本书由奇书网下载网www.qisuwang.com转载。 你的诺言,我的沧海(出书版)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文案:   他是侦察连狙击手出身。一个侦察兵,对人或者事都有一种精准的认识和甄别能力。而一个狙击手,一旦瞄准了一样事物,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出击。很不幸他占全了这两样。然后对于她,更不幸的是,他的目标是她。   严真:彼此不熟悉,我们还不能结婚。   顾淮越:可以慢慢熟悉。   严真:我们之间又没有爱情。   顾淮越:那东西又不重要。   严真:好吧,我说实话,我不愿意嫁给一个军人。   简言之,就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军人的爱情故事。   出书版01、   时值三月,林芝的雪却越下越大了。   一片片簌簌降落的白雪遮住了刚刚绽放的桃花,又轻轻落在慌乱的人群当中,愈发使他们感到恐惧。   本是欣赏美景的时节,却被这漂亮的雪花带来的一场灾难给毁了。雪崩,铺天盖地而来的白色,汹涌又危险。人们尖叫着、奔跑着,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严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醒来的,灌满耳朵的大雪让她脑子里只剩下一片嗡鸣声。记不得她是如何在这里,也想不起雪崩是如何发生的,只知道,她被雪卡住了,四肢动弹不得。   愣怔片刻,她往身上那件厚厚的大衣里躲了躲。雪花融进身体里,温暖中掺进了一丝丝寒冷。听着外面传来的嘈杂之音,她竟一点也不紧张。   忽然有一道抽噎着的稚嫩女音问她:“你不觉得冷吗?怎么还笑呢?”   她费劲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大衣下面竟然还护着一个小女孩。严真凝视着她,轻声说道:“不冷。”   小女孩似是不解,看着她,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   “因为啊,我想起了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的话。他告诉我,一个拥有很多过去的人,陷入回忆之中便会感到久违的温暖。”严真说着,思绪渐渐走远。   他说,他在西藏当了几年兵之后就进了特种兵大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的任务,九死一生的时刻也经历过。   他说,他曾经为了一个目标潜伏在雪堆里两天,冻得手脚都失去了知觉,可还得端着枪。然后他的大队长告诉他,别时刻都绷得跟一根弦似的,放轻松点,想想高兴的事。他就寻思着,想什么呢,于是就开始想,再后来,就忘记了冷。   现在,她被困在雪里瑟瑟发抖,于是她也开始寻思,想点什么好呢?   她闭上眼,开始回想。好多好多回忆。   那些过去的、美好的回忆,都有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出书版02、   秋。   正是C市的多雨时节,阵阵冷风刮过,不消片刻密密匝匝的雨水就打湿了窗户。坐在窗前的严真叹了一口气:又要冒雨回家了。   同办公室的李老师走了进来:“严老师啊,下午没课?”   严真微微一笑:“刚上完。”   “近来的天气还真是诡异,这刚下完一场又是一场。严老师,你是骑车子上班吧?”   严真嗯了一声,语气风轻云淡。   这位李老师上个月结婚,嫁了一位高干子弟,这几天上班都是车接车送,风头正盛,此时说来不过是想让她羡慕一下,可见她油盐不进,也讪讪地退了回去,不再搭话。办公室里瞬间一阵冷清,直到门再次被推开,沉默才被打破。   “严老师!”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严真认出这是她上星期刚刚任命的班长。   “怎么了?”   小姑娘咽了口口水:“严老师,班里有人打架,我、我劝不住!”   “哦?”她眉头微皱,“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到班里去。”   严真是一名小学教师,说起来工作也并不算清闲,因为她工作的学校高干子弟的子女居多,又多是小孩,平常能不找事就不错了。这不又惹事了——   全班三十六个人此刻分成了两拨儿,分别站在为首的两个男孩子身后。两个男孩子显然已经经过一番搏斗,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其中一个小男孩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而另一个小男孩瞥了他一眼,脑袋扬得老高。   “顾珈铭,你把他打伤了,赶紧说对不起。”班长林小小说道。   脑袋扬得老高的小男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而不屑地扭过头去。   “顾珈铭!”林小小急得直跺脚。   “不。”顾珈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着林小小,“你到底是哪拨儿的呀,你要是站我这边就别劝我跟阶级敌人投降,我爸说了,战场上要宁死不屈!”   林小小噎住,视线一瞥,看见一道身影向他们走来。完了,老师来了——   严真走进教室,一眼就看清楚了对阵双方的为首人物,顾珈铭和林梓,班上有名的捣蛋鬼,干坏事准有这两人。不过,两人一般不交手,像今天这样剑拔弩张对峙打架的事倒是第一次。   “怎么回事?”   林梓哭得惨兮兮地指着顾珈铭:“严老师,我就说了这家伙一句,他就把我揍了一顿,呜呜呜呜,严老师,你要为我做主!”   严真安抚似的拍了拍林梓的头:“你说他什么了?”   林梓吸吸鼻子,唯唯诺诺地说:“我、我就说他爸这次肯定又不来家长会了,结果,他、他就揍了我一顿。”   “揍你是活该。”顾珈铭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奓毛。   难怪——   严真将情绪激动的小朋友安抚了下来:“好了,没事的先放学回家。”然后指着愤怒中的顾珈铭小朋友道:“顾珈铭,来我办公室一趟。”   顾珈铭小朋友顿时眉毛一拧,揪起小书包,大义凛然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着老师走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严真坐在办公桌边看着站在墙角的顾珈铭,招招手把他叫上前来:“不服气?”   小朋友撅嘴,没说话。   “是不是你先动手打的人?”   “是。”不情不愿地承认,很快又辩解,“谁想到他那么不经打,我就打了一下!”   严真失笑:“为什么出手打林梓?”   “谁让他说我爸不来开家长会的!”   严真哦了一声:“那你爸爸是不是好几次都没来了?”   顾珈铭小朋友噎了一下,没话说了,过了一会儿小声咕哝了句:“老师,敌我矛盾是没法调和的。”   这小家伙。严真想了一会儿:“这样吧,把你爸爸的电话给我,我亲自通知他来开会。”   顾珈铭小朋友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当然。”   顾珈铭立刻喜笑颜开,从包里掏出一部手机:“老师,您用我的打吧,我爸看是我的号,准接!”   电话接通得很快,严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头崩豆似的说了一大串:“哎哟,小祖宗欸,参谋长正忙着呢,您老人家又惹什么麻烦事了?怎么这个点儿打电话?”   严真静了一下,才开口打断那头的滔滔不绝:“不好意思,我是顾珈铭的老师。”   那头的人的嘴仿佛突然被关上了闸,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啊,哦哦,老师您好。顾珈铭的家长此刻正在开会,没法接电话,我是他的通信员小马,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人无风也转舵啊,严真抽抽嘴角:“没什么事,就是想通知顾珈铭的家长过几天来学校开家长会。顾珈铭很希望他的父亲到场,所以希望他能抽出时间来。”   “啊?”   “如果有什么难题让他再联系我吧,不过我想,如果把孩子的教育放在第一位,这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难度吧?”   留下自己的号码,严真挂了电话,摸了摸顾珈铭小朋友的头:“顾珈铭,这次老师一定会让你爸爸来的,所以,以后不能为了这种事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了。”   话毕,见顾珈铭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期待地看着自己,而是撅嘴说道:“老师,你知道我爸爸是干啥的吗?”   “嗯?”她确实还不知道。   顾珈铭小朋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爸爸是当兵的。”   出书版03、   竟然是当兵的?!严真看着手机无语半天。   晚上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严真锁好车子后就信步向楼上走去。这栋楼有些老旧,踏上楼梯就有一层一层的灰扑面而来。掏出钥匙开门,还没转动门便从里面打开,从门内露出一张和蔼的脸:“小真,回来了?”   “奶奶。”严真笑笑,将包放好,“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老人家看她一身湿,忙说道:“不急,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瞧这湿的。”   匆匆洗了一个澡出来,严真穿戴好将头发扎起便去做饭。奶奶跟在她身后,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开了个会。”严真说,“奶奶,我们学校现在正在集资买房子,我想着咱们是不是也换套房子?”   “那得多少钱啊?”奶奶有些心疼。   “没事的,我现在有些积蓄,应该可以付首付,剩下的房贷我有工资慢慢还。”   奶奶叹气,伸手捋了捋严真湿漉漉的头发:“那就太辛苦,还是算了吧,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房子,是你自己的事。”   严真不解:“我自己的事?什么事?”   奶奶笑眯眯地说:“你都已经二十七了,你说还能有什么事?”   严真顿悟,忙别过身去:“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奶奶坚决道,“对门李嫂昨天还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我就等你回来了约时间,怎么样?”   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严真无奈,只能点了点头:“要是有的话就见见吧。”   奶奶满意,忽而想起什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不准敷衍!”   “知道了。”严真假意不耐,“奶奶先出去吧,我要炒菜了。”   终于清静了,严真看着灶台,无奈地苦笑。   正炒着菜,奶奶忽然又推门而入,严真一边翻菜一边问道:“奶奶,您又怎么了?”   “小真,电话。”奶奶笑眯眯地说,“是个男人。”   男人?严真一愣,将煤气灶关好去接电话:“你好,我是严真。”   “严老师你好,我是顾珈铭的家长。”一道清朗的男声。   “哦,你好。”   “今天下午一直在忙,所以很抱歉现在打扰老师,有什么问题吗?”那头的语气很淡定,仿佛接到老师电话已是常事。   “哦,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顾珈铭告诉我说你估计不能来开家长会,我想亲自确认一下。”严真说。   原来是这样,小崽子。顾淮越在心里念叨一句,又问:“家长会什么时候?”   “两天以后。”   顾淮越笑笑:“那应该来得及,我会出席。”   “那就好。”严真松了一口气,挂断电话。   奶奶凑上前来:“小真,是谁呀?”   严真揉揉头疼的额头:“奶奶,您怎么草木皆兵的,是我学生的家长。”   奶奶瘪嘴道:“我还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也不想想除了我之外谁还操你这份心。告诉你,我已经想好了,等你结了婚我就搬到乡下你大哥那儿去,准不让你嫌烦!”   严真是独生女,奶奶说的大哥是严真大伯的长子。严真父亲去世已有十几年,她一直是受奶奶和大伯照顾长大的,近两年找了工作便经常将奶奶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越说越离谱了,严真摇头,没敢在老太太正赌气的时候多嘴,而且为了让老太太放心,隔天严真就去见了李嫂给她安排的人。   严真坐在咖啡厅,手中端着咖啡杯,认真地聆听着对面男人的滔滔不绝。   “严小姐是做老师的?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呀?老师这份工作挺好,能做大学老师更好,待遇不错还悠闲。”男人一顿,问道,“敢问严小姐月收入多少呀?”   严真轻轻一笑:“我是小学教师,工资也不算很高。”   “小学教师?”   “对,小学教师。”严真轻轻拨弄着咖啡勺,“现在教育都是从娃娃抓起,小学教师做起来也是很辛苦的。”   “也是。”男人讪讪地点头,“那,严小姐应付小孩子应该很有一套吧?”   “还好吧。”严真勉强道,“我刚做老师,还需要历练。”   男人问了半天,终于罢口。问到的东西他不满意,深层的内容对面这位小姐也不愿意透露,看来这场相亲要泡汤了。   男人正惆怅着,严真看了看表:“抱歉,我下午还有一场会要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走了。”   “哦,可以可以。”男人摆摆手。   严真想了想,还是从钱包里抽出钱来,递给了服务员:“这是咖啡钱。”   其实严真有些反感相亲这样的场面,所以即便是对方对她颇有好感,她也是匆匆聊几句就退场。并非是她没有礼貌,她只是觉得,靠这样的方式寻找到的爱情有些不靠谱。   出书版04、   出了咖啡店,严真就匆匆往学校赶去。   家长会安排在下午两点,她提前来了一个小时,准备好资料之后便向教室走去。家长会每次都是老一套,也难为严真每次都准备得那么认真。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家长,还未走进教室,严真就发觉这次家长会有了些许不同。因为透过窗户,她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背影坐在教室的正中央。微微一想,严真明白了,这位应该就是顾珈铭的爸爸。   在台上站定,严真不经意地向男人投去一眼。男人微低着头,肩上那对肩章是两杠两星。应该是中校军衔,严真默默地想。正巧男人抬头,四目相对,他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严真恢复镇定,微微一笑,开始开会。   总体而言,严真带的这个班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所以每次开家长会严真的主旋律是表扬学习优异的学生,对于那些调皮捣蛋的都是一提而过。今天严真也是稍稍提了一下这几个人的大名,希望家长回去能多教育教育,让孩子把心思用到学习上。一个小时的家长会很快就过去了,结束的时候严真已经习惯被家长簇拥着询问这样那样的问题了,好不容易送走这些家长,严真吁了一口气,一抬头,意外地看见那名中校军官还坐在座位上。   中校军官起身,向讲台走去,一米八几的个子正好与站在讲台上的严真平视。面对如此充满压迫气势的男人,严真努力平静道:“你好,顾——”看着他那一身戎装,她有些犹豫该如何称呼。   男人礼貌一笑:“刚刚您点了顾珈铭的大名,所以我想跟您谈谈顾珈铭的教育问题。”   见严真点头,男人便微一偏头,对着门外喊:“顾珈铭,给我进来。”   片刻,就看见一个小人背着书包扒着门框向里面望来:“首长,您找我?”   男人挑眉:“稍息,立正,齐步走——”   小人瘪嘴,但还是照做。男人摸摸小朋友的头,看向老师:“严老师,请问顾珈铭这段时间在学校表现如何?”   严真看了两人一眼,大人表情沉静,很有耐心的模样;小人则表情委屈,看着她的一双黑色大眼睛也颇有些可怜。大人似乎看出了严真的为难:“没事,老师您尽管说。”   严真笑了笑:“也没什么,顾珈铭同学确实需要一些管教,不过总体表现还是不错的。”   男人明白了,弹了弹顾珈铭的脑袋:“行,谢谢老师了。”说完就拎着顾珈铭的胳肢窝。顾珈铭碍于老师在场不好意思哇哇大叫,只能用一双黑亮的眼睛使劲瞪着他。   男人礼貌道别,牵着顾珈铭走出去了。   严真盯着这两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一对有趣的父子呢。   顾园门口,一辆车子刚刚停稳。   车门打开,男人率先走了下来,随后又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这回下来的是顾珈铭。小人站定后背起双手,再一次瞪了一眼面前这位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大人之后,踏着大步离去。   中校军官摇了摇头,敲了敲司机的窗户:“冯湛,等下你去机场接一个人,别问是谁,只管找最黑的穿军装的人就行了。”   “行。”冯湛乐呵呵地答应了。   屋子里顾珈铭的小婶梁和一看见风风火火进来的小朋友就立刻迎了上去:“怎么跑这么急?你爸爸跟你小叔呢?”   顾珈铭一哼:“别跟我提这两个人。”小朋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梁和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哄他道:“好了,不生气了。我听你小叔说,你爸爸坐的飞机误点了,本来是能赶上的。而且这不没误事么,你小叔不是替你开了家长会?”   这才是最让顾珈铭气愤的地方。家长会开是开了,他的位置上也坐了一位穿军装的,不过那位是他的小叔,不是他的爸爸!他的爸爸现在还坐在飞机上优哉游哉地往回飞呢。   “那不一样!”小朋友撅撅嘴,还是有些生气。   梁和笑笑,揉揉小朋友的脑袋瓜:“好了,今晚有你最爱吃的奶油酥,快点去吃吧,晚会儿你爸爸就回来了。”   顾珈铭果然眼前一亮,书包撂给梁和就直接奔餐厅去了。梁和站在他身后,失笑地摇摇头。瞧这小馋猫的样儿,哪里还有一点将门之后的样子。   顾家的大家长顾长志算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老一辈革命家了,先是解放战争,然后又经历了中越反击战的九死一生,20世纪80年代被授予了将军衔。这位老将军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顾淮清,在南方某省担任省委书记一职。剩下的两个儿子都在部队当兵,其中二儿子顾淮越在B军区某集团军甲种A师任参谋长一职,小儿子顾淮宁则在该集团军T师装甲团当团长。按理说三个儿子都这么有出息,顾老将军两口子应该高兴才是,可偏巧这三个儿子都不在父母身边,也够让这老两口郁闷的了,尤其是顾母李琬。   李琬是顾长志的第二任妻子,为他生育了两个儿子。次子顾淮越是李琬的长子,小儿子顾淮宁。因顾淮清不是李琬亲生的,便也不好多作要求,可是顾淮越和顾淮宁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拖家带口的小儿子顾淮宁。自从小儿媳梁和生下一对双胞胎之后,李琬是恨不得这一家天天留在C市,每逢过年过节必定打电话催他们回来。这一回不就是催回来的吗?   梁和笑了笑,回想起上飞机前顾淮宁接的一个电话。那是在西北地区参加军演的二哥打来的,她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没想到却是交代家事——替小祸害开家长会。   顾淮宁笑:“你儿子的教育问题怎么也抛给我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飞机晚点了,回去也准赶不上了。你去凑个数,老师这回都把电话打上门了,一定是这小崽子有什么重大问题。”   顾淮宁轻笑着答应了,而梁和心里却想,小朋友这回又得伤心了。   出书版05、   其实,按照顾淮越的安排,他还是能准时赶上家长会的。不料飞机因天气原因延误了几个小时,所以等顾淮越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车子在顾园门口停稳,顾淮越下车,走进院子时就看见大厅的灯还亮着,想必是家里人都在等他。他站在门外头,整了整军容,揉了揉眉间才跨步进门。   母亲一见他就迎了上来,他忙笑道:“妈,我的排场都让您给弄大了。”   李琬轻责:“还说呢,瞧瞧你这晒得。”每次他和弟弟顾淮宁回来,母亲总是最能唠叨的人,这点全家人都知道。   父亲顾长志抖抖报纸,哼了一声:“都当兵这么些年了,也就一次常规对抗演习,能有什么事?”   他刚说完李琬立马就瞪了他一眼,其实顾老爷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虽说这辈子真枪实弹的也经历过,可人老了难免就有点胆怯,心里也惦记,不过就是不让人看出来罢了。这下儿子也回来了,老爷子就放下报纸上楼休息去了。   李琬一边跟在老爷子身后一边嘱咐顾淮越:“你那胃肯定对付不了飞机餐,厨房里留着晚饭,让张嫂给你热一下,务必吃晚饭。”   顾淮越笑了笑:“知道了,您快去休息吧。”   二老上楼,总算清净了,余下三人一对视皆是无奈一笑。梁和上楼照看宝宝,把空间留给他们哥俩。   顾淮越喝一口茶,摇了摇头,声音微沙地岔开了话题:“家长会怎么样?”   “你儿子不高兴了。”   “哦?”他笑了笑,“意料之中,不过这回的确是我的不是,早答应他了却又没赶上。”   顾淮宁沉默了几秒说:“二哥,我说一句你不愿意听的。”   顾淮越挑眉看他。   “得给珈铭找个妈妈了。”顾淮宁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缓慢地说着,“珈铭的妈妈去世了那么久,你自己怎么样我不管,可孩子没了母亲总是不行。”他当了父亲,更明白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的意义。   顾淮越闻言低头一笑,拨弄着茶盖上的提珠,神情有些恍惚。也难为他这个平时不多说话的弟弟费尽心思这样劝他。只是他的想法也全非他们所能懂,埋藏之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挖。   “或者,你等着妈给你安排?”   这倒是新鲜,顾淮越说:“怎么,老太太又想了什么奇招来对付我?”   “下周二是老爷子的生日,妈的意思是园子里安排一个聚会,把能请的人请来聚一聚,听说这回重点邀请了总参的沈一鸣,他的小女儿你没忘吧?”   顾淮越自然是记得:“知道了,我有准备。”   简单地交谈几句之后顾淮越回到了二楼他的房间,儿子顾珈铭已经睡着,整个房间只留了一盏壁灯,昏黄的灯光照得室内一片柔和,床上的小人睡熟了,双腿夹着被子,睡相乱七八糟。   他快走几步替儿子整了整被角,却不想这小人悠悠转醒了,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瞬间攫住了眼前这个人,滴溜溜地转,末了轻哼了一声又翻个身继续睡觉,完全不理会他。   顾淮越失笑,和衣躺在他的身边:“顾珈铭,还生爸爸气呢?”   回应他的是瓮声瓮气的一句:“睡着了。”   摆明了不听哄,顾淮越抚额:“那你继续睡吧,首长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意料之中,小家伙一翻身,怒目对上他一双诡计得逞的眼。   顾淮越笑笑,把儿子抱到腿上,循循善诱道:“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开家长会?看我下次表现不行吗?”   顾珈铭撅嘴:“下次不让你去了,还让我小叔去。”   “那可不行。”他顶顶儿子的头,安抚道,“要不这几天我抽个时间去见见你的老师,跟她解释一下?”   “那我老师不就知道那天去的不是你了吗?”   “没关系,这事包在爸爸身上。”顾淮越信誓旦旦地保证。小家伙这才不情不愿地原谅了他,钻进他怀里,甜甜地睡了过去。看着小家伙天真的睡颜,顾淮越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了。   出书版06、   刚刚结束一节课,严真拍拍身上的粉笔末向办公室走去。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将缠绵几日的霏霏细雨带来的凉意轻松融化掉了。严真推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在上课,鲜少的寂静让她觉得很舒服。忽然,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严真拿出来一看,这组号码看上去有点眼熟:“喂。”   “你好,我是顾珈铭的家长。”   “你好。”   “严老师最近有时间吗,我想去学校拜访一下。”这道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很舒服。   严真有些意外:“嗯,周一至周五我都会在的。有什么事情吗?”   那头沉默几秒才说:“上次开家长会,因为一些原因我未能到场,所以想找个时间与严老师谈谈。”   严真有些诧异:“上次那位,中校军衔的,不是你吗?”   “那是我弟弟。”   原来顾珈铭的父亲还另有其人啊,还真是够复杂的。严真沉默片刻,说:“可以的,今天已是周五,那就下周一吧。时间方便吗?”   顾淮越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不过顾珈铭小朋友依旧没好脸:“说不定到时候你又有事了。”   “不会,我保证!”他摸着儿子的脑袋,向客厅走去。   母亲李琬见了他免不了要多说一句:“你自己数数,珈铭上学开家长会你去过几次,这次好不容易答应下来最后上去的还是个替补!”   顾淮越笑笑,没搭腔。   细细一想,亏欠儿子的还真不少,所以这次可得好好表现一下。   周一。   严真的课排在早上第一节,不过因为闹钟罢工,她赶到学校时已经快到上课的时间了。   走进办公室时对面的李老师正在补妆,视线扫到严真的时候竟然轻呼出声:“严老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是吗?”接过李老师的镜子,严真仔细端详了一下将镜子递还过去,“早上走急了,没来得及化妆。”   李老师瘪瘪嘴:“这样可不行,这女人若不好好珍惜和保养老得可很快呢。更何况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天天进出都一身粉笔末,更得注意了。对了,严老师,这周末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逛街如何?”   严真略一皱眉,又很快微笑:“不行,周末我还有工作。”   “咦?”李老师诧异,“什么工作?”   “一份家教的工作。”严真言简意赅,从抽屉里拿出课本,“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上课了。”   李老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嘀咕:“教语文的还能做什么家教?”   严真确实是教语文,不过她在外做家教的时候却是语数外都做的,而且一次还接了两份,周末两天被占得很满。奶奶担心她太辛苦会搞垮身体,几度劝她不要再做了,房子不急着买。而严真只是微笑着应下来,隔天还是照去不误。   教室里人都到齐了,气氛也很活跃。小朋友们过了一个周末,回来之后都在兴致勃勃地跟自己的朋友聊天。   严真特意看了一下顾珈铭,只见他坐在座位上,戴着一个歪歪的鸭舌帽,笑嘻嘻的样子很讨喜,而林梓则蔫蔫地坐在他后面。想必是这位顾小朋友已经把他爸爸回来的事广而告之了,此刻正得意呢。   她不禁微扬唇角,孩子还小的时候父亲就是他的一片天,他们可不知道家长会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比谁的爸爸更神奇、更像个英雄。   严真还记得,顾珈铭在一篇作文里写过这样一句话:“我的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看来爸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也难怪他会因为那样一句话便与林梓打起来。   上完课的时候严真接到了顾淮越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礼貌地询问她是否方便见个面,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便约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挂了电话严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咖啡厅?见老师的话,在学校不是应该更合适一些吗?看来这位家长确实不太见老师。这么想着,严真微微扬起了嘴角。   按约定的时间,严真准时来到了咖啡厅。   因为知晓对方的身份,所以严真一进门就举目环视了,不想结果让她有些意外。在这么些人中,她并没有看到一个穿军装的。   正微微有些意外时,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迎着她的视线站起,英俊清减的模样,瘦削修长的身形,走起路来凛凛生风。看着他,严真下意识里断定这位就是顾珈铭的父亲,而男人的话也恰好证明了她的猜想。“你好。”男人说。   严真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你好。”   坐下后严真点了一杯咖啡,视线落在对面男人那里,看到的却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顾淮越低头喝了一口茶,原本涩涩发疼的胃好了一些。今天中午有一场饭局,他挡不住喝了一些酒,高浓度的酒让他原本就有毛病的胃不舒服极了。他放下杯子,看向坐在对面的严真。年轻的女人,一身制服,表情很沉静,似是在等他开口。   “抱歉了严老师,耽误您的时间。”   严真摇头:“没关系的,接待家长来访本来就是我们老师的工作。”   顾淮越也轻笑了下,浑身上下那股锐利的感觉弥散了许多。军人出身的他很难轻易柔和下来,这一点他自己不知道,而坐在他对面的严真却感受得清清楚楚,因为她此刻正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珈铭从小就顽皮,想必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吧?”   “顾珈铭同学是有些顽皮,但也很聪明,很讨人喜欢。”   顾淮越表面一笑,内心却是哼了一声。小崽子就是嘴甜,能把周围的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又交谈了一会儿,顾淮越对自家小子的表现也稍微有所了解,他双手放在膝头,维持着端正的坐姿,说:“我当兵在外,长年不在家,对儿子管教不到位,所以,要多麻烦老师了。”   “军人戍边卫国,这个我可以理解。”严真笑笑,话锋却一转,“但是总让孩子失望也不好,你没有空,珈铭的妈妈也没有时间吗?”   顾淮越沉默了一下,给出答案:“很抱歉,但是珈铭的妈妈已经过世了。”   严真有些意外,她接手这个班时间也不短了,可对这一情况还真没多去了解。正在她尴尬不已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顾淮越一眼,侧过身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对门李嫂打过来的,奶奶身体不好,她不在时就拜托李嫂多看顾。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时严真眼皮忽然跳了一下,而电话那头李嫂的大嗓门也让她的预感成为现实:“小真吗?你奶奶高血压又犯了,现在正在市直医院,你赶紧过来吧!”   挂了电话,严真登时从座位上弹起,抓起一旁的包就准备向外走。还是那只抓住她小臂的手提醒了她他的存在。   严真回头望过去,视线只落在他的肩膀上,有掩不住的窘迫和慌张,她低声说:“很抱歉,我奶奶出了些问题,我得去医院。”   “我听见了。”顾淮越沉声说,而后见面前这个女子的神色更加尴尬,“我送你过去吧。”   “啊?”   “市直医院在城东,离这里很远,开车过去比较快。”   很显然,他看到了她骑车子过来的样子,这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可骑着车子过去确实比较耗费时间,严真咬咬唇,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出书版07、   赶到医院的时候李嫂正守在门外,看见严真急忙迎了上来。   严真抓住她的手问:“阿姨,我奶奶怎么样了?”   “好多了,刚醒。我刚才也是着急了。”   严真匆匆想要进门,李嫂忽然揽住了她,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我看你还是别急着进去了。”   “怎么了?”   “还记不记得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严真忙答:“记得的。”   李嫂一合掌,说:“你奶奶就是为这件事着急上火,这一着急上火血压就上去了。血压一上去,这不就——”   严真有些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严真将奶奶交给李嫂看顾,这两人平常没事了就爱坐在一起说一些家长里短。这天奶奶谈起她的婚姻大事,就想起来上次跟她相亲的那个对象了,一直没听严真说起她就有些好奇。因是李嫂介绍的,她就托李嫂给那人打了一个电话。   男人在电话那头推托着:“这位小姐看上去结婚的心思不重,我与她根本就谈不拢。”   又是这个样子,之前多少人都让她这样推掉了。奶奶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再后来就进了医院。   严真哭笑不得。想了想,她还是悄悄推门走了进去。   奶奶还在沉沉地睡着,严真送走了李嫂,在奶奶的床前坐下。奶奶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却不似其他同龄的老人一般两鬓斑白。细看,她还是有好多黑发的,这是奶奶一直引以为傲的地方。可是这几年来,为了她奶奶也没少添白发。想一想,严真就觉得愧对奶奶。   病房的窗户没关上,有阵阵凉风透过窗纱吹了进来,严真踱步到窗前去关窗户,却听见躺在病床上的奶奶说:“别关,让风给我降降火。”   严真无奈,但还是关了窗户,挂上笑脸转过身去:“奶奶,已经入秋了,您是想感冒呀?”   老太太哼了一声:“早死早好,省得看着你们这些小的烦。”   “奶奶。”   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一会儿奶奶就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她:“小真,奶奶曾经答应过你爸,定要顺顺利利地把你抚养成人,看着你结婚生子。可现在我都六十八岁了,你还不肯圆奶奶这个梦吗?”   严真一时无言,病房里瞬间陷入一阵沉默,门口处传来的敲门声也就格外清晰。严真偏过头望去,讶异地发现来人竟是顾珈铭的家长——顾淮越。   一下子被两双眼睛盯住,顾淮越也是有些不自在的,可门半开着,他也只能这样硬着头皮上前了:“打扰了严老师,你的包落在我车上了。”   严真顿时大窘,忙从他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包。奶奶看着他,混沌的两眼微亮:“小真,这是?”   “这是我学生的家长,顺道就送我过来了。”她知道奶奶想什么,连忙解释。   果然奶奶的眸色又暗淡了下去,这样的眼神顾淮越也曾经在自家母亲那里看到过,熟悉得只消一眼便明白了,也明白时机不对不便久留。   “那我先回去了严老师,有事再联系。” 回头,又看向病床上的老太太,“您也好好休息。”   “哎,哎!”老太太迭声应道,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升起一丝惆怅,喃喃自语道,“怎么我的小真就遇不上一个好男人呢?”   严真拎着包,听着奶奶的话,默默地叹了口气。   完成儿子布置下的任务,顾淮越就轻松多了,离开医院后趁着时间正合适就顺道接顾珈铭放学回家。   顾珈铭对老爸的这一举动则是非常戒备:“爸爸,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忽然对他这么好,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要知道,他可是很少享受老爸开车接送的待遇。   顾淮越哭笑不得地给他一个毛栗子:“有什么问题?嗯?”   小朋友捂住脑袋,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我们老师说过,一个人平常不怎么爱搭理你,忽然回头对你一笑,那肯定是有阴谋。”说着他爬起来,小手捂在首长的脸上:“你肯定是干啥对不起我的事了,你说你是不是又打算把我丢下回B市了?”   顾淮越微微抽了抽嘴角,侧过身去抚摸儿子的小脑袋:“这次爸爸会多待几天,所以你不必担心。”   顾珈铭瘪瘪嘴:“说话算话?”   顾淮越立马保证:“给你立军令状。”   摸着儿子的小脑袋,顾淮越微微有些出神。看来他把儿子已经丢出阴影来了,也难为他长年不在家,儿子见了他还那么亲。   用母亲的话说,珈铭这么黏他是因为他没有妈只有爸,有一个妈妈照顾他就会好些。母亲的意思他当然懂,却总是一笑置之。而如今母亲总算是耐不住了,开始对他逼婚了,近在眼前的老爷子的寿宴就是他的鸿门宴。   该去哪儿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来把老爷子的寿宴搪塞过去呢?这真是一个问题。   顾珈铭也头疼,愁眉苦脸地蔫在座位上:“爸爸,今天我们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   “怎么?任务完成有困难?”   “嗯。”顾珈铭沮丧地用一双小胖手捂住自己的脸,从指缝间叹出一口气来。   这么严重?他挑挑眉:“是什么题目?”   “《我的妈妈》。”   顾淮越微怔:“你们语文老师是谁?”   “严老师。”小朋友脆生生地说,“就是我们班主任。”   严真。顾淮越下意识默念这个名字。   出书版08、   在医院住了三天严真就把奶奶接回了家,老人家虽然气未消,可拿孙女的固执也没有办法。奶奶这边一放松,严真自然也就轻松了不少,闲下来的时候忽然想起顾淮越来。上次因为着急,一到医院她就匆忙下车了,不仅忘了拿包,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这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踌躇了片刻,严真还是拨了顾淮越的电话,让她意外的是电话没人接。想必是不方便吧,严真只好挂了电话,看着堆在桌子上的一叠厚厚的作业本,静下心开始工作。   严真教的是一年级,批改小朋友们的作业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相反,对于他们简单童稚却又会让大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思维模式和犯的那些小错误,严真常常忍俊不禁。   就拿她手头上改的这篇作文来说,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勉强被圈在田字格内,时不时还会有拼音代替汉字的情况,她细细地翻译着这篇名为《我的妈妈》的作文:“老师,这篇作文让我很为难。我妈妈很早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奶奶说她是变成小鸟飞走了,我才不信呢,小孩子也没有那么好骗。但是,首长说了,既然老师布置了任务,我就要好好完成。所以说老师,您真的让我很为难。”   看到最后,严真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她看着封面上那显眼的“顾珈铭”三个大字,脑海里回想着这个小家伙摇头晃脑又叹气地说“我爸爸是当兵的”时的情景,不由得笑了出来,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让他这么为难,她这个老师是不是也得表示点什么?思索片刻,严真在下面圈了一朵小花。红红的颜色,像极了小朋友红彤彤的脸颊。   顾珈铭小朋友也很兴奋。   他的作文竟然拿到了一朵小红花?!这完全不在小朋友的意料之中,于是小朋友更激动了,放学回家刚进家门就开始嚷嚷。   奶奶李琬和小婶梁和都笑眯眯地夸着他,唯有顾淮越拿过他手中的本子看了几眼,回头又看看小朋友得意洋洋的小脸,这小家伙哪还能看出一点为难的模样。他弹了弹小家伙的脑门:“下次不准这样敷衍老师了,要照我的标准你就该不及格。”   小朋友嘟嘟嘴:“严老师才没那么坏呢。”   正逢张嫂做好了奶油酥,小朋友一扭屁股,奔吃的去了。顾淮越笑笑,向楼上走去。   他今天出去了一天,师里有个兵在特种部队选拔赛中出了事故,就近送往了C市市直医院,他代表师里过去探望了一番。   手机正巧落在了家里,拿起来一看竟有三个未接来电,其中一个就是严真。   顾淮越眉头无意识地皱了下,反拨了过去。那头接电话很快,甚至在他还没想好开场白的时候她淡淡的一声“喂”就已经传了过来。   “严老师你好,我是珈铭的爸爸。”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这低沉的声音,严真微微怔了一下。她接电话很急,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哦,你好。”她局促地与他打着招呼,他应该是看到了她的未接来电才给她打电话的吧,“我今天上午给你打了一个电话,没别的事,就是想谢谢你。”   顾淮越闻言淡淡一笑:“没事,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嗯,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客套话说完了,两边沉默了下来。正待严真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从电话里传来小朋友兴奋的叫声:“爸爸,爷爷回来了,下来吃饭!”   严真闻言笑了笑:“没事了,那我就先挂了。”   “好。”顾淮越仓促地应道,可转身看见楼下轻轻抱起顾珈铭小朋友的顾老爷子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叫住了那头即将挂断电话的严真,“等一下。”   “嗯?”严真被他这突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刚刚那一声几乎是无意识喊出的,顾淮越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抚了抚额,顿了一下才缓缓地开口:“我想,请严老师帮个忙。”   出书版09、   顾长志的七十大寿安排在了周五。   本来是要在外面饭店办的,可是老爷子不乐意。老将军的原话说:“又不是检阅部队,摆那么大的场子干什么,就是老战友叙叙旧,在家里吧。”   能办这个寿宴已经是老头子最大的妥协了,李琬自然不会要求更多。更何况顾园够大,安排一场宴会也没有问题。   过寿这天顾园的人都起了个大早开始准备,顾淮越跑完步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桌子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他想帮忙,但被张嫂给拦住了。   “我来就行。”张嫂笑着说,“我听你妈说,今晚有漂亮姑娘来,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有我什么事?”顾淮越笑着在张嫂搬桌子的时候搭了把手。   “怎么没有啊?抓住机会找个老婆啊!”张嫂说,“这事可得抓紧。”   顾淮越失笑,连张嫂都开始催了,看来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宴会安排在晚上,下午四点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地到了。都是老爷子的一些老战友,坐在一起也没有多少客套话,聊起旧事俱是开怀一笑,看得出老爷子心情不错。   比老爷子更高兴的是顾老太太,看见有适龄的女孩子陪着客人一起来了就会多看几眼,态度之急切让在一旁的顾淮越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还顺便从冯湛那里拿走了一把车钥匙。   在宴会开始之前,他还得去接一个人。   顾淮越开了一辆猎豹车,慢悠悠地驶入了一片老城区。   路边的建筑有些破旧,路灯也是隔几个才亮一个,道路很窄,猎豹宽大的车身在这里有些施展不开。顾淮越把车子开得很慢,从两旁住宅楼里透出的暗淡的光将猎豹车灯射出来的光芒映衬得很亮。这亮光也刺痛了站在路的尽头向他看来的那人的眼,那人不禁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顾淮越立刻关掉车灯,在路旁停了车,下车快走了几步,在那人的面前站定。   “你好,严老师。”   他要接的人,正是严真。   严真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人,昏暗的灯光中,那一身橄榄绿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唯有那肩章上的星星偶尔反射一点光芒。两杠三星,上校军衔。   她回神,显得有些拘谨:“你好。”   顾淮越简单地打量了一下她,忽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束腰长裙,及腰的长发简单地挽了一个髻。尽管没有太多装饰品,可看上去依旧简约大方。严真不知他所想,倒是在他的注视下愈发显得紧张:“我这样,行吗?”   顾淮越轻轻一笑:“不错。”   严真随他上了车,车子慢慢地开出了旧城区,向顾园开去。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可严真的心却七上八下。她瞥了他一眼,不由得想起那天的那个电话。他请她帮一个忙,她不免有些诧异,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是想邀请她去参加顾老爷子的寿宴——以他朋友的身份。   严真自然被他吓了一跳,一时既不知道答应的理由,又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电话那头,顾淮越声音很平静地说:“其实我跟严老师有一样的烦恼,所以才有了这场鸿门宴。”   严真沉默半晌:“你是想要我假扮你的……来应付家里?”到底是脸皮薄,说不出女朋友三个字,严真索性跳过。   “不会那么麻烦,朋友就行。”   顾淮越也是第一次以这种奇特的理由有求于人,话锋自然不能太过尖锐,要处处留有余地。更何况,他单身这么多年,母亲早就急坏了,从今天下午她的态度他就能看出来。所以就算他身边只有一个女性朋友,也能让母亲开心开心。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请我帮忙吗?”   顾淮越也毫不避讳原因:“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一个。”也是他回来之后,唯一接触过的适龄女性。   严真闻言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虽然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有些荒唐,可念及不久前他才帮过自己一次忙,她也只好宽慰自己是还人情了。   顾家的房子坐落在C市最古老的一条街。身为C市人,严真从来都只是从这座大院的门前走过,当时所见之景就是两个哨兵一左一右站着,犹如门神一般。这一次,她进来了。   顾淮越刚进门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冯湛,那小子正站在原地急得打转呢,一看见就赶紧迎过来:“我说参谋长,您可回来了。”   顾淮越把车钥匙塞给他:“我还不急,你急什么,立正,稍息,向后转,齐步走。”   冯湛苦着一张皱成包子的脸转过身向屋里走去,还没走几步,忽然恍然大悟过来,扭过头来,有点不可置信:“参谋长,这、这是?”   他的手指指着严真,严真被他弄得脚步一顿。   顾淮越瞥过去一眼,顺手给了他一个毛栗子:“继续执行命令。”   严真微微一笑:“这人还挺有趣。”   “他是老爷子身边的活宝。”   顾淮越带着严真还没走到大厅,就被眼尖的李琬给看见了。不是她眼神太好,是她着实有些难以相信,她的大儿子竟然带回来一个女人?   一看到这幅场景她立刻就淡定不了了,放下茶杯就走了出去,眼角挂着一丝讶异:“淮越,这是?”   顾淮越轻描淡写地解释:“这是我的朋友,严真。”   严真倒是有些局促,双手无意识地揪住裙缝,听着顾淮越的介绍,微弯唇角,说:“您好,伯母。”   李琬上下端详一番,还未开口说话,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就从客厅传了过来:“严老师?”   回头,是嘴巴张成○形的顾珈铭小朋友,手里拿着组装了一半的玩具眨巴眨巴眼睛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扔下玩具,跑过来抓住顾淮越的裤腿,问:“我们严老师来家访的?”问完又低头嘀咕:“我这阵子表现可好啦。”   三个大人相视一笑。让小家伙这么一搅和,李琬算是明白了严真的另一层身份,原来是珈铭的老师。工作虽然普通了点,但是长相漂亮,看在眼里舒服,第一印象还算可以。   李琬笑:“我们珈铭是个捣蛋鬼,平时定是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   严真摇摇头:“没有,我很喜欢他。”   两个大人都是浅笑一下,小朋友倒先不乐意了:“奶奶,我可是您的亲孙子。”   顾淮越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看向母亲:“妈,您先带严真去客厅休息一会儿吧,我去二楼看看老爷子准备好没。”   “哎,行。”李琬大方地把严真拉到身边,带着她向沙发走去。   严真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顾淮越,他只是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   严真刚坐下,一杯热茶就放在了她的面前,她忙低声说谢谢,捧起来轻轻啜了一口,有淡淡的香气。   李琬站在她面前,凝视了她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儿子很少带女人来家里,这点她是知道的,如今带了一位,且不说是不是存了敷衍她的心思,总归是让她见着人了。能见着人她已经很意外了,其他的慢慢再说。   出书版10、   老爷子的寿宴晚上七点半正式开始。   严真揣着一颗因为紧张而怦怦跳个不停的心,在顾淮越的介绍下见了顾老爷子和顾淮越的哥哥、弟弟。顾老爷子今晚喝了一些酒,平日里凌厉的气势少了一半,视线在顾淮越和严真之间逡巡一番,淡淡地笑了。他嘱咐顾淮越要好好地招待严真,然后就继续跟老战友叙旧去了,态度之淡然让严真不得不怀疑老爷子已经看出来顾淮越带她来的意思了。不过她也不担心,反正只此一次。见到的人让她感到不轻松,这个家庭即使她想再深入交往,恐怕也有难度。   见完了人,严真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扭头,入目的是一张团着柔和笑意的脸:“累不?要不跟我上楼休息一会儿?”   她笑:“好。”   顾园的二楼有一个小露台,严真跟梁和趁着人多躲在这里。梁和一坐下就忙不迭地脱了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皱着眉揉小腿,瞥见她,还不忘问:“站那么久腿不酸吗?脱下来歇一会儿吧。”   严真摇了摇头。   梁和咯咯一笑:“没事,这里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   严真犹豫一会儿,还是坐下来,将双脚从鞋中稍稍拖了出来,放松一下小腿。   “你是珈铭的老师?”   “我是他的班主任。”   梁和点点头,低头嘀咕:“难怪今天晚上他这么乖。”   严真笑了笑。一阵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严真本就不善多言,只转头静静地看着外面。夜幕早已低垂,可是顾园里却是灯火辉煌,来得人也不算少,气氛却并不嘈杂。这些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若是要她一个个见过,恐怕腿都要软几分。   “嗯,今晚的重头戏来了。”梁和忽然一笑,下巴朝下面抬了抬。   严真有些不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一片灯光凝聚的地方,她看见了几个人。   “他们是?”   梁和眼睛转了转:“是总参副主任沈一鸣和夫人,还有他们的小女儿——沈孟娇。”   哦?她又望过去几眼,隐约可以看见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女孩,依偎在一个中年女人身边,亲昵无比。   她转过头,不再看着楼下,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地啜了一口,涩涩的苦味萦绕在舌尖久不散去。茶是好茶,可尝在她嘴里的却只是苦涩。或许,她真的不适合这里。   过了一会儿,严真打算起身,却不想一下子踩歪了高跟鞋,将脚踝崴了一下。她顿时疼得皱了皱眉,俯下身轻揉了脚踝几下。   梁和一把扶住她,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严真试图微笑,可梁和却显得比她还着急,一边安抚她一边说:“你等等,我去叫二哥来。”   “唉,真不用——”严真无力地补充,可哪儿还见梁和的身影。   她只好扶着椅子坐下,等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匆匆的上楼声。严真扭头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梁和这姑娘不仅叫来了顾淮越,还把顾母和顾淮宁叫了上来。   严真立刻站了起来,李琬伸出手扶她,俯身看了一眼,见伤势不太重便松了一口气。她转身拍了梁和肩膀一下:“看你火急火燎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梁和张了张嘴巴,没说话。顾淮宁勾了勾唇角,揽住老婆的腰小小安慰了她一下。   “严老师没事吧,不行就先让淮越送你回去?”顾老太太这话虽是对她说,目光却是看着顾淮越。   “能走吗?”顾淮越走上前,右手微微向前伸。   她眨眨眼:“能走的,不是很严重。”   “那就好。”他笑了下,“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扶着她上了车,回去这一路把车也开得很慢,少了些许颠簸。严真将车子窗户半降下来,有凉凉的风吹进来,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太拘谨又太严肃了,她这样端了一晚上,几乎就要不适应了。   她的一举一动顾淮越都看在眼里,听着她淡淡地呼出一口气,顾淮越微微勾了勾唇角。   车依旧停在她的小区门口。严真打开门,准备下车,忽然听见顾淮越喊:“严真。”   “嗯?”她诧异地回望。   “谢谢你了。”   “没关系的。”严真微笑,“不过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下次估计就不灵了。”   顾淮越也淡淡一笑,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她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他才开车离开。   出书版11、   已是晚上十点半,顾园的灯却还亮着。顾淮越稍一思忖,也不着急进门,抓住正在园子里打扫卫生的冯湛问:“还有谁没走?”   冯湛揪着扫把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不该说。顾淮越也不消他说了,只这一神情他就明白了。   “要我说您也别着急,老太太把这沈主任一家留下来也有她的用意,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他低沉了声音问。   顶着来自顾淮越的巨大压力,冯湛心一横,说:“用团长的话说,老太太这是普遍撒网,重点培养,争取在短时间内解决参谋长您的个人问题。”   顾淮越沉默几秒,闪身进门。   大厅里,沈一鸣的夫人蒋怡和他的女儿沈孟娇正坐在沙发上陪着李琬说话。母亲看见他了,忙招呼他过来。   “送回去了?”母亲笑眯眯地问。   “嗯。”他整了整衣服的扣子,向蒋怡和沈孟娇问好。   李琬顺水推舟道:“蒋怡,这是我的大儿子,你还记得吧?”   沈一鸣他们一家搬到B市也有好些年了,就算在C市待了两三年,也不常见到顾淮越,因为那时他早已当兵走了。说起来李琬和蒋怡也不算熟悉,全是因自家男人这边的关系才有了来往。   蒋怡放下茶杯,和蔼地笑了笑,精心保养的一张脸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我是记不太清了,记得清的可另有别人。”说着推了推沈孟娇道:“我记得娇娇还小的时候带她来过一次,那时候就是淮越带着她玩儿,回家好久了,娇娇还念叨她淮越哥哥呢。”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而被说笑的两个当事人,一个面色不改地站在原地,一个却娇羞地低下了头。   李琬凝视沈孟娇几秒:“转眼一看娇娇都长这么大了,在哪里上学呀?”   沈孟娇不好意思地低头,拢了拢头发:“我上学早,又跳了几级,刚刚大学毕业。今年也刚满二十岁。”   声音轻柔,却并不娇气。   李琬忍不住惊呼一下,看向沈孟娇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喜爱。   顾淮越已经身经百战,知道母亲在楼下摆这茶话宴的用意:“我先上楼了,去见见沈伯伯。”   说完转身离去,留三个女人在楼下家长里短。可是没想到,他上楼的同时一个人影静悄悄地跟了上去,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等到他停下了脚步,身后那个人才敢怯怯地喊他一声:“淮越哥。”   是沈孟娇。他脚步顿了顿,偏过头去,目光淡然地看着她:“有事?”   沈孟娇咬了咬唇:“你还记得我吗?”   似乎有一点印象,他点了点头,牵出一丝笑来:“好好玩儿,今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见他要走,沈孟娇忙又喊了一声,待他偏过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唇下都要咬出印子来了才憋出来一句:“没事,你去吧。”   应付了一整个晚上,顾淮越觉得累极了。不是说他体力不及以前了,只是这人情世故仗可比世界大战都难打,想到这里,他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间,上床休息。   房间里有些乱。他一直在外地当兵,这个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如今已变成了儿子的房间,满屋子的玩具简直让他无处下脚,可见这爷爷奶奶有多宠他。   小崽子。他哼一声,给睡梦中的顾珈铭小朋友理了理被子,又替他把组装了一半的枪组装好了搁在床边。   这可是小家伙的宝贝。这是珈铭过四岁生日时他买给儿子的生日礼物,那算是他陪儿子过的唯一一次生日,连带着生日礼物也宝贝得可以。曾经荷枪实弹上过阵地的他当然瞧不上这个,假把式,可是儿子喜欢,儿子最大,还得买。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扛真枪!”稚嫩软糯的声音仿佛还是昨天,转眼,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虽然他长年在外,可是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清楚,儿子就是他的一个软肋,这话是他的老首长席司令说的,他深以为然。   当然老首长是这么说的:“谁要是跟你有仇,绑了你儿子,纵使有十八般武艺你也不敢轻易使,哪儿还有战场上杀敌的气势。”可过后他又意味深长起来:“不过男人还只是男人,不是什么都替代得了的,有些事,还得女人来做。”   他当时只当是席司令受了母亲所托来劝他的,一笑而过而已,如今儿子慢慢长大,在完全懂事之前,他是不是不能再让儿子这么孤单了?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出书版12、   周一。   严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一刻了。她愣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今天还要上班,赶紧下床洗漱。到厨房一看,奶奶已经将粥煮好了,正放在桌子上凉着呢。   奶奶一看见她,便忙催促她吃饭:“我看你睡得那么熟,就想着等会儿再叫你,不晚吧?”   严真摇了摇头,低下头去吃饭。   她昨晚很早就躺在床上,可是却久久未能入睡,这种情况对她而言是很反常的。她在小学教书,虽说课不多,可要应付小孩子,一天工作做下来也够累的,更不要提她周末还要多做两份家教的工作。每天回到家,沾枕头就能睡着。   而昨晚,她竟然失眠了。   严真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跟往常一样去上班。   办公室里,李老师还在对着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化妆。这是她到校后必做的一件事,严真已经见怪不怪,淡淡地问声好就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还未拉开抽屉就听李老师在对面说了一句:“严老师,说实话,跟你在一起工作挺好的。”   拿东西的手顿了顿,严真抬头:“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李老师放下镜子,深看她一眼,妩媚一笑:“没什么。对了,万主任说让你早上来了去她办公室一趟。”   万主任?严真轻皱了眉头,起身向年级主任万蕊的办公室走去。   万主任年近六十了,是被学校返聘回来当年级主任的,一头白发下是一张经常带着和善笑容的慈眉善目的脸,她对严真一直都很照顾,严真对她也是万分感激,可是此刻万蕊的脸上全是歉意:“也不知道怎么了,校长忽然提到了你,要调看你的简历。小真你自己的情况你也清楚,非师范大学毕业,又没有教师证,虽说你正在考,可是毕竟现在校长要证你拿不出来。”   严真抿紧唇,没有说话。当初毕业的时候她急着找工作,网投了许多简历,面试了很多公司,得到的答复都是回去等消息。可是眼看着手里的积蓄没剩多少了,工作也没着落,严真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就在此时,学姐带给她一个好消息,说是有个小学教师的工作,问她做不做。这位学姐本来是要到这个学校来教书的,可是临时决定要跟着男朋友一起出国,就介绍她来上班了。   她确实什么证都没有,能进来也是借了学姐的人脉网,本以为没事,却不料……   万蕊也很着急,严真算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晚辈:“现在还能不能联系到你的学姐,或许让她找找人看看?”   严真摇了摇头:“学姐去了国外,我没她联系方式。”   “唉。”万蕊叹了一口气,“要是找不到人的话,按校长的意思,下一周你这个课就要让别人带了。”   一时间办公室陷入尴尬当中,须臾,万蕊拍了拍严真的肩膀,宽慰她道:“不过你放心,工作还是有的。”   似是意料之外,严真抬起头,有些喑哑地开口:“哦?”   面对她诧异又略带期盼的目光,万蕊有些难以启齿:“校长说图书馆刚进了一批低年级的书,要你去打理。”严真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闪,万蕊忙说:“我知道让你去有些屈才,可是你的编制还在,工资还是原水平……”   “我懂了。”严真微笑打断她,“谢谢您了万主任,为了我的事这么费心。”   “你、你这是答应了?”万蕊有些惊讶,她可是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劝这个看上去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呢。   “嗯,我答应了,下星期就交接工作。”   “哎,好好好。”万蕊迭声说了三个好,对严真爽快的态度很是感激,“我老头子也是咱们这个学校的,到时候我让他看看,能不能找找人,再给你安排个好一些的职位。”   “麻烦您了,万主任。”对于这个帮她最多的人,她是敬重的。   “那过去之后,工作上有什么难处和苦衷就直接跟学校提,别不好意思。”   严真低头沉默了几秒,抬头笑了笑:“万主任,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苦衷谁都有,可是一个一个说出来就矫情了。别的本事她没有,忍耐,她还是会的。   出书版13、   在家待了一周,顾淮越的假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看看日历,归期已近。   实际上他本不打算休这个假的,演习都已经开始了,他在“师指”却接到通信员转过来的母亲的电话。李琬在电话里嘱咐,要他演习结束务必回来一趟,有重要事情。   这个重要事情他心知肚明,可无奈李琬打着为老爷子祝寿的幌子,他不回也不行。那现在既然寿过完了,他也该回去了。   老太太对他这种想法很不满,吃过早饭他一提回去这两字李琬就横眉竖眼:“才回来几天啊,你们那个师离了你是不是就转不了了?”   顾珈铭小朋友听见了也巴巴儿地跑来,巴巴儿地拽着他的衣服:“你又要走啦?”   顾淮越起初淡定了几秒,可是抵不住小朋友无辜又质疑的眼神,只好摸摸儿子的头,柔声说:“嗯,快走了。”   得到答案的顾珈铭小朋友脸色顿时一变,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就走了。   梁和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也该你,有像你天天这么丢下儿子不管的吗?”李琬嗔怪道。   “过段时间师里就开始备战演习了,我也不能总在家待着。”顾淮越说着,跨步上楼准备收拾行李。每次离家之前儿子总是这个反应,他走几天小家伙就能适应了。   “你走可以,走之前把个人问题先搞定。”李琬跟在他身后上楼。   顾淮越诧异地挑挑眉,怎么,老太太今儿是实打实地逼婚了?   他回头,有些哭笑不得:“妈,这事要是两三天就能解决,我何必给您拖这么久?”   “你也知道你是在‘拖’!”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话把儿了,李琬开始不依不饶地问,“你爸老战友的闺女,就是沈孟娇,你觉得怎么样?”   顾首长简短地回忆了一遍:“那还是个小姑娘。”   “可是人家姑娘喜欢你。”   “她亲口说了?”   “就算她不说妈也能看得出来。”李琬斩钉截铁,“你别拒绝得那么快,好好考虑考虑,虽然你们年龄差距大了点,但是现在年轻人都怎么说来着,年龄不是问题……”   “那我可得提醒您,您儿子已经不年轻了,而且三岁一代沟,您仔细数数我们之间有几个。”他一边上楼一边淡淡地说道。   “你甭抓我话把儿。”眼看着这场逼婚又要失败,她忽然想起什么,说,“孟娇不行,那严真呢?”   这个名字让他脚步顿了一顿:“严真?”   这个短暂的迟疑让李琬看到了希望:“严老师还是你自己带回来的,怎么样?这个也不行?”   他微哂:“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怎么了?朋友就不能恋爱结婚了?”李琬理所当然地说,“你要是有心,现在说不定早就不是朋友了。”   听到这里,他终于不耐心应付了:“您老也不了解严真,怎么就这么着急让我娶了,还怕您儿子推销不出去?”   “我不是只担心你,我还担心你儿子、我孙子!”李琬拔高音调,显然气极了,“敢情这回这个又是来应付我的是不是?想让你结个婚就这么难是不是?是不是死了珈铭妈妈一个,咱们全家都得跟着守孝啊?是不是你就得一辈子打单儿,珈铭一辈子没妈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过后,整个家里都静了下来。没人敢发出一点动静,因为这个家里最忌讳的人被抬了出来,也就意味着,到了非要说清楚的时候了。   母亲很少这么歇斯底里,顾淮越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   李琬扶着楼梯的扶手,堪堪站稳,又推开了顾淮越伸过来扶她的手:“我告诉你老二,你自己放不下是你自己的事,可别拉着全家人一起守孝!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话已至此,等于是给他下了一道最后通牒了。   顾淮越缓缓地收回手,握成拳紧紧地贴在腿边,声音有些喑哑地开口:“我知道了。”   严真这周过得比她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因为下周严真就要正式调离了,所以趁着周四下午有时间,严真来到图书馆办手续。不愧是个好学校,单说这一栋图书馆就需要上百万的投入,更别提这里面的书了。走进这里,严真心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接待她的是图书馆的常笑常主任,常主任人如其名,见人就笑,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可是他的履历却不平凡,新中国最早的一批留学生,曾在多所高等学府任教,如今就算退了下来也不闲着,在这里帮学校管管图书,闲了还能读书取乐。   “小严过来了,还真是时候。”常主任笑着说,“过会儿我就下班回家了,你要是晚来一会儿,这大铁门可就关上喽。”   常主任一边说一边背着手带她向里走去,温和的语气,宽厚的背影,似是有种力气蕴藏在里面。严真跟在后面微微一笑。看来,图书馆的工作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趁着人少,常主任带着她在图书馆里走了一圈。偌大的图书馆,他们走得缓慢,走完全程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外面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咱们图书馆的工作,就讲究个规矩,这书放哪儿可不能弄错了,不然孩子们要找不到书可就着急了。”常主任一笑,看向严真,“小严,你是怎么过来的,这图书馆里就我一个人知道,你不要有负担,好好工作。干一份工作就有一份工作的快乐。”   “我懂。”   她知道,常老说这话是要宽慰她。她是怎么过来的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只是面上说的人不多罢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既然决定接受,就不会再东想西想让自己不快乐。   出书版14、   周五,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周末。   严真合上课本,看向台下的小朋友,微微一笑:“这周的课就到这儿了,明天是周末,希望小朋友们玩儿得开心。不过开心之余,作业也不能忘记完成。”   小朋友们纷纷抗议:“老师,我们还没玩儿呢您就提作业,压力很大的。”   这群小娃娃!严真无奈,敲了敲桌面示意他们安静:“老师再讲一件事情你们就解放了。”   小朋友们立刻正襟危坐,乖乖听老师说话。   “下周开始,老师就要去图书馆工作了,不能再给大家讲语文课了。”严真一顿,思索着下面该怎么说,可是却发现,自己打好的腹稿全忘记了。她不是个善于感动和感慨的人,可是望着台下一双双晶莹的眼睛,她忽然觉得呼吸收紧,说不出话来。   “老师,您不讲语文了还会给我们讲别的课吗?我听王老师说您英语也很棒的。”班长林小小问。   严真想了想,微微一笑:“这样啊,你们可以去图书馆看书,我可以给你们上阅读课。”   林小小似懂非懂地点头坐下,小朋友们也都松一口气,原来还有阅读课可以上啊,放心了。   下了课,严真收拾了东西向办公室走去。正在她开门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扭头一看,是顾珈铭。   她蹲下来,与他平视:“找老师有事吗?”   顾珈铭小朋友嘴巴微微一噘,抬头瞄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去,小声嘟囔:“老师,我爸爸说过,半路当逃兵是不对的。”   她微微一笑:“嗯,当逃兵是不对的。”   看来是她低估了小朋友的敏感度,那么多孩子,只有这个小男孩听懂了她说的意思,知道她要离开。只不过,他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而已:“珈铭,你是不是不愿意让老师走啊?”   小朋友搓搓衣角,耳根隐隐有些发红。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黑亮黑亮地忽闪着,仿似扫过她的心间,痒痒的却又抓不到。小朋友撅撅嘴,说了一句:“你又不讨厌。”   她又不讨厌,所以他还不能喜欢这个老师吗?严真心念微动,眨一眨眼睛,有濡湿的感觉。她忍了又忍,还是伸出手抱了抱这个敏感又可爱的小家伙:“谢谢。”   顾珈铭小朋友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吃过晚饭,小朋友碗一放就跑回二楼房间了。看着小朋友的背影,张嫂忧心忡忡地说:“淮越,珈铭这两天是怎么了,奶油酥不爱吃了,动画片也不看了,一吃完饭就扎房间里头,别是生什么病了吧?”   顾淮越听了皱了皱眉,放下报纸向二楼走去。   推开房门,就看见小家伙正坐在地毯上认真地组装那把拆了又装、装了又拆的枪,听见门边的动静小脑袋抬都不抬。小家伙还闹别扭呢?唇角微微勾了勾,顾淮越向里面走去:“珈铭,干吗呢?”   明知故问。小朋友当然不搭理他,继续低头捣鼓手中的枪。顾淮越低头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得章法便接过来替他装好,塞回他手里,捏了捏他的脸:“顾珈铭小朋友,首长问你话呢。”   小朋友撅撅嘴,不理他。顾淮越挑挑眉,面对着儿子坐下,与他平视:“不想让爸爸走?”   走。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小朋友,他终于放下了枪,扁嘴说道:“爸爸,严老师不教我们了。”   顾淮越恍悟,原来小朋友在这儿郁闷这么久是因为这个。他凝视着儿子低下去的小脑袋,揉了揉他头顶柔软的发心,问道:“珈铭,喜欢严老师吗?”   小朋友低头不说话。顾淮越知道,那代表着默认。沉默良久,他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爸爸知道了。”   周末,因为辅导的那个高三学生要参加学校模拟考试的缘故,严真意外地闲了下来。   这样的清闲日子不多,吃过早饭她便陪着奶奶一起去买菜。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宽松的淡紫色线衣,及腰的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望着镜中的自己,严真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菜市场离家不远,她平时上班忙,买菜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奶奶。   “您老又来买菜啦?”一位卖菜的大婶笑着跟奶奶打招呼,看见严真,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这回是孙女一起陪着来了。”   “哎哎哎。”奶奶笑着应下,转头却对着严真抱怨,“不是我说你,大周末的,人家大姑娘都去约会了,偏偏你跟着我一个老太婆出来买菜。”   严真低头一笑,接过奶奶手中的菜篮子,向前走去。回到家里,她去厨房做饭,奶奶在外面跟对门的李嫂闲谈,自然免不了要谈及她的问题。严真只当作不知道,由着她们去。   她心里清楚奶奶是为她着急,可是婚姻大事,不是她想就可以定下来的。更何况,她几乎从未想过——   走神间刀锋稍稍偏了一下,差点切到她的手指。严真一惊,急忙回神,有惊无险地将菜切完,刚要拿去清洗,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真,电话。”   “哎,来了。”她应了一声,慌忙跑出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学生家长02”,这是她自从教书之后养成的习惯,按照每个学生的学号尾数存入他们家长的号码,这样一看来显就可以判断出是谁的家长,礼貌地称呼问好,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只是看到这个号码她有些犹豫了,02号,正是顾珈铭的学号。   奶奶正在旁边看着她。她抿抿唇,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严老师。”那头是平淡无波的语气,“今天有时间吗?过几天我要回部队了,走之前想跟珈铭的班主任谈一谈。”   “呃,其实我……”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她已经不是顾珈铭的班主任了。   “不方便?”   “不是的。”她忙否认。   “那就还是上次那家咖啡厅吧,下午三点。”   咬了咬唇,严真答应了下来。   出书版15、   今天C市的天气不怎么好,午饭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严真特意提前了四十分钟出门打车,不巧又碰上了堵车。   望着堵在前面的一条长龙,又看看窗外下得越来越大的雨和不远处的咖啡厅,严真咬咬牙付了钱,冒雨向咖啡厅跑去。毫无疑问,等她到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   顾淮越看见她时有一丝惊讶,他立刻起身,递上来一张洁白的面纸。严真迟疑了下,接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十分钟。”坐定后,严真哑着嗓子道歉。   “该道歉的是我,这种天气约你出来。”   看他并不介意,严真才放下心来。服务生端上来一杯红茶,双手覆上杯身,严真才稍微觉得暖和了一些。“其实我应该告诉你,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是珈铭的班主任了。”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带点苦涩,“不过你有什么话还是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转达。”   说完她低下头去,双方陷入一阵沉默。这沉默让严真觉得尴尬无比。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淡淡地开口:“严老师。”   “嗯?”   “你有男朋友吗?”抚着茶杯的边缘,顾淮越沉声问道。   她一愣,强自镇定了一会儿,回答:“没有。”   顾淮越听了点了点头,严真则有些摸不着头脑。   “严真。”   “嗯?”严真蓦地一惊,因为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顾淮越放下茶杯,凝视着她,沉吟片刻,说:“我下面说的话,希望你不要惊讶。”   不知怎么,严真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可从他淡定的表情里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你说。”   “其实来之前我已经知道珈铭要换班主任了。之所以约你出来,是有别的事情要谈。”他低声说,语气却是毫无迟疑,从容不迫,显然来之前他已经考虑清楚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珈铭很喜欢你。”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很喜欢他。”   “那就好。”   顾淮越说话时将双手放在了膝头,端正的坐姿让严真愈发不解。她不禁问:“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顾淮越笑了下。“我是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即使不当他的班主任也可以进一步接触试试看。”抬头看向她,在她平静温和的目光中顾淮越说道,“那就是我们结婚。”   严真喝茶的动作顿时就僵在了那里,反应过来之后她忍不住笑了:“这个理由是不是太没有说服力了?如果我要跟每一个喜欢我的小孩子进一步接触,是不是都需要嫁给他们的爸爸?”   严真开个玩笑故作轻松,实际上她心里已经紧张得要命了。   顾淮越任由她笑了一会儿,又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只是第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是家庭需要。”他看着她:“我的母亲,你的奶奶。我想,她们应该都很急切。”   她的奶奶?!她疑惑地看向顾淮越,而他也毫不避讳:“上次在病房外,我不小心听到了。”   提到这个严真略微有些尴尬,可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反驳道:“随便找一个人从战略层面来看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我家里边也催得很紧,可是我不愿意敷衍,你有没有想过,等搪塞过去了我们两个怎么收场?”   “这不是问题。”顾淮越淡定地看着她,“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可是,我们彼此也不熟悉。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就连我奶奶问起你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严真认真地说,“现在又不是革命年代,我们不能因为组织上有需要就这样随随便便。”   “那也不是问题。”他说,“你可以向你的奶奶这样介绍我,职业:军人;家庭情况:青年丧偶,膝下有一子。而你,我的家庭也都知道了,是珈铭的老师。所以,没什么不清楚的。”   他说得倒是有条有理,有依有据,严真觉得自己不答应他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了。这种想法可真是太要命了,她压了压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还有大把时间大把青春,为什么要因为你这样一个荒唐的原因,就把这些时光和青春贡献给一份无爱的婚姻?我自己说服不了自己答应你的要求。”   掷地有声地说完,严真才发现自己的话太过不留情面了。而顾淮越只是静了一瞬,随后慢慢抬头看着她,乌黑的眼睛锐利而清明:“严小姐,我是侦察连狙击手出身。”   与她何干。严真几乎是气愤地想。   “一个侦察兵,对人或者事都有一种精准的认识和甄别能力。而一个狙击手,一旦瞄准了一样事物,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出击。”他停了一下,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很不幸,我占全了这两样。”   严真明显被噎了一下,费了好大的劲,才镇定下来:“那么请问,以你侦察兵的身份,你对我有什么了解?”   “敢问严小姐年龄。”   “二十七。”答完之后严真立刻就有些后悔。   果然,顾淮越接着她的话说道:“你现年二十七,按照你的说法,你现在还没男朋友,而且结婚意向也不强烈。这样的人,排除性取向问题之外,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在她的怒目之下,顾淮越沉着以对:“那就是你本身就不对爱情抱有期待。”   严真不免有些惊讶,手中的杯子晃了一晃,红茶泼出了一点,洒在手上,已经凉了。而她这反应也正好证明了顾淮越的猜测是正确的。   看来,她确实低估了他。   严真凝视那片水渍,久久不语。而顾淮越也并不催她开口,哪怕原本平整的长裤被手握出了褶皱。他承认,对于严真,他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好吧。”严真终于开口,并且露出一个微笑,轻微得仿似不存在,“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对爱情没太大的期待。所以,要结婚的话其实我可以找到很多人,有很多选择,我相信你也如此。”顿了顿,她又说,“更重要的是,我曾经想过,这辈子,嫁谁都不要嫁给当兵的。理由我不太想说。”   说完,她淡淡地凝视着他。而顾淮越只是微微一怔,很快又淡定从容道:“我明白了。”说着他轻轻笑了下,松开膝头攥紧的手,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严小姐,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飞快地接过纸巾,严真埋头擦拭水渍。她拒绝了他,可心里却并没有松一口气似的轻松,只觉得握在手中的茶杯越来越冷了。   出书版16、   因为顾淮越突来的“求婚”,严真这个难得的清闲周末是彻底毁了。   看着镜子里浓厚的一对黑眼圈,严真止不住地哀叹。洗漱完毕,又仔仔细细地化了一层妆,今天是周一,她要早起去办公室收拾东西交接工作。   到学校的时候才七点一刻,偌大的校园还沉浸在寂静之中,鲜有人声。严真缓步走进办公室。属于她的东西其实不多,只不过她想早一点到,趁着没人的时候把东西带走,也免尴尬。   原以为东西并不多,可没想到零零碎碎的竟也装了大半个箱子。严真呼一口气,抱起箱子向图书馆走去。已经有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地进门,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小严!”不远处有人喊她,她一抬头,看见了年级主任万蕊。   万蕊下了自行车招呼她:“箱子沉不沉?放在我车后座,我帮你推过去。”   严真微笑着推托,可是终究抵不过万蕊的热情。   “图书馆那边的常主任你也见过了吧?人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跟我老头子熟,我会拜托他多关照你的。”   “谢谢您,万主任。”严真感激道。   万主任却摇了摇头:“以前我劝你去考教师证,去评职称,总以为你有了这些,就不至于在学校立不稳脚跟,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说着她顿了一下:“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只要小严你肯努力,前景不比他们差。”   “图书馆挺好的。”严真轻声说,“工作清闲,还可以读读书。”   “那也不能这么随遇而安!”万主任说,“我看过你的简历,说句在这儿不爱听的话,我觉得教书都亏了你了。以后你有更好的工作了,我可是百分之百支持你跳槽。”   图书馆上午九点才开门,她们来得早,馆里没有多少人。   送走了万蕊,严真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定。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得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周末冒雨赴约她有些感冒,回去倒头便睡,醒来也忘记了吃药,直到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仿似还在梦中。   万主任话中有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事已至此,再去追究那许多也没用了。馆里的同事陆陆续续都来了,周五那天图书馆里刚刚送来一大批少儿读物,今天他们的全部工作就是把这些书全部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方便小朋友们阅读。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第一天上岗就这么敬业,别告诉我你准备在图书馆安营扎寨了。”中午的时候去食堂吃饭,遇到好友王颖。面对这样的调侃,严真只是淡淡一笑。王颖算是她在这个学校唯一的好友了,之前听说她要调到图书馆还很为她愤懑不平。   “我这叫干一行爱一行。”   “吹吧你。”王颖嗤笑一声,却也不好再说了,“对了,那个代替你的新老师,第一天到校就讲公开课,有模有样的,声音还挺柔,逗得小朋友们一乐一乐的。”   “那不挺好?”   “挺好?”王颖被她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噎了一口,刚想说些什么,视线一抬,眼睛顿时亮了,“嘿,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人来了。”   严真也能感到餐厅的氛围瞬间变得非常微妙,她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顺着众人的视线向后看去,只是一瞬,她就觉得眼前一亮。   沈孟娇红着脸站在餐厅门口感受着众人的注视,由于第一天来还未来得及换上学校发的制服,她就穿了一条简约大方的白裙子,垂直光滑如黑色锦缎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背后,她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向里面走来。   “小姑娘长得漂亮,第一天来就收了不少人心啊。而且听说这姑娘的家世极好,就连嫁了高干的李老师在她面前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啧啧啧。”王颖叹了三声,一看严真却发现她在发呆,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嘿,小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着呢。”她回了神,笑了笑。   “请问我能坐这里吗?”柔软大方的声音。   严真一抬眸,脊背忽然僵直。沈孟娇端着餐盘在她们面前微微弯腰,含笑的样子很是漂亮,王颖也是一愣。还是严真最先反应过来,拉着自己的餐盘向里面挪了一个位子,对沈孟娇说:“坐下吧。现在大家都来吃饭,不好找位子。”   后半句像是解释给王颖听的,王颖瘪一瘪嘴,给沈孟娇让了位置。   “沈老师中午不回家呀?”王颖问道。   “下午第一节还有课,我刚来,想借这个时间备备课。”沈孟娇说着,小口小口地吃着餐盘里的饭。   “没想到沈老师还挺下工夫的嘛。”王颖说,说完就见严真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沈孟娇倒是不在乎,笑了笑说:“我刚来,还需要努力。”   “你家里不反对你当老师吗?”努力无视某人的警告,王颖继续问。   沈孟娇有些不解。   严真见势不对,急忙拦住王颖不让她再问。而沈孟娇却似恍悟般地笑了笑:“我家里不会干涉我的工作,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当老师。”说完她娇羞一笑,两颊透红,明艳艳地动人。   严真拿筷子的双手顿时僵在了那里。   这饭她也吃不下去了,匆匆扒了几口,就扯着王颖离开了食堂。刚出食堂门,王颖就忍不住吐槽沈孟娇:“典型就是娇养在家中的小公主,不知道世道险恶。”   严真只是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哎呀,小真,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碰到她的手,王颖吓了一跳。   严真笑笑,有些恍惚地开口:“没事,可能是天气有点冷,我衣服穿得少了。”   “那就去多买几件,你也别老省着了。”王颖关切地说道,“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赚着点紧巴巴的工资,真不比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要什么有什么,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上赶着给你摘下来。”   “你羡慕了?”   “说实话,还真是。要是有这样一个人给我求婚,我说不定立马就嫁了。”王颖说完,自嘲地一笑,“你说,我是不是太现实了?”   