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qisuwang.com--【冰澜海】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别拿班花不当干部


　　

第一章 速食爱情的悲哀

　“孟老师，恭喜恭喜啊。”
　　“是明天十点半吧？放心，一定来，一定来。”
　　孟小舟放下电话，突然有种无力感。自己真的要嫁给焦阳了么？一切仿佛水到渠成，自己却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
　　孟小舟的人生可谓中规中矩。
　　没有极品室友，没有出轨的老爹，没有打不走的小三，没有得白血病的男朋友，没有……
　　自初中开始，一路重点学校，读完研毕了业，选择去了最适合她的地方——学校，当了一名高中老师，整日和学生斗智斗勇。现在的小孩，厉害着呢，一不留神就被他们打趴下。
　　不知不觉她也成了大龄剩女一枚，别人介绍焦阳给他——博士在读，即将毕业，样貌不错，门当户对，顺理成章地两人谈了一年恋爱，马上步入婚宴殿堂。
　　一切都很完美，却总觉得有些缺陷。有时候她半开玩笑：“有时候看看我们班孩子，觉得青春真好。人家都说再重来一次我肯定要好好学习，我说我要是重来一次一定好好玩，好好谈场恋爱。”
　　焦阳“哦”了一声，将头埋进《非线性光学》里。
　　自己真要嫁给他么？孟小舟有些迟疑了。
　　第一次见他约在一间茶楼里，孟小舟后到，看见一个笑容清朗的男人手里摆弄着一枚魔方，颇有些理科怪才气质。
　　“你好，我叫焦阳。”
　　“骄阳似火，见到你很高兴。”
　　“你什么专业？”
　　“英语。”
　　“你呢？”
　　“我做激光的。”
　　孟小舟坦白道：“其实我不太懂。”
　　“就是通过外加能量泵浦使激光介质的上能级粒子数比下能级粒子数多，形成介质两个能级间的粒子数反转。这时当上能级粒子向下跃迁会发生自发辐射产生光子……”
　　孟小舟这个文科女从第五个字开始就听不懂了。
　　焦阳用认真地解释了第二次，孟小舟有些心虚，假装点了点头。
　　焦阳凝视她片刻，摇了摇头：“你其实没懂，我再给你解释一遍……”神情极为认真。
　　当焦阳费力地给孟小舟解释第五遍的时候，看到孟小舟依然眼神茫然，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用最通俗的方式解释给你听。要事先把电子一块拎上去，然后让他们在上面憋着。等到我发出一声令下，就是发过来一个光子，激发他们，他们就一起跳下来了。结果就产生了一个特别整齐，特别响亮啪的一声。这个就是激光了。”
　　孟小舟突然笑了，觉得这个男人挺可爱。
　　焦阳一脸正经：“你笑什么，科学是很严肃的。”
　　孟小舟越发笑得不能自抑。
　　就这样两个人相处了下去。焦阳这人是很好的，只是缺了点浪漫。拿他送孟小舟的礼物来说，就很匪夷所思。情人节送给自己一个魔方，还振振有词：“这可是鲁比克魔方。你把公式背熟，我要考你的。”
　　这是送礼物还是考智商？
　　孟小舟记不住，焦阳还一脸嫌弃状：“学文的智商果然不高。”
　　焦阳嫌她智商低，她还嫌焦阳情商低呢。比如上次去大连发现王国，一进门她鞋跟就断了。焦阳匆匆忙忙去买鞋，买回的居然是一双鞋头尖如弯刀，鞋跟十厘米的宝蓝色布鞋，上面标价200。
　　“这是什么怪物？”她大惊失色。
　　“我在阿拉伯风情区买的。好像是阿拉伯鞋。”大太阳下，焦阳晒得如小金人一般。
　　她伸手一指，焦阳看见了旁边摊子上十五块一双的洞洞鞋，尴尬一笑。
　　她又好气又好笑，却忍不住给焦阳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如此说来，她是爱着他的吧？可是交往一年来，他们对彼此其实并不了解，她知道焦阳的年收入，家境，甚至从小到大的奖项。却不知道他是否在绿荫下和小女生牵过手，他是否曾在课桌上刻下某人的名字，不知道他是否和其他男生一样，曾为一个人心潮澎湃，在她的注视下投进标准的三分球。
　　她安慰自己，现代社会里速食爱情都一样，结了婚，柴米油盐，两个人一起供房子付出大半年华，谁有空关心年少时那点风花雪月？这年头，谁不是这样？
　　明天，就要结婚了，请帖都发出去了，亲戚朋友也通知了，容不得她反悔了，她一向做事毫无差错，婚姻大事又岂同儿戏？就这样，她被她自己逼上梁山了。
　　突然一阵冲动涌上心头，她想见焦阳一面，问问他到底爱不爱她？结婚前夜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可是事实如此，他们从未说过一句我爱你，都是大男大女了，谁还玩什么浪漫？
　　她冲下楼，冲进马路里，一生不犯错的她犯了个最大的错误，一辆轿车撞向了她。
　　她慢慢睁开眼，盯了一会天花板，带着宿醉般的疼痛，有那么一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阳光慢慢射进房间，她这才打量一番，一切都是纯白色，是在医院里。
　　“你醒了？你出车祸了，被人送到医院。叫你家长马上过来交一下费用，我们才能给你做进一步的检查。”护士美眉口吻里带着职业性的冷淡。
　　她跳下床，找到床边放着的一只手提袋。里面装了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颜色艳俗的指甲油，面巾纸，DHC的试用装，安娜苏的小镜子，头绳……乱糟糟地缠在一起，这只手袋却不是她的，谁把包放在她床上呢？
　　她找到了一只Coach钱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学生证，照片中的红发少女睫毛涂得像蚊子脚，神情中带着些青春特有的嚣张。旁边写明名字叫做班小花，香城第二中学，高二三班。
　　班小花？哪对油菜花的父母想出来的好名字？职业使然，她感叹了一下，现在的高中生居然打扮成这样。香城二中，不就是焦阳的母校么？这个包怎么在这里？
　　看到镜子她心中突然一动，马上要结婚了，可别伤了面孔。她急急打开镜子，镜子里映着一张年轻的面孔，却是班小花的脸。
　　孟小舟怪叫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由一个严厉的班主任变成了问题学生？这个班小花又是谁？最糟的是这么贵重的钱包里仅有二十几块，她怎么交费？
　　她打开班小花的手机，是某年前最流行的诺基亚一款。上面显示着时间2001年十月十日。孟小舟几乎晕了过去，九年前？自己也正好高二，这么说来焦阳也高二！只不过他后来本硕博连读，八年念完。一想起焦阳，她心中一动，说不上什么滋味。查到联系人一栏她吃了一惊，只见上面四大分类是傻瓜，被利用，敌人和死党。这叫什么鬼分类，这个班小花心里可真够阴暗的。
　　她打开死党一栏，发现里面居然只有一个名字——宋亚妮。
　　看来班小花的人缘不太好呢。她迟疑了一下，拨通了宋亚妮的电话。
　　一阵摇滚乐彩铃过后，一把嚣张的女声传来：“你在哪呢？”
　　班小花看了看病床前的牌子，“五院，脑内科。我出车祸了。”
　　“我现在就过去。”不容分说，咔嚓断了电话。
　　她舒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还有人关心班小花。
　　护士美眉带着一位谢顶大夫进了病房。她想起一句话医者不能自医，差点笑出声来。
　　“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点点头：“有一点。”
　　医生毫无感情的语调：“你的脑CT是正常的，问题不大。局部有小血块，可能会压迫部分记忆神经，可能有暂时性的遗忘。出血量很少，慢慢会吸收。当务之急是找到你的父母，把住院费用交一下。”
　　“一会就有人来，你们放心。”又是住院费，她口里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些打鼓。
　　啪嗒，啪嗒，两人的脚步远去，突然一股从心底而上的凉慢慢蔓延到她四肢，从皮肤透了出来。
　　班小花是谁？出了什么事？自己在哪里？和焦阳的婚礼怎么办？她脑子越发昏沉，理不出个头绪。
　　“班小花！别跟我装可怜！”尖锐的声音响起。
　　她睁开眼，只见闯进来的少女有些纤瘦，穿着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黑丝袜，打扮很是清凉，面容上却带着少女的稚气。香城可是在东北，十月天不冷么？
　　看见她躺在病床上，少女脸上多了些幸灾乐祸。
　　“宋亚妮？”她试探地问道。
　　宋亚妮抱着肩冷冷地望着她：“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亏我把你当姐妹，你居然背着我勾引浩然。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浩然不会爱你的，只是一时同你玩玩罢了，谁会爱上班小花？”
　　“浩然是谁？我记不起来了。”
　　宋亚妮怒气蓬勃：“少装蒜，谁不知道你，狗改不了吃屎。别想拿失忆这种桥段骗我，我警告你，念在过去朋友一场，我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敢苍蝇一样绕着我家浩然飞，别怪我把你的丑事曝光，让大家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宋亚妮说完，转身就走，裙角掀起一阵旋风，孟小舟有些替她担心走光。
　　“等一下。”孟小舟终于开口。
　　宋亚妮停住脚步：“你还有什么话说？”
　　“裙子穿这么短，妆化那么浓，出口成脏，你像个学生样么？父母怎么教的？明天叫你家长过来一趟！”孟小舟脱口而出。
　　宋亚妮一脸不可思议：“班小花你先看看自己吧，不良少女学老师教训我？出车祸脑子撞坏了？”
　　孟小舟暗自埋怨自己的职业病，突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又找不到家人，只好赔笑道：“确实撞了一下，还欠着医院的费用没法出院，带了钱没有？借我一点吧。”
　　宋亚妮哼了一声：“你家那么有钱，用得着朝我借钱？”转身蹬蹬走掉，小高跟放肆地敲着医院的地板。
　　现在高中生都这么开放么？三角恋？孟小舟摇摇头。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名字：傻瓜一号。
　　“闺女，在哪呢？怎么还没回家？”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
　　孟小舟心头一喜，难道是班小花的妈妈？怎么被设成了傻瓜一号？
　　“我出了车祸，在五院呢，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事，妈你快点带钱过了结一下费用。”
　　电话那头声音沉寂了一下，再度开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怀疑：“你不是又骗我吧？又惹了什么祸，闺女家里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哪还有钱？”
　　孟小舟着了急：“是真的，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好吧。”电话断了。
　　怎么回事？班小花随身物品可高级的很啊，一个钱包就得过千，比她这个有稳定工作的成年人还奢侈不少，显然家境不错，刚才宋亚妮也证实了这一点。可她妈为什么说家里没钱？
　　过了一会，来电显示为傻瓜二号电话打了进来，不出意外是班小花的爸爸。问了几句，也匆匆赶了过来。
　　不一会傻瓜一号同傻瓜二号齐齐出现在病房门口，班小花的爸爸穿着油腻的工作服，妈妈则头发凌乱，衣着简朴。孟小舟确定了一件事，班小花的钱肯定来路不正。孟小舟打了个哆嗦，有种不好的预感。才高中，不会吧？
　　事已至此，看来短时间内她只有做班小花了。接了她留下的一推烂摊子，不良少女的斑斑劣迹，穷学生不该有的奢侈品，大把“敌人”，唯一的一个朋友还因为自己当了小三而反目成仇。这个班小花不就是自己平时最爱批评的学生对象？老天真和自己开了个大玩笑。
　　
第二章 又见焦阳

　一看闺女果然受伤，两口子吓坏了，想关心一下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社会底层人员，出卖劳动力以谋生，没受过太多文化，与女儿关系疏离。孟小舟做出了判断。
　　“孩儿他爹，这医药费，要不要找他？”
　　小花爸突然怒了：“我自个儿的闺女为啥找他！我这就去借钱，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把闺女治好了！”将工作手套一摔，转身离去。
　　小花妈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愁苦，那种愁苦是在长时间的贫穷生活下形成的惯有神色。
　　孟小舟突然有些可怜她，这样的家长她见多了，孩子不懂事，管不了，不想让孩子走自己的老路，可孩子肯本不听。家长一开口就认为是唠叨。
　　孟小舟伸出手，握住小花妈的手：“妈，你放心，出了院我肯定好好学习，把从前那些坏毛病都改了。”
　　小花妈突然听女儿这么说，有些不敢相信，泪珠直在眼眶子里打转：“妈也不指着你考大学上重点，好好做人别进监狱就行，要真这么着，妈就知足了。”
　　孟小舟暗自摇头，小花妈的教育方式恐怕也有些问题。
　　小花爸果然没有食言，东拼西凑借了些钱。医生检查过说没什么大问题，住院观察几天就没事了。
　　孟小舟不忍心这个贫困的家庭再出钱，坚持要出院。出院前孟小舟特意问了问护士车祸是什么情况。
　　护士说具体情况她也不太清楚，是被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送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肇事者，交了一点押金，人就不见了。护士说班小花想起什么可以去报警。
　　孟小舟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小花爸妈倒也没逼她。
　　回到家，孟小舟慢慢了解了这一家子的状况。小花爸妈都是那一代人，年轻时赶上了下乡，工作了错过了下海，四十多岁又赶上了下岗。小花爸在私人小厂子里卖力气，小花妈在街上支了个煎饼果子摊。班小花到底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孟小舟没敢问，小花爸妈也没说。
　　孟小舟回到班小花的房间，其实就是原来的厨房改的小屋子，为此小花妈每天到阳台上做饭。孟小舟看看天上的大太阳，夏天在阳台做饭可够晒的，都是为了给女儿创造个小空间，看来小花妈还是很疼小花的。
　　班小花的床挨着下水道，隐隐还泛着一股臭气。家具很简单，衣柜倒是很大。孟小舟打开衣柜，里面花花绿绿不少廉价衣服。多是些吊带装，露脐装。再往里一掏，居然出现几件ETAM，衣恋，那个年头这些衣服还是挺贵的。
　　孟小舟往床上一坐，叹了口气，一番长篇大论正要冒出，突然提醒自己，现在是班小花了。要沿着这个不良少女的轨迹前行，不再是那个一脸庄重的班主任了。好吧，命运如此，她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开始她就是班小花，不管之前这个女孩做了什么，她都要好好替她活出个样儿来！
　　她整理了一下班小花的物品，将房间收拾清爽，好不容易从班小花的衣服里挑出了几件简单正常的。又打开了班小花的书包，里面居然只有几本《花溪》之类的杂志，还有一本卷边的笔记，上面记了不少歌词，教科书则一本也没有！想复习一下也没得看了。孟小舟将班小花的化妆品收拾到抽屉里，耳鼓上的耳钉全部拿下，还用了小花妈平时染白头发的焗油膏，染回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照镜一看，班小花居然还是个清秀美少女。可惜平日追求所谓的潮流，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于是第二天，孟小舟——应该说是班小花了，穿着简单的外套，牛仔裤，背着那个空空如也的书包上了路。
　　二中并不难找，可也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它的前身是一所女中，解放前期还出过一位著名女作家。后院带着葡萄园，绿树成荫，也算是香城唯一一所了。二中是香城的重点高中，前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班小花如何考上这所学校的。班小花刚要迈入校门，突然心中一动，死死盯着远远走来的一名男生。
　　只见这个男生带着一个枣红色的毛线帽，手里居然还提着同一颜色的饭兜。现在虽然天气微凉，带毛线帽的却绝无仅有，甚至还有像宋亚妮那样穿短裙丝袜的。
　　那男生眉清目秀，一副正太像，脸上写着乖乖牌三个字，身高却只有一米七左右。班小花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阵，那个男生居然目不斜视一点反映都没有。
　　这个男生竟是少年焦阳！
　　早先知道焦阳也在这个学校，却没想过他是这幅样子。还是那副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样子，似乎连走路都在思考问题。只是这么矮这么**的焦阳真叫班小花萌生笑意。想来被他妈逼迫带上了爱心妈妈牌枣红帽，这傻子，出门前哄哄家长就好了，路上也不知道摘下来。班小花一阵好笑叫了一声：“焦阳！”
　　焦阳抬头看了班小花一眼，并没搭茬，接着往前走。
　　班小花上前一步：“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焦阳没抬头，酷酷地答了句：“我从来不和陌生女人说话。”一张嘴，银光闪闪，对了，他矫正过牙齿。
　　班小花几乎晕倒，这个少年焦阳也太极品了吧。
　　焦阳不理他，她也不说话。跟着焦阳往学校里走。她很想冲上去说：“其实你的人生很悲催，不用刻苦学习了。反正你也没考上清华，去了华大念了八年书，出来还是个书呆子！”理性告诉她，这对焦阳会是致命的打击。她已经能想象到焦阳听了这些会浑身发抖大骂她是妖女。
　　不知不觉跟着焦阳直到他进了班级，她抬头一看，居然也是高二三班。这么说她和焦阳同班？那他居然说她是陌生女人？班小花心中突然温柔涌动，这一次她要静静看着焦阳如何长大了么？陪他走过青葱岁月，看看在她错过的几年中怪胎是如何养成的？只可惜她现在是班小花，不再是孟小舟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在这里，那么少女孟小舟在哪里？成年孟小舟又怎么样了？她立刻掏出手机，凭着记忆拨通了高中时代家中的电话，听到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班小花一愣，可能是记错了吧？还好前世孟小舟住在齐市，距离香城并不算远。她下定决心，一攒够钱，马上去看看家里。
　　她刚迈入班级，立刻听到有人怪叫：“这不是咱们的班花儿么？怎么红毛狗变成黑毛狗了？”
　　怪叫的男生肆无忌惮地坐在桌子上，一看就是那种精力旺盛无处发泄，转而欺负女生的少年。
　　立刻有人一唱一和：“邱磊，这你就不知道了，咱班花儿听说出车祸了，脑子撞坏了。”
　　邱磊表情诧异：“咦？不早就是坏的么？”立刻引起哄笑一片。
　　真无聊，班小花也不生气，张望了一下，找到挂着自己名牌的桌子将书包放下。
　　邱磊见状有些吃惊：“哎哟，咱班花儿脑子坏了，性儿也转啦。居然没泼妇骂街。大家伙儿瞧瞧，是不是脸成了车祸现场，不想当班花儿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班小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转身走到邱磊面前。邱磊吓了一跳，警觉地说：“想干什么？还想和邱少爷打一仗？”
　　班小花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前不管谁的过错，我和你打架，那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从今往后，我们重新开始相处，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向我真心诚意地道歉。”
　　邱磊听了班小花这话，错愕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道：“哥儿几个听见没有？班花儿要和我重新开始呢！”
　　全班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笑声未落，走进来一名将近三十的女教师，她恼怒地看了学生一眼，生气地说：“班小花，邱磊又是你们两个。早自习来瞎闹不学习，你们自甘堕落也就罢了，还影响别人！班小花，特别是你，你这回可出了名了，全年级倒数第一。一共四科，你得了四个F，我管你叫女F4得了？学校就不该收议价生，搞得班级乌烟瘴气……”
　　班小花彻底震惊了，以往自己生了气，训起学生也是这模样，却没想到，真落到自己头上是如此得难堪。
　　班主任足足训了班小花十分钟，方才解气。班小花不知道这十分钟是怎么过来的，身为优等生的她从未被老师如此训过，只觉得耳朵烧红，道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大多是看好戏的。
　　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座位，班小花低下头，完全听不见周围人说些什么。
　　滴答，一粒豆大的泪珠落在课桌上，全世界只剩自己的心跳。班小花连忙用手背擦干，当众流泪？这么没面子的事她可做不出。
　　第一堂课已经开始，她打开课桌，发现所有的教科书都在里面，掏出英语书来，崭新的甚至连书边都没裁开。
　　班小花头低低的，只觉得自己受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奇耻大辱，从此抬不起头来。泪珠如断线一般，一串串滚在书上，很快书页上字迹晕得模糊不清。她悄悄用手背去擦，一擦却落下更多串。
　　旁边悄悄伸过来一张面巾纸，她低声道了声谢。擦干泪眼，她对自己说：“不管过去的屈辱也好，荒唐也罢，继承了这个身体，就一并承受。擦掉眼泪，从哪跌倒从哪爬起，做个让所有人都尊重的班小花！”
　　她想到此处，抬起头，听老师讲课。这堂课是她老本行英语，这个老师讲得不错，有重点有扩展。她掏出笔记，工工整整地记下LessonFive,前面空白就让她空白着吧，她班小花的人生从第五课开始。她的手拂过书脊，突然感到一阵感动，当学生，认真记笔记，求知的大眼睛望着老师，多久没有这种感受了呢？
　　她不知道，旁边那个人吃惊地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第三章 被特困