严真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不是王颖太过现实,而是婚姻本身就无法让人太过理想。   出书版17、   回到办公室,她桌子上的座机刚好响起来。严真走过去接了电话,是李老师。“严真,你奶奶刚才打办公室电话找你,说你手机打不通。你还没告诉你奶奶你调到图书馆了?”   严真心一提,急忙挂掉电话,给奶奶拨过去。电话接通得很快,严真试探地问:“奶奶,您找我有事吗?”   那头奶奶沉默几秒,说:“你工作换了?听你同事说,你调到图书馆去看书去了?不当老师了?”   一连三问,严真才知道奶奶有些动气:“奶奶,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老人家斩钉截铁,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我、我怕您担心。而且,而且这份工作挺好……”严真还没说完,奶奶就挂断了电话。对着嘟嘟嘟的话筒,她顿感无力。   一个下午严真都有些焦虑不安,好在上午书已经全部整理好,她向常主任请了假,匆匆赶了回去。   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阳光带来的暖气正慢慢消散。严真在楼下停好了车子便上了楼。她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没有人来应门。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人来开门。严真顿时心一沉,拿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严真扫视了一圈发现奶奶不在就去敲对门李嫂的门。看着一脸焦急的她,李嫂也跟着急:“没有啊,中午的时候还见着你奶奶了,说是要睡一觉,我就回来了。现在不在啊?”   严真顾不得跟她多说,拿了钥匙就去奶奶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一一寻过,却都是无功而返。眼见着天都黑了,她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更加着急。   “小真啊,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严真简单地说了一下换工作的事,李嫂顿时就笑了:“嗨,这能跟你生多大的气呀?别着急,咱找找去啊。”   是呀,能跟她生多大的气呀。严真默默地想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东西就向外走。   “你去哪儿?”李嫂问。   “我去学校看看。”严真一边换鞋一边答,“麻烦您在这儿等等,奶奶回来了您给我手机上来个电话。”   “哎,好。”   李嫂应着,看着那个急急忙忙冲出去的身影,慢慢地摇了摇头。   从奶奶中午打的那通电话里严真就有不好的预感,她现在就生怕奶奶一气之下到学校来找领导。学校门口管得很严,一般没有工作证件的外来人员都需要打电话让人来领,现在她又不在,到时候奶奶再跟门口的老大爷吵起来,那可就糟了!这么一想,严真骑车子的速度立刻又加快了几分。   果然如她所料,奶奶确实去了学校,可等她到学校时发现设想中的场景并没有上演,因为奶奶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挺拔修长的身姿,即使离得远严真也能认出来是谁。顾淮越,他怎么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可奶奶一眼就看见了她,忙把她拉了过来:“你去哪儿了?打你手机也打不通!”   严真看了眼手机,果然有一个未接,是在她骑着车子来学校的路上打来的。看号码,用的应该是顾淮越的手机。她看了眼顾淮越,问:“你怎么在这儿?”按理说学校可是早放学了,接孩子也不是这个点吧?   顾淮越挑挑眉:“路过。”   他刚去市直医院看了师里的病号,回来的时候看见老人家在学校门外徘徊着,于是他便下了车。谁知这两人是一个赛一个地犟,老大爷越不让进,老人家越是要进,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严真。   “正好,你过来了,你快带我进去找你们学校领导去!快点!”奶奶一把把她拽了过来,扯着她就往学校里面走。   严真赶忙拦住了她,不让她胡来:“奶奶,您找我们领导干什么呀?”   “我得问问他,凭什么我孙女干得好好的就给换了?图书馆,图书馆能干什么呀?整天摆弄那几本书?”   严真无奈,可又不能跟奶奶来硬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图书馆里面的学问也大着呢。再说,不是学校硬逼着我过去的,是我同意了的。”   听她这么说奶奶顿时就急了:“你怎么就同意了,我说你是软柿子啊,任别人捏来捏去的?”   严真很不想在顾淮越面前提及这样的私事,那会让她觉得难堪,所以她只有暂时用说谎的方法来稳住奶奶:“不会待很久的,等下学期协调出来岗位我就能调回去了。”   “真的?”   “真的。”严真保证着,奶奶依旧是半信半疑,趁着她动摇的工夫,严真赶紧说,“好了,先回家吧,天都黑了。”   顾淮越在这个时候适时地插上了话:“我送你们。”   严真直觉地要拒绝,可奶奶先她一步跨上了他的车,严真就是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她瞥了顾淮越一眼,跟着上了车。   出书版18、   她瞥了顾淮越一眼,跟着上了车。   这一次顾淮越这个好人做得很彻底,不仅把车开进了小区,还直接把她们送到了楼上。   奶奶一高兴,就把他让进了门。她对着严真依旧是没好脸,一进屋就对她说:“别傻站着啊,人家帮这么一个大忙,还不知道给人倒杯水呀?”   顾淮越一听就说不麻烦了并且准备起身离开,不料严真伸手拦住了他,她说:“你坐。”说着就去倒了杯水,还恭恭敬敬地端到了他面前。顾淮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多少有些不自在。   奶奶对着顾淮越微笑:“可谢谢你了,这都帮第二次忙了吧?我这孙女也不懂事,不知道请你到家里来坐坐,早该谢你了。”   顾淮越语气谦和地说:“这是小事,您不用放在心上。”   奶奶很满意他的态度,眯眼笑了笑,看到严真,又忍不住叹口气:“唉,我这孙女就是傻,在外面老实巴交的,任人欺负。以为我整天待在家里就什么也不知道啊,图书馆那地方干的就是卖力气的活儿,没什么用!”   顾淮越略微沉吟了下,没在老人家气头上接话。而严真也一直默默地贴着墙角而站,像是犯了错误被罚站的学生。自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保持这种低沉的状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奶奶挥了挥手,似是不打算说这个话题了,她问顾淮越:“吃饭了没?要不留在家里吃饭吧?”说着就要招呼严真去做饭。   顾淮越看了严真一眼,忙说:“不用了,家里已经做好饭了,我先回去了。”他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奶奶遗憾地点了点头,又对严真说:“小真,你送送去。”   严真默默地走出家门,顾淮越只得苦笑跟上,眼见她越走越快,顾淮越只得开口喊她:“严真。”   严真慢了下来,站在他车门前,一副恭送他离开的表情。等他走近了,才低着头说了句谢谢,几乎微不可闻。   顾淮越眯了眯眼,说:“严真,我这个忙,是不是帮错了?”   说完他看着她,而她依旧低头沉默着,就在他以为等不来答案准备开车上门离开的时候,严真忽然开口唤住了他:“顾淮越。”   他偏过头,看向她。她已抬起头,让他诧异的是,她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在街灯的照射下异常明亮。他凝视了她几秒,很快回过神:“怎么了?”   严真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还记得那天你说的话吗?”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忘记得那么快:“那天是我唐突了,所以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恍若未闻,只是看着他,棕色的眼眸里仿佛糅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他一眼无法看透。   “你还记得就好。”她说,“找个时间领证吧。”   他一怔,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瞬间掀起一丝涟漪:“你说什么?”   “我说,”严真一字一顿说道,“我答应,嫁给你。”   顾淮越这次听得很清楚,他迟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被严真抢先接过话头:“你不愿意?”   “不是,你先听我说……”   他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可却再次被严真飞快地打断:“领证时间你来定,我随时有空。”   顾淮越愣怔地站在原地,直到砰的一声关门声从楼上传来,他才骤然回过神来,动了动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严真失眠了,整整一夜。   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她毫无睡意。脑海里全是顾淮越那种面无表情的脸,任凭她怎么折腾都赶不走。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竟然做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噩梦,乍然而醒时,严真抚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得飞快。   好不容易理顺了呼吸,严真看着透过窗帘射进来的天光,暗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翻身下了床。   “怎么起这么早?”向来早起的奶奶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嗯,睡不着了。”她随手扎着头发,看着奶奶一脸的关切,犹豫了再三,开口道:“奶奶你去客厅坐一下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事?”奶奶挨着沙发坐下,“是你的工作?”   “不是的,奶奶。”严真柔声打断奶奶的话,低头说道,“我要谈的是我的个人问题。”   昨晚睡不着时便想了许久,现在面对奶奶,她也能说出口了。   奶奶顿感意外:“个、个人问题?你也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了?”   严真失笑,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得到肯定答复的奶奶有些不敢相信:“别是随便找一个人来糊弄我吧?”她点了点严真的额头:“这种事你可是有前科。”   “这次不是了。” 这次您一定会满意,她在心里小声说。   整个上午严真都心不在焉。工作计划摊开在桌子上,她却几乎一眼都未看进去,因为只要稍微一走神她就能回想到昨晚,想到昨晚她说的那些话,然后紧接着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严姐,电话响了。”对面的小刘笑嘻嘻地提醒她一声,她才发现自己又发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通了电话,是顾淮越。   严真努力稳住语气:“有事吗?”   “昨晚的事。”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是认真的吗?”   严真心一慌:“当然,我不会开这种玩笑。”   顾淮越没有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快又这么肯定,静了一瞬,才说:“那就好。”   听他说出“好”这个字,严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没过多久,她又听到他说:“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安排一下,正式见见彼此的长辈吧。正好今晚有空,我来接你去我家,如何?”   “这、这么快?”严真一惊。   “我马上要回部队了,所以必须在这几天把事情定下来。”师里已经开始作准备为下一季度演习制订训练计划了,他得尽快赶回去。见她不说话,他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不方便吗?或者,你还需要想想?”   “不是的。”严真几乎是夺口而出,咬了咬唇,她说,“我晚上六点下班。”   挂了电话,严真还有些茫然。虽然昨晚是她先提出来的,可他进入角色明显比她要快。怎么可能呢?明明昨晚他被自己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看来,到底是她低估他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来也没打算给自己留有后悔的余地。   出书版19、   傍晚六点,顾淮越准时过来接她。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在严真看来却比哪一次都要尴尬。而他仿似浑然不觉,静静地等她上车,还为她打开了车门。   “谢谢。”严真说道,有些不自在。   他淡淡看她一眼:“不客气。”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傍晚六点天色已黑,车子慢慢滑入主干道,渐次有街灯照进车窗。严真想起临下班前给奶奶打的那个电话,她告诉她晚上有个约会,估计要晚回家。奶奶自然是兴奋不已,连连嘱咐她找个时间一定要带回家让她见见。她应下了,似是被奶奶那种情绪传染,挂了电话之后她感到些许轻松。   事实上,自从上午接了他那通电话之后,她已不像昨晚那样心神不定了。也许他的话是对的,也许这样也不错。严真这样安慰自己。   距离顾园还有一条街,红灯亮时,顾淮越减慢了车速停在那里。严真坐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严真看着他,眼睛里有些沮丧:“我把买给伯父伯母的礼物忘在办公室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她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专门来到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家超市买了一些见面礼,虽不成敬意,但到底还是花了她不少钱的。   顾淮越沉默几秒,微勾了勾唇角。红灯已过,他快速地将车开了过去。不消一会儿,就到了顾园门口,将车子停好,他替她打开车门:“严真,不用紧张。”   严真不禁眨了眨眼。她这是——紧张?   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大厅敞亮,想必都等在了里面。虽然之前来过一次,但是那一次毕竟是以“朋友”的身份,这次将有所不同。这一次,她将换一个身份走进这个家庭。厅门忽然打开,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从里面飘了出来,伴随着轻柔的嗓音:“二哥回来啦?咦?还有严老师?”   严真认识她,是顾淮越弟弟顾淮宁的老婆梁和,性格很柔软随和的一个女人。她微微一笑,算是问好,更多的留给顾淮越去解释。   顾淮越看了梁和一眼,又越过她向厅内看去,李琬和张嫂忙忙碌碌准备晚餐的身影一眼望见,本是一顿极平和的晚餐,只是现在看来,却是不大可能了。“和和,老爷子今晚回家吗?”   “回的。”梁和笑嘻嘻地说,“今儿下午淮宁陪着他去医院看了一个老战友,走之前交代说会回来的,我准备去门口看看。”   “嗯,那就好。”他偏过头,微微揽了揽严真的肩膀,“进门吧。”   严真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梁和看着他们一阵惊讶,指了指严真的背影,看着顾淮越,得到了这样一句答案:“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很显然,比梁和更为吃惊的另有其人。   顾淮越和严真进门时顾老太太刚从厨房走出来,一抬头看见他们两人并排而立时,手里端着的精致菜盘差点脱手。顾淮越眼疾手快,接了过来。   “淮越,这、这是?”李琬顾不上擦手,直直地看着严真。   “这是严真,难道您忘了?”说着他把菜放上桌。   “不、不是?”李琬抓住顾淮越的衣袖,有些不敢相信,“你把妈弄糊涂了,你带她回来是?”   看着母亲有些惊讶有些期盼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又看了眼严真,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含羞一笑,而且很容易看出来,她还有些紧张。回过头,他拍拍母亲的肩膀:“先入座吧,等老爷子回来我们再谈。”   严真走过来,轻轻喊了一声:“伯母。”   那隐隐约约露出的羞怯让李琬心头顿时一喜。难道,前几天那一顿骂把儿子给骂开窍了?真的就是这个姑娘了?   她连忙哎哎两声,把严真引到饭桌旁安排她入座,老爷子打电话说会稍微晚一会儿回家,大家索性就先吃饭,不等他们了。   可以看出,李琬今晚比平时要活跃得多,她不停地用筷子给严真夹菜,看着堆成小山的碗,严真有些为难。梁和扑哧一声笑:“妈,小心把严老师撑着了。”   这才算为她解了围。李琬放下筷子,看着梁和说:“和和,你吃完了赶紧给淮宁打个电话,让他别带着你爸到处乱兜,赶紧回家。就说你哥有事要谈。”   “不用着急。”眼见着母亲高兴过头了,顾淮越连忙阻止,“我们有时间。”   他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母亲李琬的心情,对于她这个大儿子,她真是不能要求太高,能给你带个女人回来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啊,你说这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个吧,她心里也踏实不了,就怕一眨眼,这人又没了,心里是又惊又喜又患得患失。   外面响起了喇叭声,严真放下筷子,一回头,正好看见刚刚进厅的顾长志和顾淮宁。上一次虽说是来祝寿,但是严真与这位老将军面对面的机会却不多,恐怕他对自己的印象也不会很深。   果然,顾长志看见严真的时候跟李琬是一模一样的反应。而跟在他身后的顾淮宁则是挑了挑眉,一副淡然的模样。   “伯父,您好。”严真微微弯腰,向顾老爷子鞠了一躬。顾老爷子嗯了一声,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着。   “爸,你要是没事,就跟妈一块儿去客厅吧,我和严真有事跟你们说。”还未待顾长志问出口,顾淮越率先说道。   顾长志将外套递给梁和,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先斩后奏,这一招他的儿子们倒是用得比他熟。   出书版20、   “说吧。”端着刚刚沏好的一杯茶,顾长志说道,可刚说完,就被李琬瞪了一眼:“都回家了还摆什么架子?”   顾老将军没理她,只是看向顾淮越。   “也没什么大事。”对着父亲,顾淮越保持着标准的坐姿,表情却是放松的,“我今天带严真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见见未来的儿媳妇。”   “哦?”虽有料到,但是顾长志还是吃了一惊,他原以为那又是儿子带回家敷衍他们二老的。严真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微微怔了一下。只有李琬表情是轻松的,甚至可以说是喜上眉梢。   “考虑清楚了?”顾长志没表态,只是徐徐问。   顾淮越望了严真一眼,见她没低下头,无反对之意,便说:“考虑清楚了,而且在回部队之前我们想把事情定下来。”   这次顾家二老都微微蹙起了眉:“这么急?”   “也不是着急,我本来时间就不是很多。”顾淮越说着,同时心里也明白,纵使老爷子什么事都不管,老太太恐怕也早把严真的底细都摸清楚了。因为他几乎从未主动往家里带过女人,这次主动一回,老太太必然相当重视。   果然,老太太首先松了口,对老爷子说:“算了,儿子想通了,你还干涉做什么?还有那些个程序,你在旁边帮衬一下不就拿下了吗?”   “胡闹!”顾老爷子一声呵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发话。老将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压着怒气,“就算你再着急,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同意。你儿子什么心思我不清楚还是你不清楚?要是耽误了人家姑娘有你后悔的。一个不够还要来两个?”   李琬吃了瘪,张了张嘴不敢再多言。训完李琬,老爷子看向顾淮越:“你,起立,跟我上书房去。”   “顾伯父。”沉默了许久的严真,忽然在此时开口了。她先是一笑,“您不用担心。”   她站起来,与顾淮越并列而站,她感觉这个时候他需要她的支持:“我不用管他是什么心思,只要知道,我们是最合适的就好。”   严真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决定,她当然不能退缩。他们不是最合适的吗?当然是。理由吗?他已经给过她了。   顾长志沉默了片刻,似是在观察她。那种眼神是经历过岁月打磨和洗礼的,锐利、独到且洞察人心。只是一瞥,便能威慑许多人。而对面前这个女人,不,在他面前她还是个女孩,他看不到谎言与敷衍。她的眼神与她的言语一样,容易让人相信。   想了想他开口,声音经过刚刚一番动气已然有些沙哑,到底他是老了:“姑娘,这是你的决定?”   严真点点头。顾长志又看了她几秒,而后看了看顾淮越,末了微叹了一口气:“好吧。”   说完他转身,向楼上走去,还未走几步,又偏过头来:“既然已经决定,那快就快一点吧。”   严真松了一口气,看着顾淮越,淡淡一笑。尘埃落定,终于。   严真的到来,让李琬格外高兴,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悄悄话才放她回去。走出顾家大门的时候严真忽然想起什么,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怎么不见珈铭?”   顾淮越跟在身后,停了一会儿,才答:“这几天他住外婆家。”   脸上刚漾起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不过很快阴霾一扫,她说:“送我回家吧。”   “严真。”顾淮越突然唤她,抓住了她的小臂。说实话,她刚刚让他也跟着惊讶了一把,所以,有些问题他真得好好问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又忽然答应了?”   她凝视着他,脸上带笑:“理由我刚刚不都说过了吗?”   “我相信还有其他理由。”他语气笃定。   眼眸微微一转,她笑答:“其实你那天的理由我好好想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你在外地当兵,我们相对都很自由。而且不管怎么说,对你对我的家庭这都算个喜讯。还有就是珈铭,我很喜欢他。”说完她看着他,目光坦诚:“或许,现在的你,需要想一想?”   这在他看来有十足的挑衅意味,顾淮越沉默了几秒,随后微微一笑:“怎么会?”   这一晚,严真终于能够睡着了,虽然并不踏实,却总比彻夜失眠来得好。   第二天是被奶奶叫起的,奶奶笑她:“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总是睡懒觉,快起来,看看客厅谁来了。”   能让奶奶高兴至此的人还真不多,难不成是C市乡下的那些亲戚来了?严真迷迷糊糊的,整了整睡衣,一边束头发一边向外走去。   刚跨出屋门,呆住了。   只见一身军装的顾淮越在沙发边正襟危坐,旁边还摆放了几个精装的礼品盒。看见她这副尊容,也只是淡定地向她点了点头。   还是奶奶将她唤回神:“瞧我这傻孙女,快去洗漱洗漱。”   严真红着脸钻进卫生间,脑子里一直盘算怎么这么早就在家里看见这人了。草草洗了一把,她急忙走出去。奶奶正在厨房盛粥,看样子是准备让顾淮越在家里吃早饭。她连忙快走几步,低声问:“怎么来这么早?”   顾淮越淡淡看她一眼,又低头看了下腕表:“已经快十点了。”   严真顿时语塞,昨天他们约好的时间就是十点钟,这下她没话说了。奶奶将粥盛了出来,又拌了一些小菜端了上来。诱人的色泽,浓郁的香味,只是严真今早注定有些食不下咽了,比昨晚的那顿饭还难熬。奶奶乐呵呵地招呼着顾淮越:“小顾,吃过早饭了吗?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虽说粥好熬,可要熬出来好粥,还真要下一番工夫,早年严真的爷爷胃不好,奶奶便总替他熬精致的小米粥养胃,而且不管条件如何,还总有小菜配粥喝。长年累月,奶奶的手艺便练了出来。   严真却有些难为情:“奶奶,您这是让人家吃哪顿?”   奶奶横她一眼,顾淮越淡淡地笑了,很捧奶奶的场,说:“多吃一餐也无妨。”   吃过早饭,严真迅速地夺过了碗,她怕他兴致一来把碗也给洗了,这样她不就彻底脸面扫地了嘛。奶奶本身对他印象就好,不用他再表现了。   22书版   回到驻训场,顾淮越刚刚换好常服,向外走来。小张向他敬了一个礼,微笑着向里面走去,速度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严真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收回视线,看向顾淮越:“席司令走了?”   “刚走。”席司令此行比较匆忙,而且D师那边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也难怪赵岐山赵少将走之前对他们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可给添了一项重要的思想工作要做。”   顾淮越回过神,对上小家伙一双明亮亮的眼睛。由于他的面无表情,小家伙缩了缩脑袋。   “顾珈铭同学,吃饱了也睡饱了?”他问。   小朋友拽了拽严真的手,躲到她身后,小声嘀咕:“还可以再吃点。”   严真被小家伙逗乐了,扑哧一笑   顾淮越哼一声,用手中的腰带敲了敲小家伙的脑袋,力度不大,可是顾珈铭小朋友还是团了一张包子脸出来,怒目瞪了他一眼。   刘向东见状忙走过来,拍了拍顾淮越的肩膀:“差不多了行了啊,可别大训,指不定这小家伙得哭鼻子。”   顾淮越可没好气儿,这小崽子没别的特点,就是脸皮厚,俯□,替他正了正带歪的帽子:“训皮实了都,我倒想看他哭一回。”说完,指头立马被抓住咬了一下。   松开后,是某个小人得意洋洋的嘴脸   在场的三位大人顿时忍俊不禁。   吃过早饭高政委要去一趟霍致远所在的一团,演习虽然结束了,可还有许多工作得他们这帮师里的领导来安排。几个人忙得是不可开交,可就算这样,顾淮越还是抽出了时间送他们回C市。   顾珈铭小朋友一脸蔫蔫地坐上了越野吉普,严真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到小家伙一路都是耷拉着脑袋,提不起兴趣。他也许是累了,昨天为了见爸爸,把劲头都提前透支光了。   “珈铭,冷不冷?”她偏过头来,柔声问。   “不冷。”小家伙低头摆弄着他那把折损的旧枪,语气闷闷的回答。   收回视线时,恰巧碰上后视镜里顾淮越的视线。只见他淡笑了下,摇了摇头。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离别。   只是严真忽然有些想问他,看到他们,或者是看到顾珈铭的那一刻有没有一点儿喜悦的感觉?   恐怕更多的是惊吧,她苦笑,看向窗外。   车子行过最坎坷的一段路途后抵达了S镇,透过窗户严真看向外面的风景,一望无际的草原,三三两两散落的房屋,时不时闯入视野的羊群,还有偶遇的几辆羊车。每到这时候,顾淮越等会放慢车速,给他们让路。   这就是S镇,九点钟方向的S镇。   草原上的村落都无一例外的安详平和。严真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把硝烟燃起在这样的地方?   抵达W市的市中心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顾珈铭小朋友小睡一觉醒了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饿,肚子的咕咕叫声应景响起。   顾淮越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又淡定转开。小朋友难得的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一双眼睛在看到近在咫尺的肯德基爷爷时顿时亮了起来。   “爸爸,我要吃这个!”   “不行。”顾淮越果断否定,将车子停在了一家风味酒店前。打开车门,看见小家伙撅着的嘴巴,就势弹了下他的小脑袋瓜,“吃垃圾食品,成何体统。”   顾珈铭瞬间怒目相视了。   严真安抚了小家伙的怒意,点了几道他平时爱吃的菜。   她胃口不是很好,只是因为待会儿要做飞机,稍稍吃了一点。小朋友是真的饿了,比刚到953驻训场的时候吃的还多。   一边吃炸香鸡一边吮手指头,还不忘问:“爸爸呢?”   严真揉揉他的脑袋:“你爸爸说出去一趟,等下就回来。”   小朋友瘪瘪嘴。   果然,刚吃完饭,顾淮越就回来了,一身军绿常服,分外扎眼。   “吃饱了?需不需要打包带走,顾珈铭同学?”   顾珈铭揉揉鼓囊囊的肚子,瞪了此刻分外讨厌的爸爸一眼。   严真:“你不吃饭?”   顾淮越摇摇头:“走吧。”   车子停在了机场外围,顾淮越领好了登机牌,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向他们走来。   他将机票交给严真,而后俯□,表情严肃地看着顾珈铭。   正在喝饮料的小朋友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向严真靠了靠。   严真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从顾淮越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他此刻应该处于柔和的模式,不会找小朋友什么茬。他眼中的笑意,很明显。   “顾珈铭同学,下次可不准这样提前不打招呼的跑来了。”   小家伙答:“想给你个惊喜呗。”   首长沉默几秒,哼了一声:“是有喜,但更多的是惊。”   顾珈铭小朋友又瘪了瘪嘴,眼前就忽然出现了一份意外的惊喜——是一把崭新的玩具枪,跟之前那把一模一样!   顿时,两只眼睛就笑得眯起来了。   顾淮越淡淡一笑,早在小家伙在车后座折腾那把破杆子枪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那是他买给他的生日礼物,被小朋友弄坏了,还跟人家打了一架。这些他都知道,他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严真帮他粉饰了太平。   他抬眸,看了严真一眼,她正柔和地笑着,脸颊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爸爸,你为啥送我礼物?”小朋友一边组装枪一边问。   顾淮越接过来,三下五除二给他装好了,递给他的时候:“生日礼物。”   “咦?”小朋友抬头,瞬间想起,捂起了嘴巴。   严真看了眼对峙着的父子,笑了笑,捏了捏珈铭的脸,说:“四月生十一月过生日的顾珈铭小朋友,喜欢这份礼物吗?”   小朋友唰地一下,脸红了。   “回去之后要乖乖的听话,要是又闯祸了,关你禁闭。”   “知道啦。”小朋友这次答得很乖,笑眯眯的样子很讨喜   顾淮越不禁轻笑出声,与严真视线相遇时,眼角有来不及遮掩倾泻而出的柔和光芒。   严真顿时愣住。   ……   …………   飞机抵达C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两人一下飞机,就看到了等在航站楼外的冯湛。C市这几天忽然降温,严真打了一个寒颤。   “老师,你冷不冷呀?”   “你呢?”   “冷。”迟疑,低弱的声音。   “嗯,老师也冷。”   两人抖如秋风中的落叶,缓缓地向冯湛走去。冯湛看到他们两个,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后不紧不慢地告诉他们一个消息:“老爷子说晚饭让您去园子里吃。”   严真&珈铭:“……”   先斩后奏完了是什么?要问罪了……   尽管严真在回去的路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是踏进顾园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老远就能借着门口的两盏灯看见伫立在那里的人影。一个是李琬,另一个却是——奶奶?   她慌忙下了车,牵着珈铭,两人都是一副乖乖认罪的表情,这倒让准备了一箩筐子疑问的李琬和奶奶哭笑不得。   李琬瞅了半天,只问:“去淮越那儿了?”   严真点点头,珈铭小朋友掀了掀眼皮,说:“奶奶,你别怪我老师,是我要去的。”   李琬笑着点了点他的小脑门:“我还没问罪呢!行了,两个人风尘仆仆的,赶紧进门。”   说着跟奶奶折身回屋了,两个暂时躲过一劫的人大呼一口气。   张嫂早已准备好了饭菜,顾珈铭小朋友经过一下午的折腾,中午那点儿伙食也消化光了,饭桌上吃得不亦乐乎。   严真此刻就特羡慕这小家伙的没心没肺,不像她,坐在顾老爷子的对面,食不下咽。   当时冯湛打电话不通,找不到人了,心里焦急的几乎要伸手进去抓了。坐立不安了将近了三个小时,好容易等到家里二老回来了,又犹豫了一小时,才和盘托出。老爷子赶紧接了导演部的电话,一层层电话下去,打到了顾淮越那里,这才得知,两人已经到了。   老爷子吩咐先不要惊动两人。总之,这一次可算是惊天动地了。   饭桌上,一向奉行食不语的老爷子这次破天荒地说了几句话,因为严真奶奶的在场,他也不会训两个人。   其实这是李琬的主意,因为得知消息的时候,两人已经安全到达驻训场了,所以也没担心多久,倒是觉得,严真一去,恰好能增进增进感感情,无论是跟孙子还是跟儿子的。   这叫了奶奶来,一是为了吃顿便饭,二是为了迎接两人回家,三呢,则是为了堵住老爷子的口,不让人训,免得打消这两人的积极性。   吃过晚饭闲聊,奶奶当着李琬的面象征性地说了严真几句:“多大的人了,跟着孩子一般胡闹。万一带丢了,怎么办?”   李琬笑眯眯地递给奶奶一杯茶,“老人家,别训了,回头了我们珈铭又不愿意了,他现在可是护短严真护得紧。”   奶奶笑笑,说:“没出事儿就万幸了。”   严真被打发到楼上陪珈铭玩儿,等到小朋友睡着了之后才跟奶奶一起离开了顾家。   坐在猎豹车上,严真才算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看着奶奶闭着眼睛,她放松了心情,看向窗外。   经过一个红灯口时,奶奶忽然睁开眼,抓住了她的手,嘴边有淡淡的笑意:“我刚到顾家的时候,正巧碰到小顾给家里打电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严真脸色微微一红,问:“说什么?”   奶奶轻轻拍她一下:“小顾嘱咐他母亲,要她劝劝珈铭的爷爷,被让他没完没了的训。说啊,珈铭可是爷爷的小心肝啊,你瞧瞧你这回办的事儿,还得小顾千里外给你收拾烂摊子……”   严真愣了愣。   “所以说,我啊,没看错小顾。”奶奶满意地说。   严真沉默几秒,忽而笑了出声。   “想什么呢,傻丫头。”奶奶看着她。   严真摇摇头,“没想什么。”   只是想到,顾珈铭小朋友在睡前说的一句话,闷声闷气的一句,却听了她个哭笑不得。   “严老师,你通过组织的考验了!”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   我想着,啥时候拉孟川儿出来溜溜。   嗯,鉴于广大美人普遍反映,这两人分居两地无法儿发展JQ,我决定,在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努力撮合。   那啥,过年的时候二哥有探亲假,会带严真去他当新兵的地方~   大家要努力撒花哟,有分分送~   小评小积分,长评多积分,你懂的~哈哈哈~   ╭(╯3╰)╮   那啥,明晚还有更新哦哦哦哦哦   23   回到C市没几天,天气就彻底地冷了下来。   因为地处北方,C市早早的开始供暖了,可是一出门,还是冷。别看严真换了上班的装备,可是这电动车一骑,嗖嗖的冷风还真是冻得够呛。   顾家老太太李琬在家这是一天天数着数过日子,还有多少天小儿子就回来啦,儿媳妇也回来啦,还有那两个顾家的宝贝蛋儿。每回去严真都听她念叨,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顾老爷子这段时间比以前清闲,严真便能经常看见他在家练毛笔字。   严真一边替他研磨一边看老爷子摇头。   写了几个字,搁下笔不写了。   “爸,怎么了?”严真问,顺手递上了一杯茶。   “后悔了?”李琬从她身后飘过,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大儿子在外忙公务就算了,剩下两个儿子都弄去当了兵。”   顾长志看她一眼,沉声说:“当兵怎么了?”   “一年到头见不到人,你说怎么了?”李琬毫不惧怕,横他一眼,“我这辈子可是吃够这苦了,等谁谁都不见人影。”   话中埋怨意味十足。   严真小心翼翼地看了顾长志一眼,老爷子倒是没生气,眉头皱了几下,又展开了:“行了,再过两年我也退下来了,倒时候搁家陪你,你可别嫌烦。”   “稀罕!”甩下一句话,李琬向厨房走去。   老爷子向严真缓缓一笑,提起笔又写了几个字,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都老了,年轻的时候看着这群孩子们嫌折腾,到老了想享儿孙福了,却又找不着人了。”   严真笑了笑,将老爷子写好的字放到一边晾干。   “那您,后悔吗?”   顾长志摇了摇头,送了她四个字:“人各有命。”   有的人,一生下来骨子里就带着一股热血,身体里蕴着军魂,不是想阻挡就能阻挡的了的。   比如说,顾家兄弟两。   比如说,她的父亲。   严真回过神,去帮张嫂布置餐桌。   自从从W市回来之后,严真每周固定一天会来顾园陪顾家二老,留下来吃饭也是常有的事。奶奶不是很介意,相反又嘱咐她,做了别人的媳妇,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小顾不在家,她肩上的责任更重。   饭桌上,李琬忽然想起一件事,夹了一筷子菜给埋头苦吃的珈铭之后,看向严真:“小真,淮越走之前,给你钥匙没?”   严真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给了。”是那套房子的钥匙。   “给了就好。”李琬说,“你准备啥时候搬过去住?”   严真看了珈铭一眼,小家伙亮晶晶的小眼睛冲她一笑。   她也微微一笑:“我觉得,暂时还是不搬过去了。”   李琬:“为什么?是觉得那边离你工作的地方远还是怎么?”   严真摇摇头:“远倒是不远,只是我怕珈铭跟您二老待时间长了,住过去不习惯。”   其实,更不习惯的是她自己。她还尚未习惯,从一个关系既亲密又有些疏远的人手中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这话要说给顾家二老听,恐怕会让他们多想。   只好拿小朋友当借口,严真向他眨眨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小家伙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吃饭了。   老爷子放下了筷子,严真眼疾手快地去接空碗。   “不吃了。”顾长志笑了下,“上了年纪,胃口也不如以前了。”   老爷子缓步向楼上走去,不一会儿,又偏了偏身子,看着严真说:“还是搬过去住。”   严真抬头。   “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得慢慢适应,以后都是一个家里的了,不要存在隔膜。”   老爷子亲自出马了,李琬自然是高兴无比,忙着安排搬家日期。严真坐在椅子上,有些哭笑不得。   顾珈铭小朋友倒是乐得自在,一边剥虾一边开导严老师:“老师,爷爷昨晚都问过我了。”   “问你啥?”严真戒备地看着他。   小朋友哼哼两声:“爷爷说,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住。”   “你说啥?”   小朋友说:“我当然说愿意啦。”   合着,这一家人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呢,她小女子一个,怎能是对手。   ……   …………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   大街小巷的节日气氛已经异常浓厚,路过步行街时,一对对擦肩而过的情侣让严真忍不住唏嘘不已。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前面那并排而行的两个小家伙。   她是哪根脑筋不对了,在这么美好的休息日里,陪这两小家伙出来买圣诞礼物。就应该让他冯湛冯叔叔来折腾这两孩子。   顾珈铭,林小小。这两只小娃,手牵手走在前面。   严真站住,喊了两人一声:“你们两人走慢点儿,人多别走散了。跟着我走。”   话毕,顾珈铭小朋友就特鄙视地瞅了她一眼:“老师,新兵连的兵蛋子都知道两人成行,三人成列,你咋就不知道?”   严真一愣,这有啥关系?   副班长林小小小脸红了一下,掐了顾珈铭一下:“你要再这么说我就不跟你玩儿了。”   小朋友撅嘴了。   严真恍然大悟,原来这小朋友是嫌她这“第三者”碍事呀,两人并排走正好,添上她一个不就得成列走了么,这两人可就牵不了小手了。   严真失笑了,这两多大的孩子啊,果然是“情豆初开。”   甭看是给别人选礼物,可是顾珈铭小朋友还是按照自己的喜欢选了一堆玩具枪。只见小朋友挑一个又放下,再挑一个又放下。   严真疑惑了:“这些你都不喜欢?”   小朋友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我是在想,那帮孬兵搞不搞得定这些高精尖装备。”   严真:“……”   林小小拽拽严真,捂着嘴笑:“严老师,你不知道呀,咱们班有两拨兵,顾珈铭就是红军司令!”   “那蓝军司令是?”严真隐隐有种预感。   “是林梓,我哥哥!”   严真骤然有些晕,她感觉自己跟这群小家伙已经有代沟了,深深的。   回去的路上,两位小朋友都是满载而归。严真看他们抱的辛苦,主动替他们分担了一部分。   顾珈铭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现在是负重前行,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说完大踏步向前走了。   严真失笑,抱着几个娃娃跟林小小并排走在后面。   “严老师?”   “嗯?”   “你是不是顾珈铭的新妈妈呀?”   新……妈妈?严真顿了一下:“是珈铭这么说的?”   林小小摇摇头:“昨天顾珈铭又跟我哥吵架啦。”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哥写了一篇作文,被老师评为范文当众念了。”   “嗯?”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妈妈》”   难怪了……   严真笑了笑,“就这样吵起来了?”   “谁让我哥那厚脸皮猴子忍不住跟人炫耀了,可不就把我们司令给逼急了呗。”   嗯,林小小可是珈铭那一拨的。   “那后来战事怎么平息的?”   “我们司令说:我是没有妈妈,可是我有严老师,所以你们这帮孬兵不准嘲笑我!”林小小一本正经地学着红军司令顾珈铭的语气。   严真愣住,良久,才哼着轻笑了一声:“这小家伙,就知道赌气。”   林小小耷拉下脑袋:“才不是,说完那句话,我们司令就哭啦。”   哭得惨兮兮,这让一向吃硬不吃软的林梓都没辙了。所以事情发展到最后,竟然是两个小司令握手言和了。大跌众人眼镜。   “严老师,我认识司令那么长时间,从没见他哭的这么伤心过。他说的明明是件好事呀!”   严真忽然艰难地哽咽了一下。   因为她长久不出声,林小小抬头,好奇地瞅着她:“严老师,你眼眶怎么红了?”   严真笑了笑,抹了抹眼角:“没事儿,风太大,进沙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滴滴声,严真抱着两个玩具熊艰难地转过身去,一个军绿吉普车在严真身后缓缓停下。果真是风太大再加上因为眼泪眼眶涩涩发疼,严真眯了眯眼,直到车上那人下了车站在她面前,她才看清是谁。   沈孟川,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更得挺早的哈,如有可能的话,今晚还有一更。   当然也可能没有,请看文案公告哈~   24书版   沈孟川走下车,一身常服的他看上去少了些戾气,不过他眼神一扫,还是成功地吓到了林小小。严真把林小小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警惕地看着他。在草原上,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就是有点儿危险,又有点儿捉摸不透。   沈孟川正了正帽子,笑了:“我说顾参谋长夫人,咱别这么剑拔弩张行不行,好歹在草原我还帮了你一忙呢。”   说着打开车门,冲他们扬了扬下巴:“上车吧,去哪儿我送。”   严真犹豫着,上一次在草原的经验告诉她,这人可不是爽快的人。   正好此时,一直负重前进的顾珈铭顾司令哒哒哒地跑了回来,站在严真跟沈孟川中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孟川看了看裹了纱布的手说,不禁小声嘟囔:“这小家伙,跟他爸一个德行。”   说完,就见对面三人齐刷刷地瞪着他,六只眼睛,他险些招架不住。   “得,当我什么也没说。”   他肯定是哪根筋儿不对了,当街看见这三人就把车停下了,现如今被人当坏人一样盘问。   “你是淮越的朋友?”严真试探地问。   “我们更多的时候是敌人。”沈孟川说,见严真有些诧异,便不紧不慢地又补了一句,“演习场上的。”   严真无语了半分钟后又问:“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休假。”沈孟川答,晃了晃裹着纱布的手,“工伤。”   严真更加无语。   “叔叔,我爸爸也是当兵的,有军官证,你有吗?”林小小这个聪明的女娃问。   嘿,沈孟川就奇了,这三人还真有一套啊,他看了看严真:“你要看看么?”说着还真去摸上衣口袋   “不用了。”严真摆手,“我相信你了。”   盘问终于结束。   “怎么样,能上车了吗?”沈孟川看着面前的一大两小,“不上车我可就走了。”   鉴于上赶着的一般都没什么好事儿,人也一样。严真犹豫复犹豫,最终还是拒绝了:“谢谢你,不过我们等会儿就到家了,就不麻烦你了。”   关键是怕那张不像人民解放军的脸吓着两个娃。   看着严真果断离开的背影,沈孟川大校顿时就有点儿不敢相信。   不是,还真就走了?   沈孟川回头对着倒车镜照了照自己的军容,很好嘛。   他就着滑下的车窗问了问司机:“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表情有点儿凶神恶煞,被问的汽车连小兵下意识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又很快的摇了摇头。   “说中国话!”   小兵被惊得立马坐直:“报告首长,您是军人。”   沈孟川顿时就很泄气,上了车关了门:“走人走人!”   严真把两个小娃安全送到家之后才回了家。刚迈入家门,就被堆积满地的旧物吓了一跳。正巧碰到奶奶搬了一个盛满旧衣服的箱子从卧室里出来,严真赶紧上去接住,生怕一不小心就闪到了奶奶的腰。   奶奶一见是她,就呼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回来的正好,赶紧把我这些东西收拾收拾,对了,你的东西也顺带整一整。”   “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   “搬家!”   搬家?严真险些拿不稳手中的箱子,随手放在一个凳子上,她跟着奶奶进了卧室。   “奶奶,现在不急着往那边的房子搬,顾园那边打来电话说这几天把房子重装一下,要过段时间才可以入住。”   原本是打算速战速决的,可是李琬提前去了一趟,对那套冷冰冰的房子很是不满意,决定亲自操刀,好好装修一下。   本就是为老人家们高兴,严真也就没有太多意见。   奶奶笑觑她一眼:“你当我是往你哪儿搬啊?我今儿给你大伯打了电话,说是明天要回乡下老家,要他来市里接我。”   “奶奶!”严真是彻底惊讶了,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您,您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就回去了?”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呢吗?”奶奶瞪她一眼,“你给我坐下,好好听我说。”   “我想啊,过段时间淮越就回来了。他一个当兵的,一年也就休这么几天假,我总不能老拖着你的后腿,让你瞻前顾后的。”奶奶捋了捋严真有些凌乱的头发,怜爱的说,“这成了家呀,就不能再随随便便打发日子了,该精打细算的过了。你想想,淮越他是一个职业军人,留给家里的时间能有多少呢。”   严真摇摇头:“那也不行,我不能让您回去,大伯家里住房紧张,我不能让您回去受那份罪。”   奶奶笑了:“哪有那么夸张,你大伯把一楼的大房间都给我腾出来了,你大伯母又是孝顺的人,不要担心。”   “奶奶。”   奶奶叹了口气,“当初你爸爸去世的时候你才多小啊,那么小的一个小人,蹭到我身边叫我奶奶。可是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你不知道奶奶看见现在的你有多高兴。”   严真低头,鼻头酸楚,眼眶泛红。   “奶奶一眼看见小顾呀,就想到你爸爸了,想到你爸爸年轻时一个人带着你的样子。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肯有个姑娘跟他一起分担就好了,我们严真得多幸福啊。这是我的遗憾,所以小真,无论如何,你得替我了了这个遗憾,懂吗?”   严真低头不语,一颗颗泪珠打湿奶奶的手背,不知过去有多久,她缓缓点了点头。   “好。”   既是承诺,又是希望。   大伯专门挑了一个天气暖和的日子来市里接奶奶。   冯湛开着车,把李琬和顾珈铭都带了过来。小家伙一下车就扒住奶奶的裤腿不上她走。正所谓是一碗皮蛋瘦肉粥喂出来的感情,严真失笑,安抚好小家伙,帮奶奶搬行李。   冯湛人高马大,几个来回就将东西全部搬到车上了。   大伯羡慕地看着严真,直说她嫁了个好人家,严真微微一笑,抬起身,看见奶奶和李琬在那边说着什么。奶奶终究是疼她的,话说得再周全,临走之前还是要不放心地嘱咐两句。   “小真,我走了。”透光半降的窗户,奶奶向她告别。   “奶奶再见。”   关上车门,看着车远去,严真心里顿时就空落落的,仿佛被挖走了一块儿,疼得想哭又不敢哭。   “老师。”珈铭抠抠她的手心,问:“疼不疼?”   “嗯?”   “疼了你就哭吧。”   严真笑了,抹去眼底的阴霾,换上清丽的笑容:“不疼。”   很久之前她就选择了一条路,再踏上去之前不知道宽窄,却只能这么义无反顾地往前走。那时候她就知道没有退路了,现在,更不可能有。   所以此刻,她选择转身。   ……   …………   奶奶走后,李琬担心严真会寂寞,在搬到新家之前,就让顾珈铭小朋友跟严真住在一起。   美其名曰“适应适应”   小家伙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嘟囔,“有啥好适应的,塞都塞给我了,还有啥好商量的。”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   严真算是无语了,现在她明白,不能跟这小子讲道理。小家伙红军司令,她就算他手下一个候补的兵,连个后进兵都算不上。   想起这些严真都要摇头叹三声,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去教学楼接珈铭一起回家。   这几天严老师可算给顾珈铭同学涨足了面子,外人直道是顾珈铭的父母太信任她这个前任老师了,就算卸职了,也得让她看顾着,为此沈孟娇可从没给过她好脸色看。   严真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只是还未走出办公室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一接,是冯湛。   冯湛:“嫂子你下班了吗?”   “刚下班,准备带珈铭回家,有事吗?”   那头冯湛嘻嘻笑了一声:“是这样的,不知道老太太跟您说过没有,每月有一星期珈铭是住在他外婆家的,所以……”   严真顿时明白:“所以今天要接他过去吗?”   “嗯。”   “小家伙乐意吗?”   “不乐意。”冯湛说,“珈铭从小跟那边没多大感情,再说了,那边儿除了珈铭之外还有两个小孩子,人哪儿能顾得上啊。只是老太太说了,这是参谋长当初应允的,不送也得送,您也知道,参谋长的意思,我不好忤逆。”   “嗯,那就送过去吧。”   挂了电话,严真看了看脚下通向教学楼的路,折身,返了回去。   今晚可是真正一个人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顾珈铭小朋友的几把玩具枪还凌乱地摆放在学习桌上,她起床,为他一一整理好。   整理这些的时候,严真会忍不住想,这小家伙这么爱玩儿枪,以后不会跟爸爸一样,也跑去当兵吧?   好不好呢?   也好,也不好。   吃苦受累,还得耐得住寂寞。可是不这样,怎么能成为跟他爸爸一样的男人?   想到这里,严真忽然有些慌张。   怎么,怎么就忽然想到他了?这种下意识的不自觉的参照真是要命!   睡觉睡觉!小顾司令的候补兵命令自己。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天,严真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这要让小朋友知道,指不定得多得意洋洋地嘲笑自己呢!   看吧,没我就是不行吧!想起那副小嘴脸严真就觉得自己真是瞎折腾,这样的倒霉孩子,愿搁谁家折腾就折腾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下雪了,要是这倒霉孩子在,恐怕还得折腾出来一个雪人吧。   严真苦笑着看着窗外,跟着王颖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王颖早就听说了前阵子她天天接顾珈铭回家的事,啧声不断:“老师做到你这份儿上,奉献可真够大的。”   严真白她一眼,继续戳着餐盘里的饭。   “怎么,没胃口?”   “不是。”严真盈盈一笑,“留着肚子,晚上去吃大餐。”   嗯,顾家的御用大厨张嫂做的大餐,被梁和和同学称为人家美味的大餐。   她这几天每天总有一顿是要去顾家蹭吃蹭喝的,脸皮也渐渐磨出来了。这一下班,正往外走,严真忽然感觉眼皮子跳了一下,不经意的一跳,跳完之后她就开始回忆到底是左眼还是右眼。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嘛。   可还没回忆出来,严真就知道是财是灾了,打开门,一个雪娃娃就伫立在那儿。还没得及想啥时候折腾出来了一个雪人,那个雪娃娃就眨了眨眼,末了,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就开始哭了:“你个没良心的,司令我都被拐走几天了,你都不去看看我……”   这人是……顾珈铭?严真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这脑袋在腿上蹭的感觉却是那般真实,她低下头,拍去他的身上的雪花,说:“四天。”   “呜呜呜……”   “他们把你拐走四天了。”   顾珈铭眨眨眼睛,看着她。   严真微微一笑,“所以还有三天!”   小朋友一听,嘴一瘪,又要哭了。   严真赶紧说:“打住,打住打住!”没好气儿地看着他,“真不乐意待在那儿了?”   那是绝对不乐意!顾珈铭猛摇头。   严真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我带你回家。”   后座上又驮了一个人,还是个小人。   她一个大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在雪地里骑着车子一边思索待会儿讲给顾家二老听的借口。   可惜她借口还没想好,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顾园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黑色奥迪,一辆猎豹。   猎豹车门打开,一个一级士官从上面走了下来,看向严真和珈铭时,还立正行了个军礼:“嫂子好。”   严真点头走了过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后一转。   只是这一转让她有些震惊了,她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牵着的小家伙就已经挣脱了她,向那个刚刚弯腰从车子里出来的人扑过去,一边扑还一边大喊:“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   T T。顿时精疲力尽了,不过还要去写出版稿。   神马是我的慰藉呢,乃们懂得——   收藏,花花,留言。   诶呀诶呀,我知道停在这里又要有人砸我了,幸好我带锅盖啦。   二哥都回来了,JQ还远吗?表问作者,作者挖鼻孔ing。   25书版   漫天雪地里看见他,这样的场景,严真可是从来没想象过。她愣了一下,站在原地。   顾淮越则是有些意外地抱起顾珈铭:“今天晚上不是因为在外婆家吗?怎么回来了?”   顾珈铭小朋友死命抱住爸爸地脖子:“首长,别把我送走,我保证乖乖的!”   顾淮越失笑,揉了揉小家伙带着软乎乎帽子的脑袋瓜,看向严真。   她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一条天蓝色的围巾只让她露出两只眼睛,那两只清冽的眼眸,此刻正望着他。   想了想,他放下儿子,向严真慢慢走去。   正待说些什么,脱缰的小野马顾珈铭同学就又奔回到严真面前:“老师,我爸爸回来了。”   天真的模样,童稚的话语,让严真回过神来,低笑一声:“知道了,看你高兴的。”   小朋友一把抱住严真的腰,高兴无比。   这亲昵的场景让顾淮越微微怔愣,内心却忽然柔软了下来。   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严真抿唇笑了笑,柔声说:“你回来了。”   顾淮越收回神,淡淡地嗯了一声:“外面太冷,进去吧。”   进了门,才发现惊喜远不止这些。   原本偌大空旷的一楼大厅此刻正热热闹闹的,李琬手里正抱着一个小宝宝,一旁的张嫂手里也抱了一个,两人时不时凑到一起高兴地谈论几句。   而这两个宝宝的母亲——梁和和同学则坐在一边,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时不时扭过头对身边的丈夫说几句话。   竟然,都回来了?   顾珈铭这个意志不坚定地早就蹭到梁和身边妞儿妞儿地叫了,没一会儿,就被小叔提溜着后衣领子拨开了,小家伙百折不挠,坚持蹭完了才又奔去看宝宝。   严真看着小朋友欢脱的背影,看着面前其乐融融的场景,脚步卡在了门口。   这才算是一家人吧,多好呀!   梁和和眼尖,瞅见了她,忙把她拽了进来:“怎么戳在门口呀,赶紧进来二嫂。”   严真被这个“二嫂”给震了一下,良久才反应过来:“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给个惊喜呗。”梁和吐吐舌头笑道。   严真嗔怪地看她一眼。   李琬把双胞胎其中一个递给了她,严真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把裹着的棉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张嫩嫩的小脸,问性别说是个小丫头,看这脸型就知道长大后要有多俏丽了,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这小丫头还真能睡,这么多人围观着,还睡得不亦乐乎。   梁和:“两个娃,妹妹还好带点儿。”   严真笑了笑:“取名字了吗?”   “起了,顾珈佳。”   “珈佳,”她轻声重复,嘴边又绽开一丝笑容。   老爷子今天有事,回来的稍微晚了一会儿,却正好卡在饭点儿上了。一踏进家门,也被这种热闹的气氛感染到了,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严肃,眉头松动,洗手落座:“这孩子就这么一路抱回来的?”   李琬接话:“没坐飞机,一路开车回来的。”   老爷子看向小儿子:“怎么,不是说今年得留在团里值班,这下怎么又回来了?”   顾淮宁好笑地瞥了老爷子一眼,也不知道是谁老早就往B市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明令指示过年前他的老婆跟孩子必须回家。虽然没提他,可是他能不回么?   顾团淡定回:“这人民解放军也是有假期的,我怎么就不能回?”   老爷子哼一声,看向顾淮越:“你呢,这次能在家待多久?”   顾淮越放下筷子,说:“跟淮宁差不多,不过过几天,我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这次是李琬问的。   “西藏。”他答,不忘给珈铭加一筷子菜。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都顿住了,唯有严真一人低头默默吃着饭。   “年前就这么几天你还准备去趟西藏?”李琬不敢相信地问。   “嗯,已经跟那边打过电话,时间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这是先斩后奏了?李琬顿时语塞。   梁和和咽下一口汤,问:“二哥你去西藏干吗?”   “去看一位战友。”顾淮越轻描淡写地回答。   “战友什么时候不能去看?”李琬说,“犯不着非得赶在现在,而且也就是看个战友,不是多大的事儿,还得折腾那么远,你要是过年也留在C市就算了,可你——”   “妈——”顾淮越喊住李琬,努力压低声音说,“不一样。”   啪嗒一声,老爷子放下了筷子,表情严肃地看向在座的所有人,此刻他就是李琬的希望,可是老爷子还是说出了一句让她大跌眼镜的话:“行了,既然决定要去就去,在这儿磨磨唧唧像什么话。”   终于噤声了。   只是没过多久,严真就能感觉到李琬的视线落在自己垂着的脑袋上。从头到尾她可都没发过话,这点儿任谁看都得奇怪。   果然,李琬说:“那,小真怎么办?”   一句话,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握着筷子的头顿了顿,严真抬头:“我没事,等放寒假了,我在家陪珈铭就好。”   如果可能了,再回趟老家去看看奶奶。嗯,她尽量把自己的日程排的满满的。   “没关系。”顾淮越说,看向严真,“如果愿意的话,严真可以跟我一起去。”   严真愣住。   一顿晚饭在这个纠结的问题中散场了,吃过晚饭严真就坐了一会儿,准备回家。李琬却把她拦住了:“今晚就住这儿,别一个回去住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我们也不放心。”   严真赶紧摆摆手:“不用了妈。”   李琬笑看着她,“也是,一大家子人,恐怕你也住不惯。”说着回过头,叫了一声顾珈铭。   小崽子应声而至,还似模似样地行了一个军礼。   李琬说:“让你爸从楼上下来,说今儿晚上奶奶不留宿了,让他回自己家去。”   小祸害眼睛转几圈儿:“那我老师呢?”   “啧,傻孩子,你老师当然跟你一块儿去。”   “得令!”小家伙又敬了一个礼,哒哒哒往楼上跑了。   严真低着头,几乎都无法想象顾淮越的表情。   被“扫地出门”的顾淮越还是很淡定的,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顾园门口,就等那两人上车了。小家伙一步踏了上去,在车上欢快地向她招着手,严真迟疑了一会儿,坐了上去。   只是一晚上的功夫,雪又下大了一些,积雪厚了一层,路很不好走。   严真凝视了前排认真开车的顾淮越一会儿,说:“要不,你先送我回家吧?”   顾淮越偏了偏头,淡笑了下:“不行。”   “嗯?”严真有些诧异。   “别忘了车上还有一个小奸细。”   小奸细此刻正趴在她腿上睡得极香,严真苦笑,只得看着车子缓缓地向那座她从未踏足过的房子驶去。   因为之前顾淮越很少回来,每次回家也差不多都是在顾园凑活一两晚,所以这边的房子一直处于闲置状态。定期打扫时每次打开一看,都充分体现了我军指战员的风格——空,好在是一套新房子,要是破房子,那简直就可以称之为家徒四壁了。   前一阵子李琬包揽着把这个房子装修了一下,如今打开一看,顾参谋长几乎要失笑了。   壁纸竟然是粉红色?   这都什么风格!   严真也跟着无语,只有小家伙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跟林小小的房间一个样啊?”   顾淮越弹弹小家伙的脑门,拎起他的后衣领子就进屋了。   一进屋顾淮越就发现,老太太这个回来住的提议不是很好,因为这屋子常年不住人,没人气儿,冷得要命。   摸一把暖气,不热。   顾淮越考虑了一下,往家里拨了一个电话,询问装修监工顾老太太李琬这是怎么回事。   李琬在那头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诶哟,我忘了,前儿还联系物业说你的房子暖气一直不热,该换个管子了,怎么现在还没换呀,这速度怎么这么慢,投诉他去!”   顾淮越很平静,没有说话。   老太太又加了一句:“我说你们要是觉得冷了,可以挤在一起睡嘛,这些东西我倒是给你们预备齐全了。”   看来这老太太是早有预谋!   顾淮越挂了电话。   严真自然听不见电话里的内容,看他的表情又看不出什么,便只好问:“怎么了?”   顾淮越摇摇头,苦笑:“阴沟里翻船了。”   太冷了,阴面房间无法住,于是三人真的决定挤挤睡了。   主卧的一张大床上,严真将被子从柜子里抱出来,决定在这张大床上竖着铺出三个被窝来。   主卧的灯光很柔和,严真一边铺一边听那边父子两人的对话。   “爸爸,这把枪是我军主要装备,你猜林梓他们用的是什么?”小家伙一边显摆自己的枪一边说。   顾淮越笑了笑,捧场地问:“嗯,用什么?”   “弹弓!”小家伙说,“你猜谁的杀伤力更强?”   “这还用猜么,肯定不是你。”   “为啥?”小家伙好奇。   “这把玩具枪顶多可以放进去糖豆大小的玩具子弹,人家用的弹弓的,不同类型不同型号的石子都能拿来当子弹。”   还真让他给说着了,他们这两股小兵自从改换装备之后,他这红军司令是越当越窝囊了,小家伙不禁泄气道:“爸,我这可是高级武器,高级武器还打不过他的小弹弓啊?”   “就有例外的时候,老一辈还小米加步枪打退鬼子的飞机大炮呢。”顾淮越淡淡说,“所以说,有一样最重要。”   “啥?”   “脑袋瓜子。”   听到这里,严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顾淮越掀眸看了她一眼,而后俯□,弹了弹对他怒目而视的小家伙的脑门:“所以说,以后多用科学知识填填自己的脑袋瓜子,别总光想着玩儿。你的明白?”   回答他的是顾珈铭顾司令向卫生间昂扬而去的背影,自尊心受挫了,上厕所嘘嘘去……   独留两个大人,会心一笑。   夜深入睡了,严真才发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她睡不着!   躺在那里辗转反侧了几下,认命地直起身子,披上衣服向外走去。她有一个习惯,睡不着就想喝杯水静一会儿。   握着盛满热水的杯子,严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夜。   其实并不是很暗,小区里面有路灯,昏黄的光线经这雪粒子折射之后亮堂了许多。她站在那里,脑袋里想的却是两个字:西藏,那个雄踞西南一隅的神秘天堂。   他今晚说,如果她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去西藏,那个他当新兵的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的开门声,严真转身一看,是顾淮越推门而出。   她怔愣了一下:“怎么起来了?”   “喝水。”顾淮越答,声音有些暗哑。   其实他是被吵醒的,不得不说军人当久了也有职业病,尤其是侦察兵出身的他,只要稍微有些动静,他就可以察觉到。在严真刚刚起身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见了。   视线落在她握在手中的水杯上,热气全无,他又替她倒了一杯。   “睡不着?”喝了水的嗓子听起来好了一些。   严真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我认床。”   顾淮越淡淡一笑。   “西藏的雪,要比这漂亮吧?”看着窗外,严真说,声音降低,仿佛呓语。   顾淮越回忆了一下,说:“那里雪层很厚,平均积雪4米,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多度。”   “那么冷吗?”严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冷的天,该穿些什么?”   “军大衣。”他笑了下,眉目瞬间柔和了下来,“一个不够穿两个。”   严真也笑了。   那里到底是个神奇的地方啊。   听说海拔越高的地方,距离天堂便越近,放眼望去,还有比那里更适合的地方吗?   “严真。”   “嗯?”   “今天我说的时候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他顿了下,而后说,“关于去西藏的事,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去。我不会勉强。”   严真沉默了几秒,“你希望我去吗?”   这个问题让顾淮越有些意外,他看着玻璃窗户透出的她的样子,说:“如果你愿意。”   那算是一份,他曾许下的一个承诺。给高原,给他的战友。   严真微微一笑,说:“我愿意。”   这样的笑容在雪夜里显得特别的柔和,特别的……温暖。他几不可察地怔愣了一下,说:“好。”   26书版   周五,严真很早就到了图书馆。   值班的小刘看见她有些诧异:“严姐,今天不是轮到你休息了吗,怎么还过来呀?”   严真脱下大衣将东西放好,说:“我找常主任。”   “找主任干啥?”小刘好奇。   “请假。”柔柔一笑,留给小刘一个高挑的背影。   已近学期末,学校安排着期末综合检测,图书馆的工作倒相反的清闲下来了。常主任一听说她要去西藏,很快就给批了假。   “出去走走好啊,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你是要一个人去?”   接过假条的手顿了一顿,严真笑着说:“不是我一个人去。”   还有一个人,他们一起去。   回到顾园,李琬正在帮他们捡行李。顾淮越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垂眉无声注视着母亲往一个行李箱里塞越来越多的东西。   “前儿你爸刚看了天气预报,据说藏南地区现在温度已经有零下二十多度了,我说你什么时候去不好,非要赶在现在,是战友重要还是自个儿的身子重要?”   这个答案还用说吗?老太太叹一口气,继续给他装行李。   “快要过年了,这要有点儿谱的都知道趁闲着在家陪陪老婆孩子,那,且不说珈铭了,怎么也得抽出点儿时间陪小真吧?”   李琬看严真一眼,试图拉她做说客,可显然这一会儿老太太是打错算盘了。   顾淮越接过行李箱,将没什么用的东西取了出来。   李琬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呢,就被他抢了先:“严真也去。”   李琬愣住,半晌:“小,小真也去?”说着看了看严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这,这可太意外了。   “所以说,你这点儿东西还是少拿为妙,正经东西不带。”说着,将一个鼓囊囊的背包塞了进去。   过会儿李琬算是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直奔向屋里,临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折回身来说:“包先别拉上,再给严真带个大衣!”   顾淮越耸了耸肩膀,视线与严真相遇时,无奈地笑了笑。   家有操心老太太,有什么办法?   相比较奶奶,顾珈铭小朋友就显得比较愤怒了。   一来是因为上一次没在外婆家住够,外婆那边有了意见,所以顾参谋长一合计,在他们走之后,让珈铭在去那里住几天。小家伙百般不愿意,可是军命难为。   二来则是因为,这两个大人竟然扔下他私奔了!   神马?别问他私奔什么意思,他还不懂,他只知道,这两人要丢下自己逍遥去了!这种行为简直不可原谅!   严真揉揉他的脸,讨好般地将糖心鸡蛋放到他面前。顾小朋友最爱吃这玩意儿,可是现下他是一眼都不看,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严真:“老师,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竟然弃司令于不顾投奔敌人去啦!”   说完,脑袋瓜子上就挨了一下。   小朋友捂着脑袋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顾淮越居高临下,毫不费力地用身高优势压倒这个小孬兵:“要是再废话,在外婆家住的时间就延长两星期!”   小孬兵顿时俯首,不甘不愿地吃起了鸡蛋。   看着这一幕,严真顿时就笑了,心里仿似有股暖流流过,说不出的舒适。   或许,这大概就是奶奶所说的日子,一家三口的日子。   考虑到严真是第一次进藏,他们还是选择了直接坐飞机到拉萨。   其实严真倒无所谓,要真比起来,她或许更愿意坐火车。   顾淮越听了之后拒绝道:“火车不行,时间太长的话会很累。第一次进藏,还是慢慢适应的好。”   严真没想到他会顾虑那么多,连自己的体力都考虑在内了。有些意外,可是想一想,便欣然答应了。   总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飞去拉萨的那一天天气很好,透过舷窗凝视着窗外一朵朵云,严真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在西藏当兵很苦吧。”   顾淮越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这个问题很快就睁开了眼睛,视线一偏,就能看见她的侧脸。干净,清秀。   他一时间有些怔愣,起初她答应跟他一起去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意外的,只是时间越长,他便越肯定,她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准备陪着他了。   这个词,连顾淮越自己都觉得有点儿陌生。   回过神,他笑了笑,继续闭目:“新兵在哪儿都觉得苦,被班长训,排长训,连长来兴致了一齐训,感觉放佛一下子从人间来到了地狱,就是来炼狱了。不过后来再一回想,那样的日子也挺好。”   新兵蛋子。这是老油子常常称呼新兵的,多少含有一点儿瞧不起的意思,凡是有点儿尊严的人,都是不愿意被瞧不起的。   有什么办法,练呗。   还是那句话,等你真正练成了,就有睥睨别人的资本了。   这就是所谓的生存逻辑,军人则尤甚。   军人从来都是只佩服强者。   严真忽然庆幸自己的父亲是军人,因为这种感情,不是所有人都会懂得。而她,恰好属于那个懂得的。   “你的战友,还在西藏?”   “在。”顾淮越轻声答,睁开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他超出众人的喜欢这个地方。”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波进藏的新兵了。年年维护却依然破旧的营房,适应了两三天却依旧让他们头疼欲裂的高原反应,夜晚入睡的时候潮湿的被褥,透过窗户进来的刺骨凉风,都让这里的部队成为他们的噩梦。   进藏之初,就生了惧意。   可总有那么几个例外,顾淮越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那人就是他的第一个班长。   班长出生在南方多雾的地方,一水的南方口音让他们这些从北方选过来的兵很不适应。   可就是这位操着南方口音的班长,训练出来了一窝子精兵。有句话说的对,将熊熊一窝,可要是这个将浑身就是本事,带出来的兵也绝对孬不了。   “班长说,在他们家乡总是有大雾,整天整天见不到太阳。他一气之下就跑到了西藏当兵,并且决定再也不回去。”   这帮新兵都被班长的话逗乐了。   严真也笑了笑,慢慢的,随着飞机的着陆,走进了这片神秘的地方。   一出航站楼严真就感到一种不适感就在扩大,头部两侧有些胀痛,好在不是很强烈,还可以忍受。   “不舒服?”顾淮越接过她的行李,低声问。   “有点儿。”严真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没关系,还很好。我们走吧?”   “先等一下。”顾淮越说,“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接点儿热水。还是喝一点儿药为好。”   严真不禁诧异:“药?”   “在行李箱里,外侧,拉开拉链就能看到。”淡淡地嘱咐,他起身去接水。   按照指示,严真从包里翻出来一个包裹,鼓囊囊的模样,让她瞬间就想起来了。出发之前,他翻出了那么多东西,而后塞进去的一个包裹。原来是缓解高原反应的药。   严真握着,忽然觉得心中一暖。   来接机的是一位两杠三星的上校,他等在机场外面,一看见他们走出来,便立刻迎了上来,干脆利落地来了一个军礼。   顾淮越挑了挑眉:“班长,您可折煞我了。”说着,回敬了一个军礼。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班长,严真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位上校。   “严真,这是我的老班长,现任的边防团团长,庞凯。”   庞凯伸出手,与严真握了握。握手的瞬间,严真就能感觉到他满手的老茧,硌人的厉害。   庞凯哈哈一笑,拍了怕顾淮越的肩膀,操一口标准的四川话说:“你个瓜娃子,十年不见了,不仅老婆孩子有了,就连这个军衔都比我高了,二毛四!”   顾淮越笑了笑。   这就是战友,这就是老班长,十年后再见,只消一刻,就能将这十年的差距消弭于无形。   庞凯出生在重庆一个小镇里,初中毕业就出来当了兵。由于性子里争强好胜,各项军事技能都练得呱呱叫,更有几个科目全军通报嘉奖过。只是由于知识文化水平不够,当了二十三年的兵了,还只是一个团长。   对于这一条庞凯倒是没有抱怨,能留在西藏,已经是他最大的愿望,其他的,与之相比,便不算的什么了。   庞凯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后天团里要给七连送补给,你要看他,就跟着车队一块儿过去。我送你去。”   “随便安排一辆车就行,不用您亲自上,没那么大阵仗。”顾淮越下意识地拒绝。   庞凯:“美得你,这几天又下了雪,从团里到七连的路不好走,我一个团长就这么放着战士们不管?那像什么话?”   严真是听明白了,不管怎样,他都是要去的。   顾淮越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下,从行李箱里取出一箱包裹严密的东西,递了过去。   庞团长扫了一眼,笑了:“啥东西,这么严实?”   “药。”   庞凯愣了愣,而后笑了:“放心,你们说过的,祸害遗千年,没那么容易牺牲。”这还是新兵连时候的事儿,那时候庞凯是新兵连的一个排长,正好训的顾淮越那一班,庞凯要求严格,训的新兵们是哇哇叫。背地里都叫他“黑面”,说他祸害新兵,不近人情。   时候让庞凯知道了,也没发火,就是不动声色地加大了训练力度。   顾淮越微微扯了扯嘴角,可是却未因为他的玩笑而松了话头:“话是这么说,药还是得吃。”   严真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好奇了:“庞团长是什么病?”   话一落,庞凯就顿时咳嗽了几声,从后视镜里给顾淮越递眼色。   顾淮越假装没看见,还是说了:“高原心脏病。”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种在高原上得的病。   庞凯叹了口气,“你看,你看,我还想在弟妹面前保持一下军人形象呢,全让你小子给毁了。一下子成病秧子了。”   严真摇了摇头,笑道:“不会的,您就吃药吧,只当是为了让嫂子放心。”   话一落,庞凯又大笑了两声:“嫂子?你嫂子还不晓得在哪儿呢?”   庞凯至今未婚。   用庞凯自己的话说,谁会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二十年内只回过五次老家的男人呢?   结婚,他老早都不想了。   边防团真的很远。   从拉萨往南开了这么久,还没有到。   严真望着窗外黑沉的夜色,只觉得内心疲惫。   “累了就睡一下。”话音随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而至。   严真偏过头,笑了笑,接了过来。   她是真的累了,说了一句“到了叫我”就睡了过去,速度之快,让顾淮越微微有些诧异。   其实严真睡的很不安详,持续的高原反应让她头疼欲裂,仿佛是被勒住一般,呼吸也有些不畅。   她想要醒来,可是她梦见了父亲,又舍不得醒来。   梦中父亲对她微笑,揉着她的小脸说:“囡囡啊,爸爸从今天起就不当兵了。”   那神情虽然是笑着的,却还是掩不住浓浓的遗憾。只是当时的她还小,不懂。等她长大了,懂了,也已经晚了。因为,父亲已经去世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心痛万分,在睡梦中伤心的喊出爸爸两个字。   不一会儿,她就隐约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   “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烧了?”   “我看看。”有人压低声音应了一句,随后,一个温暖的掌心覆上了她的额头,停留几分钟后,声音又响起:“没烧,只是高反有些厉害,看样子,是做梦了吧。”   开车的人笑了一声:“到了团里让卫生队的人看看,别出事。”   “嗯。”那人低低应了一声,随即她就感觉到有人用适中的力度抱住了她,一双手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替她缓解着疼痛。   严真强撑着睁开了眼睛,看向头顶上方的人,正逢他低下头,一下子四目相对。她忘记了躲避,就这样直视着。   顾淮越低头看着她,昏暗的车厢,那双眼睛凝着淡淡的光,平静柔和的眼神让他无法立刻避开,不知过了多久,当车子颠簸了一下,顾淮越动了动,替她裹了裹军大衣,柔声说:“睡一会儿吧,不舒服了就喊我。”   “嗯。”她应道,偏过头,便睡了过去。   就好像寻到了温暖的源头,这一次,她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进藏了。   话说,写到最后我就赶脚顾二好温柔,有木有有木有!有这个赶脚的要冒个泡给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呀!!!   那啥,这周依旧2W字。   大家等着着急,俺写着也急。写得慢是因为这段实在很重要,俺想慢慢写,写好一点儿。希望大家谅解喂。   说明两点。   1:有些人物是从电视节目里借过来的,都原型,不过故事是俺自己编的。   2:大家的留言呢我一般都会回复,可是有时候网速太慢回复不了,那我就会先送分,留言慢慢会,也希望美人们都能给俺撒撒花哟~   27书版   仿佛是被蒙住眼睛进入了一条幽深的隧道,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步履缓慢地向前走去。   这里的空气透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阴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摸不到尽头,可是还要往前走,不能停留在这里。   逼仄的空间,简直要透不过气了,她撑起身子,用尽力气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了亮光,继而有新鲜的空气沁入鼻腔,她舒缓地放松了所有的神经,睁开了眼——才发现这是一场梦。   严真眨眨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躺在这里的踏实感让她明白过来,已经到了团部了。那么,现在她是在哪里?   她动一动,想要起身,被什么东西牵绊了一下,才停下了动作。   严真纳闷地垂眼看去,才发现自己正在输液。药液瓶子就挂在床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氧气罐儿。   凝视着这一切,她的脑袋晕晕的。   忽然床前的帘子动了一下,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探了下头,把严真给吓了一跳,刚想喊住他,他又收回了身子。   严真不禁囧了一下,想开口喊他。可是刚刚喊出一个“你”字,就被自己这道干哑的堪比破锣的嗓音给吓到了,她这是怎么了?   好在,那士兵觉得不对劲,听见动静又撩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半起的严真。   “嫂子,你醒啦?”士兵惊喜地看着她。   严真轻轻笑了下,按了按自己的嗓子,示意说不出话。机灵的小兵立马跑到外间用干净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来。   握在手里,严真小口啜饮了几口,嗓子才能发声:“我这是在哪里呢?”   士兵操着一口纯正的河南话说:“这是团部的卫生队,嫂子你一来就躺在这儿了,现在都过去三小时啦。”   严真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问:“我,怎么了?”   “嫂子你刚送来的时候有点儿发烧,脸色也有些发乌。好在输了水吸了氧,现在情况应该好一点儿了吧?”   严真点了点头,她抬头看着这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低声问:“还没问怎么称呼你?”   小士兵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俺姓毛,来自河南。嫂子你称呼我小毛就行。”   小毛?严真笑了笑,环绕四周,迟疑地问:“那,顾……”   话说了两个字,小毛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顾参谋长在外间休息呢,参谋长在这里坐了两小时,您烧退了才走的。”说完一拍脑门,“诶呀,看我都忘咧,参谋长说等你醒了就立刻叫他。”   说完就奔出去了。   严真的破锣嗓子哎哎了几声也没叫住他,顿时也就泄气了,算了,由他去吧。   她抬眼,默默地打量着四周。有些老旧的营房,墙壁上刷的绿皮已经剥落大半了,床头的铁皮柜也有些年头了,就连手中握着的茶杯也透着时间的痕迹。不过,一切都胜在干净。   严真看着盖在身上的两层厚被和一件军大衣,隐隐地感觉到一股暖意。   望着窗前摆放的一把椅子,严真不禁想,刚刚,他真的一直坐在这里吗?   还没等她从梦境中寻出蛛丝马迹,小毛已经破门而入了,身后跟着进来的两个高大身影,一个是庞凯,另一个是,顾淮越。   严真愣愣地看着他,已经入藏了,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穿一身单薄的常服。   顾淮越倒是没觉得冷,放下手中的保温桶,向床边走去。   对上严真满是疑惑的眼神,他犹豫了下,才伸手,捋起她额前的刘海,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小毛在一旁积极地说:“参谋长,您放心吧,嫂子不烧了。”   他淡淡一笑,用掌心试出了满意的温度。   “感觉怎么样,饿不饿?”他低声问着,从下飞机起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团部的食堂特意熬了一小锅粥,时不时的热着,就等着她醒来吃,这些严真都不知道,此刻被他问起,她才感觉到肚子里完全空了。   米粥的香气四溢,严真一边喝粥一边听庞凯说。   “你刚刚可把我们给吓坏啦,发烧,还说梦话,这小毛给你手背上扎针的时候手都在抖!”   小毛羞愧不已。   严真笑笑,柔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庞团长。”   庞团长一挥手:“哪儿的话。”庞凯笑眯眯地说,“托你的福,我可算看见这侦察连的尖兵在老婆面前是么子样子了。”   听懂了庞团长的话中话,严真脸微热。可是被点到名的那一位,却只是眉头一挑,继续喂她喝粥。   没错,他正在喂她喝粥!   谁让她一手扎着针头正在输液,另一只手则被手不停哆嗦的小毛扎得满是淤青。小毛也很委屈,要是换了平时哪个战友他就直接扎上去了,可是这个人可不同诶,首先是女士,其次是军嫂,更更重要的是首长的老婆诶,这可是多大的阵仗!   所以说,要怨只能怨她!谁让她嘴馋想吃粥来着!   时间已经很晚了,见严真没事儿,庞凯也就准备回宿舍休息了。   别说小毛,就是他,也被吓了一跳。原本车已经开到团部招待所楼下,他刚想见两人下车,就发现坐在车后面的顾淮越脸色有些不对劲。原本是以为是高原反应的缘故,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严真发烧了!   发烧原本是件小事,可是放在这里那可能就是夺人命的大事!一分钟也不敢耽搁,直接进卫生队吸氧打点滴,生怕转成肺水肿。好在烧退了下来,否则……   他看了看正在一本正经喂粥的顾淮越,否则可有这小子后悔的!   整个屋子忽然静了下来,严真一边喝粥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他。依旧是淡如水的表情,可是那双黑亮幽深的眼眸却透着一层疲惫和倦怠。   吃完粥,顾淮越将饭碗交给小毛让他带出去,顺带又将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一些。严真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一切,良久,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自觉的,她就有些抱歉。   干吗跟来呢,就自己这抗不了两袋米的身板还硬撑着来这种地方,她就活该窝家里跟顾珈铭小朋友凑堆儿。   顾淮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淡淡一笑,将输液瓶子挂好才说:“没事的,有点反应是正常的,休息休息就好了。今晚就住在卫生队吧,不往招待所那边折腾了。”   “好。”她往被窝里面蹭了蹭,暖意瞬间将她包裹。   “睡吧。”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关掉了屋里的大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那你呢?”暖意让她的困意上涌,她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他。只见他倾过身来,替她掖了掖被角,手指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冰凉的感觉让微微瑟缩了一下。他似是察觉到,便很小心地不再碰到她。   “等你睡了我再走,就在外间,有事了叫我。”   “嗯。”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她忽然翻了个身子,抓住了他的手,嘱咐:“要多穿件衣服,冷。”说完,便睡了过去。   一下子被温暖的掌心握住了,顾淮越愣了愣,良久,他扯动嘴角笑了下,抽出手来,将她的胳膊塞回被窝里,关灯走了出去。   ……   …………   第二天一醒来,严真便感觉好了一些。   至少头没那么晕了,头疼还是存在的。她揉了揉太阳穴,将放在床前的冬作训服穿上。确定穿着够厚以后,她才敢慢慢向外走去。   昨晚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连何时到了团部都不清楚,再加上黑黢黢的夜色,直到今晨,她才看清团部的真正模样。   一排排营房整齐地坐落着,除此之外,团部大院还四处散落着针叶植物。浓浓的绿色,衬得整个营区更有生气。   操场上,士兵们正在把物资装车,这是要送往七连的物资,前一阵子因为下大雪路不好走便延迟了送补给的时间,眼看着七连库存就要告罄,团部立刻组织人往上送物资。   只是……   严真看了看不远处的景象,白皑皑的一片,料想这路途定不好走。   小毛正端着保温桶向卫生队走来,看见她喜滋滋地敬了个礼。   严真微微一笑:“你参谋长人呢?”   “参谋长正在跟团长一起指挥装物资,一会儿车队就出发了。”   哦,严真想起来了,昨晚在来团部的路上,庞凯说,让他们今天跟着送物资的车一起去七连。   想了想,严真向前走去。   小毛忙喊住了她:“嫂子,您先吃早饭吧。而且,参谋长说今天让你在团部好好休息,他跟着我们团长一起到七连去。”   让她留在团部?   