　坐在班小花旁边的人叫王梓。时下正流行《流星花园》，尽管剧情俗套多处硬伤，可当年大S那一头妩媚动人的长发，F4清新的演绎方式还是吸引了无数高中生。王梓这种类似花泽类的忧郁型自然也成了大众情人，那是属于那个年代的青春狂欢，满足了无数少女灰姑娘般的梦想。
　　王梓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男孩，对人对事都淡淡的，这却成了他独特魅力所在。同桌一年，他几乎同班小花没说过几句话，他对班小花这种俗气还自以为有个性的女孩多少事有点鄙夷的。可今天从班小花一进门，他就觉得她整个人好像都变了，鬼使神差地递了张面巾纸过去。
　　班小花感激地冲他笑笑，意外地发现自己这个同桌还是个帅哥。一头自然泛黄的头发，鼻梁挺直，美好的如同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班小花的目光并无逗留，转而投向讲台。英语老师姓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立即感受到班小花特别的关注力，暗自称奇，不由得多留了几分心。
　　讲到简单的一题她心中一动，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点了班小花的名字。
　　班小花刚站起来，邱磊一干人立刻发出一阵怪笑，等着她出丑。班小花不慌不忙回答道：“这道题我们首先看选项，ABCD都是动词的各种时态，那么我们要知道这道题的考点在于时态。做时态题最重要的就是找信号词，在题干中我们可以找到bytheendoflastyear，明显的过去完成时标志，所以我们选A。”
　　班小花徐徐道来，不仅答对而且解释的清楚明白，俨然一个小老师，不光苏老师吃了一惊，就连全班同学也吃惊不小。班小花坐下，心里颇有几分得意，姐姐就干这个的，能不会么？
　　第一堂英语课班小花打了漂亮的一仗，心头刚有几分窃喜，却很快被后来的数理化打击得一干二净。
　　班小花本身是学文的，数学自高考完毕就彻底抛弃，平日应用仅限于买东西算账。再说数理化从高二开始就没碰过。焦阳曾开过玩笑叫她说出五种物理现象，想了半天最后说出两个初中学的升华，凝华其余的就再也说不出了。至于化学恐怕只知道水是H2O了，还是因为用过这牌子的化妆品。本来想重新生活好好玩，好好享受青春，看来当务之急还是把功课补一补。
　　尽管老师讲得如天书一般，班小花还是努力去听，不懂的地方全记了下来，落笔处如春蚕食叶。王梓看着班小花听不懂时伸长脖子瞪眼眼睛的样子更是诧异，心想班小花今天居然上课没看杂志发短信，还这么认真，果然如同变了个人。
　　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起，班小花手指酸痛，感觉打了一场硬仗，方觉腹中饥饿。高二三班中午带饭买饭的基本一半一半，这其中还有些微妙的差别。一般带饭的都是家里拮据一点的，为了省点钱，让孩子每天领个饭盒兜子上下学，青春期的少年自然觉得土气不好看，所以洋气一点的都是买饭吃。
　　班小花从前都是买饭的，今天特别要求家里早上做什么就带什么，又卫生又省钱。小花妈见孩子这么懂事心里特别高兴，特意炸了茄盒，老两口没舍得吃都给小花带上了。
　　第二节课间一般值日生把饭盒放进大筐送去锅炉房热饭，中午再抬回来。班小花去洗手，回来居然发现自己的饭盒被扣在地上，茄盒撒了一地。
　　班小花有些生气了，小花妈早上特意炸的，油溅出来还烫了一下，早上不管自己怎么让，老两口硬是一个不吃。现在居然一个个滚在地上，沾满灰尘。这午饭眼见是不能吃了。班小花回头看了一眼，邱磊一帮男生和宋亚妮一帮女生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眼珠子却滴溜溜往她身上转。她忍住气，把饭盒捡起，拿到水房刷干净，又用扫帚把地扫干净。
　　班小花这一举动颇叫人意外，热闹看够大家只好转头吃饭。
　　班小花口袋里还是有二十几块的，三五块钱就够买个盒饭了。可是她心里憋气，竟然怪起自己没看好自己的饭盒，叫地板吃了个痛快，半自虐半省钱，她拿起物理书看了起来。
　　邱磊依然不肯放过她：“哎呦，高材生真用功啊，女F4就是不同反响。这是要奔着考状元呀。”
　　一个满脸痘痘的男生不怀好意地笑：“啥叫女F4啊？哪F啊？”
　　邱磊眼珠子故意在班小花胸前打了个转：“我看没有F么？”
　　班小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高中生该说的话么？和地痞流氓有什么不同？她有种受了侮辱的感觉，腾地站起来，几乎冲动地向邱磊走过去。
　　握紧的拳头松开了，班小花深吸了口气，充耳不闻，坐下继续看书。
　　那伙人自觉无聊，也不再拿班小花开玩笑，只是高谈阔论，越发热烈起来。
　　班小花深知这等少年，无非是心灵空虚逞一时口舌之快，你若与他恨斗反而越激发其兴趣，置之不理自然消停。
　　看了一会，教室里热闹的厉害，班小花拿了本物理书到天台上透透气。二中教学楼建筑古老，倒别有一番风味。二楼建了一个平台，养了不少白鸽，在窗台上一坐，看看后院葡萄园，听听外面鸽子咕咕直叫，班小花闷气顿消，本来就是群小孩，何必同他们生气？
　　班小花突然发现焦阳也在旁边窗台看书，灵光一现，焦阳学生时代可是理科小王子，要是他帮帮自己，自然轻松进步。
　　“焦阳，这道题怎么回事？”
　　焦阳推推眼镜，有些好奇，这个姑娘平日只顾吃喝打扮，今天居然问自己题？语气中还带着那股子毫不客气，像是同自己认识多年？不过一谈到学习，他还是非常乐于助人的，他给班小花详细地讲了一遍。
　　焦阳讲完，看了看班小花清澈的大眼睛，突然说：“你没真明白。”
　　班小花突然想起第一次同焦阳见面，温馨涌上心头，老实地说：“我之前都没怎么学习，基础很差，确实不懂。”
　　“不要紧我再给你讲一遍。”
　　焦阳这股认真劲还真是自小如此。
　　班小花突然有些感动，拿笔认真记录，听了几遍，方有些明白。一转眼中休时间将尽，班小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多谢。”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班级拿了个酸奶出来，这是小花妈临走前给她带的，课间给她加餐，刚才几乎忘了。
　　“喏，给你。”小花把酸奶塞进焦阳手里。
　　焦阳一惊，又把酸奶推了回来：“我从不拿陌生女人的东西！”一转身，跑回班级，路过班级分担区，居然还捡了张废纸。
　　班小花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怪人。
　　下午自习课，班小花心无旁骛，将物理书从第一课看起，逐字逐句看下去，不懂之处标记清楚晚上回去查查高一教科书。这一看就看了两节自习课，铃声响起方才出了口长气，大半本过去，勾起不少回忆，成就感顿生。
　　“你出来一下。”一脸寒霜的班主任突然出现。
　　班小花心情正好，见了班主任脸色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走到班主任办公室，宋老师抱肩坐下，死死盯着班小花却不发话。
　　又来了，玩心理战术，也是从老师过来的，班小花知道这次出了大事。
　　宋老师终于开了口：“你怎么进来的，你我都清楚，像你这样的议价生不少，可没一个像你这么不省心的。按理说议价生没资格获得特困资格，可你偏偏有特困补助。我不清楚谁帮你办的，水有多深，可你严重违反特困生要求，我就得取消你资格。”
　　班小花是议价生？还同时是特困生？这也太矛盾了吧。难道家里曾经富过后来遇上什么变故？不像啊。
　　宋老师接着说：“有人向我反映你用新款手机，还把CD机带到学校过，书包里有上千元的钱包，是否属实？”
　　班小花一时错愕，并无反应。
　　宋老师看了看她接着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现在把你书包拿过来给我看看。”
　　“我有手机我承认，你取消我特困资格我也不反对。但你没资格搜我书包，我贫穷但不需要帮助，特困补助留给那些更需要帮助的同学吧！”
　　班小花说完这番话，转身出门把一脸震惊的宋老师留在办公室里。关上门，她贴着墙壁几乎瘫软下来，这是那个从不敢得罪人的孟小舟么？占据了班小花的身体是不是连她的叛逆也一并继承了？刚才她也是气急了，脱口而出，谁都知道得罪了班任的下场可是很惨的。
　　可能是她当过老师，同学欺负她她可以当成小孩子胡闹不理睬，可当这个三十多岁的教师说要搜她书包时，她真的忍不住了。
　　一夜之间，班小花是特困而且被取消资格的传言传遍全班。平时班小花花钱大手大脚，加上议价生的身份，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她生于富贵之家。如今特困生身份揭晓，那花的钱可就来路不明了。
　　传言说放学后有时有宝马来接班小花，又有人说看见过她和一个中年男子一起逛街，传得有鼻子有眼，叫人忍不住相信。
　　班小花觉得有些奇怪，学校为维护学生自尊心，特困生身份并不对外宣传，学生是不知道的，是谁发现了她的特困身份又向老师举报了呢？再者她刚同老师谈完马上又有人适时地宣扬了她特困被取消这一消息，而办公室里当时只有她和宋老师两个，看来这是背后有人。
　　班小花叹了口气，高中生并不简单，班小花的敌人看来远不止宋亚妮和邱磊两个。
　　
第四章 致富风波


　班小花回家一问才知道，自己原来每个月是领了学校二百块钱补助的。别小看这二百块钱，可足够她一个月学杂费的，班小花告诉她妈这补助没了，小花妈一听就急了：“这可是找人帮着办的，学校怎么说取消就取消了？我和你爸双方下岗符合资格，领这补助天经地义，不行我得找学校去！”说着就要直奔学校。
　　小花爸手里筷子啪一摔，竖了眉毛：“不许去！还想添乱？当初找他办这个补助我就不同意，现在还想丢人现眼？”
　　小花心中有愧，赶紧说：“爸妈你们别生气了，以后我省点花，假期打打工也就回来了。”
　　小花妈仍然气愤难平，可是小花爸发了话也不敢再提去学校闹的话。
　　小花想起中午很多同学买饭的事忙说：“我们很多同学中午都出去买饭，校园小卖部的盒饭要五块一盒，不如妈你以后去校门口摆摊，估计买的人会不少。”
　　小花妈看了她一眼：“从前我提过你不是叫我不许去么？”
　　班小花立刻明白原来那个班小花一定是怕被同学发现自己的妈是个摆小摊子的。
　　“老班你看行么？”
　　小花爸呵呵一笑：“这事我看行，学校旁边什么都好卖。”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别说生意还真不错，大中午早早排起长龙，小花妈手上紧忙活，可是后面不少同学见队伍太长纷纷放弃了。
　　“妈喝口水！”小花给她递过一瓶水。
　　小花妈接过水脸上乐开了花，这闺女是真变了。
　　“班小花，你来买煎饼？”问话的班里最漂亮的女生林潇潇，成绩不错家境也好，可谓天之骄女了。邱磊他们开玩笑说班小花是班花儿那是纯粹的讽刺，这个林潇潇才是真正的班花。
　　班小花乐呵呵：“这是我妈，以后你们常光顾啊。”
　　林潇潇不可置信，嘴上却没说什么。
　　小花妈喝水的功夫后面早有人不满意：“快点，一会上课了。”
　　“好嘞！”小花妈把水放下，急忙又忙活起来。
　　一中午下来，下午就慢慢没什么人了。
　　“煎饼果子这个得现做，比较费时，学校也就中午晚上两段时间，做的久卖的就少了。我看咱们不如做盒饭。”晚饭时小花说。
　　小花妈倒是挺高兴：“这一天挣了五十多哩，我看挺好，就这么着吧。”
　　小花爸给小花加了口菜：“我看姑娘说得对，盒饭应该卖得更快，赚的更多。咱姑娘车祸后好像整个人都开窍了，我看啊，这车祸反倒是福不是祸。”
　　小花妈有点犹豫：“这盒饭投入大，能行么？”
　　小花爸呵呵笑道：“有啥不行，试试看呗，煎饼果子不是卖的挺好么？”
　　第二天小花爸特意请了一天假，两口子早上四点就去批发蔬菜，又怕吵到姑娘睡觉，菜板搬到楼下去切菜。
　　卖盒饭果然快多了，五十盒一会功夫就卖个干净，一盒卖三块五，赚两块，转眼就是一百块。小花妈简直乐得合不拢嘴，雄心勃勃次日要做一百盒。这样一来全家都兴奋了，小花提议：“中午不少同学懒得出去吃，咱们干脆提前预定送货上门。学校走廊里就有公用电话，有些学生自己也有手机。打电话订餐，咱们送到班级。学校进出得用学生卡，你们进不去，我中午给他们送去，这样买的人就更多了。你们也大概有个数，就不会准备多了少了的。”
　　小花妈听了很高兴：“这主意不错。”
　　小花爸则犹豫了一下：“闺女我们这么辛苦可都是为了供你念书，书念好了才是最重要的，你最近的心思是不是放在咱家的生意上多了点？”
　　小花明白父亲的疑惑：“放心吧，学习上，我是不敢放松的，从前底子差，现在弦绷得紧着呢。”
　　这话是实情，班小花的进步可是有目共睹的。英语语文不用说，数学算是重新捡起，可理化生就是重头学起了。班小花倒也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回家从初中理化看起，兼顾着每天学的内容。常常是泡一大壶茶，边看边学，直到茶水喝完，时钟也差不多指向十二点。
　　第二天早起又匆匆上学去，到底是年轻，总觉得有股子使不完的力气，每天精力充沛的很。
　　中午依然是每天去二楼平台学习，偶尔问问焦阳题，他都耐心解答，但是若是说上点别的，他又不肯开口。班小花是又好气又好笑，重来一遍的话，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到一起的吧。
　　小花的变化，她爸都看在眼里，心里颇为欣慰，让闺女知道知道养家的艰难也好，他便同意了小花的提议。
　　“小花，高三二两份，高三五七份，高二一三份，高一二一份，都给你写明白了，送去吧。”
　　“好！”班小花清脆地应了一声，提起系好的大袋子就往学校里走。
　　“这傻孩子，分成两次送，一次可拿不了！”小花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添了一句，脸上却露出笑意。
　　这一招果然奏效，小花家的盒饭居然一天卖了一百二十盒，卖光了还有人打电话进来要送餐，看来明天得多做点了。
　　小花正在兴头上，晚上坏事就来了。
　　那份盒饭是送往音乐教室的，小花并不熟悉音乐教室，更不知道那个点是不会有人在的。
　　小花敲敲门，门自己开了，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好像在熟睡中。
　　“同学，三块五谢谢！”小花往里一进，后面的门突然关上了。有人的脚步声跑远，显然是一伙的。
　　小花有点慌了，着了人家的道了！她骇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转身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那个男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却是邱磊。
　　小花心放下来了，毕竟是一个班的，顶多开开玩笑，不会做什么坏事。
　　一如既往，邱磊一脸坏笑：“哎呦，这不是班花儿么？该送外卖啦？”
　　“三块五。”小花也没什么好气。
　　“钱差不了你的。”邱磊抽出一张百元大票。
　　“找零的，没钱找！”
　　“你这服务态度可不怎么好啊！以后谁还买你东西？”
　　小花一想也对，口气软了些：“这样吧，你没零钱下次再说。给我开开门，我还得去别的班送盒饭。”
　　“慢着！”邱磊叫住班小花。
　　不知哪一年的蓝色天鹅绒窗帘半掩，暮色自窗外射进来，映在邱磊脸上。他眼睛里晶光四射，闪烁着班小花说不清的内容。他的眼神看得她突然心慌起来，可又说不上为什么。
　　“你让我亲一亲，就把这一百块给你！”
　　班小花每个毛孔都被怒火点燃，她转身就死死去拧门把手，那门把手几乎让她卸了下来，门还是关得死死的。
　　邱磊有些慌了，想起门外那伙弟兄，打赌输了是小，面子可不能丢。想都没想他脱口而出：“班小花你假清高什么？谁不知道你见钱眼开，给老男人当女朋友？邱少爷也有钱，你跟着谁都一样，不如跟着我算了！”
　　班小花不为所动，发疯了似的去掰那个门把手。
　　邱磊急了：“卖给谁都一样，卖给我算了！起码我还年轻点！”
　　班小花突然停了手，想都没想转过身甩了邱磊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了。
　　邱磊闹了，自小就是小霸王的他现在居然被女人打了一巴掌，而且是他最痛恨的班小花。
　　“女人，得罪我可没什么好下场！”他喉咙里发出诅咒般的声音，一手掐住了班小花的脖子，将她后脑抵在门上。
　　班小花突然怕了，眼前这个少年眼里闪动着骇人的光，像是发了狂的野兽。
　　他不会掐死我吧？报纸上这种少年杀人事件太多了，班小花暗自思付，早知道不惹他就好了。
　　清风吹过，窗帘拂动，邱磊脸上阴晴不定，对付班小花这种人，硬来她说不定挽袖子跟你打上一架。她最近好像是变了些，神情像个刻板保守的老姑娘，她脸上的神情叫他突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不让我亲，我就偏要亲一亲！”
　　
第五章 我们扯平了

　班小花说啥也不送饭了，小花妈连连追问，小花只说耽误学习。小花爸到底开明：“闺女说啥就是啥，不送就不送，现在赚得够多了。”
　　小花妈到底心有不甘：“闺女都是你惯得！”
　　小花爸哈哈大笑：“我闺女我不惯谁惯？”
　　平时小花早早就到学校了，今天却脚下磨蹭一番，眼看快到早自习时间才随着大路人马匆匆进门。
　　一进门，她忍不住往邱磊座位上看了一看，只见那混世魔王头上缠了纱布，大肆叫嚣着谁借他一本作业。
　　有好事的问：“哥们今儿换造型了？头上怎么缠一纱巾啊？”
　　邱磊毫不在意：“这你就不懂了，如今这才叫潮流。”
　　那人说：“是挺潮的，不过你这纱巾绑得不够艺术，绑成个蝴蝶结才好看。”
　　邱磊哈哈大笑：“行啊，哥们，那你给我绑绑。”
　　那男生也毫不客气，上前将头顶余出来的部分绑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大家一看，笑得快岔气。
　　有人忍不住问道：“哥们这头到底怎么回事啊？”
　　邱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小花一眼：“这个——”他顿了一下，吓得小花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邱磊拖着长音：“一不小心叫我们家狗给咬了一口！”
　　这话一出，大家更是笑成一团。
　　小花回到座位上，魂不守舍地呆望着邱磊头顶那只骄傲绽放的大蝴蝶。一堂课下来连王梓都看出了点门道，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了？”
　　“啊，没事。”小花连忙回过神了，这可是化学课，放松不得。专心听课却怎么也听不下去。
　　她虽然曾是个成年人，到底是一直在校园里呆着的乖乖女，哪里懂得这些不良少年的心思。她很怕邱磊报复她，是找一群人揍她一顿还是弄点硫酸毁她容，她吃不准，想了想更加害怕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昨天哪里来的勇气，半是厌恶半是厌恶，豁出去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她居然从旁边抡起一把椅子照着邱磊就是一记。
　　邱磊早知道班小花不是善类，却没想到这般神勇，一不小心头上挂花，倒是愣住了。
　　班小花一不做二不休，用椅子砸向门锁，居然将门锁砸坏，推开门跑了出去。
　　他不会死了吧？会不会进监狱，这个班小花还没满十八岁呢，可是十岁是有了的。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会不会被判死刑来着？
　　班小花魂飞魄散，反复再想他不会死了吧？他不会叫我打死了吧？
　　邱磊的几个哥们本来跑远了想叫邱磊好好耍耍这个班小花，后来看见班小花先跑出来了，赶紧往回跑，看见邱磊坐在地上愣愣的，脸上一个掌印，头上流了血不禁吓了一跳：“邱少，怎么回事？”
　　邱磊好像被打傻了：“那婆娘削了我一下。”
　　“用不用哥几个——”
　　邱磊赶紧制止：“不行，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邱磊是完全傻了，他平日总以邱少爷自居，几个哥们也戏称他是邱少，谁知今天被个女娃子扇了耳光又被椅子砸了一下。原本只是耍耍这个外卖小妹，后来看见她清澈眼里滚动的惊恐神色，粉红色的双腮，别在脑后的乌黑头发，他居然鬼使神差地真想亲上一口。
　　谁知她发起怒来倒像炸毛的小猫，不小心被猫爪子挠伤，还真有点火辣辣的疼。不知怎地，班小花刚才那副拼了命的架势，他还真有点被骇到。“我是不是疯了？”邱磊暗自想。他是个混人，分析不明白自个儿的心理，回到教室却发现班小花已经回家了。
　　班小花躲在墙角处，看着邱磊往外走。
　　走得挺正常，手脚配合协调，看来没什么大事，她稍稍松了口气，又开始担心邱磊的报复，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现在。
　　谁知邱磊暂时没找她麻烦，音乐教室的老师到找上门来。说是教室门被人砸坏了，有人看见高二三班的学生曾经进出过。
　　为这个，宋老师特地把自习课改成了班会，她站在讲台上一圈圈扫视每个人的面孔。她也带过不少班级，却没有一个像这个班级这么叫她头疼，三天两头出现问题。
　　“谁干的？说！不说就全班下楼跑十圈！”
　　班小花心虚得几乎要站起来，突然邱磊站了起来：“我干的！”
　　宋老师一看是邱磊倒是并不意外：“还有谁？据说有好几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像跑出来的还有一个女生。”
　　班小花坐不住了，只觉得头上冷汗淋淋，要是站起来再像上次一样当众被羞辱一顿可怎么办？这还是轻的，要是闹到家长那里，问题可就严重了。
　　谁知邱磊一口咬定：“就我一个。”
　　“哦？”宋老师显然并不相信：“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去那里，又为什么砸坏音乐教室的门？”
　　“没什么，就是郁闷。”
　　“郁闷！”宋老师脸色一沉，“邱磊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跟我出来！”
　　走廊里传来了宋老师的狮吼功：“把你家长给我找来！太不像话了！不想念了赶快走，一条鱼搅得一锅腥……”
　　小花不知道这趟自习课是怎么过来的，王梓见她魂不守舍，忍不住伸过头来看，只见小花无意识地在练习册上画了不少圈。
　　“练习册要交的。”他好心提醒。
　　小花如梦初醒，连忙拿出涂改液，心里却仍是惴惴不安。他会不会把我供出来？他刚才没有承认难道是为了单独和老师反咬一口？
　　班里乱成一锅粥，焦阳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黑板上写下一个大字：自习课，请安静。
　　字迹刚劲有力，潇洒漂亮。
　　都是青春期少年谁理这个，甚至还有人轻轻“切”了一声。不过教师里渐渐安静下来。班小花往焦阳那里看去，只见他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做数学题。真是个典型的好学生。
　　过了一会邱磊终于回来了，满脸得意之色，他那几个同伙一看甚至吹起了口哨，“邱少，怎么样？”
　　邱磊拨了一下头上的纱布蝴蝶结，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老师，我头晕！”
　　众人大笑。看来是邱磊装病，宋老师不敢再批评他，万一出了事情岂不是要上新闻？
　　邱磊看都没看班小花一眼，大刺刺坐回座位，左顾右盼。
　　邱磊到底没有出卖她，八成是理亏，班小花暗想。
　　隔了一会，后面传给她一张条子。班小花打开，上面歪歪扭扭几个难看的大字：班小花，我们扯平了！！！后面三个感叹号触目惊心。
　　班小花一笑，心想这字可真够丑的。
　　
第六章 第一次期中考试


　邱磊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在此之后他再没找班小花麻烦，也没有搭理过她。班小花这才松了口气，可惜这位爷不找她麻烦了，那位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宋亚妮为人虽然嚣张讨厌，但平时出手大方，经常请同学吃个和路雪之类，人缘倒比班小花强了不少。眼见着班小花平静几天，她可不乐意了。
　　“雯雯，你知不知道咱们班有个贱人居然抢我男朋友。”
　　“谁这么恶心人呀？”许雯雯配上夸张的表情一唱一和。
　　“当然是那个家里穷得要命，装成富家小姐的某人了。”宋亚妮眼睛瞟了瞟班小花。
　　班小花心里好笑，不用这样，大家也知道是她。
　　女生的恨意远比男生来的绵长，而且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自此班小花常常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几道划痕，上面是：贱人或是不要脸。她心里一笑，感慨宋亚妮词汇的贫乏。
　　要么就是排队时被人挤了一下，新买的教科书上多了几点墨水。班小花全当没发生过，也不去找宋亚妮评理，反正都是些小伎俩，她倒也不在乎。
　　看来和老师汇报的人并不是宋亚妮和邱磊，他们一个傻姑娘，一个傻小子，折腾不出什么花样。那人到底是谁呢？
　　日子也就这样过去，宋亚妮坚持地使着这些小伎俩，班小花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了，看看她什么时候有重样厌烦的一天。很快迎来了班小花的第一次期中考试。这次考试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摩拳擦掌甚至有些期待这次考试了。
　　为了这个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就连吃饭都两只眼睛盯在书本上。
　　首先考的语文没有问题，英语更是小菜一碟，她甚至答完之后故意填错了几个阅读，怕分数太高容易引起怀疑。
　　接下来的数学有点难，后面四道大题只答上了两道半，还不知道对不对。
　　物理则让她彻底懵了，公式定义记得很清楚，可肯本不知道怎么运用。眼见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她急得抓耳挠腮，只好把自己会的都答上，算一算及格都很危险。
　　化学也是同样的情况。
　　班小花有点泄气了，自己从前可是考场的不败将军，何时被理化难倒了？自己果然是没有理科天赋。
　　隔了几天，一科科卷子发下来，教师里就只听见一片哀叹：“晕死，这题也能看错！”
　　“这回惨了，估计倒着排了。”
　　“我妈回家又得唠叨。”
　　班小花的卷子一门门发下来，数学103倒是不好不坏。物理62，化学70，语文128，英语居然打了140。除了故意填错的那几道，作文扣了四分，剩下全对。
　　学委把学年大榜贴到教室前面，同学们一个个顾不得矜持冲上去看自己的名次。
　　班小花不爱凑热闹，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和人挤来挤去看名次是很没面子的行为。
　　宋亚妮看见班小花一个坐在座位上会错了意，大声说道：“有的人天天学得拼死拼活，我倒要看看她考了多少名！”
　　宋亚妮上前一看，立刻黑着脸回来了：“居然考得那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抄的？”
　　前排的沈笑笑转过头来，笑得露出了两粒虎牙：“班小花，你这次考得不错啊，班级20，学年97。”
　　班小花立刻喜欢上了这个虎牙姑娘，客气道：“还好。”其实她心里是不满意的，毕竟她付出了不少。
　　班小花走到窗台边，打开窗子透了口气，心里却涌上一阵挫败感。
　　“你考得不错。”焦阳走到她身边。
　　班小花一愣，焦阳也会注意她的成绩？
　　面对焦阳，她不再掩饰，一脸哭丧状。
　　“卷子拿来我看看哪错了？”
　　班小花醍醐灌顶，立刻取来卷子，认真地同焦阳研究起来。
　　“你公式记得很牢，可是不太会灵活运用，可能主要是平时练得少，买两本练习册做一做。志鸿优化设计不错，难度适合你。”焦阳的语气淡淡的，又带着那股子认真劲，班小花看着他半垂的眼帘，长长的睫毛突然有种感动。
　　她不禁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正太啊，干净利落的寸头，白衣蓝裤，眼神清湛。他认真时候的样子，像是那个来自外星的小王子，固执地认为他的玫瑰是唯一的玫瑰。可惜现在女生价值观审美观变异，一股脑喜欢忧郁男孩。
　　讲完题，不知不觉天色放暗，远远地灯火闪耀，天空中几颗星子，映得焦阳班小花脸上橘光浅淡，两张年轻的面庞凑在一起，看得却是一张卷子，无关风月。
　　年轻真好。
　　班小花的成绩引起了轰动，苏老师很激动，到底是年轻人，为了鼓励班小花，自掏腰包请班小花吃雪糕。吃的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可爱多，班小花咬着那只蛋卷，从嘴甜到心里。
　　班任宋老师则有些怀疑，可又没捉到什么把柄，再说小花的努力是人人都看得见的。宋老师换了种特殊的方式鼓励大家：“班小花都能进步，你们怎么不能？”
　　这话听起来不太好听，班小花只当是真心夸她进步。
　　她按照焦阳的话买了练习册，几乎花掉身上所有的钱。从前这二十几块对她来说不过是杯咖啡，现在却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
　　回到家，班小花把卷子里的错题一一改好，甚至每个错误做了注释分析。班小花一向认为考试是最能暴露问题的。
　　改完卷子，摊开那本练习册，深吸一口气，埋头其中，每做完一章用红笔批注。看着自己过分工整秀丽的字迹，班小花突然觉得她是爱上了这种认真做练习的感觉，就像是爱上了这种青涩的校园生活。
　　做完三章，班小花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看看夜黑如漆，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成就感，她索性打开窗子，像自己年轻时候做过那样，对着外面大喊一声：“班小花，加油！”凉风拂面，畅快淋漓。
　　小花妈在隔壁听见有些诧异：“这孩子怎么啦？”
　　小花爸笑呵呵：“甭管咋样，咱小花总算走到正路上来了。”
　　
第七章 两种矛盾