严真花了几分钟才消化了这句话,转身,就向操场走去,留下小毛一个人苦着脸站在那里。   庞凯一边捂着心口一边指挥物资装车。   藏南地区一入雪季以来就下了几场大雪,这几日天气反常地好了起来,最起码没有再下雪。只是雪已经积得很厚了,所以这次运送物资他得一路随行。他在这里当了二十三年的兵了,再也没有比他更有高原雪地开车经验的司机了。只是,看他捂心口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禁让人担心这趟来回得两天的路途,他能不能撑得来   一个上尉说道:“团长,今天您就别去了,留在团部休息一天吧。”   庞凯转身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要你废话。”   上尉立刻噤声,求援般地看了看顾淮越。可是他估计错了,甭看这人军衔比庞凯还大,可是说起话来,也还得斟酌着:“他说的对,你这身体不适合再急行军,这趟我替你来。”   庞凯自然也不给他好脸色:“你也少罗嗦。”训了一句,放缓了语气,“倒是你老婆,今天最好留在这里休息一下。”   顾淮越沉吟片刻,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女声:“我要去。”   毫无疑问,是严真。   顾淮越转过身去,看着缩在宽大的冬作训服里的她,表情严肃。   严真拢了拢头发,抿了抿唇,说:“我想跟着你们一起去。”   “你身体还未痊愈。”顾淮越看她一眼,低声说。   这就算是委婉地拒绝了,严真苦笑。谁让她的身体不争气呢,只是,如果让她剩下的日子都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那她不就白来了吗?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白来。”她柔声说,眼神中却有不容忽视的坚定,让他无法立刻说出拒绝的话来。倒是身后的庞团长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啦,都别争啦,今天都去,去七连开大会!”   积雪太厚,不少路段阻隔,光是排除障碍都要花费一两个小时。   抵达七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距离上午从团部出发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   再一次呼吸到车外的新鲜空气的感觉还真不错,严真缓缓地伸了一个懒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面前有一排士兵正列队集合傻傻地看着她!   对视一会儿,严真也囧了。   庞凯笑看了某人一眼,喊了一声:“赵文江,立刻组织你的连队过来搬物资!”   七连连长赵文江迅速回神,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是”,立刻领着他的一群“孬兵”去搬物资了。   严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女人在部队里是个稀罕物啊,尤其是对这群驻扎在边防的军人来说。也不能懒这群“孬兵”啊,谁让团部摇过来的电话里没说有女人到访呀,尤其还是找的挺漂亮一位。   庞凯与某人并列而站,笑骂:“这帮孬兵,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地。”   某人淡淡一笑,注视着前方那个高挑瘦削的背影,慢慢说道:“大概,这对他们来说,是意外的惊喜吧。”   于他们,是这样。于他,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今晚又是4000+。   那啥,无意外的话,明晚应该还更新。   这个大家期待的JQ都在默默发展着,美人们,没有亲吻没有XXOO就没有JQ了吗?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请睁大你们雪亮的眼睛,去发现JQ!   囧个,那啥,小毛这个人物是作者的恶趣味,要拉到这文里溜溜,大家请无视。   七连这个可不是高城的七连,也别对号入座啊。不过原型倒真是有啊   最后,撒花留言收藏吧美人们。   再最后:本文首发**,不授权任何形式的转载,尤其是VIP章节!!!   再再最后,推个文:子宁爱妃滴:   。^ ^   28书版   卸下物资,七连开始埋锅造饭。   不仅边防团团长来了,还有从这里走出去的某集团军A师参谋长大驾光临,这顿饭,怎么也得弄得丰盛一点儿吧。   赵文江已经跟炊事班打好了招呼,庞凯走进去一看,还是忍不住训斥了他一声:“你这是吃了这顿不想下顿了是吧?你这要按部队伙食标准可严重超标了啊,每人每餐二十块钱打得住吗?”   赵文江讪讪一笑,“团长,这不今儿有特殊情况吗?”   难得这个爽朗的北方大小伙也有扭捏的时候。   庞凯也懒得训他了,临走前嘱咐道:“口味注意清淡。”   “是!”炊事班一众人应道。   庞凯和顾淮越去视察营房,严真独自一个人在营房前的操场上缓步走着。   其实这里风景很美,七连海拔在四千米以上,从这里向下望去,可以看见缭绕的云雾,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严真笑了笑,缩回了探出去的身子,视线扫过,看见一个兵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她不禁好奇,提高声音问:“你站在这儿干吗?”   那兵唰地敬了一个礼,看着严真,又有些不好意思:“连长说让我跟着您,这儿路滑,怕您摔下去。”   这个赵文江。   严真摇摇头,向士兵柔柔一笑,“那也好,你就带我逛逛你们七连吧。”   偌大的营区,最显眼的莫过于正中央的那块五星红旗。这块五星红旗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是画在一个由石子铺成的方台之上,近处看凸凹不平,可离远了看,却很漂亮。   严真不禁惊喜道:“这是谁画的呀?“   士兵小王道:“这是我以前的班长老乔画的,不过去年他刚刚复员。”笑了笑,小王说,“堆这块方台的石头是连长带着我们一块块儿捡回来的,刚堆成形都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呢。”   严真微微笑了下,远在在这高原之巅,还存在着这么多神奇的人物。   参观了他们的宿舍,严真沿着阶梯向下走去。小王时刻跟在她的后面,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滑倒。说实话她也趔趄了好几次,小王从后面扶住她,扶稳了就立刻松手。   这就是这里的战士,他们的兵。小心翼翼地,就怕你不舒服。   楼梯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严真看见了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顾淮越和庞凯。两人说了些什么,顾淮越向她走来。   严真不自觉快走了几步,顾淮越皱了皱眉,伸出手来嘱咐她:“走慢点。”   她的高原反应才稍稍有所缓解,不适宜快步行走。   严真看着他伸出手愣了下,嘴角微微弯起,搭着他的手顺利走下楼梯。   “冷不冷?”他握了握她的手,两只同样冰冷的手相握,感觉不出来什么。   严真笑了笑,缩了下脖子:“嗯,有点儿冷。”   这里冬季的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多度,现在虽未到最冷的时候,但是与C市相比,也算是前所未有的冷了。   他看着她,淡淡一笑。   “小王,去后院搬点儿柴火来。”   小王得令而去,走到半路又被他叫住,“再去看看伙房得不得空。”   严真不禁好奇:“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冷?”   严真点点头。   “所以我给你找个驱寒的地方。”   所谓驱寒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狭小的只有七八平米的伙房。严真站在门口,很是愣了一下。   小王抱着刚刚劈好的柴木进门,顾参谋长挽了挽袖子,在凳子上坐下,准备生火。他点了一张报纸塞了进去,而后又添进去了几根柴木,不一会儿,火便烧起来了,只要离近了,便能感觉到那股热度。   严真不自觉地靠近,顾淮越瞧着她,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严真一愣。   “别离火口那么近,小心烫着衣服。”他把椅子放在了他的身边,严真犹豫了下,走到那里坐了下来。   小王半蹲在那里往火灶里添柴木,严真看他蹲的难受,便捞过来另一个小凳子让他坐。   小王哪儿受过这待遇啊,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半撑起身子连连称不。严真被他这异常的反应囧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会放松下来。   “小王,还得给你喊个口号吗?”严真笑着说,“一二三,坐?”   小王一阵窘迫,最终还是把屁股挪到了凳子上。   忽然小王一排脑袋瓜子,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儿:“遭了,还没给威风喂食!”说着一溜烟就要往外跑,顾淮越叫住了他,“是你喂的军犬?”   “是。”小王讷讷地答。   顾淮越顿时来了兴致:“喂完食了牵过来看看。”   看着小王迅速离去的背影,严真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他那是紧张。”顾淮越笑了下,低声说,火慢慢燃起,有淡淡的光从他脸上掠过,勾勒出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在严真看来,他平时的表情就很少,经常就是面无表情,可是自从来到这里,自从踏入七连,他却柔和了许多。   “这里的大部分兵都很少回家,一年回一次那算是勤的了。在我当新兵的时候一直流传这一句话。”顾淮越说,“进了西藏,就等于进了和尚庙。”   严真微微笑了下,“这里就没有藏族姑娘吗?”   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这里海拔太高,路途太远,地形也不算好,一般姑娘不到这边来。”   所以说,别说一年,就算两年没见过女人的兵也有过。   严真的到来,确实让他们又惊又喜。   “那你呢?”静了一瞬,严真忽然开口。   “嗯?”他用火钩撩了一下柴火,里面迸发出细小的爆破声,他一时未能听清她的问话。   严真顿了顿,才再一次问出口,“那你在这里当兵,是不是也很长时间见不到……外人?”   她悄悄偷换了概念,把女人两个字生生吞了下去,可是顾淮越哪里会听不明白。他愣了一下,而后缓缓一笑:“我比他们时间可长。”   “嗯?”   “进藏以后,再一次见到异性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他有三年没休假,这三年过年都是在哨所过的。终于家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沉不住气了,一个电话到哨所把他挖了回去。用的还是“老太太病了”这样粗制滥造的借口,可是他还是信了。   年轻的时候总是心高气傲,总以为自己够强,渴望走得更远一点。他以为他狠练三年掌握了各项军事技能便能刀枪不入,其实不然。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缴了械。   比冷兵器更有杀伤力的是什么?感情,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他回过神时,小王已经把军犬牵了过来。不是什么特殊的犬种,是一只德国牧羊犬,一身黄白相间的毛。   严真好奇的是它的名字:“它真的叫威风?”   看到严真一再确认这个名字,小王就有些拘谨的答:“嗯,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它可厉害啦,军区的军犬比赛,好多项技能都比其他的军犬强!”说起这个,小王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   顾淮越俯□,看着这只军犬,他把小王手中的球丢了出去,威风立马撒丫子就跑,给叼了回来。   “养了多久了?”顾淮越问。   “十一个月。”   他笑了下,“嗯,不错。”   小王拉着狗链,严真蹲了下来,用手试探着摸了摸威风的毛。这只威风军犬立马抖了一下,甩了甩尾巴,释放出“生人勿近”的信号。   严真立刻缩了手回来,一脸遗憾地看着威风。这大家伙撇了她一眼,而后不屑地走开,颠儿颠儿地向顾淮越走去,还撒娇似地蹭了蹭他的衣袖。   这下子,严真更加惆怅了。   小王憋笑憋的很辛苦,顾淮越看了她一眼,说:“把手拿过来。”   严真伸出手去,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抓着她的手,靠近威风,见他没有抗拒,顾淮越才慢慢松开手。严真终于摸到了威风的毛,柔软的感觉跟它骄傲的性格甚是相反。   顾淮越接过小王手中的馒头,塞到严真手中,“喂它试试看。”   军犬也是有专门的伙食标准的,这个馒头只能算它的零食,饿了的时候先垫补垫补。   严真撕下一块,送到他的嘴边。这大家伙显然很不适应她这种喂幼仔吃饭的方式,可是美食当前,还是嗅了嗅,吃了下去。   严真惊喜地看着顾淮越,他轻轻抓了抓威风的毛,说:“喂食是驯服这种小动物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说着,他笑了笑,“不过,像这样的大家伙,也不是谁都能喂。”   犬到了部队里也不一样啊,挂了个军字就仿似长了部队的骨头。   只是,严真忽然在脑子里下意识的重复着两个字:喂食……   囧。   今天不仅要到七连开大会,而且还顺带会了一次餐。不,这标准可远远高于会餐,难怪庞凯庞团长要训赵文江了。   唯一遗憾的事,这桌子上没有酒,连个空啤酒瓶都没有!这是赵文江提前交代炊事班班长的,因为庞凯身体不好,所以今晚会餐不喝酒。虽然兄弟们觉得不尽兴,可是也忍了。   倒是庞凯,看到桌子就笑了,点了点赵文江,说:“你小子,反正今天这伙食费也超了,几瓶酒还舍不得?”   赵文江站起身,唰地敬了一个礼:“报告首长,今晚会餐不喝酒,喝酒只喝白开水!”   说完,一个花生米砸到了他的头上。   庞凯没好气,“去,上酒!”   赵文江又不怕死地说:“要喝酒也行,我们战士们合计了一下,团长您唱首歌就给瓶酒喝!”   嘿,庞凯顿时就没辙了。这帮小子,还藏着掖着不让喝了,他这个二毛三的倒是在这儿被呛了。   想了想,庞团长推了推顾淮越:“你去。”   顾参谋长淡定回:“我不喝酒。”   “那你也得去。”庞凯说,“就唱你的保留曲目就行了。”   保留曲目?严真顿时十分好奇。   这事是有典故的,顾参谋长还是个小南瓜在侦察连里潜伏待发的时候,二炮文工团派了一小组文艺工作者来到边防团——慰问演出。   说是慰问演出,可是这一小组人压根儿就不能凑成一台长达三小时的晚会,还得从边防团抓几个壮丁来凑数。团长大手一挥,每营各连各抓两个上来。而顾参谋长所在的侦察连就抓了两个出来,一个是连长,连长是自告奋勇上去的。另一个则是顾淮越,这个是怎么来的呢——抓阄。   鉴于顾参谋长低沉的声线,文工团的领导给他安排了个男声独唱,还嘱咐他好好唱,因为演出的时候有首长到场观看。   这下子场面可大了。   全连的人一哄而上,都积极地给他推荐曲目。   拿到曲目表,顾淮越首先就是眉头一皱:“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庸俗。”什么情啊爱的,这玩意儿能上得了台面吗?   最后还是连长出面,贡献了一首家乡的歌曲——草原民歌。   当晚演出很成功,团长陪同领导一起观看了整场演出。等到顾淮越唱完了,团长扭头去问首长感觉如何。   首长点点头,说了句让团长难忘的话:“不错是不错,不过这高原上当兵的,怎么唱了首草原的歌?”   庞凯说得绘声绘色,严真听了也忍不住一笑。   这下好了,战士们把矛头对准了顾淮越,还叫嚷“嫂子一起唱!”   严真抵不住战士们的起哄,看向顾淮越   他的表情一直很柔和,这是一种沉浸在回忆里才会出现的柔和,甚至还带了些许纵容。他偏过头来,看她,握了握她的手,说:“行吗?”   她还能说不吗?   一曲战士们钦点的《甜蜜蜜》唱了下来,纵使脸皮再厚的也顶不住了,更别说严真的薄脸皮,早就红透了。   可是气氛却是热闹了起来,赵文江压了压手才停止了战士们的起哄,唱起了一首改编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神曲:“革命军人个个要老婆,你要我要那有那么多!遵守纪律一人发一个,不听话的发个老太婆!”   严真听了几乎脸发烫。   顾参谋长恼不起来,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低斥:“孬兵。”   酒是喝上了。喝酒暖身,可是更暖的却是人心。   躺在床上,严真回忆这一天,顿时就感觉很神奇。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躺在这里,静静地聆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感受着室内灼人的温度。   听赵文江说,他们把连队里最暖和的两个房间都贡献出来了,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山西炉,烧的暖暖的。一个给庞凯,另一个,就给他们住。   想到这里,严真不紧抓了抓床单,手心热得冒汗。紧张!可是紧张个啥她自己都不知道!   翻了个身,门吱呀一声响,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让推门而入的顾淮越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反应过来,他很快问道。   “不,不是。”严真摇摇头,面色绯红。   顾淮越凝视她几秒,忽而,笑了下。他想起庞凯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他今晚是整个连队里最幸福的人。因为,他有老婆陪!   他当时只是笑了下,并未多说什么。如今看到她,才想起来,领证以来,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吧,撇开顾珈铭夹中间那次不算。   难怪她会紧张。   “睡吧。”   “嗯。”他的平静让她放松了下,躺回被子里,裹好。   不一会儿灯就灭了,黑暗之中她能听到他脱衣上床时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等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此刻她仿似才彻底安了心,原本攥紧的手掌,悄悄伸了开。   这个男人,很容易就给她一种可靠的感觉。她无法分辨这种感觉的真假,却无法不受其影响。   就像现在,就像刚刚。   入夜了,很容易就冷了起来,她几乎是无意识的,向他那边靠了靠。反应过来,怔愣了一会儿,用僵僵挪了一点儿。这点儿小动静很容易就惊醒了他。   “睡不着?”   严真静了一瞬,才闷闷地答:“嗯。我,有点儿认床。”   “冷不冷?”   “……”   “冷了就往这边躺躺,挤一挤暖和。”   他就像个热源,靠近,就会感觉到温暖。   过了一会儿,她还未睡去。看着从窗外哨岗传来的微弱灯光,她转过身去。   “淮越。”   “嗯?”他应道,声音依旧清晰。   “那首草原民歌好听吗?”   他静了几秒,才答:“挺好听的。”   “能唱给我听听吗?”   顾淮越微微偏头,睁开半阖的双眸,凝视着她柔和的眼神,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晚,他坐在车上,将她抱在怀中,看着她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的眉头。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短暂的迟疑让严真以为他不愿意再唱,缩了缩脖子,准备闭眼睡觉。只是,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响起。   “你躺过来一点。”   “嗯?”   “我给你唱歌。”   “……”   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严真听他低声唱那首歌与高原很不搭边的歌。她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默念着那首歌的歌词。   有一个地方很远很远   那里有风有古老的草原   骄傲的母亲目光深远   温柔的塔娜话语缠绵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   歌儿轻轻唱 风儿轻轻吹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   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有一个地方很远很远   那里有一生最重的思念   草原的子民无忧无虑   大地的儿女把酒当歌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   你远在天边却近在我眼前   乌兰巴托里木得西那木哈那木哈   听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   …………   低沉的声线与夜色混绕,仿似有最好的安眠之效。念着念着歌词,她就闭上了眼睛。   唱了许久,顾淮越停了下来,偏过头去看严真。只见她眼睛已经闭紧,呼吸也很轻松,俨然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只是眉头还皱皱的,好像做了什么梦。他静静地看了几秒,几乎是无意识的伸出手,揉向她的眉间。   待顾淮越揉平她的眉间将要睡去时,忽然听见严真低声喊他:“淮越。”   “嗯?”   “歌很好听。”   说完就沉沉睡去,仿似是睡醒一场忽然想起,一定要说给他听一样。顾淮越愣了一下,嘴唇微弯,淡淡一笑。   其实,这高原,也没有记忆中那么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还是修改了,大家就凑活着看吧。   今晚修文时间过长,下一章能不能码出来还不一定呢,555,所以今晚早早睡,不要等了。   顾二唱的那首歌是真的有,名字叫做《乌兰巴托的夜晚》,这个歌有很多版本,不过要是就本文而言呢,还是听王晰那个版本吧。   放上地址,某人实在不会弄音乐播放器,只好放个连接了,大家一定要去听啊。   最后,撒花撒花撒花哦~   29书版   第二天醒来时,严真的头疼已经好了许多。   躺在床上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掌心覆过他趟过的地方时已经感觉不到热度了,看来是老早就起床了。   坐在床上她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晚。她睡得很暖和,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梦回醒时才发现,原来是躺进了他的怀抱里,于是又不由得怔愣。   想靠近,有所顾忌。想离远,又害怕太冷。   真是天人交战!   严真揉了揉脑袋,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向外走去。   今天顾淮越换上了一件厚厚的冬作训服,而严真怕冷,早在进藏之前就套上了,这厚重的衣服一穿上她就觉得矮了几分,可是套在某人身上,还是挺合身的。   操场上七连的士兵们正在出早操,一会儿还要去拉练。顾淮越就站在宿舍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听见门开的声音,转过身来。   “起床了?”   “嗯。”严真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厨房:“早饭时间已经过了,不过炊事班的老刘给你留了饭,我陪你过去吧。”   严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起的太晚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说完一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幸亏是顾参谋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严真一阵手忙脚乱,顾淮越低头,看着她笑了笑:“还是让你多睡一会儿,今天会很累的。”   严真问:“今天有什么安排?”忽然想起了他们来这的初衷,不禁更加好奇,“不是说来看战友的,就是看看老班长?”   顾淮越摇了摇头:“还有一位战友,不过他在海拔更高的地方,离七连有点远。”   严真点了点头,迅速地吃了早餐,准备出发。   庞凯一大早吃过早饭就直接回团部了,临近年底,团里没个镇场的也不行。今天赵文江专门派了一个人陪着他们两人一起去,只是才走了没多远,就被前面的一个雪坑挡住了去路。   顾淮越沉吟了片刻,果断决定弃车步行。   班长老王吃一大惊:“首长,这要走上去可得一两个小时!”   顾淮越自然知道这一点,他说:“你先开车回七连。”   老王立刻说:“那可不行,连长让我保护您跟嫂子的安全,这一路有不安全的地方,我得跟着您提个醒。”   顾淮越淡淡的笑了下:“老王,你可忘了,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老兵。”   老王噎了一下,视线一转看见严真从车上下来,就像看到了救星,“那,嫂子能行吗?”   话毕,两人同时看向严真。   严真好不容易才把帽子扶正,整张脸围的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视线落在她身上,顾淮越犹豫了下。   “我可以的。”她扒拉一下围住嘴巴的围巾,急急地保证。   他凝视她片刻,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所透露出的迫切让他微微有些诧异。打定主意,顾淮越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行了,你先回去吧。你嫂子,她跟我走。”   老王只得执行命令。   高海拔的山区,崎岖的山路,走起来不仅费劲,还费心神。   顾淮越刻意放慢了步调,一是为保存体力,二是因为跟在后面的严真。尽管她亦步亦趋地跟的很近,可是她走的还是很吃力。   他率先跨过一个定了钉子的粗壮树木搭成的桥,站在桥的这一边,向严真伸过手去:“把手给我。”   严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随即便被握紧,安全通过了这条狭窄的独木桥。   站在桥这头,她累得直喘气,在这样的天气,额头上竟然沁出了汗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看着顾淮越苦笑:“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顾淮越看着她,摇了摇头:“能走到这里,你就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从进藏的第一刻起,这样的感觉就时刻围绕着他。   嗯?这似乎应该是表扬?严真偏了偏头,微微一笑。   好在走过去是一段平稳的路。   “其实我小时候很懒”,她有感而发说,“我还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里举行运动会,那时候有个长跑项目,800米。不算长吧,可是对一年级的小朋友来说就是个挑战。”   顾淮越放慢了脚步,与严真保持平行,静静地听着她说。   “那时候班里没有小朋友报,老师很着急,就把我揪了出来,你猜老师怎么跟我说?”她笑盈盈地问道,没等他说一个字就公布了答案,“老师说:严真,你爸爸不是当兵的吗?你上!跑不好就是给人民解放军丢人了。”   顾淮越不禁笑了笑。   “后来让我父亲知道了,他就拿出训练新兵的劲头来训练我,整整一个星期!”这在当时是让她觉得生不如死的事情,可是现在长大了一想,又很不能理解当时的痛苦。   “那最后跑的怎么样?”参谋长最关心的是解放军的人丢没丢。   “跑了倒数第二,因为快到终点的时候我崴了一下脚。”严真笑了笑,笑容中好像带了一点儿孩子气,“回到家里我哭得稀里哗啦,父亲就安慰我,人不能成功的太快,在终点前崴一下脚才知道还要继续努力。”   说完她就被石头绊了一下,顾淮越扶住了她,严真下意识地搭住了他的胳膊,恰巧与他对视。她眼中的笑意还未褪去,瞬间就又添了一抹慌乱。   站稳后,她脸色绯红地松开了手。   而顾淮越只是淡淡一笑:“你看,你父亲说的很对。”   愣了几秒,严真反应过来,不禁笑了下。   这里的海拔比七连要高,走到这里来,原本适应了高原的身体又开始有了头疼的迹象。所以严真尽量不说话,跟在顾淮越身后,走的很慢。   只是这条路好像很长,她眺望一下也看不到哨所,放眼望去,只能看见白皑皑的连绵起伏的雪山。   顺利地爬上了一个坡,拐过去了一个弯,严真微一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天边的云彩感觉离她是那么近,仿佛伸出手,就能握在手中。   这样想着,她就下意识地这样做了。只是伸出去手,才知道那云彩还离她很远很远,她就算伸直了胳膊抻直了小腿也够不到。   算了,就让它挂在天边吧,她看看就好。严真这样安慰自己。   收回视线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土堆。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雪堆。   她并不是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小雪堆,可是只要一看见,就会觉得它伫在那里很是突兀。   她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什么,迅速地转过头去看顾淮越。而他也恰好看了过来,告诉她两个字:“到了。”   严真慢慢地向前走,绕过雪堆,就看到伫立在雪堆前的那块墓碑。   这是一块很奇特的墓碑,上面没有一张照片,没有一个姓名,下面只留下了一行小字记录立碑的时间,算一算,距今已经十年了。   她转过头去看顾淮越,他的表情已由淡然变得凝重   她忽然有点儿好奇这里面到底埋葬了怎样的人。   而他仿佛懂得她此刻的心思,走过来,淡声问道:“你还记得,来时的路上我给你提过的这位战友么?”   “记得。”严真轻声答,“你说过,他比任何人都喜欢这个地方。”   顾淮越扯动嘴角,算是轻轻笑了下:“他是我的第一位班副,来自山城,那里常年多雾,总是不见太阳。跟班长一样,他留在这里,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近在咫尺的太阳,云彩。   其实严真很想说,它们离得都很远。   很多东西看上去触手可及,其实只要一伸手,你就能感觉到距离。   “那他现在……?”话说到一半,严真就忽然明白过来。   “他现在就葬在这里。”顾淮越说,俯□,抹去了墓碑上覆盖的一层厚厚的雪。在这个七个月份都是雪季的地方,其实这是无用功。   “十年前,他开车路过这里,正好遇到了雪崩。”他淡声说着,仿佛是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在海拔五千米以上还驻扎了一个哨所,每次送给养都是他开车去,结果只有那一次遇到了雪崩,连人带车,都埋在这里。”   吃惊过后,严真问: “为什么连张照片都没有?”   “当时连长找遍全连也没有一张他的照片。而他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地冻僵了。”   那样一副场景,连回忆都会是件痛苦的事。   严真顿时就抽了一口气,指尖一阵颤抖。   他察觉到了,迟疑了下,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我十年以来第一次来看他。”   “为什么?”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口。   “我不敢。”顾淮越说,“在他面前,我总像半个兵。”   有兵的表子,却没长出骨头。这是这个班副曾经说过他的一句话。确实,在他面前,他不敢说自己是个兵。   他之所以现在敢来,不是因为肩膀上那个二毛四的肩章,而是想起了曾经新兵连训练时这个临时调任新兵连班长的人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那是他们训练休息时,他说的一句话,他管那叫命令。   “不管你们以后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当多大的官儿,现在,你都是我手下的兵!在这当兵的人都渴望个啥?升官儿?发财?那都是扯淡!等你在这和尚庙待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你最渴望的就是成个家找个老婆!”   “所以,哪天你们这些小南瓜要是有了老婆,别忘了知会你班长我一声,让我替你高兴高兴。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我可全看你们了,最好能带到这儿让我看看,我是扎根儿这儿不走了!这是命令!”   这是命令,所以他必须来。更何况,他已经成了家,那个真正可以陪他一起来的人。   想到这里他缓缓举起手,行了个军礼。   举至齐眉处,沉重而肃穆。   严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觉得他很孤单。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她心头蓦地一软,却又让她手足无措。   回去的路已经很长,可是走起来却比来时快的多。   依然是握着的手,可是感觉却不一样了。严真告诉自己,那或许只是心里作用,其实没什么的,可是眼眶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毫无理由的。可是她也不能哭,因为流出的眼泪很快就会结冰,所有的苦涩都只能咽回去。   路走了一半,意外地看见了老王开着的吉普车,他站在车前面向两人挥了挥手中的帽子。   “首长,辛苦了!”   顾淮越摇了摇头:“怎么把车子开到这儿的?”   老王嘿嘿一笑:“连长派了两个兵把前面那段障碍给填平了,四个小时!”   顾淮越静了一瞬,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看向严真:“上车!”   ……   …………   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严真又一次回头看了看这个地方。又开始下雪了,团部昨天又加急送了一次物资,整个七连的库房已经被堆满了。而他们两人,也将跟着送物资的车一起回去。   在这里待了几天,严真的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西藏的气候条件。可是这刚一适应,她就要离开了。   就在装好行李卸下物资准备走人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嫂子!”   严真转过身,看着身后七连的人整齐地列队,唰的一下行了一个军礼。那动作整饬有力,没有一丝地迟缓。   这样的隆重是严真没想过的,也是不敢想的。她无以为报,只能再微微一笑后,上车离开。   倒是顾淮越,上车许久后,说了一句:“这帮小子!”   严真轻叹:“他们挺好的,这里,也挺好的。”往大衣里缩了缩,严真又添了一句,“不过就是有点冷,不知道夏天会不会暖和一点儿。”   他微微侧头,笑了下:“喜欢的话,我们六月再过来。”   她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地看着他。   六月份是这里的雨季,绵绵细雨之后山中腾起的大雾会让这里更美,但是温度不会太高。要是来,还是得穿上一件又一件厚重的衣服。只是,这样的事情,只要想想,就会觉得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已补全,今日还有一更。   下章吧,估计要来一个吻。不过这个吻呢,美人们啊,俺实在是被你们鞭策地快要木办法了。只好曲线救国的来了~~   求撒花呀!!!   昨儿看了一句话觉得说的很好。   如果我的更新成为了一种本能,那你们滴留言就要成为一种条件反射   大家都来反射一下吧,哇哈哈~   30书版   回去仿佛一瞬。眨眼间,就回到了C市。   闸机入城时,严真忽然觉得这里暖和的有些超出她的意外。   是冯湛来接的机。   看见冯湛,严真就不禁想起某个小家伙,一边把行李装车一边问道:“这几天家里怎么样,珈铭还好吗?”   她这么一问,冯湛立刻就苦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看着严真和顾淮越。   严真就感觉不对劲,顾淮越则是处变不惊。顾珈铭这个小崽子是出了名的能折腾,他也不指望他能安分几天,于是坐上车后,他揉揉眉,才淡声问:“珈铭怎么了?”   冯湛一边审视路况一边低眉顺眼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儿,您回去就知道了。”   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珈铭的外婆现在正在家里等着呢。”   瞬间,严真就感觉到顾淮越身子僵了一下。   冯湛自然也能透过后视镜看见顾参谋长的脸色,啥话也不敢说了,直接加足了马力,使劲儿往家赶了。   车子停在顾园门口时,严真一眼就看见了一辆墨绿色的车。这辆车,严真从未在顾园见过。顾淮越匆匆扫了一眼那车,从冯湛手里接过行李,径直走了进去。   刚迈进大厅的门,就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低微啜泣声。   严真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某个小家伙正贴着大厅的墙面,哭得稀里哗啦。   严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顾淮越则是顿了下,回过头看了看她,很快又折回身向厅内走去。   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位看上去很优雅的女性,应该是上了岁数的人,因为头发上有不少白发。齐耳的短发被打理地一丝不苟,服服帖帖。严真迈进门时,一下就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正端着茶杯,看见严真时礼貌地向她点点头。   严真还来不及回礼,某个小家伙就嗖地一下跑了过来,抱住了顾淮越的腿,哭得更厉害:“爸爸!爸爸爸爸!”   小家伙的声音很凄厉,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严真不禁纳闷,怎么每次去一趟外婆家都要这样灰溜溜的回来?   顾淮越看着小家伙,眼皮都没眨一下。不过心里是清楚的,这小家伙肯定在外婆家犯了大事儿,不然也不会被外婆亲自送回来。   他看了看严真,说:“你先把他带到楼上吧。”这算是取保候审了,小家伙顿时又扒住严真的腿,不肯松手。   红军司令溃败千里,哭得长江都要决裂了。严真无奈,只能抱起他,向楼上走去。   刚上二楼,就看见梁和和探头探脑地向外看去。看见了严真,她不禁一喜。   “二嫂,你们回来了?”   “嗯。”严真淡淡的点头,下巴向下面扬了扬,“怎么回事?”   梁和皱着一张包子脸小声说:“我也不太清楚,淮宁把我们送过来刚走,小祸害就被外婆拎着上门了。”   “那爸跟妈呢?”   “他们都出门了。”梁和说,好看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一下,“所以说才麻烦,只剩我一人应付珈铭的外婆。额,那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啦……”   严真笑了笑,看了看扒着她腿蹭了蹭去的顾珈铭,又看了看楼下仿佛两军对峙的谈话场面,不紧觉得头疼。   顾淮越又倒了一杯茶放在珈铭外婆宋馥珍面前。宋馥珍喝茶讲究,面前那杯茶都已没了热气却还剩大半杯,一看就是不对她的口味。   只是宋馥珍现在已经没了喝茶的心思,看着顾淮越,淡淡问道:“听小冯说,你去了西藏?”   “嗯。”顾淮越简单应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并不准备多提这趟西藏之行,“珈铭这是怎么回事?”   宋馥珍挑了挑眉,喝了一口茶,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你们这是怎么教育他的,这表子里子啊都痞的要命。”   宋馥珍长期从事教育事业,在一所大学任教授,谈起教育这个问题自然是头头是道。而顾淮越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这回的事儿要说大也不算大,前年他外公过大寿,有喜好古董的小辈送了一个宋朝花瓶,结果你儿子跟家里最小的那一个闹腾,把花瓶给打破了。”   家里最小的,是指宋馥珍小儿子家的孩子。跟珈铭差不多大,可混到一块儿了却总是两看不顺眼,看一眼想打架,看两眼想掐死。这种深仇怨恨大人们压根儿就无法理解。   顾淮越只是沉吟了下:“老爷子怎么说?”   “他倒是没说什么。”宋馥珍放下茶杯,说:“我来只是跟你提一提这个问题,儿子大了就要好好管教,不能总惯着他。”   顾淮越点了点头,很是受教。   是得好好管教了,不然老子还得跟着一起挨训!   “对了淮越,刚刚那个女人是?”宋馥珍试探地问着,看见顾淮越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话锋不由自主地就改了,“我看珈铭跟她挺亲的。”   “她是珈铭的老师。”顾淮越说,而后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也是我的妻子。”   宋教授立刻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淮越。   顾淮越执起茶壶,不慌不忙地给她空了的茶杯续水:“前段时间刚领了结婚证,时间紧急,没来得及通知您。”   宋教授眼睛简直要冒火了:“这么大事儿就不能打个电话说一下?”   “老太太觉得,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当面说比较合适。现在我回来了,正好抽个空带着她去您那坐坐。”   宋教授被自己的话堵了回来,一时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说啥好。哼!又是这个顾家老太太!   二楼房间,严老师这个候补兵开始反过来教育顾珈铭小司令。   小朋友一边抹眼泪一边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是这样的,小朋友一被遣送到外婆家,就发现林家那个小孙子也在这儿。不由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在经过两天的电视争夺大战之后,顾小司令深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两人签了一份儿和平协议。一三五我看,二四六你看。周日——猜拳决定!   这个协议顺利执行了几天后,林家小孙子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仿佛是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猜拳从来就没赢过顾家那个小孙子,不行不行!   于是协议撕毁了,内战又开始爆发了,内战的结果就是老爷子那个宋朝花瓶给碎了。林家小孙子顿时就成了孙子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慷慨就义!   小朋友很不屑:“你说,这种人,我怎么能不鄙视他!我最讨厌那种战场上临阵脱逃的人了,孬兵!哼!”   小朋友说到最后不抹泪了,神情也变得愈发的坚定,就好像一勇士似地。   严真听完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小朋友顿时不乐意了:“老师,你笑啥?”   严真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我是在想你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严真问他:“你现在这么有理,刚还干嘛哭呀?”   顾珈铭小朋友顿时泄了气,低着头:“那是被外婆训的。她只训我不训林家小孙子,我就知道她不疼我。”   严真顿住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顾淮越从外面走了进来。严真顿时就感觉到小家伙瑟缩了下,往她这边蹭了蹭。   “顾珈铭。”顾淮越压低了声音喊他,表情很严肃。   小朋友更加抓紧了严真的衣服。   严真不禁忍着笑,向顾淮越摇了摇头。   顾淮越挑了挑眉:“顾珈铭,收拾你东西去!”   “干嘛?”小朋友闷声闷气地回。   “你说干什么?”他没好声气儿地反问。   顾珈铭小朋友立刻揪紧衣服:“首长,我这回在外婆家撑到七天才回来的,你不准把我送回去。”   两条小眉毛简直揪一块儿去了,看上去可怜兮兮。   放在平时顾淮越是不吃他这一套的,个小家伙从小就知道卖乖讨巧。可今天他只是由上到下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送你回外婆家。”就算是想过去人还不一定接收呢。   顾珈铭小朋友顿时放松了戒备:“那去哪儿?”   “回家,惹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等着爷爷回来教育你?”   果然,话毕,小家伙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高喊:“首长,救命!”   这副滑稽的模样成功地逗笑了严真,她把珈铭的行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放上了猎豹车的后备箱,开门上车时才意识到,他要回的,是那个家吗?   正是坐在在城西区的那套两居室。   房子买了很久了,一直都当样板房来着,他一个人住也凑活,现在重新装修了一番,终于有了家的样子。当然,暖气也修好了。   摸着暖气片,顾淮越微微勾了勾唇。这顾老太太真没少操心。   小朋友回到自己家,也就完全放松了戒备了,没消停多久,就哀哀地喊着饿了。   严真放下行李,看着顾淮越:“家里有做饭的食材吗?”   这可能有吗?   看着顾珈铭小朋友愈发可怜兮兮的眼神,顾参谋长只好认命地拿起了刚放下的车钥匙。   小孩子折腾起来还真能要了命了。   “在外面吃好了。”车停在一个红灯前,顾淮越忽然提议道。   小朋友立马兴冲冲地参与意见:“肯德基!”,换回白眼四枚。   严真摇了摇头:“还是去超市看看吧,我们是准备在这边住一段时间的,不能总是将就。”   顾淮越沉默了几秒,淡淡一笑,将车子打了个转向灯,向超市开去。   已近年底,超市自然是热闹非凡。   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严真都是提前好久储备年货,从未在年根儿上来过超市,人太多了,几乎都无处下脚。   三人并排而走,有好几次都被人群冲散。顾珈铭小朋友急了,喊了一句:“三人成列!”   于是,只好并列而走。严真走在顾淮越的前面,时不时地与人擦肩而过,偶尔还会被撞一下。不过,总有一双手会很快的扶起她。只是轻微的触感,真的只是轻微的,一次两次可以,可是这一路走来,严真整张脸烫地都能煮鸡蛋了。   小朋友在水果区站定,指着大红苹果问:“老师,你的脸怎么跟它一个色了?”   严真迅速瞪了他一眼,不敢回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思了,更遑论去看他人,所以,自然没有看到身后的顾参谋长微微勾起的唇角,几乎是无意识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生鲜区。   小朋友指点江山般地把一堆大虾划拉了过来,售货员阿姨不禁亲切地问:“小朋友,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小朋友一派天真地指了指戳在旁边的两位大人:“我们这是一家三口!”   售货员看了严真和顾淮越一眼,俊男美女,确实挺登对的,于是更加热情地推荐盛在大盆子里的草鱼:“是吗?那再来条鱼好了?”   于是小朋友又兴高采烈地去摸鱼。   严真看着他,不禁乐了。   顾淮越淡淡地移开视线,看向严真:“再选点儿别的吧。”   “嗯?”   “你奶奶说你海鲜过敏。”   严真顿时愣住。   顾淮越看了眼小朋友:“你在这里陪着他,我去选点儿别的,口味清淡的就可以吧?”   严真愣愣地点了点头,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才回过神来,摘下手套用冰冷的手捂住脸。真是要了命的烫啊。   等到选好了东西往外走的时候,严真忽然感觉到下腹一阵坠疼,她闭了闭眼,等疼劲儿一过,她就明白又该圈点儿啥回去了。   她停下脚步:“你们现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东西要买。”   一大一小顿时转过身来,顾淮越问:“还需要什么,我帮你去拿。”   严真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就可以。”   “没关系,人太多了,你走过去不方便。”   说着他松开推车就要过去,严真忙拉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不用。我要拿的是……卫生巾。”   瞬间,两人都尴尬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顾淮越折过身,重新抓住了推车。严真压低脑袋,也只听见这样两句对话。   “顾珈铭,齐步走。”   “干啥。”   “排队结账去!”   终于坐到了车上,买的东西太多,后座几乎都要放满了。严真只好留小朋友一人坐在后面看守物资。其实严真在前面坐的也不安稳,尤其是一偏头就能看见他的侧脸。   小朋友在后座百无聊赖,小眼睛一瞄,不小心就看到了对他来说是限制级的画面。两个大人在玩啵啵,而且还是旁若无人般地玩啵啵。小朋友很不屑地撇过头去,可是没坚持多久,他又撇了过去。   以他锐利的眼神可以看到,捧着漂亮姑娘啃的小伙儿长得很机械,用林小小的话说,就是“一朵儿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看他们俩还不如看首长跟严老师呢(某猫:这是神马可比性……)   忽然,小家伙眼睛一亮,站在驾驶座和副驾中间的位置,喊了一声“严老师”之后又喊了一声“爸爸。”   严真闻言转了过去,恰逢此时顾淮越也转过头来,开始倒车。小家伙不禁一乐,抬起胳膊扣住两个大人的后脑勺,用力一推。   严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唇上瞬间袭来的柔软感觉惊到,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终于补全了。   不好还摘要里叨叨,只好在这儿说了。终于补全了。   那啥,都看到吻了吧,都觉得坑爹吧。我给你们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拿花砸(不过不要重复打分哦),没砸地速速来砸吧,俺挺得住!   诶,不过乃们也得体谅某猫啊,在美人的JQ压力下,我是浪费了多少脑细胞在保证剧情连贯性的情况下想出了这个曲线救国滴吻啊,5555。   31书版   电光石火间,两人迅速分开了。   严真捂住心口,很轻易就能感觉到急剧加速的心跳,眼神压根儿就不敢往旁边看。顾淮越则是愣了一下,握住方向盘的手仍不自觉的转着,直到车尾快撞上车库的大门时才猛然回过神来,转动方向盘,将车倒了出去。   期间还不忘瞥一眼顾珈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小崽子正捂着嘴笑呢。   他站在副驾后面,戳了戳严真的肩膀:“严老师。”   严真不理他。   于是小朋友百折不挠地戳,严真恼羞成怒地从车窗这一边扭过头去,凶巴巴地问:“干嘛?”   小朋友嘟嘟嘴:“老师,今晚做油焖大虾和红烧鱼吧。”   先油焖红烧了你再说!严真简直想磨拳霍霍了!   忽听顾参谋长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说:“顾珈铭,坐好。”   声音淡定自如,严真转过身去,用余光打量了他一下。侧脸依旧很平静,只是嘴角似乎有着可疑的弧度。   他在笑?   顾珈铭磨磨唧唧地蹭到了座位上,眼神在前面两个大人中间瞄来瞄去,心里很是不解:同样是啵啵,反应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回到家严真就自觉地躲进厨房去准备晚饭了,顾家父子一对视,顾参谋长果断地拎起小朋友的后衣领子进房间去进行再教育了。听着咔嚓的一声门响,严真才稍稍放缓了动作,呼出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面前堆放的草鱼和大虾,又不禁觉得好笑。   不一会儿顾淮越从房间出来,直接进了厨房,他接过严真手中的草鱼:“我来。”   他脱了军装外套,一件军绿衬衣外罩了一件墨蓝色的线衣。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严真觉得他看上去柔和了许多。在她看来,穿上军装的他无形中就有一种迫人的压力,以致于每次看他她都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低过他领口上的那对领花。   愣了愣,严真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在前面忙碌。动作娴熟而精准,仿佛在他手下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把枪。   “珈铭呢?”她装作不经意的问。   “在房间反省。”顾淮越说。   严真顿了下,问:“你训他了?”是为了那个恶作剧的吻?   “小施惩戒。”他将处理好的草鱼放入水盆中,“不然下次还得这么被他外婆提溜回来。”   原来是,这个原因。   严真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劲儿。脑子是彻底混乱了,她按按太阳穴,准备洗米煮饭。只是还没碰到水龙头,就又被某人半道截去。   顾淮越抬头,看着她说道:“我来吧,你去休息吧。”   今天是她“每月都有那么几天”的日子,她知道,他也知道。   这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严真一想到这层意思就忍不住脸红!   洗净了手,她向外走去,准备去看看被“小施惩戒”的顾珈铭小朋友。   小朋友正叼了一根铅笔坐在书桌前发愣,神情有着不一般的严肃。严真走近,伸指弹了弹他的脑袋瓜。   啪嗒铅笔掉了,小朋友捂着脑袋瓜抬头怒目而视,看到的却是严真笑吟吟的一张脸。   “干嘛。”这次换小朋友没好气了。   严真在他身边坐下,捞过他面前的本子看起来。田字格里装着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汉字,细读起来,竟然是一首诗——白居易的《长恨歌》   这可完全不在一年级小朋友能力所及的范围。   她抬眸,看着顾珈铭:“抄这个干吗?”   小朋友蔫蔫的说:“每次犯错首长都会罚我抄古诗。”   所以说,现在已经进行到《长恨歌》的水平了?这小崽子平时得犯多少错?!   “那你说,这次你有没有错?”   “不光我一人,林家小孙子也有错,可是他爸爸就不罚他抄古诗!”小朋友忿忿道。   严真失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一样的,你爸爸是为你好。”   可小朋友哪领请:“还不如罚站呢!”   能武的干吗还来文的?   抄古诗能把那林家小孙子抄趴下吗?   严真可是忍不住囧了,敢情这小孩子满脑子的法西斯主义!   “而且,首长还说,下个月还得去外婆家。”这是最让他伤心的事情了。   “为什么?”明明这么不喜欢,却还要一次次的送去。   “首长说,外婆想妈妈,看见我就像看见了妈妈。”说着顾珈铭小朋友撅了撅嘴,“那外婆一定不喜欢妈妈!”   小朋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严真几乎失笑,看着他低下去的脑袋瓜,若有所思:“首长说的对,妈妈是外婆的女儿,外婆会想她的。”   “可是我就不会想妈妈。”小朋友忽然说,表情很认真地看着她,“这是不是就不对?”   严真愣住:“为什么不想?”   “因为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啦!”小朋友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不记得怎么想?翻照片哪有感觉!   严真无语,小朋友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是首长说,这样是不对的,妈妈也是不能忘记的。”   叹气的样子,十足地像个小大人。严真柔柔一笑,替他抚平了皱在一起的小眉毛,思绪却走得很远很远。   首长说,妈妈是不能忘记的。   她好像忽然忘了,这个家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主啊我有罪,这么晚更新还这么点儿字数。   可素俺今天真滴是忙啊忙,直到晚上九点钟以后才有的时间哇。T T   童鞋们,俺明晚还会更新滴,保证字数多多滴。   大家不满意,就拿花来砸俺吧,T T。   32书版   吃过晚饭已经很晚了。   严真匆匆洗了一个澡,今天一下飞机就连轴转,却直到此刻才感觉到累,也感觉到下腹的胀痛。说到这个严真就苦不堪言,每次一到这几天她就习惯性的胀痛。或许是刚刚从西藏回来的缘故,浑身上下进了寒气,此次更是尤为严重。   她跳下床,从包里找药。翻来覆去找了一遍之后才想起来,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那个老房子里没搬过来,包括她的药。   顿时,严真就觉得更疼了。   她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恰逢此时顾淮越刚把小朋友哄睡,从房间走了出来。   “珈铭睡了?”   顾淮越嗯了一声,眼眸微敛,便看见她捂着小腹的双手。他伸出手扶了扶她的胳膊:“不舒服?”   她点了点头:“有点儿疼,我去煮点姜糖茶。”   他抿了抿唇:“你坐下,我来煮。”   他将她扶坐在沙发上,随即走进厨房,打开灯开始煮姜糖茶。   好在东西都有,煮起来也很快。在煮茶的空当,他装了一个暖水袋给她。握着暖水袋,严真不禁胡思乱想。他的家世很好,长相英俊,身为职业军人,三十四岁就已经是大校,可以说是B军区某集团军校一级中最有前途的军官。   她怎么,会跟这么优秀的人在一起呢?还结了婚?   严真忽然有种凭空捡了个大便宜的感觉。   望着他沉稳的背影,她竟然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从来没有被这么照顾过,从来没有。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仿似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么爱粘人的孩子,忽然变得不爱说话,事事都想着要靠自己,不去求人。   连奶奶都说她,要强的要命。   “女孩子要强好啊,可是你呀,强过头了。”   她微微一笑,视线忽然变得模糊,直到手背一凉,才发觉自己掉了眼泪。   强过头,就算强过头又有什么不好?那种浑身上下被抽走一切什么也不剩下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尝第二次,有一次,就够了。   不要强地活着,压根儿就活不下去。   “好了。”顾淮越端着满满一碗姜糖茶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她一双发红的眼眶时,不由得顿了下脚步。   严真有种被抓包的狼狈:“我只是,只是有点儿……疼。”   她还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这个拥有敏锐直觉侦察兵出身的大校军官面前。   顾淮越放下茶碗,沉吟了下,很快下决定道:“我们去医院。”   严真被他吓了一跳,这,因为这事儿去医院?她慌忙拒绝:“不用,都这么晚了。”   “开车很方便。”他很坚持。   他的镇定忽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慌张:“没关系的!”   “严真!”他低声念出她的名字。   “我说不用!”她忽然发火道,只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看着顾淮越因为她这句话也沉默了下来,严真只好尽力找补:“我是说,挺一挺就好,我经常这样的,我每次都会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他终于抬眸看她,将她情急之中掉落在地上的暖水袋捡了起来,看着她说:“我知道了,暖水袋已经不热了,我去给你换换,你先喝茶吧。”   看着他的背影,严真立刻就变得很沮丧。   打是亲,骂是爱。   不亲不爱,怎么吵得起来?   和平共处的天经地义!   只是,一想起这个,她竟然会感觉到淡淡的酸楚。   严真不禁嗤笑一声:“还真是活见鬼了。”   第二天是被顾园打来的电话吵醒的,顾家老太太打过电话来“兴师问罪”,说是听冯湛说人早到了,可是在家里只看见了行李,便打个电话来问问。   “我说,你们也别在那边折腾了,三个人也弄不出来什么,不如过来这边吃。”   其实,顾淮越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不知怎么,严真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嗯,只是淮越他今天不在家。”   老太太一听着急了:“他不在家能去哪儿了啊?”   握着他留的字条,严真有些吞吐地说:“我也不太清楚。”   确实,要是能从一张只写了“我有事出去一趟,早饭已准备好”的条子里看出他去了哪儿她可就神了。   老太太在那头兀自念叨了一会儿,末了嘱咐她跟小祸害务必回去吃饭就挂了电话。   瞬间安静了。   她躺回床上时,被窝已经凉了一半儿,只是垫在小腹上的暖水袋却还有着不低的温度。她隐约记得天将亮的时候他就起床了,接了一个电话就开始整理内务外加做饭,动作很轻,可是她还是听得出来。   尤其是他取走了她揣了一夜的暖水袋,又给她换了一个热的来,他还记得她昨晚因为这个烦躁发了火。   严真将这股小小的热暖捂得很紧,紧得暖得她想掉泪。   其实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就好像回到入藏的那一天,她蜷缩在颠簸的车子,任由他按揉着她的太阳穴,而后暖暖的睡去。这一夜,她也有了类似的感觉。   一定是在做梦吧,严真想。   ……   …………   “要我说啊,干脆把这家挪到B市去得了,省得我们这两老的年年还得催你们回家,事先还得准备一箩筐的好话!”   顾园,阳光下,李琬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道。她再给小儿子的两个宝宝做棉衣,一想起这两个宝贝蛋儿,她就忍不住心疼,这抱怨的话也就说出口了。   你说好不容易孙子孙女都齐活了,还一年到头都摸不着,可不得抱怨几句嘛。   梁和吐吐舌头,继续替婆婆压着棉裤边儿,方便她缝补。   严真微微一笑,坐在旁边看的认真。   “要说起来,这罪魁祸首还是这老头子,要不是他,两儿子也不至于当兵去,还跑那么远!”   又老调重弹了!   又旧事重提了!   老爷子哼一声,继续跟小儿子顾淮宁下棋。   这偌大一个家,里里外外,老老少少共三对儿,可独独她现在是一个人。   不,她也不是没人陪,这不顾珈铭小朋友还在呢嘛,严真眼眸转了转,拍了拍衣服,向客厅走去。   梁和和抬了抬头,看着严真走远,不禁压低声音跟李琬说:“妈,二哥今年还回B市过年吗?”   话刚一出口,就被李琬瞪了一眼:“小点儿声,你是怕你嫂子听不见啊?”   敢情这老太太还打算瞒着?梁和苦笑不得。   这是瞒得住的问题吗?   她望向那个瘦削单薄的背影,默默出神。   直到傍晚顾淮越才姗姗来迟,他将车子停在了顾园大门外,正了正军容,才下车向里面走去。   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师长刘向东的电话,说是师里有个人在特种部队选拔赛上出了事故,就近送到了C市的市直医院,事出紧急,刘向东正在军区开会,就打了个电话给他,让他代表师里去看一看。   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一天。   果然,一进门,李琬就开始念叨了。   “我看你这休假比不休假都忙,你们师里缺一人就不转了?”   顾淮越淡淡一笑,看向严真。   家里用的是地暖,温度很高,所以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线衫,脸颊透着红。   他淡淡问道:“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严真摇了摇头。   老爷子倒是不以为意,一边慢慢下楼一边说道:“这当兵的哪有什么休假,命令一到,立马走人!”   说完就被李琬横了一眼。   “前几天我才见你小叔,听你小叔过,过完年后将举行一场跨军区演习,二炮部队协同作战。有没有你们军的事儿?”   顾淮越摇了摇头:“命令还没下。”再多的消息也只是传言,“不过按照军里要求,各单位已经开始准备了。”   “那就有准了。”顾老爷子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那你这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一句话问的他沉默了下来,他得知这个消息后自然是有些兴奋的,只是现在他还不想谈离开这个问题。而严真,依旧很淡定的看着他,仿似他说什么答案,她都能接受一般。   想了想,顾淮越说:“越快越好。”   不光是因为演习的缘故,还有就是师长刘向东已经连续值了两年的除夕夜的班儿,今年,轮也轮到他了。虽然,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在C市过过年了,这些话他忍住了没说,可是知子莫若父,他的心思,老爷子大抵也都清楚。   老爷子沉吟了片刻,看向严真:“你打算怎么办?”   严真回过神来,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顾淮越。无论是他的领花还是肩章上那四颗星,都亮得扎眼。   她想了想,忽然问:“如果我们要过去的话,方便吗?”   说的面前两人都静了一瞬。忽然,老爷子大笑出声:“行了,那就让淮越带着你们到B市过年。”   严真淡淡一笑,只是那种眼神在顾淮越看来,未及眼底。   想了想,他还是在众人转身忙碌的时候扶住了她的小臂:“严真。”   他是有话要说,可是严真明白他想问什么,抿唇一笑说:“我可不想快到过年的时候某个小朋友又要我带着他去找爸爸。”   柔软的声音,让顾淮越稍稍愣了一下,而后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囧啊,困shi了。   这几天晚上状态不好,码字的时候也很慢。T T   所以先向等文的大家道个歉。   这几天写的比较纠结,所以明晚我大概不更了,等到后天晚上多攒点儿字一起更新。T T。   睡觉去也,明天还有课T T。   话说,看过中校的美人们,应该知道为啥二哥会在B市过年吧。   33书版   小年夜。   顾家小年夜的饭从来都是除夕夜的标准。这样的高标准,从来也都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六年以来从也没有在家过过年的人。   李琬将最后一盘菜端上餐桌,菜已经热了一遍又一遍,只是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回家。严真挂下电话,看向李琬摇了摇头。李琬不禁皱起了眉头:“还是没人接?你说这小年夜的晚上他还能忙什么?”   今天下午顾淮越将严真和珈铭送了过来,接了个电话便很快开车走了,严真根本来不及细问。   梁和在一旁打圆场:“妈,再等等,不着急,你看淮宁不是也刚来。”   瞥了也是刚刚进门的小儿子一眼,李琬怒道“那能一样吗?你们会在B市过年,他能吗?”   顾淮宁挑了挑眉,没在老太太气头上插话,直接揽住自家老婆向餐厅走去。   顾珈铭小朋友早已蹭上了餐桌,抓起自己最爱的凤爪开始啃了。在他看来,奶奶是最没意思的啦,每次过年首长休几天假要回B市时,奶奶都要发一次火,可是哪次把首长留住了?   顾小司令摇摇头,继续啃凤爪。反正他是跟严老师还有顾首长一块儿走,没啥可烦恼的。   顾老爷子看了小朋友一眼,放下报纸:“行了,先吃吧。”   于是便只好开饭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就连张嫂也表情惋惜地收拾着餐桌。她今天是大展手脚准备了一桌饭菜,没想到这样不欢而散。   严真一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时针堪堪指向九的位置,已经九点了,现在的他,能在哪里呢?   正想着,院子里忽然想起了车喇叭声,短促的两声。   严真还没反应过来,顾珈铭小朋友就率先奔了出去,等她推开大厅门的时候,小朋友已经抱住了来人的大腿,撒娇似地蹭着。   看着来人,严真愣在那里。倒是随后跟出的李琬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道:“您老来了?”   来人是严真的奶奶。   李琬嗔怪地看了一眼站在奶奶身边的顾淮越一眼:“你说你去接就接呗,怎么不事先说一声!这大晚上的,还是小年夜的晚上,把老人家给折腾来了!”   顾淮越刚下车,扣上军帽,淡淡一笑。   奶奶笑眯眯地拍了拍李琬的手:“这是我的意思,你别训小顾。你看我这傻孙女,还在那儿愣着呢。”   奶奶说完,站在严真身后的梁和就推了推她,她猛然回过神来,眼眶却忽然红了。   “瞧瞧这出息。”奶奶抹了抹她的眼角。   本是擦泪的,可严真伸手抱住了奶奶,泪便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来了。   今晚这个二居室的房子是热闹起来了。   顾珈铭小朋友穿着棉拖快乐在两个房间内奔来奔去,他看着面前两个棉被,脑子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是把印着加菲猫图案的棉被抱给老奶奶盖呢还是抱这个哆啦a梦的?   小朋友苦恼不已了一会儿,脑袋瓜子被弹了一下。他立刻向上望去,两眼立马眯起来了。顾首长!   “爸爸,你帮我选一个!”小朋友欢腾地说。   顾淮越解开了常服上的风纪扣,目光懒懒的看着儿子,伸出手又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等你折腾好你老奶奶早睡着了!”   小朋友瘪瘪嘴。他忘了,还有一个人比他更激动。   奶奶睡觉的床上,已经铺了两床被子了,既厚实又暖和。小朋友看着床上的两坨棉被,沮丧地压低了脑袋。顾淮越也收回目光,看着儿子笑了笑:“去跟老奶奶道晚安。”   铺好了床,严真端详了一会儿,又去扒柜子,嘴里边还小声嘀咕着:“还是再盖一床吧。”   奶奶忙哭笑不得地拉住她:“好啦,你要给我捂出一身痱子呀!”   严真不好意思地顿住了脚步,虽是挨了训,却像个孩子一样傻乐。   某只小朋友蹭到了奶奶面前,奶奶揽住他乐呵呵地笑了。   躺在床上,严真难以入睡。   她翻过身,看着紧闭着双眸的奶奶,默默出神。良久,又翻个身,躺了过去。   奶奶却突然睁开眼睛了,瞧着严真的背影笑出了声:“小真,今晚让小顾跟珈铭睡是不是不太好?我看那个床,那么小,能挤下两个老爷们?”   严真替奶奶掖了掖被角:“没事的,反正有个是小老爷们儿,不占地儿。”   两人都低低笑了一声。   “奶奶,怎么今天忽然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来看看你,这才一个多月没见,我想我这外孙女想的心都疼了。打你爸去世,你还没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呢。”   就连大学,严真都是C市读的,见天回家住。算一算,这真的算分开最长的一段时间了,严真不由得往奶奶那里蹭了蹭。   “在这多住几天吧奶奶。”   “不了,后天我就回去了。”   “这么快?”严真有些失望。   奶奶瞥她一眼:“要不是小顾我还不来看你呢,没良心的丫头。”不理会严真讶异的眼神,奶奶说:“你大伯今天送我到市里检查身体,还没想着打电话找你呢,小顾的电话就过来了,说今天小年,提前给我拜个年。然后小顾就说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说到这里奶奶故意卖了个关子。   严真果然好奇了,一边给奶奶垫了个小枕头一边问:“他,说什么?”   奶奶悠悠然地躺好,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他原话说呀,严真她,想奶奶了。我就想,那就来一趟吧,于是今儿中午小顾就直接开车来接我了。怎么,小顾没告诉你?”   严真摇了摇头。   奶奶笑道:“那就是他想给你个惊喜。”   奶奶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蜷缩回被窝里,脑子里只回想这刚刚那一句话——严真她,想奶奶了。   原来他都知道。   就算是到年根了乡下也很忙。奶奶后天还是走了,顾淮越亲自开车送了回去,走之前刻意没叫醒她,可是她还是知道,闷在被子里也没出来。既然这是奶奶的意思,那她就当不知道吧。   只是,房门咔嚓一声关闭后,严真却再也睡不着了。起床看着窗外,瞬时有些惊讶。原来昨晚下雪了!路上一层积雪,有几道碾过的车辙。   天还没亮呢,走的可走早!严真小声嘀咕一声,看见放在床边的空行李箱才想起,没过几天,他们也要走了。   去那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涉足那个她从不曾进入的世界。   以前常常听别人口中说着“婚姻”这个词,严真总会觉得,不过是多了一个人过日子。真正轮到了自己才明白,那不只是日子与日子的叠加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人,和心。   他对自己,算是上了心吧?严真自问,而后又自答——那就好,那就好。   入冬以来就没下什么大雪,轮到他们要出门了,老天爷倒是给了面子下起了搓绵扯絮的大雪。   这次回来时不是顾首长开的车,汽车连里有一个兵家也是C市的,就顺道一路让那个兵开了回来。这回走了,得顾淮越亲自上阵了。李琬不放心,说要安排一个人送,顾淮越拒绝了,两个字:麻烦!   李琬没办法,只好嘱咐他们路上开车小心。   严真将珈铭扶上车,回过头来向身后的四个人告别。顾淮越将她的包递了过来,严真抓住,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顾淮越笑了下,扶了扶她的肩膀,开门上车。   出发了。   ……   …………   早上九点出发,在行驶了将近四个小时之后到达了B市。   严真在后座,老远就看见收费站口前堵了长长的一条龙。睡了一路的顾珈铭小朋友此刻终于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扒着顾淮越的车座就问:“爸爸,啥时候到呀?”   顾淮越头也没回:“堵车了,等一会儿。”   小朋友郁闷了,从小书包里掏出囤的零食开始啃:“坐飞机多好,嗖地一下直接空投到家!”   严真笑了笑,替他把衣服整好。B市比C市偏北,降下窗户,便能感觉到刺骨的冷意。   好容易过了B市的收费站口,连市区都没进,直接沿着外环线进了一条小道,一路过去,分外空旷。这是B市的郊区。   B市这几日也下了场大雪,比C市要大得多,C市市区的雪经过车流碾压,早已化了,这里却不同,一路走来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就连路上这车辙都分外整齐,而且这车辙也与一般的车子不一样,像是履带碾过后留下的。   严真正好奇,就听见前头顾淮越说:“这是坦克车留下的车辙,这几天师里在搞训练。”   原来如此,看来a师师部已经不远了。   车又开了几分钟,已经可以看见师部大门口站岗的哨兵了。大门封着,顾淮越将车速慢了下来,让哨兵对过牌照后才缓缓向里开去。他的目的地是掩在侦察营营部大楼后三百米处的一栋小楼——这就是家属区了。   严真看到这栋楼,忍不住吃了一惊。放眼望去,整个师部,无论是侦察营还是炮兵营的大楼都是整饬有序的,还是一色灰。只有这栋家属楼,孤零零的一个儿不说,楼外头还刷了一层红漆!更彰显出它在整个师部的特殊性了,别看藏这么深。   提前接到电话来接他们三人的是一个年轻中尉,他是营房科的一个干事,姓李。年轻的中尉看着严真两眼发直地看着这栋楼,不由得笑了笑:“这快过年了,嫂子们嫌冷清,就把这楼的表子重刷了一层漆,图个喜庆!”   严真尴尬地笑了笑。她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刚看到这栋楼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词是绣楼。   顾淮越淡淡的笑了笑,将房子钥匙交给严真:“你带着珈铭先回家,我去服务中心看看去。”   “好。”   严真答应一声,跟着李干事向楼里走去。   这楼不算新,但是楼道倒是挺干净的。   “小李,这里家属很少吗,怎么就一栋楼?”严真还对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大院有着清楚的记忆,当时父亲所在的部队是一个驻扎在小县城的二炮导弹旅,人肯定是没有a师的多,但是光家属楼可就盖了六栋。   小李提着行李一路气也不喘:“嫂子,您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吧,咱们这儿太荒了,就算嫂子们过来也是待十天半个月的,不常住。有常住的那也是在这儿有副业的。”   “副业?”   小李嘿嘿一笑,“就是在营区里开饭店和小卖部的,靠战士们消费赚个小钱呗。”   严真了悟地点了点头。   “嫂子您来的是时候,没别的时候,就过年的时候人多。”   说完,也到站了。   严真笑了笑,拿出钥匙开了门。小李拿出电卡送上了电,也算交代了差事,敬了个礼走了。   严真终于有时间打量这栋房子。鉴于这地方的特殊情况,这栋楼盖起来的时候就指着当招待所用的。虽说比招待所看着高级一点儿,可是要比C市的房子,就差了一个档次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总不会住到一半儿被收走吧?她笑了笑,放下行李。屋子很干净,看样子之前有几个勤快的给打扫过了,不用她再动手。   顾珈铭小朋友往沙发上一挪屁股,嘴里还嘎吱嘎吱地啃着零食,可是神情却有些惆怅,严真开了暖气,一边往外拿行李一边问他:“怎么了,顾小司令?”   小司令叹了口气:“在想我那群孬兵。”   严真笑了:“怎么,才离开一天就想了?”这得多深厚的战友情谊啊   小司令看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老师你不懂,我是怕我走了之后林梓那小子挖墙脚!”   严真瞬间就挂了“囧”的表情,恰逢此刻有人敲门,严真向珈铭扬了扬下巴,小朋友不情不愿地蹭去开门,是顾淮越顾首长,此刻他手里正提了两大袋子。   严真愣了一下,慌忙去接。   “不用,我来。”他笑了下,将袋子放进厨房。   她拨了拨塑料袋,才发现里面装的都是日用品和食材:“怎么买这么多?”   顾淮越松了松风纪扣:“这里的食堂你们恐怕吃不惯,还是在家里做吧,我也回来。而且,快过年了……”   是个家,就要有个家的样子,哪怕这里是野战部队。他还是头一次上服务中心买那么多家用的东西,一路走过来受的注目礼,简直可以论坦克车装!简直就差喊口令了:“参谋长准是把老婆给哄来了!”   想到这些,顾淮越不禁微微一哂,笑骂了声孬兵。   严真当然不知道这些,厨房里米面气齐全,几乎可以开火做饭了。她将袋子里的食材挑出来,说:“晚饭就在这里做吗?   “不了。”顾淮越摇了摇头,“今晚先去外边吃。”   照顾军嫂们的副业?   “你还记得席司令么?”   “记得。”严真点点头,B军区的一把手。更何况,上次还是在演习场上见的,印象能不深刻么?   顾淮越带好帽子,利索地扣上风纪扣,看向严真:“席司令刚下军令,今晚就上他那儿蹭饭——带上老婆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木有JQ,但是JQ不远了。   回到部队的顾二有点儿不一样,为啥米呢,到了自己地盘就应该放松放松嘛   这样一如鱼得水,就好发展JQ了呗。   下一章男二出场哦~   PS:明晚还有更新,求留言,T T。   再PS:此文首发**,不授权任何形式的转载。虽然知道没用,但我还是说一句吧,诶。   飘走,这周真是忙到shi,连QQ都挂的好谨慎啊~   最后一句:“JQ不远了!”   34书版   一进这部队大门就要见这个军区的最高级别的领导,严真顿感压力。只是,顾淮越看上去心情好像不错。   席少锋席司令的家在B市市郊,距离师部不算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顾淮越常来,熟门熟路,哨兵也不查,直接就放了进去。车子停在一座二层小楼前。   三人下车,正好碰着席司令的秘书梁伟明从里面走了出来。   “梁秘书。”顾淮越与他打了一声招呼。   梁秘书笑了笑,摸摸顾珈铭小朋友的头:“你们过来了,进去吧,司令在里面等着呢。”说着电话响了,梁伟明一看,眉头又皱起来了,“瞧瞧,这还没走呢,催命电话又来了。”   顾淮越:“是嫂子?”   “是你嫂子就好了!”梁伟明苦不堪言,“D师的老大,沈孟川。这小子是一天一个电话问候司令,现在是连带着我也捎上了,也不知道是要搞什么名堂!”   顾淮越笑了笑,而严真听见这个名字却眼皮猛地跳了下。   意识到自己抱怨的对象曾经是那只沈猴子的军校同学,他赶紧拍了拍脑门儿,笑着打哈哈:“那我先过去了,你们进屋吧,司令该是看见你们车进院了,别让他久等。”   “好。”   两人握了握手,梁伟明匆匆离去。   一进屋就看见了正在忙里忙外准备晚饭的席司令的夫人钟黎英,钟黎英比席司令小了将近十四岁,五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比李琬还要年轻许多。只是钟黎英没李琬那么好命,夫妻三十几年,没为席司令添一个孩子,只有领养的一个女儿,现在在外国读书。   钟黎英是一眼就看见杵在门口的三人,又是惊喜又是嗔怪地向三人走去:“我还寻思你们什么时候到呢,怎么悄不声的就来了。”   顾淮越笑了笑,将手中提的见面礼递了过去。   钟黎英横了他一眼:“来就来了,还送什么东西。我只要看着你顾家这小宝贝儿,就满意的不得了!”   顾家小宝贝——顾珈铭,一扬小脸儿,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奶奶好。”   钟黎英听得心都软了,别说,这小家伙嘴还真甜。   最后钟黎英的视线落在了严真身上。严真原本淡淡笑着,被她这么一看,顿时有些紧张。   钟黎英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也消弭了她的紧张:“快进来吧,淮越不是外人,你呀,也别紧张。就当到了自己家。”   “听你钟姨的。”一道雄厚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严真微微侧目,看见席少锋披着军装外套走了下来。这次他没带帽子,严真才发现,原来他的头发白了一大片。   顾淮越站直敬了一个军礼,席少锋瞥了他一眼:“我刚说让你老婆放松,你立马给我来了一道,都坐客厅去。”看着小朋友,他顿时眉目柔和了下来,“这个小娃娃得让我抱抱。”   说着俯□去,费了点儿力才把顾珈铭同学给抱起来。小家伙看着没个子,但是肉还真是实在。席少锋闷闷笑了两声,抱着他向客厅走去。   席少锋是顾淮越的老首长了,最早顾淮越初当兵的时候,席少锋已经是西藏军区某边防团的团长了,就是庞凯现在坐的位置。后来席少锋调到了B军区某集团军,而顾淮越进了特种大队。直到六年前顾淮越调回了B军区某集团军a师,才算又回到席少锋麾下。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也算是这一老一少的缘分了。”钟黎英一边洗菜一边说道。家里有帮忙的阿姨和警卫员,可是钟黎英还是喜欢自己动手。一是没事做。她不上班,除了去老年人活动中心看看就没别的了。二是席司令也爱吃她做的饭。   顾淮越和席司令在客厅谈话,小朋友被警卫员带着去楼上看动画片儿去了,而严真则跟在钟黎英身边帮忙,不慌不乱:“伯母,您去过西藏吗?”   “当然!”钟黎英笑道,“我在那边一待待了十年呢,说起来,淮越在那里当兵的时候我们还没走,他这军龄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   “哦?”严真顿时来了兴致。   “那时候淮越在侦察连里还是个新兵,你席伯伯也不知道这号小兵,更不知道是他老战友顾长志的儿子。后来全军举行了一次军事技能比赛,你席伯伯团里有一个兵创了越五百米障碍的记录。你席伯伯一高兴,就把这个兵请到家里吃饭了,我这才算正式认识了淮越。那时候他也才在侦察连当了两年的兵而已。就算是他的家庭,我们也是过了两年才知道,你说这人能不能藏!”钟黎英唏嘘不已。   严真笑了笑:“他大概,是不想靠家里吧。”   当兵的,大多都有些傲骨。   顾淮越径自端起面前的一杯茶。   席少锋闲适地靠在沙发靠枕上,端了端鼻梁上的眼镜,一双眼镜仍不失锐利地打量着顾淮越。   “什么时候的事儿?”   没头没脑的一句,不过顾淮越还是听明白了:“早了。”   席少锋笑了笑:“要不是那天在草原上看见这两人,恐怕你小子还瞒着呢。婚礼也办了?”   “没有。”他简短的回答了句。   席少锋神情顿时严肃了几分:“没办就这么耗着?”   这架势完全赶上顾家老太太了,顾淮越还真有些头疼:“领证了,婚礼就慢慢来吧。”   席少锋即是他的老首长,又是他的长辈。私下里,顾淮越是要叫声席叔的。几年前他刚特种大队的时候,还是席少锋回来亲自送他到基地的。   后来联系就少了。   特种部队本来就对保密要求严格,基地内部个人通讯器材完全受限,拨个军线能找到人已经不错了,更别提老首长和老兵叙叙战友情了。   直到六年前,顾淮越忽然调回了B军区某集团军。   回过神来,席少锋也不打算继续盘问顾淮越,想起正在楼上折腾的顾家小崽子,他就想笑,而后又想起什么,神情又是一凛:“我听你妈说,你每年都带着儿子在B市过年,怎么就没见你来过家里?”   顾淮越听了只是淡淡笑了下。   席少锋咳了一下,不去追问,转移了话题:“年后两月有次大演习,军总亲自批过预案。这个你听说了吧?”   顾淮越:“听老头子提过。”他低头,琢磨着面前的那杯茶,好让别人琢磨不透他此刻的表情。   席少锋也不跟他打哈哈:“那D师师改旅的事儿你听说了没?”   顾淮越一本正经地说:“那是传言。”   席少锋摇了摇头:“军区里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还在决定的当口。真要改了,怕是D师一众上下不好接受。”   顾淮越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沈孟川就是为了这事儿找你?”   “不止。”席少锋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地看着顾淮越:“他要求,参加年后的演习。”   语罢,顾淮越沉默了下来,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的喊声,开饭了。   席少锋站起来,笑着拍了拍顾淮越的肩膀:“行了,先去吃饭。”   满桌子的菜,其中有一半儿都是严真的手艺。   一听钟黎英说,席少锋颇为意外地看着严真:“哪些是你做的,指指我尝尝!”   严真挪了几步,将餐桌转了转,几个精致的菜盘就停在了他的面前。席少锋挑起筷子尝了一口,眉毛顿时挑的老高,严真也就跟着紧张。   钟黎英笑着拍了一下老头子,嗔道:“你别吓小真了,我尝了,对付你这杂拌儿胃绰绰有余!”   其实不光席少锋一个人意外。   顾淮越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这要放在往常是没有的事儿。   严真尚且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直到他放下筷子,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她才放心。   饭吃到一半,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钟黎英立刻起身去接电话,是找席司令的。她扣住听筒,给他做了个口型:“沈家那只猴子!”   席司令这眉头是又皱起来了,“说我不在!”   这嗓门一吼,是甭想骗电话那头的人了,钟黎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淮越笑了笑,放下筷子:“您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沈孟川这人您还不了解。”   席司令挑了挑眉:“躲得一时是一时,一个师改编成一个旅是个大事,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也是我一人说了算。而且,我也不能因为他的几句好话就动摇。这不知道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几条中华就像从我这里套个口风,我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吗?”   一句话,说的在座的人都忍俊不禁。   钟黎英忙觑他一眼:“闭嘴吧你!”   吃过晚饭坐了一会儿就准备打道回府,深夜又开始下起了绵绵大雪。每让二老出来送,严真牵着顾珈铭的手等着顾淮越把车开过来。雪花落在身上,不一会儿就化了。还是车里暖和,严真上了车,紧紧的关上车门。   小朋友一上车就自发自动地蹭着她的腿睡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把脱下的外套披他身上。看着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严真忍不住嘀咕一声:“小坏蛋。”   然而一抬眸,视线恰与后视镜里顾淮越的视线相遇。   他从那里面凝视着后座,嘴角有着还未抹去的笑意。严真慌忙低下头去,不敢长久地与他的视线对视,就好像心里有鬼一样,还是活见鬼!   顾淮越勾了勾唇角,正要开车离开,就听见前方传来了喇叭声,还有一道光线从对面刺过来。   那是一对车灯。   他按了按喇叭,对面那对车灯终于暗了下来。车上面的人向他走来,借着车内微弱的光线,顾淮越和严真同时看清了来人——沈家那只猴子!   作者有话要说:沈猴子终于出场了。   沈猴子就是男二啊,推动两人发展JQ的男二啊。   那啥,我要说一下,那就是某猫是从来不删留言滴,俺求留言还来不及,肿么会删呢。听说**有专门扫留言的编辑,有些0分评可能字数较少而被扫掉,这个我也不太清楚。T T。不过还是要解释一下。   最后,求花,求留言,求收藏!   额,我本不想说这些,可是看大家感觉反应好大。于是只好来说一下吧。   慢热,是。   不止一个读者觉得慢热。我也承认,发展到现在只有一个恶作剧的吻,确实很慢热。其实之前也很苦恼,要说找个借口让两人发生关系又有什么难的呢,稍一迷糊了心神就XXOO成功了。   可关键是我不想那样,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点是要放在后面说的,在这里我稍微提一下,他曾经经历过一些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事,他对林珂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能全说是爱,有位读者说得好,他还是不懂爱,所以这一次我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来。让他体会到严真的好,让他经历一次正常的恋爱,让他慢慢爱上一个人。   其实故事发展到这里,大家都可以看到,二哥已经对严真有了感情了,而且不是一份浅薄的感情,再制造一个小冲突就可以来JQ了,不过两三章的内容。   我再想我是建议那些想看肉的美人们过一周再来还是我自己在下面默默地写写到JQ了再发上了。   弃文的,慢走不送。因为我实在无法说服你理解我的意图。 T T。这可能是我的失败吧,5555   35书版   吃过晚饭坐了一会儿就准备打道回府,深夜又开始下起了绵绵大雪。没让二老出来送,严真牵着顾珈铭的手等着顾淮越把车开过来。雪花落在身上,不一会儿就化了。还是车里暖和,严真上了车,紧紧的关上车门。   小朋友一上车就自发自动地蹭着她的腿睡过去了,严真只好把脱下的外套披他身上。看着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严真忍不住嘀咕一声:“小坏蛋。”   然而一抬眸,视线恰与后视镜里顾淮越的视线相遇。   他从那里面凝视着后座,嘴角有着还未抹去的笑意。严真慌忙低下头去,不敢长久地与他的视线对视,就好像心里有鬼一样,还是活见鬼!   顾淮越收回视线,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雪天,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只是刚拐过一个弯,两道光束毫无预兆地从那头照了过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喇叭声。他猛然踩了刹车,车子刚停稳,一辆越野吉普就擦着猎豹车身而过,没有丝毫的迟疑。   严真护住顾珈铭的脑袋,匆忙着向外瞥了一眼,看见了吉普车上驾驶座上的人,沈孟川——沈家那只猴子!   透过后视镜看着迅速消失的吉普车,顾淮越的表情倒是很平静,停顿了片刻,又踩了油门迅速离开。   回到家里,顾淮越把小朋友抱到了床上,裹紧被子确认他睡着之后才关上灯向客厅走去。   严真正坐在沙发旁发呆,手里握着一杯已经不冒热气的水。顾淮越走过去,替她又重新倒了一杯:“不休息吗?”   严真下意识地握紧水杯:“我只是刚刚想到一件事。” 她直视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去草原的时候,我们误入了D师的驻地,还是沈孟川打电话让姜松年来接的。”   他愣了下,笑说:“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严真笑了笑:“他好像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事。” 至今严真还记得他那表情,斜睥她一眼,说:“怎么这副样子?别是骗人的吧?”,想起来严真都觉得胸闷。   顾淮越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他侧目,看着严真,只是她低着头,让他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做得不足,而这些不足或许会让她感觉到委屈。   实际上这不能怪沈孟川,他们两人是同一个军校的同一届学生,更巧的是专业一样,都是侦察指挥系,到最后干脆连辅修的专业都一样,通信工程。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两人难免有针尖对麦芒的意味。   这种暗地里的较劲一直持续到军校毕业,顾淮越去了西藏军区当兵,沈孟川直接调到了B军区A师侦察营,直到六年前他调回来,调回a师。   本质上两人不太一样,他经历过太多沈孟川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所以他看上去要比沈孟川更加沉稳,理性。席司令评价他说他适合带兵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在任何情况都可以保持理智。只是有一点他不及沈孟川,那就是热情。他的性子,寡淡的过分了。   回过神,他看着严真:“沈孟川只知道我已婚,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我军校的同学,不过军校毕业之后就没再联系。”还是六年前他调回a师之后见得毕业之后的第一面,不过那也算是两人针锋相对的开始吧。   “那他,知道你前妻去世了吗?”   严真试探的问,顾淮越则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答:“不知道。”这件事儿,就算放眼全军区,知道的人也没几个。   严真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她握了握手中的水杯,又凉了,凉到了心底。她似乎,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触到了不该碰的雷区,因为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黯淡。严真只好笑笑:“我不问了,去休息吧。”   两个屋,大床和小床。小床被顾珈铭占了,那今晚也只有同床共枕了!   “严真!”顾淮越忽然叫住她,严真转身,听见他说,“婚前我说的话,都还算数。”   严真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的平静了,甚至还带了些歉意,虽然只闪过一秒,可是严真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揪着疼起来了!   严真讶异:“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没什么。”顾淮越说,“我只是怕,对不住你。”   严真哑然,良久,她笑了,笑容有些勉强,又有些苍白:“那你要努力对我好。”   “好。”顾淮越低声应道。   ……   …………   部队上讲究一切从简,不过这要过年了可不能那么将就。   早晨起床,严真洗了把脸去厨房做早饭。翻箱倒柜后才发现家里的东西不算多,服务中心的东西也不全,合计了一下,还真得去趟B市市区。   她转过身去,正好看见顾淮越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身常服,穿得挺刮。她愣了下,登时就反应过来自己还穿一件傻不拉几的睡衣在房间里晃悠呢,只好又折身返回厨房!   “严真。”   她听见他喊她,立马应道:“早饭马上就好了,你叫珈铭起床吧!”   “早起了!”回应她的是一声清脆的童声。   她立马张大眼睛向外看去,只见顾珈铭小朋友慢悠悠地从卫生间晃了出来,表情很是牛气!   顾淮越弹了弹他的脑门,看向严真:“今天有到市里的班车,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去买。”他昨天已经把服务中心的东西搜刮遍了,要不是服务中心的梁嫂子含泪恳求他留下一点儿让她自己兜回家,那他肯定就扫光了!   严真可不知道这些,点点头,算是听见了,顺带把早餐端了上来。   虽然已近年根儿,但是部队的训练还是不能落下的,这大院的家属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外面就已经想起了装甲车坦克车驶过的声音。到底是在部队,偷懒都有种犯罪感!所以,顾淮越今天还是要工作的。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下,趁吃饭的功夫严真已经换了衣服,他沉吟了片刻,说:“我走了。”   “嗯。”严真抬头,应了一声。   顾淮越点了点头,开门离去,听着门咔嚓一声响,严真回过头来看顾珈铭小朋友。只见小朋友一边叼着一个煎好的糖心鸡蛋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嘴里嘟囔着:“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严真拿勺子轻敲了下他的脑门:“吃饭!”   她得努力让自己别胡思乱想,得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   这是严真第一次来B市,偌大的古都人也多的要命,单是从师部坐车到市区就坐了三钟头的车,还不包括其中堵得一个小时!   严真牵着顾珈铭的手在商场里逛,因为要买的东西太多,所以严真的眼睛几乎都快变成雷达了,在货架之前迅速扫射。   她拎起一只鸡,想放进购物袋里,没想到顾小司令发话了:“首长不爱吃那个!”   严真扫他一眼:“哦,那你说你爸爱吃什么?”   顾珈铭指了几样:“首长就喜欢清淡的,我奶奶说,这是因为我爸搞侦察的,胃弄出毛病来了。”   这,这是什么逻辑?严真这个顾小司令的后进兵还有点儿不明白。哦,对了,她最近成了小司令的后进兵了,原因在于他的那帮孬兵全在C市,这儿没人陪他玩儿了。严真听了这个,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自惭形秽,说到底还是个候补的!   商场的最后一站是——玩具店!   顾珈铭顾小爷们儿逛商场最大的乐趣就是买玩具,此次尤其重要,因为来B市之前首长嫌他的玩具太多太麻烦,都搁家了。用小司令的话说得重新装备。   严真靠在购物推车上,看他挑选玩具看得专注。   视线稍稍一偏,扫过某处时停顿了一下,那是一个穿军装的人,身形跟顾淮越一样挺拔清减,不过肯定不会是他。   他此刻正在忙,严真心里念叨。只不过下一秒,那个人转身,她就愣住了。   这,这不,沈孟川么?   沈孟川显然也看见了她,原本被他烦躁地抓起的头发就这么滑稽地树立在脑门上。严真是越看越想笑,只好别过头去。   沈孟川反应过来,一把把抓在手里的帽子扣上脑袋,大步流星地向严真走去。   “你好。”   “你好。”严真学着他说话。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着她的购物车,“怎么,顾参谋长放着年假不休回部队值班儿?这好家伙,说好年后两个月的军演,还没过年就已经整装待发了,我部表示佩服。”   说完,严真还没反应,小朋友就首先怒瞪了他一把。   沈孟川背手弯腰,打量着这个小崽,笑了:“不是我说,你还给他带孩子呢?不烦么?”   严真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烦?”   “没见过做人保姆还这么尽心尽力的!”沈孟川感叹。   顾珈铭小朋友登时就更加不乐意了:“什么保姆呀,你们家保姆长这么漂亮啊,这是我们家首长的老婆!”   严真囧囧有神地看着顾珈铭,而沈孟川则一脸惊诧地看着严真。   良久,他抓下帽子,揉了揉头发,有些结巴地问:“你,你是他老婆?”   严真纳闷:“不可以么?”   沈孟川抹了一把脸:“你姓甚名谁,职业是啥?”   严真皱了皱眉,这人查户口来的:“姓严名真,小学教师一个!”   沈孟川呆呆看了她两分钟,末了低咒一声靠。   他粑粑头发:“不是我说,顾淮越他老婆不是姓林么?”   严真脸色变了变:“那是他前妻,已经去世了。”   “那你是……他的现任?”沈孟川问道,见她点点头,不禁又粑粑头发。   严真看着他,只觉得好笑:“你来商场干吗?购物?”   “陪一只迷路的兔子来买东西!”他不甚耐烦地答,瞄了瞄严真,他又说:“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啊”她笑,“是你找人把我跟珈铭送到953的。”   他不是说这个!   还未待他说出这句话,一个女孩站在货架的另一头高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沈孟川!”   沈孟川吼了声等会儿,又扭过头对严真说:“你好好想想,你肯定能想起我来……”说完,抓着帽子急急地走了。   只剩下严真和顾珈铭站在原地,一脸的摸不着头脑。   顾珈铭:“这个叔叔好奇怪……”   严真:“我也这么认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抱歉啦,因为这个周末一直在忙论文的事情,只能抽出今天上午和今天晚上的时间码出这点儿字,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   最近这三章算是此文的一个小重头戏啊,所以我要慢慢写,要写的好一点儿。   额,还是建议等待JQ的同学耐心一点儿,不然我压力好大呀,T T   5555   ╭(╯3╰)╮   求留言,求撒花~   36书版   年后的演习迫在眉睫,虽然军里还没正式下命令,但是日常训练还是不能怠慢,更何况,这次与G军区的对抗是一次不设预案的实战演习,所以更得慎重了。   顾淮越今天刚回来,一碰见师作战参谋唐磊就听他倒豆子似地抱怨:“参谋长,老刘同志扣押我快一星期了,让我给他写作训计划,原有强度上再抬高标准的作训计划,这大过年的不是找骂么?”   他拍拍这个年轻少校的肩膀,向刘向东的办公室走去。这个山东汉子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过过年了,部队训练重,不过几天的功夫还是抽得出来的。顾淮越考虑了再三,还是劝他回去。   谁想刘向东一挥手:“别扯没用的!你嫂子现在正在路上呢,明天就到师部!“   顾淮越怔愣了下,笑了。   这个年,过得不寂寞。   “听上面领导说,这次演习会从咱们军抽调一个师。”刘向东掂量着说,“对了,你听说D师要改编的事儿了吗?”   顾淮越掀眸:“传这么快?”   刘向东苦笑:“能不快么?沈孟川都直接跑到席司令那儿了,这全军上上下下还有谁不知道。”   顾淮越摇摇头:“他应该有他的打算。D师毕竟是支老部队,不能在他手上丢了番号。”   “哦,那上一次对抗咱们还打他那么惨干什么?”刘向东放下笔,双手交叉着看着顾淮越。   顾淮越笑了笑:“那不一样,蓝军的设立目的之一就是检验红军的作战能力,找出不足,进行针对性训练。沈孟川有时候脑子会犯轴,咱们就负责教会他一个道理。”   “啥道理?”刘向东这次算是好奇了。   “兵者,诡道也。”   刘向东听完,那叫一个佩服。   晚饭前半个小时,顾淮越就被刘向东“赶”回了家,顾淮越无奈,只能整整常服下楼。走出师部大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门口站岗的士兵起立敬了个礼,他迅速回礼,在楼口站定。   师侦营的一群老兵刚从靶场上回来,扯着嗓子吼着“打靶归来”,有几个开敞篷吉普的尉官看见他还不端不正地敬了个礼。顾淮越微哂,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一个二个在雪地里摸爬滚打了一下午,这会儿恐怕都冻坏了。   顾淮越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看不出速度快,但是若要身边再跟一个人,就对比出来了。没多久,他就走回了那栋红色单元楼。   打开家门,铺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和饭香让他在门口顿了一下,正在捯饬新买玩具枪的顾珈铭小朋友一扭头,立马撅起屁股噔噔澄地向他跑去。   “爸爸,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他挑挑眉:“说。”   “帮我组装枪吧!”小朋友说完,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就知道是这样!顾淮越弹了弹他的脑门,拿过枪三下五除二装好了。小朋友捂着脑袋抗议:“不许弹我脑瓜,都不聪明了!”   父子大眼瞪小眼间,严真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一锅溢着香气的汤:“回来了?”   顾淮越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汤,平稳的放在了桌子上。   是猴头菇鸡汤,养胃的。   严真用勺子盛出一碗来,放在珈铭的面前:“珈铭说你吃的清淡,所以只好把这鸡炖了汤。你能喝吗?”   严真试探地看向他,部队统一供暖的暖气将整个屋子捂得很热,热得她的双颊都透出了红,顾淮越在原地站立凝视她须臾,笑了:“能!”   吃过晚饭顾首长包揽了洗碗的活儿,他脱了外套,洗的很认真。不经意向外看了一眼,就看见严真正在整理衣服,而小崽子则趴在床上看相册。   相册,这里的房子没有放相册,那就只能是严真的了。   顾珈铭小朋友此刻正拿着一张娃娃照看得认真。研究半天,小朋友说:“诶哟,老师你小时候跟我一样可爱!”说着还摆出个可爱的表情,喜洋洋的表情没持续多久,脑门上立刻又被弹了一下,小朋友愤怒了!   头顶上的大人不在意他那点儿小火苗儿,从他手中拿走那张照片。小朋友一怒之下,扭屁股继续去玩儿枪了。   顾淮越低头看着那张照片。黑白照片,上面的娃娃笑得很开心,连带着逗笑了抱着她的男人。男人也是一个军人,只不过当时肩膀上的肩章是一个星外加一条杠,一名士官而已。   严真从衣服中抬头,笑笑:“那是我的百日照,旁边的军人是我的父亲。”   “通信兵?”   照片的背后有一行小字,19XX年12月,二炮某旅通信营留念。   “是。”她笑了笑,“不过我父亲不是很专业的通信兵,后来就调到后勤部管军需了。”   他放下照片,又捻起另一张。数张看下来,几乎都是她儿时的照片。   “怎么没有长大后的照片?”他问。   严真唔了一声,低声说:“长大以后很少照了,不上相。”   顾淮越闻言抬头,细细打量着她的侧脸。沉稳,柔和,清秀的侧脸,这样的一个人,若说不上相,谁会信?   良久,他又低下头,继续看照片,忽然视线在某一处定格,他的眉宇间有了松动。那是一张严真九岁时的照片,扎着一对羊角辫,对着镜头在笑。身后是投射过来的阳光,照的她整张脸都灿烂无比。   原来她小的时候,还这样笑过。   回过神,顾淮越看见严真把衣服全放进柜子里,看着他手中拿的照片,有些不好意思:“这张照片是在部队驻扎的小县城的一个山上拍的。” 在某旅还未迁移之前,一直就驻扎在这样一个多山的小县城,那时严真最快乐的事,就是跟爸爸一起去山上玩。   “那里美吗?”   “美。不过不知道部队的营房还在不在,部队迁移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很想回去看看。”   顾淮越将她的照片放好,笑了笑说:“找个机会,我们一起去。”   严真掀眸,有些讶异,随即又微笑:“好。”   ……   …………   一大清早,一辆辆装甲车坦克车驶出营区大门,履带碾过的痕迹深浅不一的交错着,最后一辆吉普车开出营区之后,电子控制的大门迅速关上。就在哨岗还未换完的时候,一辆越野吉普车停在了营区大门口,哨兵按照规定要查证件。   吉普车车窗滑下,露出沈孟川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士兵接过他的证件,又递回:“报告首长,非本单位的需要人接领才能入内。”   沈孟川猛吸一口气:“首长都叫了,门也不让进?”   士兵有些犯难:“这是规定。”说完,与沈孟川大眼瞪小眼。   沈孟川:“看我干吗?显你眼大啊。”   士兵只好站回哨岗,目不斜视地——依旧盯着沈孟川,没办法,谁让首长停在他的正前方。   后座响起了低低一声笑:“孟川,要不你就挂个电话吧。”   沈孟川粑粑头发,冲着直对他的士兵喊:“给我要刘向东的电话。”   士兵拨了几下,没人接。   还真是怕啥来啥!   沈孟川气结:“那就接顾淮越!”   士兵又拨了几下,这次有人接了。沈孟川哼一声,靠回座位。   后排又响起一道柔软的嗓音:“哥,你以前不是在部队当兵的吗?怎么没人认识你?”   沈孟川头也不回:“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改编,来人走人,这儿还有几个我认识的?!”   说完这个他倒是愣了一下,这道理讲给别人都懂,可轮到自己头上,就难了。   他瞥了下后座,看向后座的两位女士——蒋怡和沈孟娇,又一次粑粑头发。   蒋怡是他的大伯沈一鸣的妻子,而沈孟娇则是他的堂妹。虽说是亲戚,但是沈一鸣之前在C市工作,后来调回了B市进了总政,跟他在S军区当兵的老爷子是相距甚远,兄弟两也不算很亲。   他这次是看快过年了,去大伯家拜访一下,顺便谈谈年后军演的事儿,谁成想让这个娇堂妹给缠住了,非要来B市这郊区见一位故人,他登时是头都大了。   他的八字儿就跟这师犯冲!   正在他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小兵快速向吉普车跑来,站稳了行了个军礼,签了个字,把这个越野吉普给带了进去。   沈孟川进了这师部算是熟门熟路了,不得不说,这A师这几年还真没太大改变,除了多了这几栋他看着就烦的楼之外!开过师侦营的时候他还特意停了下,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一件事儿,透过后视镜看向不断四处张望的沈孟娇:“娇娇,你还没告儿我你来这儿看谁呢,是哪位军官让你看上了啊,堂哥给你说媒去。”   沈孟娇红透了脸:“这个军官你要能搞定,我还真得感谢你。”   “谁呀?”他悠闲地点上一根烟,在师部的主干道上慢慢开着车。   沈孟娇跟蒋怡对看了一眼,在后者的眼神鼓舞下,念出那个名字:“顾淮越。”   谁想一说完,就听见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沈孟川被落下的烟灰烫了一下,使劲儿甩着手,眉头也都皱到了一起,敢情这两人跑这么大老远就是来看个已婚人士?   ——   为啥字数不够呢?不就修个文吗,5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我先解释一下。   为啥沈孟川会对严真的身份感到意外。   首先要说的是林珂的死亡时间和顾淮越调到B军区的时间是一致的,之前他都是在特种部队干。为啥要调回B军区也是有原因,这个我马上就要说到了。而沈孟川只是知道顾淮越已婚,并不知道他的前妻逝世,在军校毕业后第一次见面也是顾淮越调回B军区之后了。而且林珂死亡的那段时间其实二哥身上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这两件都不是他愿意提起的事,所以知道的人也就少,沈孟川就自然也不知道。就连席司令也只是略知一二,这还是当年顾老爷子让他出面把顾二调回B军区时透露的些许。   其次就是沈孟川其实小时候就认识严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认出来了,在他看来,严真在草原上说的话是骗他的,不过就是没拆穿,第二次见面也是逗逗她,所以在商场时才那么吃惊。   以上,这些解释,能接受吗?有不合理的地方请提出来,修文的时候会考虑。T T。   另外俺还要说一声,下一章要来个小高氵朝,所以给俺三天时间酝酿一下,周五会更新。泪目,真的挺重要的,我一定要把这点儿写好~到时候顾二的过去你们就全知道了。   PS:这章最后的戏码狗血吗?囧个~   求留言,求撒花。   37书版   接到电话时严真正在看书,小朋友一早被顾淮越送去了席司令家,说是钟黎英的外甥女带着两个孩子来探亲,特意把顾珈铭接过去跟两个小朋友一起玩儿。都是在大院长大的孩子,估计很快就能混熟了。   家里按了军线,这还是第一次响,严真愣了一下,迟疑地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沈孟川”他此刻正站在家属院门口设的岗哨前给严真打电话,整个师部都知道顾参谋长的家属来部队了,报一下,士兵就给接通了电话。   严真有些讶异:“你好。”   沈孟川深吸一口烟:“我现在在你们家属院门口,带了两个人想要见顾淮越,方便吗?”说着,他看了等在岗哨亭外的蒋怡和沈孟娇一眼。   “淮越,他现在不在家。”严真说。师长刘向东的妻子楚瑶今天到部队来,不过刘向东一早跟部队去了训练场,电话打过去是顾淮越接的,他便亲自去车站接楚瑶到师部。   “是两位贵客!”他笑了下,“要不,你替他接待下呗?”   严真考虑片刻:“你们等我一下。”   “行,我不着急。”烟灰又一次烫到了他的手指,沈孟川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走出岗哨亭,他对蒋怡和沈孟娇说:“顾淮越这会儿不在师部,不过他的家属在,马上就下来了。你要真想见啊,得去家等等了。”   沈孟娇皱眉:“家属?”   “对。”他笑了笑,视线一转到楼口,笑意更浓了:“就是他老婆呗。”   一连几天的大雪,今天B市难得的出了太阳。只是走到楼口,严真还是下意识地裹了裹大衣外套,家里的暖气够足,只是外面零下几度的气温还是让她有些却步。然而此刻,她却步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天气,严真伸手挡了挡斜射下来的阳光,一时间以为自己是眼花。   岗哨亭外站了三个人,一个是沈孟川,一身军装她不错认。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沈孟娇,另外一个是……蒋怡?   霎时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跟她同样惊讶的是沈孟娇和蒋怡,沈孟娇几乎是死死地盯着伫立在楼口的那个人,严真,竟然是严真!   蒋怡吃惊过后看了看沈孟川,眉头微蹙:“孟川,没搞错吧,没听说淮越结婚啊。”   沈孟川压了压帽沿,让人看不透他的表情:“我也是刚听说的,走吧。”   看着这三人走近,严真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尖锐的锯边,扎疼了她的掌心,她也由此回过神来。   “你好。”她看着沈孟娇一行三人,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沈孟娇脸色苍白地走到她面前:“你不是珈铭曾经的老师吗?怎么,怎么会是……”   严真笑了笑:“是的,后来我就跟淮越结婚了。领了证,还没举行婚礼,也就没有对太多人说。”   她的举止依旧大方,笑容也很得体,只是不可否认,她的手却是越来越凉——因为,有一个人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想着,她瞪了沈孟川一眼,看向蒋怡和沈孟娇:“外面冷,去家里坐坐吧。”   蒋怡眉头微微松动,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也好,那就上楼坐坐。上次去给顾老爷子祝寿,李琬说淮越每年都在部队上过年,我想这当兵的也忙,还是我们老的抽出时间来走动走动,过来看看他吧。他一个人在B市,也是挺辛苦的。”   严真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沈孟川在楼口站定,说:“我就不上去了,你们叙你们的旧,我去在部队随便晃晃,在大门口等你们。”   蒋怡:“那也行。”   严真看了蒋怡一眼,又对沈孟川说:“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等会儿我下楼送送你。”   沈孟川凝视她几秒,说:“好。”   严真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道,沈孟川在楼下等着,心里却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在电话里就告诉她真相?可是没等他思考出来一个结果,严真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   严真看着他:“我送你出门,这里岗哨严,外来人员出门需要家属签字。”   沈孟川顿时失笑,原来他等了半天就是这么个原因,他扶了扶帽檐,从上至下地打量着她:“放心,凭我这身军装我还能走出去。”   严真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好,你慢走不送。”   “哎!”沈孟川忙说:“我说,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严真认真地看着他,似乎真的是在思考要对他说些什么,良久,她说:“没有。”   沈孟川的反应就是抹一把脸,严真看着他,末了,笑了:“我似乎,是应该感谢你。感谢你,让我认清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他的手顿在那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严真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走吧,再见。”   这待遇!   沈孟川咬了咬牙,在她转身的时候喊住她:“严真,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在部队大院,夏天,你都忘了?”   回答他的是淡淡的两个字和她离去的背影:“忘了。”   ……   …………   B市火车站,顾淮越将车子放在停车位,站在出站口等着楚瑶。   一身整齐的军绿常服,外加挺拔修长的身姿,即使在这个人流众多的出站口,也是不容易被淹没的。楚瑶一出站就看见了他,提着行李向他走去,顾淮越见状忙接了过来。   楚瑶是南方人,年轻的时候当过文艺兵,也是在部队认识的刘向东,结了婚之后义无反顾地跟他去了山东,照顾刘向东的一家老小,在山东待了十几年,人也有了北方的豪爽:“今天老刘又忙啊?”   顾淮越笑了笑,将车子慢慢滑行至主干道,加速向师部驶去:“嗯,年底工作堆一块,训练也紧,老刘脱不开身。”   “我就知道。”她佯装生气。   “不过,刘师长昨天就在师部广而告之了,说嫂子您今天过来。”   楚瑶笑了下:“部队就算过年也不得清净,我看你们三个,老刘,高翔,还有你,都不回老家。老刘和高翔还好说,家都在这边,可是你一个人每年带着孩子过年……”   顾淮越嘴唇勾了勾:“不会的嫂子,今年又多了一个人。”   “咦?”楚瑶好奇。   他淡淡笑了下:“我妻子。”   念出这三个字,他的心底蓦地一软。   刘向东和楚瑶的房子跟顾淮越隔了一个单元,顾淮越替楚瑶把行李拎了上去,他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发现已经送上了水和电,就放心离开。   低头看了下腕表,才下午两点多,本欲先回师部看看,可是经过自家楼口的时候,他却意外地顿住了,要不,先回家看看?珈铭不在,她一个人会做什么呢?想着,顾淮越折身进了楼道。   严真端起刚烧好的水,再一次替沈孟娇和蒋怡续茶。实际上她们已经对坐了有一个小时,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沈孟娇的神情有着难掩的沮丧和失落,严真看在眼里,心里微微起了一丝涟漪。就在几个月前,面前这个女孩儿为了爱情抢走了她的工作,自以为接近了他的孩子,就能接近他的人。那时的她是什么感觉,恐怕跟此刻的沈孟娇一样,或者,比她更甚。   只是才几个月而已,这种角色就对换了过来。如今她作为胜利者,坐在这里以他妻子的身份招待着这两个人。可是为何,她没有一点儿胜利者应有的高兴,甚至连一丝丝激动都没有。她几乎都不知道她赢得了什么,除了那个身份。   “过年的东西都置备齐全了吗?”蒋怡柔声问道,她经事多,比沈孟娇更会控制情绪。   “都全了。”   “那就好。”蒋怡叹了口气,“淮越也不是没有假期,怎么非要在B市过年,留两位老人在家里多不好。”   “有淮宁跟和和在。”顿了顿,想起蒋怡大概还不知道梁和其人,严真又添了一句:“梁和是淮宁的妻子。”   蒋怡静了一瞬,轻轻笑了笑:“真好,家里的儿子都结婚了,顾家二老也就只剩下享福了。”   严真淡淡笑了下,场面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正逢此时,门铃响起,严真寻思着是小朋友被遣送回家了,打开门一看,却是顾淮越。   他摘了军帽,还未进门,就看见了在沙发上并排而坐的蒋怡和沈孟娇。顾淮越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严真。   “伯母说,过年了来看看我们。”   顾淮越说:“该是我们去府上拜访才是。”   蒋怡笑了笑:“你忙,我知道,所以我们就过来看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说着推了推沈孟娇。   沈孟娇勉强笑了笑:“过年没事儿就去家里坐坐吧,淮越哥。”   顾淮越点了点头,说:“那我送你们。”   “不用。”蒋怡拒绝道,“孟川在外面等着呢,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我是真想跟你们这些小辈做一起好好聊聊,可以这身子骨……”   “您身体不舒服?”   蒋怡笑笑,回答她的是沈孟娇:“我爸说妈年轻的时候出过一次车祸,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儿。”   “娇娇!”蒋怡轻斥她,笑看着顾淮越,“也没什么,就是记性不太好,健忘。好了,不说了,我们就先走了,你别送了。”   顾淮越抿了抿唇:“我送你们下楼。”回过头,他看着伫立在门口的严真,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线衣。他下意识地握了握她的手,冰凉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怕大家等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先放上来一章。   PS:看完记得撒花哟~   38书版   顾淮越回到家里,严真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缓缓地扭过头来。   “送走了?”   “嗯。”   “那就好。”得到答复,严真又低下头去。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顾淮越倒了杯热水,塞进她的手里:“暖一暖,你的手太凉了。”   严真掀眸,接了过来,顾淮越低头打量她片刻,说:“沈孟娇是老爷子战友沈一鸣的独女,曾经也是老太太试图撮合给我的对象。”   哦?严真默默抬头,看着他,他在向她解释?这么想着,严真下意识地握紧水杯,被烫了一下才回神:“哦,今天下午不忙么?”   “刚把嫂子接回来,顺便回家看看。”顾淮越挨着严真在沙发上坐下,环绕一圈儿,少了小崽子的家寂寞了不少,想了想,他说:“今天下午不过去了。”   严真偏过头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下。   “刘师长家属也过来了?”   “嗯。”   “真好,一起过年,也挺热闹的。”严真靠向沙发,喝了一口水,才感觉到身体正在渐渐回暖。   冬天的阳光就像是开在枝头的谎花,看着灿烂,可是只要一走出去,就可瞬间感受到那入骨的寒冷。   “把你的手给我。”   “嗯?”   “我给你暖暖。”顾淮越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就像是太阳手,掌心很温暖,顷刻就将她的手覆盖住。严真看着他,良久低下头去。   “嫂子说今晚请客,正好珈铭不在,我们请他们过来如何?”   “嫂子刚过来,还是让她先休息一天,改天吧。”   “那也行,那就改天,今晚就在家里吃。”   严真默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顾淮越不禁问,因为她的低落实在是太明显了。   “没事。”严真摇了摇头。   顾淮越沉吟片刻,决定不再问:“那,今晚吃什么?”   这次严真抬起了头:“我想喝酒。”   师部,军属副业的小酒店。   这个小酒店是一位姓梁的四川军嫂开的,有些年头了,刚开始只是一个小店,后来赚了钱,又买下了旁边的一家酒店,规模扩大了一辈。   顾淮越很少来这边吃饭,师里领导们的饭局,从来没在这里摆过。只是家里没有酒,所以他只好带她来这儿。   梁嫂子给他们上了几道招牌菜,而后才上了三瓶啤酒。   严真看了摇了摇头:“嫂子,我们不要啤酒,要一瓶白酒。“   梁嫂子看了顾淮越一眼,笑话,白酒!谁敢当着师参谋长的面儿灌醉他老婆呀!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顾淮越竟然点了点头。那没辙,上吧。   顾淮越递给了她一双筷子:“先吃点儿东西再喝。”   严真摇头:“先喝点儿酒暖身。”   只是,这一喝就停不下了。   顾淮越静静地看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原本苍白的脸色有了些许晕红,冰凉的手暖和了起来,可是他心底的不安却在慢慢扩大。   不能再让她这么喝了。   “严真。”他扣住她的手,“不能再喝了。”   顾淮越几乎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似乎怕是吓到她。   “那这还剩大半瓶怎么办?”严真小声说,仿似喃喃自语,“你怎么不喝?”   他看着面前的半瓶酒,说:“严真,咱们只要一瓶。”   “好。”她无意识地点点头,一小半瓶的酒,她喝得痛快,却也醉了。   “好。”他端过剩下的酒,倒进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两杯。他看着面前满满的两杯,又看了看严真。她喝多了,透红的脸颊,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顾淮越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继而仰头,将两杯酒全部喝了进去,五十三度的酒,烧的胃火辣辣的疼,喝得太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而严真却趴在了桌子上,仿佛睡着了。   顾淮越扶着严真的胳膊,慢慢地走在回家属楼的路上。来往有几个军官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注目,都被参谋长那凛冽的目光逼了回去。   看来是他高估了她的酒量,她喝醉了,走起路来有些踉跄,却依旧坚持着不让他扶。   “你别扶我!”严真站在原地,定了定神,“我还没醉。”   顾淮越凝眸注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良久,他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我不扶你可以,但是你要走稳。”   “我走稳!”她保证,可是刚迈出一步就崴了一下,顾淮越就顺理成章地扶住了她。   严真看着他,忽然停住了:“我想起了一句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醉酒外加吟诗,严真可把家属楼岗哨亭站岗的士兵吓了一跳,可是看着参谋长的脸色,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悻悻地把手电筒关掉。   她顿了顿,又忽然笑了。多好呀,她健忘,她记不得了,她都忘了。怕的就是——忘不掉。   顾淮越伸手,扣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乱动,轻轻一个动作,将她带到了怀里:“严真,别动。”   严真的额头抵在了他常服的第一枚纽扣上,凉凉的金属质感让她清醒了片刻,随之而来的不断向上翻涌的难受却让她痛苦不堪,像是谁在她的心里撒了一把针,扎得生疼。   “你知道吗?我也想忘记,我时时刻刻都想忘记,我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我告诉自己要高兴起来,我差点儿就做到了——”她顿了下,又说,“可是人呐,要是想什么就得到什么,那还是人生吗?”   “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她我都傻了,可是你看,她全忘了,她忘了她抛弃了刚刚出生才两个月的女儿这不算什么,可是你说,她怎么能忘记我父亲呢,我只要一想起我就——你说,她怎么怎么就忘记呢——”   她反复问着这个问题,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再探索一个复杂问题的答案,想通了就万事大吉了,想不通她就要问到底。可是,顾淮越怎么可能给出她答案,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她说,震惊过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要是,没遇见她,该多好。我要是,也没遇见你,该多好。”有些痛苦,哪怕堵上她一辈子的幸福,她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微怔,而后轻声说:“严真,站好。”   “我不站!”她犟,“我不是你的兵,别命令我!”   原来,让她喝醉酒的后果是这么严重。他得记住,下一次再也不让她碰酒了,想着,他微微弯腰,从一侧将她打横抱起,并眼疾手快地控住了她的四肢。   “放开我!”她挣扎着,脸色涨红。   他一手抱她一手压着她的胳膊险些架不住:“严真!”整个楼道里,都是他压低怒意喊她名字的回音。   他发火了,她也终于把他惹毛了,可是这感觉怎么就这么糟呢?揪着他的衣领,严真想哭。   “严真。”他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想告诉她别再说这样的话,因为他快拿她没办法了。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就只剩下唯一的办法——他松开对她的钳制,锁紧她的腰肢,抬高她的下巴,倾过身,用力地吻住她的唇。像是在宣泄着他此刻的怒气,亦或是……不安。   良久,顾淮越松开了她,只是还未待他完全放手,严真出其不意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贴过柔软的唇来。她不懂得接吻,又慌不择路,牙齿几乎将他的下唇咬出血。顾淮越愣了一愣,立刻箍住了她的肩膀。   严真茫然与他对视,看着他被她咬破的下唇。低头,终于哭了出来:“你别这样对我,你不爱我,就别这样对我。”靠着门,她几乎瑟瑟发抖。   “严真。”顾淮越扶稳她,声音暗哑地说:“我们谈一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神呐   这可太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我完全无法控制字数!   那就只能这样了,我先发这章,剩下的我再另辟一章吧,完全写不完。   那啥,这算是一个小高氵朝吗?二哥终于要跟严真谈谈了,终于要正视自己的感情了,这算吗?   正视的结果是啥,俺明天再来写,今晚撑不住了,一是本本没电了,二是俺要困shi了。   T T。   求撒花,求留言,积分统一明天送,大么么~   PS:蒋怡和严真的关系,等我理顺了再说吧。   39书版   严真躺在床上,任由他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她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房间的灯关着,此刻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轻轻擦拭她的脸的动作,轻柔而克制。顾淮越确实小心翼翼,因为今晚的严真他控制不住,要是一个撒了娇哭闹的孩子就好了,他哄一哄就没事了。只可惜她不是,她是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大人,不会哭闹,只会默不作声。   严真闭着眼睛,却睡不着。别人醉了酒都是呼呼大睡,可是轮到她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发酒疯,吵闹。想了想,她睁开了眼睛,用余光看到顾淮越在热水盆里洗着毛巾,然后擦她的手。蛰地有些疼,应该是蹭破了皮。   今晚的自己失态的她都不愿意再回想了,偏了偏头,却听见顾淮越对她说:“还记得我牺牲在西藏的那个战友吗?”   “嗯。”她哑着嗓音应了一声。   “他叫秦放,比我早两年当兵。”他刚刚打开一盏应急灯,替她的伤口擦医用酒精,晕黄的光源,能稍稍看清他的侧脸,柔和的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后来,特种部队到我们团来选拔,我们连去了一大半儿,可通过第一层选拔的只有我们两个。当时我跟班副想,真好,分到一个单位并肩作战,那时候只以为,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都以战死沙场为最高荣誉。”他淡淡地说着,又换了一只手擦药,“可是后来到了特种部队的基地才知道,我们这两个人中他们只要一个,所以,我们这两个人之间还要再来一次选拔。”   她愣了愣,继而又安静地听他说:“当时我真想甩枪不干,可是班副他捡起了我的枪,擦干净告诉我,要我跟他比一场。我走他留,或者他走我留。”   “结果呢?”她忍不住出声。   “我赢了,留下了。”他说,末了苦涩地笑了笑,“可是后来我再也见不到班副了,回连第二天他去运送物资,牺牲了。”   严真微怔。   “然后我就成了特种兵,而且还是特种部队的刺儿头。因为我觉得是他们毁了我的战友情谊,毁了我的信仰。你信吗,这就是年轻时候的我。”   “那后来呢?”她又忍不住第二次出声,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被他越拐越远。   “后来大队收拾了我一顿。”他还记得当时大队说的一句话:当兵的,不论走到哪儿,战友就是战友。不在单位就不算一个战友了?扯什么淡!全军上下都是老子战友!“再后来,我就老老实实地当起了特种兵。而且,还结了婚。”   严真顿时眼皮子一跳,她想别过头去,可是顾淮越拉住了她的小臂:“严真,你或许不知道,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跟你说起我的上一桩婚姻。我想把那当做过去一样忘掉,可是就像你说的,要是想什么就得到什么,那还算人生么。”   他坐在床前铺的软毯上,不紧不慢地讲着他的过去,不管她是不是在听,他只想讲出来,像是真打算要跟她谈谈。   “我的前妻叫林珂,她比我小五岁。她是上高中的时候转到了C市,住所跟顾园挨得很近,所以她总是跟淮宁一起上下学,跟我们家关系也很好。她喜欢淮宁,可是淮宁这小子很犟,他不喜欢她,甚至不惜跑去当了兵。”   “林珂当时就像个小公主,她被我们所有人疼着宠着,活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长这么大她受过的最大的打击就是淮宁拒绝了她。得知淮宁当兵之后她哭的很伤心,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我当时只当她是一个孩子,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过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可是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要跟我结婚。我就问她为什么,她说如果我真的疼她就会答应,于是我就答应了。我把她当妹妹疼,后来又努力想把她当做妻子疼,我们都努力像一对夫妻一样生活。”   “结婚后我们相处的很好,因为我一年十二个月大概有十一个半月不在家,所以连吵架都很少。后来有一次她问过我,说我不回来就不怕她跟别人跑了么?我的回答是你高兴就好,然后我们就吵架了。”说到这里他就笑了笑,“她说我根本不懂爱情,我想我可能真的不懂,我以为疼她宠她就是爱,可是后来她告诉我一个对自己老婆没有任何占有欲的人,何谈爱情。我想,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说完,顾淮越沉默了几秒,就听见严真问:“那,她是怎么去世的?”   他愣了下,说:“难产,医生说是剖腹产手术进行的太晚了,在那之前,林珂坚持顺产。而且,她有产前抑郁症。只是这些我都不知道,在她进手术室的时候我还在部队,执行任务,接不到电话。”   “那时候接到一个任务,一个贩毒集团在边境活动,上面派我们中队协助警方抓捕他们。边境毒贩很狡猾,为了贩毒不惜将毒品吞进肚里,我们遇到的就是这样一群毒贩。他们都配有枪支,所以必要时刻部队可以开枪射杀。”顿了顿,他说,“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杀人。”   严真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个女人。她的腹部微微鼓起,在我们双方开火的时候她想拿出别在腰部的微冲,她的一举一动我从瞄准镜里看的清清楚楚,在她把枪拿出来之前,我开枪了,射杀了她。”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以为她的腹中藏有毒品,所以我开枪了,后来尸检报告一出来才知道,那里面是她怀孕四个月大的孩子。所以我,一枪两命。再后来回到基地,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她几乎可以立刻明白他从那通电话里听到了什么,他的孩子没事,可是他的妻子难产身亡。严真想开口,想开口制止他再说下去,却发现嗓子哑得疼得说不了话,鼻子忽然酸楚的厉害,有液体润湿眼角。   “我接了电话觉得难以相信,也想不通。后来我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三天三夜,我在想命运是个什么东西,我之前从不信命,也不信巧合,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凑巧,在某个地方捧高你一把,又在一个地方让你狠狠摔落,摔的你,不敢再起来。”   “那几天我想找人说说话,可是拿起电话我不知道该找谁。家里的人都不知道我执行任务,在那之前我给家里打电话,说是参加军演,所以我不敢往家里打。队里的人我也说不出口,唯一知道的人是大队。我告诉他我想不通,想了这么久我得不出结果,大队就告诉我,有些事想不通就别想,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我只有回家处理她的后事,然后离开特种部队。”   “你别说了!”她的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哭腔。可是顾淮越仿若未觉,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能在那个地方待了,因为我一躺下就不由自主地在想我开枪杀人的那刻我身边的人正在经历什么,反反复复,日日夜夜。调到这里以后,我没再想结婚,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我想不明白,我才三十岁,怎么就非得把生离死别都经历一遍,他们都来过了,又走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后来我也不想了,只告诉自己,这样的生离死别,一次就够了。”他顿了下,说,“我真想这样就够了,可是我后来又遇见了你。”   在向她求婚的时候他只是想找一个女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带给他那么多的意外——她的父亲是军人,她懂得军人;她疼爱他的孩子,甚至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谎言带着孩子夜跨草原来见他;她愿意跟他一起入藏,进入海拔4000米以上的生命禁区去见他的战友——太多太多,他从前从未想过,经历过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以至于,他不能不正视自己,不得不正视她。   “我曾经问过我的大队,到底什么才是爱情。我大队说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一个答案,我得自己去找,可是我告诉你,我至今也没找到那个答案。你有忘不掉的,我也有,它就是一个坎儿,就像是在心里挖了一个坟,埋进去一个人就得立一个碑。这个碑它就立在那里,不管你多想跨过去。可是就算这路再窄,人也得过,不是吗?”   她的手一直被他握着,所以她只能侧过头去将脸埋在枕头里啜泣。顾淮越用手撑起了她的脸,与她对视:“我可能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找到答案,在那之前,你愿意这样和我在一起吗?”   她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哭得痛彻心扉,不只为自己,更为面前这个男人。她说自己后悔,他就执意将自己的一切剖开给她看,让她疼,让她再也下不了手。他十拿九稳,她根本拒绝不了。   “好。”严真哽咽着说。   顾淮越反手,抱紧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苦肉计啊苦肉计~   顾二终于倾吐心声了有木有,下面开始甜蜜蜜了有木有~   那啥,说要虐顾二的美人们,你们还舍得吗?还舍得舍得吗?假如还有人舍得,那俺就满足你们(挖鼻孔ing),在后面小虐一把顾二,哈哈。   话说,顾二为啥说这么多乃们知道么?他是被小真那句话给吓着了,赶紧掏心掏肺啊,哈哈~   话说,我一闺蜜说我把顾二弄的好苦情,写完这章,我深有同感。   大家撒花吧   PS:明晚不更了。出版稿ing。   40书版   部队的训练一直持续到腊月二十九。大年三十这天A师各单位起床出操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大扫除,干劲十足地迎接着农历新年。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尤其是家属楼。   今年A师的这栋小绣楼住的家属比以往都要多得多,刘向东的妻子楚瑶就笑着跟严真说,这年跟赶集似的,都凑一块了,可算热闹一回了。   严真笑了笑,整了整围巾,跟着楚瑶向师部的食堂走去。因为今年的军嫂多,所以师里就组织家属跟官兵一起过年。   走在路上,总有几个士兵会向严真行注目礼,弄得严真的脚步一阵乱一阵稳的。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尴尬。可尽管如此,心底那份儿甜蜜还是无法忽视的,她看了看周围这个属于他的世界,她终于走进来了,而且是他敞开的大门。   楚瑶也对那晚的事有所耳闻,不过这事儿也传得玄乎,只道是参谋长夫人醉酒跟参谋长吵了一架,估计还挺激烈,嘴上那伤口不明摆着呢么?至于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小真,你这是第一次来部队过年吧?”   她愣了下,将饺子捏合住,挤出了一个漂亮饱满的形状,微微笑了下:“不是。”   严真是九岁的时候离开的部队,在那之前每逢大年三十,她都会跟父亲一起到营里的食堂跟士兵们一起过年。那种热闹的氛围她永远都不会忘,因为每到这时,父亲脸上的笑容总是最灿烂的。   楚瑶感叹:“你父亲也是军人呀?你跟着军队可真有缘分。我家小伟今年就要高考了,铁了心报军校,我说什么都拉不回这头犟驴。你说,他爸一辈子都奉献给部队了,这要再送进去一个我怎么受得了……”   她听了,笑了笑:“嫂子,他愿意报就让他报吧,年轻人有点儿理想总是好的。”   说完,还未待楚瑶开口,旁边一直拿面捏着玩儿的顾小朋友就嚷嚷了:“阿姨,我长大了也要当兵!”   这是革命队伍向太阳,代代相传的好品质!   两个大人都不由自主地笑开了。   饺子刚下锅还没煮熟,师长刘向东和政委高翔就走了进来,这些领导习惯了每年过年的时候下基层的时候跟士兵们一起过,这样热闹。   顾淮越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视线落在严真身上,微微一笑。严真低下头,背后楚瑶推了她一把,她才红了一张脸走到他身边。   “冷么?”   说着他握了握她的手。严真摇了摇头,倒是他的手,凉的要命,她下意识地握紧。   刘向东弯下腰逗珈铭玩儿,这小朋友他是越看越喜欢,他端详着小朋友手里揉捏的面团:“珈铭,你这捏的是什么啊?伯伯看得怎么像咱这库里停的装甲车呀?”他这是逗他的,那面团已经被他揉捏的没型了!   小朋友手一顿,嘴巴一撅:“伯伯,我这是坦克,不是装甲车!”   刘向东盯着那玩意儿看了半天,末了开怀一笑,看着顾淮越:“你家这小家伙可不好逗。”   顾珈铭小朋友嘟嘴蹭到顾首长面前,一双锐利的大眼睛在面前两大人之间扫来扫去。   顾珈铭小朋友在席少锋家住了一晚上就回来了,没劲!钟奶奶家那两小朋友压根儿跟他不是一水平线上的,整天磨磨唧唧地只知道看童话故事!   小朋友被遣送回家的时候就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他背着小书包站在门口,指着给他开门的他爸的嘴唇问:“首长,你怎么负伤了?”   顾淮越眯眼敲了他一眼,无奈那晚没睡好没太大威慑力,曲指弹了弹他的大脑壳,拎着他的后衣领子把他提溜了进来。   等到顾淮越吃过早饭出门去机关大楼之后,严真一个人马上开始面对组织上严峻的拷问,严下士顶着一双哭肿的核桃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让他这么一折腾,心中仅有的一点儿抑郁也一扫而光了。   小朋友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瘪嘴: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小朋友继续嘟嘟嘴,抬头看着两大人:“你最近都不跟我玩儿了,你,你以大欺小你,你无视我你!”越说越生气!   严真被他这慷慨激昂的指控说得低下了头,嘴角却是弯出了一抹笑。   顾淮越俯□,弹了弹他的脑瓜,看着小朋友牌的包子脸,笑说:“谁能无视你,明亮亮的五十瓦呢。”   小朋友立刻怒视他,在场的人听着这爷俩插科打诨,也都笑得不亦乐乎。严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偏过头去脸红了。   过一会儿饺子端了上来,刘向东他们也该走了,得去师部各单位的食堂转一圈儿。   走之前严真拽住了顾淮越,嘱咐他:“少喝点儿。”   顾淮越淡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说了句回家等我就向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严真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小朋友拽拽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陪他一起吃饺子。   她怎么就忘了,还有个小灯泡要哄呢。   吃过年夜饭严真拖着顾珈铭小朋友回家,坐在沙发前拨电话给顾园,给奶奶。不管拨给哪一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倒显得他们两个人孤单寂寞了。   奶奶在电话那头嘱咐她:“这是过新年了,都得高高兴兴的。”   老人家听她说顾参谋长年三十儿晚上也不在家,以为她不高兴,正开导她呢。严真微哂,她哪儿有那么脆弱,再说了,又不是以前了。不过这话要说起来又是没完没了,她乖乖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入夜的温度肯定极低,可是站在这里她丝毫感觉不到。在经历了那么多寒冷之后再享受到温暖也算是一件幸事吧,严真想,就这样下去吧。   ……   …………   熬到十一点,严真将已然睡熟的顾珈铭抱回了他的房间。小朋友玩儿累了,说是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守岁,可是没到九点就趴她腿上睡着了。严真心里默念小坏蛋,睡这么早,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新年好呢,小朋友沉得她几乎都要抱不动了,过了今天可就又长一岁了。   顺了顺他的小短毛,严真刚给他盖好被子关灯走出来,就听见门口想起了窸窸窣窣的钥匙声,可是半天了也没见他打开门,该是喝多了吧?   严真揉揉眼睛,打开门一看,果然,某位首长正低头拿着一把钥匙寻思哪个能打开他家的门呢。忽然洒出来的暖色灯光让他怔了一下,抬头,看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娇俏女人,淡淡笑了下。   顾淮越酒量不小,可是这是在部队,轮到过年尤其还轮到这过年的事儿上,谁还记得你军衔多大,就一句话——感情深,一口闷!即便是顾淮越,也被灌了不少酒。   想到这儿,顾参谋长低斥一声:“混小子。”   严真抬眸凝视了他半天,不由自主地笑了,赶紧把他拉了进来,不让这人在那儿干戳着了。   进屋之后她去厨房调了一杯蜂蜜水,温度正好的时候端给他喝。   顾淮越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严真递给他蜂蜜水,他接了过来,尝了一口,就低头把玩着水杯。严真在他身边坐下,催促他快喝。   他笑了笑,偏过头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只是刚刚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我记得就是去年有一次,我跟淮宁一块儿去赴一个酒场,淮宁喝了不少,开车送他回家,我扶他进门之后梁和立马就冲了一杯蜂蜜水。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他凝视着她,说,“我在想,有老婆真好。”   严真愣了下,而后低声问他:“你就没让和和给你冲一杯啊,就这么自己开车回来的?”   “有司机送。”他笑答。   “这不是重点!”   顾参谋长闭目靠向沙发靠枕,声音有些疲惫:“其实这人啊,一旦被架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不是别人那儿说不过去,自己这儿就说不过去。”换句话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在弟妹那里露怯。   严真蓦地就感觉心里微微有些细针扎上去的疼痛感。她心疼他了,这样一个男人,也许只有在喝了酒神智模糊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丝的脆弱,想那些之前不敢想的事。回来闷头睡一觉,再睁开眼,又是一个刀枪不入百炼成钢的人。   “以后不许这样了。”严真轻声嗔怪他一句。   没想到首长很配合,握紧她的手,应了一声。不会儿,又轻声慨叹了句:“反正我也是个有老婆的人了。”   她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她发现,他喝醉了挺好,喝醉了就不会像架起来那样了,对什么都淡淡的,还能发现她的好了,不错不错!   严真兀自乐着,没注意到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瞧,待她发现时,那双眼睛已经盈满了笑意。   “怎么了?”她保证她的脸红红的!   “没什么,只是发现你头发上有个东西。”说着他捏下来一小片鸭绒递给她。严真伸手去接,没想到登时天翻地覆一般,她被腾空抱紧了他的怀抱,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他的吻已经压了下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吻她了,第一次是小朋友的恶作剧,蜻蜓点水,第二次是他在生气,唇齿间全是他的怒意,第三次……   第三次严真只有一种炽热和窒息的感觉,这让她几乎有些招架不来,惊慌失措中揽住他的脖子。   顾淮越拨开她的长发,淡淡的馨香让他不由自主地加深这个吻,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吻她,只是吻一下就好,可是这一吻,就停不了了。他的理智所剩无几,直到她的眼底覆上蒙蒙一层水汽。   顾淮越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平复着气息。她还有些紧张,他感觉出来了,所以只好松开她。   “去休息吧。”   严真登时抬头看着他,只是微微喘着气,说不出话来。他微微一笑,不过却是苦笑。   “你喝多了。”良久,严真闷头来一句。   “嗯,我知道。”他说,所以才会这么冲动,这么难以遏制。   “可是我没醉。”她迅速地说,“所以我很清楚。”   “嗯?”他挑眉看着她。   严真几乎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我是说,可以的,淮越。”   ——   我只是伪更一下,为神马字数忽然不够了,看下面作者有话说的红体字,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河蟹部分已有读者发成长评了,请看长评栏   41书版   部队的新年过的很快。尽管是大年初一,还是有单位一大早就吹响了号声,接着就有鼎沸的人声从操场上传来。   严真起床后有些怔然,无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忽然涌来的酸楚让她完全醒了过来,坐在床上不敢动。   房门被推开,一身新衣的顾珈铭小朋友背着手从客厅走了进来,神情非常严肃。   严真瞧了他一眼,还真有点儿心虚!   “严老师,大年初一早上您还睡懒觉!你太不上进了你!”顾小司令恨铁不成钢。   姓严的后进兵张了张嘴巴,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珈铭,外面怎么这么吵?”   小朋友一边摸出一个苹果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听我爸说是前面那栋楼在举行活动,我在窗户上瞄了几眼,跟武林大会似地,要不是得等您吃饭,我早去看热闹了!”说着皱出一张包子脸。   严真更心虚了,可还得装没事儿的下床洗漱。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才知道小朋友说的武林大会是师部的一群兵在操场上举行军事技能比赛,庆祝新春。一个个战士都勇猛得很,过五关斩六将的,这也算是别样的训练吧。   严真拖着步子走到餐桌前,看见顾淮越留下的一张纸条。薄薄的一张纸衬着他苍劲有力的一行字:师部今天安排值班,起床记得吃点儿早饭。   她默默地读完,嘴角微弯。   她将昨天捏好的饺子煮了煮,招呼小朋友吃早饭:“珈铭,以前在部队过年有意思吗?”   顾珈铭包了一嘴的虾饺:“没劲!”   “嗯?”她打了个问号。   “没有,首长忙呗,都没空跟我玩儿。”小朋友怨念,“唯一的外出活动还是去扫墓,太没劲鸟。”   严真愣了愣,“扫墓?”   小朋友也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捂住嘴巴,就这还不忘嚼几下嘴里的饺子。   她被他逗得失笑:“行了,赶紧吃吧。”   小朋友就听话的又插了一个饺子,只是严真望着盘子里玲珑的饺子,开始发呆。   对于林珂,她不介意完全是件不可能的事。   只是她更知道,要求他忘记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那是竖立在他心里的一座碑,即便那不是爱,也有亏欠,也有遗憾。她不会,也不可能要求他做那样的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再那么念念不忘。心态不平和就容易嫉妒,而她不想嫉妒一个死去的人,她想幸福。   大年初一热闹过后,部队就开始了紧张的训练。   时常在睡梦中严真就听见响起的紧急集合的哨声和装甲车和坦克车碾过的声音,还有就是他起床穿衣洗漱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不仅是因为她浅眠,更是因为他一走,这大半边儿都不暖和了。   楚瑶是老军属了,对这帮男人们的忙碌都已是见怪不怪:“我给你说,每次我来,老刘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凑不够一天!”   严真一边给她撑着毛线一边好奇:“老刘他都不回家休息吗?”   楚瑶更是翻白眼了:“回,睡得跟死猪一样,说十句话能听见他一声哼就不错了!”   话毕,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大笑声,接着是老刘特有的大嗓门:“我说,这是合起来批斗我呢?我这不干革命事业呢么?”   楚瑶瞪他一眼:“今天回来早了?”   老刘笑:“再不回来你不得先革了我的命啊。”   见两人好不容易有时间说说话,严真起身告辞,还没走到楼道口,就看见迎面而来的顾淮越。   顾淮越穿着一身作训服,浑身上下都仿似透着一股硝烟的气息,仿佛他刚刚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而不是训练场。   他一边走一边摘下帽子拨弄头发,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抬头两人视线相遇时,都怔愣了一下。   到头还是严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笑。   回到家里,小朋友正趴在桌子上抄成语,别问,准是犯错了!不过不同的是,这回罚他的是向来护短的严老师。   今天上午严真带他去给席少锋和钟黎英拜年,正巧那两个小朋友也在。严真便让珈铭去跟他们两玩儿,结果没一会儿,就把人家给招惹哭了,问原因,说是人家小朋友看上他枪了,想拿过来玩玩儿,顾小司令则死活不给!   “我爸说了,不能保管好自己武器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连士兵都当不好我怎么做将军呀!”   话一落,在客厅看报的席少锋哈哈笑了出来,直夸这小朋友有志气。钟黎英和两位小朋友的妈都表示没事儿,可是顾珈铭毕竟把人小朋友给欺负了,严真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当场就说回去罚他抄成语。   没想到,一进家门,小朋友扭着屁股就趴到桌子上开始抄了!   严真看着他,免不了要叹口气。她还是心软呀,不像顾首长,直接上来就是长歌行!   顾淮越斜睥着他,听了缘由后,说:“该罚。”   小朋友对首长这种“姑息纵容”严老师的行为很是愤怒,回过头,再纸上使劲地划拉出下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沾了一身土气,顾淮越在晚饭做好前洗了个澡。   今天训练之前刘向东给军里拨了一个电话,听贾其军政委的意思,这回军里在抽调哪个师参加年后演习这一问题上还是颇有分歧的,毕竟军里肖想这名额的可不止他一人,有能力的也不止他一个师。   刘向东自然也懂,挂了电话忧虑万分。   顾淮越安慰他,就当是大拉练了,就是不为军演做准备,部队的训练还是不能拉下的,而且他们心里都清楚,沈孟川打的什么主意。   “你就真想这么开?”刘向东调侃他,“淮越,说实话我是没什么指望了,我一大老粗,祖坟上的青烟也就保佑我到这一步了。可是你不同,你还年轻,副师级参谋长,你就不想再往前进一步?”   不是一个人跟他提过这个问题了,连家里老头子也暗示过他。只是……   顾淮越放下笔:“老刘,你也知道我跟沈孟川的关系,只要是在一个地盘上就得针锋相对。”   老刘见怪不怪,牛人扎堆儿的地方谁能服气谁。   “这可能是他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了。”顾淮越说,“以后就算是针尖对麦芒,也得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吧。”   说完这话老刘是真心对他服气了。别说,这个人,有时候还真骄傲的要命!   回过神来,顾淮越迅速洗完战斗澡,向外走去。   严真已经将饭端了上来,顺便还煎了小朋友最爱吃的糖心鸡蛋。顾小司令饿了一下午,一看见吃的什么深仇大恨都忘记了。这幅吃相连他爸都看不过去了,弹了弹他的脑袋瓜。   盛好饭,严真落座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珈铭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而他现在还没有提到要去给林珂扫墓,难道是因为她的缘故?   严真不禁放下了筷子,试探地问:“淮越,今年,不去扫墓了吗?”可想而知,她说的有多艰难。   顾淮越手中的筷子顿了下,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严真努力让自己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我听珈铭说的,你们每年都要去给林珂扫墓。今年,不去了?”   “去。”良久,顾淮越说。   严真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吃饭,一顿饭也吃得索然无味。   洗碗的时候她就骂自己,太不会挑时间了,可是心里的疑惑和急切让她有些顾不得。这么想着,她的手中忽然一松,正在洗的碗被人接了过去。她吃了一惊,扭过头去,看见顾淮越。   顿时心中一松,她说:“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把碗给摔了。”   他微笑着听着她的嗔怪:“那是你想事想得太认真了。”   被戳中心事的严真默不作声。   一时间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儿,顾淮越打破这沉默:“别想了。”   “……”   “咱们一起去。”   “嗯?”这回轮到她诧异了。   他洗干净手,擦干后揽住她的肩膀:“我不想,让你有心结。”   他不想在他带着珈铭去给林珂扫墓的时候她在家里想东想西,她不喜欢胡思乱想,这样让她感觉不快乐,那他就不让她想,他亲手帮她解开这个结。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他懂。   严真微微动容,脸上有了淡淡的微笑:“好。”   42书版   林珂的墓在B市市郊京山的一座墓园里,沿途开车上去,路并不是很好走。顾淮越索性把车停在山麓,一路走着上去。   这座墓园并不大,一眼望去只有几排墓位。严真和顾珈铭跟在顾淮越身后,小朋友手里抱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一张小脸上难得有些严肃。   没人能够在此刻轻松的起来,严真亦是如此,虽然她来看的这个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林珂的模样。   顾淮越说她是个被人宠爱的小公主,那么在她想来,她就应该是那种阳光灿烂,青春洋溢,纵使笑得骄纵也不会讨人嫌的那种,就像沈孟娇一样。出身好,家世好,注定是众人的宠儿。   可是真看到了,又会觉得不一样。照片上的她有着抹不去的哀愁,太清晰了,她几乎没办法当看不到。   她有些奇怪地想起了自己,幼时的时候还骑在父亲的肩头笑得像个小傻瓜,转眼间就捧着一张裱好的照片,奶奶说,那叫遗照。人过世了,那照片才能称为遗照。   这世间从来都不缺让你的世界天翻地覆的事情,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扛着住。她是一个人扛着,可是这个女人呢?她找了一个最聪明也最笨的人陪她一起。这让她既不是滋味,又有些……羡慕。   顾淮越接直立在墓碑前,也默默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一双眼睛沉静如水,淡淡的笑容,浓浓的哀愁。   其实她笑起来才好看,可是对着他,她不常常笑。   他知道她经常透过自己看到另一个人,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神是空洞且茫远的,放佛被掏空了,一双眼睛也显不出任何神采。   他其实有些不懂,他的年少时期是在骄傲中度过的,他不懂为什么她会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他的骄傲受到了挑战。   后来很久他才明白,他们都疼爱她,可是因着人不同,疼爱的意义便也不同。   只是,明白太晚,所有的也都没了意义。   他跟淮宁确实不同。淮宁对她最大的爱护就是放手走掉,不爱便不给她任何希望。   而他爱护她的方式就是跟她结婚,疼她宠她,让她跟以前一样过的幸福,直到有一天她告诉自己那不是爱。   这让他啼笑皆非,同时又让他迷茫了。   “爸爸!”小朋友清脆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顾淮越转过身去,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接过他手中的百合花。   弯腰,放在地上。起身,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回去的路比来时好走,顾珈铭小朋友欢快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过头向他们招手。小孩子的忧愁总是短暂的,离开了那一亩三分地,脸也就放晴了。   顾淮越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说:“严真,我有时候在想,每年带着珈铭来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严真刚从墓园的场景中回过神来,正在默默地发呆,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一直都很庆幸珈铭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关于他妈妈的离世他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也不会觉得难过。而我这样总是让他想起,会不会对他不好?”   他偏过头来看着她,征求她这个前班主任的意见。   严真挺想告诉他的,做老师她其实是个门外汉,教师资格证还没全考下来,教育孩子其实也就是个半瓶子醋。更重要的是,这个问题她无法客观地给他一个答案。小孩子的心比大人的更容易收拢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顾淮越当然也懂得,也明白了她的迟疑。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为难住她了,他也不问了,握住了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暖热的感觉让他禁不住握紧:“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严真则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出了答案,拽了拽他的手,说:“其实更民主的方法是来之前征询一下小朋友的意见。”   他愣了下,说:“当时林珂火化之后家里问我葬在那里,说是已经选好了一块儿墓地。不过后来我还是带她来到了这里,我想,入土为安,还是不要让她感觉寂寞的好。后来又常常带珈铭过来看他,小家伙很小的时候可没这么听话,哭着闹着不愿意。”   说着他走过一块不平整的台阶,让在前面伸手等着她扶着她过来:“现在我明白了,其实不是他的错,而是我的。任何感情,包括思念,都不应该是被强制的。”   这是他刚刚站在墓碑前想清楚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爱情是最大的一个谜,尤其是对他那习惯了直线模式思维的职业军人逻辑,所以,他还在寻找答案。只是他忽然想放松一点,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严真因为他这一串话愣在了那里,直到看清他伸过来的手,和带着平和笑容的面容。她动容了下,把手递给了顾淮越。   而他一使力把她带进了怀里,顺势圈住,在她耳边落下两个字:“谢谢。”   她只是怔愣了一下,而后似是回应一般,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   …………   顾珈铭小朋友又到了伤心的时候了。   不光是因为快要开学,又要离开爸爸回C市了,而是因为,他发现家里这两个大人越来越拿他当灯泡了,搁哪儿都嫌碍眼!   一想到这个,正在玩枪的顾珈铭小朋友对着严真怒目而视,严真则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当做视而不见。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顾参谋长有几次晚上回来得很晚,顾珈铭小朋友就理所当然地搬着被子来跟严老师一起睡觉了。   结果令人发指的事,每天早上醒来,他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到那张小床上了!每天早上!没有例外!   顾珈铭小朋友很是心寒地戳着盘子里的鸡蛋,吃的闷闷不乐。   严真则是在旁边打量他许久,试探地问:“珈铭,听你爸爸说,十五晚上院子里会放焰火,去不去看?”   小朋友撅嘴:“你又不跟我玩儿。”   “这次我保证!”严老师举手,信誓旦旦状。   小朋友一双锐利的黑眼睛看着她,似是在考虑这个倒戈相向后又弃暗投明的兵还能不能相信。没多久,把最后一口鸡蛋塞进嘴里,顾小司令就有了答案:“行!”   今天A师这个年是真的过的挺热闹的,以往正月十五的晚上都是各单位自己组织在活动室看一看朝廷台的文艺晚会,然后再随便扯扯皮,回宿舍一睡,第二天早上起来继续训练。今年则不同了,师里面大手一挥,十五晚上咱们放焰火,而且还少不了这军队特色,连送上天的烟火都整整齐齐一个方向!   严真看了,感叹不已。   楚瑶碰了碰她:“我听老刘说你们明天就走了。”   严真点了点头:“珈铭快开学了,我也得上班了。”   楚瑶叹口气:“这当军属的就是这点儿不好,没随军就得两地分居。”说着她想起了什么,逮着严真直问,“我说,这淮越条件早够了,怎么你们还不随军啊。虽然咱们这边条件差点儿,但是B市说起来还是比C市好。而且部队的家属安置政策摆在那里,安置你们也不是问题。”   严真:“我们还没考虑那么多。”   “该考虑了!”楚瑶斩钉截铁,“毕竟以后时间还长。”   严真淡淡一笑,是啊,也该考虑了。   这些烟火很漂亮。只是美则美矣,一腾空,绚烂个几十秒,也就归于灰烬了。她不喜欢,她喜欢的是长长久久,尽管这东西听起来有些奢侈。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此刻忽然嗡嗡响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严真接了起来。   “在院里看烟花?”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那头沉默了几秒,问:“好看么?”   “还行。”她笑着答,随即想起来问,“你在哪儿?”接的有些急,她没看来显。   “唔,我刚回家。”今天下午师部组织开会,他也没跟去训练场,会议一结束就回家了——那栋两居室的房子。家不应该是空荡荡的,所以他下意识地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吗?”   “珈铭还在这里玩儿,我答应陪他。”她要是再背叛组织,顾小司令得突突了她。   顾淮越沉吟片刻,说:“那我给通信员小马打个电话。”   “嗯?“   “让小马找个警卫排架住他。”   严真扑哧笑出了声,迅速地挂了电话。看着人群中玩儿的正高兴的小朋友,找准方向——开溜!   ——   啧啧,伪更一下字数就又不够了,T T   作者有话要说:严老师呀,小朋友抄多了成语也不好呀有木有~   这章是严真和小朋友在B市的最后一章了,回到C市,男二就出场了,还有小朋友滴外婆,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儿,反正前面铺开的线后面都会写到。   上章结束了美人们都反应两人间温情的互动很少,这章写了点儿,嘿嘿嘿。   严老师开溜了呀,后果肯定很严重!开溜干点儿啥呀,美人们自己YY吧,某猫遁走~   PS:明晚还有更新!这周2W1!   PPS:林珂的墓的位置我重新设定了一下,发现中校里面那个有点儿不靠谱,到时候中校里面也会改   43书版   离开B市的那天天气忽然放晴。   顾珈铭小朋友背着个小书包蔫蔫地站在她腿边。严真还以为小朋友早起看见她肯定很生气,结果非但没发火,还乖乖地吃了早饭,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   严真甚是诧异,小马一边将行李箱装车一边笑着跟她解释。原来昨晚顾珈铭小朋友跟院里另外几个小朋友玩来劲儿了,直到快晚上十二点才被小马架回家。他老爸就训他,说下次再这么晚回来就关他禁闭!小朋友顿时就蔫了。早上起来看见严真时心里还打着小鼓呢,以为严老师昨晚找不着他一个人生气自己回家了!   严真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瞅了瞅对她讨好地笑着的顾珈铭小朋友一眼,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他们这两人现在是各怀鬼胎,她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最腹黑的人是谁?当然是——顾淮越顾参谋长!   腹黑的顾参谋长从小马手里接过了车子钥匙,直接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上午十一点的飞机,现在才早上九点,时间还算宽松,他放慢车速行驶着。   严真坐在副驾上,偶尔用余光打量打量他。今天下午顾淮越还有一个会,是关于部队下一年度战备训练计划的,他能抽出时间送他们已经是很不容易。只是严真不想也不会抱怨,因为她知道他既是她的丈夫,又是一名军人。她也在习惯成为一个军人的妻子,习惯这样平和的离别场景。   车子稳稳地滑入了停车坪,顾淮越从后备箱提出所有的行李,转身时看见严真和小祸害两人围带着一模一样的围巾和手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忽然意识到这次送别与以往都不太一样,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送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顾淮越怔愣了下,揉了揉珈铭的头,说:“走吧。”   排队换好了登机牌,三人站在候机大厅。顾淮越低头嘱咐顾小朋友在飞机上要听严真的话,小朋友蔫蔫地点了点脑袋。顾淮越看他这副模样,落在他小脑瓜上的爆栗子力度也变得轻柔了。   这小家伙长这么大,最不喜欢的,就是离别。   他抬头看看严真,将飞机票交给她。   严真:“你忙的话就先走吧,我准带着他安全到家。”   顾淮越笑了笑,扶了扶帽檐:“到家记得打电话。”   “嗯。”严真点头,努力挤出笑容。   而他只是扶了扶她的肩膀,想说些什么,却又都咽了回去:“那我先走。”从这里回师部最起码得一个小时,回去吃个饭也就该开会了,他确实忙得很。   他抱了抱小朋友,也抱了她一下,力度控制的不够好还很短暂,没等她感觉到这个拥抱的温度,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小朋友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感觉首长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听完这句话,严真忽然觉得心里头被谁抓了一把,揪着疼。   她笑了笑,一手抓着小朋友一手准备检票登机,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向后看,不去追寻他的背影。只是没多久,她就不受控制地转过头去,看见他站在离他们不算远的地方,目送着他们离去。   见她望过去,顾淮越笑了笑,将右手抬起,缓缓地行了一个军礼。那是一个军人能表达出来的最高敬意,他给了她。   而严真则迅速地转过头去,瞬间泪如雨下。   ……   …………   C市的冬天也不比B市暖和多少,只是大街小巷上余下的喜庆气息让她感觉新年还未走远。梁和和李琬就笑她,说是在部队的时间抓得太紧,让人也跟着神经紧张,完全意识不到这是在放假过年。   严真一想,还真觉得有道理。   直到现在想起分别前看他的最后一眼,严真还觉得胸口闷得慌,回到家里给他打电话,是通讯员小马接的,说是参谋长在开会,让他等她的电话,知道他们到家就放心了。   如今回来三天了,除了第一天打了个电话说往后几天会很忙之外,再打过去,就是小马代接了。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不过严真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记在心里就好。   忽然一阵咋呼声起:“严老师,牛奶都冒泡泡了,熟了!”   你看,想走神思考点儿问题也不行,还有个倒霉孩子要喂!严真赶紧关了煤气开关,把煎好的鸡蛋和牛奶盛了出来,让头一天上课的顾小司令吃早饭!   他们现在住在顾淮越市区那套两居室的房子,从这到学校的距离比顾园近,他们来回也方便。   严真驮着顾小朋友在门口停住,小朋友一歪帽子,背起书包牛气地往教室走了。严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笑,小家伙又恢复了红军司令的气势,已经不再是那个因为要离开爸爸而沮丧低落的小朋友了。而她,好像连个孩子都不如,这怎么行?严老师心下一惊,赶紧开始调整状态。   同事王颖一直很好奇严真和顾珈铭小朋友的关系,严真含糊解释了几句将她搪塞过去,转过身来却被一个问题困扰住了,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严姐,严姐!”一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严真骤然回过神来,看见对面小刘好奇的眼神。   小刘问:“严姐你没事儿吧?”   严真摇了摇头,拢了拢头发换上衣服开始工作。   小刘见她没事儿,也就放下心了:“常主任说,让您过来了去他办公室一趟。”   严真系扣子的手顿了一顿:“主任没说有什么事儿吗?”   小刘摇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   严真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常老写的一手好字,用他的话说是小时候上私塾的时候被先生练出来的,图书馆里墙上挂了一排警示语,全部都是常老手写而成裱好挂上去的。严真敲门而入的时候,常老正俯身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字。她见状没有打扰,而是在一旁耐心地等着他写完。   “小严啊,快来帮我看看这四个字。”常老扭头喊她。   严真有些讶异常老的好兴致,却还是接过了他的墨宝,一字一字念了出来:“韬—光—养—晦”   “写的怎么样?”老头笑着摸了摸下巴,再有一绺子白胡须就更像那私塾老先生了。   她笑了笑,说好。   常老双眼一亮,开怀道:“那就送给你了!”   “诶?”严真自然是有些诧异的。   常老在办公桌前坐下,端起茶缸一边喝水一边指着严真说:“你呀你呀,你的档案在哪里?”   “在档案室。”她愣着说,而后又是一笑,“我来这儿这么久了,您才想起来看我的档案?” 其实说起这个来严真有些底气不足,当初毕竟是靠学姐的关系进来的,所有的手续都是走个程序,带来的档案直接往档案室一放,有谁耐着性子翻翻看呢。   “我才懒得看那个!”常老大手一挥,“我只问你,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啊?”严真愣了下,而常老依旧是满脸慈和笑容地看着她,严真低下头,低声说,“Z大毕业的。”   “学的是不是管理类专业?”老头淡定地瞥她一眼,这回严真是彻底愣住了。   常老放下茶缸:“你这个丫头可捂得严实啊。”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常老哈哈一笑,细细道来。常老的老伴儿就在Z大管院教书,前年刚退了下来,昨天中午来学校给常老送午饭,碰巧看见了严真,只是因为严真走得太急,没叫住。把老太太急得回了家就赶紧逼常老的供。   严真听了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这真是,太巧了。”   常老的老伴儿李教授是她们学院返聘回来的老师,德高望重,非常受人尊敬。   “还说呢,昨晚上这老太太就在我耳边一直念叨,说Z大管院出去的学生怎么就在我手下归我管了?直说我浪费人才!”常老苦笑。   “那您,不会就这么赶我走吧?”严真开玩笑地说了句,而常老居然还真就点了点头。   “老太太问我要人,你说我给不给?”常老认真地看着她。   严真噎了一下,问:“要我做什么?”   “说是C大管院在做的一个项目,专业人手很少,内部招聘也凑不够人,就委托我这老太太给她找一些合适的人来帮忙,做的好了可以留校做助教。”   严真几乎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地拒绝了:“我,我不行!”   “行不行是人家说了算的,还得面试呢,不算走后门。”常老大手一挥干脆道,喝了口水,他又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你想好了,是高校助教。比这儿的工作可强多了。”   “我知道。”她低下头,她当然明白这一点,之所以不能立刻下定决心是因为她还有顾虑。   “严真,我送你这四个字可不是白送的。”常老意有所值地点点他刚写就的那副字,“韬光养晦地够了,就真得派上用场了。”   其实常老还真是抬举她了,她哪是在韬光养晦,她不过是找个工作养活自己而已。   沉默了片刻,严真说:“我想想,等我决定了再给您个准信儿。”   晚上严真跟顾珈铭小朋友一起回家,这几天C市又下了一场大雪,严真不敢骑着车子带珈铭去学校,两个人就决定坐公交。   在距离家还有两站地的时候严真跟小朋友下了车,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家做晚饭,小朋友一边拽着严真的手一边啃着冰糖葫芦又一边听着严真训。   “顾珈铭同学,昨晚上我怎么跟你说的。”   小朋友嘴里吃着东西含糊地说:“您教育我,在班里边不能随便跟人打架。”   记得很清楚嘛,“那今天怎么有人告诉我你又打架了,还是跟林梓一起?”这两小坏蛋现在倒结成同盟了。   “谁让那个刚转来的老是欺负林小小,就得揍他!”小朋友咬牙切齿。   严真失笑地看着他,敢情这小家伙也知道英雄救美了,她叹了口气,说:“那就跟他好好说。”想了想,又添了句,“是用嘴说,不能用拳头说。”   小朋友也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诶,你们女人真麻烦,就知道告状和哭!”   严真:“……”这小坏蛋又坏上了一个层次了,居然开始说这种话……   咳了咳,严真说:“顾珈铭同学,我要是不跟你在同一个学校了,你还嫌麻烦不?”   小朋友听这话顿住了脚步,黏在脸颊上的糖渣也忘了抹掉了:“老师,你要去哪儿啊?”   严真顿了下,说:“我是说假如。”   小朋友点了点头,说:“嫌,反正总有人给你告状!”然后接着就是他挨训。   她失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喇叭声,严真偏了偏头,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猎豹汽车,挂着部队的牌照,有个人从里面探了探头,严真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沈孟川。她下意识地默念出他的名字   ————   伪更修B   作者有话要说:孟川儿怎么总是这种出场方式呀,~~o(>_   44书版   沈孟川下车,一手拿着军帽一手拨弄着头发,风纪扣也没扣好,军容很是随意。   他站在严真跟小朋友的面前,见两人一直盯着他的军帽看,便把帽子扣到了脑袋上。   “又见面了。”   严真不想跟他重提旧事,也不想跟他扯皮,点点头就想走。   沈孟川不由得又摘下来帽子粑粑头发,跟在他们身后提议道:“我送你们怎么样?这大雪天路可不好走!”   话毕,顾珈铭小朋友就滑了一下,爬起来后,他迅速回头瞪了乌鸦嘴一眼。   乌鸦嘴沈孟川被他气笑了,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他们两人。   严真一边替珈铭拍掉身上的雪一边对沈孟川说:“家就在前面,不劳你送,谢谢了。”   “我带军官证了。”   严真动作顿了顿,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于是沈孟川又去揪他的头发,这是他烦躁或者紧张时的小动作:“我的意思是我是好人!”   严真失笑:“是呀,大好人!”   小朋友也见缝插针:“不许挖墙脚!”   这一大一小的冷嘲热讽让沈孟川愣了下,趁他愣神的功夫两人又走远了。回过神来,沈孟川对着那个瘦削俏丽的背影喊:“我错了!”   严真愣了愣,终于回过头看他。   沈孟川似是也不习惯自己说这话,抹了把脸,说:“我说我错了,我不该直接带她们直接去你家,我应该事先给你打个电话,我不该,不该抱着看笑话的心里!”他一边点头自我肯定一边说,“而且,而且……总之,我错了!”   他说完,直直地看着严真,像是请求原谅。   而严真早被他这一串儿一串儿砸的晕头转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沈孟川,不用跟我道歉。”她说,“我现在已经尽力让自己别跟那些不相关的人计较,那样活着就太累了。”   “我知道,不过我想跟你道歉,道完歉我心里舒服。”沈孟川打枪似地往外蹦词儿   严真说:“那我接受,你可以走了。”   “可我还没道完歉!”他说。   严真只好瞪他。   沈孟川看着她,笑了笑:“对,你不知道,那你给我三分钟,我给你讲一故事吧。有一年夏天我去我奶奶家避暑,她就住在一个小县城里,对,是一个驻扎在小县城的炮兵旅里。有一次我带着一群小孩儿玩儿,就用这么粗,这么粗的绳套圈树上的东西,结果一把小心那绳套圈在了一个女孩儿的脖子上,把她脖子给勒肿了。我一直忘了给那个女孩儿说对不起,可是还没等我说,部队就搬走了,搬到一个大城市里。等我再去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她了,不,或许找到了,但是,但是我们没说一句话。”   严真凝视着他,沉默几秒后,淡淡问:“那现在找着了么?”   “我想我找着了。”他认真地看着她   “哦,那真恭喜你。”她说,随后又笑了笑,“只不过故事听完了,我们也得回家了。”   这次转身后沈孟川没拦她。   他挫败看着她的背影,真想大吼一声问问她怎么就不承认呢。可是冷静下来,他只有摘下帽子,再度粑粑他那头短发,自嘲:“瘪犊子玩意儿,活该你!”   回到家里,严真把所有的东西放进厨房。小朋友乖乖地去写作业,她在厨房煮着晚上喝的粥。   洗好了米煮上,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发呆。小朋友从房间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来,表情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她:“老师,是不是刚才那人惹你生气了呀?”   小朋友蹭到她跟前来,严真看着他,笑了笑:“老师没气,老师好着呢。”   顾珈铭小朋友哼了一声:“看着就像个大坏蛋!”   她失笑。   沈孟川是个大坏蛋,不折不扣。那她呢?她,算不算一个好人?   揉了揉小朋友肉肉的脸,她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是周末,严真带珈铭一起回了顾园。   李琬虽然同意让这娘俩在市区那套房子住,可心里还是有点儿没底,总觉得一个小区就雇那几个保安看不住家门。老爷子就说她多虑了,难不成这年头每家每户给你一个警卫班。   话虽如此,每逢周末的时候李琬还是叫他们回家。   吃过张嫂做的美味,小朋友在一边玩枪,严真在一边跟顾家二老说话。   提到了换工作的事,顾老爷子还是支持的:“年轻人,不该总拘泥在一个地方,有机会就试试吧。”   顾老太太也积极表态:“要我说不行了就回家,淮越一个月的工资也不是养不了你们娘俩,女孩子嘛,不要那么辛苦。”   话毕,就被顾老爷子横了一眼:“你又搞这套,还没从小儿子那儿吸取教训?!”   顾太太是委屈万分:“我这不是提个议嘛,最后还是小真做决定,碍着你了?你个老头子还不许别人思想进步了!”   “你这是进步?”   “……”   老爷子现在空闲时间多了,顾家二老吵嘴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正逢此刻偏厅的电话铃响,严真便忙撤离战场,接起了电话,一声“喂”字里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那头顿了下,说:“原来你们在这里。”   听这声音,是顾淮越?   严真怔愣了下,她有几天没接到他的电话了?回来一周多了,接到他电话的次数一根手指头就够数了,他只打过一次。   “严真?”见她这头没动静,顾淮越稍稍拔高音调喊了一声。   “嗯,我在听。”她回过神来,说话的声音却忽然哑了一下,“你忙完了?”   “嗯。”他低低应了声,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高政委老父病重,他临时请了个探亲假,就在高政委走的第二天,老刘又得了阑尾炎,直接从训练场上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一会儿就穿孔了。疼是不疼了,可恢复还得等几天,正好是一年内工作开展的时候,各项会议轮轴转,顾淮越也只好替他上了。   也不是不想打电话,只是每晚结束的时候已经几近凌晨,握起电话也只好又搁下了。   新兵连的时候听人说过句话——军人扛得起苦,可难抵柔情。现在想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些辛苦他不跟她讲,她也能猜到几分:“那你赶紧抓紧时间去睡觉。”   “不急,给老婆孩子打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这话他是带着笑音儿讲的,严真一下子脸红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顾淮越径自接了下去,“工作辛苦么?”   严真说挺好,想起常老的话,又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一下。   顾淮越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这女人给他太多意外了,如今多了一个,倒也不算什么。   严真说:“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去了,在这边挺好。”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他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有点儿犹豫:“喜欢就去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不能因为小崽子一个人就放弃。”   严真被他说的愣住了,她初听是有些心动的,图书馆的工作虽然清净,可是这么一直做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只是转念又考虑到珈铭,她走的心思又不强了。这些她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想想,没对他说,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我在想,我面试成功的机会可能不大,选不上,我还可以回来。”   “严真。”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   “你是我老婆,不只是找给珈铭的妈妈,懂吗?”顾淮越说,在她愣住的空当又笑了笑说,“否则不便宜那小崽子了?”   啪嚓!严真挂了电话,捂住了脸。   这人还是不打电话的好,打起来真是要了命了!   有顾老将军和顾大校撑腰支持,严真星期一一上班就去找了常老。   于是刚坐稳的常老连班儿也不上了直接带着她回家了,常老退休前是C大教哲学的教授,家也就安置在了C大的家属区。   严真的导师李教授正在阳台上浇花,一看见她进来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拎的水壶直直往花盆里倒,还是常老抢先一步,一边夺下她的水壶一边心疼地看着他的花。   李教授剜他一眼,笑着看严真:“我都有点儿不敢认了,当初毕业的时候还是清汤挂水的小姑娘呢,现在摇身一变成大人了。只一点儿没变,漂亮!”   严真浅笑着捋了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明了来意,李教授听了自然也很高兴:“那时候你们班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听说大部分同学工作都找的不错,只有你一个人去教书了,我听了就纳了闷了,你也不是师范中文系毕业的,怎么就想去做老师了?”   “我……”她顿了下,才说,“我当初就是想找一个工作。”   一上大学开始她就拼命在外做兼职,为的只是少让大伯和奶奶掏点儿钱,再加上她学习优异,年年可以拿国家奖学金,从大二开始,她就不从家里拿学费了。毕业之后,也没多想,听学姐说这个学校待遇不错,就直接进来了。   相比于他人,她一直没那么多的选择。   李教授知道她家里的状况,也不多问了:“我一直觉得小真你挺遗憾的,现在有这个机会,把握住,试一试,嗯?”   她点了点头。   李教授大喜,直接去摸电话:“那我现在就给宋教授打电话,问问情况!”   “宋教授?”   李教授一拍额头,笑:“看我高兴的,都忘了告诉你这个负责这个项目的导师是谁了。就是管院现任的副院长,宋馥珍教授!”   宋馥珍?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   严真默默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忍不住抽了口气。   可不就是顾珈铭小朋友的狼外婆吗?   作者有话要说:晕啊晕啊晕。   沈孟川也不是不忙呀,他其实也是BC两市来回跑,不就是忙着争取军演的名额嘛,嘿嘿。   然后呢,顾二在电话里说那句话什么意思呢?大家猜猜?   最后,狼外婆。嗯。   PS:求撒花。   PPS:老叶那边41章更新了个番外,是老叶冉冉小叔温远都出场的,看过这文但是没看番外的美人们可以去看看,在41章,不用另购哈。   PPPS:头好晕,去碎觉。╭(╯3╰)╮ 上章留言我先送分,晚上**抽的我回复不了,T T   45书版、   现在情况其实有些不妙。   由于C大位于C市的大学城,选人的消息一在周边这些学校传开,上C大管院应选的人就多了起来,其中不乏有一些实力过硬的候选人。   跟他们比起来,尽管有李教授为她保驾护航,自出校园以来就一直在荒废学业的严真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更何况,面试主考官还是专门负责此项目的副院长,宋馥珍宋教授。   她们到的时候宋馥珍正在筛选简历,办公桌前对了厚厚的一大摞,可见有多少人在争这几个名额了。   她捋了捋头发,恰巧一个抬头,看见了跟着李教授一起进门的严真。   严真竭力维持表面的镇定,她在想,或许宋馥珍不记得她了。   宋馥珍先是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视线越过严真看向李教授。她与李教授曾经有一次同时受邀参加在日本东京大学的一次国际研讨会议,因为是中国唯一受邀的两位女士,与会者就理所当然地将两人安排在了一起,聊了几句就熟了起来,回国后彼此也保持着联系。   “李教授,你来了。”宋馥珍热情地打着招呼。   李教授笑了笑:“这不,给你送壮丁来了。”   宋馥珍这才正眼看了严真一眼:“哦,这是李教授的……?”   “这是我的学生,毕业有几年了,想推荐到你这边来试试,看行不行。”   宋馥珍微笑:“这是李教授您亲自带来的,肯定没话说。”   李教授推了推严真:“看这傻孩子,一进门就愣着,这就是主管项目的宋教授,还不打个招呼?”   严真回过神来,叫了声宋教授还向她微微鞠了个躬,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宋馥珍笑眯了眼,看着像是一副满意的样子,只是转过身后就对李教授说:“这消息一放出去来应征的人就多了起来,所以学院决定过几天统一来一次面试,筛下几个名额之后再最后进行一次无领导小组讨论确定人选。”   李教授见状忙表态:“没关系,按你们的流程走,你要是走后门啊这姑娘恐怕还不愿意呢。”   宋馥珍笑着点了点头,再看向严真时眉目间的笑意就淡了几分:“那小严就先交份简历过来,到时候真要录取了,人事部问起来我也好说。”   “好。”她应了一声,随后按照宋馥珍的要求她填了一个表,递过去的时候宋馥珍还对她笑了笑,嘱咐她记得勤查看电子邮箱。   看着她一派温和的样子,严真不禁有些疑惑,或许是她担心的太多?   尽管她是珈铭的外婆,下意识地排斥她这个外孙的后妈,可是在工作上,应该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吧?   她希望如此。   回到家里严真就开始准备简历。   当初毕业的时候网投了许多简历,可是现在那时候都是统一模式,不能够在此刻用来敷衍了事,于是她只好重新做一份。   只是,在写简历的时候她有些迟疑了,原本鼓起的勇气也没了不少。   她的在校表现确实不错,可是这只能证明她是一个优秀的本科生。能拿得出手的社会工作经验却是少之又少,而且还没有一点儿说服力。   这样的简历要是送到宋馥珍面前,她唯一能想到的归宿就是垃圾箱,而不是他们的人事部。   果然,过几天严真打电话给宋馥珍询问何时送简历的时候,她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等录了也不迟。”   挂下电话,严真隐约觉得这次面试她不会顺利通过。   顾珈铭小朋友正在抱着她的笔记本打游戏,一边拿一把AK47扫射敌人一边拿眼瞄着握着电话发愣的严真。   “老师,你怎么啦?”说话间又爆掉一个敌人的头。   严真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揉了揉有些头疼的脑袋。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拍了拍珈铭的肩膀。   “珈铭,让老师先看看邮件,等下你再玩。”   小朋友不情不愿地退出游戏,两只手撑起脑袋摆成一朵花的姿势在旁边猫着   严真顺手打开邮箱,收件箱里果然躺着一封未查看邮件。   打开一看,邮件内容是一道面试题,题干列出了一个虚拟项目,让应试者按照这个项目做一份计划书。看到这里严真稍稍安了一下心,可是再一往下看反馈截止时间,就不由得愣住了。   今,今晚七点之前?   严真迅速地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也就是说,她要用剩下不到九个小时做一份计划书?   这对实力派或许还是可以的,但是她要做起来,光上手或许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九个小时完成显然有些不太可能了。   小朋友发话了:“老师,有什么困难说出来,组织上帮你想办法。”   这小朋友报纸看多了吧!   严真苦笑着看他一眼:“阴沟里翻船了。”   查资料,翻文献,参照类似实例,严真开始磕磕绊绊地编写这份计划书。   午饭用外卖凑活了,小朋友一边往嘴里送披萨一边在旁边凑热闹,他对严大厨偶尔的罢工是没啥意见了,但是忙成这样都不跟他玩儿了他就不乐意了。   不过,看严老师火急火燎的样子,他……还是吃他的披萨去吧。   在离八点还有一刻钟的时候,严真将计划书发了过去,只是没多久就接到了对方的退信邮件。理由:超时了。   看着这封邮件,她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没熬到复试去见宋馥珍,就已经被刷下来了?不仅李教授那里没法儿交代,她自己这里都说不过去。   想了想,严真立刻起身拍了拍珈铭的肩膀:“起立!”   小朋友立刻起立,还附带这稍息立正一条龙。   严真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老师有点儿事出去一趟,我先把你送到爷爷奶奶那边,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接你好吗?”   小朋友眨眨眼,摇了摇头:“不。”   严真有些诧异。   小朋友撅嘴:“以前每次首长走的时候都这么说,我不去!”   严真失笑着摸摸他的头:“那你愿意去见你外婆么?”   “不!”这声音更响亮了。   严真俯身,捏了捏他的脸:“那红军小司令,你一个人在家行吗?老师把门给你反锁上?”   小司令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确定把门反锁好后,严真打车赶向C大,C大的一位讲师微笑着向她解释,初试是由宋教授负责的,她有什么问题请直接去问宋教授。严真咬了咬牙,要来了宋馥珍的地址。   站在林家门口,严真清楚地意识到,或许宋馥珍是想见见她了。   她还没出手为难她,只是一道面试题,就已经把她逼得不得不上门了。严真自嘲,她果然还是太嫩,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了。   林家住的大院跟顾家的差不多,这个差不多是因为严真看到了外边都有哨兵站岗。她向哨兵说明了来意,哨兵转身拨了一个电话,没多久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帅小伙从里面跑了出来,把她接了进去。   看样子这个林家的老爷子官职也不低,这个小伙子或许跟冯湛一样,是首长身边的警卫员。   “宋教授,哦,我是说林夫人,她在吗?”   小伙子点了点头,把她领进了门。她在门口刚换过鞋,就看见宋馥珍披着一个厚厚的披肩端着一杯茶从客厅走来。   “来了。”她笑了笑,将她迎进屋,“我说让你注意看邮件,看得晚了吧?”   “嗯。”她倒真没注意是什么时候发的。   “直接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第二天送过去就行了,干嘛这么晚了还跑一趟?”   “没事。”严真说,她是早晚都要跟林家打交道的,赶早不赶晚。   跟在宋馥珍后面向里面走去,抬头不经意地往客厅瞥了一眼,只一眼,就把她惊了一下。   沈孟川?沈孟川在林家?   沈孟川显然也看见了她,反应比她还大,嘴巴张得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坐在主位上的林家老爷子咳了一声,看了严真一眼,问沈孟川:“你们两人认识?”   沈孟川看了看她,苦着脸答:“不,不算认识。”   “哦?”林老爷子笑,“你小子可最不会撒谎!”   沈孟川揪揪头发,看着严真。严真微微向他点了点头,从包里掏出来打印好的计划书,递给了宋馥珍。   “这是我做的项目计划书,有什么问题您尽管提,我毕业之后当了一段时间的教师,这方面的社会实践不太多,漏洞肯定是有的。”   宋馥珍闻言哦了一声,说:“你是珈铭的老师?”   “对。”她说,“当过一段时间。”   “那也难怪了。”宋馥珍笑了笑,将手里的计划书放在了一边,“坐一会儿吧。”   “不了。”严真有些难堪地拒绝,“珈铭还在家里,我不放心,就先回去了。”   林老爷子咳了一声,宋馥珍眼眸转了几转,说:“那你就先回去吧。”   严真起身告辞,逃难一般离开这个让她感觉有些窒息的林家。   她是有些明白小朋友为什么这么排斥林家了,林家的老头老太都太古怪了,要她,也不愿意应付。   “严真!”   忽然有人叫住了她,严真不回头也知道是沈孟川,所以她干脆就不回头,直接往前走。   只是后头那人很快就以急行军的速度赶上了她:“不是我说,你走这么快干吗?”   “我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沈孟川乐了,“那行啊,我开车送你回去不是更快?”   她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说完照直往前走。   沈孟川抹抹脸:“你放心,我不会再问你什么问题了。我是懂了,你的保密标准比部队上的都严!”   严真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   沈孟川继续说:“所以我能请你别老拿我当坏人看行么?你一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不由自主把自己当罪人看!”   他承认,他这是心虚!   严真失笑:“我说了你不用对我觉得抱歉。我只是觉得好奇,你怎么会这么闲,部队上就没有工作可做?”   沈孟川一边跟着她走一边扶正帽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儿八经的军人,而不是地痞:“我当然忙,再过不到两个月吧,我的军队就要上战场上接受检验了。”说着他笑了笑,“当然我相信他们,他们很牛,不用我操心!”   “那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林老是我爸战友,听说他身体不好,我替我爸他老人家来瞧瞧。”沈孟川说。   而且,林老爷子在总参,说起话来也有分量。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男人的事儿,他也懒得跟她说,沈孟川整整军装,看着她:“怎么样,答案满意么?满意了就请上车?”   严真止步,淡笑着指了指前方的公交站牌:“我坐那个回去就行了。”远处驶过来的车头上亮起的信号灯提示着她要坐的车来了,严真想了想,还是回过了头,看着他说:“沈孟川,其实我记得你。”   沈孟川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记得你,还有那时候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她说着,表情很认真地看着他,“不过从现在起我想忘记,因为那对于我来说,不算很好的记忆。”   车子到站,她笑了笑,上车离开。而一个人站在公交站牌下的沈孟川,却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熬夜了。   希望明天起来能看到大家撒的满满的花。   PS:明晚依旧更新。   孟川的番外我考虑写写看。   顾首长下章应该就会粗线了。   46书版   车子到站,她笑了笑,上车离开。而一个人站在公交牌下的沈孟川,却愣住了。   夜色已晚,不停地有行人从他眼前匆匆而过。沈孟川迅速回过神来,摘下头上的帽子慢慢向回走去,思绪也不由自主地走远。   放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他站在土坡上,俯视着土坡下的一群小兵伢子,扯着嗓子向他们喊:“前进!”   他还记得那一年夏天,他被忙碌中的父母直接遣送到了奶奶家过暑假。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他打小在S市长大,又整天跟大院里一帮小兵罗罗摸爬滚打,没多久就锤炼成了混世魔王,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匪气,到了这里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没多久就率着一群小孩儿上大院后面林子里抓知了去了,连单双杠都不带玩儿了。   那天不知道是手下哪个参谋突发奇想,由他沈孟川亲自挂帅的杂牌军决定用弹弓砸树上的鸟儿,结果非但没砸中,手中的弹弓也飞了上去,被一个在树下跳皮筋儿的女孩儿给拣了过去。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样子,他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伸手去要。女孩儿清秀的脸微微一皱,将抓着弹弓的手背到身后,不给他。十几岁的他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儿叫板,还是在一群小一截儿的小兵伢子面前?这还了得!   沈孟川连忙伸手去抢,结果女孩儿拿着弹弓向一边跑去,娇小的身影,回头的一刹那脸上的微笑让他愣了一下,醒过神来,女孩儿已经跑远了。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地仍出手中的绳套,套住了她的脖子。   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一群小兵围住,他们欢呼着“司令万岁!” “司令威武!”,而他仅剩的唯一记忆,竟是她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和被他勒红的细白脖颈。   记忆深刻的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清晰地恍如发生在昨日。   后来回家免不了要挨奶奶一顿训,又免不了要挨来接他回家的父亲的一顿收拾。只是那一回收拾的狠了,到最后他愣是没道歉就直接走了。   再后来部队迁移,一下子从小县城迁移到了大城市,离S市也近了,他再去看望奶奶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找到女孩儿,跟她说声对不起,可是等了一个暑假,也没有等来她。   直到他开学要回S市,坐车离开大院的时候,看见在一栋单元楼前有一家正在装车搬家。那阵子部队的房子紧俏,不够资格的现役军人和两年以上的转业军人都必须到限期交了房子,所以看见搬家,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楼前站在那个瘦弱的背影让他愣住了。   虽然是快两年未见,但是他记她记得很深,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笑意的,委屈哭泣的,不管哪一样,都是生动的。   只是这一次,他从半降的车窗看去,看到的一双眼睛却充满了寂寥。那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孩子脸上的哀伤,连同她胳膊上佩戴的黑纱一起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再再后来,就真的再也没见过了,直到草原上的一面。   她长大了,可是他依旧能够透过那副俏丽的容颜隐约看到小时候的轮廓,还有她的那双眼睛。沉静深邃,仿佛一汪泉水。   这丫头也是记仇的吧?   沈孟川坐在车上,从记忆里回过神来闷闷地想。可是转过头来他又自问,她是这么幼稚的人么?   想不通答案,沈孟川抹一把脸,启动车子,快速向B市开去。   ……   …………   初试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接到复试电话的严真愣了些许,送到口的牛奶顿在了那里。挂断电话,严真心情又莫名有些激动。   小朋友一边捯饬盘子里的鸡蛋一边看着她,严真拍了拍他的小脸,说:“战斗速度解决早饭,我先送你去上学,然后再去参加面试!”   小朋友一派天真:“啥叫面试?”   “就是找工作!”   这下小朋友懂了,低下头不说话,闷头吃鸡蛋。   严真忙活了一会儿,察觉到他的沉默了,不禁一愣,来到他身边:“珈铭,怎么了?”   “老师,你不回来当我老师了吗?”   小朋友撅嘴问。   严真摸了摸他的手:“不是还有沈老师在么?”   “我不喜欢沈老师。”   严真笑了笑,俯□,捏捏他的脸:“我只是不当你老师了,可是不管我干什么,都会一直陪着你,这样也不行?”   小朋友抬头,眼睛亮亮的:“真的?”   “当然!”她的答案很坚决。   尽管小朋友有些调皮,可是偶尔有些时候也是会有些小脆弱的,需要大人的耐心呵护。严真不懂,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在宋馥珍那里讨不到疼爱呢?   或许她是永远猜不懂宋馥珍的心思,就像此刻,她坐在面试桌前,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着她的简历,表情没有任何的波澜。   严真等了很长时间后,开口说:“宋教授,我记得您说过,复试是按照无领导小组讨论的形式进行的,怎么现在……”   宋馥珍笑了笑,看着她:“你说的没错,讨论就在隔壁的房间进行,看时间,应该开始了吧。”   严真讶异地抬头看她。   “其实你没有通过初试。”宋馥珍漫不经心地说着,拿在她手中的那份严真精心制作的简历瞬间成了一个笑话。   “漏洞百出的计划书,我看了之后有点儿不敢相信了,这竟然是出自李教授的学生之手?”   严真难堪地站在原地,因为她发现她无以反驳。   “后来我一想你在毕业之后有一段空窗期,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论是看李教授,还是看他的面子。”   这算是,给她走后门?   严真失笑:“宋教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想不必了。”   她拿起包想走,宋馥珍见状有些不解:“哦?为什么拒绝我?我的意思是要给你一次机会,通过了你就可以进来。”   严真拢了拢头发,认真说道:“我知道,不过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想借着别人的面子……”   “他是别人?”宋馥珍挑眉问。   这真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的两难问题,严真咬咬牙,没有回答。   宋馥珍起身将简历递给了她:“既然你不愿意接受这次机会,那这个简历你还是拿走吧,看得出你下了功夫,我不想让它进碎纸机。”   严真接了过来,将它认真收好。   宋馥珍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其实我也抱了私心,我就是想看看,能让珈铭这个小调皮蛋那么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你估计不知道,以前每次过年的时候珈铭都会来我们这里住几天,可今年没有。他外公想他,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于是我就趁着一天下午去了你们学校。小家伙又长胖了,在班里跟其他小朋友打打闹闹,见我过去就收敛了。”   严真看着她,此刻的宋馥珍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我就问他,我说珈铭,晚上跟外婆回家吃饭好不好,小家伙不情不愿地拒绝了,他说晚上会跟你一起回家吃糖心鸡蛋。我那时想,甭管他叫没叫过你妈,他心里已经认了你了。”   “我知道。”严真说。   宋馥珍回过神,又看了她一眼:“其实淮越一直是个好女婿。做母亲的都有私心,我女儿去世那么多年淮越没有再娶,如今终于结婚了,所以我就想看看,这个女人,哪里比我的女儿好。”   严真自嘲:“我恐怕让您失望了。”   “不。”宋馥珍说,“你比她强,你比她懂事得体,也比她体贴。珂珂她从小让我惯坏了。以前我在B市工作,珂珂跟我一起在那儿住,后来我忙起来,没空管她,就送她回C市上学了。不过她爸也忙,所以现在想来,这孩子我们亏欠挺多。那时候她住在老房子里,离顾家很近,顾家的人对她照顾颇多。”   这些,严真她当然也都清楚。   “所以后来她要跟淮越结婚,我也就答应了。只是没多久我就后悔了,他们其实不适合,他常年当兵在外,而珂珂最需要的却是陪伴。有时候我就想,如果他那时能多陪陪她,情况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宋馥珍凝视着窗外,思绪深陷在回忆里,眼神有些茫远。没多久,她回过神来,因为她听见严真说了一句话:“宋教授,其实您这个做母亲的,也挺自私的。”   宋馥珍回神,眉头微皱地看着她。   严真目光平和地看着她,甚至微微笑了下:“我原本,挺羡慕林珂的。我羡慕她有那么多人疼爱,可以生活地无忧无虑。可是现在听您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其实她也很可怜。”   “怎么说?”宋馥珍脸色微变。   “父母和家都形同虚设,只有外人的疼爱能让她感觉到一点儿温暖,这不叫可怜吗?”   “你懂什么?”宋馥珍压着怒气说。   她怎么就知道她不懂,这种感觉她曾体会地再深刻不过!   “那你们又懂多少?”严真有些激动说着,手中的包一时未拿稳掉在了地上。她愣了下没有去捡,可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略微有些沙哑:“我只是想说,别把错误和遗憾都放在别人头上,做父母的,也要回头看看自己。”   宋馥珍生平还没被人这么教育过,有些怒火攻心:“我看你是对我很有意见啊,还有什么,一起说出来得了!”   严真摇摇头:“我对您没什么偏见,就算您没让我通过面试也是应该,我自己的水平我知道。”想了想,她又说,“有些话我刚想起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就是珈铭。您有想过,他为什么那么不愿意去外婆外公家吗?”   宋馥珍愣了下:“那么大点儿孩子能知道什么?!”   “当然懂!”严真说,“只是您以为他不懂,女儿去世了外孙子就离远了吗?您就可以理所当然偏心了吗?这些小孩子都懂,只是不说罢了。”   宋馥珍仿佛被打了一闷棍,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说:“你把他带来,我跟他说。”   严真见状想说些什么,被宋馥珍一抬手打断:“你把他带来,我跟他说!”   严真只好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站在原地不动。   宋馥珍沉声问:“你不去?”   “等您冷静下来再说吧。”她不想牵连小朋友一起承受她的怒火。   宋馥珍气极:“我多少还算他的外婆吧,见他都不行了,你跟他什么关系?”   她算他什么,她想起小朋友嫩嫩的脸和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他是我丈夫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这个沈孟川跟严真的恩怨我这章写清楚啦,跟上章写的有点儿不同,所以我会修改一下上一章,以这章为准。   坏消息:这章首长木有出场。   好消息:今晚还有一更,首长下更出场,且出场绝不坑爹,绝不会是放在最后的那种,你们信我。   当然,还是要撒花滴,给我二更的动力!   47书版   春寒料峭。   严真裹紧了衣服走在C大的校园里,包里的手机不断在响,她拿出来一看,是李教授。估计是想问问她复试的结果吧,严真叹口气,按下通话键。   果不其然,李教授上来就问她结果如何。待她含蓄地说出自己连初试都未通过之后,老教授沉默了几秒。   这片刻的寂静让严真觉得尴尬不已,可没待她说什么,李教授就先笑了起来,宽慰她:“没关系,还有机会。”   她应了声,挂断了电话。   有没有机会严真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这次把宋馥珍气得够呛。撂下那句话她就走了,临走前看了一下她的脸色,被她气的涨红。可是严真却没有一丝胜利的感觉,相反,隐隐有些不安。   突兀地止住脚步,她又折身返回学院楼。   刚一推开门就听见低低的痛苦呻吟声,严真快步向前走去,进了里间,看到宋馥珍正痛苦地捂着她的头,脸色涨红地不正常。   严真慌忙放下包:“药呢?”   宋馥珍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她,想动气,可是一动气就头疼欲裂,她用腿扛了扛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严真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放了一瓶治高血压的药。   她扫了一眼,给她到出来几片药又到了一杯热水让宋馥珍服下,又抽出一只手拨了医院的急诊电话。   “您别动,等会儿送您去医院。”   “我不去……” 宋馥珍推了推她的手,想站起来,可是腿甫一使力就软了下来,天昏地乱的感觉瞬间袭来。   严真忙扶住她,心头一阵烦乱,好在救护车来的很快,没多久就将宋馥珍送进了医院。   依着林老爷子的身份,宋馥珍直接被送进了急诊室,经过一番忙乱,在测量血压时已经有了回稳放缓的迹象。严真松了口气,在她的床前坐下。将包放在腿上,一双眼睛认真地打量这睡着的宋馥珍。   也只有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这样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了,醒着的她,气势太盛。   没多久,她的手动了动,眼皮松动,似是要醒过来,严真倾过身来看了看她,准备出去叫医生。   “不用去叫。”她伸手拽住了她,声音虽有些沙哑却依旧威严,“我躺一会儿就行。”   严真欠了欠身子,还是坐了下来:“嗯。”   宋馥珍使力睁开眼睛,看向端坐在床边的严真,低问:“你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外婆也有高血压。”严真说。   宋馥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片刻,她说:“用我手机打电话给老林,完事儿你就可以走了。”   严真愣了下,照做了。   她抱着包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给林老打了一个电话,是警卫员接的,林老正在开会,说是开完会就会送他来医院,严真也就放心了。   军区总院里人满为患,各个行色匆匆,严真却缓步走在走廊上。   或许今天她是太激动了,也或许是她太紧张了,一放松下来,就感觉到浑身乏力,没有一点儿支撑。   她不得不挨着走廊的长椅上坐下,看着被一层厚厚的窗户隔在外面的阳光,周身一股冷意。   忽然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都没看就按下了通话键。   “严真。”那头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声,她听了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愣了一下,才听出来是他。   “喂。”她低低应了一声,有些有气无力。   “你在哪儿呢?”他的背景听上去有些嘈杂,严真使力才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环绕了一下四周,她说:“我在学校,怎么了?”下意识的,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这里。   顾淮越哦了一声,笑了笑:“那就应该不是你了。”   “怎么了?”   “没事,我昨晚给你打电话说今天会回一趟C市,是珈铭接的,说你在外面,估计这小子忘记告诉你了。”   顾淮越说着,严真愣愣地听着,似乎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现在在医院办点儿事,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有点儿像你,应该是我看错……”   “你在哪儿?”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在军区总院” 顾淮越边说边向病房外走去,“政委的父亲病重,我和乔副师长代表师里来看看。你几点下班,等下我去接……”   察觉到那头的沉默,他不禁喊她一声:“严真。”   “你抬头。”电话那头传来她有些颤抖的声音,这声音与正前方传来的一道声音完整地重叠,他立刻抬起头,看见拿着电话站在不远处的严真。   顾淮越先是愣了一下,而不远处的她却跑了过来,扑进了他的怀抱。   他下意识地抱住她有些颤抖的身躯,低问:“怎么回事?”   ……   …………   病房外,严真顿住了脚步。   宋馥珍现在不愿意见她她是知道的,所以她还是不进去的为好。顾淮越也明白,揽了揽她:“那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好。”   直到那道军绿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抱她的人是他吗?没看错吗?   就在她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他,感觉就像是做梦似地,即使捏捏大腿感觉到疼,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被抱住的时候感觉到的温暖和力量却是真实的,直到此刻还留在她的身上,告诉她,这不是梦。   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钟,顾淮越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严真抬起头时,用眼神询问他。   他笑了笑,说:“没事。”   即便有事他也会说没事的,严真明白,便不再过问,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走得动吗?不行我抱着你。”   他问的一本正经,可是路过听见的护士却笑了一下,不停回头看着他们。严真脸一红,微哂:“不用,你怎么,忽然回来了?”电话里他好像说了,可是她彼时正晃神,没有听得很清楚。   “高政委的父亲病重,老刘身体也没好,就让我和乔副师长一起过来看看。他就住在军区总院,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了。”她摇头,“今天太狼狈,我明天再去看好了。”想起什么,她抬起头看着他,问:“今天走还是明天走?今晚能回家吗?”   顾淮越凝视着她的脸,她的疲惫,委屈与不安他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抽了一下,他抱住了她,抱住她柔软的身子:“我给乔副师长说一下,今晚不走了。”   乔副师长是个通情达理的老人了,一见这情境就知道自己反对无效。他笑着拍了拍顾淮越的肩膀,说:“知道了,**一刻值千金,去吧。”   顾淮越微微一笑,开车带严真回家。   忙了一天,刚打开家门,严真就想起一个问题,拍了拍额头,说:“还没有接珈铭回家!”   她把小朋友完全给忘了,这下可完了!   而顾淮越只是轻声应了下:“今晚他不回来了,让冯湛送他去林家。”   “林家?”她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是又送去外婆家,脱下的鞋又立马穿到脚上,她连包都没拿就向外走去。   “严真。”顾淮越连忙喊她。   严真头也不回:“我去把他接回来,我得去把他接回来。”   “严真你听我说。”他拽住她的胳膊,没有使力就被她挣脱了,顾淮越不得不用力拦腰将她抱了回来。   “我不能让他们迁怒小孩子!”她急切地说。   “我知道。”顾淮越将她的脑袋扣进怀里,“可是他们是他的外公外婆,这么长时间他们想见见他。”   “可是他们又不疼他!”   “不会的。”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珈铭外婆说他们需要时间跟珈铭谈谈,把误会解开。就一晚上,明天,明天把他接回来。”   他保证着,像哄个孩子。   严真慢慢冷静了下来,松开了他:“我知道了,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向浴室走去,留顾淮越一个人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生气了?   严真在浴室里闷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某人敲了两次门问她好了没有,她装作没有听见没有应门。等她穿好衣服走到客厅的时候,只穿着一件军衬的他已经做好了晚饭。   “吃点儿东西。”顾淮越给她拉开椅子。   严真看了一眼,说:“我有点儿累,想睡觉了。”   顾淮越沉吟了下,说:“行,那就先休息。”   说着率先进了卧室,还一手替她铺好了床。   严真忙伸手阻止他:“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去吃点儿东西吧……”   顾淮越抓住她乱舞的手:“严真,我明天就走了。”   她愣了下,抽回手,低声说:“我知道。”不用他总是提醒!   顾淮越笑了笑,向餐厅走去。解决完晚饭,还得盛出来一点儿给某人留着,谁让他惹她生气了。   洗完澡,顾淮越回到卧室。   卧室黑着没有开灯,顾淮越也就势和衣躺在了她的身边。刚一躺下,这一天累积下来的疲惫就涌了上来。   昨天跟高政委通过电话之后老刘就决定从师里派代表来C市看看,头号人选就是顾淮越。要是搁在以前顾参谋长没准就拒了,可是这回却是二话不说答应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跟着乔副师长一块儿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了,他是想念了。想调皮蛋小朋友,又想她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诱惑。   想了想,他动了动,揽住了严真的腰,将她拉近了几分,顺势亲吻她的脸颊。   严真僵了僵,转过头去,对上他一双在黑夜里显得明亮的眼睛。   “不生气了?”顾淮越问。   严真沉默了一会儿,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闷闷地说:“我在想,或许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激她。”   “老太太不会怪你。”顾淮越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说。   “你都知道了?”   “嗯。”她失败的初试面试还有那场办公室里的对峙,他都知道。是从宋馥珍那里知道的,只不过她不是告状,而是告诉他,他有一个护短的老婆。他听了,心里蓦地一软。   “严真,其实是我的错。老太太觉得我常年在外,不怎么管教儿子,所以对珈铭要求就很严格。时间长了,就不知道怎么疼爱孩子了。我说过我不会强迫小家伙去做他不乐意的,可是这一次我们也给老太太一点儿时间,让他跟珈铭谈谈,好吗?”   她静了一瞬,问:“明天就送回来吗?”   “明天。”   “好。”她应了声,又重新躺回了他的怀里。   这样的相依偎让她感觉很舒服,也很安心。没多久听见顾淮越笑了笑,她不禁偏过头,问:“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了乔副师说的一句话。”   “什么?”她问,问完有些后悔,感觉那肯定不是一句好话。   “乔副师说,**一刻值千金,而我们浪费了千金讨论这样一个问题。”   严真有些无语,想别过头去,却被他揽住了腰:“我明天就走了。”   “我知道知道!”严真气恼地喊。   顾淮越没生气,只是将她抱得越来越近,头几乎已经抵着严真的额头了:“所以今晚就得过得难忘一些。”   说完,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压了过来。待某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一刻时了。   ————————————————————————————   PS:近三章积分和   作者有话要说:一夜缠绵。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严真发现顾淮越果然没骗她,他穿了衣服,准备去林家接小朋友回家。   见她醒来,顾淮越说:“时间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   严真凝视着他,围着被子坐起,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吧?”   顾淮越顿了下,顺了顺她的长发:“怎么了?”   严真低下头:“我想我昨天说话有些冲动,老太太是被我气进医院的,再这么缩首缩尾的也不好,还是去请个罪吧。”   闻言,顾淮越笑了笑:“好。”   其实严真也抱了另一种心思,反正有顾淮越在,场面也不会闹得很僵是不是?她确实,是有些有恃无恐了。   车子直接开到了林家院外,严真刚解了安全带,一抬头就看见靠着院门外站着的小人儿,愣了一下,急忙下了车。   顾珈铭小朋友鼓着一张包子脸看着严老师向他走来,本想保持严肃地批评她几句,可是还没嘟囔出口,就被严真一把抱住了,暖暖的怀抱让小司令愣住了,也忘记了“反攻”   “冷不冷,怎么等在这儿了?”严真抬手压了压小朋友的帽子。   小朋友看着首长缓步向他走来,嘟囔道:“老师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那晚正逢严真来林家交计划书,小朋友一个人在家里打游戏,结果首长打来电话说第二天回家一趟,小朋友自然是高兴不已,巴巴地等着严老师回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结果等到他都瞌睡了,严老师还没回来。小朋友脑袋一转,决定不告诉她了,给她个惊喜。   结果……   严真听了自然羞愧不已。   结果没想到,是他们两人合伙给了小家伙一个“惊喜”,把他送到了外婆家。   顾淮越走近,用手抬了抬他的帽子,引得小朋友抬起脑袋瓜子,一双眼睛盯着他滴溜溜地转。   才一两个月,这小家伙的脸看着又胖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惹来他的怒视。   严真把小朋友的包子脸从顾淮越的手中解救了出来,环着他问道:“珈铭,昨晚,有没有挨训?”   小朋友眼睛转啊转地看着她,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哼,还是一样的淘气,谁能训你们家的小子?”   顾淮越首先反应过来,站直了身子,向忽然从门口出现的人敬了一个礼。来人是林老爷子林重博。   严真也有些尴尬地起身,看向披着军装外套的林重博,从他手中接过了小朋友的书包。   林重博抬抬手示意他们两人放松,俯下身,跟小朋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视。   顾珈铭小朋友多聪明多可爱的娃呀,眨巴眨巴眼睛咧出一个笑,逗得林重博一向严峻的面孔上也透出一丝柔和的笑意来,他顶了顶小朋友的额头又揉揉他的脑袋后起身看向顾淮越和严真。   “带他走吧,免得小家伙成天念叨糖心鸡蛋。”   顾淮越刚点了点头。小朋友嗖一下就跑到了严真腿边,抓紧了她的衣服下摆。严真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揽住了小家伙的肩膀。   这一幕惹笑了林重博,他看着顾淮越:“赶紧去吧,听说你也时间紧张,能多聚聚就多聚聚。”   严真安抚好小朋友,咬了咬唇说:“林老,我想见见宋教授。”见林重博看向她,严真索性一鼓作气说了,“昨天,我也有不对,我想当面跟她道个歉。”   她说得诚恳,没想到林重博哼了一声,不满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们家这老太太昨天可被你气得够呛。”   严真被他这迅速的变脸惊得愣住了,反应过来看向顾淮越。顾淮越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皱了皱眉。   眼见面前这三人被他唬住,林重博释然地笑了笑,“行了,也不吓你们了,老太太在楼上睡觉呢。昨晚回来就看她脸色不对,一头扎进珂珂的屋子里不出来,等珈铭过来了又抱着小家伙猛哭,可把我们给吓着了,这凌晨三点才算睡安稳了……”   严真一听,内疚得不行。顾淮越有所察觉,揽了揽她的肩膀,给她安慰。   毫不避讳的亲密,林重博看在眼里,心里喟叹一声。珂珂也曾经有这么幸福的机会啊,可惜呀可惜,想起他早逝的女儿,林老心里也堵得慌。   他挥了挥手,往回慢慢踱步,沙哑的声音还清晰地传来:“一家人啊,一家人。”   眼前的院门关闭,顾淮越偏过头看着身边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顾珈铭小朋友被他看得不自在地挨着严真蹭了蹭,没做啥坏事心也虚了。   顾淮越与严真对视一眼,笑了笑。   他俯下身,一把抱起了小朋友。   小朋友揪住他的肩章:“干啥去?”   顾淮越亲了亲他的脸颊:“回家!”   ——   其实这里当结局也不错吧?   嘿嘿,说着玩儿的,下面还会有几万字的,就算是出版,也会有网络版结局的,不会停更。   那什么,看到我用“一夜缠绵”代替JQ之后想拍我的美人们请举个手,哈哈!   PS:周日考试,大概周五或者周六会有更新。这周因为考试更新缓慢,向美人们道个歉,请大家谅解。今天刷后台,发现收藏破了5000+,激动万分。谢谢大家对俺滴肯定,写这个文,本身就是对一些事情和一些人的怀念与感慨,能够得到大家的共鸣,实属我的荣幸!   48书版   两个月后,军演在即。   D师师长沈孟川最近感觉压力很大,本就因为军队整编而头悬着一把改编的刀,再加上军区对这次不设预案的军事演习的愈加重视,整个师都明白此次军事演习就是他们的紧要关头,若没有顺利的通过这次考验,后果则是不堪想象的。   沈孟川穿着一身野战服行走在靶场上,连续两个月的训练使得这位年轻的大校的肤色更为黝黑,挺拔的身躯更显刚毅,脑子里时刻紧绷着的一根弦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严肃冷峻,走起路来凛凛生威,浑身上下透出的硝烟气息都说明——大战在即。   坦克,步战车,装甲车,自行火炮都已集结在靶场,时刻待命。连以上的主官和配属作战的相关人员都集合在了靶场,等着沈孟川的到来。沈孟川扫了一眼他的军官们,跨步上台。   这是战前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也可说是一次小型的动员会。一个上尉上前递给沈孟川一个喇叭,他皱了皱眉,挥开了。   站在台上,沈孟川抬高声音喊了一句:“全体都有了——立正——”望着台下挺拔如松的军官们,他说:“同志们,这次会议我们本该在会议室里开,但是我选在这里,我想你们都明白,军人这个词,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它的意义!”   “会议之前,政委让我鼓舞鼓舞大家的士气,我只想说,只要你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在战场上就给我卯足了劲儿上阵杀敌。如果不是,就趁早歇了吧!”他一挥手,看向台下一众军官,扯开了喉咙问:“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我只问你们一句,有没有信心?”   “有——”靶场上炸出了这震耳欲聋的一声,沈孟川听着,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会议结束之后他迅速往办公室走,老远就看见政委赵泽辉向他走来。他正了正帽子,问:“怎么样?”   赵泽辉说:“导演部刚刚打过来电话,说是军区席司令会来视察演习,而且另外会有军区和陆军指挥学院组成的观摩团来观摩……”   沈孟川皱了皱眉,答得心不在焉:“嗯,知道了。”   赵泽辉跟沈孟川是老搭档了,此刻说完正经事也收起了官腔:“我说,听说你的老对头也在观摩团里。”   “谁?”他随口一问。   “A师参谋长,顾淮越。”   沈孟川登时停住了脚步,脸色变得郁闷无比:“靠。”   D师那边枕戈待旦,而A师这边却是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早晨,A师师长刘向东奉行的是士兵平时即战时,对士兵的训练要求异常严格。起床号吹响后没多久,一辆辆装甲车和坦克车已经驶出了营区,载着满车的兵目标驶向训练场。   刚走进办公室的顾淮越就被通讯员小马给叫住了:“参谋长,刚刚军区梁秘书打过来电话找您。”   “有事?”   小马摇了摇头:“梁秘书没说,说过会儿再打过来。”   顾淮越抿了抿唇,接通了席司令秘书梁伟明的电话。电话那头梁伟明告诉他,席司令让他在三天后到军区报到,随他一起去观摩演习。   顾淮越愣了下,而后笑:“不是没我们的事儿么?”   “这是席司令的命令。”梁秘书笑着扣下电话。   此次军事演习是在靠近B市的一个大型合同战术训练基地进行,这个地点的选择对于D师来说是十分有利的,因为从D师营区出发只需要推进两百八十多公里就能抵达基地,而配属D师作战的蓝军部队则需要推进差不多五百多公里。   顾淮越进入导演大厅的时候席司令已经赫然在坐,看见顾淮越,他向他招了招手,顾淮越便在他旁边落座。   落座之后他与席司令一起盯着巨型屏幕墙上的战场态势图,从上可以看出以D师为主体的部队已经顺利进驻红方阵地。而演习另一方的蓝军部队仍然在半路上。   顾淮越琢磨,凭着沈孟川的性子,一定得给对方加点儿料。   果不其然,指挥大厅的屏幕上显示,红军派出数架歼击机,对半路上的蓝军展开了第一波次的空中打击,蓝军怔愣之余立刻组织高炮营展开了反击,这一波的空中火力还未被压制住了,红军又派了一批又一批的飞机进行轰炸和扫射,蓝军的自行火炮营被报废了一个。   导演部裁定此次攻击有效,气得蓝军指挥员破口大骂。   席少锋换了个颇为轻松的姿态:“都说哀兵必胜,这小子这次是发狠了。”   顾淮越:“他是不敢输,没得可输,也输不起了。”   席少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看热闹。”顾淮越笑,“我听说这次跟D师对抗的除了这个大功团之外还从军区抽调了电子对抗大队,防化团和防空营,实力相当,强强对峙,自然有一番热闹好看。”   这小子,席少锋哼一声:“胆量过人、果断勇猛,勇于大战强敌者是为猛将,这小子是猛,在智上面还是差你一点的,是要锻炼锻炼。”   果然,一路下来,蓝军接连遭遇红军预先铺设好的障碍和火力点儿,而蓝军自然也学乖了,拉开了侦察网,开始反击,压制红军的地面火力。   “看样子,沈孟川这个先机还真是抢占的不错。”   顾淮越则微微一笑:“如果对方有坚固的设防基地,那在这明面上取得的优势也不具有决定性。   席少锋又看了他一眼,决定暂时先不跟这个战史读多了的人讨论这个问题。   他扭过头去,没一会儿一个药瓶子就被递了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拧眉看向递瓶子的人——顾淮越   顾淮越立刻表明态度:“我从军区过来的,碰见钟姨,她让我给您捎过来,提醒您别忘了吃药。”   席少锋皱皱眉,收下。   顾淮越呼出口气:“任务完成,我也收队了。”   “怎么?”   “老婆孩子过来探亲,我接他们去。”   看着他的背影,席少锋哑然失笑。   顾淮越开车一辆军用吉普飞速地向师部驶去。   他说给席少锋听的倒真不是借口,顾珈铭同学沾了劳动人民的光放了几天假,而严真则沾了这群小朋友的光也得了几天闲。两人一合计,就直接坐飞机飞到B市来了。只不过他现在去机场接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让小马将人接了过来。   现在已是五月份了,距离他上次回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天气也渐渐有了热气,再过不了多久,部队就可以换上夏常服了。   顾淮越将车子停在楼下,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不出意外,家里的灯亮着。他微微一笑,大步上楼。   家里的门大开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摊开放在客厅中间,而某只小朋友正趴在行李箱前从里面捯饬他的玩具,这小家伙到哪儿都不忘他的武器。终于捯饬出来一把枪,高兴地一抬头,看见了他,愣住了。   顾淮越站在门外冲他挑了挑眉,小朋友眨眨眼睛,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向家门口“推进”,嘴里还振振有词:“完了,防御失败,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说着就要关门。   顾淮越失笑,拎起他的后衣领子,教育他的同时发现这小家伙又重了:“长胆子了你,还倒戈相向了。”   小家伙哇哇叫了几声,不敢跟首长胡来了,抱着他的脖子吧嗒亲了一口讨好他。   这动静惊动了正在厨房忙碌的严真,她微微探出头来,看见两个闹作一团的人,也是愣了一下,而后又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身子。   顾淮越顾参谋长跟顾珈铭小朋友对视一下。   顾珈铭小声告密:“严老师还生你气呢。”   顾淮越挑挑眉,放下小朋友向厨房走去。   炉子上炖着汤,不用说,养胃的。事先买好的菜也洗得干干净净摆在台上只待下锅。   他站在厨房口,凝视着在昏黄灯光下忙碌的纤细身影。忽然发现,只要这个女人一来,他这个样板房就有了一种名为家的温馨感觉,百试百灵。   “严真。”他叫她一声。   严真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手边的活。   “我来帮忙。”说着脱去常服外套就要来帮忙。   “不用。”严真连忙拦住他,“马上就好了,你工作一天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他笑道。   严真假装生气,推他出去:“我说让你休息你就去休息!”   果然是,还有些生气?   顾淮越失笑,握住了她的手:“老婆。”   严真生气是有缘由的。   上一次顾淮越跟乔副师长一起回C市去军区总院里探望高政委的父亲,本来是第二天就要走的,结果那天被小朋友缠得厉害,又推迟走了一天,第三天走。   严真是想早起看着他走的,结果这人早上起来自己偷偷走了,她睡得太沉,竟也没有醒。   直到感觉到身边的凉意,她才悠悠转醒。看着床空了的一边,怅然若失。   尽管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都很正常,可是一看见他这个人,那种一个人的委屈又来了。   严真怔了下,要从他手里抽出手来,可是他握得紧,严真便只好瞪他一眼。   “我还要做饭呢!”   “不生气了,嗯?”他垂眉看着她,声音略带诱哄。   严真吸一口气,忽略掉刚刚涌上来的酸楚。   “我才懒得跟你生气!浪费时间!” 他们没几天的时间。   顾淮越则笑了,顺了顺她的刘海说:“挺好,思想觉悟挺高。”   说完严真又瞪了他一眼,可确实也气不起来了。   其实他是不得已,因为他发现现在离家这个习以为常的动作变得越来越难了。以前走的时候,光是克服对小朋友的想念已经有些困难了,而现在,又来了一份只多不少的,想想,只有两个字能形容了——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诶,明天六点起床上刑场,所以更新完我就去睡觉了,期待明天起来能看到满满的撒花和留言,嘿嘿。   今儿合计了一下下面的剧情,发现有一点点小虐诶~ T T,真的只是小虐哦,小虐小虐哦,我保证!   明天考试,就先不更新了,周一可能的话会有更新,周二一定会更!   49书版   五月初部队也有几天假,不过第二天一大早顾淮越还是要去师部大楼,因为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做完,他想趁这一天尽快完成,腾出时间来修个短假。   老刘前阵子生病住院,高政委回家照顾老父,许多事情都压在他身上让他负责,顾参谋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于是这次放假刘向东说什么也不安排他值班了,直接打发他回家陪老婆孩子。   军令如山啊!顾淮越有些失笑又很领情地接受了。   小朋友听说以后是万分高兴,早饭不用严真催也完成地很迅速,还乖巧地帮严真刷了碗!   严真诧异地看着这小家伙,看着他沾满泡泡的小胖手在水池里捯饬,一副乐得自在的模样也就由他去了。   正逢门铃响起,严真走出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严真乍一看觉得很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男人的名字:“姜松年?”   姜松年正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此刻见她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喜,啪地站直,行了一个军礼。   被比顾淮越年纪还大的军人行礼,严真有点儿受之有愧,她连忙欠身,将姜松年让了进屋。   他手里提了一些特产,严真一看愣住了:“怎么还带东西?”   姜松年笑了笑,黝黑的皮肤透着一丝赧然:“我还是第一次来参谋长家,没什么好送的,这是老家的特产,带过来让你们尝尝。这不过节了么”   严真连忙给他让座,顾小朋友在厨房玩水,严真在客厅招待姜松年。   姜松年坐定后,有些不自在地环视了一圈儿。他的老婆孩子也在B市,不过是住在B市早几年在市郊盖得一个家属院里,那儿住满人之后才在这师侦营后头又盖了一栋小楼。看这布局,跟自己家里的没差到哪儿去。   视线落在面前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上,他说:“这放假了,参谋长也不在家?”   “他说明天休息。”严真笑了笑。   “哦。”姜松年点点头,“我看这家里还是有点儿空,还没随军?”   严真拢了拢头发,“不着急,姜副营长的家属跟过来了吧?”   姜松年笑了笑,说:“嗯,过来好几年了,女儿在读高二,我老婆在市里也有工作。”   严真闻言,有些羡慕:“那挺好的。”   姜松年倒是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这老婆孩子在B市好不容易安置好了,我又要转业走人了。”   严真不禁有些惊讶:“今年?”   “嗯。”姜松年点点头,“快满二十年了,没技术没文化,部队是不留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复员转业,这是常事了。而且部队也处于转型时期,信息化的部队,更需要的是人才。像姜松年这种只拿了一个函授大专学历的军官,早几年还可以,现在自然就跟不上转型步伐了。   这么说虽然有些伤人,却也确是事实。   沉默了一会儿,严真说:“那,转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有些沉重,姜松年握了握放在膝头上的手:“地方上有专门安排军转干部工作的,这个我倒不十分担心,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儿……”说着,他抬起头,目光有些犹豫。他到底是嘴笨,兜不了圈子,“其实,我今天来找参谋长,就是想谈谈这件事。”   严真哦了一声,认真听他说。   姜松年放在膝头的手松了松,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女儿现在在市里一所高中读高二,不过她不是B市户口,等到高考的时候还得回老家。这点儿倒不怕,因为我把工作安排在了老家,只不过我老家的教育水平没有B市好,大城市么,什么资源都方便,所以我想就让她在这儿读到高考前回去。只是我一转业,这部队的房子也就住不了了,还得另在市里租房子,又是一大笔钱。所以,我想找找参谋长,说说这房子的问题……”   严真听了,神情不由得一滞。片刻,她回过神。   “房子有什么困难?”   姜松年叹口气:“我很少向部队提要求,这次也是万不得已,我想找参谋长说说,看这房子能不能迟些交?”见严真沉默着,他连忙又说,“如果实在麻烦的话就算了,其实来之前我就有些犹豫,怕给领导……”   “没事。”严真打断了他,“这件事情我会跟淮越说说,能帮上忙就尽量帮。”   姜松年愣了下,惊喜道,“那就太谢谢你们了。”   严真微微一笑,说没关系。   送走姜松年,严真坐在沙发上发呆。坐着坐着只感觉两手冰凉,便慌忙去倒了一杯水握在手中。慢慢地,体温上去了,心神也就稳了下来。   小朋友还在玩水,乐此不疲。忽然一声破裂声从厨房传来,严真一惊,放下水杯忙去看他。   瓷花碗被小家伙报废了一个,严真看了看小朋友的手,见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她抬头看贴墙根站好的小朋友一眼,“不许玩水了,快去房间写作业!”   小朋友嘟嘟嘴,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严真站在厨房,看着这一片狼藉,忽然感觉从心底涌上来一阵阵的疲惫。   ……   …………   晚上,顾淮越准一进家门就感觉到有些冷清。   小朋友正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在折腾他的枪,顾淮越扳正他的小脑袋,“怎么了?”   小朋友一把抱住他的腿,抽泣:“严老师生我气,一下午都不理我了。”   哦?这倒有些稀奇,他拨拨小家伙的头发:“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打碎了一个碗。”小朋友小声嗫嚅道,“这件坏事很严重吗?”   顾淮越沉吟了下,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我先去看看。”   卧室的灯暗着,严真正趟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在睡觉。   顾淮越走过去,本想替她放轻动作替她掖一下被角,不想却惊动了她。严真睁开眼睛,悠悠转醒,看见坐在床头的顾淮越。   “你回来了?”她含糊地说,“现在几点?”   “六点多。”   六点,六点多?严真慌忙起身,她竟然睡了一个下午?!   顾淮越扶住她:“累了就再躺一会儿,晚饭我来做。”   “不累。”她低声说,因为刚睡醒声音黏黏的,比平时多了几分可爱。严真晃晃脑袋,看向顾淮越:“对了,今天姜松年姜副营长来家里了。”   “哦?他有事?”   “他不是快转业了么,可是女儿还在这边上学……”   顾淮越想起来了:“老姜今年是该走了,是房子的问题?”   “嗯。”   顾淮越沉吟片刻,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是说人一走房子立马就收回来的,部队会给他一两年过渡时间的。我等会儿打电话让老姜不要担心,顺便给营房科打个招呼。”   严真听了,不禁有些诧异,“这么容易解决?”   顾淮越失笑:“虽然部队管理严,但也不是没有人性的,都是战友,不能让他们感觉人走茶凉。”   严真愣了愣,笑:“淮越,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父亲?”   顾淮越一怔。   严真坐在床上,蜷起双腿看向窗外,静谧的夜空,很美,适合回忆:“我父亲是八一年的兵,他说这个数字很好,很适合当兵的。后来,在我九岁的时候,我父亲转业了。很奇怪,之前很多事情我都忘了,偏偏这一天记得很清楚。”   那天父亲找了一辆车,将部队里所有属于他的私人物品都搬了回来。没多少,就是一些书和一个背包,还有就是卸下来的肩章。   她站在那儿,不解地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对她一向和蔼,即便是此刻也只是笑笑,顶了顶她的额头:“囡囡,爸爸以后不当兵了,跟爸爸一起回老家好不好?”   她懵懂地点了点头,指着父亲搬回来的东西问:“爸爸,你就这么点儿东西啊……”   父亲回答她的只是温暖的笑。   一个真正的军人在离开部队的时候得学会面对社会的现实,可通常情况下他们都不会再向部队要求什么。因为军队将他们历练为真正的男人,使得他们勇于面对一切。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那段时间父亲回家跑工作,房子还没着落,于是奶奶就陪我一直住着部队的房子。直到有一天,营房科的人来告诉我们,要收房子了,限期三天。”   “那时候父亲还在家等工作消息,不能直接过来,他托关系联系到了营房科的科长,甚至是主管这件事的副旅长。可是他们告诉父亲,这是全旅的命令,必须在三天内交了房子。”她顿了下,接着说,“其实之前也催过我们交房子,为此还掐了我们的水电。后来父亲找了找人,又让我们住了几个月,父亲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交了几百块的电费。可是这一次不行了,那位科长说,哪怕把水电费全额退给我们也得走。”说到这里,严真的睫毛微颤,顾淮越仿佛预料到了什么,握住了她的手,果然很凉。   “我打电话给父亲,在电话里害怕地哭了,我父亲就安慰我,说没事儿,他马上就过来了,已经坐上了火车。只是,就在我和奶奶打包行李的时候,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父亲心肌梗塞发作,停车送到医院时已经不治身亡。”   说到这里,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我一直不知道他有病,而且我一直不能相信,我最敬重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一个陌生城市的冰冷病床?”   她笑了下,可是这笑容在他看来凄楚无比,顾淮越不禁揽住了她。   后来部队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催他们交房子了,还顺带帮她的父亲举行了葬礼。军官转业部队都会给一笔安置费,当时父亲还没领那笔钱,用部队的话说那叫还没“算账”,于是在葬礼上,副旅长就把那笔钱给了她们。奶奶拿着那笔钱,潸然泪下。   “后来有一次,我跟奶奶一起看电视节目,里面播放老兵退伍的场景,一个个铮铮铁汉哭得像个孩子,我就问奶奶,我说,爸爸当时转业的时候是不是也很难过?奶奶就说,当然了,只是你爸爸性子犟,什么苦都憋在心里头。”说道这里她不禁红了眼眶,看向顾淮越,“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父亲离开部队的时候,我从未给过他一丝安慰。在他死后,我对那里只有恨了,我恨那个他曾经热爱的地方,我想,父亲一定对我很失望。”   他从不知她把伤痛埋得这么深,此刻说出来,让他一时无法招架地跟着她一起难受了,顾淮越抱紧她,吻了吻她的鬓角,声音微沙:“严真,咱不说了……”   她想过一辈子都远离这些穿军装的人,因为一看见他们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父亲。对于他们,她无法爱,却也恨不起来,所以她选择远离。可偏巧她又嫁给了这样一个军人,一个真正的军人。她甚至羡慕姜松年,在他孤独无助的时候,能遇到个这样帮助他的人。他让她感觉到温暖。   “淮越。”   “嗯?”   “谢谢你。”   谢谢他,让她终于释怀。   顾淮越笑了下,替她擦去了眼泪:“别说傻话了。严真,在一起的时候想快乐就别想那些难过。好吗?”   “嗯。”严真点点头,静静地枕在他的肩膀上。良久,闷闷笑了下,为自己的孩子气感到难为情,“我最近,是不是多愁善感了些?”   “有点儿。”顾淮越侧过头,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下,“不过,我挺喜欢。”   严真赧然地推了他一把,直起身看见小朋友推开门缝挤进来的小脑袋。   “珈铭!”她叫住他,让小朋友的偷窥计划破灭。   小朋友嘟嘟嘴,不情不愿地挂在门上:“我,我不是来偷看的,我饿了。”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逗乐了顾淮越,他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走,做饭去!”   看着这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严真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她低头,摸了摸脖子上挂的那个玉佩,低喃:“爸爸,你能看见吗,我现在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房子这事啊,不是我胡编乱造的,是真有。   我对门,那一次我在家,看见副旅长亲自上阵催对门交房子。那家跟我们关系不错,男人转业了回家安排工作,只留自己女儿和老婆在部队。他女儿提前回家高考去了,完了又来部队,结果第一天过来就碰到催缴房子的副旅长。大吵了一架,但最后还是搬了。   军转干部有些事还真挺难办的,而且部队上也是人走茶凉啊,战友情谊最终的也就新兵连吧。   诶,感慨多了。   听说**在抽,大家都来拼人品吧,哈哈,看到这章的美人们记得留个戳哦。   **抽的无法回复留言,我会先选择送积分,等服务器维护好了再回复,╭(╯3╰)╮。   估计还有两章就要小虐了,大家要挺住啊!   50书版   顾小朋友今天很兴奋。   虽然假期过了两天,但是对于顾首长主动空出来假期陪他们两人的行为还是比较满意的。   小朋友内衬一件红格子衬衣,还罩一件蓝色的背带裤,头戴这一顶歪帽,目光炯炯有神地直视着前方。那表情,就好像顾淮越开得不是一辆吉普车,而是一辆坦克车,手里拿的枪一杵出去就可以直接当坦克炮扫射敌人了。   时不时的,还得插句嘴:“爸爸,我们去哪里?”   今天,才算是顾淮越假期的第一天。   出门前他特意换了身便装,严真很少看见他穿便装的样子。其实与军装相差无几,就是周身的气息柔和了许多。   顾淮越弹了弹小朋友的脑袋瓜,问,“你想去哪儿?今天我主要负责开车向前推进,具体‘进攻’方向由你决定。”   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   小朋友高兴了,但是被安全带箍住,只得堪堪转过去一个大脑壳看着严真,“严老师,咱们去哪儿玩儿啊?”   严真冲他笑了笑:“不是由你决定吗?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顾小朋友开始思索。   游乐园?动物园?不行,那是林小小那种小丫头才乐意去的地方!   商场?没必要,他已经有枪了!   ……   慢慢的,小朋友开始皱眉了。   小朋友又团出了一张包子脸,严真看着他不由得笑了笑。   顾淮越瞥了他一眼,抬头,正巧看见电影院外挂的巨型海报,提议:“看电影怎么样?”   小朋友抻了抻脑袋,一看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高兴地点了点头。   电影院在商场十层,顾参谋长排队买票,严真和小朋友等在外围,小朋友已经捧着爆米花吃的不亦乐乎了。严真坐在那里却有些发怔,要是把身边这个小家伙忽略不计,他们,这算是约会?   想着,严真不禁笑了笑。   别人都是,约会,相爱,结婚。而他们却刚好翻了过来。不过,殊途同归就是了。   “严老师,我要喝可乐!”小朋友咋咋呼呼。   严真没好气儿地翻了翻眼皮,有这个小家伙在,再好的气氛也得给破坏了。   顾淮越走过来将票递给严真,顺带握了握她的手。   今天天气有点儿冷,顾淮越握着她的手,不禁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严真眨了眨眼睛,原本沉静的眼眸竟透出几分狡黠来:“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嗯?”   “手凉的人没人疼。”   顾淮越怔了下,才意识到她是在开玩笑,握着她的手不由得使了使力,像是要给她暖热。   电影准时开场。   小朋友看得兴高采烈,而严真却隐隐有了睡意。   顾淮越也看得很专注,直到肩膀上有了沉沉的感觉,才发现某人睡着了。他怔了下,而后笑了笑,稍微调整了坐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当兵以来,像这样的约会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他不知道这有没有标准范本可以参照,不过,像现在这种感觉就挺好。   正在他的思绪走远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顾淮越一看号码,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他听得不甚清楚,正要起身向外走去时想起了睡着的严真,偏过头去看,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严真看他拿着电话便知道有事:“去接吧。”   顾淮越扯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向外走去。   是通讯员小马打过来的电话,说是刚刚演习导演部副导赵上校刚刚给他打过电话,说席司令劳累过度住进了医院,现在在医院想见见他。   顾淮越说了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原本松展的眉头此刻又稍稍皱起。正逢此时电影结束,人群往外走,他一抬头,便看见了严真和顾珈铭小朋友。   严真看他一脸凝重,不由得问:“出什么事了?”   他扶了扶她的肩膀,看了看小朋友,又看了看她,才说:“席叔住进了医院……”   严真立刻有些紧张:“严不严重?”   顾淮越摇了摇头:“说是情况控制住了,这阵子部队里搞演习,席叔盯得紧,精气神儿透支了吧。”   “那咱们现在去看看他?”   顾淮越凝视着她,笑了笑:“今天先别去了,席叔刚醒,见不过来那么多人,我先把你们送回家,然后再去医院看看席叔。”   也只好这样了。严真点头答应   ……   …………   席少锋不算是个身经百战的人。   半世纪以前,十八军进驻西藏,将五星红旗插上世界屋脊的时候他还小。而等到他长成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参军入伍时,西藏早已经解放,并开始了和平建设。彼时十八军的番号早已被撤销,席少锋就待在一个原十八军的一个团里当兵。   照他的话说,这在高原上当兵的人骨头都要比其他的军人硬三分,而现在却让他躺在床上,还是因为生病躺在床上,他十分不乐意。   他就着钟黎英递过来的水服了药,看向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顾淮越。   “我叫你过来,你有没有意见?”   “报告司令,没有。”   “没有才怪!”他瞪他一眼,光是戳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样子就说明他很有意见!   顾淮越适时放松了下,以减轻席司令仰视他的压力。   席少锋抬了抬手,有些吃力地说:“管你有没有意见,你现在就去演习基地给我重新观摩,然后回来报告给我听。去吧……”   话说出口,钟黎英就有些反对:“严真还在这儿,你就别折腾他们两人了。”   席少锋笑了笑,挑眉看着顾淮越:“你的意思?”   顾淮越沉默了几秒,立正敬了个礼:“服从命令!”   虽然这口号喊得响,可是一坐到车里,顾淮越就只剩苦笑了。   他给严真拨了个电话,告知她他的去向。   她在那头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轻声说:“去吧,路上小心。”说完,又很快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在家里等你。”   挂掉电话,顾淮越用了握住了方向盘,深吸口气,向演习基地开去。   三小时的车程,被他硬生生缩短了将近半个小时。   跳下车,顾淮越大步向导演大厅走去。席司令进了医院,现在换成路副司令坐在这里,正对着巨型屏幕微蹙眉头。   顾淮越在副导赵巍的身边坐下:“现在情况如何?”   赵巍摇了摇头:“不太乐观。”对D师而言。   顾淮宁一边凝神看着巨型屏幕一边听赵巍说。   “蓝军用电子对抗分队对红军加大了电磁压制,而且靠释放病毒中断了他的通信。现在红军司令沈孟川估计正着急,他跟他的兵失去联络达五个小时了。”赵巍审时度势,忽然扭过头来问顾淮越,“你说,这D师,会不会乱成一锅粥?”   “不会。”顾淮越很快回答。   赵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沈孟川是解毒高手,而且也擅长打无准备之仗。”   确实,从图上看来,虽然他的部队化整为零,又的甚至被打乱了建制,但是注重单兵作战能力一向是沈孟川训练的重点,在此刻,就有了优势。   红军一边进行反干扰反压制,一边重新调整部署,成功迫使蓝军退守到了三号丘陵一线。然而还未待沈孟川来得及得意,蓝军从左右侧翼杀出来了一个坦克营和一个自行火炮应对红军形成了夹击之势,红军被迫开始构筑防线狙击敌人。   顾淮越慨叹,“他还是着急了。”   路副司令听见了,转过头看他:“继续。”   顾淮越只好继续说:“据我说知,蓝军配属了舟桥营,就算是把他们赶到河边也不一定能全吃掉,蓝军只需要牺牲掉一个连的兵力就可以架出一个浮桥。”   路副司令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上D师看看去。”   等到他们到D师,三号丘陵已经被蓝军拿下了,这标志着红军在演习第一阶段已失败告终。   顾淮越跟着路副司令进帐篷的时候沈孟川正俯身看沙盘,看见路副司令立刻站好敬了个礼。   路副司令笑问:“沈师长,这演习接下来怎么打,心里有谱么?”   沈孟川站得笔直的堪比顾淮越在席少锋病房的军姿:“有!”   “那就行。”路副司令点了点头,走向他的沙盘。   沈孟川趁机走向顾淮越,从上至下打量了一下他一尘不染的常服军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在战场中摸爬滚打后的作战服,说:“不嫌弃的话,握个手呗?”   顾参谋长很淡定很从容地面对了沈孟川的刁难,他伸出了手。   “一会儿有时间吗?”   “有。”沈孟川粑粑头发,“演习第一阶段失败,上面给了我部休整时间。怎么?”   顾淮越不得不承认,这姓沈的总有办法把自己的部队弄得跟杂牌**似地,而他也不像师座,更像匪徒。   “席司令住院了,不能现场观摩,所以你去医院向他当面汇报吧。”   沈孟川仿似被噎住,低咒了声靠:“这要让我去汇报,你还想让老席出院不?”   顾淮越:“……”   没过多久,两辆相似的猎豹车就停在了医院的住院部。   顾淮越和沈孟川一前一后地下了车,保持着双人成行的队形向里走去,步伐也很一致。   沈孟川发自内心地想破坏这种一致,可是换一换他却不会走了,于是只好继续保持队形,快步前进。   顾淮越一直走得很淡定,直到走到门口时眉头才稍展。他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笑声。童真的,低柔的。   “谁在里面?”沈孟川不禁问。   顾淮越瞥他一眼,说:“我老婆和我儿子。”   说着推门而入。   严真正在沙发上陪钟黎英坐着,而躺在病床上的席少锋则被围在床边的小朋友逗得哈哈直笑。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看向来人。   顾淮越和沈孟川站得笔直地行了个礼,席少锋摆摆手。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没想能在这会儿见到沈孟川。心里对演习情况也大概估摸清楚了。   知道他们要谈事情,严真拉过小朋友跟着钟黎英向外间走去。   顾淮越叫住她:“这么晚了,我叫人把你们送回去。”   严真摇摇头:“不着急,我陪陪钟姨。”   顾淮越看了看钟黎英牵着小朋友向外走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严真向他笑了笑,错开视线的时候,看见了沈孟川。   他刚从演习场上下来,脸上的伪装迷彩还未洗干净。此刻看见她,也是怔愣了片刻,而后扯出来一个憨厚的笑。   严真是跟着师长刘向东的车过来的,来的时候席司令恰好睡过去了,而钟黎英则坐在外面,偷偷地抹眼泪,见她过去,又慌忙擦了眼泪。   严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钟黎英是一名老军嫂了,连在西藏的那十年都陪着席少锋一起熬过来了,如今能让她落泪的事情,恐怕已经不多了。   刚刚在病房,严真不好当着席少锋的面谈论他的病情,如今门关上了,她不禁问:“钟姨,席叔的病严重吗?”   这不问还好,一问,钟黎英刚稳定的情绪又有了波动,她摇了摇头,眼眶微红:“这老家伙就是死犟,要不进一次医院不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我看他早晚得吃这个亏。”   席少锋前阵子为肝上的癌细胞做过一次手术,手术后医生要求他坚持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钟黎英也跟在后面嘱咐着,席少锋每次都答应地好好的,可忙起来就容易忘。   严真递给她一张纸,替她顺了顺气。钟黎英静静地缓了一会儿,看着她笑了下:“让你看笑话了。”   严真摇了摇头,挨着她坐下,目光落在在不远处玩枪的小朋友身上,浅浅地笑了下:“有您在,席叔挺幸福的。”   钟黎英哼一声:“他可不管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也是搞演习,引导目标的时候靠的太近,被弹片打中了腿和小腹,送到医院的时候浑身血淋淋。我看了吓得直哭,可是你知道他醒来之后说什么吗?”钟黎英端着架子模仿席少锋的语气,“怎么给我送医院来了,牺牲也要牺牲在战场上嘛!”   说完,她倒是先笑了,眼睛里含着未干的泪水。   严真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其实啊,他那是骗您呢。”   这世上有种英雄冢,叫做温柔乡。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吞了我多少留言,如果在有美人留言之后发现在前面看不到也不用担心。后台审核着呢,通过审核后会送分的^ ^.   说一下更新计划。   是这样的,本来某猫这周(25号—31号)很有可能是有榜单的,但是因为**这周维护服务器,所以所有榜单延迟一周,我只能在下一周上榜了。   上榜字数估计是2W1,而这文临近完结,不确定字数有多少,所以我想存存稿,在上榜的时候(1号—6号)争取能够日更(我上次2W1的时候几乎是日更的吧T T。)   那25号到31号这一周之间,我大约会三更。最少两更。   请美人们不要催,因为一是要完结了,我不想烂尾。二是下面的情节发展也蛮重要的。   谢谢支持!   掐我坑品的,请绕道。   PS:50章先这样收尾吧,嗯,三人戏下一章再放,具体更新时间应该是周日或者下周一。(捂脸)   51书版   忽然里间的门打开,顾淮越和沈孟川走了出来。   严真连忙起身问:“席叔怎么样?”   “席叔有点儿累了,就先休息了。”他说着,看向钟黎英,“钟姨,席叔吩咐我送您回去,这么晚了,您也该休息了……”   钟黎英摇了摇头:“等会儿笑笑就过来了,我在这儿等等她。”席笑是席少锋和钟黎英收养的一个女儿,在外国读书,刚刚归国就听说父亲入院的消息,此刻正往医院赶呢,席少锋思女心切,还不知道女儿回国。   顾淮越便不勉强她了,带着严真和珈铭回家。   沈孟川与他们一起走出病房,小朋友显然也对沈孟川这个乌鸦嘴记忆犹新,不禁扭头特意瞪了他一眼。   正粑着头发的沈孟川就郁闷了,回瞪:“我说,你们家养的小家伙也不赖啊,这么小就知道一致对外了。”   严真瞥他一眼,控住小朋友不让他胡闹。   顾淮越扫了一眼老婆儿子,纳入羽翼之下之后便说:“是回演习基地休息还是?”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摘下帽子,目光散落在别处,“身压千斤,换你你睡得着?”   顾淮越淡笑了下,说:“只能感同身受,有点儿遗憾。”   沈孟川有点儿咬牙切齿,一转头,表情有些复杂地视线落在严真身上,而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平静,只是冲他点了点头,并且微微一笑。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友好。   沈孟川不傻,知道在某些情况下,友好就是另一种疏远。   忽然帽沿被人拽了过来,沈孟川被迫转过头,怒视着顾淮越。   “那我先走了,我儿子困了。”   困个P,两只大眼睛正瞪着他呢。   沈孟川内心一阵吐槽,可是脸上却挂上了笑容:“是啊,老婆孩子热炕头,当然得归心似箭。”   说完就见严真抬头,瞪了他一眼。顾参谋长很满意自家老婆的护短行为,笑意盛满眼底,可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对待沈孟川这种常年的阶级敌人,就不能给好脸儿:“那我就祝沈师长早日觅得温柔乡了。先行一步了。”   沈孟川靠一声,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抹了把脸,低咒:“瞎得瑟。”   回到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严真忽然觉得自己对沈孟川有点儿过分。他也没做错什么,即使做错了也道过歉了,自己这样反倒显得有点儿小气。   她叹一口气,随即被某人自后拦腰抱住:“怎么了?”   温暖的怀抱,她不由地靠近:“没事。”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早点儿休息。”   她嗯了一声,可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去:“淮越,刚刚在医院我们那样对沈孟川,是不是不好?”   顾淮越睁开眼睛,看着她在黑夜里尤为明亮的眼睛,笑了笑:“没事儿,我们针锋相对习惯了,在他看来,我的讽刺比同情听得更顺耳。”   严真闷闷地笑了笑,抵着他的胸膛,感受他起伏和缓的心跳声:“我有件事儿没告诉你。”   “什么事?”他撩拨着她的长发,低声问。   “其实我和沈孟川,小时候就认识了。”   “哦?”顾淮越微挑眉头,抱住她的手用了用力,“老实交代。”   严真瞪他一眼:“也不算是认识,就是见过面,不过那一次他把我欺负地够呛,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后来还是在草原上又见了一面,她是真不记得他了,直到后来他带着沈孟娇和蒋怡一起出现在师部,她才想起了他。   那时候她是真讨厌他了,新仇加旧恨。