　小花家的盒饭摊尽管少了小花的送货上门服务还是因为味道好，价格便宜生意不错，可这样却也抢了校内小卖部的生意。
　　这个校内小卖部虽然是个人的，可是明显的“我上头有人”，新闻甚至曾经曝光过它同外面的差价，可老板供求关系学得好，我就是垄断，你爱买不买。这两天老板的五元盒饭剩了不少，一打听原来抢生意的来了，这还得了？赶紧请门口的保安喝了一顿酒。
　　于是第二天保安终于在小花妈往栏杆里替盒饭的时候伸出了泡椒凤爪。
　　啪地一下，盒饭掉了。
　　“干什么呢？撤了撤了，这是学校，不是你家，想摆摊就摆摊，你经谁批准了？”
　　小花妈有些惊恐，前一阵子摆得好好的，保安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怎么突然发难？她更心疼的是那个盒饭，白花花的米饭掉在地上，还有香喷喷的回锅肉，自己平时都不舍得吃，都捡白天卖剩的吃。
　　“好好说，别糟蹋粮食！”
　　“就糟蹋了怎么样吧？”保安冲出大门，伸手去掀小花妈推车上的盒饭。
　　小花妈彻底傻了：“我不摆了还不行么？别，别动手！”
　　班小花正在窗台边温习功课，沈笑笑突然跑了过来：“小花，你妈和保安打起来了，快去看看！”
　　小花头嗡地一声，转身就往楼下跑，飞奔到校门外一看，正好看见小花妈和保安拉扯起来，保安推了一下，小花妈跌倒在一堆盒饭之中，黑色裤子上沾满了米饭粒，很是狼狈。
　　强烈的愤怒冲上心头，她一步冲上去质问：“凭什么打人？哪条校规规定你们砸小摊了？”
　　保安看看比他矮了一头不止的小女生，哼了一声却不搭理，边往回走。
　　班小花一把拽住保安袖子：“站住！立刻赔礼道歉！”声音愤怒地颤抖。
　　保安有点奇怪，这个娇小的女生身上有种威严的力量。他看看周围围观的同学，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她这是无照经营，影响学校秩序。”
　　“她无照经营是她不对，学校有没有文件说你可以砸摊子打人？你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你权限有多大，告诉我们！当着这么多同学面前欺负一个女人，导致这么多人围观，你有没有影响学校秩序？你的打人砸摊执照呢？拿出来看看！”
　　班小花这一席话掷地有声，保安一时语塞，恼羞成怒：“你再妨碍我执行公务我给你送校长办公室去！”
　　小花妈一听涉及小花，赶紧抹抹眼泪：“我们错了，我今后再也不来摆小摊了。小花你快去学习，别管这些闲事！”
　　一听小花妈卑微的语气，强忍住的泪水，小花辛酸不止，难道有人生来就如同草芥么？见谁都带着习惯性讨好的笑，哪怕理亏的是对方？不，不能忍。
　　小花拽着保安不肯撒手：“正好，咱们就去和校长说说你的权限！”
　　保安闹了，这女生怎么没玩没了，他象征性地举起拳头，吓唬道：“松手！”
　　一道身影冲了上去，照着保安就是一拳。
　　保安没防着旁边有人，一拳正中面孔，立即鼻血长流。
　　邱磊雨点般的拳头落了下来，保安抱头躺在地上，完全没了平日的嚣张气焰。
　　一时大快人心，在场看热闹的不少还趁乱喝了几声采。
　　邱磊也不知道自己走过校门目睹这一幕的时候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冲了上去。就是在校长室里，他也答不出。
　　李校长叹了口气：“邱磊，我和你爸妈可都是多年的交情了，他们让我平时对你严一点，出了这样的事，我可怎么和他们交代？”
　　邱磊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改往日不羁个性，完全没把李校长的话听进去，他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冲上去？
　　李校长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叹了口气：“这事换到别人身上怎么也得开除学籍，我这次就给你个留校察看两年，老老实实把书念完，毕业前不许再犯事！”
　　邱磊连忙点头称是，心想什么留校察看，到毕业不一样给撤销，否则自己家那个老娘不闹翻天才怪。
　　回到班级，正是下午自习课，早有弟兄怪叫：“这不是英雄回来了么？”
　　另一个很有默契地配合：“前一阵子不还和班小花吵得不可开交么？这次为什么英雄救美啊？”
　　班小花突然耳朵烧红，只觉得道道目光射向她。
　　谁知邱磊哈哈大笑：“我和班小花的矛盾，那是人民内部矛盾，和保安的矛盾那是敌我矛盾。再说了，谁说她美了？我看她最少的就是两样美！”
　　“哪两样？”
　　“内在美和外在美！”
　　众人的哄笑让班小花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潮又泛了上来。
　　邱磊有些得意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有种操控成功的快感。
　　邱磊才坐下，有张条子传了过来，上面的字迹异常娟秀：谢谢你。
　　没多久班小花受到了邱磊的小条，龙飞凤舞的大字触目惊心：班小花，这次你欠我了！！！
　　班小花笑笑再没回，心里却琢磨起来了，邱磊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传言说家里和校长关系不错。从这次打学校保安这么大的事也不了了之也能看得出来所言非虚。这次欠了他一个情，恐怕得请他吃顿饭吧。他要是挑太贵的地方可怎么办？家里本来就不宽裕……
　　一想到家里她不禁皱了眉头，一车盒饭至少成本几百块，前两天赚的钱几乎全赔了进去，小花妈的个性能受得了么？
　　有一次家里做了红绕肉，小花妈非说自己不爱吃这个油腻腻的，一个劲叫她和小花爸吃。
　　可吃完饭，她去刷碗时一看，小花妈正拿着刚刚掉在地上的一块红烧肉，清洗干净，闭着眼像得了什么珍馐美味一般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眼泪顿时将要涌出，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在家干的活最多，吃的肉最少，吃得剩饭却最多。每天早晨起来给自己做饭带饭，然后带着一身烟火味跟人挤公车。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母亲才能做到吧。
　　小花的担心不无道理，小花妈半是上火半是受惊，回去就病了一场。摊子是没法摆了，这几日家里都陷入了愁云惨淡中。
　　小花主动承担了家务，手脚麻利，做出的饭倒也好吃。连小花妈都啧啧称奇，连问她怎么会的。
　　当初自己租房子一年学会了不少家务，做饭倒也说得过去。小花俏皮一笑：“妈你做饭和饭店厨师一个味，我天天看着，当然也不能错喽！”
　　小花妈多少有些欣慰，原来小花虽然成绩不好，她倒是也从来没让小花干过一点活。现在看来自己多少也有点误区，放手让孩子干点，也许对她好处更多。
　　小花笑盈盈：“妈，你平时太辛苦了，以后我也多帮你干点活，让你轻快点。以后别什么事都往心里去，日子还长着呢！”
　　小花妈心里居然舒坦了不少，点点头，看着闺女忙这忙那。这闺女虽说像是变了个人，可真是越变越懂事了！
　　小花正在擦地，短信铃声响起，她拿过来一看，只见电显是被利用一号，内容却让她觉得有点惊悚了：从香港回来了，宝贝想不想我？
　　
第八章 浩然


　小花看了短信心中一跳，连回的勇气都没有。轻轻把这条短信删掉后，却发现随之而来的惊恐是删不掉的。
　　这个手机不会也是他买的吧？一个高中生哪来的手机？想到这里，甚至连手机也开始烫手了，小花连忙把手机关掉，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第二天去上学，离着老远就看见门口保安的居然带上了头盔，班小花忍不住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保安看了她一眼，脸上居然可疑地红了一红。小花心里舒畅，颠了几步进了学校，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居然开始像个真正的高中生，好像每一寸肌肤都在生长，每一根发丝都在绽放。她摸摸自己已长到齐肩的头发，突然觉得年轻真好。
　　坐到自己座位上，班小花发现王梓已经来了，见她来了，将一兜葡萄挂在两个课桌之间的粘钩上。
　　班小花和王梓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融洽了很多，现在两人更是实行了共产主义。这在很多同桌之间都是很流行的，一个人带吃的，必定要分给另一个人。
　　事情起源于小花家的鸡蛋，小花家不宽裕，不能和其他同学一样带些巧克力派，汉堡之类，但是小花妈说小花每天用功辛苦，一定要带两个煮鸡蛋课间加餐吃。
　　课间加餐吃煮鸡蛋自然是再土气不过的，可小花不在乎，每天捧着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上学她的心里就暖暖的。
　　王梓习惯性的不吃早饭，有一天饿得发晕，就像她讨了个煮鸡蛋。狼吞虎咽塞进嘴里连呼好吃，小花也不是吝啬的人，每天都分给他一个。王梓自然带了东西也分给小花吃。不过王梓带的基本都是在外面买的，像是零食之类，有时也会带些水果，基本上都是他在路上买的，每次拿到班级都还没洗。
　　王梓带的东西要比小花的鸡蛋贵不少，小花有时不好意思吃，推脱说不爱吃。王梓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非说小花家的鸡蛋让他有种家的感觉，千金不换。
　　班里好像传言王梓的父母离婚了，这也就是没人给他带间食的缘故，小花也不好再推脱，两个人倒是成了一对吃友。
　　王梓把葡萄挂在两人中间，两人上上课，不时趁着老师转身塞粒葡萄在嘴里，再悄悄把皮吐出来，刺激之余葡萄反而更好吃了。
　　班小花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你这葡萄该不会从后院偷的吧？”
　　王梓目视前方，假装用心聆听老师教诲，嘴唇不动发出声音：“后院的葡萄本来就是给学生吃的。”
　　班小花暗自好笑，班里的女生要是知道王梓原来是这样的人，只怕忧郁王子的形象要彻底打破。
　　第一节课结束，两人的葡萄也吃的差不多了，班小花拎了湿漉漉的塑料袋去门口扔掉，突然听见有人站在门口叫她：“班小花！”
　　她一抬头，撞上了一双眼，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秦浩然！”
　　秦浩然是她上辈子青春岁月里的一道遗憾。
　　她曾自以为自己深深地喜欢过他。
　　是高一的那个冬天，同学都把羽绒服放在后面的一排桌子上。班主任看了觉得影响整度，叫人放在了柜子上面。放了学她踮起脚尖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
　　秦浩然站在她身后，轻轻巧巧地拿了下来，向她微笑：“给你。”
　　就是那个微笑让她瞬间沉沦。
　　年轻时候的爱与恨总是来得那么轻易，而又是那么固执。
　　从前秦浩然三个字对她来说只是个符号，从那天开始，这三个字有了魔力，轻轻在心里念上两遍，她就会有种甜蜜的悲伤。她开始关注他，他每天穿了什么，如果偶然他们穿了同一颜色，她就会有种暗暗的喜悦。
　　她还喜欢玩一个叫找秦浩然的小游戏。课间从窗台望下去，她可以在十秒钟内找到下面熙熙攘攘中哪个是秦浩然。
　　秦浩然的各种衣服，他什么时候新剪了头发，他每天上学的路线……她每样都记在心里，偷偷地玩这些小游戏，那三个字也一点点地刻在她心上。
　　她记得某次月考，秦浩然坐在她后面，却忘带了2B铅笔，问她借。她只带了一只两头削好的铅笔，毫不犹豫地掰开递给秦浩然。
　　他慌忙摆着手说不用掰，再问别人借，她不知哪来的胆子毫不犹豫塞在他手心里。
　　考试后秦浩然没还给她，她暗暗有些窃喜，他有了一件她的东西了，是不是以后每次看见那支笔，他都会想起那个毫不犹豫的女孩？
　　她甚至每次考试都带着两套笔，万一和她学号连着的秦浩然又忘带笔了呢？
　　可惜秦浩然高一结束就转到香城了，整整高一一年，他们都没有说过几次话，他却成了她记忆中最青涩的一段回忆。她没胆子问他的联系方式，甚至不知道他转到哪里，只是偶尔去香城，她会想这是他所在的城呢。颇有些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的意思。
　　她却万万没想到，秦浩然此时出现在她面前。
　　他转到了香城二中？
　　班小花的脸炽热起来，说话也不利落了，她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才会这样。
　　秦浩然有些诧异，大家说班小花变了，他只当她又耍什么花招。眼前的班小花乌黑发丝披在肩头，双眼明亮有神，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却有种说不出的青春活力。和过去那个浓妆艳抹的不良少女判若两人。最不可思议的是，她脸上居然带着种温柔的羞怯，这种羞怯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也愣了，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天说了句：“宋亚妮在么？”
　　班小花突然反应过来，原来秦浩然就是宋亚妮口中的那个男朋友！
　　巨大的失望淹没了她，她原来就知道秦浩然会按着正常男生的轨迹，恋爱，结婚。但是她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对象是宋亚妮。
　　“她不在，可能去厕所了。”
　　班小花转身回到座位，手上还拎着那只湿漉漉的塑料袋。
　　门口传来宋亚妮欢呼地一声，她忍不住抬起头，看见宋亚妮脸上毫不掩饰，过节般的喜悦。
　　她的耳朵忍不住竖了起来，听着宋亚妮欢快的声音。
　　“浩然你是不是来看我？”
　　秦浩然不动声色地移开她的手臂，“我妈从香港回来，让我给你捎几件衣服。”
　　宋亚妮接过袋子：“替我谢谢阿姨，哪天来我家好好吃一顿。”
　　“恩，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班小花断定：秦浩然不是宋亚妮男友，甚至对她有一丝丝厌烦。
　　宋亚妮转回身，撞上班小花的眼神，突然有种了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女孩也好，女人也好，雌性动物天生就有种对情敌敏锐的直觉，可惜宋亚妮却少了一丝秦浩然对她的直觉。
　　秦浩然，秦浩然，她心中反复默念，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那个夏天。
　　
第九章 黑色轿车