可是现在一回想,却什么感觉都没了。也许时间真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吧。这么想着,她回过神来,抬头,看见顾参谋长正出神地盯着她看。   严真不禁问:“怎么了?”   “没事。”他说着,把她的脑袋扣进了怀里,“幸好。”   幸好,幸好什么?这人说话怎么说半句?   严真郁闷,问:“幸好什么?”   头顶上的人似是睡着了,半晌,在她也放弃得到答案的时候,听他说了一句:“幸好咱两结婚了。”那沈猴子没戏了!   严真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人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她推了他一把,想转过身,半道被拦截了。   “别闹。”他说,“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演习还没完,这几天我得跟在路副司令身边观摩演习。所以,假期被取消了……”他说得有些迟疑。   “我知道。”严真闷闷地回了一句,他最让她讨厌的一点就是总是能保持冷静地提醒她是时候说再见了。   顾淮越也知道,所以只能抱住她,低声说:“对不起……”   以前他的牵挂很少,总是可是轻装上阵。可是现在他却为他的□乏术感到歉疚,他不能再来去自如了,因为有了牵绊,甜蜜的牵绊。说到底也就是多了一个人而已。   严真就感觉心被揪了一下,隐隐有点儿疼。她拽紧了他的衣服,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不敢看他。因为只要她一抬头,他就能看清她眼睛里的湿润。   “以后不许说这三个字。我讨厌他们。”   他闷笑了声,说:“不说了”   其实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安静地待着就挺好。与其抱怨属于他们的时间太少,还不如尽情享受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   …………   演习进入第二阶段,顾淮越跟着路副司令忙了起来,而小朋友跟严真的假期也快结束了,不得不返回C市了。   李琬亲自来接的机,看着小朋友皱着的小脸直心疼。   “这叫什么,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严真跟着笑了笑,心里也难免有点儿失落。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李教授的电话,说是严真托她找的资料已经找齐了,问她什么时候过去取走。严真这才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被宋馥珍打击的一时兴起想要攻读研究生的事儿,当下谢过,约好日子登门拜访。   挂了电话,李琬也把小朋友给哄好了,严真听见她叹一口气:“这你也忙,他也忙,什么时候这肚子里能有消息?”   听她说的这么直白,严真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   “不管怎么说,等他下次回来,一切要把婚礼给补办上!”顾老太太干脆道。   严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顾老太太越说越来劲。   “妈,淮越他现在还没时间……”   “你别老惯着他。”顾老太太横她一眼,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改天就去看婚纱!”   严真登时就有些傻眼了。   果然,回到C市还没歇过来,顾老太太就拉着严真去婚纱店看婚纱了。   一件件漂亮的婚纱摆在她的面前,严真几乎都看花眼了顾老太太也不满意。   “这件太庸俗,换”   “这件儿太露”   “这件儿太胖了,我媳妇儿是条儿正盘顺。”   导购有些手足无措了,问老太太:“那您想要什么样的?”   李琬想了想,说:“就是一穿上去就能让人感觉出新娘很漂亮很幸福的那种……”   导购啊了一声,求援般地看向严真。   严真走过去,捏了捏老太太的肩膀,让她坐下:“妈,您先别着急,淮越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到时候再订也不迟。”   顾老太太喝口茶,说:“那可不行,你要什么事儿都指着他上可就晚了,得我亲自给你们操办。”   回过头,她看着严真:“领证的时候就马马虎虎的,现在举行婚礼可不能那样了。”   严真敛眉,笑了笑,也任由老太太去了。   晚上回到家,严真接到了顾淮越打来的电话。   他的声音哑哑的,像是被硝烟熏过似地,喝了好几口水,才能说出一句话。   “演习结束了?”   “嗯,结束了。”他咽下口水,没多说演习的事儿,反问她,“刚刚给妈打电话,她说你们去看婚……”   “那是妈自己决定的!”严真急冲冲地打断他的话。   顾淮越被她堵了回来,有点儿想笑:“严真,我现在说话困难,你别打断让我说完行么?”   “嗯。”她红着脸窝回沙发里,顺便冲小朋友挑挑眉让他回屋写作业。小朋友很不屑地扭过头去玩游戏,小嘴巴嘟囔:谁乐意听你们说悄悄话了?!   “你要好好看,仔细看,婚礼上,我想要一个漂亮的新娘子。”   “唔?”严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淮越咳了一声,说:“我是说,等我回去了,咱们把婚礼办了吧,你说行吗?”   严真有些愣怔,反应过来对着电话那头的低声抱怨:“什么行不行的,证都领了还差这一步吗?”   当然不一样,顾参谋长心说。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嗯。”她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我这边有点儿吵,听不见。”   “答应了!”她脸红地吼了一声,挂了电话,却不知电话那头的人对着听筒,足足笑了五分钟。   她还不知道他么,就会开空头支票,而且一开就是三个月。   整三个月见不着人影,结什么婚啊,就算选好了婚纱放在家里看着也是干着急,平白添堵。   严真叹一口气,将书归类。最近她也很忙,除了图书馆的工作要做之外,还要忙着看复习资料,准备来年的研究生考试。   小刘跟在她后面,不停地抱怨:“最近又有相亲,烦死。”   严真微微笑:“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开始愁嫁了?”说完,想起去年的自己,要不是跟某人闪婚了,恐怕还得继续相亲下去。   “不是,我跟你说吧……”   小刘一挥手,刚说出几个字,严真就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好像要晕倒似地。小刘连忙一手扶住她一手抓住书架的边缘,嘴里不禁嘀咕道:“这头晕也传染吗?怎么我也有点儿晕”   严真慢悠悠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地告诉她:“不是头晕,是——地震了!”   楼层轻微晃动,整个校园乃至整个城市都沸腾了起来。   好在地震只持续了十几秒,严真也顾不得放书了,跟小刘交代了几句就向外走去。   学生们已经在老师的组织下集合到了教学楼前的广场上,严真费了点儿时间才在低年级区里找到顾珈铭小朋友。   此时小朋友正背着小书包哄被吓哭的林小小,一抬头看见了她,欢快地向她招手:“严老师!”   严真定了定神,向他走去。   “没事儿吧你们?”   小朋友摇摇头,林小小啜泣地拉住她的手,严真摸摸她的头:“不怕了,现在没事儿了。”   好在地震是轻度的,对C市而言没有多大的影响。   正巧到了放学时间,许多家长等在门外,看见自家宝贝在老师的组织下走出校门,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严真把林小小交给她的妈妈,随后匆忙带着珈铭回家。   到了顾园,还未进大厅,就听见顾老太太打电话的声音。   李琬正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起劲,一抬头看见严真连忙招呼她:“瞧,说着就来了,是你奶奶的电话。”   严真接了过来,得知奶奶没事也稍微放心了。   新闻里循环播报着地震的消息,震中在距离B市不远的Q省的某县,震级7.1。   严真初听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种惊吓来源于与两年前那场影响深远的地震的对比,震级相差不多,可想而知后果有多严重。两年前那场地震还记忆犹新,满目疮痍之景令人不敢直视。许多鲜活的生命就埋在瓦砾之下,逝世的悄无声息,其中更有不少还是年幼的孩子。   现实情况不断恶化,余震不断,又逢雨季来临增加了施救难度,死亡数字不停攀升,灾区的灾情刻不容缓。   但愿老天保佑灾区的人民能够顺利渡过这次灾难。严真心里默念,刚起身就看见李琬急冲冲地从楼下走了下来。   她不禁诧异,连忙扶住了她:“妈,怎么了?”   “打电话,赶紧打电话!”   “您打电话干什么呀?”恐怕现在已经是电话满天飞了,就别给联通移动增加负担了。   而李琬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刚给和和打电话,说淮宁他们团已经往灾区去了,你赶紧给淮越打电话,立刻马上打电话,劝住他,别让他去!”想了想,老太太一拍脑门,说,“不行,给他打不管用,直接打给老席……”   见严真还没缓过来,老太太索性自己去打了。   严真怔住,愣愣地站在那里。   她好想忘了一件事。   她好像才想起自己的丈夫是一名军人,是一名“国家有需要就上” 的人民解放军!   意识到这一点的严真忽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   …………   B军区席司令员的办公室。   席少锋大病初愈,这板凳还没坐稳,就接到了从C市打来的电话。挂了电话,他阴着脸把顾淮越从A师叫到了自己办公室,距离不远,说话间就到。   “报告!”   “进来。”他应了一声,那人推门而入。   顾淮越啪地敬了一个礼:“司令员您找我有事?”   席少锋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捏起一支烟,还没点燃,半道被顾淮越拦了下来:“钟姨命令,您不能抽烟!”   席少锋只好瞪他一眼,讪讪地放下手中的烟:“部队这几天怎么样?哦,我是说战士们的情绪怎么样?”   “时刻准备着”   这人知道他问的重点。席少锋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大理石桌面:“你们接到命令了?”   “是。”顾淮越站得笔直地回答他的问题,由于B市距离Y县较近,所以这里的部队是首先开进灾区的。   席少锋又点了点头,犹豫了再犹豫,开口说:“你回去安排一下,这次你留守。”   他语速极快地说着。   顾淮越很快就干脆的否决:“不行。”   席少锋瞪眼:“废话少说,趁我还没反悔!”   顾淮越笑了下:“您自己都劝服不了您自己,还想说服我?”   席少锋坐下,有些疲惫:“那行,你要去也可以,你去说服你妈,前提是让她别念叨着你的伤!”   顾淮越顿了下,说:“那都哪年辈的事情了!”   他曾受过伤,不过那是在特种大队的时候的事了,轮到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老太太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不让他走。   席少锋说:“我已经告诉你妈说我理解她了,行了,你回去吧。”   “我五分之四的兵要去灾区。”   “那你就留下来看住剩下的五分之一!”席少锋斩钉截铁,“这留守的兵,思想情绪也得照顾到,个别家在灾区的,要特别注意……”   “思想工作得政委来指导!”顾淮越据理力争。   “谁做都一样!”席少锋挥手,不愿意再跟他费口舌。   顾淮越失笑了:“您这个顺水人情做得轻松,转身就让我五分之四的兵把我给比下去了。那也行,到时候他们回来,我卸了肩章脱了军装给他们接风!”   “你——”席少锋气结,敢拿这个来威胁他?这小子是胆肥了不是?!   顾淮越敛起笑容:“席叔,我记得在西藏当兵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强震,那时候团里调了许多兵去救援,由您牵头,出发前您在队伍前说了一句话,您还记得是什么吗?”   席少锋瞪着他,顾淮越不紧不慢,一字一顿地说:“您说,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这句话他记到现在,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现在正是重危,我还不怕,您就怕了?”   席少锋被他说得沉默了几秒,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哑着声音道:“你去吧……”   “席叔。”   席少锋整了整他的肩章:“出发前,给你妈打个电话……”   顾淮越笑,敬了一个礼:“是!”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席少锋拿起听筒拨了个电话出去,嘟声响了两下就接起,看来那头的人是一直在等着。   “怎么样?”顾老太太焦急的问。   席少锋不知道怎么说,不过这沉默就说明了一下,那头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这小子!席少锋不禁苦笑。   ————————————   纳尼,咋着字数又不够了。   更新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一辆辆军卡在操场上集结待命,物资发放基本已到位。   顾淮越将车子停在楼下,飞快地向里面走去。通讯员小马见他迎面走来,忙站住敬了个礼:“参谋长,上午家里来过电话。”   他怔了下,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二梯次的救援队伍开拔在即,事情非常多,而且那些家在灾区却没有编入救援名单的兵的情绪需要照顾到。部队里在尽全力帮他们联系家属,但也有个别没联系到家人心急如焚的兵。   乔副师长已经率先遣部队进入到灾区受灾较为严重的地区,第二梯次的兵将由他和刘向东亲自带领挺进震中。   不一会儿,小马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进来了,说是几个留守的家在灾区的兵喝了点儿酒,正在闹事儿。   顾淮越忙中抬头,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儿?”   小马摇了摇头:“我是听说,在第二食堂,刘师长已经过去了。”   B市距离Q省较近,受大灾影响的天气变化多端,此刻虽已是八月,温度却不高。再加上昨天夜里刚下了一阵雨,今天早上起床便感觉到阴冷阴冷的。   顾淮越大步向食堂走去,这会儿又开始飘雨了,可是第二食堂前面却站了一排的兵。站在在前面的,是师长刘向东。这位线条粗犷的山东汉子原本看上去就容易让人产生敬畏,此刻冷着脸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更显得凶煞了。   高翔站在他旁边,看见顾淮越忙向他走过去。   “怎么在这儿训,范围一扩大影响不好。”正是晚饭时间,来往的都是兵,看见这个奇怪的队伍,也都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高政委说:“这是老刘故意的,说是以儆效尤。”说白了就是杀鸡给猴看。   顾淮越抿抿唇,不再说话。   刘向东站在食堂路边的台阶上,头一抬,视线越过面前这排兵的头顶。这群兵家都是Y县的,可是全不在救援名单之列,归心似箭又愁苦满腹,喝了点儿酒也成这样了。   刘向东清了清嗓子,他最近光是喊话已经喊了不下十次了,嗓子早已哑的不成样子,可以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就多了几分威严:“立正——”   他凝聚视线,看着面前这六个脸色通红的兵,他们脸上都有大片的水渍,不知是这雨还是眼泪。   “全体都有,听我命令——把军装给我脱了!”   此言一出,别说那六个兵,政委高翔都懵了:“这老刘是搞什么?”   顾淮越心里却有谱:“没事儿。”   六个闹事兵被镇住了,一时间忘记了执行命令。刘向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怎么,听不见我的命令?脱!”   穿的是夏常服,接几个扣子就脱了,只剩下里面的白色背心。刘向东瞥一眼背心上拓印的一个红色圆圈里的八一字样,又说:“背心也脱。”   这回是毫无疑义地执行命令了。   雨水浇醒了被酒精麻痹的神智,六个兵赤着上身直挺挺地站着。   “站在这里给你们醒醒酒。”刘向东说,“这军装暂且就先别穿了,等什么时候像个军人了再给我穿上!”   他站定,看着他们说:“没让你们去还委屈你们了?!看看你们这副熊样!”   不是他们心狠,而是这是不得不考虑到的问题,这些兵现在意志比较薄弱,为防出事,他不敢贸然带他们去。   刘向东厉声道:“军人之命,与国同殇!国家面临重殇之际,你们就只是这副样子吗?还想去救国救民?扯淡!”   说完,一瞬间寂静过后,这六个当中就有年纪小的兵扛不住他的质问,低头呜咽出声:“我想家,想我爸妈,我当兵两年没回家,我想回家……”   一时间场面变得伤感起来,刘向东放缓了声音,用沙哑的声音低低说:“要相信你们的战友,只要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就算废掉双手也会把他们挖出来!明白吗?”   问的是这六个人,回答他的却是所有的人:“明白——”   刘向东凝视着他的兵,终于笑了笑,很快又敛起笑,命令道:“听我命令,把衣服穿上!”   待得他们穿上衣服后,刘向东亲手替他们整了整肩章。   顾淮越和高翔站在人群之外,高翔笑了笑:“不知道老刘啥时候这么会做思想工作?”   顾淮越也笑了下,并未搭话。神思一转,便忽然想起了远在C市的某个人和某个小朋友,这种时刻,他竟然会忽然想起这两个人。   他戴上帽子往回走,又看见小马向他跑来,这小子今天是比他还忙,顾淮越蹙眉:“又有什么事?”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此刻他的神经已是高度紧张!   小马表情是惊讶的,连带着说话也不利索了:“刚刚门岗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是有人要见您,可是没有证件,门岗不给进,会不会,会不会是……”   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小马硬生生将后头的“嫂子”两个字给吞了进去。   他想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到门口,可是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兵,顾淮越只好克制自己放缓速度,直到他看见那道静静执伞等在电子门外的身影,才全然不顾地走了过去。   可是依旧有没眼力界儿的,刚调来没多久就站岗的勤务营小兵还不认得面前这男人是谁,不过一看这军衔叫首长准没错。   “首长,这位没证件的女士想见参谋长,是不是给参谋长要个电话过来接人?”   “不用了。”他哑着声音说着,视线牢牢地定在她的身上。   而严真也看见了他,握着伞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士兵有些不解,而顾淮越用一个动作消除了他的不解。   他大步走过去,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力抱住——以一种快要捏碎的力度。   不知道抱了多久,也不知道被注目了多久,直到严真推了推他,说了声疼之后,顾淮越松开了她。   有几个月没见她了,拉远了看,除了神色有些疲倦之外,还是跟之前一样漂亮。他顺了顺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怎么忽然来了?”   严真低着头,闷了片刻,抬起头,努力撑出笑容:“就是想来看看你。”   可是无论怎么笑,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却是瞒不了人。   顾淮越只感觉内心像是被针扎了,疼不厉害,却很尖锐。他接过她的伞,握住她的手:“走吧。”   “去哪儿?”   “回家。”   回的是那栋小红楼的家。   这边房子很空,因为他有家属偶尔来部队,便一直留着这一套。前不久刚收拾过一回,现在简单打扫一下就行了。   顾淮越收拾完毕,见严真仍戳在门口,不由得皱眉走过去:“怎么还站在门口,赶紧进来。”   严真似是刚回神,踱步进来。   他握了握她的手,很凉。   沉吟了片刻,顾淮越走到卫生间开花洒试了试温度,水很凉,好在部队一直有供水,过了一会儿就慢慢热了起来。   “冷不冷,洗个热水澡暖暖。”   确实很冷,九月初的天气,掩不住阵阵凉意。严真点了点头,向卫生间走去。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顾淮越叫住了,顾淮越无奈地笑了笑,递给她一件他放在这里的军衬:“没别的换洗,洗完澡套上这个。”她只穿了一个薄薄的线衫。   严真接过来,冲他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门一关上,严真仿似才回过神来。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咧出一个笑来,可是那样的笑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刚刚给他看的,就是这样的笑吗?   她苦笑,打开花洒慢慢地冲着。   上午老太太给席司令打的电话,听席少锋在那头有些迟疑的语气,她就知道,他是必去无疑了。   他是个军人,她知道,他一定会去,所以没等老太太挂了电话,她就直接奔赴飞机场了。   洗完澡,她套上穿在她身上显大的军衬向外走去。而小马已经从食堂打开了饭菜过来,这趟来得急,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备。   小马冲着她憨笑:“这是炊事班班长开小灶做的,专门给嫂子的!”   说完,就被顾淮越轰走。   “饿不饿?”   她摇头。   “那累不累,去休息一会儿?”   依旧是摇头。严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淡淡的,眼睛湿湿的。   这种眼神让他有些无法承受,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可是其实她什么都说了,他走上前,抱住她:“严真,别这样……”   她靠近他的怀里,终于动了动,反手抱住了他,声音哑哑地说:“我没事儿,我来得太急,还没想好要跟你说什么飞机就到了,我刚刚洗了一个澡,想好了。”   她仰头看着他:“我不是来挽留你的,真的,我只是想来送送你,行吗?”   行吗?   她这么问他,他还能拒绝吗?   他低头凝视着她,没有开口。这短暂的沉默让她有些窒息,舔了舔唇,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被他打横抱起。严真惊吓一声揽住了他的脖颈,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然后,重重的吻压下来。   像是一只择时而噬的豹子,他的吻来的很突然也很急切。轻咬了下她的下唇,迫她微张开口,温热的舌顺势而入,似要占有她的一切。   严真被他夺取了所有的神智,是剩下双手无意识地揽着他,承接着他的吻。不知过了多久,他带着她翻了个身,终于放开了她,严真身子瘫软下来,无力地想下滑去。顾淮越连忙用手控住她的腰,将她带了上来。   就这样,她趴在他的身上,与他这样对视。   “严真……”他喊着她的名字。   “淮越。”她枕在他的肩头。   “嗯?”   “我在家等你,和珈铭一起。”   他怔了下,仿佛有股汹涌的暖流从他心头流过,噎得他说不出话,半晌,他才声音沙哑地说:“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喏,老二终于不淡定了吧,终于知道狼吻了,囧。貌似狼吻最近不是个好词。   额,我本来想写H的啊,我发誓我是真的想写啊,可是我现在一看,又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啊,总之我欠这两人一个H啦,我一定会写的,作为番外也好!   这章后面有点儿潦草,但是今晚很困了,先这样吧,明天或许会小修,下章周五或者周六更新!   52书版   顾淮越走后,严真有一段时间有些纠结。   不敢看电视,因为到处都是瓦砾般的房屋,塌陷下去的地面,怀里搂着逝去亲人默默啜泣的人们,还有睁着一双眼睛无辜不解地看着这个世界的孩童。   灾难挟着悲伤一同席卷了这个前几日还平和安详的小县城,连绵的细雨和不定时的余震更是加重了人们内心的不安和躁动。   可又控制不住地想要看电视,在一群群湿透的绿军装中,想要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她还真见过一次,那时候客厅里的电视开着,而她在厨房做饭,小朋友在沙发上摆弄他的存钱罐。   这几天学校正在号召师生们为灾区捐款,小朋友一回来就去房间把存钱罐抱了出来,数着。严真看着他,微微露出一个笑。   或许小孩子不能理解这场灾难的危害性,但是他们都有一颗柔软的心。   刚炒完一个菜,还没来得及装盘,就听见顾珈铭小朋友在外面咋咋呼呼的:“严老师!严老师!”   她手都来不及擦,急忙走了出去:“怎么啦?”   小朋友眨眨眼,指着电视说:“爸爸!首长上电视了!”   她立刻掉头去看。   因为雨水和刮风的缘故,电视画面有些不清晰,她只能看见一群兵将一个老人从塌陷的房屋下面挖了出来。   记者在电视里扯着嗓子播报着,因为长时间闷在里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房梁砸下来压中了老人的大半身,抬出来时,老人已经逝去多时了。又多了一具冰冷的躯体。   尽管老人已经无知无觉,可是那群兵还是尽可能的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放在了担架上,为老人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遮掩。是他上去盖的,盖完之后,所有在场的兵都站成两排,端正的行了一个军礼。   这算是为这位逝去的老人举行的告别仪式,简单粗糙,却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站在电视机前的严真也禁不住捂住了嘴角,红了眼眶。   小朋友扯了扯她的衣角,向她蹭了蹭。   为了掩饰情绪,严真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小脑瓜,直到小朋友的脸蛋皱成了包子,她才破涕为笑。   周末的时候,严真将小朋友送到了林家。   这次是宋馥珍亲自打的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严真询问了小朋友的意见。小朋友皱了皱眉,没有拒绝,只是问了她一句话:“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这小家伙!   严真哭笑不得,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去吧,你外公外婆想你了。老师你就不用担心了,扛得住!”   再不济也是顾小司令的后进兵呢,可不能关键时刻扯后腿。   林重博的身体早些时候落下了病根儿,轮到现在了心脏上又出了毛病,时不时地需要入院观察。前几天身体又不舒服,进了军区总院,今天刚出院。出院第一件事就是要宋馥珍给顾家打电话,说要见见小朋友。   严真见到宋馥珍不免有些尴尬,而宋馥珍比她经历的多,能勉力保持面上的镇定:“来了。”   “嗯。”她将小朋友的书包递了过去,顺便在门口换了鞋进屋。   宋馥珍俯□,笑着用手贴了贴小朋友肉乎乎的脸蛋,这几天C市也总是下雨,夏季走得悄无声息,又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候了:“冷不冷?”   小朋友嘴里吃着糖,嘴巴也特甜:“不冷,外婆。”   宋馥珍慈祥地笑了笑,小朋友地这张脸,遗传了林珂三分,尤其是那双小眼睛,机灵清澈,像极了小时候的珂珂。她每次看到这双眼睛都要忍不住想起女儿,想看,又不敢多看,因为看多了她也会想多,夜里便再也睡不着。   林重博说她是愧对女儿,心虚,所以面对珈铭的时候怎么也自然不起来。那天在医院里,她想,或许老林说的很对。孩子有什么错呢,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他能有什么错呢。所以回到家里她抱着珈铭痛哭不止,吓坏了小朋友。   她招招手,换来了家里帮忙的阿姨:“你带珈铭去楼上看看他外公。”   小朋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严真,严真向他笑了笑,挥了挥手。   转过头来,才意识到现在只剩下她和宋馥珍面对面了。打心眼里,她还是有些忌惮她的。   “去客厅坐坐。”   “好。”   宋馥珍亲自沏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严真连忙说了声谢谢,端起来轻啜一口,有淡淡的香气。   “林老身体还好吧?”   宋馥珍稳坐着,“一直那样,用他的话说,人老了,零部件都不管用了,时不时地得让医生给擦点儿油才能继续运转。”   严真听了,会心的一笑。   其实这次林重博的情况有些危险,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经过一番紧急抢救才抢救过来。等到他醒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梦见女儿了,梦见自己上鬼门关走了一趟,梦见了自己的女儿。出了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说,想见外孙儿了。   宋馥珍将这一切都压了回去,不再去想,只是问:“淮越怎么样?”   严真盯着交缠的十指,说:“还在灾区,这几天一直顾不上联系。”   宋馥珍叹了口气:“忍着吧,谁让你选择了军人当丈夫,以后要经历的事情恐怕还不少。”   这样熟稔的口气让严真忽然意识到宋馥珍也是一名军嫂,经历过的恐怕不会比她少,只能比她多。   宋馥珍被她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按了按嗓子,轻轻咳嗽了两声。   严真立刻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喝茶。   “我听李教授说,你准备再返校深造读研究生?”   听宋馥珍这么说,严真一下子想起她教授的身份,喝进嘴里的茶把她噎了一下,她不禁用手捂着嘴咳了起来。   宋馥珍也是被她这动静下了一跳,抽出来一张纸巾,递到了她面前。   严真红着脸擦干净水渍,回答宋馥珍提出的问题:“是有这个打算。”   “选好学校没?”   “还在选……”   “试试我们学校怎么样?”   “嗯?”严真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   宋馥珍干脆放弃了试探,直接说:“我是说,来我们学校。”   “呃,我……”严真一时有些语塞。   “Z大的名气你也是知道的,不过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来。”   不想是假的。但是……   “我,您……”严真犹豫了片刻,问,“您为什么想让我去?”上一次她毫不留情的否定她现在还记得呢。   “很简单,导师都想要勤勉刻苦的学生。”宋馥珍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走后门,一切还是按照程序来,您尽管准备你的。”   严真只好苦笑:“我会认真考虑您的意见的。”   “嗯。”宋馥珍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端起茶来喝。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严真向窗外看了看,忽然听见院子里亮起了两道车灯。车子在院子里停稳,车灯灭了,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借着客厅的明亮的灯光,严真看清了那个人。   宋馥珍自然也看见了来人,眉头一展,亲自去开门。打开门,笑眯眯地迎着:“孟川来了——”   来人正是沈孟川。   沈孟川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穿戴整齐,非常符合我军内务条令对军容风纪的要求,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一只手的袖子挽起着,上面缠着一圈儿绷带。   沈孟川看见她很诧异,顿在了客厅入口,直到宋馥珍催他坐下,他才抓抓头发,挨着沙发坐下。   趁着宋馥珍去厨房沏茶,他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了一句:“你也在啊。”   严真努力镇定,笑了笑:“嗯。”   沈孟川也笑了下,还想说些什么,宋馥珍已将茶水端了过来。   沈孟川出院没多久,回C市办件事儿,顺便奉父亲之命再来拜访林重博。林重博和沈老爷子是老战友了,战场上过了命的交情。所以林重博待沈孟川也很亲,沈孟川自然是要来探望的,只是没想到的是——会遇见她。   林老爷子当晚兴致很高,非要拉着沈孟川喝几杯。   沈孟川哪儿敢跟一个心脏病人拼酒,更何况因为他的伤口医生已经严行禁止他喝酒了,于是两人只好遗憾作罢。   严真本来想走,可是小朋友非拉着她留下来吃晚饭。林重博看小朋友可怜兮兮,便开口要她留下来,她不好拂了长辈的面子。   吃过晚饭,严真趁小朋友看动画片的功夫,悄悄地离开了。   出了林家大门,严真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松到一半,她又不得不提起来——因为沈孟川也走了出来。   “你这个,还坐公交啊?”   严真点了点头   “行。”沈孟川点了点头,“我也不劝你坐我车,被你拒绝的次数创我这辈子之最了!”   严真失笑,裹了裹衣服,转身离开。   林家距离公交车站就有些远,需要二十分钟的脚程,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慢慢向前走去,可是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有轻缓的脚步从后面跟来。   严真狐疑的转身,看见了沈孟川。   “你怎么跟着我?”她问。   “这个。”沈孟川粑粑头发,“你这,就走啦?”   严真有些哭笑不得,她看着他,平静地说:“你有事?”   “嗯。”他应了一声,“我这个,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可是吧说出来就怕你不高兴,不过,这憋的难受啊。我就是有个问题想不通,我就那么讨厌吗?好歹小时候咱们还一起玩过,虽然我把你给勒了,但是你也不用一直这样把我当陌生人啊。”说完,见严真有些愣怔,他又补了一句,“你别见怪,我这人要真说了,就是想啥说啥了。”   严真无奈地看他一眼,拢了拢头发:“其实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你出现的时间都太过凑巧,总是让我想起一些我曾发誓再也不想起的事情。”   第一次,是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第二次,是跟那个人有关。她不是不想记得他,只是只要记起他,那些曾经的记忆都回来了,在脑海里反反复复。   沈孟川有些想仰天长叹,搞了半天这丫头搞的是连坐?他摸一把脸,指着她,“你,你你你……我有点儿冤!”   严真没生气,只是看着他,有时候她差点儿就讨厌他了,连带曾经那些人和事,一起埋藏在回忆里。   可是后来她一想,她跟他本无干系,为何还要为他伤神过多。她现在努力去做的一件事就是幸福,而不是再多恨一个人。   “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严真问。   “受伤了,工伤,演习!”他答得很简单,似乎是不愿意多说,严真便也不多问。   “还没恭喜你。”   “诶,我谢谢你啊。”他挥了一下手,低头嘀咕,“这恭喜的话呀,听太多了就没劲了。除了容易让人轻飘飘之外能有什么实际效果吗?更何况就因为这破演习,我拖一伤手伤腿,我救灾现场都没法儿去我!”   一句话,让她的笑容淡淡略去。   “听说A师他们挺进震中?”   “嗯。”   沈孟川听了兀自点头,“嗯,是那小子的作风,总是有本事让我差他一截。”   不论是救灾方面,还是……个人问题方面。   严真自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了!”沈孟川扯一嗓子,转过身去,“寻找小爷我的温柔乡去!”   望着他的背影,严真微微笑了下。   沈孟川也是一个优秀的军人,只是她忽然发现,此时此刻,她特别的想念远在灾区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抽,能撒花则撒花。谢谢啦!   嗯,下一章,应该就有点儿小虐啦,提醒大家一下,做好心理准备,哈哈。   这个,跟孟川的结算是解开了吧,其实孟川也不是喜欢严真,可能多少因为小时候的事儿有些遗憾吧   53书版   救援工作已经展开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以来各种新闻都是悲喜交加,喜的是又有多少人创造了生命的奇迹,悲的是死亡数字的不断上涨。   严真刷新着网页,叹了口气合上电脑。   网上说,已经有部队撤离了灾区,她不禁去想,他们的部队何时能够回来呢。   “嫂子,别看了,开饭了。”梁和上楼叫她吃饭,因为B市离Y县较近,顾淮宁出发前将梁和和宝宝们送回了C市,昨天得知顾淮宁所在的团已经从灾区撤离出来了,昨晚刚刚回到B市,凌晨一点的时候打来电话,梁和握着电话听筒喜极而泣。严真站在二楼都能将那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恍惚了很久,才慢慢踱步回房。   有时候她忍不住钻牛角尖,那人是不是都把自己给忘了,连个电话都不能打么?抱怨完了又立刻反过来责骂自己,这不是扯后腿呢么。反反复复,天人交战,或许只有看见他的时候才能平静下来吧。   李琬各盛了一碗汤放到两人面前,“这段时间也担惊受怕惯了,瞧这一个二个都瘦到什么地步了,赶紧补补。”   她是说的夸张,可严真还是端了过来,认真地喝着。   顾老爷子看了严真一眼:“不用担心淮越,听老席说,这几天他们师也快撤回来了,能打电话自然要打的……”   仿佛是真的听到了严真的心声,偏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严真吓了一跳。张嫂走过去接电话,才说了一个喂字就立刻喜笑颜开,满厅的嚷嚷:“快快快!淮越来电话了!”   惊喜来得太快,严真一时怔住了。直到被李琬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去接电话。   她的手几乎抖地握不住听筒,用一只手扶住了另一只才勉力拿了起来:“喂——”   她竭尽全力,不让自己露出马脚,可是那头只传来两个字,就让她的竭尽全力全盘崩溃:“老婆。”   声音哑极了,像是生了锈一般。可就是这破锣嗓子说出来的话,让电话这头的她潸然落泪。   她若是再开朗一些,再活泼一些或许就会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大喊:“你怎么现在才直到给我打电话呀我担心死你了知道吗我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死你了——”   可惜她不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心和委屈全压回去,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笑:“忙完了?”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快结束了,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去了。”那声音严真听得不甚真切,全被那头的嘈杂给吞没了,可是“回去”这两个字她听到了,一时间欣喜难言,握着听筒,压低声音说:“我等你。”   顾淮越在这头笑了下,未待他再开口,一个士兵从远处跑来敬了个礼,应该是有事,他不得不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还有事。”   “那你去忙,注意安全!”   “嗯。”忽然想起了什么,顾淮越喊住了那头准备挂电话的人,“等一下。”   “嗯?”   他对着听筒沉默几秒,轻声说了句:“我想你。”   我等你。   我想你。   严真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了,幸福的笑。   救援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再过两天A师就要撤离灾区。他们现在是在Y县的一个小镇上实施救援,这里的房屋大部分都塌陷了下去,好在临时住所已经建成了一大半,通讯信号经过抢修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也就是到了这里,顾淮越才抽出时间往家里打一个电话。   前几天都太忙了,忙着多挖出一个人,忙着多挽救一条人命。   士兵是来请顾淮越参加镇政府为逝者举行的一个悼念仪式的,说是上边命令,救灾部队都要参加。   顾淮越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敛。   士兵小张看着参谋长嘿嘿笑了两声:“参谋长,给嫂子的电话?”   顾淮越伸手敲了他脑门一下,“走你的。”   只是刚迈出一步,右脚处忽然传来了钻心的疼。顾淮越眉头一皱,脚步顿在那里,那疼痛几乎没有消弱的迹象,反倒是愈演愈烈,顾淮越几乎有点站不住。士兵察觉出他的不对,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顾淮越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直到那疼痛缓解到他可以忍受的地步才敢动了动脚。   士兵小张担心地看着他:“参谋长,您没事儿吧。”   他绷着笑,拍了拍小张的肩膀:“没事儿,老毛病。”说完恢复大步向前走去。   ……   …………   不知道是不是接了电话安了心的缘故,严真这一晚睡得特别好。   第二天下午,严真去拜访了李教授,询问她有关读研究生的事宜。虽然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但是严真是那种要做就拿出真章的人。   李教授也很喜欢她这种态度,听她说起宋馥珍,不免有些奇怪:“宋教授在初试的时候已经把你拒绝了,怎么现在还会邀请你去做她的学生?”   严真将双手放在膝头上,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李教授笑:“不管怎么说,这说明你是可造之材。如果你还没决定的话,我这儿倒有不一个不错的建议。”   “您说。”   “去年受邀去香港参加了一个学术研讨会,遇到一个来自B大的管理学院的教授。人很年轻,大概比你大不了几岁,不过现在已经开始带硕士研究生了,专业呢,跟你也对口。你考虑考虑,觉得不错就试试。”   “是,B大的?”   严真有些讶异地重复了一遍,那个百年名校,比Z大还要有名气的学府?   李教授含笑点了点头。   “教授,我行么?”   “凭什么不行,没试怎么就知道?!”李教授安慰她,“你放宽心,只管试,那个年轻教授人也很随和。”   严真笑了笑,瞬间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她要真是考上了,岂不是要到B市去读书了?   B市,B市。那样一个地方。   严真抬起头,迎着李教授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行,那我试一试。”   拿着那个年轻的教授的名片,严真离开了李教授的家。   街上人来人往,皆是行色匆匆,独她一个人缓慢地像是散步似地走着。她今天是请了假出来的,来看李教授,常主任不批也不行。   所以她此刻不着急,可是腾出时间来,好好想一想,好好规划一下她未来要做的事。   读研深造虽说是受了宋馥珍的刺激,可是严真工作一段时间,也真觉得有这个必要。毕竟她不能在图书馆工作一辈子,到时候还是找个对口的工作比较好。   然而促使她答应李教授建议的原因这个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忽然觉得,这么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儿。   过年离开A师的时候,楚瑶提过的建议她没认真考虑过。可眼下李教授忽然提了这样一个建议,提供了一个契机,她仔细想过之后,竟觉得,挺好。她准备等他回来,结完婚了,再随军,结束两地分居的日子。   想他顾某人应该答应吧?不答应以后这样的事儿他就别想让她先说出口了,让他可劲儿后悔去!   严真扑哧一声笑,引来两三个注目的眼神后又慌忙敛住了神色,故作严肃。   可走两步又想起来一件事儿来,还有小朋友呢!到哪儿能忘记这明亮亮的五十瓦,她能不能成功随军,还得这小朋友批准了才行!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小家伙。   她拿出手机,准备给林家拨个电话,晚上去看看小朋友。估计这小家伙又得抱着她的腿喊她没良心了。   只是这电话还没拨出去,就有一个电话挤了进来,手机铃声大作,严真吓了一跳,眼皮子某一跳,她按下了电话键。   电话那头是李琬。   “小真,什么时候回来?”   “我准备去林家看看珈铭,可能会晚点儿回去。妈你有事?”   “哦,没多大事。”李琬顿了一下,握着听筒看向顾老爷子,“老头,我,我怎么跟孩子说?”   顾长志皱皱眉,叹口气,“我来跟她说。”接过电话,“喂。”   严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她控制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努力镇定,“爸,您说吧。”   顾长志沉默了一下,“是这样小真,你先别着急,珈铭呢,先不急着接,你回家,咱们去一趟B市。”   “去B市?”严真一边拦车一边问,“有,有什么事?”   为了缓解他紧绷的语气,顾长志还故意笑了一下:“我刚刚接到刘向东的电话,说是淮越他们师,明天就启程回来了。”   “那么快?”   “嗯。挺快。”顾长志应道,腰间被李琬捅了一下,他恼火的回头,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睛,又认命的回头。   “爸,您说吧,我都做好准备了,您告诉我,是不是……”   “没什么大事儿!”顾长志连忙堵住她的胡思乱想,“就是淮越受了点儿小伤,你要是想呢,我带你到B市去看看,不想就在家……”   “我去!”严真没等他说完急急说道,一瞬间只觉得喉间疼痛难当。这痛苦是突然被塞进来的,她吞咽的有些费力。沙哑的声音缓缓的说,“爸,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哦,狗血了。   停在这里,是不是不厚道呀。捂脸。   不好意思啦,今晚更新的有些晚。   这周我的更新频率也很慢,我只能说,我接下来的速度是一周最少两更。最多三更。   因为我执意要写个网络版的结局,所以我得缓更。这是折中后最好的方法。   月底前应该可以完结,大家可以理解吧??   二哥受伤这个不是虐点儿。   话说,老二受伤其实很正常,当特种兵那几年身上没过伤疤是不可能滴,嘿嘿,旧疾啊旧疾~   推个文。   54书版   顾长志的专车。   冯湛开得很快,坐在后座的顾长志却一声不吭。梁和因为要照顾宝宝,留在了家里。李琬坐在另一边,不知是在抹泪,还是在叹息。   B市军医院。   刘向东正焦急地等在医院大门口,帽子被他从头上抓下扣上几十回,捏在手里没了样子。眼瞅着一个吉普车向这边开过来,灯一亮,看清牌照他就慌忙迎了上去。   “老军长!”   顾长志虎着脸,皱了皱眉,“淮越怎么样了?”   刘向东看了一旁的李琬一眼,有些不敢说,李琬看他这模样一下子就急了:“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犹犹豫豫的样子让人看了更不放心!   “行了,都先进去,在门口着急上火像什么样?!”   顾长志沉声道,看了看一直沉默坐在后座的严真:“小真,还不下车?”   严真抬头,缓缓笑了下:“爸,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儿再进去。”   见她神色凄然,顾长志也不催她了,只留下司机照看着。   天黑了,严真坐在副驾上,有些恍惚。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模糊,也很爱开玩笑。上一秒还让你好心情地在憧憬,在梦想,可是下一秒又把你砸进另外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当中。   上天如果是个调皮的孩子,一定是在眨着眼睛,冲她狡黠地笑——你瞧,这个没用的女人又被我给弄哭了。   她不想带着泪去见他,因为他一定不想看见。   过了一会儿,严真伸手抹了抹眼睛。已经干了,说明她还是有点儿出息的。   她吸了口气,打开车门向外走去。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医院里的人仍是不少,严真问了前台,听护士说,那个送来的军官已经送出了急诊室,现在在四楼2号病房,她快步向上走去。   四楼相对安静一些。   严真刚拐过弯想踏入病房区,就听见一个人在啜泣着说些什么,听声音严真猜测那是一个年轻的士兵。   “打完电话参谋长的脚就忽然疼了一下,可是一会儿又没事了,我没放在心上,跟他一起往镇政府走,可是刚走起来没十分钟,参谋长就又扶住我肩膀。我回头一看,吓了我一跳,参谋长的脸煞白煞白的,额头上是豆大的汗往下流,就这,就这还在遇到余震的时候去街边一个楼上把一个老太太给搀了出来,那么大一块水泥板猛地往下掉,那上面的玻璃渣都扎进腿里了……”   “小张,闭嘴!”这声音,是刘向东的。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士兵轻微的啜泣声。   严真向前探了探头,看见顾长志皱着眉坐在长椅上吸烟,刘向东站在他旁边,神色不定地打量着他,而一个年轻的士兵则站在一旁擦着眼泪。李琬不在,想必是在病房里。   “老军长,我记得淮越刚掉A师来的时候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他右脚有旧伤,让我看着他点儿。玻璃渣进腿里的伤军医可以处理,可是我看他疼得厉害,就直接跟着直升机送到B市来了。”   Q省省城的医院都住满了病号,剩下伤的严重的人都就近送到了B市。   顾长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茫远,直到被指间夹着的烟烫了一下才噢了一声回过神来对刘向东说:“谢谢你了,小刘。”   “老军长,别这么说。”刘向东在调进A师之前曾在顾长志的麾下待过一段时间。那是他人生最得意的一段时间,离不开这位老首长的栽培。印象里这位老首长是声如洪钟,精神矍铄,可是现在坐在这里的却是一个长满皱纹担心儿子的慈父。   “这里的医生检查过没?”   “嗯。查过了。”   “怎么说?”   “旧疾复发,说是右脚骨裂,而且裂纹骨折还移位了。”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顾长志摇了摇头,对着远处叹一口气:“这小子啊,总是硬撑。你说那么聪明一个脑子,怎么就不能想想,你把自己给撑过头了还拿什么来玩儿命!脑子轴!”   伴随着老爷子无可奈何的怒斥,严真猛抽了一口气,调过头,向外走去。   眼眶微涩,仿佛是有眼泪要流出来,所以她还不能进去!   脚步走得有些凌乱,还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打破了那人手中拿的杯子。她愣了一下,趁那人还没来得及发挥,连忙蹲□去捡碎片。   “哎,你小心点儿别扎到手!”那人没生气,反倒是提醒她。   “没事,嘶——”果然,还是扎了一下。扎的是掌心,尖锐的头一下子扎了进去。   “看,我说让你小心点儿吧。”头顶那人叹一口气,绕过严真去找扫把来清理残渣。   而严真半蹲在地上,凝视着手中那块小小的玻璃块。看着隐隐有些泛疼的掌心,埋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个亲切柔和的女音试探着叫着她的名字:“严真?”   严真缓缓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钟黎英和席少锋夫妻俩人。接到刘向东的电话,听说顾老爷子从C市赶了过来,他也就立刻过来了。   钟黎英惊喜地看着严真,赶紧把她拉了起来,“你个傻孩子,怎么在这儿蹲着?淮越呢,怎么样了?”   严真张张嘴,没说话,又低下头去。席少锋用胳膊扛了扛钟黎英,不让她再问了。   “你现在这儿陪着小真,我进去看看。”席少锋看出来严真情绪很不稳定,嘱咐钟黎英道。   钟黎英做了这么多年军嫂了,这点儿事情早就明白,她挥了挥手,让席少锋快去。她则带着严真,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人来人往,钟黎英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严真竟然就真的静下了心来。   “钟姨,我没事儿。”   “嗯,我知道。”   钟黎英这么说,手下的动作却是没停,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恍惚让她感觉到那种属于母亲的柔和,久违的温暖。   她不禁向钟黎英靠了靠,钟黎英自然感受到了,揽住了她的肩膀,一下一下拍着。   “丫头,你让我忽然想起了你席叔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她轻轻地讲,严真也安静地听   “那时候我们在西藏,西藏地区罕见的一次强震,你席叔的部队是第一个进入震中救灾的。我在家里就等啊盼啊,等得盼得抓心挠肝的,生怕等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嘿,可是世上有些事儿啊,就是这么凑巧,我这么等着还真就等来一个。你席叔是胳膊上受了伤,有点儿骨折不能动弹了。回来我们给他包扎好了,他还嚷嚷着疼,我就骂他你还军人呢,这么点儿疼就忍不了?”想到当时的情景,钟黎英不由得笑了笑,“后来啊,他就使劲蹭着右下腹,继续嚷嚷着疼,回头让队里医生一检查,说是急性阑尾炎,得赶紧手术。那时候边防团条件差,你席叔又发着烧,可手术竟然就这么就地做了,做好他还就这么好了!”   “医生说,再晚就要穿孔了。你席叔啊,就是命硬,不疼了就睡着了,烧也慢慢的退了。我那会儿才想起来后怕,抱着他的头猛哭,把他都给吵醒啦。他就哑着嗓子训我,不让我哭。”   不知道是不是老了,这些曾经让她痛苦的事她竟然可以回忆的很平淡。严真甚至发现,她和顾淮越一样,每当陷入回忆,脸上的神色都很柔和,那是经历了很多之后才会有的豁然。   “丫头,别忍着。他们之所以疼的苦的咬碎了牙往肚子咽是因为他们是军人,他们流血流汗不流泪。可咱们不一样啊,咱们是女人,咱们心疼他们,所以那泪水咱们替他流了。可流完了还得记得,他们身上那一块块的伤疤,是军功章,是他们的骄傲!懂吗?”   严真咬着牙点了点头,用力逼回泪水:“我懂了钟姨,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哭。”   钟黎英陪着她向病房走去。   李琬正坐在外间低声,她刚刚得知顾淮越脚伤的真实情况,现在正低头抹泪。顾老爷子看她泪水看得有些火儿,可也不好劝,正好钟黎英来了,就把顾老太太交给她了。   严真一个人悄悄进了里间。   病床上的顾淮越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病号服,腿上的伤也被包扎的好好的,因为缝合伤口时打了麻药,他此刻还在睡着。   就算睡着了也不安稳,眉头微微皱着。是不是太疼了?她扶着他的胳膊,揪心地想。   他的手隐约有些小伤口,严真看了一会儿,走出门去拽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要紫药水和棉签。   女军医盯着她看了半天才飘进病房拿出来给她,严真道了声谢后就转身离开,独留女军医一个人在原地嘀嘀咕咕。   她没去管外面坐着的四个人,专心致志地给他擦着这些细小的伤口,就像当初他坐的那样,将他的伤口清理好,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着药。   上着上着,就忍不住猜测,他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在救那些掩埋很深的存活着时留下来的,也或者是被重物刮伤,总之,不会像她一样笨,自己把自己弄伤。   也不对。   他这个人,看上去很聪明。其实有时候真的很傻。傻的,她心疼。   忽然她握在手中的那只手动了动,她怕是弄疼了他,放缓了动作。而手中的那双手反倒更不安分,又动了动,像是要握住她的手。   严真不由得抬头向他看去,果不其然,一双幽黑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早已醒来,又像是一直没睡着。   她愣住了,而他却微微一笑,哑着破锣嗓子说:“我梦见你了。”   真好,他还做了个梦。她望着他,心中充满了酸楚。   见他还想说些什么,严真一把拦住了他,“你别说话,你嗓子太哑,我给你倒杯水。”   说完她跑去倒了杯水,撑着他的头让他喝下。   “嗓子还干么?要不要再喝点儿?”   顾淮越摇了摇头,拉住了她的手,“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嗯。”   她真坐下了,可是这个让她陪他说说话的人却没开口,只是一直看着她,放佛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剩下他一个人疼得要命。   “老婆。”   “嗯。”   “老婆。”   “嗯。”   顾淮越叫了两声,而她应了两声,鼻间忽然酸涩起来,眼窝有些热。她为了掩饰这一切抬头瞪了他一眼,而他却轻轻地笑了,合上了眼。   “还疼吗?”   “不疼。”说着还暗暗抽了一口气,声线都绷着了,“当兵的都骨头硬!”   一句话,说得她埋下头去,一张脸,埋在了他的掌心里。   顾淮越试着动了动手,却被她一把摁了下去。他现在是弱者,没劲儿,拗不过她。   于是他便只好乖乖地躺着,良久,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说:“别哭,严真。”   “我没哭。”她反驳,抬起头来,脸颊果真是干涩的。   他睁开眼,望着她笑了笑,随即又闭上,“累了,我先睡一会儿。”   “好。”她应道,替他掖了掖被角。   他是真累了,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能睡着也好,她默默地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严真从床前站了起来,拿着紫药水和棉签向外走去。   走到外间,四双眼睛看着她,严真便下意识地答:“醒了,睡了。”   四位长辈皆是一愣,而后又庆幸,能睡着就好,能睡着就好。她笑了下,继续往外走。   碰到刚刚的女军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她。   “伤口处理完了?”   “嗯。”   严真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谢谢,就被女军医拽住了手:“你这伤口怎么还没有处理?”   “我……”严真嗫嚅道,一把被女军医拉进了她的值班室。   女军医塞给她一个椅子后开始喋喋不休:“我说我今儿这么倒霉呢,临时被叫回来不说值班不说,好不容易忙完了喝杯水吧还被你给脆了。诶我说你也别皱着眉头啊,你老公腿上的伤没大碍,就是脚上的伤,这个才是重点。诶,我说,你听我说了吗?”   这个医生还真是吵。   严真看了看她,淡笑了下:“谢谢你。”   “不用谢!”女军医爽快道。   “我老公,我是说2号病房的病人,他脱下来的衣服在哪里?”   女军医眼眸滴溜溜转,“都是血留着干嘛。”见严真依旧望着她,不由得问,“你要啊?”   “麻烦你再给我个洗衣盆,谢谢。”   女军医想仰天长啸:真是欠她的了。   “给,盆,衣服,还有肥皂,洗衣粉,药皂,无限量供应,洗去吧!”   严真倒了谢,将那件裂了口子的迷彩服放进盆里,去里间接好水慢慢地揉洗。衣服里混了不少泥沙,过一遍根本不行,干脆倒了,再接一盆。第二盆,还是不行,泥沙还是不干净,继续倒。第三盆,再倒……   女军医在外间看着她来来回回地折腾,拔高嗓音说着:“水要省着点儿用!”   这下里面没声了,没有接水声,倒水声。   女军医好奇,凑近了,“喂,你怎么了?”   良久,真的是过了好久,她才等来了一声答案,像是哭得声堵气噎,说话上接不接下气,可是这样,她也听清了:“血,洗不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HOLD住,别跟我一样,写着写着就长江决堤了。   说一下我最近的更新情况。   当然,大家也都看到了,很慢。这个我承认,而且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出版的两本稿子都在这个月修二稿,所以我不是写军婚就是在修二稿,这个群里面的姑娘应该都知道。   两本二稿都是在月底交,时间很快,所以我得赶紧修。我是真的把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用在码字上了,所有的作业论文我都是在中午完成,不占用晚上的码字时间。所以这不是没诚意的一句话,也不是我找的一个借口。   我原本想上周如果有个封推2W1任务的榜单的话就完结这个文,可是后来跟出版编辑谈过,折中的办法就是写网络版结局,得缓更。而且上周**给我的榜单是出版强推,没有任务,所以我就放任自己去修文了,军婚这边有所落下。   事情轻重缓急,必然有个取舍。我不奢求所有人谅解,只是话就说在这里,我不会再讲第二遍。不过我还是要向大家道个歉,毕竟食言而肥的人是我。   下一章更新的时间我没法保证,不过下一周一定会更一章。   愿意看的就留下。   关于更新时间,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微博,我会在上面说的。   谢谢!   鞠躬退场。   乐意的话,撒撒花。╭(╯3╰)╮   55书版   折腾了一夜,黎明的时候终于把所有的衣服洗好晒了起来。   女军医已经回办公室休息了,严真路过的时候顿了顿,替她把落在脚边的外套捡了起来给她披上。   顾家二老被钟黎英劝回了席家,此刻估计也是刚休息下没多久。   病房里静悄悄的,严真挨着床边坐下,看着沉睡中的顾淮越看的入神。   他们结婚多长时间了?再过一个多月,恐怕要一年了吧。   这一年来他在部队里忙碌,像这样闲下来静静地躺着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可是就是现在,他也没睡安稳,眉头微蹙着,像是被伤痛折磨的。   严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不碰到他伤口的同时把他刚逢完针的腿调整了一个姿势,而后又轻轻地按揉他的眉间。   这样做能不能缓解他的疼痛她不清楚,只知道会让她感觉好受一些。   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震耳的铃声打破了病房的寂静。严真急忙翻出来按下了通话键,走出去带上门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奶奶。   “小真啊,小顾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你们这是在哪儿呢?”一连串的问题朝她砸过来,严真定了定神,开始安慰电话那头的奶奶。   “没事儿的,奶奶。就是腿受了点儿伤。”   “那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啊?”   “医生说养几天就好了,奶奶您别着急。”   “我不着急,我不着急……”奶奶在那头念叨着,“我刚刚给你婆婆打电话,是冯湛小伙子接的,一开始这小伙子还不肯告诉我,可经不住我问就说了。珈铭呢,珈铭也跟过去了?”   “没有。”这种场面,怎么可能带小家伙过来,“珈铭在他外婆家,这几天正好住在那儿。”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终于放下心来。   严真在这头沉默了几秒钟,听见奶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就不小心点儿呢,一出事儿得多少人跟着受罪,关键最受罪的还是他自己个儿。”   严真吸一口气,努力笑了笑:“奶奶,淮越没事儿,真没事儿,您别担心。”   “我知道了。” 老太太说着,“这几天我正好打算让你大伯送我去C市看看你们去,这下好了,我直接让他送我到B市好了,我去看看我孙女婿去!”   严真听了一惊:“奶奶,这么大老远您跑过来干吗?淮,淮越他……”   “我去给你们添乱是不是?”   “不是!”严真苦闷地揪揪头发。   “不是那就甭劝了,我得去看看他是不是没事儿,省得你遇事儿都瞒我。”说完,电话啪嗒一下挂断了,断线的嘟嘟声短促而清晰,严真合上电话,身心俱疲地用手捂住了脸。   “小真?”   身后传来李琬的声音,严真迅速地整理好情绪回过身去,接过老太太手里提的保温桶。她把盖子掀了一个小缝,顿时就有香气冒了出来。   “妈,您这熬了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李琬不放心地打量她:“一夜没睡?”   “没有。”她低下头去。   李琬轻叹了口气:“熬的骨头汤,你钟姨给熬的,说吃什么补什么。”目光落在病房门上,老太太眉头皱了皱,“可我瞧啊,他这一起来,准没胃口。”   “别老说这丧气话,孩子没多大的毛病也让你给吓出来了。”顾老爷子带着一个人向这边走来。   顾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看向他身边的人。那个人严真也认识——女军医。   “这位是?”老太太打量着女军医。   “我是这儿的医生,昨晚上顾参谋长送过来的时候是我给他缝合的伤口,叫我涂晓就行。”   老太太一听急忙握住她的手,“谢谢你了,涂医生。”   “涂医生” 三个字让涂晓嘴角不由得僵了僵,可还是勉力自持的握住了李琬的手:“阿姨别这么说,这是我的工作。”   视线落到严真身上了,涂晓咬牙切齿,那表情像是再说“你要是也叫我土医生我就跟你拼命!”   严真领悟到这层意思,眨眨眼,微微露出一个笑。   “谢谢你。”   涂晓也灿烂一笑:“嫂子客气。”   简短的寒暄过后,李琬急切地问起了顾淮越的伤,这也是眼下严真最为关心的。虽然昨晚无意间听到了刘向东的话,可是她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   涂晓的表情难得的严肃了起来:“其实腿上的伤口只是皮肉之伤,真正严重的是他的右脚。他的右脚有旧疾,看样子应该动过手术吧?”   面对涂晓的问题,李琬和严真面面相觑。老爷子猛抽一口烟,声音微沙:“动过,不过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跟这有关系?”   李琬不由得有些惊讶:“好几年前?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脚有伤,什么时候动的手术?老头子你跟他一起瞒着我?”   “你什么心肠孩子不知道?说出来除了让你添把泪和担心还能怎么着?”   “你,你——”老太太气结,可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严真看着,心里像细针扎过一样,瑟缩地疼着。她扶着李琬坐下,替她顺着气。   “妈,别着急,咱们听医生慢慢说。”   涂晓接着说:“应该说有一定的关系,我猜顾参谋长上一次手术后一定没有休养好吧?”   顾老爷子吸烟的手有些抖,“他说没事儿,完了就直接回师部准备演习去了。我,我也就没拦着。休养,这小子知道什么叫休养?!”   李琬听着,眼泪啪嗒落在严真扶着她的手背上。   严真握了握拳,努力镇定地问涂晓:“没休养好的后果很严重吗?你,你知道他在部队,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养病……”   “当然很严重。”涂晓斩钉截铁,“这种疲劳性骨折如果不完全修复的话是不能参加任何军事训练的。当然顾参谋长也过了新兵的时候了,不是每天吃进二两土的猛练,可即便是这样工作量也不小,更别提他这次还去了灾区……”   说到这里涂晓停了下来,一是因为她的大致意思他们都明白了,二来是因为,严真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她怕自己再说点儿什么这个女人会直接晕过去!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过后,顾老爷子开了口:“那这病具体怎么治,你们医院有方案了没?”   “主任的意思是先手术,手术完了差不多得休养个几个月……”说到这里涂晓顿了下,“这是最佳的方案,不过得需要参谋长的配合。”   又是一阵沉默。   按理说这是最好的方案,可是却没人能在第一时间替他做这个主,因为那个人从来都是很少说固执的话,却经常做固执的事。   这回打破沉默的是严真,她对涂晓说:“做吧,只要他能好。”   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涂晓对她微笑。   “配合,一定得配合!”顾老爷子说,“他这小子这回要是不配合,就甭给我当这个兵了,部队不养他这种顽固型病号!”   顾淮越还没有醒,而老太太带来的汤已经有些凉了。涂军医好人做到底,带着老太太去找厨房热汤。也真是为难她了,从昨晚开始就为他们跑前跑后。   严真要去,可老太太拦下她了,嘱咐她多休息:“瞧你这脸色,都快跟淮越一样了。万一要是病倒了,淮越醒来问我们要人怎么办?休息会儿去。”   严真嘴里说着没事儿,可还是听了老太太的话,准备回病房休息。   严真刚进到病房外间的时候发现里间的门开着,悄悄走过去,正好看见老爷子坐在顾淮越的床前。   他伸手替他倔强的儿子调了调点滴的速度,而后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手落在他受伤的右腿的上方,想碰可又不敢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这样的顾长志是她从没见过的,弯腰弓背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严真觉得既温馨又酸楚。   严真低头摸了摸湿润的眼角,抬起头来,看见老爷子转过身来冲她温和地笑着。   “还睡着呢。”老爷子走过来,压低声音说着。   “估计是太累了,昨晚疼醒了好几次,凌晨了才睡安稳了。”   “嗯,且让他睡着吧,这段时间也是累坏了。”老爷子又回头看一眼,关上了门。   严真看着老爷子在沙发边坐下便准备去泡茶,老爷子拦住了她:“在医院里就不那么讲究了,倒杯白开水喝喝就行。”   严真给他到了一杯水,老爷子喝了一口,看向严真:“丫头,这两天把你给累坏了吧?”   严真摇了摇头:“不累。”   老爷子放松地靠向沙发,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这小子总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拼了命的往前跑。可人都是凡胎肉身,哪儿经得起折腾。”   “爸,淮越还没活到您这个年纪,还不知道惜命。”   老爷子笑了笑,说:“家里的人都说淮越跟淮宁长得像母亲,可是你妈总说,这两孩子的犟脾气都遗传自我。这可是给我盖高帽子了,要说犟,谁都比不过淮越。遇事了死撑着,看得比命还重的自尊心!你说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你就不能放一放?”   严真没说话,只是放在膝头的手紧了紧。   “拿到手的全是奖状,听到的全是夸奖,看到的全是荣誉。有什么不好的藏着掖着回头全吞肚里去,烂也得烂在里面!”老爷子心疼地数落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好养,可养回来的全是心疼。到现在他还瞒着他离开特种大队时发生的那点事儿,串通着老席一起。可是你说做老人的有那么傻么?他受过什么我们会不知道?你妈在家里知道差点儿哭得没晕过去,哭醒了还非得去部队找他去!非得去不可,这冯湛是拦都拦不住……”说到这里老爷子停住,说不下去了。   严真眼眶微红,攒紧的手是握了又握:“爸,就让他当您不知道吧。他不想您不知道的,您就当不知道。”   顾长志一怔,半晌,叹了口气,像是无奈的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为防**抽风删文,特把该章节内容发在作者有话说。**这几天不稳定,时常会出现章节被删无法访问的状况。这不是作者能控制的,请不要因此再打负分了,作者伤不起。另,最近在修中校,若要机会,放上来一些片段给大家看看,重写的部分着实不少。下一章更新在周日或者下周一。   以下是文的内容,盗文请自重。   PS:昨天听编辑讲,要是顺利的话,军婚这本书年后就开始做了。在此号召大家一起想想军婚的出版名,一经采用,有实体书相送哦~   ——————————————————————————————————   折腾了一夜,黎明的时候终于把所有的衣服洗好晒了起来。   女军医已经回办公室休息了,严真路过的时候顿了顿,替她把落在脚边的外套捡了起来给她披上。   顾家二老被钟黎英劝回了席家,此刻估计也是刚休息下没多久。   病房里静悄悄的,严真挨着床边坐下,看着沉睡中的顾淮越看的入神。   他们结婚多长时间了?再过一个多月,恐怕要一年了吧。   这一年来他在部队里忙碌,像这样闲下来静静地躺着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可是就是现在,他也没睡安稳,眉头微蹙着,像是被伤痛折磨的。   严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不碰到他伤口的同时把他刚逢完针的腿调整了一个姿势,而后又轻轻地按揉他的眉间。   这样做能不能缓解他的疼痛她不清楚,只知道会让她感觉好受一些。   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震耳的铃声打破了病房的寂静。严真急忙翻出来按下了通话键,走出去带上门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奶奶。   “小真啊,小顾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你们这是在哪儿呢?”一连串的问题朝她砸过来,严真定了定神,开始安慰电话那头的奶奶。   “没事儿的,奶奶。就是腿受了点儿伤。”   “那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啊?”   “医生说养几天就好了,奶奶您别着急。”   “我不着急,我不着急……”奶奶在那头念叨着,“我刚刚给你婆婆打电话,是冯湛小伙子接的,一开始这小伙子还不肯告诉我,可经不住我问就说了。珈铭呢,珈铭也跟过去了?”   “没有。”这种场面,怎么可能带小家伙过来,“珈铭在他外婆家,这几天正好住在那儿。”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终于放下心来。   严真在这头沉默了几秒钟,听见奶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就不小心点儿呢,一出事儿得多少人跟着受罪,关键最受罪的还是他自己个儿。”   严真吸一口气,努力笑了笑:“奶奶,淮越没事儿,真没事儿,您别担心。”   “我知道了。” 老太太说着,“这几天我正好打算让你大伯送我去C市看看你们去,这下好了,我直接让他送我到B市好了,我去看看我孙女婿去!”   严真听了一惊:“奶奶,这么大老远您跑过来干吗?淮,淮越他……”   “我去给你们添乱是不是?”   “不是!”严真苦闷地揪揪头发。   “不是那就甭劝了,我得去看看他是不是没事儿,省得你遇事儿都瞒我。”说完,电话啪嗒一下挂断了,断线的嘟嘟声短促而清晰,严真合上电话,身心俱疲地用手捂住了脸。   “小真?”   身后传来李琬的声音,严真迅速地整理好情绪回过身去,接过老太太手里提的保温桶。她把盖子掀了一个小缝,顿时就有香气冒了出来。   “妈,您这熬了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李琬不放心地打量她:“一夜没睡?”   “没有。”她低下头去。   李琬轻叹了口气:“熬的骨头汤,你钟姨给熬的,说吃什么补什么。”目光落在病房门上,老太太眉头皱了皱,“可我瞧啊,他这一起来,准没胃口。”   “别老说这丧气话,孩子没多大的毛病也让你给吓出来了。”顾老爷子带着一个人向这边走来。   顾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看向他身边的人。那个人严真也认识——女军医。   “这位是?”老太太打量着女军医。   “我是这儿的医生,昨晚上顾参谋长送过来的时候是我给他缝合的伤口,叫我涂晓就行。”   老太太一听急忙握住她的手,“谢谢你了,涂医生。”   “涂医生” 三个字让涂晓嘴角不由得僵了僵,可还是勉力自持的握住了李琬的手:“阿姨别这么说,这是我的工作。”   视线落到严真身上了,涂晓咬牙切齿,那表情像是再说“你要是也叫我土医生我就跟你拼命!”   严真领悟到这层意思,眨眨眼,微微露出一个笑。   “谢谢你。”   涂晓也灿烂一笑:“嫂子客气。”   简短的寒暄过后,李琬急切地问起了顾淮越的伤,这也是眼下严真最为关心的。虽然昨晚无意间听到了刘向东的话,可是她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   涂晓的表情难得的严肃了起来:“其实腿上的伤口只是皮肉之伤,真正严重的是他的右脚。他的右脚有旧疾,看样子应该动过手术吧?”   面对涂晓的问题,李琬和严真面面相觑。老爷子猛抽一口烟,声音微沙:“动过,不过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跟这有关系?”   李琬不由得有些惊讶:“好几年前?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脚有伤,什么时候动的手术?老头子你跟他一起瞒着我?”   “你什么心肠孩子不知道?说出来除了让你添把泪和担心还能怎么着?”   “你,你——”老太太气结,可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严真看着,心里像细针扎过一样,瑟缩地疼着。她扶着李琬坐下,替她顺着气。   “妈,别着急,咱们听医生慢慢说。”   涂晓接着说:“应该说有一定的关系,我猜顾参谋长上一次手术后一定没有休养好吧?”   顾老爷子吸烟的手有些抖,“他说没事儿,完了就直接回师部准备演习去了。我,我也就没拦着。休养,这小子知道什么叫休养?!”   李琬听着,眼泪啪嗒落在严真扶着她的手背上。   严真握了握拳,努力镇定地问涂晓:“没休养好的后果很严重吗?你,你知道他在部队,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养病……”   “当然很严重。”涂晓斩钉截铁,“这种疲劳性骨折如果不完全修复的话是不能参加任何军事训练的。当然顾参谋长也过了新兵的时候了,不是每天吃进二两土的猛练,可即便是这样工作量也不小,更别提他这次还去了灾区……”   说到这里涂晓停了下来,一是因为她的大致意思他们都明白了,二来是因为,严真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她怕自己再说点儿什么这个女人会直接晕过去!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过后,顾老爷子开了口:“那这病具体怎么治,你们医院有方案了没?”   “主任的意思是先手术,手术完了差不多得休养个几个月……”说到这里涂晓顿了下,“这是最佳的方案,不过得需要参谋长的配合。”   又是一阵沉默。   按理说这是最好的方案,可是却没人能在第一时间替他做这个主,因为那个人从来都是很少说固执的话,却经常做固执的事。   这回打破沉默的是严真,她对涂晓说:“做吧,只要他能好。”   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涂晓对她微笑。   “配合,一定得配合!”顾老爷子说,“他这小子这回要是不配合,就甭给我当这个兵了,部队不养他这种顽固型病号!”   顾淮越还没有醒,而老太太带来的汤已经有些凉了。涂军医好人做到底,带着老太太去找厨房热汤。也真是为难她了,从昨晚开始就为他们跑前跑后。   严真要去,可老太太拦下她了,嘱咐她多休息:“瞧你这脸色,都快跟淮越一样了。万一要是病倒了,淮越醒来问我们要人怎么办?休息会儿去。”   严真嘴里说着没事儿,可还是听了老太太的话,准备回病房休息。   严真刚进到病房外间的时候发现里间的门开着,悄悄走过去,正好看见老爷子坐在顾淮越的床前。   他伸手替他倔强的儿子调了调点滴的速度,而后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手落在他受伤的右腿的上方,想碰可又不敢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这样的顾长志是她从没见过的,弯腰弓背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严真觉得既温馨又酸楚。   严真低头摸了摸湿润的眼角,抬起头来,看见老爷子转过身来冲她温和地笑着。   “还睡着呢。”老爷子走过来,压低声音说着。   “估计是太累了,昨晚疼醒了好几次,凌晨了才睡安稳了。”   “嗯,且让他睡着吧,这段时间也是累坏了。”老爷子又回头看一眼,关上了门。   严真看着老爷子在沙发边坐下便准备去泡茶,老爷子拦住了她:“在医院里就不那么讲究了,倒杯白开水喝喝就行。”   严真给他到了一杯水,老爷子喝了一口,看向严真:“丫头,这两天把你给累坏了吧?”   严真摇了摇头:“不累。”   老爷子放松地靠向沙发,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这小子总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拼了命的往前跑。可人都是凡胎肉身,哪儿经得起折腾。”   “爸,淮越还没活到您这个年纪,还不知道惜命。”   老爷子笑了笑,说:“家里的人都说淮越跟淮宁长得像母亲,可是你妈总说,这两孩子的犟脾气都遗传自我。这可是给我盖高帽子了,要说犟,谁都比不过淮越。遇事了死撑着,看得比命还重的自尊心!你说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你就不能放一放?”   严真没说话,只是放在膝头的手紧了紧。   “拿到手的全是奖状,听到的全是夸奖,看到的全是荣誉。有什么不好的藏着掖着回头全吞肚里去,烂也得烂在里面!”老爷子心疼地数落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好养,可养回来的全是心疼。到现在他还瞒着他离开特种大队时发生的那点事儿,串通着老席一起。可是你说做老人的有那么傻么?他受过什么我们会不知道?你妈在家里知道差点儿哭得没晕过去,哭醒了还非得去部队找他去!非得去不可,这冯湛是拦都拦不住……”说到这里老爷子停住,说不下去了。   严真眼眶微红,攒紧的手是握了又握:“爸,就让他当您不知道吧。他不想您不知道的,您就当不知道。”   顾长志一怔,半晌,叹了口气。   56书版   醒来时,顾淮越恍惚以为自己还在灾区,忙起来几天几夜没合眼,这一沾枕头就立马管不住眼皮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可一醒来,却发现他还躺在病床上,右腿的绷带包扎的紧紧的,抬得高度正好叫他能看得见。   顾淮越怔了下,躺了回去。   左右张望一圈,病房里没有一个人。   正待他撑住胳膊想要起身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顾淮越抬头看去,是顾老太太。   李琬已经不知道把手中的汤热了多少次了,怕是连着骨头都快熬烂了。见顾淮越醒来,喜不自胜。   她放下保温桶急忙走到床边,给他身后垫了一个垫子,扶他坐了起来。被老太太这么伺候着,顾参谋长显得很不适应。   “妈,您不用扶我,我自己来。”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要命,他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你还说!不看看自己的腿都成什么样了还硬撑!”老太太训斥他一声。   顾淮越淡淡一笑,靠着枕头坐了起来。   “现在几点了?”他轻声问   “中午十二点了。你呀,从昨晚上开始一直睡到今天中午。”   那可睡得真够长的。   他笑了笑,看着老太太给他倒汤,眉头微皱。顾老太太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先就把话撂下:“不愿意补也得补,医生这回说了,腿脚不恢复不能参加任何军事训练……”   “没那么严重。”他微微一哂,硬着头皮接过汤碗,喝了几口之后又放下了。   李琬看他拧着的眉头,叹了口气。   见不得老太太失望伤心,顾淮越赶紧安慰她道:“止疼药的副作用太大,一点儿食欲没有,喝进胃里还得翻江倒海,划不来。”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老太太听了还是红了眼眶,顾淮越失笑着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您别哭,我这不是在这儿躺着养着呢么,过几天就好了。”   “那是几天能好的事儿么?”老太太咕哝一声,收拾起了保温桶,“赶明儿给你煮点儿清淡的营养粥,你这不补不养不行,知道吗?”   “知道了。”顾淮越笑着应了一声,老太太这才擦干眼泪不哭了。   他放松自己靠在软软的枕头上,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了:“严真呢?”   昨晚他疼得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间醒过来一次,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她。头发有些凌乱,穿的还有些单薄,就这么坐在那里,抓着他的手给他轻轻擦拭着伤口。他记得自己好像说过一些什么,又好像没有。现在醒来没见到她,连那昨晚的一瞥都仿佛成了幻觉。   老太太难得见他如此迷茫的表情,扑哧笑了下,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老婆能弄丢啊,去吃饭了。被我硬赶着去的,不然还不知道她能拖到什么时候……”   说着就听见外间的门响了,顾老太太一开门,提着一堆吃食的严真走了进来。顾老太太忙接过了一部分:“怎么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钟姨说这些都是B市的特色小吃,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哪样,就多买了一些,您先尝尝。”说着边脱外套边向里间走去,看见坐靠在床上的顾淮越时,脚步顿在了那里。   醒,醒了?她看着他,愣愣地想。   他也冲着她笑,直到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清晰时,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向他走去。   “你,你醒了?”她犹是有些不敢相信,“还疼不疼?”   问完她就觉得这话真傻。才一晚上而已,能缓解多少疼痛。可就是有人比她还傻,听她这么一问,还真就说不疼了。   严真看着他,不由得笑了,傻里傻气的。   “你就骗我吧,缝了多少针我又不是不知道。”包括他腿上的旧疾。严真没法儿想象,这疼他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真的好多了。”他看着她,“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病号。”   脸色苍白,黑眼圈儿还那么重。   “哪儿有。”她低着头,回避着他的直视。   顾淮越也不强迫她,哑着声音说:“等会儿去床上躺会儿。”   “没事儿。”她说,“我只是,只是有点儿担心你。”   他笑了笑,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我知道。”   就有那么一种默契,她不需要说太多,只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   严真抬头,问他:“我现在看着真的那么糟糕?”   “嗯。”顾淮越温柔地看着她,“还真有点儿吓人。”   严真忍不住撇撇嘴:“给你那个镜子照照就知道咱两是半斤对八两了。”   他笑了,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却被她逃脱了。   “等我去化个妆,才不能跟你比。”说着,跑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心安,连带着心里那一整块儿,都是暖的。   ……   …………   因为有老婆陪着,顾参谋长这个顽固型病号一开始觉得养伤的感觉还挺不错。不过等他拿到治疗方案一看时,久不蹙起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涂军医手插兜倚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   一边打量着首长发愁的表情,一边看着勤劳拖地的严真。自从她说了一句病房保持通气洁净对“病人”身体有利之后,这个女人天天大扫除!勤劳的她这个军医都有些心虚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凑到严真面前。   严真抬头看她,有些不解。   “你现在都把家务活揽过来了,是不是为参谋长以后行动不便做准备啊?”   严真不由得瞪眼:“涂医生,哪儿有这样咒自己病人的?”   涂晓笑笑:“就冲他那眉头皱的,我看也快了。”   这位军医只会扰乱军心,严真用拖把把她轰了出去。涮了拖把回来,发现首长依旧坐在床头对着治疗方案发呆。   “你别看了。”严真说。   “嗯?”顾参谋长抬头。   “我替你答应了。”严真拄着拖把,看着他说,“我说我替你做这个主,老爷子也同意了,说部队不养你这种顽固病号。所以我替你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答应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很严肃的,可是顾参谋长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心里在乐。压着他让他没话说不得不答应就这么让她高兴?   顾参谋长轻咳两声,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干什么?”严真有些戒备地看着他,她现在可得学习顾小司令坚定的革命精神,不能妥协。   顾淮越看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你过来,我想抱抱你。”   糖衣炮弹!   脑子里,顾珈铭小朋友忽然跳出来警告她。她得挺住!挺住!挺……不住!   顾参谋长顺利抱得美人归。   严真拨拨他的头发,一边从心底唾弃自己一边用命令的口气跟他说:“这个,手术是一定要做的。休养也必须跟上,而且时间上不得有水分。”   “我没说不做手术。”   “嗯,有觉悟。”   “只是休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儿长。”参谋长试图跟他的临时首长打商量。   严真大手一挥:“没得商量!”   顾淮越失笑,抓住她的手:“严真。”   “你喊我名字一千遍一万遍也没用。”   “老婆。”他松了语调,握着她腰肢的手缓缓收紧,奈何头顶上的人依然不为所动。   “你,你撒娇也没用!手术照做,病照养,完毕!”说完,她狠心拿掉他的手,拎着拖把继续去涮了。   再呆下去她就得动摇了,看来,不听小司令的话果然是不行的。而顾淮越唯有苦笑,这美男计都使出来了,怎么就行不通呢。他放松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愁。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推开,顾参谋长以为临时首长回来了,用目前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坐了起来,结果看到一张熟悉的男人脸。   此人一身野战服,倚在门口看着他似笑非笑。见他坐起来,乐呵地一抬下巴:“哟,救灾英雄回来了?”   顾淮越看他一眼,没有搭话,深觉得这位姓沈名猴子的人有些阴魂不散。   沈猴子是自来熟,见主人不相邀自己就捞了把椅子坐下了   “哎,说说,怎么整成这样了?听说被玻璃扎了一口子,还缝了几针?”沈猴子看着他,“挺好挺好!俗话说,这伤疤就是军人的军功章啊!你看你立马又多了一个!”   顾淮越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的?”   