　一出校门，班小花就觉得不对劲，校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她一出来就按了生喇叭。她从窗子里往里望去，司机位置上坐着个中年男人，看不清面孔。
　　她突然想起那天的短信，突然如碰上毒瘤般，转身就跑，一头撞进了后面男生的胸膛里。
　　邱磊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心里有种好笑：“班小花，你可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人情呢！”
　　“现在就还！”班小花拽着他胳膊拼命往前跑。
　　邱磊不由自主地被那只纤细的胳膊扯住，随着她往前跑，心里七上八下，有种说不出的雀跃。
　　他们沿着学校后面的小巷子跑，一直跑到确定他们追不上的地方，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班小花松开手，邱磊倒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邱磊背后的墙壁上不知被什么人画的涂鸦，一个男人的左侧面和一个女人的右侧面拼贴在一起，很是特别。
　　“邱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行啊，有些日子没吃海鲜了，去满春园吧。”
　　班小花吓了一跳，本来KFC都超她预算，01年貌似没有优惠卷吧，她记不清了。她慌乱起来：“我没那么多钱，要不下次再说吧！”
　　邱磊哈哈大笑：“班小花，你还真是个小气鬼，咱们学的那个看着两个灯芯就闭不上眼的就是说你吧？”
　　“那是严监生，没想到你还偶尔听听课。”
　　邱磊略有些得意：“那是自然！”
　　“吃饭我是请不起了，除非是食堂的小炒！”
　　邱磊挑了挑眉毛：“班小花，没人像你这么精打细算的，请人吃饭请到食堂去，你不嫌寒颤我还嫌呢！”
　　早知道邱磊是少爷脾气，班小花有些无奈：“那你说到底怎么办？”
　　邱磊琢磨了一下才说：“要不你送我个片刀吧？”
　　片刀，这是什么？切水果用么？学校文具店应该有卖的吧？好像价格也不会太贵。班小花一口答应下来。邱磊的嘴边荡起了笑意。
　　这个班小花脸上总是带着种大义凛然的劲儿，活像她不是问题少女而是个人民教师。刚才的小桥车他不是没看见，只是更觉得班小花神秘难测。
　　于是第二天，班小花就去了附近的文教店：“有片刀没有？”
　　文教店的老板的回答也十分有才：“片刀没有，有刀片你要么？”
　　这已经是班小花跑的第五家了，她也累了，买了柄水果刀回去。
　　班小花的礼物叫邱磊一伙人开心的很，足足大笑了一中午。
　　“邱少，咱班花儿对你好像有意思啊！”
　　“瞎说，她有意思杀我还差不多。”邱磊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涌上一丝得意。
　　班小花有些恼怒，原来他是耍着自己玩呢，叫自己买什么片刀，不过也怨自己，活了这么大居然没想到邱磊的片刀是古惑仔砍人用的，还以为他要买来切西瓜，削苹果。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为邱磊担心起来，他要片刀做什么？难道要打架？接下来的事让她不寒而栗。
　　班小花面色阴沉，走到邱磊旁边：“邱磊你出来一下。”
　　旁边的男孩推了他一下，挤眉弄眼：“班花儿叫你出去呢！”
　　邱磊有些窃喜，忽略了班小花的脸色。
　　“邱磊，你是不是要和人打架？你知不知道一时冲动有可能毁了你一辈子？这不叫哥们义气而是愚蠢！”
　　邱磊被班小花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面子立刻挂不住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
　　班小花看了他一眼：“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一转身回了班级。
　　邱磊目瞪口呆，这家伙被班主任附身了不成？想想刚才说的话有些过分，可谁叫她多管闲事的？想到这，他也狠了心不理班小花。
　　班小花回到座位上，有一条短信进来，很简洁的几个字却让她触目惊心：小花，你头发长了，别躲我。
　　她想起那个中年人模糊的面孔，那种隐忍着爱意的口气，让她觉得恶心而又惊惧。她知道她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个SugarDaddy，可她就是忍不住想逃避，过一天算一天吧。
　　她倒没生邱磊的气，他，还是个孩子呢。她有点怪自己，怎么又把班主任那一套拿出来？
　　一个女生的怪叫打破了她的沉思，“班小花，你那个男朋友又来接你了！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他车了！”
　　这个女生叫陈凌，平时就已尖酸刻薄著称，不过就算是这个陈凌也比班小花人缘强的多了。
　　陈凌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可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早有耳闻班小花的光荣事迹，没想到是真的。
　　“我没有男朋友，也没什么小桥车，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得妄想症了还是自己想有个小桥车在校门口等？”她干脆也没客气，事关名节，岂可儿戏？
　　陈凌恼羞成怒，仍不死心：“上个月你和谁中午在麦当劳吃饭？别告诉我是你爸，他还给你擦脸上的番茄酱来着。”
　　班小花一愣，这个她确实不知情，一时间她并不知道怎么回答。
　　焦阳突然发了话：“那可能就是人家叔叔，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不如想想下午的化学小测，快上课了。”
　　焦阳这话一说，大家才想起来下午的考试，加上戏没有想象中的精彩，纷纷拿出书来温习，这段公案倒是告一段落。
　　班小花心里很感激焦阳，到底是自己人。虽然这个焦阳和她没什么交情，可她心里总认为焦阳是自己人。
　　班小花怔怔地看了焦阳一会，发现自己对他实在了解得很少，只是知道他聪明过人，善良有原则。她的目光落在焦阳的课桌上，居然发现他桌面上摆着的教科书下面好像压着本别的书。
　　好奇心起，她凑过去偷瞄了一眼，海因莱因的《异乡异客》。她虽然是学文学的，但是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将它牢牢记在心里。
　　她的目光又从焦阳身上飘开去，望向对面那个教室。高二一班。秦浩然所在的班级，她突然有些渴望浩然来班级里，哪怕是来找宋亚妮也好。秦浩然永远是个她心中打不开的结。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不敢去见那个SugarDaddy,不敢去齐市看看原来的自己原来的家，甚至从来不敢主动和浩然说话，更不敢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这些班小花都是敢的吧？热热闹闹地去追求，无所顾忌地挥洒自己的青春，哪怕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敢跳下去。
　　
第十章 人缘问题
更新时间2010-8-24 8:07:44  字数：2330

　班小花究竟从前做过什么恶事？搞的如此天怒人怨？好不容易因为同邱磊的关系改善点，一部分男生对她友善了些。可又因为邱磊与她的冷战使她的人缘差到极点。
　　邱磊不想放过班小花，虽然不和她说话，但是也没消停。他居然往学校带了一只小狗。只有拖鞋一般大，还不怎么叫，被他放到书包里带了过来，立刻有女生围了上去逗弄小狗。
　　“它叫什么名字啊？”
　　“叫班小花！”邱磊得意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上次就是它咬了我一口。叫它名字它会打滚，不信你们试试看！”
　　“真的假的？班小花，班小花……”
　　那只小狗居然真的在课桌上打起滚来。
　　班小花几乎有些抓狂了。邱磊为了折磨她还真是处心积虑，大费周章。
　　“我发现你就是一小男孩！”班小花吼了一声。
　　“没错我不是女的，恭喜你终于能分清性别了！”邱磊哈哈大笑。
　　她转身出门，把那些女生的笑声关在教室里。
　　邱磊看见她出门，心里却突然随着那关门声落了一下，突然兴趣顿失，捉起那小狗，放进书包里。
　　班小花走到走廊的窗台边，看见焦阳在那里看书。
　　“那天我看见你在看《异乡异客》。”
　　“你喜欢？”焦阳的眼神一亮。
　　“没看过，不过查了一下还挺有名的。据说海因莱因的作品太深刻，没尝试过。”
　　“看你怎么看，我倒觉得有点像《苦儿流浪记》。”焦阳笑容中有种温暖的力量。
　　“《苦儿流浪记》我倒是看过，看了让人心中有种幸福涨满的圆润感。”
　　“下次把《异乡异客》打出来给你看。”
　　班小花和焦阳聊了一中午，她从来不知道焦阳原来这么喜欢看书。原来他们有共同的爱好，每天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学习的时候把课外书放在抽屉里，等父母一进来，就装模作样把抽屉关上。都曾挂羊头卖狗肉，包着化学书的皮，看着金庸的小说。
　　班小花渐渐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原来自己和焦阳也可以聊这么久这么投机，而不是像原来每天例行公事一样地打电话。
　　“今天帮导师做实验来着，很累啊。”
　　“哦，那早点睡吧。”
　　沉默一会。
　　“那好我睡了，晚安。”
　　班小花在高二三班算是有两个朋友了，一个是焦阳，一个是王梓。其余的人，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看她笑话。她努力过，每天努力向每个人微笑，上学路上碰见，课间上厕所遇上，午休相遇，放学再见，她每天几乎笑得脸要僵掉，可是一切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
　　她有些绝望了，上辈子自己就一直维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人际关系，也许大家都背地里讨厌她也说不定。也许她应该做出些努力。
　　图书馆里。
　　焦阳看清班小花手中的书，差点笑出声来。
　　《如何交到好朋友》。
　　这个古怪的女孩就这么看重别人对她的看法么？班小花看得认真，焦阳也没有打扰她，静静拿了本书来看。
　　班小花看了一阵，心里犯起了嘀咕。书上说的到底好不好用啊？
　　与人交往的十条黄金法则：
　　1.随时保持微笑。（这个有做到，可是换来的是白眼。）
　　2.与大家保持相同的兴趣和爱好。（难道是代沟太大，不知道现在孩子喜欢什么？）
　　3.乐于助人。（就是没人肯让我帮助。）
　　4.积极参加集体活动。
　　看到第四条班小花彻底投降，中学生的集体活动无非文艺表演，体育项目，任意一项就可以足足要了她的命。她叹了口气，把书放回到书架里。
　　纸上谈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后桌的梁欣然和毕子婷谈笑正欢。
　　“昨天的《怀玉公主》看了没？”
　　“孙耀威好帅！”
　　班小花迟疑了一下，转过头：“这部戏我从前也看过的，后面还有阿雅出来。”
　　后桌的两个女生突然停了话头，相互注视一下，装模作样低头写起了作业。
　　班小花的脖子像是被拧断了的弹簧，晃荡了很久才慢慢转了回来，脸上写满了失意。
　　王梓从书桌里掏出一只沙果，“同桌儿，吃这个！”
　　班小花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口，酸的眉毛鼻子聚在一起。
　　“又是后院偷来的吧？”
　　王梓装傻地一笑，又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王梓人送绰号教皇。
　　天天上课不停在睡觉，因为他夜里不停在打游戏。
　　他曾有一句名言：若果我家的书房亮着灯，说明我在打反恐，若果客厅亮着灯说明我在去打反恐的路上。
　　虽然他每天留给大多数同学的只是一个沉沉睡去的背影，可是并不妨碍班里很多女生对他的暗恋。
　　没天理了，班小花摇摇头。他天天睡觉也能睡得这么多人喜欢，自己天天见人点头作揖的，还人人都恨班小花。
　　她想起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大家会明白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班小花了。
　　她摊开一本物理练习册，排除杂念，一心一意做了起来。
　　学习上，咱可不能丢人！
　　邱磊看着班小花的侧影，看着她遇到一道难题皱起了眉头，笔如游龙般写了一阵子，又搓掌微笑，一付颇有成就感的样子。他看着看着一时出了神，手指搓着书角，直搓到书角卷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班小花的一举一动开始叫他注意起来了呢？
　　我一定是疯了。
　　邱磊暗想，突然之间，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班任又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表情几乎是狰狞的：“邱磊，你给我出来。”
　　邱磊一见大事不妙，
　　暗地里把书包塞给同桌，口里仍不忘贫着：“哎，宋老师，您别着急，我马上就回来聆听您的教训。”
　　宋老师几步跨进班级，一把抢过邱磊欲图暗度陈仓的书包，掀开书包，拎出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狗。
　　“我告诉你，这不是你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不是你家教，天天哄你玩呢？你把学校当什么了？养殖场？”
　　邱磊小声嘟囔了一句：“养殖场里没有狗——”
　　宋老师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出来！立刻，马上！”
　　邱磊一见大事不妙，立刻跟着宋老师走到走廊里。
　　走廊里又传来一阵暴风疾雨般的训斥之声。
　　其余同学见怪不怪，有的甚至带上耳塞，这样的戏码每天总要演上几次，宋老师不烦，邱磊居然也不烦。
　　过了一阵，邱磊垂头丧气地回到班级，班小花一抬头，居然对上他怒气冲冲的眼。
　　邱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定是她告状，想不到她心胸这样狭窄。想到这，他恨不得再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自己怎么鬼迷心窍了居然还看上她了？
　　慢着，自己看上她了？邱磊慢慢整理自己的心思，自己真是看上班小花了？看上她什么了？善良可爱还是人见人爱？
　　难道是那天那一板凳真把头削坏了？不行，明天得上医院检查检查去。
　　

第十一章 运动会


　邱磊第二天还真去了医院检查，上次头坏了他可不敢告诉家里，随便找了个街头诊所包扎一下。正好老爸老妈去深圳开会兼旅游，等他们回来，他头上的伤早好了。
　　这回去医院检查可瞒不住了，他老娘气得直跳脚。
　　“哪个混蛋敢伤我儿子？当邱局是吃白饭的么？”
　　他老娘一提邱局，邱磊自动联想到秋菊打官司。不过他硬是死死咬住，就是没说。被个姑娘打破头，他邱少是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在医院检查一番，说是没有大事。
　　邱磊似乎有些不信，特意又问了问：“以后会不会有些后遗症什么的，比如干出一些反常的事，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
　　医生看邱磊一脸郑重，忍着笑意对他说：“没事，放心好了。”
　　邱磊不在的这一天，偏偏班里还有件大事，那就是要开运动会了。邱磊虽然成绩不好，可体育倒是一级棒，再加上讲义气人缘好，居然被选举为体委。宋老师不情愿也只好让他先干着，还抱了一丝侥幸希望他重任在身可以改邪归正。
　　邱磊没在，宋老师就让焦阳统计都谁报了名。
　　课间焦阳统计，班小花充耳不闻，埋头苦读。
　　体育可是她的死穴，她曾有过一学期六门体育不及格的惨痛经历。
　　跳箱，跳高，跳远不及格也就算了。居然连广播体操都不及格，谁让她同手同脚，身体极度不协调呢？
　　次日邱磊回学校上课，心中开始了遐想。班小花昨天有没有觉得心里空荡荡？有没有想过他没来上学的理由？
　　谁知他一进班级，班小花正和焦阳讨论题目，完全没有看他一眼。他便隐隐有些不快。
　　“邱少昨天怎么没来？”
　　“上次头破了之后总是有些头晕恶心，去检查检查。”他说完拿眼睛一溜，班小花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依然热烈地同焦阳讨论着。
　　邱磊怒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拿起桌上的报名表，同桌解释说：“这是焦阳昨天统计的，你送去体育组就好了。”
　　邱磊刷刷两笔，改了几个名字。转身送去了体育组。
　　上午一千五，下午三千？
　　班小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广播里明明刚才报了她的名字。
　　宋亚妮一脸得意：“班小花，咱们班可就靠你出成绩了，可别光为了出风头影响班级荣誉啊！”
　　沈笑笑转过身来：“你可真有勇气，加油。”
　　班小花出离地愤怒了，他凭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欺负人？
　　看到班小花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邱磊心中涌上一丝得意。他就是要她发作，就是喜欢看她两腮鼓鼓的模样。
　　“邱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给你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他压低声音凑到班小花耳边：“有的人不是一直想积极转变形象么？上去跑两圈，怎么着大家也会给你加个油。”
　　班小花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法子。拼了这条老命……呃……小命，也得上去光荣一把。
　　想到此处，她恨意顿消，甚至觉得邱磊这个小孩还挺有心的。
　　“跑就跑。”
　　班小花下这决心，完全是违背客观规律的，不多久她就开始后悔了，原来自己就没体育天赋，现在看班小花这发育未完的小身板就更不行了。不过话一说出口，容不得她反悔，要做就做好。
　　第二天开始她每天特意早起半小时去操场跑圈。从前她最多才跑过四百米，还是为了减肥，一千五她是不敢想的，三千更是个令人惊惧的数字，要命的是离运动会只有一星期了。
　　那天早晨，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远远地，就叫她心中一动。
　　修长挺拔，面容清隽，那是浩然。
　　班小花心中狂跳，他看见她了么？他会不会主动和她说话？还是她要先说？她说什么才好？显得既聪明又大方？
　　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和十七岁的自己没什么不同，看见喜欢的人依然会惴惴不安。
　　浩然当然也看见了班小花，他放缓脚步，淡淡地说了声：“Hi”。
　　班小花立刻回答：“来跑步啊？早晨好呀。”话一出口，才发现好像颠倒了位置。她不知道是该跟上去和他一起慢慢跑，还是自己跑。想了半天，浩然已经跑出去半天，留她一个人愣神。
　　班小花心事重重地跑起来，不自觉地跟着浩然的步伐，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很希望他回头看她一眼。
　　可是秦浩然始终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跑去。
　　眼看早自习时间将近，秦浩然放慢脚步，回头看了眼大口喘气的班小花。他的目光扫了一下她胸前，突然笑了一下。
　　班小花低头一看，深蓝色的T恤上还带着一抹牙膏印子。她的脸涨红了，连忙跑了几步，去水房处理一下。她暗自懊恼万分，出门前怎么没看看？
　　秦浩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后的每一天，班小花都提前来学校跑上几圈，她也不知道她的动力来自面子还是想成为每天第一个看见秦浩然的人。然而她的不安却越来越重，一圈是四百米，她最多能一口气跑三圈，别说三千，就是一千五也跑不下来的。
　　终于到了运动会这一天，孟小舟的运动会向来是买了一大堆的零食吃个没完，一面和伙伴分享自己的食物。而班小花的运动会却只带了一个面包和一只火腿肠。
　　若是年少孟小舟只怕会面红耳赤，自觉低人一等，而此刻的班小花则觉得泰然自若，没什么羞于见人之处。小花妈的病好了又去街上摆煎饼果子摊，家里的情况虽然艰难也不至于拿不出二十块钱买小食品，只是小花觉得真的没必要再花家里的钱。她心中甚至算了一笔账，一个煎饼果子赚一块钱，二十个要足足卖上一中午呢。不过她也暗暗下定决心，节流不会致富，最重要的还是开源，怎么也要让小花一家过得好些。
　　宋亚妮一眼就瞧出了小花的书包里的玄机，拿了一袋果冻挨排发了起来，发到班小花时故意跳了过去，扭过头来还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小花，吃好喝好啊！”
　　班小花笑笑，不以为意。这一切却落在邱磊的眼里，他眉头一皱，竟微微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一言不发，扯开自己书包，一股脑把零食塞在班小花书包里。
　　邱磊这一举动，早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宋亚妮更是适时地添上一句：“我说班小花怎么不带吃的，原来有人给买啊。”
　　邱磊的手被班小花挡住了：“不用，谢谢。”
　　她淡淡的语气给邱磊从头泼了一盆凉水。他是那种想对人好就一股脑把心都挖给别人看的男孩，却从没想过自己的好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好。
　　邱磊鼻翼扇动，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他转身回到自己位置，气哄哄地坐下，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班小花的心思。
　　运动会开在学校的体育场里，同学们依次坐在台阶上，班小花将手里的面包撕成一片片，一直在想一会的1500要怎么跑下来，甚至没注意到焦阳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
　　“吃黄瓜，我都洗好了。”
　　班小花熟练地接过那根碧绿的黄瓜，就像从前同焦阳恋爱时那样。
　　“是不是担心一会的一千五？”
　　“我从来没跑过那么远。”
　　焦阳笑了：“我们从来没做过的事很多，有一次我从江桥这边走到那边又从景山区走到平安区你信不信？”
　　“不可能吧？足足有二十多站，几乎绕香城一圈了。”
　　焦阳眼神坚定：“你给自己设个目标，跑一会就在前面再设个目标，把一千五分成十个一百五就不难跑了。”
　　班小花眼前一亮。
　　阳光下，两人手持黄瓜笑得灿烂。
　　邱磊看了他们一眼，实在搞不懂班小花怎么会觉得黄瓜比旺旺仙贝好。小学开始就没有人开运动会带黄瓜这么土气了。难道焦阳家和班小花一样穷？
　　在“运动场上红旗飘，运动健儿逞英豪”的万年不变口号中，班小花去检录处准备了。
　　所有人穿得都是运动短裤，班小花童鞋穿着华丽丽的牛仔裤登场了。
　　不过她很庆幸自己穿了旅游鞋。
　　枪声响起，班小花冲了出去。在短衣短裤中，穿着牛仔裤的班小花格外醒目，像小鹿一样奔跑着。
　　刚一开始，体优生阵营立刻占领了打头位置，而且拉开了一段距离。班小花怕自己跑不下来，一开始只是跟着队尾慢慢地跟跑。
　　宋亚妮怪叫：“她怎么跑这么慢？一会还不得倒数第一？”
　　邱磊横了她一眼：“你这么会说下午你去跑好了。”
　　宋亚妮不吭声了。
　　事实证明班小花的策略是很管用的，从第二圈开始就有人慢慢跟不上了，而她始终紧紧跟在队尾。
　　她的心快要炸开，已经不能只用鼻子呼吸，她张开嘴，耳畔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
　　太阳那么晒，汗水慢慢从额头淌下来，她盯着前方主席台，告诉自己这已经是第八个目标了。坚持，再坚持！
　　眼看还有半圈就到终点了，前面的人都已经陆续到了终点，她觉得自己腿脚发软，像踩在棉花上。正好她到了她们班前方。
　　邱磊突然大喊一声：“班小花，加油！班小花，加油！”
　　声音那么洪亮，她听见了！她加快了脚步。
　　几个声音跟着喊起来了，随之是更多的声音。
　　“班小花，加油！班小花，加油！”几乎全班一起喊了起来。
　　集体利益当前哪还有人顾得上跑道上的是那个遭人讨厌的女孩。大家不顾一切地狂喊了起来。年轻火热的心跳动着，大概人也只有在那个年代才会那么纯真。
　　班小花开始加速了，她不顾形象地向前跑着，超过了前面的一个女孩。
　　大家一阵尖叫，喊得更卖力了些。这让她欣喜万分，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哪怕她前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整个运动场上的人为她一个而加油，就算前面空无一人又怎样？就算没有名次又怎样？就算全场都在等她一个人结束比赛又怎样？她要加速，她要像前面有一千个一百个人那样去跑！
　　她突然脚下一软倒在地上。腿磕得生疼，差点连眼泪都落了下来。
　　“班小花起来！班小花坚持！”邱磊又是一阵大喊。
　　班小花咬咬牙，爬起来就往终点奔去。
　　她听到了身后巨大的欢呼声。
　　班小花慢慢走回来，刚才跌倒那一幕几乎让她成为了坚强的代表词，就像狗血的偶像剧一样，赚足了大家的感动。
　　邱磊那架势恨不得上去把她架回来：“快过来歇会。”
　　焦阳突然发话：“人刚跑完产生了一系列身体变化，肺脏呼吸加快，肌肉缺氧，先走一段才能调整到正常状态。”
　　班小花差点乐趴下，不愧是典型的焦阳作风，估计“师父，请给我一个锐角饼”这种话他都说得出来。”
　　上午的一千五让班小花气势大涨，甚至觉得再叫她跑一阵也没什么问题。下午的三千米她开始有意识地一开始就调整速度，上来就跟住了前面几名体优生。居然咬牙把三千米跑完，全校四十多人中还得了个第八取上了名次，这也就意味着她为班级总分加了五分。
　　焦阳看着班小花因兴奋而涨红的面孔，突然想起2000年奥运会上那个游出史上最慢记录的赤道几内亚运动员——穆桑巴尼，仅仅学了半年游泳的他在那一刻让全场观众为他欢呼，并且永远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十二章 文曲星事件