顾淮越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身炮灰味儿还没散尽就进来了,这要等你走了医院得喷多少消毒水?”   “嘿,你还真别说,这军医院的侦察警卫搞的还真不怎么滴,小太爷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的。”   “估计是哪位土医生给你开的后门吧?”   沈猴子哼一声,没接他的话茬,而是拿过他放在一旁的治疗方案,一目十行地看了下来。   看完,不禁叹道:“看来这回准备对你大动刀了,手术不算,还得休养快大半年?”   “所以说,内部分歧不就跟着来了么?”顾淮越一叹。   沈孟川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窗外阳光正好,不少病人的衣服和被子都晒在外面。沈孟川凝视着这一切,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禁皱了皱,摸了摸上衣口袋,拿出来一包烟:“我说,我能抽根烟么?”   躺着的人悠闲地给了四个字:“病房重地。”   沈孟川只好把烟塞了回去:“那我出去抽。”走到门口,沈孟川又顿了一下,回过头说,“有件事儿我忘记跟你说了,现在我忽然想起来了”   “什么事儿?”顾淮越看着他   沈孟川粑粑头发:“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前几天,对,就你刚住院那一天。那天晚上我忽然接到一个土医生的电话。你猜她问我什么?”   “什么?”   “她说她身边有一个女人正一边哭得黄河决裂一边在那儿洗几件破衣服,她问我怎么办。我当时说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把这个问题交给你,你不是一向比我聪明么,现在你想答案。”   顾淮越听到这个愣住了,很长时间没说话。   直到沈孟川关门离开,他才从这声响中回过神来,对着紧闭的门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聪明人啊聪明人,他何尝真正做过聪明人。   好吧,就做这一回罢。   一会儿等临时首长回来了,他要告诉她:服从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大家久等了。   这几天老叶的稿子快修完了,中校的稿子进行了一半,军婚差不多就剩几章也完结了,咳咳还有各种考试也来了。   真是忙得快shi鸟,大家给俺撒撒花,慰藉慰藉俺吧。   ╭(╯3╰)╮   ——————————————————————————   看来**还在抽,看不到文的美人们多刷新几次就有了。不过我还是把正文放在这里吧。有美人疑惑我的作者有话说为什么是黑色的,那是我用了代码啊,哈哈。   醒来时,顾淮越恍惚以为自己还在灾区,忙起来几天几夜没合眼,这一沾枕头就立马管不住眼皮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可一醒来,却发现他还躺在病床上,右腿的绷带包扎的紧紧的,抬得高度正好叫他能看得见。   顾淮越怔了下,躺了回去。   左右张望一圈,病房里没有一个人。   正待他撑住胳膊想要起身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顾淮越抬头看去,是顾老太太。   李琬已经不知道把手中的汤热了多少次了,怕是连着骨头都快熬烂了。见顾淮越醒来,喜不自胜。   她放下保温桶急忙走到床边,给他身后垫了一个垫子,扶他坐了起来。被老太太这么伺候着,顾参谋长显得很不适应。   “妈,您不用扶我,我自己来。”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要命,他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你还说!不看看自己的腿都成什么样了还硬撑!”老太太训斥他一声。   顾淮越淡淡一笑,靠着枕头坐了起来。   “现在几点了?”他轻声问   “中午十二点了。你呀,从昨晚上开始一直睡到今天中午。”   那可睡得真够长的。   他笑了笑,看着老太太给他倒汤,眉头微皱。顾老太太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先就把话撂下:“不愿意补也得补,医生这回说了,腿脚不恢复不能参加任何军事训练……”   “没那么严重。”他微微一哂,硬着头皮接过汤碗,喝了几口之后又放下了。   李琬看他拧着的眉头,叹了口气。   见不得老太太失望伤心,顾淮越赶紧安慰她道:“止疼药的副作用太大,一点儿食欲没有,喝进胃里还得翻江倒海,划不来。”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老太太听了还是红了眼眶,顾淮越失笑着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您别哭,我这不是在这儿躺着养着呢么,过几天就好了。”   “那是几天能好的事儿么?”老太太咕哝一声,收拾起了保温桶,“赶明儿给你煮点儿清淡的营养粥,你这不补不养不行,知道吗?”   “知道了。”顾淮越笑着应了一声,老太太这才擦干眼泪不哭了。   他放松自己靠在软软的枕头上,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了:“严真呢?”   昨晚他疼得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间醒过来一次,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她。头发有些凌乱,穿的还有些单薄,就这么坐在那里,抓着他的手给他轻轻擦拭着伤口。他记得自己好像说过一些什么,又好像没有。现在醒来没见到她,连那昨晚的一瞥都仿佛成了幻觉。   老太太难得见他如此迷茫的表情,扑哧笑了下,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老婆能弄丢啊,去吃饭了。被我硬赶着去的,不然还不知道她能拖到什么时候……”   说着就听见外间的门响了,顾老太太一开门,提着一堆吃食的严真走了进来。顾老太太忙接过了一部分:“怎么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钟姨说这些都是B市的特色小吃,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哪样,就多买了一些,您先尝尝。”说着边脱外套边向里间走去,看见坐靠在床上的顾淮越时,脚步顿在了那里。   醒,醒了?她看着他,愣愣地想。   他也冲着她笑,直到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清晰时,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向他走去。   “你,你醒了?”她犹是有些不敢相信,“还疼不疼?”   问完她就觉得这话真傻。才一晚上而已,能缓解多少疼痛。可就是有人比她还傻,听她这么一问,还真就说不疼了。   严真看着他,不由得笑了,傻里傻气的。   “你就骗我吧,缝了多少针我又不是不知道。”包括他腿上的旧疾。严真没法儿想象,这疼他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真的好多了。”他看着她,“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病号。”   脸色苍白,黑眼圈儿还那么重。   “哪儿有。”她低着头,回避着他的直视。   顾淮越也不强迫她,哑着声音说:“等会儿去床上躺会儿。”   “没事儿。”她说,“我只是,只是有点儿担心你。”   他笑了笑,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我知道。”   就有那么一种默契,她不需要说太多,只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   严真抬头,问他:“我现在看着真的那么糟糕?”   “嗯。”顾淮越温柔地看着她,“还真有点儿吓人。”   严真忍不住撇撇嘴:“给你那个镜子照照就知道咱两是半斤对八两了。”   他笑了,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却被她逃脱了。   “等我去化个妆,才不能跟你比。”说着,跑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心安,连带着心里那一整块儿,都是暖的。   ……   …………   因为有老婆陪着,顾参谋长这个顽固型病号一开始觉得养伤的感觉还挺不错。不过等他拿到治疗方案一看时,久不蹙起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涂军医手插兜倚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   一边打量着首长发愁的表情,一边看着勤劳拖地的严真。自从她说了一句病房保持通气洁净对“病人”身体有利之后,这个女人天天大扫除!勤劳的她这个军医都有些心虚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凑到严真面前。   严真抬头看她,有些不解。   “你现在都把家务活揽过来了,是不是为参谋长以后行动不便做准备啊?”   严真不由得瞪眼:“涂医生,哪儿有这样咒自己病人的?”   涂晓笑笑:“就冲他那眉头皱的,我看也快了。”   这位军医只会扰乱军心,严真用拖把把她轰了出去。涮了拖把回来,发现首长依旧坐在床头对着治疗方案发呆。   “你别看了。”严真说。   “嗯?”顾参谋长抬头。   “我替你答应了。”严真拄着拖把,看着他说,“我说我替你做这个主,老爷子也同意了,说部队不养你这种顽固病号。所以我替你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答应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很严肃的,可是顾参谋长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心里在乐。压着他让他没话说不得不答应就这么让她高兴?   顾参谋长轻咳两声,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干什么?”严真有些戒备地看着他,她现在可得学习顾小司令坚定的革命精神,不能妥协。   顾淮越看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你过来,我想抱抱你。”   糖衣炮弹!   脑子里,顾珈铭小朋友忽然跳出来警告她。她得挺住!挺住!挺……不住!   顾参谋长顺利抱得美人归。   严真拨拨他的头发,一边从心底唾弃自己一边用命令的口气跟他说:“这个,手术是一定要做的。休养也必须跟上,而且时间上不得有水分。”   “我没说不做手术。”   “嗯,有觉悟。”   “只是休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儿长。”参谋长试图跟他的临时首长打商量。   严真大手一挥:“没得商量!”   顾淮越失笑,抓住她的手:“严真。”   “你喊我名字一千遍一万遍也没用。”   “老婆。”他松了语调,握着她腰肢的手缓缓收紧,奈何头顶上的人依然不为所动。   “你,你撒娇也没用!手术照做,病照样,完毕!”说完,她狠心拿掉他的手,拎着拖把继续去涮了。   再呆下去她就得动摇了,看来,不听小司令的话果然是不行的。而顾淮越唯有苦笑,这美男计都使出来了,怎么就行不通呢。他放松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愁。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推开,顾参谋长以为临时首长回来了,用目前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坐了起来,结果看到一张熟悉的男人脸。   此人一身野战服,倚在门口看着他似笑非笑。见他坐起来,乐呵地一抬下巴:“哟,救灾英雄回来了?”   顾淮越看他一眼,没有搭话,深觉得这位姓沈名猴子的人有些阴魂不散。   沈猴子是自来熟,见主人不相邀自己就捞了把椅子坐下了   “哎,说说,怎么整成这样了?听说被玻璃扎了一口子,还缝了几针?”沈猴子看着他,“挺好挺好!俗话说,这伤疤就是军人的军功章啊!你看你立马又多了一个!”   顾淮越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的?”   顾淮越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身炮灰味儿还没散尽就进来了,这要等你走了医院得喷多少消毒水?”   “嘿,你还真别说,这军医院的侦察警卫搞的还真不怎么滴,小太爷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的。”   “估计是哪位土医生给你开的后门吧?”   沈猴子哼一声,没接他的话茬,而是拿过他放在一旁的治疗方案,一目十行地看了下来。   看完,不禁叹道:“看来这回准备对你大动刀了,手术不算,还得休养快大半年?”   “所以说,内部分歧不就跟着来了么?”顾淮越一叹。   沈孟川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窗外阳光正好,不少病人的衣服和被子都晒在外面。沈孟川凝视着这一切,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禁皱了皱,摸了摸上衣口袋,拿出来一包烟:“我说,我能抽根烟么?”   躺着的人悠闲地给了四个字:“病房重地。”   沈孟川只好把烟塞了回去:“那我出去抽。”走到门口,沈孟川又顿了一下,回过头说,“有件事儿我忘记跟你说了,现在我忽然想起来了”   “什么事儿?”顾淮越看着他   沈孟川粑粑头发:“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前几天,对,就你刚住院那一天。那天晚上我忽然接到一个土医生的电话。你猜她问我什么?”   “什么?”   “她说她身边有一个女人正一边哭得黄河决裂一边在那儿洗几件破衣服,她问我怎么办。我当时说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把这个问题交给你,你不是一向比我聪明么,现在你想答案。”   顾淮越听到这个愣住了,很长时间没说话。   直到沈孟川关门离开,他才从这声响中回过神来,对着紧闭的门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聪明人啊聪明人,他何尝真正做过聪明人。   好吧,就做这一回罢。   一会儿等临时首长回来了,他要告诉她:服从命令!   57书版   由于伤口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手术的日期暂且还没定下来。   考虑到老爷子和老太太住在B市不太方便,顾淮越就想找个时机把他们给劝走。顾老太太不放心,非要在这边陪着,最后倒是被老爷子训了一顿,这会儿正憋着气收拾东西。   顾淮越坐在一旁看着,不免失笑:“妈,您犯不着担心,医院里人多着呢,照顾您儿子一个人还照顾不过来?”   李琬抬头瞪他一眼:“我不是怕照顾不好你,我是怕你自己腿利索一点儿回头再给我溜号了,那手术台谁上?”   顾淮越微哂,无奈地看向严真,严真同志毫不留情地站在了老太太那一边:“妈,没事儿,我看着他。”   老太太皱皱眉,发愁地叹一口气:“好吧。”   走之前又不忘交代严真:“等手术日期定下来了别忘了给我来个电话,我好过来。”   见严真应下,才放心上了车。   穿着病号服的顾淮越在后面不禁感叹:“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手术我瞒着老太太做了吧?一让她知道就得操碎了心。”   严真横他一眼,顾淮越看着她笑笑:“你也应该回去,医院里哪儿有家里住的舒服。”   “这你就别管了,先把自己伤养好再说。”严真整整他的衣袖,握了握他的手,“回病房吧,这儿冷。”   “不冷。”他眯眯眼,反握她的手一把把她带到身边,“天天在病房里躺着都快发霉了,陪我散散步?”   严真歪头瞅他一眼,“行是行,不过你得加件衣服,等我一会儿!”   顾淮越没拉住她,只得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这种被当病号照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真是痛苦并快乐着啊……   今天B市的天气不错,阳光灿烂,照在身上蕴着一股暖意。她扶着他,缓步走在花园里。   “前几天老刘来看过你,不过那时候你还在休息,他没让叫醒你就走了。”说着严真笑笑,“老刘说师里还有好些人想过来看看你,不过怕打扰到你休息,就让老刘全权代表了。买那么大一水果篮子呢,你不能乱吃就全贡献给涂军医了……”   他安静地听她絮絮叨叨,幽深的眼底渗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对了,涂军医跟沈孟川是怎么回事?”严真忽然问   “你见过他们俩在一块儿?”   “见过一次。”还是沈孟川来医院看他那一次,严真她当时一直不在场,在医院水房涮拖把洗衣服,出了水房经过涂军医的办公室里就看见沈孟川正在跟涂晓争饭盒里的最后一块儿排骨,到最后差点儿还上演全武行,“最后还是我给他们摆平了。”严真说   “哦,怎么摆平的?”他不禁笑着问,心里约莫有了答案。   严真咳咳两声:“我替他们吃了。”   顾淮越不禁开怀笑了笑,严真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拽了拽他的手:“有那么好笑吗?”   眼底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敛起,顾淮越说:“我是笑你。”   这么一想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很有限,他还没来得及发现她原来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严真脸微微一红,咕哝了一句:“不说了”就扶着他继续向前走,这一路走得甚是安稳。   ……   …………   养了差不多快半个月,腿上的伤口才拆了线。严真俯身看着那道新烙下的伤口,有些担心:“这个,会落疤吧?”   “伤口那么深,不想落也困难啊。”涂晓瞥一眼,替他擦了擦药,忽听这条腿的主儿在她头顶轻咳两声。涂晓抬头,接收到一个警告的眼神。   涂晓眨眨眼,合着这还是怕自己的老婆担心。想明白这一点土军医不禁笑了,替他撩好裤腿后对严真说:“没事儿,军功章!”   顾淮越不禁无奈,真是一对炮仗,说出的话都这么一致。   而严真也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问:“那手术时间可以定了吗?”   “差不多两周后吧,这个我来安排。”涂晓笑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严真微笑:“麻烦你了。“水果可不是白让你吃的!   送走了土医生,严真走过来,凝视他的腿片刻,蹲□去。   顾淮越以为她又是去看那道疤,忙说:“没事儿,又不是破了相,不用在意。”   “我知道。”她嘟囔一声,“我替你整整裤脚。”   顾淮越没再拦她,一边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儿一边听她问:“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嗯?”他似是没听清。   “我是说你的脚,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不疼。”他淡淡说,被她瞪一眼后又笑着改口,“其实我也不清楚。一开始觉得还能忍,再疼点儿吧还能忍,等到终于忍不了的时候就发现事大了。所以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所以说,按他的说法他就是太能忍了点儿是吧?   严真哼一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夸你!”   “嗯,我没指着你夸我。”他拉她起来,往他腿上放。   严真吃了一惊:“小心你的伤!”   “没事儿了。”他含混不清地嘟囔一声,把头枕在她肩膀上低低一笑:“首长,我能要求正常待遇吗?这么简单的常规动作我还是能完成的。”   严真镇定下来,扶住他的肩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谁让你吓我一跳!”   他抱住她,叹口气:“是你太紧张了。”   从他受伤到现在她一直绷着一根弦儿,生怕他再有什么不对劲儿。他在一旁看着都替她累。   “放轻松点儿,嗯?”像是哄顾珈铭那么大的小朋友一样,他扳过她的脸,轻轻吻了她一下。   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她无意识地向他的怀里挪了挪,而某位很善于抓时机的人也就势把她拐到了自己的怀里,扳起她的下巴吻下去。   严真几乎又被他吓了一跳,吻来得太快太急切,她有些手足无措。又觉得隐隐忘了什么,兀自挣扎着,可伸出手去只能抓住他的衣领,反倒是把他往自己这里带。   她顿时有些羞赧,可又不敢松了手怕没了支撑。顾淮越看她折腾着,淡淡一笑,揽住她的腰将她换了一个坐姿。   这一下严真更没脸了。他,他竟然让她叉开腿坐在他的身上!   “不行!”她下意识地要下去,可是被他制止了。   “别动。”洒在耳边的话几近低喃,她一个失神,就被他夺去了控制权。   他迫她松开牙关,勾住她软软的舌肆意吮吻着,双手扣住她的腰直直往怀里带,像是一种暗藏的力量在蓄势待发。   她的腿脚简直不知道往哪里摆,只能在他的钳制下发出呜呜的含糊声,正待她无力地推着他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严真的神智立刻清醒了过来,而顾淮越则是不为所动,而且扣住她不让她动   “开,开门……”   “不管!”   似是诚心与他作对,他刚说完这两个字,门就忽然从外面打开了。他微一皱眉,目光有些不耐地向门口看去,结果看到的两个人让他不由得怔了一下。   同样,门外的两个人,也睁大眼睛愣怔地看着他们!   只剩一下脑子还能转的人,严真微微偏过头去,结果一看到那两个人恨不得就地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竟然是顾珈铭和奶奶!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四个人中奶奶最先缓过神来,轻咳两声:“咳咳,看来,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顾参谋长也迅速反应了过来,还能对着奶奶淡淡一笑,让人瞧不出尴尬来。   见某位脸皮薄的还傻着呢,顾淮越不由得笑了笑:“严真,奶奶来了。”   还真不是幻觉,还真是来了。   严真呜咽一声,整着头发从他身上下来,满脸通红地看着奶奶和小朋友:“奶奶,你们,你们来了啊。”   奶奶笑觑她一眼:“嗯,早来了,都站这儿半天了。”   闻言,严真头低的更厉害,暗暗又瞪了顾淮越一眼。   顾某人脸皮厚得狠,都这样了还能淡定从容地接过奶奶手中的东西,将他们迎进来。   顺便一手提起了顾珈铭小朋友的后衣领子。   小朋友似是受了巨大的冲击,跟顾淮越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严真只好就手将小朋友从顾淮越的手中解救了下来,一边替他整平衣服一边问奶奶:“您怎么过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   奶奶哼一声:“我要是给你打电话兴许你们就不想让我过来了。”说着看向顾淮越,“伤怎么样,严不严重?我听你妈说还得做个手术,玻璃划个口子还得做手术?”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顾淮越就简单地说:“不是什么大手术,没那么严重。”   “哦,那就好。”奶奶点点头,“听你妈一说这情况,我想着要早几天来那是给你们添乱了就。”   索性今天就跟小朋友一起过来了,正好小朋友放假。   顾淮越淡淡一笑:“让您担心了。”   小朋友背着手看着蹲在自己的严真,表情有些严肃。严真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倒是被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给看的发毛。   “怎么了?”她一边替他系衣服扣子一边问。   “有问题!”小朋友盯着天花板,摆出一个沉思者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严老师更心虚了。   顾淮越闻言也走了过来,曲指弹了弹小家伙的脑门一下。小家伙嗷呜了一声:“别闹!”   嘿,这小家伙,说起这话来似模似样的。   顾淮越和严真对视一眼,再低下头就看见小朋友昂着头,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笑意:“我终于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顾淮越轻咳一声,知道这话不能接。   可小朋友丝毫不受影响,眼睛在两个大人中间转了一圈儿,兴高采烈地宣布:“啵啵!”   此言一出。   顾参谋长有些不淡定了,严老师捂脸羞涩了,奶奶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这小家伙。   ————   神啊,伪更一下下字数又不够了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有孩子了(PS:可能有点儿坑爹,但是小剧场哦小剧场)   Part1之老叶篇(最近刚交了老叶的稿子,忽然对他很有爱,于是带出来溜溜)   叶教授出差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还黑着。   按说不应该。每天这个点儿,某位小朋友都应该起来了。   忽然从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他心下了然,连忙走过去看。   温冉正站在镜子前刷牙漱口,头发湿湿的。   “回来啦。”看见他蔫蔫的。叶教授作为一个出差两周后马不停蹄回国的人,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热情待遇。   不过看她脸色不太好,叶教授立刻就忘记了不满,问:“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温小朋友露出一脸哭相:“刚起床喝一口牛奶就扒着马桶猛吐,你快去忙我看看那是不是过期的!”   叶以祯失笑,走过去端起放在餐桌上的牛奶盒看了一眼。生产日期显示在保质期内。   温小朋友听了嗷呜一声:“那大概是着凉了吧。”   她的睡姿他最清楚,淡笑而过,放下风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出来。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神情一凛。   拿起车钥匙向卫生间走去:“冉冉,我们去趟医院。”   温冉一边擦着脸一边露出两只眼睛:“不,不用去医院,我没事了!”   “不行。”他不由分说,见她还有些诧异,便有些无奈地点点她的脑袋,“这段时间例假正常吗?”   温冉一想:“好像是不正常,这个月该来没有来……”说着不禁捂住嘴,放下后讷讷地说,“不是,不是每次都有措施吗?”   有几次没有,叶教授心说。   “我们去医院看看,不管怎么样检查一下对身体总是好的。”   “好。”温冉乖巧地应了一声,回到卧室取了外套与他一起下楼。   医院。   取样送检之后,温冉跟叶以祯并排坐在走廊里等结果。   温冉有些紧张,十指都绞在了一起。叶以祯偏过头,看着她笑了笑,抓住她的手握住。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有护士喊温冉的名字。   护士笑着把结果递给他们,顺便说了两个字:“恭喜。”   温冉起初要接,可是听到这个结果之后愣在了那里,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还是叶以祯接了过来,低头认真地看,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询问了护士。   等到护士走远了,温冉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   叶以祯看她愣怔的表情,不禁有一丝不安,难道温冉这是不想要孩子?   抿抿唇,他喊她一声:“温冉?”   温冉回神:“刚,刚护士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教授忍不住轻咳两声:“护士的意思是你怀孕了。”   “真的?”   “真的。”   温冉忍不住吸一口气,揉揉脸之后去翻他的衣服口袋。   “怎么了?”他垂眼看着她,犹是有些搞不明白她的意思,心中的担忧也增加了几分。   温冉一边翻手机通讯录一边说:“我要给妈妈打电话!还有爷爷!还有温远,还有小叔!报喜!”说着接通了一个电话,温冉小朋友兴奋地对那头叽里呱啦。   叶以祯站在原地,不禁笑了笑,眉目宠溺温和。   Part2之顾二篇。   顾二叔一直对自己人生的缺憾有着深深的不满。于是,在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本小剧场发生了。   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严真和顾小司令终于成功地被某位参谋长拐到B市,成为光荣的随军家属其中的一员!也正好A师位于B市市区的家属院有房子空出来,所以小朋友就近上学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顾小司令是到哪儿都能划拉出一片天的主儿,一到B市这个军区大院,小朋友就开始招兵买马,筹备正规军。差不多一个月后吧,小朋友已经凑够——两个班了!   这与他最初设想的拉出一个连来——差了不知多少大截!   于是小朋友就很桑心。   严真安慰他:“你看啊,全院的小朋友加起来也凑不够那么多人啊。”   小朋友耷拉着脑袋:“要是加上C市那些孬兵,够了……”   严真微哂,原来小家伙是想C市的小伙伴了。   “你在这边不是跟其他小朋友都玩的挺好的吗?”   院里每天有送小朋友上学的学生班车,一个大黄海客车装那么些人,随便他们折腾。几天下来,顾小司令就跟其他小朋友混熟了。   顾小朋友闻言呜呜两声,蹭了蹭严真:“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给林小小打电话,她说我走之后,我所有的兵都被林梓给收容了,你知道那孙子怎么说的吗?”   严真囧,怎么这一分开又跟林梓针锋相对了。   她尽量表情温和:“林梓怎么说的?”   顾小司令表情很愤怒:“他说,要把我的兵给劝降!劝降!劝降!”   严真忍俊不禁:“是不是你的兵都没挺住,一股脑全投降给敌人了!”   顾小司令鼻子要喷火了!可不是呗!   严真摸摸他的头,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光杆司令了。   晚上顾淮越回来了。   因为当初考虑到家属们就业就学的问题,家属院就建在了市区。而营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建在了B市市郊。这一来一回要坐公交得差不多一个小时,考虑到这一问题,营区里每周一和周三有发往家属院的班车。   像顾参谋长这种配有专车的是不用等班车,不过他倒也不是天天回,一个星期回个两三次就差不多了。   回到家里严真正在做饭,为了安慰桑心ing的小朋友。严老师买了很多好吃的准备做给小朋友吃。   顾淮越大致扫了一眼,脱了外套过来帮忙。   “怎么准备这么多?”   严真微微一笑,眉头一皱,使劲用刀切着排骨。顾淮越看她切得费劲,就手接了过来。   严真站在一旁看着他利索的动作。许久,才开口说:“淮越,你说珈铭一个人是不是太寂寞了?”   “嗯?”顾淮越将排骨下锅,洗净了手:“怎么了?”   严真低下头,略微显得有些惆怅:“我是在想,什么时候珈铭能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顾淮越轻笑,将她落下的头发拢到耳后:“咱这不是正在努力嘛。”   严真羞赧地瞪他一眼:“不是跟你开玩笑呢,说真的呢。”   于是顾参谋长轻咳两声:“行,不开玩笑,动真格。”说着就想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抱。   严真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儿惊呼出声:“停,停下!火还没关呢!”   顾淮越低低一笑,吻了吻她的额头暂且放过她:“没事儿,珈铭不着急,你也别着急。”   自从从西藏回来之后她的身体一直就不好,之前来例假的时候就很容易疼,现在每到那几天更是疼得要命。用药调了一段时间才渐渐好转,可这身子还是弱。   严真不禁发愁:“你说,我是不是……不能啊。”   最后三个字声音压得很低,顾淮越耳尖地听见了:“别瞎说。”见她依旧愁得很,他安稳道,“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抱住她,他说,“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埋在他的怀里,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当然,虽然顾参谋长劝严老师别着急,当时晚上该做的事情还是照样做的。   长此以往,严老师更发愁了。   都这样了怎么还没有!捶地!   一月份的时候严真参加了B大研究生考试的初试,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接到了B大的复试通知电话。   复试那天,严真早早就起床了,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时候有些紧张。顾淮越进来拿牙膏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她不免笑了笑,他伸手替她整理好领子。   “用不用我送你过去?”   “不用。”她说,“我自己去就行。”   正好他今天要值班,着实没有太多时间:“那你路上小心。”顿了顿,又说,“老师应该不会故意为难,更何况我老婆又这么优秀。”   严真斜他一眼,有些娇嗔的意味。   复试倒真的进行的很顺利,年轻的教授并没有太过苛责,或者也可以说她准备的很充分,连同他的讲义一并都找了过来参阅着复习。   结束面试的时候严真又偶然碰到了这位年轻的教授,她微微鞠了个躬,说:“谢谢你了,叶教授。”   叶某人淡淡一笑,温和的说道:“不用谢,嫂子。”   严真瞬间一愣。   叶某人请她吃饭,在等饭的时候将事实原委告知。原来这位叶教授跟淮宁是发小,自然就跟顾参谋长很熟,连讲义都是顾参谋长找他要的。   一个是年轻有为的教授,一个是正直的军官,两人都是人生中第一次走后门!   严真得知实情后不禁失笑:“我说呢,他哪儿来的那么全的讲义”,又微微有些不安,“那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   叶以祯轻笑:“讲义而已,网上找一找都能找到。而且,又不是向你透漏考题,有这样的资源何为不用?”   这样的说法,严真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细想之下还是有些道理。   点的套餐终于上来了,严真用勺子挑起一块儿红烧带鱼块儿送进嘴里。尝了几口,胃里忽然一阵翻滚。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跑到厕所全部吐了出来。等她弄干净回到座位上时,叶以祯正以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严真不禁拢了拢头发,说:“抱歉,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   叶以祯摇摇头:“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非常有经验的建议)   严真一怔,仿佛有了某种预感,又有些不敢相信。   叶以祯微笑:“前段时间我妻子也是这样,结果去医院检查了一次,结果……”   “有了?”她用眼神询问。   叶以祯含笑点头。   严真忽然觉得信心倍增。   下午   A师师部大楼紧闭一下午的会议室大门忽然打开,许多军官从里面排队走了出来。放眼望去,这些人当中军衔最小的也是上尉。   连以上的主官全部到齐,而且各个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好斗的表情,忍不住摩拳擦掌,这说明什么?   军人的节日——军事演习又要到了。   A师所属的军是军区的王牌军,前身是彭帅亲率的某野战军第1纵队。而A师又是B军区整编的甲种师,所以此次演习可谓是重量级的较量。   顾淮越边和乔副师说着话边向办公室走去,小冯正在办公室里替他接一个电话,看他过来不禁打了个手势:“嫂子的。”   严真?   他微微挑眉,接了过来:“喂?”   “你在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事。”他说,“会刚开完,怎么样,复试顺利么。”   “你说呢。”她嘟囔一声。   顾淮越淡淡一笑,他自然全都明白:“我相信你的水平,而且我相信以祯不会给你放水的。别多想。”   “我没多想,我就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说吧。”   “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些不舒服,下午的时候就顺道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我以为……”   “怎么样?”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紧着问道。   那头微微有些沉默,像是压抑着。   顾淮越也大致猜到了结果:“严真……”   他酝酿着安慰她的词语,而那头却忽然说道:“有了。”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反问:“什么?”   看来又犯傻,没反应过来呢。严真失笑,故意恶狠狠地说:“有了就是怀了,怀孕了,你个傻子!”   说完摁了电话,自己在这头抱着电话傻笑。   而顾参谋长而是猛地一怔,手中的文件夹掉下去砸到了脚,疼这么一下,让他回过神了。   坐在凳子上也开始傻笑——嘿,又当爹了!   ————————   PS:本来,真的打算只写个小剧场而已。结果,写着写着就长了。所以,就算我更新了吧。T T。老叶和老二的番外,不过老二的偏长。   然后呢,说点儿题外话。   今天打开一看,又有人跟我发负分了,咳咳(我希望那人是手滑,因为从字里行间我发现也不是特别不讲理。)   大家看小说,可能对军人以及军婚有一定的向往。其实,军嫂也是挺辛苦的。   打负分的那位美人问我是否了解军婚,我想我还是了解一些的,首先我母亲就是军婚,而且周围的大多数人都是军婚。军婚确实比一般婚姻多了许多屏障。军人比其他人都多了许多苦衷,因为他们在保家卫国的同时还欠了家人许多感情债,但你不能因为这个怪他们,因为只要你生活在和平环境一天你就没有资格。所以说,这个文多温馨是因为他们本来与家人相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难道你还要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吵吵闹闹?这才算真正的军婚?   其次是女主,我前面已经说过,她对结婚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真正对婚姻产生依赖那是结婚之后两情相悦之后的事情。一个对婚姻没什么兴趣又不得不结的人,难道军婚不适合她吗?   然后是这个非亲生的儿子,这个儿子只是开始调皮了一些,而后表现不是一直很好吗?他为女主的生活带去了不少乐趣,本来丈夫家的条件就好,她抚养这样一个儿子付出的大多也是感情和精力罢了,其他的还有要烦的吗?   最后我想说的是,其实老二和严真的婚姻并不是像你说的那么美妙,也有过普通军嫂的苦涩,想念和不得已。这些我在字里行间都有透露,细读的话,都能体会的。   这是针对一个质疑的回复,可能不止一个美人有这种疑问,所以我放在这里解释一下吧,嘿嘿。   ╭(╯3╰)╮。   58书版   等到场面终于控制下来的时候,严真带奶奶去吃饭。这一路来的极为匆忙,小朋友带了零食一直在路上啃着倒还不饿,可奶奶到现在胃里还是空的。   离开之前严真安排小朋友陪着顾淮越去散步。顾参谋长自从拆线之后一刻也不愿意在屋子里闷着,每天下午都要趁着正暖和的时候出外走走。一来是锻炼身体,二来是有老婆陪着,多好!   顾小朋友听了这安排是不乐意了,扒着严真的腿要一起去。   严真笑笑,弯腰捏捏小朋友肉嘟嘟的脸:“你看首长的腿伤还没好,你得在这儿替我看着他别让他趁机跑了。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能完成吗顾珈铭小朋友?”   “我……”小朋友眨眨眼,有些为难又有些犹豫。   严真见状又问一句:“能还是不能?”   “能。”小朋友蔫蔫地答了一句。   严真欣喜,向正在一旁看书的顾参谋长眨了眨眼。顾淮越瞅着这一大一小,颇有些头疼。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全齐活了!   坐在医院外的小饭店里,严真为奶奶点了一碗热热的馄饨。皮薄馅大的馄饨和着暖暖的汤汁,倒进胃里舒服极了。在顾淮越住院这段时间,严真经常来这边吃,与老板娘也熟悉了。吃完饭严真陪奶奶走着回去。   这一路走得极为缓慢,奶奶一边任由严真搀扶着一边感叹:“看到你们相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严真有些不好意思:“奶奶。”   奶奶觑她一眼:“都结了婚的人了,脸皮还这么薄。”笑了笑,奶奶接着说,“来之前我特意让你大伯把我送到了顾园,见了你婆婆一面。”   “唔,奶奶你有事?”   “其实是我存有私心。按说领一个证就算定下来了,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女,我想着怎么也得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吧。所以我就向你婆婆提了提,等淮越好了以后,找时间把婚礼给办了。不用多高级的酒店,我就是想看见你穿婚纱的样子。”说着奶奶站住,一双时间缀满皱纹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有些期待,又有些伤感,“你打小就好看,你爸爸在的时候就说啊等你长大嫁人的时候指不定多漂亮呢。可惜他去世的早,看不到了。所以你得让奶奶看到这一天,去了也好给你爸爸交代。”   严真不禁有些动容,鼻间微微有些酸楚:“奶奶,您好好的干嘛说最后一句,您一定长命百岁!”   奶奶哈哈笑了:“人是越老越认命,越老越看得开。我说这个不是让你难过,我就是想亲手把你交给一个我放心的人。”   严真平复了情绪:“奶奶您放心。妈她比您还着急,您不知道前些日子她一直带着我去看婚纱。都已经定好了,若不是……”   若不是他去了灾区,或许日子早就定下来了。若不是他受了伤,或许他们的婚礼早就办完了。   奶奶自然明白,看着她欣慰地笑笑:“我知道小顾的伤还得等些日子才能好,你们不说怕我担心我就不问了。主要是小真你没让我失望,你婆婆说有你在这边他们轻松了许多,你不知道我听了这个有多高兴……”说到最后奶奶竟然有些哽咽,严真不禁捂住了她的手。   “奶奶。”   严真知道,奶奶对顾淮越的疼爱多半是因为父亲留给她的遗憾。   父亲当兵的时候其实一直很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父亲一直对她感到亏欠,闲下来的时候就总是陪着她,还给她买糖吃。那时候严真最爱吃的糖就是大白兔,浓郁的奶香融化在口中,说不出的香甜。   她一直觉得他们就这么相依为命的挺好,直到有一次父亲生了一场大病。   父亲浑身难受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她看着奶奶拿着毛巾一边心疼地念叨一边给父亲擦汗,父亲神志不清间竟然把奶奶看做了另外一个人,拉着她的手低哑着声音叫她的名字。   那是严真第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她从来没听过父亲这么痛彻心扉地喊一个人,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直到把奶奶都给念叨哭了,拿着毛巾抽他一下他才安稳了下来,喝完药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后来她问奶奶那是谁,奶奶含含糊糊地不肯说。但其实她那时也多半猜到了,在奶奶和父亲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在父亲的相册里看到过一个陌生女人的照片,她长得很美丽,眉目间有着淡淡的忧郁。只是严真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照片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若不是父亲昏迷间念出她的名字,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忽然奶奶反握住她的手,严真回过神,听奶奶说:“当初你跟小顾结婚的时候是不是也被我逼急了?”   严真有些羞于承认,索性不说话了。   奶奶叹口气:“其实我心里清楚的,也没想你那么快就要带回来一个结婚对象。那天你给我说了之后我心里也直打突呢。直到后来看见了小顾,不知道就怎么放下心了,说来也真奇怪。”   严真觉得好笑:“那是您受父亲的影响,觉得穿军装的人就是好人。”   奶奶打她一下:“照你说的那么多军人我也没把你随便嫁给谁啊,缘分到了想拦也拦不住。你看你们现在不是挺好,刚刚还……”   话没说完,严真就伸手捂住了奶奶的嘴,嗔道“奶奶,您怎么跟珈铭一样了!”   奶奶见怪不怪:“跟珈铭一样怎么了?那还招人喜欢呢。”说着甩开她往前走了。   严真在后面干着急,一跺脚,跟了上去。   ……   …………   医院的病房一向是个安静的地方,可是今天顾参谋长的病房可谓是空前的热闹。顾淮越一边坐在床头翻着报纸一边看着床尾的一大一小斗嘴。   “你耍赖!你竟然悔棋!”小朋友涨红了脸气愤地看着涂晓涂军医。   涂军医得意洋洋:“小朋友,你战术不精就不能怪敌人包你饺子啊。顾此失彼可是兵家大忌啊,好好跟你爹学学,你爹还是个‘参谋长’呢,你这心眼都长哪儿去了!”   “你耍诈!”面对同样说话一串一串的涂医生,小朋友生平第一次词穷。可怜兮兮地向顾淮越投去“请求火力支援”的眼神。   要是搁在平时顾淮越肯定是不理的,可是这回不行。涂军医刚刚那席话明摆着把他们父子俩“一荣俱荣”地连带着损了一遍。   他放下报纸,瞥了涂晓一眼:“珈铭刚学下象棋,你不能让让他?”   涂晓晃着一根手指表示拒绝:“我这是对他进行挫折教育,不在失败中奋起就得在失败中牺牲。”   看样子挺有道理的,顾淮越默默收起报纸,背着手向他们厮杀的战场走去。他用脚踢了踢小朋友的小屁股   小朋友立马抱住他的腿:“首长,打败她!”   “上阵父子兵啊?”涂晓一边摆棋局一边若有所思道,“要不咱压个注?”   顾淮越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涂晓顿时两眼放光地看着顾珈铭:“把你家小子借我玩两天,带回家给我老头老太看看,他们天天念叨外孙来着。”   小朋友提高警惕地瞪他一眼,然后又立刻眼泪汪汪地揪住顾淮越的衣服。   参谋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行……”   闻言,涂晓立刻激动不已,小朋友则是被吓的睁大了眼睛。顾淮越看两人一眼,淡笑道:“只要你不怕伯父伯母催的你更紧,我无所谓。”   涂军医一下子蔫了,棋也下得没精神了。她本来棋艺不精,跟小朋友下是半斤对八两,碰上个擅长摆兵布阵的就没用武之地了。   涂晓烦躁地推了推棋盘:“不下了。”   顾淮越看着她:“怎么了?”   涂晓粑粑她刚剪的一头短发:“烦。”   顾淮越闻言不禁笑了。看来她跟沈家那个猴子真是一对,连小动作都一模一样:“让你烦的人又不在这儿,你这情绪闹得可不对。”   涂晓瞪他一眼,还真就反驳不出来。她烦就是烦这个,看见沈猴子她觉得烦,看不见了她更觉得烦。   烦得她挠挠头站了起来:“不玩了,工作去!”说着捏捏小朋友的脸,被瞪了一下之后耷拉着脑袋走了。   顾淮越盯着被涂晓砰的一声关住的门出了一会儿神,淡淡地笑了笑,转过身来看着小朋友:“怎么样?解气没?”   看着土军医灰头土脸的样子小朋友咯咯地笑。   顾淮越弹了弹他的小脑瓜,垂眉看着他:“这叫打蛇打七寸,是战术问题。得等你长大了才能懂。”   小朋友嘴巴一撅,反驳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三声敲门声。顾淮越抬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来的人让顾淮越有些意外,他不禁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而差点推门而入的蒋怡,则是站在那里与顾珈铭小朋友大眼瞪小眼。   蒋怡低头跟小朋友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对视了有一会儿后才堪堪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身后的顾淮越。稍一理头发,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顾淮越怔了一下,才把蒋怡让进屋:“没有没有,您请进。”   蒋怡微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进来。顾淮越转身揉揉小朋友的脑瓜:“你去找涂晓阿姨玩儿。”   小朋友不想去,可是看着蒋怡又莫名地有些抵触。只好嘴巴一撅,找涂军医去了。   顾淮越为蒋怡倒了一杯茶。   蒋怡半起身接了过来:“别这么麻烦,我来是想看看你的病情如何。”   顾淮越慢慢在旁边坐下:“没什么大事,好的差不多了。”   “说是这么一说,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养还是要养的。你们当兵的一年没几天休息时间,现在你权当放大假了。”   顾淮越淡淡一笑:“您说的是,不过让您也跟着担心我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蒋怡笑了笑:“无妨,娇娇爸跟你爸怎么说也是老战友,偶听孟川提起你的伤是让我过来看看。”说完掀开了茶盖,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   其实蒋怡拐了一个弯,虽然沈一鸣有这个意思,但真正促使她过来的还是自己的女儿。沈孟娇听说他受伤的消息之后也是非常担心,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好亲自过来,只好让母亲来。   蒋怡放下茶杯张望一圈:“家里就小家伙一个人在这里陪着你?”   顾淮越摇摇头:“严真留在这里陪我,小家伙今天跟严真奶奶刚过来的,过两天就回去了。”   蒋怡点了点头。严真,他二婚的妻子。不知道怎么,一提起这个人的名字蒋怡立刻就想起了她的脸,清秀柔和,应该是一个性子温婉的人。   因为不常见面,这客套话说完了一时就不免有些冷场。正待此时门外走廊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童音,顾淮越听见笑了笑   “是小家伙,应该是看见严真跟奶奶了。”   蒋怡也站起,微微一笑:“他们回来了?那我倒是要见见了。”   说着跟着顾淮越向外走去,只是,刚跨出这病房门,与迎面走来的人一对视,蒋怡的脚步不由得顿在了原地。   严真显然也看见了他们,原本是与小朋友有说有笑的,待得走近看清站在顾淮越身边的人是谁,那笑容就生生僵在嘴边。眼睛睁得老大,几乎是有些愕然地看着蒋怡。手中提的苹果就势从手中脱落,一个个透红的苹果像脱了线的珠子一样在走廊上蹦跶着。   严真顾不得去捡,转头就去看奶奶。而奶奶也僵在原地,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淮越敏锐地察觉了一些什么,打发小朋友去捡苹果,走过去扶住严真的肩膀:“怎么了?”   “我,我……”望着他的眼睛,严真努力镇定下来,“我没事,只是,只是奶奶……”   说着严真就感觉奶奶的身体向后倾了倾,似是站不稳。   顾淮越看着奶奶煞白脸色和骤然紧促起来的呼吸,眉头微微皱起:“我把奶奶扶进去,你去叫医生。”   见她犹愣怔着,顾淮越不禁把声音又压了压:“严真。”   严真猛然回神,说了个好字之后转身飞快地去找涂晓。   而一直站在原地的蒋怡仿似屏住了呼吸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在顾淮越扶着奶奶进屋之后才缓过来,猛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   又见面了。   暌违二十多年,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结束了万恶的考试。so,这文的更新速度也会恢复过来。   今晚对着电脑着实眼花啊5555,所以先把这个章节补全。这个是修改后的,之前提到的师改旅就不写了,因为身边有在部队的人说这是一个严肃的事情,我想还是不要随便拿来写吧,嘿嘿。   59章,明天更新。没看错哦,明天更新。所以今晚这点儿大家先凑合着看吧。过年之前的两个目标就是交中校的稿子和完结军婚。T T,俺要么有任何负担的过年~更新速度大概是隔日更,不排除日更(这么说是给自己留条后路T T)   乃们的花花呢,咋都开始霸王了。现在俺开始勤快了,大家都给点儿奖励吧。555。57和58章的分明天送,今晚太晚了,我去碎觉啦,感冒的人伤不起。   P个S:这三人见面时的反应是有些奇怪啊哈哈,那是因为暗藏玄机啊,啥玄机我明天来更。88~   59书版   医生来时奶奶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缓,经过简单的检查之后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只简单地吸了一些氧气和打几瓶点滴。   看着奶奶渐渐红润的脸,严真有些不放心的问医生:“真的没什么问题?”   年轻的医生笑笑:“没事了,是供血不足导致呼吸不畅。老人家血压有些高,这方面要多注意,不要让她受过多的刺激。”   严真点了点头。   涂晓送医生离开。严真站在床边,除了替奶奶掖掖被角拢一拢头发之外,其余时间一动不动。小朋友看着她,也不敢说话。   顾淮越安置好小朋友,走过去箍住严真的肩膀:“严真。”   严真回过神来,看着他。   “别担心了,奶奶没事。”   “我知道。”她握住了他的手,“谢谢你。”   顾淮越失笑:“说什么傻话呢。”   严真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待得奶奶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后,严真才转过头,看着顾淮越说:“淮越,我是有些话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原以为可以的话永远都不要再提起。只是现在好像不行……”顿了顿,她又说,“所以你先等我一会儿好吗?等我把问题处理完了,再告诉你。”   顾淮越看着她,有些担心:“我不会勉强你,所以你也别强迫自己。”   严真紧握了握他的手,算是答应。   走廊外,蒋怡有些不安地双手交握着来回走动着。直到病房门打开,看见严真从里面走了出来才慌忙迎了上去。   “怎,怎么样?”   严真看着她,不知道该用怎么的语气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蒋怡脸上的表情太过急切,那种担忧的心情严真感同身受,所以此刻她只是微哑着声音回答了一句:“没事了。”   “那就好。”蒋怡放下心来。   见她一下子轻松下来,严真不由得又想笑:“谢谢您来看淮越,我奶奶身体稍有不适,怠慢了您还请见谅。”说着像是要转身离开。   蒋怡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严真!”   严真站在原地没动:“您还有事吗?”   蒋怡看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想,我想进去看看她,你看行吗?”   严真并未答话,只是用一双原本温和此刻透出毫不掩饰的疏远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她,这种对视直至心底,看的蒋怡颇有一些无措:“如果不方便,那我,那我……”   “没什么不方便。”严真截过话头,对着蒋怡怔住的脸说:“不过我想为了奶奶的身体健康,您还是少见她为妙。”   “严真,我——”蒋怡看着严真有些漠然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严真看着她,说:“其实说实话,自从上一次见过您一面之后我一直刻意不想让奶奶见到您。因为毕竟有些事情您不记得,我们还记得。”在这里她忽然笑了笑,像是在自嘲,“有时候健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话中的讽刺如此明显,蒋怡想当听不明白都不行,神情不免有些尴尬。   沉默了须臾,蒋怡才迟疑地开口:“严真,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我跟你奶奶还有你父亲……”   “请您别提他。”严真忽然打断她的话,不顾蒋怡的惊愕再一次重复,“请您别随意地提起我的父亲。”因为,你实在不够资格。   蒋怡或许从来没有料到,不久之前她还认为温婉柔和的一个人会用如此生硬的态度来跟她说话。   这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她缓缓地回神,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试图遮掩住渐露的疲态:“那好,那,我先回去了。”   严真微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任由她从自己面前走过。   严真知道,在这一场角力中她胜利了,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严真同时也明白,此刻的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尖酸刻薄。   回到病房的时候奶奶已经醒了过来,小朋友正歪着脑袋坐在床边逗奶奶笑。奶奶的身体有些虚弱,可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他。   没一会儿顾淮越走了过去,提溜起小朋友的后衣领子往外走,看见严真推门而入,顿住了脚步:“回来了?”   “嗯。”严真摸了摸脸,从他手里接过小朋友,“你们这是去哪儿?”   顾淮越垂眼看着严真替儿子整理外套:“我把他交给涂晓,让她带着珈铭回家睡一晚上。”   一是因为在医院里怕小朋友睡不好,二是因为突发事情太多,怕影响到他。   严真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替小朋友整好衣服后亲了亲他气鼓鼓的脸颊:“珈铭听话,没生病的人是不能总是待在医院的,等明天还让涂阿姨把你带过来。”   小朋友不乐意:“那你也生病了?不也总是在医院待着嘛。”   严真一时哑然。   顾淮越弹了弹他的脑门:“顾珈铭,服从命令。”   小朋友撅撅嘴,不情不愿地跟着顾淮越走了。   严真看着两人的背影,淡淡地扯出一个笑。   身后忽然传来奶奶一道轻微的咳嗽声,严真回过神来,快步向病床边走去。   “奶奶,您醒了?”   奶奶点了点头:“睡不沉。人老了还是少睡的好,睡多了就不妙了。”   严真笑了笑,还是替她掖了掖被角。奶奶看着她做这一切,最后缓缓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   “她走了?”   “嗯。”严真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您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咱们就在医院,叫医生也方便。”   奶奶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渐渐压下来的暮色:“这一趟我是真不该来,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不说,还看见了不想见的人。”   “奶奶。”严真握住她的手,“您别这么说,我和淮越都很想您和珈铭。你们来了我们高兴。至于其他的事情,是预料之外的,您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奶奶反过来拍拍她的手,“只是,蒋怡她……”   “我也知道!”严真适时地截过奶奶的话头,不让她多说,“我都明白。”   “你都知道?”奶奶从没跟她说过这些,此刻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有些惊讶的,强撑起上半身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严真失笑地看着她:“奶奶您先别着急,先躺好。”   而奶奶却不肯,只是着急地抓着她的手问:“你都知道什么?”   严真丝毫不怀疑奶奶要是站在地上,肯定已经开始跺脚了。   她不免有些无奈:“您和爸爸老当我是孩子,其实我已经长大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眼见着奶奶因为她不说重点又要着急,严真淡淡一笑,“好啦,我曾经在爸爸的相册里看到过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双人照,照片上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军装,算不上英俊的脸庞上洋溢着淡淡的幸福笑容。   那是她的父亲。   严真猜想,父亲之所以笑的这么开心或许是因为怀中女人的缘故。那个被他轻轻揽在怀中的女人长相非常漂亮,嘴边有着淡淡的笑容。   严真看到这个照片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母亲”这个词。她不敢把这个词随便往这个女人身上套,可是直觉告诉她,那次父亲病重时喊出的“蒋怡”两个字,就是这个女人的名字。   或许,“蒋怡”会是她的母亲呢,那她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醉酒后的父亲亲口告诉她的。那次奶奶不在家,父亲因为导弹发射试验成功,喝了许多酒回到家里。那时还幼小的她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想着照片,嘴里小声嘀咕着:“要是有妈妈就好了……”   谁知父亲竟然听见了,躺在床上呵呵地笑:“傻孩子,你妈妈,早走啦!”   严真记得自己那会儿还不解地问:“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你追回来呀!”   父亲压着酒意,抬起手臂,揉了揉她的头发:“追不回来了,都追不回来了。最可怜的是小丫头你呀,那时你才多大?!”   说着父亲伸出两根手指头:“才两个月!你才两个月大!”   严真不由得想追问下去,可是父亲摆了摆手,终究不胜酒力地睡了过去。醒来之后的父亲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而从那时起严真也没再提起过关于母亲的任何话题。   “我知道这是咱们家的避讳,您和爸爸都不愿意说起。索性我也就不再问了。”严真淡淡地结束了回忆   而一直看着她的奶奶却叹了一口气,说:“你打小就乖巧听话,从不问我和你爸爸任何关于你妈妈的问题,有时想起我还觉得纳闷。没想到你自己已经知道这么多了……”说到这里奶奶笑了笑,“看来你爸说的没错,你从小就是个心事重的孩子,什么事儿啊也是在心里压着,闷葫芦一样。”   严真微微笑了下。其实她是有病,是心病。   心事压得太重,就成了心病。心病不好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努力让自己别想那么多,快乐的生活最重要。而现在,她依然这么要求自己。   严真揉揉脸:“好了,不说这个了。这瓶输完了,我去叫护士来给您再换一瓶!”   说着站起身向外走去,步伐不似之前的平稳了,倒有些风风火火。   奶奶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刻意地躲避着这个话题。   其实这样也好。   她真的不需要知道那么多,那样会毁了她现在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T T。明天还要赶车回家的人表示一晚上写3000+已是极限   美人们千万不要嫌弃,给我撒点儿花花吧。让我明天一到家打开电脑看到的就是满屏幕的花,那样我会幸福shi滴,嘿嘿~   明天坐车回家估计会比较累,如果明晚更不了后天晚上一定会更滴!   ╭(╯3╰)╮   60书版   输完最后一瓶点滴,奶奶也渐渐地睡熟了。   严真最后检查了一下,关灯里间的门走了出来。一转身就看见坐在外间沙发上的顾淮越。他正低着头,听见声响也抬起了头。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严真一边倒水一边说着,“是不是脚上还疼?”   顾淮越反常地没说话,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严真有些纳闷:“问你话呢!要是疼的话我去帮你叫医生?”说着放下水杯就要向外走去。   顾淮越不禁暗叹一声,这女人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不疼。”他沉声说,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严真听话地走过去,可还没在他面前站稳就被打横一抱,瞬间的天翻地覆把她吓了一跳。等稳住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压在他的腿上了。   “你,你干吗?你的腿……”她挣扎着要坐起。   “别动。”顾淮越顺手关掉了灯,黑暗中严真只能听见他这样一句话,“你今天太累了。现在,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原来,原来是这样。   严真失笑,不过倒真是安稳了下来:“我不累。”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低低咕哝了一句。   顾淮越手指无意识地顺着她的长发,低声说道:“干脆这次等奶奶好了你跟他们一起回C市好了,我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   “不回!”严真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顾淮越失笑,抱住她的手臂又紧了紧:“严真,听话。”   又拿哄小朋友那一套来哄她?严真忍不住瘪瘪嘴。   其实她错了。对于顾珈铭小朋友顾淮越一般都是用命令,只有在非暴力不合作的情况下才用哄的。而对于严真,他想他是真的心疼她了。一个女人,短短几天经历这么多事情,而他又因为病痛帮不上忙。   严真也大致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不想他内疚,便主动挪了挪,找了个非常舒服的姿势投入他的怀中,感受着被他拥抱的温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这些都是意外。”她含混地说着“我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的爸爸。”   “嗯。”顾淮越应一声,手抚她头发的动作却没有停。   “可是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妈妈……”严真顿了顿,又接着说,“因为,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   顾淮越垂眼看着她,许久,才问:“沈伯母?”   “你知道?”严真惊讶地坐起,趁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光线看着他一脸沉静的表情和眼底微渗而出的一抹笑意。   “我猜的。”他说。   “怎么猜的?”严真歪头看着他。   “还记得你上次在B市喝醉酒后耍酒疯吗?”   怎么提这个?严真撇过头,有些别扭道:“忘了!”   顾淮越轻轻一笑,扳正她的脑袋,与她对视:“我不是拿这个取笑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从那时起我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只是从没找你证实过。”   “为什么?”   “因为你说那是你想忘记的过去,所以,我又何必再提起。”而且那晚严真着实吓到了他,他不确定再次说起这个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严真怔了一下,苦笑着枕上他的肩膀:“那天我失去理智了,是吗?”似乎是没想得到他的答案,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承认。因为面对一个可能是我二十多年没见面的母亲的人,我无法一直保持坦然自若,那样我会崩溃的。”   所以她选择发泄,而对象是他。严真想,或许从那个时候她就把他当做不一样的人了吧。   “我懂。”黑暗中顾淮越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沙,“不过你不用害怕,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承认什么,亦或是放弃什么。我和珈铭总是属于你的,这点儿不会变。你懂吗?”   他这是在变相告诉她,有他们这一大一小给她撑腰吗?   严真微微向后退了退,看着他的脸不禁想笑。   顾参谋长难得真情流露,被她这么一看倒显得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两声,问:“怎么了?”   严真展颜:“没什么,就是——”想亲你一下。   偷袭成功!严真得意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而顾淮越则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扣住她的脑袋,狠狠地压下吻去。   ……   …………   由于奶奶这意外的突然事故,小朋友和奶奶的归期意外的延迟了两天。就这几天的时间,嘴甜的小朋友就把涂家的老头和老太太哄得疼得不得了,住了一晚上之后硬又多留了两晚。   每天涂军医都是拧着眉把他带过来的,这还用说么,有人得宠自然有人失宠。   严真不禁微哂:“多大的人了。”   涂军医横眼:“哼,对了,参谋长的手术日期定下来了,这几天得进行几次检查,没问题吧?”   “没有。”严真点点头。“谢谢你了,涂晓。”   涂晓笑笑,露出两排标志的大白牙:“说什么笑,把这个小祸害领走是正经。”   严真笑着揉揉小朋友的头发,带着他向外走去。   小朋友对于这两天严老师把他扔给别人的行为非常不满,穿着小牛皮鞋的肥脚丫在地上跺得很响。   严真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小声点儿,病房里的叔叔阿姨和小朋友们都正在休息呢。”   小朋友撅嘴:“谁让你不跟我玩儿!”   严真笑笑,正准备抚慰这小家伙的脾气的时候抬眼看着有两个分外眼熟的人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是蒋怡和奶奶。   严真手微微收向手心,嘴唇也紧紧抿住。在原地停留片刻之后拉着珈铭快步走了过去。见着就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奶奶就不由得有些火:“奶奶,您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说着看了看蒋怡。蒋怡对于她的出现是有些意外的,先是愣了愣,而后缓缓一笑。严真努力让自己装作视而不见。   奶奶也被她吓了一跳,平复呼吸之后有些慌乱地看她一眼:“我这就进去,你着什么急?!”说着不理严真了,看向蒋怡,“你回去吧,别再来看我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也应该明白。”   蒋怡点点头,又看向严真一眼。目光中似是有些无奈,见严真又撇了撇头,蒋怡不由得苦笑一番,拎起包转身离开。   蒋怡走后十分钟内,严真一言不发。   将买好的早饭给奶奶和珈铭盛出来,剩下的留给尚未睡醒的顾淮越。他这几天因为旧疾复发的缘故睡眠一直不好,医院方面一边给他检查等结果一边在尽快安排手术。   昨晚又是疼了很久,凌晨时才渐渐睡去。严真有些心疼,早上便不叫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奶奶一边喝粥一边看着严真的脸色,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儿一样。末了,低头嘟囔了一声:“我没跟她说什么,就是说你现在很好,让她不要再来打扰你了。”   “嗯。”   “我知道你不愿意面对她,所以这不给你拦住了吗?谁想你去接珈铭了回来那么快。”   严真又嗯了一声,原本绷紧的下颚线松缓下来,嘴唇的弧度渐渐柔和起来:“我明白,我又没怎么样。”   奶奶瞪她一眼,这还叫没怎么样?!   吃罢早饭,严真刷好碗出来看见奶奶正在收拾东西,眉头微微一挑,问:“奶奶,您这是……”   “我们准备今天回去。司机都过来了……”   严真以为奶奶说的是气话,忙伸手揽住她:“奶奶,我……”   抬起头,是一张满是笑意的脸:“不是气话,我都好的差不多了,珈铭也要上学,不能再多留了。小顾快手术了吧?等他回来了我从乡下去C市给你们接风!”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等淮越醒来你们再走也不迟,更何况珈铭……”严真看着顾珈铭小朋友,小家伙果然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奶奶嗔怪她:“你吵醒小顾干什么?他能休息养伤不是最好?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好了,不许啰嗦了,就这么决定了。”   奶奶倔强起来严真也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去帮珈铭收拾东西。   送他们上车时,小家伙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得严真有些难受,却只能强忍住鼻尖那股酸涩,替他背上小书包。   “等手术结束了我们就回去,不会很长时间的。到时候首长也会有时间,我们再带你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   小家伙颓丧地压着小脑袋:“你们总是说话不算话,说好带我出去玩儿可每次都要反悔。讨厌!”   严真哑然失声,只能捧着他的小脸蛋亲了一下,保证道:“这次绝不。”   “真的?”小家伙用眼睛一瞄一瞄地看着她,似是还不能够相信。   严真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拉钩保证怎么样?”   小家伙犹犹豫豫着,还是伸出了手,一边拉钩一边嘟囔着:“这次要再反悔,我就不要你们了。”   “好。”她轻声应道,目送着他们离开。   严真从来都不习惯这种分离的场景。尽管身为军人的女儿和军人的妻子这样的场景注定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有句话说得很好,如果等在痛苦之后的是幸福,那么跨越这点儿沟壑的艰难还算得了什么呢?   等待的人有千千万万个,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幸福。她,应该知足。   这么想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严真看了眼来显,匆忙接了起来。   “怎么了涂晓?”   “没事,就是通知你一声我们要给参谋长拍个片子,大概需要花一些时间。参谋长怕你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让我通知你一声。”说着涂军医叹了口气,“诶呀,这可真贴心啊,啧啧……”   “喔。”严真应了一声,脸颊微微有些热。   涂军医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严真啪地一下把电话给挂了。用冰凉的手给脸颊降了降温,待得脸上的傻笑消失以后才转过身,向里面走去。   只是尚未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平缓的高跟鞋音,还有一道低沉沙哑的女音:“严真,我们能不能谈谈……”   严真的脚步顿时滞在原地,她有些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见蒋怡一脸期待地站在她的身后。原来她还没走。   一瞬间严真又覆上了一层冷漠的面具。其实她并不擅长给人冷脸,但是她更不知道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她。   “谈什么?”她淡淡地问。   蒋怡见她没有直接拒绝,便有些高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去医院外面的茶馆坐坐,不会耽搁你很久。行吗?”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严真第一次恨自己不能心再硬一些,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向她说不。现在的她,做不到。   沉默须臾,就在蒋怡的神色渐渐变得尴尬的时候,严真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刻正是上班时间,医院外的茶馆并没有多少人。   严真并不常来这里,只点了一壶花茶,给自己和蒋怡各倒了一杯,看着升腾而出的雾气没有说话。   蒋怡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抬头凝视着严真。或许是她的错觉罢,她总感觉能够与她面对面坐下的严真并不像前两天在医院见面时那样剑拔弩张了。她想,现在或许是谈一谈的时机了。   蒋怡斟酌着开口:“严真。”   “嗯?”严真抬头直视着她,眸光中未来得及敛去的冷意让蒋怡顿了顿。   她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笑容:“我知道,你可能很生我的气。因为我不顾你的劝告又来看了你的奶奶。但是严真,有些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   严真摩挲着茶杯,哦了一声:“我明白,可是我说过,我不太想在你面前提起我的父亲。”   “严真,你别这样……”蒋怡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严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蒋怡便尴尬地停在了原地。   严真想,蒋怡这辈子估计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这么说,她确实选对了一个丈夫,能够让她受人尊敬,不懂得什么叫走投无路,更不懂得什么叫灰心绝望。她的人生才多少年了,不满三十年,可是严真却觉得比她活得还累。   “我父亲,从来没有提到过你。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好。”严真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我父亲死得太仓促,我赶到的时候他的全身已经僵硬冰冷,所以也没有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我曾经试图问过关于我母亲的种种,不过那是在他喝醉酒的时候,他醒着的时候我从来不敢提,因为我怕他会觉得难过。”   “他去世了?”蒋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卡座里站起!   严真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她,眼睛内是一片平静:“奶奶没有告诉你?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蒋怡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他是怎么死的?”   “突发的心肌梗塞,送到医院时便不治身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严真慌忙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音,才说,“不过这些与你可能没有什么关系了……”   蒋怡迷茫地看着她,许久才眨了眨眼睛,坐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似是在问严真,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严真默默地为两人倒了最后一杯茶:“没有什么不可能。”她笑了笑,看着蒋怡,“我跟淮越过的很好,所以我一直觉得,过去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当做你没出现过。我不想知道你的身份,因为那个对我来说已经属于过去的一部分,也不介意你的家庭,只要我们互不干扰。请问……”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像是在斟酌用词,“请问,你能满足我的这个要求吗?”   “严真,我……”蒋怡有些慌乱地站起,可是看见她的目光是如此坚定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慢慢地妥协了。像是支撑她的力气全部用尽,她几乎是瘫坐在了卡座里,连声音都沙哑无比:“好。这段时间打扰了,对不起。”   严真笑笑,努力维持镇定地说:“没关系。”   说完招来服务员结了帐,向蒋怡微微点了点头,不等她有没有反应,直接站起身来迅速离去。   一口气跑回了病房,看到顾淮越在涂晓的搀扶下走回病房。三人面面相觑,严真傻笑着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涂晓见状迅速识相地离开,留下顾淮越一个人挪着步子向严真走去。   “跑这么急干什么?还穿这么少?奶奶走了?珈铭也走了?”他顾自问着,却忽然被严真抱住,力度大的他险些没站稳。他撑住了门,有些意外地看着严真。   “怎么了?”他不放心的问。   “淮越,不管她是不是,我都不要她了……”她说着,声音还有些喘息,“我只要你们,行不行?”   顾淮越微微一怔,很快反手抱住她,比她的力度要大得多地把她带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地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真的是快结尾了,所以有些卡结局。⊙﹏⊙b汗   这两天一直在想怎么写严真的身世比较好,结果修改来修改去还是原版的,⊙﹏⊙b汗。下一章明天,哦,应该说今天更。   61书版   手术日程安排下来之后严真终于松了一口气。   手术结束之后顾淮越就可以回C市休养了。天气渐渐变凉,严真还是喜欢C市多一点。因为那里比B市要温暖一些,要舒服一些。   晚上的时候刘向东过来看他,说是有事情要跟他谈,还特意借了医院一个小会议室。   顾淮越懒懒地往椅子上一坐,问:“怎么了,老刘?”   刘向东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话说这么一说,可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却是瞒不过他。顾淮越手指无意识地敲敲桌子,骤然坐直了身子:“得了老刘,我多少也算了解你。每回你摆出这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事,说吧。”   老刘有些尴尬地看他一眼:“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昨晚接到席司令电话么,说是国防大学问下面要人,他寻思着你这身体条件也不太适合在野战部队待了,去那边可能好一些。所以要我找你说说。”   顾淮越闻言低头沉默片刻:“这是命令?”   “不是!”刘向东立刻表明态度,“席司令员说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不过淮越,我觉得……”   “觉得这个安排挺适合我这个病号的?”顾淮越接过下面的话,老实人刘向东立马被他噎住了。   顾淮越笑了笑:“那老刘,这要换了你你去吗?整天去跟一帮没长大的军校生玩儿过家家?这还有什么意思。”   “就是,没什么意思!”刘向东拍腿叹道,可又忍不住说,“这不是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还有你的家庭么?这样一来你跟你老婆在一块儿时间不就多了。”   这倒是一个好处。   见他似是在犹豫,刘向东又趁热打铁:“怎么样?”   顾淮越一时有些沉默,许久,在刘向东等待的目光中开了口:“我考虑考虑吧。”   “哎!”首长交给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刘向东轻松了不少。可转念一想这个人是自己并肩作战,同袍同泽的战友心里多少又有些难过。   送走刘向东,顾淮越迈着缓慢的步子向病房走去。推开病房的门的时候严真正在铺床,听见声响了抬头冲他甜甜一笑。   “回来啦?老刘走了?”   “嗯。”顾淮越淡淡应一声,在床尾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忙碌。   “怎么了?”严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而顾淮越则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   “严真。”   “嗯?”   “我刚刚算了算,结婚以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好像连三个月都没有。”   严真不免有些诧异,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笑:“内疚啊?”说完手敲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想我们才结婚一年多,总比三年不见丈夫一面的军嫂幸福。”   顾淮越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早知道这女人这么容易满足他可能就不会那么犹豫了。他是真犹豫了,因为那个好处对他诱惑很大。   见自己不知不觉又被他给拐到了腿上,严真微微脸红地推了推他:“放我下去,你赶紧休息,明天还得做检查为手术做准备!”   而顾淮越却是丝毫不动,箍着她的腰的手紧紧的,语气却是闲适自得的:“不想放。”   这,这人是想干吗?严真恼羞成怒地在他腿上挣扎,忽听顾淮越暗吸了一口气,她立刻停下动作抬头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弄到你腿了?”   顾淮越的眼睛亮亮的,如果放在平时严真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上当,可现在他身上有伤,再加上他身体处于紧绷状态,严真一慌就什么都不顾了。   “是有点儿疼。”他又缓缓吸了口气,“你先别乱动,我扶你下来。”   “好。”严真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他挪动双腿,可脚尖刚一触地还没站稳,就立马被迫换了个方向翘了起来——   她被压倒床上了!   看着慢慢倾过来的某人严真气急败坏:“你,你怎么耍无赖!”   “本来是想逗逗你。”顾淮越有些无辜。   “那怎么成现在这样了?!”严真忍不住晃荡着双腿表示抗议,可没几下就被压制下去了。   “后来——火就被你自己引起来了。”   那么久没碰她,还敢在他身上那么乱动。顾参谋长觉得自己很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的。   严真欲哭无泪,你说这人明明受伤未好全怎么力气还这么大。衣服被脱了一半儿了,也就是说械被缴了一半了,严老师依旧负隅顽抗着。   “你,你的腿……”   “不碍事。”   “等会儿,等会儿有人查房……”某人的手已经让她语不成声了。   “更不碍事。”听见动静就自动退散了。   不知是他的理由太充分还是她的抵抗意志太薄弱,没多久严真就已经溃不成军了,迷乱中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无意识地将他带的离自己更近。顾淮越低低一笑,抓紧时机攻下了最后的防线。   严真周身一僵,下一秒便沦陷在快感之中,难以自已。   这一夜纵欲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严真拖着酸软的双腿含泪去水房毁灭“作案证据”,而春风得意的某人则是利索地洗了一个澡准备上午的术前的最后一次检查。   正在严真一边扶腰而立一边盯着面前转动的洗衣机筒发呆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严真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去,看清楚是涂晓之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涂晓看着她呲牙咧嘴:“这么紧张干啥?”   “没,没事。”严真支支吾吾地转过头。   涂军医瞅着她奸笑几分钟。   严真被她看得发毛:“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工作了?”   涂军医毫无负担地摇摇头:“今天轮不到我了,去边防哨所组织体检的老军医回来了,手术由他负责,顾伯伯那边也替你通知了。这下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这样当然更有保障!   但是顾及到涂军医的面子,严真只是微微笑了下。   涂晓托腮看着她忙,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们这样真好。”   “嗯?”。   涂晓耸耸肩,露出一个笑容:“我是说你们现在这样真好,看着真叫人羡慕。”   严真扑哧一笑。其实他们走到今天并不容易,到现在严真还能回忆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时还以为只是简单见家长,没有想到,会走这么远。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妙,说不定在什么时候遇到的人会成就你一辈子。”   “唉唉唉,你这就酸了啊!”单身的涂军医表示强烈不满,严真眨眼笑笑,端着盆子去外面晾床单。   ……   …………   老军医在了解了顾淮越的病史之后做出了详细的康复安排。顾参谋长看了不禁头更大,要全按老头子的走,别说半年了,一年之内能完全参加部队日常工作他都要举杯庆祝!   前提是,老头子让喝酒。   而有了权威撑腰严真的底气肯定要比他足,一路扶他散步的时候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顾淮越免不了要失笑:“我之前答应的是半年,现在你也不能反悔。”   严真装没听见。   “严真?”   “诶呀你烦不烦。”严真挥挥手,像是要挥走一只聒噪的苍蝇一般。顾淮越眯眼看着她耍赖,心底却是彻底地服了。   得,谁让昨晚他占尽了便宜。现在姑且嘴上吃吃亏,以后再慢慢磨。打定主意之后顾淮越伸出手揽住了严真。   严真用余光将他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尽收眼底,竟觉得这男人此刻有些——可爱。   她微翘嘴角,可笑容还未达眼底就被站在不远处病房门口的人硬生生地扼杀了回去。   沈孟娇?!   她下意识地在原地站住,望着这个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人。   沈孟娇一脸苍白,视线只是在顾淮越身上微微略过,而后定定地锁住严真。离近些会发现她的情绪起伏很大。   顾淮越察觉到了,礼节周到地与她打着招呼:“孟娇,你来了。”   沈孟娇淡漠地笑了下:“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想过来。”   顾淮越眉头微一皱,很快又舒展了开来,他拍了拍肩膀的肩膀,将她唤回了神。   “先进屋。”   严真点点头,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沈孟娇说:“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闻言,顾淮越笑了:“你要跟你嫂子说什么还得避讳我?”   沈孟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严真。   严真沉默须臾,终究还是转过身去拽了拽顾淮越的衣袖:“让我跟她谈谈。”见他要反对,她笑了笑,“有些问题总要解决。”   顾淮越抿了抿唇,最终在她坚持的目光下放缓了语气:“那你们在这儿说,我去找老军医聊聊。”   “嗯。”严真点点头。   直到顾淮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严真才转过身来看着沈孟娇:“进屋吧。”   沈孟娇咬了咬唇,踩着高跟鞋跟她进了病房。   严真仿似对她的情绪没有任何察觉,甚至还礼节周全地为她倒了一杯茶,完全把她当做客人一样来看待。   沈孟娇没有理会摆在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直言道:“我问你,那天我妈来医院,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严真淡淡地抬头:“什么也没说。”   “你少敷衍我!”沈孟娇不由得火了,“没说什么我妈怎么会一回家就翻箱倒柜地找照片?找到了照片就抱着一直不肯撒手流眼泪?!从那之后情绪就不太稳定,你现在告诉我什么也没说你让我怎么信?”   “那你可以去问你妈妈,没必要跑到这里来大呼小叫。”严真沉声道,“淮越还在养伤。”   面对她几乎是有些严厉的话语,沈孟娇一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边说着:“如果真的可以问的话我就问了。关键问题是爸爸不让我问,说那是我妈的心病。他们都清楚明白得很,却又瞒着我一个人!”   “那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为什么瞒着你?”   “还不是因为你!”沈孟娇疾声道,“你我之间的尴尬之处我妈都清楚,她不可能会告诉我的!”   到底还是个有妈妈疼的人,严真不禁握了握拳,抬起头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让你知道。”严真说着,忽然觉得很好笑,“你妈妈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我很有可能是你的姐姐?”   同母异父的姐姐?这种话光听着都滑稽万分,他们怎么会让你知道?   如她所料,沈孟娇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你,你开什么玩笑?”   严真不禁自嘲一笑,她真的希望这是玩笑。严真的沉默对沈孟娇来说就是承认,她几乎是死死地握紧拳头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除了B市家属院那一次之外我不记得我妈妈什么时候跟你再见过面。”   “见过的。”无视沈孟娇的惊讶严真淡声说着,“不过你不会记得,在C市,顾老爷子的寿宴上。”那是她二十几年以来第一次看到照片上的真人,连严真自己都觉得奇怪,过了这么久,她竟然一下子就能认出她来。   “而且,说来笑话,我父亲的相册里有一张他与你母亲的合照。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很美丽。”   沈孟娇跌坐回沙发里,神情与蒋怡得知她父亲逝世的消息时别无二致。而严真却依旧是稳坐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真不知过了多久,沈孟娇才哑着声音开口:“那,那天晚上是他带你去的?”   严真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沈孟娇蓦地自嘲地笑了笑,“那我的行为在你眼里应该很可笑吧。我喜欢他,甚至为此去当了珈铭的班主任,哦对了,那之前还是你的工作。你肯定,背地里笑过我很多次了吧?”   “那时我跟淮越也只是刚认识没多久。”严真抬头,淡淡一笑:“而且你觉得那时候我有资格有时间嘲笑你吗?我那时自顾不暇,托你的福。”   “所以你就跟刚认识没多久的人结婚,算是对我的报复?”   沈孟娇厉声反驳,此言一出,两人都愣在了那里。连沈孟娇都没有想到她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她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严真。   而严真很快回神,脱口否认:“你没有资格随意评价我的婚姻。”   “那敢问知道你这桩婚姻的人有多少人?”沈孟娇问,“整个学校里面,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连你的好朋友王颖恐怕都不清楚!”   “那能说明什么?”严真皱眉。   “只能说明你心虚!”   七个字,掷地有声。   严真一时竟找不来反驳的词。   心虚?她怎么可能会心虚?严真抚了抚额,试图想清楚沈孟娇的话,可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低缓,却格外清晰。   严真不禁与沈孟娇对视一眼,拖着脚步去开门。   门外站立的人让她豁然睁大了双眼,几乎是有些结巴地打着招呼:“爸,爸爸,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哦,最后一点儿狗血了。   ⊙﹏⊙b汗   每次写到最后结局的时候总是卡啊卡的,555555。   前段时间因为剧情的缘故卡了很久,其实心情有些矛盾。因为不想烂尾,所以想到的有些情节总是想要慢慢琢磨,因此更新慢进度也不快。后来再一想,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儿,所以有些不足的地方在实体书里弥补吧。   计划写到的都会写,更新速度会稍稍快一点儿。今晚还会写一点儿,不过如果要更新的话可能就明天了。嗯,严真的身世下章就解疑。   T T,是不是因为要过年,大家都不来看了,都么有花花了。桑心。   PS:过年期间不断更,直到网络完结为止。   62书版   来人正是顾老爷子顾长志。   老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抬眼将屋内两人打量了一番,才缓缓地开口:“淮越呢?”   严真怔了一瞬:“淮越,淮越他说去找医生谈谈手术的事,刚去没多久。”   “哦。”老爷子点点头,“那你们两个接着聊,我去看看。”   拢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严真有点儿不明白老爷子现在的意思了。她看了沈孟娇一眼,说:“我跟您一块儿过去吧,我们,我们谈完了。”   沈孟娇也回过神来,向顾老爷子微微鞠了个躬:“伯父,我先告辞了。”   顾长志露出点儿笑意:“向你父亲带好。”   “嗯。”   沈孟娇点点头,经过严真时顿了一顿,随后快步离开。   顾长志一直背手站在门口注视着沈孟娇,直到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严真说:“走吧。”   严真不确定老爷子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老爷子听到了之后心里作何想,可眼下他并没有提起,她也不好直接问,只能点点头默默地跟在老爷子的身后。   正是下班时间,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一片嘈杂声中严真心绪难宁。   不止是因为蒋怡的事情,也不是因为沈孟娇的一番话。让她真正觉得恐慌的是在沈孟娇说完那七个字之后她忽然觉得心底一沉。   她是——心虚吗?   走在前面的顾老爷子的步子忽然顿住,严真在鼻子差点儿撞上他的时候刹住了闸。   顾老爷子回头看看她,见她仍是一副迷糊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你看我糊涂,你比我还糊涂,我听涂晓说老二的主治医师给换了,这换了的医生的办公室在哪儿我还不清楚呢,你走前头带路!”   严真尴尬地笑了笑,抓头走在前面。   去的不巧,办公室里老军医和顾淮越都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实习医生模样的年轻人在替老军医整理桌案。   严真快走几步上前询问,年轻医生微笑着告诉她:“刚出去了,因为参谋长说右脚的反应这几天有些奇怪,所以老师说再去详细检查一下,说是再有两天就手术了不能大意。您两位在这儿等等,过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严真点点头,看向老爷子:“爸,您看?”   “就在这儿等会儿吧。”老爷子说着,在屋里的沙发上坐下   前几天就接到了涂晓的电话,可惜工作一直太忙没时间过来。正逢今天在B市有个总参办的老干部活动,他应邀参加,结束之后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过来了。肩章上那一麦三星让面前的年轻军医有些紧张,老爷子向他示意:“你去忙吧。”   年轻军医点点头,快步离开。   严真在原地站立片刻,刚在下来就想起还没给顾长志倒茶,忙起身向外走:“爸,我去给您倒杯水,您等等。”   “不用了。”老爷子摆摆手,“刚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过来的,你坐下。”   “哦?好。”严真重新坐在老爷子的对面。   老爷子摘下帽子,将它摆在腿上沉默地拨弄着金黄色的帽丝带。严真绞弄着手指,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只是还未待她开口,顾老爷子就抬起了头,看着她:“昨天你妈去过你跟淮越的房子一趟,正巧接到你学校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一直打你手机一直接不通。”   严真哦了一声,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是停机了:“学校是有什么事么?我来的有些匆忙,只给常主任请了个假。”   “没什么事。”老爷子笑笑,“你同事说学校近期要组织青年教师援藏,去的是那曲地区的一个贫困县嘉黎,为期半年。问你报不报名?”   “援藏?”严真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老爷子点点头,“你妈替你回绝了,说是藏北地区太远又太辛苦,你这段日子已经够累了,不能再让你去那里受罪。”   严真微微一笑:“我不累。”   “是吗?”老爷子说着,似是若有所思,“你同事倒是挺遗憾的,因为学校提倡单身青年教师参加这类活动,说是没有后顾之忧。”   闻言,严真一下子愣住了。   “爸——”   照着情形老爷子一定是明白了什么,严真急急地站起,想解释,却被老爷子抬手压了下来。   “孩子,你妈是个粗神经什么也没多想,回家跟我讲的时候也是当个笑话。可我没当个笑话听。”老爷子看着她说,表情严肃,“你跟淮越结婚的事,你学校的同事都不知道?”   严真垂眉没说话,效果等同默认。   “为什么不说?是不是觉得只简单的领个证没办婚礼说不出口?”   “不是!”严真急忙抬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老爷子问,“难道,真像孟娇说的那样?”   严真咬住下唇,低着头。   “丫头,你别怕。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事,让我这么优秀的儿媳妇也这么为难。”说完老爷子看着她,目光温和耐心。这在一个雷厉风行一生的人身上是少见的。   严真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攒紧,终于,她抬起头,看向老爷子:“爸,我跟淮越当初结婚的时候确实有些匆忙,其实不光是我,连淮越也一样,我们两个都有点儿赶鸭子上架,内心没底,可都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没底。”   “我明白。”老爷子说,“这事也跟我和你妈有关,是我们催淮越催得太紧了。”   严真摇摇头:“我不是怪你们。”   她尽量用平静地声音把当时的情形说出来。老爷子听得很认真,表情却也越来越凝重深邃。严真说完几乎不敢直视他,默默地低下头去。   老爷子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消化她说的话。半晌,才徐徐开口:“那你的亲生母亲是蒋怡吗?”   “我没向她求证,因为答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   “可你毕竟还是在意的。”老爷子直言,“所以,孟娇的话至少说对了一半儿。”   她们的谈话,老爷子终究还是听见了。   严真动了动唇,没有反驳。   沉默了半晌,老爷子长叹一声:“虽然当初你跟淮越要结婚的时候我没有反对,但是我话还是说在了前头。这话不是对你说的,是对淮越说的,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思。我怕他逼急了,随便找一个对象结婚敷衍家里,我怕他还像以前一样不成熟,结了婚之后过不好,我怕他最后又对不住你。”   “爸。”严真低低喊他一声。   “虽然你家世普通,可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是个好姑娘,要是淮越为了自己对不住你,那就太不应该了,这不是一个军人应有的担当。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反对吗?我顾虑这么多我太有理由对你们说再想想吧别这么着急。可我最后还是答应了,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老爷子看着她,目光依旧是温和平静不失锐利的:“因为你给了我信心。你说你们是最合适的,那我就告诉自己,让他们试试吧。我儿子什么想法这姑娘都清楚,就让他们试试吧。丫头,淮越若要有一点儿瞒着你的地方我都不会同意,你知道吗?”   “我知道。”严真咬住唇,鼻间有抑制不住的酸涩。“您别说了,我知道。”   “让我说完。”老爷子笑笑,“因为我这话只说了一半儿容易让人误会我这是在故作高尚。我也不瞒你,我顾虑这么多,说到最根本上还是为了老二。他现在都三十五了,婚姻大事上经不起几个折腾了,他跟你结婚前那几年怎么过的家里都清楚,没人想看他再那么来一次,你懂吗?”   老爷子话语恳切,严真点头的同时泪水也砸到了手背上。   又是一声低叹,老爷子递给她一张纸,让她擦擦泪:“丫头,甭管老二说没说过,我都能看出来他把你放在心上了。他现在的状态比以前好很多,你妈和我看到了也都很高兴。可是我现在想问问你的感觉,你是不是跟他一样?”   她跟他不一样,她藏了太多的心事。   像是埋在深海里蓄势待发的暗涌,一掀开便是狂风巨浪。因为知道是这样,所以严真宁愿它永远藏在心底,不要出来。   沈孟娇说的对,她就是心虚了。心虚到连感受到幸福时也只能默默地窃喜。她甚至有些后悔,如果一开始就向他说明一切就好了。   这短暂的沉默也给了顾长志答案。他重新带好了帽子,站起身来拍了拍严真的肩膀:“好了,这件事我们暂且先不提了。先去看看淮越,这两天他马上要手术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   顾长志说着,余光瞄到不远处并排走来的顾淮越和老军医两人,话头不由得一顿。   顾淮越也看见了老爷子,眉头一挑,快步向他们走来。   “您过来了。”   “嗯。”老爷子点点头,随即迎向他身后的老军医。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给儿子主刀的这位医生竟然是自己曾经一起上过前线的老战友,不禁又惊又喜。   顾淮越趁机越过两位叙旧的老人走向低头站在一旁的严真,问:“沈孟娇走了?”   “嗯。”   严真闷着脑袋点了点头,顾淮越撩了撩她的头发,看见她的双眼有些通红:“怎么哭了?”   “没哭。”严真嘟囔一声,顺便赶走脑子里作祟的消极念头,“有点儿感慨还不行啊。”   她故意说得蛮横,引得他低低笑了:“行。大不了让你从我身上讨点儿便宜回来,行了吧?”   若是放在平时她或许会瞪他一眼,可现在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严真竟会觉得有些忍不住,她猛吸了一口气才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我刚刚听那个实习医生说你又去检查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大问题。”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老医生说怕裂口又有位移,说是怕影响手术计划。检查了一下没事。”   “那就好。”严真放下心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等老爷子叙完旧,三人一同回到了病房。简单地吃了点儿晚饭老爷子提出要先回去,晚上还有活动。   正在收拾东西的严真听见了忙走了过来,老爷子用手势制止了她:“别送了,在这儿好好陪淮越。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严真只得留步,顾淮越将帽子递给老爷子,顺便嘱咐道:“注意身体,别太忙。”   “行了,你小子还唠叨我。”老爷子说道,临走之前深深看了严真一眼。   严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那是让她不要多想。她的心思老爷子全明白了,可他依旧那么照顾她的情绪,严真为此无比感激。   “发什么呆?想跟着老爷子一块儿走?”   肩上被披上了一个长袖外套,严真扭过头去,对上顾淮越含笑的双眸。也没反驳他的话,就是紧了紧外套,钻进了他的怀里。   “能不能抱抱我?”她闷头问着。   顾淮越垂眼看着自动投怀送抱地某人:“今天晚上怎么这么主动?”   “你抱不抱吧?”她故意作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顾淮越笑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当然抱。”不禁要抱,还得来个公主抱!   而严真看他动作这么利索以为他又像那晚一样“狼性大发”了,吓得赶紧护住自己,谁知他把她放到床上之后竟然没下一步的动作了。   顾淮越单手支着脑袋失笑地看着她:“我好歹也是人民解放军,有那么不靠谱吗?”   “人民解放军才爱搞突袭呢。”严真咕哝一声,用被子盖住两人。   别说,他还真想再突袭她那么一回。可惜后天就要手术了,这两天得注意“节制”。   其实他在老军医办公室知道她哭过以后他就想抱她了,他大致能够理解她见过沈孟娇后的心情,也明白她此刻会有一些脆弱,只是长辈在场,他们两个小辈也不能太过亲密。所以他只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现在,她在他的怀里,他能感受到一份让他心安的踏实。   就这样拥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老军医就把顾淮越叫了过去,说是昨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严真要跟着过去,被顾淮越拦下了,他指着老爷子叫人送过来的保温桶:“先把粥喝了,我去去就回。”这架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一点儿也不像个病人。   严真瘪瘪嘴,坐在床头前一勺一勺地喝着粥,忽听一道低低的嗡嗡声从枕头下面传来,她翻出来一看,是顾淮越的手机。沉吟片刻,她按下接听键,那头登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喂,是淮越吗?严真在不在,请她接下电话。”   这声音,是蒋怡的。   严真用力握了握手机,说:“是我。”   那头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许久,才有些迟缓地开了口:“我打你的手机打不通,所以才打了淮越的,打扰到他了?”   “没事”   蒋怡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听娇娇说她今天去找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娇娇的问题是我没解决好,我会跟她说明白的——”   “我知道。”打断她有些急切的话语,严真淡淡地说,“我不会在意这个,您也请放宽心吧。”   “……哎,好。“蒋怡连声应道,“那就不打扰你了。”   “请等一下。”严真出声叫住她,静了一瞬才说,“你最近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蒋怡一时有些错愕,她是没想到严真会主动提出见面:“好。”   挂了电话,估摸着顾淮越还得等会儿回来,严真披件外套,向涂晓交代了一声就向医院外走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蒋怡从车上下来。四目相对时蒋怡一怔,而严真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的疲惫和病态,看来沈孟娇也没有骗她,这几日蒋怡过的确实不好。   依旧是上次那个茶馆,点的依旧是上次那壶茶,严真在默默品尝了一杯之后才开口问道:“我之前说过不在意你的身份,可昨天孟娇找过来质问我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个问题还是弄明白的比较好。”握紧茶杯,严真抬头看向蒋怡,“这样问或许有些冒昧,但是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蒋怡听了前半句就明白她要问的问题了,现在她沉默着,搁在桌子上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   “严真,我答应你奶奶不会向你提起这件事。”   严真一怔:“可这个问题不说清楚的话,我和你的家庭永远都无法释怀。”   “严真,我——”   “我懂奶奶的意思。”严真说,“不过这时我的问题,不能总让奶奶替我承担。”   蒋怡直视着严真,她从未见过她如此坚持固执的一面,这个脾气倒真像老严。动了动唇,她有些迟缓地说出三个字:“我不是。”   得到答案的严真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她抵着桌子,哑声问:“那我的父亲为什么会一直留着你的照片?我的亲生母亲又是谁?她现在在哪儿?”   “严真——”蒋怡惊慌地看着有些失控的她。   “请你告诉我!”   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逼得毫无退路,蒋怡眼睛紧紧一闭,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她去世了。”   四个字,让严真彻底懵住了。这个答案对她来说确实是最容易想到的答案,可是严真还是懵了,坐在那里久久不动。   蒋怡也有些慌乱地喝了一口茶:“其实我从来不愿意回忆这一段过去,即使你奶奶不提醒我我也不会随意在你面前提起。我以为你会知道,可后来一想你的父亲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多好。又或者等你长大了,到了可以承担真相的年龄了再告诉你。”蒋怡抬头看着严真,“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老严他会去世的那么早。”   严真眼睛微微眨了下,像是在听。   “严真,你奶奶之所以不愿意让我告诉你是担心你。”蒋怡看着她,似乎是在思索怎么来告诉她,语速也极为缓慢,“因为,老严他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严真一怔,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老严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蒋怡又重复一遍   严真登时从心底倒抽一口凉气,撑着桌子嚯的站起,眼睛死死地盯着蒋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怎么可能!”   她以为这样可以吓退她,可蒋怡却没反驳,依旧是那样看着她,仿佛陈述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倒头来吓到的反倒是她自己,撑着桌子微微有些颤抖。   “从我有记忆时他就陪在我身边,他待我那么亲,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是真的。”蒋怡此刻看她的眼神就是像在看一个孩子,“你的亲生父亲也是一名军人,他跟老严一起长大,一起入伍当了兵,直到他调去了西藏一个边防哨所才分开。你的父亲是个令人钦佩的军人,因为他与你的母亲一起驻守在边防哨所,看守输水管道看守了近十年。那么辛苦的生活工作条件,两个人相依相守,既是幸福,又是艰苦。”   “后来在你父亲还有两年期满转业的时候你母亲怀孕了,快要生产时你父亲就把你的母亲送到了县城医院待产,因为哨所每天离不开人,就请了个老乡陪你母亲住在医院。可以说一切都准备的好好的,就等着抱孩子了,生产的时候你母亲几乎是废了半条命才生下你。还没看上你一眼就昏厥了过去,那时边防医院条件差啊,流出的血是压根儿就止不住——”说到最后,蒋怡的声音已经哽住了。   就这么,去世了?   严真听得甚至有些恍惚:“那我的父亲呢?”   蒋怡平复了情绪:“他把你的母亲葬在了西藏,后来又请假回了次老家,把你交给了老严和奶奶,让奶奶帮着带。他说自己没什么亲人,那边条件苦,不能让你一个小孩子跟着受罪。上面也提议调他回来,可你的父亲他不肯,他说要留在那里陪着你的母亲直到转业,以后死了也要葬在那里。谁成想竟是一语成谶,回哨所的路上就遇见了一场雪崩,一辆小车全部埋入雪中,救援队伍赶到把他们挖出来的时候全部都没有呼吸了。”   “再后来,老严执意把你留在家里。当时我们正准备结婚,为此事大吵了一架,后来,也就分开了。”蒋怡说着,有些惭愧,“现在回想起来,我会当时自私的自己感到羞愧。”   话毕,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严真静静地站着,直到手脚彻底冰冷下来才缓缓回过神来。她沿着椅子慢慢地坐下,抬头看着蒋怡,一时间心绪万千,像是有许多话要说。   蒋怡默默等待着,可最终听到这也只是这样一句话:“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严真身世以此章节为主了。   前面写过严真两个月的时候蒋怡离开,我合计了一下可能需要把时间再延长一下。主要以此章节为主~凑字啊凑字。T T   作者有话要说:修稿ing。   对于后半部分原本的设定是有两种,第一种是没有修改之前的,就是想让小严在老二手术的时候回C市,跟学校一同去西藏。然后在C市的时候遇见闻讯匆匆赶来的奶奶,从奶奶口中得知身世,这样进藏的理由就更充分一些。结果按照这种设定写发现美人们反响很大,所以就直接修改为第二种了。   第二种设定是,先知道自己身世,然后再去西藏,与楔子对接。楔子内容不会修改,所以下面内容美人们也可以想象。   63章近两天修改完毕,么有办法,还有中校的稿子没交呢,555.so,请谅解一下哈~   若还有接受无能者,俺也么有办法鸟~   严真的身世俺说过不会太狗血,总之就是严真父亲的战友。不会是沈孟娇同母异父的姐姐之类的,俺不想让小严以后跟老二幸福的时候还纠结在这些人当中,嘻嘻~   63书版   严真并不知道这些,看着顾淮越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想咬他一下,可也就是想想而已。忽然啪的一声灯被关灭了,严真的肩膀立刻被箍住:“好了,熄灯时间到了,就寝。”   “等一会儿,我还有事没干完呢!”严真挣扎着,可放在她腰间的手纹丝不动,“顾淮越!”   耍起无赖的某人她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和翘起的嘴角又气不起来。僵持几秒,严真终究还是投降窝进了他的怀里。   而头顶上方的那个人此时睁开了眼睛,望着怀中乖乖归顺的小白兔微微笑了笑。   “笑什么?”严真闷闷地问。   顾淮越轻咳两声说:“按兵不动也是御敌之道,古人诚不欺我也。”   得了便宜还卖乖!严真气极反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老爷子起个大早直接就过来了。   虽然老爷子这一生算得上身经百战,可人越老胆子越小这句话可是一点不差。老爷子的紧张,谁都看得出来。   顾淮越以前受过伤,可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护士给他的脚做准备工作的严真,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没事,小手术。”   “我知道。”   “那你还紧张什么?”   “没你脸皮厚,耐抗。”   这话要搁平时让顾参谋长听了估计就要搞突袭了,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他能做的就是捏捏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老军医已经来了,手术室的准备工作也就绪了,只等这个病人,严真催他:“赶紧上岗,别愣着了。”   顾淮越没松手,依旧是这么看着她。严真明白他的意思,脸颊登时飘上了一抹绯红。她抬头看了众人一眼,众人皆识趣地背过身去,严真抓紧时间俯身吻了他一下:“我等你。”   顾淮越轻轻一笑,松开前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像是回应。   手术室的大门在她面前紧紧闭合,严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向一旁的长椅,与顾老爷子并肩而坐。   “爸,这走廊有些吵,您去淮越的病房等着吧。”   “没事,就在这儿等。”老爷子笑道,“你妈前几天脚崴了不能来,说是淮越手术时让我分分秒秒都在外面候着,一结束就立马通知她。”   严真也微微一笑,不再劝阻。   其实她明白,老爷子是怕她一个人在这儿担心得坐不住,才陪着她坐在这儿的。顾淮越曾经对她说过,老爷子话少,可对孩子们的疼爱不比李琬少,如果有一天你一旦找老爷子谈心了,那就是人生方向出现重大问题了。   严真当时听了只是笑一笑,可现在想来却真是这样。老爷子,比任何人都会看人心。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偏过头来:“爸,昨天,我去见蒋怡了。”   老爷子哦了一声:“你们谈了?”   “嗯,之前她来见过我好几次,每次都算是不欢而散。昨天我们终于坐下谈了谈。”   “有答案了?”   “有了。”严真低头,声音有些喑哑,“她说,她不是。”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顾老爷子太过意外,他顿了一下,看向严真:“那你有没有问她你的亲生母亲是谁?”   严真点头,把那天蒋怡说的话简单地说给老爷子听。   老爷子听完,沉默下来,许久才叹了口气:“你父亲是好样的,不是每一个军人都能像他那样背井离乡坚守在高原那么长时间。还有你的母亲,他们,都值得钦佩。”   严真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却莫名有些酸涩:“可惜,我活了快三十年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不能这么说。”老爷子宽慰她,“你那时还小,要让你背着这个包袱长大就太辛苦了,你奶奶他们不说有他们的道理,换我也会那么做。”   “我懂。”严真低头,“我不会埋怨谁,不论是我的亲生父母还是奶奶和父亲,我做再多也比不上他们的付出。”   “那你就是想通了嘛。”老爷子笑笑,“可我瞧你从昨天到现在总是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严真闻言低下头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我只是觉得有些混乱,对蒋怡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淮越我也有些愧疚,还有奶奶,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起我知道的真相,还有我的亲生父母——”   问题太多了,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老爷子明白她此刻复杂的心情:“这些都是坎儿,怎么跨还得你自己拿主意,别在往后的日子里给后悔留机会就行。”   老爷子这样温和的宽慰忽然让严真的鼻子酸了酸,考虑了良久,她终于做下决定:“爸,我想去趟西藏。”   “去西藏?”   “我想去看看我的亲生父母。”严真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办,想来想去,我发现我必须去一趟。如果不看看他们,我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心安。”   “这固然应该,我也没有理由反对。”老爷子笑,“只是丫头,淮越怎么办?”   这正是她犹豫的地方。   严真握了握蜷在膝头的手,声音沙哑地说:“我不知道。”她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就是他:“其实我想跟他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我懂。”严真低声说,“可我不能让他陪我去。”   一来,是他的腿伤还没好;二来,这些问题她得自己解决。   老爷子听完之后,一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向手术室门口走去。虽然留了玻璃窗,可是从外面望进去什么也看不到。他站在那里,沉默很长时间,才缓缓转过身去,说了两个字:“去吧。”   “嗯?”他的语速太快,严真一时没听清。   “我说你去吧。”老爷子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是问题总要解决,一个一个来。淮越这边,你要真开不了口,我替你说。那边太辛苦,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去,跟学校的援藏教师搭个伙,一起去。”   “爸——”   如此细致入微的安排,让她一开口话就哽在了那里,老爷子拍拍她的肩膀:“我给你时间,可你也得保证,跨过了这个坎儿,就什么也别想了,好好地过日子。”   “好。”严真点头。   顾淮越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术前的细致准备再加上老军医的精湛医术,手术结束得比预期要早。   顾淮越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处于麻醉状态,老军医嘱咐道,麻醉时间一过,动过手术的地方难免疼得厉害,让她务必小心照顾。   严真点点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湿润了眼眶。而顾淮越也到底是能忍,术后折腾了两天愣是一声疼也没喊,直到第三天才算完全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严真正为他整理被子,忽然被他握住了手,吓了一跳之后才看清是他醒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可嘴角却挂着笑。   严真迅速地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顾淮越也不着急,慢慢地磨着她的手心,直到她耐不住痒转过来瞪他一眼之后,他才看到她已然泛红的眼眶。他沙哑着声音说:“过几天就好了。”   “我知道。”严真弯出一个笑,“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   “好。”   她倒了一杯水给他,又扶他起身,顾淮越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然后又一直盯着她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严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有。憔悴,担心,还有疲倦。”顾淮越一边打量着她一边说,直到严真架不住瞪了他一眼之后他笑了,“你这是准备给医院再添一个病号?”   “哪有!”严真虎着脸,“你、你还是睡着了好,一醒来就话多。”   说不过他就岔开话题,傻丫头一个,他低低一笑,握住了她的手:“不能再睡了,等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家,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那你赶紧好起来。”严真低声说。   “好。”顾淮越笑着答应。   这一回他没开空头支票。   术后他恢复得很顺利,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用顾淮越的话说,他们当兵的,骨头都硬。   师里也陆续来了不少人,都是一些年轻的军官,跟顾淮越说起话来倒也没有什么避讳。严真坐在一旁听这几个人插科打诨倒也觉得挺有趣,正在她走开的时候听见一位少校军官问顾淮越:“参谋长,听说您明年就调到军校去当教员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教员?严真顿住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顾淮越。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顾淮越看她一眼,才说:“你们这都是从谁那儿听来的消息?”   “这您就别管了,反正师里传得挺乱的。老刘说您在作训这一方面是个人才,大家也都不想让您走。”   顾淮越笑笑:“行了,你们的赞扬我就收下了。这事还没定呢,到时候再说。”   严真一直默默地坐在床边,脑子里忽然想起他手术前说过的那件要保密的事,难道就是这件?   “琢磨什么呢?”送走刚刚那些人,顾淮越一回来就看见严真坐在床边发呆。   “是不是真的?”严真抬头问他。   “什么是不是真的?”   “哎呀,你别装糊涂。”严真急道,“你、你真的准备转成文职了?不带兵了?”   顾淮越笑着看着她着急,过了一会儿才严肃了表情,认真地说:“嗯,不带兵了。”   这五个字,说出来轻松,可决定却下得很困难。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要做,就做得彻底。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以后你和珈铭就是我的兵。”顾淮越笑着说,“结婚以来都没能好好照顾你和珈铭,现在还跟我受了这么这么长时间的苦,该是我补偿你们的时候了。”   “淮越——”   “感动了?”顾淮越逗她,“感动的话就再给我添一个兵,两个有点嫌少。”   严真抓住他的衣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过了很久,在他甚至有些期待的目光下,她说:“淮越,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果不其然,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度:“什么意思?”   “我、我是说,我准备去趟西藏,所以得分开一段时间。”   话没说完,就感觉他松了一口气:“我当是什么,吓我一跳。”说着他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以后说话不准留一半。”   严真低头没吱声。   “不用分开,要真想去,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严真拒绝,“你的腿刚做完手术,不能去那么冷的地方!”   “没事。”顾淮越笑,“那点寒冷我还是经受得住的,我又不是残了。”   “那也不行。”   “严真——”他拉住她的手,试图跟她说清楚自己没问题。   “不管怎么说也不行!”严真拨开他的手,吼这么一句后,两个人似是都被吓住了。   很快,顾淮越收回了手,眉头微微一皱:“严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真望着他,心里有太多想对他说的话,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病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我来跟他说。”   两人同时向门口看去,是老爷子。   严真几近无助地看着老爷子,终究还是要老爷子替她说出口。她看了顾淮越一眼,他的视线没有松动,一直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严真就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关上了房门,离开。   她没出息,在两人对峙的时候她就那么逃了。她原本以为这样会好一些,可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她依旧感到坐立难安。望着这么一道厚厚的门,她也听不到里面在谈些什么,只能重重地捂住脸。   等待了不知多久,久到她都忍不住想敲门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破裂声,她眼皮子一跳,随即从椅子上跳起,什么也不想就跑上前去敲门。   可有人比她更快,在她敲响门的前一秒,门已经打开了。   顾淮越站在她的面前,身后是被他扫落在地板上的玻璃茶具,碎了一地,看得她触目惊心。   “淮越——”她几近失声,拉起他的手,完好无损的样子让她稍稍松一口气,而后又是一愣,因为顾淮越反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紧绷的语气对她说:“你跟我来。”   在严真最初的印象里,顾淮越只有两种表情:礼貌的微笑或者平静的疏远。结婚以后,她发现他还会腹黑,会耍赖,会发火。有一样情绪她很少在他身上见到,那就是生气。即便是在上一次在B市,他在楼道里冲她发火,也是被她逼急了,而不是因为在意。   那么现在呢?他这算是彻彻底底被自己给气到了吧?严真无助地想。   他带她来的是军区总院的一个小花园,位置隐蔽不说,而且从这里还可以远望到B市最高的一座山,风景甚好。这个好地方,是那一段时间她天天陪他散步时发现的,没想到现在他会带她来到这里。   实际上,严真现在有点不明白他。他把她带到这儿来,她也已经准备好承受他所有的怒火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甩开她的手,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透过背影严真能看到他双手紧紧地握着,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她动了动,忍不住试着叫他的名字:“淮越。”   “你别说话。”顾淮越挥手阻止她开口,怕她听不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先别说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周身也绷得很紧,严真明白,他这是在忍着不对自己发火。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感到鼻子一酸,眼眶很快就湿润起来。   “淮越。”她握住他的手,任由眼泪缓缓流下来,“对不起,我——”   她想说些什么,可他的手却忽然从她的手中抽走。她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转了过来,更加错愕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去触摸他的眼睛,只是还没摸到,就被他一把拉住带进了怀里。   “我怎么就,不知道你是这么傻的人呢?”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力度通过他的拥抱严真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听完这句话,严真想哭,想就这么在他的怀里号啕大哭一场,因为她知道,他这么说就代表他不会怪她,他狠不下心来跟她计较。   “顾淮越,顾淮越,顾淮越——”她揽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像是要发泄心中所有的委屈与害怕。   “严真,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他稍稍松开她,看着她哭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哑声说道,“我是军人,你怎么能一个人承受那么多也不让我知道呢?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听老爷子说完之后的心情,我差点忍不住,我差点忍不住想揍你一顿你知道吗?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的人,打仗还知道协同作战呢,怎么轮到你了就得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上阵?你傻不傻?”   她傻,傻透了。沈孟娇说得对,她是心虚,心虚到连幸福时也只能默默地窃喜。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告诉了她,坦诚之至,而她却抱着要报复他人的心思嫁给了他。更可笑的是,最后发现这原来都是错的,这种心情,她要怎么跟他说?   “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她哭着说,“我只想把这一切处理完后,好好地跟你在一起。”   “有那么重要吗?”他撩起她被泪水浸湿的头发,望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出于什么原因开始的有那么重要吗?只要我们现在在一起,以后也会永远在一起不就够了吗?”   严真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顾淮越只得苦笑一声,看来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她跟他不一样。   “严真,把生死离别都经历过一遍的人就不容易在乎什么东西,他们已经学会把一切都看得很淡,不曾拥有也不曾失去。在遇见你之前我是这样,遇见你之后就有了例外。我已经不是年轻的时候了,所以因为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伤心痛苦浪费时间,我舍不得。舍不得,你懂吗?”   所以他说她傻,傻到想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去做一件让他们都难受的事情,傻到不信任他。   “对不起。”   顾淮越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说:“如果我说我在乎你,我爱你,你还会继续撇下我一个人去承担那些吗?”   他从不曾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在第一次的婚礼上他说给林珂的是“我愿意”。他愿意担当起丈夫的责任,保护她爱护她。   可现在,他说的是“我爱你”,没有婚礼,没有证婚人,可这三个字代表的含义已足够包含一切。   明白这一切的严真忍不住捂住嘴,哽咽地在他耳边说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因为,她也舍不得。   64书版   十一月下旬的时候顾淮越被老军医批准出院了。   从十月初入院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顾淮越之前从未在医院待过这么久,所以把行李扔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用了两个字:“终于。”   千言万语尽在这两个字中。   严真笑了笑,顺便又往军大衣里缩了缩。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前两天,B市忽然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严真惊喜之余又想起自己来得匆忙,根本就没带多少衣服,于是顾参谋长就打电话到A师,让人送了一件军大衣。严真穿在身上,顿感暖和不少。   告别了涂晓和老军医,车子缓缓地向外开去。开车的司机严真认识,是顾淮越的通信员小马。小马人机灵,见了严真就大嗓门喊了一声“嫂子好”,严真面颊一热。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她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琢磨了,以前也被叫了很多次嫂子,可也没见有现在这种反应,就好像是刚谈恋爱一样。   “怎么了?”愣神间,被人揽住了肩膀,“脸那么红,想什么呢?”   调笑的语气让严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车里暖气闷的。”   “这么热?”他看着裹得厚厚的她,笑意更盛了,“趁现在多享受一会儿吧。”   什么意思?严真眨眨眼,还没来得及问他,就看见原本照前开的车子突兀地转了一个弯儿,严真连忙扒住了窗口向外看:“这是去哪里啊?”   “火车站。”身旁的人淡定地给出答案。   “火车站?”严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去那儿做什么?”   “去西藏。”   听到这个严真呆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顾淮越也不催她,看着她的目光里透着温和的光泽。没一会儿,严真回神了,对着他就是一声呵斥:“胡闹!”   此言一出,开车的小马忍不住“扑哧”笑了。而顾参谋长却愈发淡定,伸手拉她坐下,以免她太过激动撞到车顶。   “你不想去看一看亲生父母了?”   “那也不能现在去啊!”严真着急地想打转了,“你刚刚出院,怎么也得把腿养得差不多了再去!”   “我没关系。”他握住她的手,“等我腿养好了也差不多要开始忙了,到时候还要你再等,不如趁现在。而且……”   “而且什么?”严真瞪着眼睛看着他。   顾淮越忍不住浅浅一笑:“而且我已经跟你的同事们联系好了。”   严真这下是完全被震住了:“我、我同事?你联系了我同事?”   看着她睁大眼睛的样子,顾淮越忍俊不禁:“对啊,援藏教师队伍今天出发,正好咱们跟他们一起过去,有什么不妥吗?”   严真怔怔地看着他:“他们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很简单啊,照实说。”   “……”   “而且,家里那边我都交代好了,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奶奶都支持咱们去,所以你也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   顾淮越笑眯眯地看着她:“首长,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答应?”   严真抬头瞪他一眼,终于低下头嘀咕了一句:“现在反对还有用吗?”   果然如顾淮越所说,他们到的时候,援藏教师队伍已经在候车大厅集合完毕。   教师队伍主要是由B市和C市的骨干教师组成的,一起由B市出发到拉萨,再转车到林芝。   严真一下车,就看见叉腰站在她面前的王颖。看着对方脸上那副“老实交代”的表情,严真瞬间觉得乌云压顶。她一步一挪地蹭到了王颖面前,小心翼翼地跟她打着招呼:“你来啦。”   王颖笑得阴恻恻的:“你——行——啊!结婚这么长时间你也不告诉我!”   严真缩了缩脖子:“这不是忙嘛。”   王颖瞪了她一眼,转而向她身后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你好。”   罪魁祸首顾淮越笑着与王颖握握手:“你好。”   看着一唱一和礼尚往来的两人,严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寒暄完毕,王颖有事先回到队伍中去了,临走之前压低声音在严真耳边放话:“等我有空了一定抓住你让你给我老实交代。”   顾淮越一直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等到王颖走了之后,才向她伸出手:“走吧。”   在他温柔目光的注视之下,严真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没好气地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林芝,素有藏地江南之称。   对于这帮大多数都是头一次入藏的青年教师来说,来这里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欣赏美景,二是这里平均海拔三千左右,含氧量较西藏其他地方都要高一些,高原反应最不明显。   严真之前跟顾淮越一起去过山南地区,积累了一点应对高原反应的经验,再加上林芝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所以这一路走来,倒是没吃多少苦,只是在途经一个高海拔的山口时稍微有些不适。   相比之下,王颖就比较惨了。她的身体本来就比较弱,在长时间车程和高海拔的双重折磨下,抵达林芝的第二天晚上王颖就病倒了。又是感冒又是发烧,把带队主任和严真吓了一跳。   所幸顾淮越在西藏地区待过几年,经验丰富,出发前早就备好了药。在医生到来之前先给她吃了点药,免得她病情越拖越严重,又和严真一起陪同着照顾了她一晚,最后体温总算降了下来。   于是王颖同志醒过来后最先说的两句话就是“我要回家”和“多谢妹夫”。   严真登时哭笑不得,看着顾淮越的眼神仿似多了一丝羞怯。   入藏的第五天,王颖的身体完全恢复过来,严真便放下心和顾淮越一起去了林芝军分区。   来之前老爷子已经托关系查到了父亲生前所在的哨所,是林芝军分区下设的一个哨所,主要看管输水管道,保障更远地区哨所的用水问题。所以说,严真的父亲就葬在军分区专门的烈士陵园里。   老爷子怕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地方,就直接帮他们协调了一名姓李的干事,专门负责给他们引路。   他们到达林芝军分区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李干事便直接把他们带到了招待所:“墓园离咱们这儿有点远,今天过去肯定得冒黑回来,要不今天先在招待所休息一晚,咱明天再过去?”   顾淮越欣然应允,当晚就在招待所住了下来。   严真跟着他在整个林芝地区奔波了大半天,此刻坐在床上却是明白了。她吸了一口气,闷闷地问:“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预谋的?”   能把事情安排得这么详细周到,得花费多长时间才行啊,怎么她就事先一点苗头也没看出来呢?   “这个啊,那时间可就长了。”他揽住她,吻吻她的额角,语气有些许宠溺,“不过呢,这效果可没想象中的好。”   “你想象的是什么?”   “嗯,要按照我的设想,你现在应该感动得投怀送抱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而严真却羞得脸都红了。这人脸皮怎么越来越厚,她想说声谢谢都没那种氛围了。可转念又一想,或许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所有的好。   次日,李干事一早就带着他们出发去了陵园。   陵园距离军分区有些远,而且通往那里的道路狭窄泥泞、曲折不堪,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步行前往。李干事在西藏当了好几年兵了,对这里自然是熟悉无比,顾淮越也是从这里出去的步兵,走这么一趟肯定也不在话下,于是就只剩下严真。   李干事担心严真撑不下来这一趟,事先也向顾淮越提过,说等过几天路好走了再过去。顾淮越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他明白她的心思,自从来到林芝之后她夜里就没睡过好觉,一来可能是身体问题,二来就是她心里藏有心事,睡不着。   都说近乡情怯,近人,恐怕亦是如此。她想见,可因为陌生内心还留有一丝恐惧。他不太想看她这样,所以还是早点去得好。而且,真到了出发的那一天,严真的反应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一路上虽然是他牵着她,可她也没有落后半步。看着这样坚持的她,顾淮越立刻恍悟。他怎么忘了,她从来都能让他刮目相看。   走了将近两个半小时才到军分区的烈士陵园。   甫一走入大门,严真就能感觉到这里特有的肃穆与凝重。她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陵园里的墓共有五排,说不上精雕细琢,矮矮的一个坟茔上斜耸着一块白色大理石墓碑,有的墓碑上除了镌刻逝者的姓名之外还嵌着逝者照片及逝世年月,而有的墓碑上却只留有一行姓名。   “这里面葬的,都是牺牲在这里的军人吗?”抚着墓碑,严真低声问道。   李干事“嗯”了一声:“这里葬的都是这么多年以来牺牲在藏地的战友。”   凡是过往的军人都会自动在这里停下来,这里也曾经为他们鸣过枪。所有的一切都是为逝去的战友默哀,请他们安息。   严真静静地听着,从一个个墓前走过,最后停在了两座并排堆砌的坟茔前,一种突来的预感让她心跳加速,她几乎是抢在李干事之前开口:“这是不是……”   李干事点点头:“没错。”   严真心里感慨万千,看来,血缘关系就是这么奇妙。   “来之前我听我们政委说,说你父亲下葬时还有陪葬物品。”   “什么?”   “是一套军装。”李干事说,“因为保密原则你父亲大部分时间都是便装,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穿上军装,所以下葬时带进去了一套军装。”   严真闻言无语凝噎,而顾淮越却是淡淡一笑:“多少也能了却遗憾了。”   俯身扫去墓碑上的雪,严真仔细凝视着那两个并列的名字。那是一对记在军分区光荣簿上的名字,也是一对从此以后她会铭记在心的名字。虽然没有照片有些遗憾,但是严真很快又释然,因为在心里她可以想想他们的样子。   如果之前她还挣扎着不愿意去相信蒋怡的话,那么今天站在这里,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地让自己安定了下来。   两块没有照片的墓碑,一下子将她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几乎可以想象那时的情景,一个朴实的士兵和他的妻子走在这漫漫雪地中,享受着艰巨漫长、平淡光荣的生活,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而这种幸福,她此刻也切身地感受到了。那么,谁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她揉了揉泛湿的眼眶,慢慢站起身子,而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顾淮越,此刻却向前走了一步。   他凝视着面前的两座坟茔,缓缓地抬起右手,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对这两个从未谋面的长辈,他有敬意亦有感谢。对他而言,唯一能表达这一切的,只有军礼。因为,那代表着庄严、崇敬和不可亵渎。   从陵园回来,严真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一是因为释然,二是因为——要回家了。   王颖看着她,扁着嘴想哭:“真走啊?那可就剩我一个人了。”   严真拍拍她的脸,安慰道:“以后我再陪你一起来。”   她想家了,也想小朋友了,很长时间没有见小朋友了,也不知道小家伙想不想她。   因为林芝地区距离拉萨比较远,所以李干事专门从军区开过来一辆车,叫一位经验老到的司机把他们送去拉萨的机场。   “我看这天啊,估摸着还得下一场大雪。”司机小刘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严真透过车窗向外望了望,又问顾淮越:“你说,我们选在这个时间回家是不是不太好?”   顾淮越垂眼看了看她,低低一笑:“也不至于,我看这雪,今天是下不下来的。”   严真叹一口气:“干吗要坐飞机,还不如坐火车回去安全呢。”   顾淮越捏捏她的脸:“还不是有些人归心似箭。”   语罢,就见严真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他开怀一笑,揽住了她:“再睡一会儿吧,到拉萨还得好长时间呢。”   “嗯。”   早晨起得太早,她也确实有些困了,可刚窝进他的怀里,严真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抬头说道:“对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军校教书的好。”   “哦?为什么?”   “你不适合那里。”严真说,“你适合带兵。”   尽管在众人眼里他是一个深沉内敛、颇有城府的男人,可在她看来他的思维模式还是很简单的。他应该带兵,在训练场或者战场上尽情发挥他的本领,而不是做一个教员或者研究员,站在四方讲台上对着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人侃侃而谈。   一次两次尚且可以,长年累月这么下来,他一定会感到束缚。这个男人,他适合更为广阔的战场。   顾淮越倒没想到她会想那么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直到严真不耐烦地捅捅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笑答:“知道了,让我再考虑考虑。”   严真“嗯”了一声,重新靠回了他的肩膀。顾淮越就势揽住她,一边顺着她的长发一边思考她刚刚说的问题。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我打算考B大的研究生。”   顺着她长发的右手僵在半空。研究生?B大?B市?想明白这之间联系的顾淮越,笑了。   65书版   汽车缓慢地行驶在林芝地区。前段时间这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积雪尚未消融,走在县城里没什么感觉,等一上了国道,所看到的便是一片片白皑皑的雪山了。   走到了这里,司机稍微降低了车速。   顾淮越和严真都闭着眼睛在后排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后座的两人因着惯性往前倒去,也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严真被惊醒,心跳一时间有些不稳。   司机小刘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前面堵车了。”   果然,从车里向前望去,前面已经停了一长串车,路面上也站了不少人,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顾淮越微蹙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小刘摇摇头:“首长我下去看看,八成是出什么事故了。”   严真一听“事故”两个字,心也提了起来:“出事了?”   顾淮越下意识地揽住她:“还不清楚,等小刘回来再说。”   严真点点头,看着窗外连绵一片的雪山上那层厚厚的积雪,心里忽然打了个突。她猛地抓住顾淮越的手,正待说些什么,小刘喘着气从前面跑了回来:“首长,前面,前面发生了雪崩,有两公里左右的路段被雪盖住了,咱们过不去了!”   严真蓦地睁大眼睛,抓着顾淮越的手也紧了紧。顾淮越察觉到她的异样,反手拍拍她,又问小刘:“现场有人营救吗?”   “地委派了一支救援队,正在挖呢,据说雪崩发生时有个施工小队正在作业,雪压下来全被埋了!”   这样说来,现在正是危急的时刻。顾淮越沉吟了片刻,打开了车门:“我过去看看,小刘你留在车上,照顾你——”   “我也去!”严真急匆匆地打断他。   “不行。”顾淮越毫不犹豫地拒绝,“前面那是雪崩,有危险!”   “我知道。”严真匆匆披上一件大衣,跳下来拽住了他的胳膊,“可你这次必须带上我。”   她难得露出这么执拗的一面,顾淮越竟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他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上次他去灾区救灾,拖着一条伤腿回来;这一次又是雪崩,她是担心他出意外,所以才这么执意要跟他一起去。   顾淮越看着她,沉默片刻,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犟!”   严真浅浅一笑,握紧了他的手。   刚刚他们离得远,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直到走近了,才发现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   因为雪崩来得突然,又波及国道,即便司机及时采取了措施,也仍未能够避免事故的发生。就严真所知,已有三辆大小车子发生了追尾事故,车内的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另外就是,雪崩发生时还有一个施工小队在此作业,有八十人左右,眼下都被困在了雪中。   林芝地委和交通部门派出了救援人员,相关部队接到通知也正在赶来的途中,救援工作正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顾淮越在警戒线外观望了一会儿,正要迈过警戒线的时候,被拦住了。顾淮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便装,稍一思忖,将军官证拿了出来,递给那人看:“我是军人。”   那人看了一眼,对他露出抱歉的笑:“那进来吧。”   顾淮越和严真径直走到了一支救援队伍那里,他向为首的队长出示了一下军官证:“算我一个。”   队长看了他和严真一眼,说:“好!”   脱了大衣,戴上一副手套,顾淮越大步向积雪最厚的地方走去。   严真抱着他的大衣,原本也想跟过去,视线一转,却看见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女孩。   许是刚被救出来,小女孩披了一身雪站在一旁,上下肢几乎缩到一起了。   严真心思一转,走到女孩的面前,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鼻子和眼眶,蹲□,展开手中的大衣将她包裹进来。   忽来的温暖让女孩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她睁着一双红红的大眼睛,看着严真:“谢谢阿姨。”   严真笑了笑:“冷不冷?”   女孩摇了摇头。   严真又左右张望了一下,对她说:“我把你送到外面好不好,这里危险。”   小女孩又摇了摇头,指着远处的厚达五六米的积雪说道:“我爸爸还在那里面。”   小女孩的父亲是施工队的,此刻被困在那厚厚的积雪当中,等待营救。而这个小女孩因为离得稍远,所以先被救了出来。   严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个匆忙的高大身影。回过头,她对女孩微微一笑,又紧了紧大衣:“那好,咱们一起等他们出来。”   现场的救援人员很多,陆陆续续有人被救出来,还有大大小小好几辆铲车在疏通道路,受困人员很快安静下来,能帮的就进去帮忙,不能进去的就贡献衣物给那些刚刚被解救出来冻得打哆嗦的人穿上。   严真和小女孩等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一个满身是雪的女人从里面跑了出来,步伐踉跄,直直地冲着她们跑来。严真原想护着女孩退后几步,却不想那人一下子瘫倒在了她们面前。   严真吓了一跳,松开小女孩的手走上前去查看,只见那人睁着大眼睛,粗重地喘息着,看见了严真,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喊道:“雪崩了,快跑!”   原来这个人被解救出来之后尚未反应过来,以为仍在雪崩当中,拼了命地往前跑,不想浑身上下没有力气,没跑多远就瘫在这儿了。   严真看她脸色苍白,忙去一旁叫来了两个人,一起把这个女人抬出警戒线。   警戒线外有一个男人焦急地踱着步,看到他们抬的女人,眼睛一亮,急忙向他们走过来,连掉在地上的大衣都顾不得捡,上前来紧紧地搂住这个女人。严真怔了一怔,看清了这男人一脸的焦急之色,便把女人交给了男人。   似是因为恐惧,女人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男人便一边给她披上大衣一边在她额角亲了又亲一边又哄她:“没事啊,没事没事。”   严真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场景,忽然有些动容。   好不容易安置好自己的女人,男人跑过来握住严真的手,使劲地道谢:“谢谢你!谢谢你!多亏了你救了俺媳妇。”   严真的双手都被他勒红了,不过她依旧笑了笑,还带些不好意思:“别这么说,只不过,这么危险的地段,以后还是少让女人过来比较好。”   男人挠挠头,一脸后怕:“我们也没想到会遭遇雪崩,那家伙,漫天飞雪……”   漫天飞雪。   似是感觉到了那股冷意,严真缩了缩脖子。正在这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严真抬头望望天,内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一阵风卷着雪粒子吹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被另一股来势汹汹的风吹得险些站不稳。伴随着周围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   “刮大风啦!快点撤离危险地带!快点!快点!”   “刮这么大风是不是要二次雪崩啦?赶紧往后退!往后退!”   二次雪崩。   严真听到这个词时挡风的动作顿了一顿,撤下胳膊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救援人员在大声地呼喊着撤离,围在警戒线外的人群在向后退,准备撤离到安全地带。男人看严真依旧在发愣,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大风中高声喊道:“撤!撤!”   严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却忽然在嘈杂声中听到一阵孩子的哭声。她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向积雪堆积的地方跑去。   “别往那儿跑了!哎!咳咳咳!”男人大声喊着她,却不料一阵风溜进了他的口中,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因是逆着风,严真行动起来极为艰难。不时有卷着雪粒子的风迷住了她的双眼,她捂住眼睛,快跑几步又不小心与奔跑逃离雪崩现场的人相撞。   就在她跌跌撞撞狂跑的时候,一只大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过去。她抬头一看,是顾淮越。   风刮得他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在人群中毫无方向打转的严真,见她还要往前跑,他拽住她,大声地说:“你疯了?赶紧退出去!”   厚厚的白雪再加上大风,是极易引起二次雪崩的!   严真却摇了摇头:“孩子!”   大风中,他只能看见她嘴巴张张合合,听不清她说的话,见她执意还要往里进,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冲她喊道:“快点退出去,里面危险不能进!”   “里面有个孩子!”   她冲他吼了一声,趁他犹豫的工夫,挣脱了他的胳膊向里面跑去。顾淮越看着她跑远,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了,不由得握紧双拳,咬牙原路返回。   在一片触目所及皆是一个颜色的皑皑白雪当中,要想找到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所幸严真给小女孩披上了一件军大衣,凭着那点绿色,严真找到了小女孩。可正待她要上前的时候,最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大风,原本积了五六米的雪堆松动了,加速往下坠落雪块。一开始是小雪块,几秒过后,就变成了大雪块,毫不留情地砸向了蜷缩在雪堆下面的小女孩。   严真深吸一口气,旋即冲上前。她快速地抱起小女孩,还未来得及站起身,就听见咔嚓一声响,然后好几个雪块顺势砸了下来,借着重力的作用,直直地砸到了她的脊梁骨上,严真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双腿一下子跪在地上,抱着小女孩的手直发抖。   “阿姨。”小女孩怯怯地躲进她的怀里。   严真喘了一口气,忍着疼,紧了紧她:“没事,阿姨,阿姨带你出去。”   她抱着女孩,想站起来,可快速下落的雪块砸中了她的肩膀,又砸湿她的头发,雪水融进身体里面,汲走了她身上的温度,一时间只能扶着膝盖慢慢地站起来。   站稳后,严真动了动双腿,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差点掉下来眼泪。孩子也看出来了她的不对劲,小声问道:“阿姨,你怎么了?”   严真摇摇头,弯腰躬身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下:“没事。”她顺了顺孩子的头发,低声安慰着她:“你能动吗?”   “能。”   “那好,阿姨把你放下来,咱们一起走出去好不好?”   “好。”   小女孩颤声答道。   只是严真刚刚把她放了下来,一道雪体滑动特有的可怕声响在耳边炸响,一声高过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们这个方向涌来。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严真,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严真也惊恐地看着前方。   往日静静地覆盖在山上的白雪此刻便化作了一股股洪流沿着山脊向下滚动,严真目睹着这一切,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小女孩转过身扣进了怀里。   孩子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哭了,严真想安慰她,可刚说出“没事的”三个字,大雪就犹如洪水般向她们滚来,头顶上方大大小小的雪块往下砸,砸得严真耳边一阵轰鸣,脑中一片空白。   疼极了,可大雪并未停歇,抓紧分分秒秒向她袭来,钻进她的身体,没过她的头顶。   就在她痛得发颤,觉得自己力气全无,抱住小女孩的那只手也将要松开的时候,她忽然被一股大力紧紧地抱住,接踵而至的暖意让她的意识清明了片刻。   她慢慢地抬起头,转过身,看见了一个人。   而后,关于这场天崩地裂的最后一点印象,就是被他只身挡住的大片风雪和头顶上方那双熟悉的黑润的眼睛。   恍惚中,严真仿似做了一场梦。   梦里面的林芝,正值三月。桃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如醉霞绯云般连绵一片,美得让人连呼吸都静止了。   可转瞬间这样的美景被一场大雪覆盖。雪崩。一片白色向她涌来,她想逃,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被雪卡住了,蜷缩在一个厚厚的军大衣里,雪花融进身体里,温暖中掺进了一丝丝寒冷。听着传来的夺命奔跑的声音,她竟一点也不紧张。   忽然有一道抽噎着的稚□音问她:“你不觉得冷吗?怎么还笑呢?”   她费劲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大衣下面竟然还护着一个小女孩。严真凝视着她,轻声说道:“不冷。”小女孩似是不解,看着她,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   “因为啊,我想起了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的话。”   “他告诉我,一个拥有很多过去的人,陷入回忆之中便会感到久违的温暖。”严真说着,思绪渐渐走远。   他说,他在西藏当了几年兵之后就进了特种兵大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的任务,九死一生的时刻也经历过。   他说,他曾经为了一个目标潜伏在雪堆里两天,冻得手脚都失去了知觉,可还得端着枪。然后他的大队长就告诉他,别时刻都绷得跟一根弦似的,放轻松点,想想高兴的事。他就寻思着,想什么呢,于是就开始想,再后来,就忘记了冷。   现在,她也被困在雪里瑟瑟发抖,于是她也开始寻思,想点什么好呢?   她闭上眼,开始回想。   她有好多好多回忆。   那些回忆就犹如一场一场的梦,像走马灯似的从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她回味半天的。   她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小朋友,想起了亲生父亲,那个在雪崩中逝世的年轻军人。最后,又想起了他。   想着想着,她仿佛就真的看见了他。   他向她走来,只身一人,为她挡住了滚滚而来的大雪。她蜷在那一方天地之中,竟觉得十分温暖。可这温暖她并未贪恋许久他便不见了,只剩下一道白光,格外刺眼地向她射来。   “淮越!”   严真叫着他的名字,挣扎着睁开眼睛。   雪崩带来的那份紧迫感尚未消却,她心脏跳动得很剧烈。稍稍缓了一会儿,严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竟忽然有些茫然。   没有小女孩,没有大雪,也没有他,有的只是一室令她感到害怕的寂静。   怎么回事?她抚着自己的心口,眨眨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忽然“吱呀”一声响,房间的门开了。她转过头,看见一个女人从门口走来。   女人看见她先是一愣,旋即微笑:“哟!你醒啦?”   严真看着她,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在哪儿?”   女人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答道:“这是医院呀!”   医院?她怎么会在医院?   严真愣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扶着床沿想起来。可刚撑起上半身,忽如其来的疼痛就让她抽了一口气,险些又跌回床上。女人要伸手扶她,却被她拦住了:“我没事,我自己来。”   女人只好站在一旁护着她,看着她挣扎着下床的动作,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慢点。”   她慢慢地下了床,然后一步一步挪到了窗边。   窗外原是一个小花园,因为刚刚下过雪,此刻只能看到白皑皑的一片。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丰沛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经雪反射,照得她眼睛发疼。   严真下意识地用手遮掩,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白光,雪崩,还有他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个身影——   严真蓦然睁大眼睛,瞪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抓住身后正小心翼翼打量她的人问道:“人呢?他们人呢?”   女人也是刚转来这个病房没多久,看着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人啊,要不你等等,我给你叫护士去?”   说着女人急急走了出去,严真一个人留在屋里,一边在原地打转一边念叨:“淮越,淮越……”   瞥见病房的衣架上挂着两件大衣,严真扶着床踉跄地走过去,一把抓在手里,里里外外地翻看。   是他和她回去时穿的大衣,里面甚至还有他的军官证!严真摸着这个被折弯的小红本,心情焦灼不已。   病房的门半掩着,严真扶着墙,走到了病房门口。   走廊里熙熙攘攘的,有的是病人,有的是家属,严真踉踉跄跄地从他们身旁经过,看见的却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他不在这里面。   严真眉头紧蹙,拽住了一个抱着一堆东西匆匆经过的护士问道:“淮越呢,顾淮越在哪里?”   护士正忙着,根本没工夫听她说话,只道:“先让让啊,有事等我回来再说。”说着又匆匆离开。   严真急得直跺脚,又拦住了一个年轻护士。“顾淮越呢?”趁护士还没说话,她拿出了手中的军官证,“他是军人,刚刚雪崩,他被雪困住了!他一定在这里!”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急切,小护士瑟缩了一下才说:“林芝雪崩送过来的人都在这儿呢。”   “不可能!你看看!这是他的照片!雪那么大,他肯定是受伤了,请你帮我找找他。”她看着军官证上那个人的照片,眼眶一下子红了,连带着声音都哑了下来,“他一定受伤了,求你帮我找找他。”   年轻的护士并没有多少经验,看见她这副样子,只能低声说:“要不你再去那边看看吧,有几个挖出来的人,在那里面……”   护士为她指了一个方向,严真连声说了“谢谢”往那个方向赶去,可等她看清门口那个牌子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急诊室。   看着这个牌子,严真不知怎的,就忽地想起上一次在B市医院。   那一次,就是从这里面,年轻护士端出来了一个盆子。盆子里装的是被他的血浸透的军裤。   要是他这一次又躺在这里面,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严真不敢再继续想,握紧手中的军官证,湿润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坐在急诊室外长椅上的小男孩:“你见过,这位叔叔吗?”   小男孩摇摇头,眼眶也红了:“我在等爸爸。”   爸爸。这两个字,就像是两把针,扎进严真的心里,瑟瑟地疼着。她等不来爸爸了,唯一拥有的只有他了。   严真蓦地觉得浑身无力,她弯下腰,捂着脸默默地啜泣着。小男孩原本就在担心送进急诊室的父亲,看到严真在哭,似是也感觉到了害怕,从长椅上下来,蹲在了严真面前,呜呜地跟着一起哭。   于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里,这一大一小抱头哭得格外委屈,甚至连匆匆向他们跑来的那两个身影都没有注意到。   “严真!”   那道身影大声叫着她的名字,而她仿似没有听见,闷头继续抽噎着。   “严真!”   那人又喊了一遍,这一次严真听清楚了。她愣怔地抬了抬头,慢慢地向后看去。   那人是逆着光跑来的,此刻她只能看见他高大的轮廓,待他跑近,她才看清他的模样。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脏,连呼吸都忘了。   她看着那人向她跑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看着他又惊又喜的表情,一时间竟觉得难以置信。   是顾淮越?真的是他?   “严真。”那人神色焦急地打量着她,见她不说话,又急急忙忙地看向身后一块儿跟他跑来的女人,“怎么回事?”   女人也说不清楚,看着他,小声嗫嚅道:“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她要找谁,只好去帮她叫护士了……”   那人只好弯下腰,拍拍严真的脸,急促地说着:“严真。你看看我!”   严真似是有些茫然,她看着他一双担忧又泛红的眼睛,揪着他的衣角,低声问道,像是确认:“顾淮越?”   “是我,我在这儿。”顾淮越连忙应道。   而严真仿佛是终于回了神,松开了他的衣服,在他俯身将要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不见了,我梦见你不见了,我醒来也看不见你,我到处找你,她们都不理我……”   顾淮越愣住。   他从没见她这样哭过,号啕大哭,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抱着他一边哭泣一边说着,所要的,或许就是一点点安抚。   这么想着,他蹲□,抚着她的长发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不哭了,不哭了啊。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就像是那个刚刚从雪堆里被挖出来的女人一样,一躲到男人的怀里,便大声哭着来宣泄恐惧。而顾淮越能做的,就是笨拙地哄着她:“没事啊,地上凉,咱们起来,来……”   所有的后怕在这一刻齐齐向严真涌来,这让她顾不上他伸过来的手,只是死死地抱着他,像是失而复得的至宝一般,一旦抓住,便永不撒手。   “顾淮越。”她抬起头,看着他抽噎着说道,“别离开我。”   被叫到的男人眼睛微微泛红,他揽着她,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顶,低声答道:“好,不离开。”   永远也不离开。   尾声   经过多方努力,受困群众都被解救出来了,坍塌堵塞的路段也在修整当中,不出几日便能恢复通行。在雪崩中受伤的人员都就近送到了林芝地区的医院,由于受困群众较多和二次雪崩的缘故,一下子进来了许多伤者,院方不得不在走廊外加床才能安置所有的伤者。在地委的关照下,经过一番精心治疗,不少伤者都痊愈出院了。   至此,一场灾难,算是彻底平息下来。不过,这场雪崩的某些遗留问题,还在困扰着某些人。   比如,严真。   午后两点,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而严真躺在病床上,表情却有些郁闷。   她咬了一口苹果,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看报纸的顾淮越,说道:“我想出院,我想回家。”   顾淮越瞥了她一眼,答:“不行,过几天再说。”   “我已经好了。”严真不知多少次重复这句话。   而顾淮越只是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脑袋,低头继续看报纸。   不知怎么,他这个动作,让严真微微有些脸红,就好像她还是一个孩子似的。   实际上,自从上一次她在医院大厅抱着他的大腿稀里哗啦大哭过一次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愈发地倾向于此了,温柔中带点宠溺。   严真初还有些不适应,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其实他一直是这样一个男人,只是之前表现得不够明显而已。现在这样,挺好。   不过,对于顾淮越不让她回家这一点,严真还是颇有微词的。   她又咬了一口苹果,含糊地说着:“你该不会是趁机报一箭之仇吧?之前我看你看得很严是因为你腿伤得很重,可我不一样啊,我没受多大的伤,休养几天咱们回家得了。”   话毕,就见顾淮越不紧不慢地瞧了她一眼。还未待他说些什么,忽然有一个护士进来喊他,说是有人找。   顾淮越点了点头,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起身向外走去。   严真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算是体会到顾淮越曾经的心情了,受人管制的日子,真的是挺难熬的。   临床的大姐看见她这副表情,淡淡地笑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待在医院吧。你那天啊,可把我吓了一跳。”   严真拢拢头发,稍微有些尴尬。   临床这位大姐,就是严真醒来那天在病房里见到的那个女人。那一天大姐也是刚刚转到这个病房,还不清楚情况,见她要找人,便只好帮她去叫护士。也幸好她找到护士的时候顾淮越在场,一听说她醒了,便立刻跑回病房。没想到,身体还虚弱的严真,拖着一双受了寒的腿能跑那么远。   “你不知道啊,他回到病房看到你不在,脸色刷地就变了,接着就往外跑,也不看看我这个病人能不能追得上。”   严真脸色微红,淡淡一笑道:“还没来得及谢谢您。”   大姐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而且,那天她也着实被他们这两人感动了一回,在一旁都忍不住偷偷抹了泪。   又聊了一会儿,大姐躺在床上睡着了。   严真翻了一会儿顾淮越放在床上的报纸,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她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是谁呀?”   “一个陌生人。”   又搞神神秘秘的一套,严真撇嘴。顾淮越见状笑了笑,将她揽进怀里,靠近她耳边,轻声说道:“是小女孩的父亲,他也住在这个医院里,是来谢谢咱们的。”   严真微微有些诧异:“那他怎么不进来?”   “说是感冒还没好,怕传染给你,就让我转达了。”   “他们都还好吧?”   “挺好的。”顾淮越捏着她的手,玩笑道,“你舍命保护的,能不好吗?”   说完,就见严真瞪了他一眼。他浅浅一笑,顺着她的长发说:“以后别这样了,吓了我一跳,有什么事,让我来。”   严真“嗯”了一声,直起身子,看着他说:“你也把我吓了一跳,那么大的雪,那么多的雪块,我还以为——”   晕倒之前,她知道是他护住了她,那么多的雪全招呼到他一个人身上了,醒来之后又找不到这个人,不着急担心才怪。   “我没事。”他侧过头来,吻吻她的额角,安抚着她。   说起来,也是他们幸运。他们所处的地方算是雪崩的通过区,积雪并不厚,雪崩一停,自己动手都能逃生。   “嗯。”严真此刻是完全放心了,重新窝进了他的怀里,还打了一个哈欠。   顾淮越看着她,笑了笑,说:“困了就睡会儿吧,等你醒了,我就带你回家。”   “真的?”她不相信地看着他。   “真的。”他哄着她,“睡吧。”   严真哼一声,躺回了被窝。午后丰沛的阳光照得室内暖暖的,就在严真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不是多么重要,此刻却非常想得到一个答案。   她拽了拽顾淮越的衣袖,问道:“如果,我的心结没解开,心里依旧有障碍,撇下你一个人来林芝,你会怎么样?”   对于这个问题,顾淮越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没有多作思考,就回答道:“我是军人,越障这种事对我来说很简单。”   严真大窘:“我是说真的!”   顾淮越只好放下手中的报纸,侧头,微笑着看着她,眉眼间尽是温柔:“不怎么样。你到哪儿我就去哪儿,哪怕距离堪比马拉松,也无外乎就是多跑几个五公里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答案,让严真怔愣了一瞬。随后,她恍悟了什么,看着他,绽放出明艳动人的笑容。   是啊,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历经生死,你还陪在我的身旁。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书版无番外,之前放在*的番外都会收入新浪博客。   地址:   感谢大家陪我走过这一程,下一本计划要写的是军旅小言情,我们新文见!   苏格兰折耳猫   2013年5月13日 本书由奇书网下载网www.qisuwang.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