　班小花的逞强让她在第二天尝到了苦果，浑身像被敲碎了一样，每走一步都疼得呲牙咧嘴。
　　正当她一步步往前挪的时候，突然秦浩然从她身边走过，眉目分明，笑容清浅。
　　她突然窘迫起来，像是那天被他看见牙膏粘在胸前，心事说不出的乍喜乍悲，忽明忽暗。
　　她大步向前走，假装腿不是自己的，把呲牙咧嘴留在心里，故作大方地同浩然打了招呼。
　　秦浩然故意走到前面，唇边漾出一抹笑意，他分明看到了那个女孩刚才一步步往前挪着小步，每走一步痛苦万分的模样，为着女孩子的虚荣心，他还是走在前面吧。
　　就这样，秦浩然在前，班小花在后，她踩着他短短的影子，像是做了件小坏事，突然心情大好。
　　没过多久，她就被秦浩然远远地落在后面了。
　　“班小花你昨天逞强，今天瘸了？”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邱磊。
　　“来，坐我车！”邱磊的语气中有种不容置辩的气势。
　　她刚要拒绝，邱磊又添了一句：“你不想迟到吧？看看表几点了？”
　　她唯有老老实实地在后座坐下。心想邱磊这人嘴坏一点，人还是不错的。
　　邱磊的脖子后面突然痒了起来，彷佛是班小花的长发拂过，他心慌意乱起来，险些把不住车把，赶紧捡了有的没的说上两句，顺便嘲讽班小花一下。
　　当时最流行的韩剧是《蓝色生死恋》，小恩熙坐在小俊熙的车座后面，穿过大片大片的花田那一幕深入人心。邱磊心中无端一动，莫名地喜悦起来。
　　自行车快要驶过秦浩然时，班小花突然死命地叫邱磊停下来，邱磊并不理睬，反而飞一般驶过去，活像个劫持少女的壮汉。
　　到了班里班小花还在想，刚才浩然看见没有？在她的惴惴不安中第一节课开始了。
　　一上讲台，苏老师就觉得大家隐隐不对。一群人好像蠢蠢欲动，貌似在听课，实则暗度陈仓，无奈几次回头抓不到证据。
　　苏老师的预感是准确的，01年手机还没有普及，大家不会一窝蜂地发短信，课上还是些传统项目，比如传小条，扯根耳机听CD或是把杂志放在课桌里偷看。
　　还有些竞技类项目，比如五子棋和炸飞机。其中以炸飞机最为经典，两人各画三架飞机，另一方猜测飞机的位置，回答中，空或是死，直至三架飞机全部阵亡为止。两人全靠手势眼神即可，安全方便。
　　不过最近流行的却是一种叫英雄坛说的游戏。此游戏是当时风靡一时的电子字典文曲星中的一款经典ＲＰＧ游戏。无非是练级打怪的游戏，可是对于当时没有ＭＰ３，没有ＰＳＰ的年代，此游戏可谓石破天惊，立刻受到大家的追捧。
　　可以练自己的兵器，建自己的安逸小窝，联机共享甜蜜爱情，还可以拜武当名师，于是一时间每个家长几乎都听过这样冠冕堂皇的请求：“给我买个电子字典学英语吧，特别方便。”
　　班小花自然没有文曲星这种高级货，不过她也不用，她永远记得上大学第一堂课，老教授鄙视地看了一眼他们形形色色的电子词典：“以后不许带这些来学校，明天开始人人背字典过来。”
　　从那天开始，她就背着本足可砸死人的韦氏去上学，一路招摇过市，沉甸甸地生出一种充实感。
　　林潇潇有着最高级的文曲星，里面的游戏还是黄金英雄坛说，立刻她成了班级里人缘最好的，生出无数人每日问她借文曲星。她心里是舍不得的，却也借了出去，只是叮嘱几句：“小心点，玩得时候拿布垫着，别弄出划痕。”
　　苏老师到底年轻，没识破学生的诡计，上完课夹着书飘然远去，还留下一句话：“下次大家尽量带字典。”
　　接下来数学课大家依然陶醉于游戏之中，班小花可不敢大意，紧跟老师思路，那样子恨不得把老师连黑板讲台整个生嚼下去，倒不是她有多热爱数学，只是上次的成绩激起了她的好胜心，非要考个好成绩出来不可。
　　接下来就是间操，为了整齐好看学校要求统一穿运动服。大多数学生都是把运动服放在课桌里，平时换一套好看的穿着，间操时候再换回来。今天轮到小花她们组值日，很幸运她轮到了值日不用去做课间操了。
　　沈笑笑说：“班小花我扫地，你擦黑板好么？”
　　班小花欣然同意，再一看水盆里早脏的厉害，伸手去换盆水。
　　路过走廊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外面几千名学生统一服装跳着第九套广播体操。
　　“十、九、八、七……”
　　未数完她就找到了浩然，心中突然涌上一种快乐，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看着他做扩胸运动时懒洋洋的样子。
　　年少时总是这样，万水千山人海中中找到那人，毫不费力。而成了剩女则一切好说，一场相亲彼此觉得不讨厌，便一路直奔主题而去。
　　她一推开门，沈笑笑似乎吓了一跳，忙从一个位置走过来，面上似乎有些红晕，班小花瞧着那好像是一个叫原野的男生的位置。
　　大家回来没多久，就有人惊叫：“呀，文曲星怎么没了？”正是那个叫原野的男生。
　　班小花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沈笑笑的后脑勺，沈笑笑的小辫子微微颤动。
　　林潇潇可不饶了，急得差点哭出来：“那可是我爸刚给我买的，最新款，将近一千块呢。”
　　一千块对当时的高中生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有人忙说：“找清楚再说，刚才放哪了？”
　　原野也急了：“刚才间操前就放在课桌里了，这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
　　“谁刚才值日了，看没看见？”
　　“班小花和沈笑笑。”
　　众人的目光自然落在了班小花身上。
　　班小花心里咯噔一下，沈笑笑的肩头几乎忍不住发抖。要不要把知道的说出来？她犹豫着。
　　林潇潇一步抢上：“班小花，求你把文曲星还给我，要是不见了，我爸准保骂我一顿。你要是想玩我借你。”
　　班小花的脸几乎红得滴下血来，她几乎想脱口而出：“谁稀罕你的破玩意？姐姐十年前玩剩的。”她忍住了，又望了一眼沈笑笑，可她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班小花叹了口气：“我没见过你的文曲星，我课间去打水了。”
　　早有人怂恿林潇潇：“实在不行跟老师说吧。”
　　林潇潇正在犹豫之中，上课铃声打响，只好无精打采地去上课。
　　沈笑笑突然快速地转头，不易察觉的递了张条子过来。
　　班小花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不是我，你信么？
　　少女的字迹微微颤抖一下子扣动了班小花的心弦。沈笑笑完全没有必要写这张条子，她突然毫无根据地选择了相信沈笑笑。她决定刚才的一切绝不说出口，就算大家都怀疑她也无所谓，清者自清。
　　一整天班里的气氛僵到极点，班小花似乎觉得每个人的眼光都在她身上有意无意地飘来飘去，她只全然不理，自觉心中磊落光明。
　　一样地去窗台边学习，一样地和焦阳讨论问题。末了焦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什么文曲星，我看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谁玩那个谁无聊。”
　　班小花突然心里暖暖的：焦阳不枉我和你谈过一场恋爱。
　　悬念在快放学时揭晓，原野在抽物理书时，那个浅蓝色的作孽的文曲星随着滑了出来。
　　原野长舒一口气，拿起一个苹果吃起来，顺嘴说了句：“同桌，你苹果真甜。”
　　同桌莫名其妙：“不是我的苹果。”
　　原野笑得两眼弯弯：“管他谁的，反正我又不是白雪公主，毒不死我。”
　　班小花看着沈笑笑的小辫子好像又动了动。
　　那是个纯洁的苹果，成年人无法理解的纯洁。
　　

第十三章 沈笑笑的心事

　每天从旧家属楼里走出来的是沈笑笑，每天咬着油条一路想着没完成的功课的是沈笑笑，大榜上不上不下的是沈笑笑，淹没在人海之中的——是沈笑笑。
　　沈笑笑是那样平凡的女生，有着那样平凡的名字，没有人想过她老了以后是否还要叫笑笑，也没有人关系这个叫笑笑的女生是否笑起来格外漂亮。这世上有太多沉默的沈笑笑，稀疏的眉毛，淡黄的头发，不拔尖的成绩，沉默的个性，让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女生的七情六欲。
　　平凡的女生自然要找个平凡的人来惦记，王梓那样的少年是要留给林潇潇那样的少女的。沈笑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找了原野来暗暗喜欢。
　　喜欢的理由好像简单的要命，有一天原野对她说：“沈笑笑，你是不是生来就爱笑？”
　　这句话好像给沈笑笑施了魔法，她对着镜子看，一张神采飞扬的面孔，笑容格外甜美。从此原野就成了沈笑笑的一个秘密。
　　她喜欢像洞穴里的小老鼠，暗暗搞些小动作，偷走原野的草纸，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偷笑，当然她送的更多，偷偷把原野的杯子打满，悄悄塞一个苹果在他课桌里。
　　他是那么粗心，抖着浓浓的眉毛，大口大口咬着他的苹果，笑得一片阳光灿烂。
　　沈笑笑的秘密还是曝光了，并且以一种异常窘迫的方式。
　　原野的生日将近，沈笑笑一直想送他一份礼物。
　　别问她怎么打听出的原野生日，一个女生若是悄悄喜欢上一个男生，她会想方设法掌握他的全部资料。
　　送钢笔？太文气。送篮球？目标太大。最好是那种不易被发现的东西，粗心的原野轻轻一抖，立刻从天而降般带给他一份精心。沈笑笑想了好久，绣了个十字绣的钥匙扣给原野。
　　她不晓得他会不会喜欢，也吃不准男孩子中意些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若是他带着身上就好像天天带着她一样。
　　一针一线，缝进少女密密的情思。
　　原野在课桌里发现这件礼物第一反应是狂喜，这显然是件女生绣的礼物，难道是林潇潇？
　　他斜睨了一眼林潇潇，奶油般的肌肤，卷卷的睫毛，娇滴滴娃娃般的气质，不由得心里一甜，她也喜欢他么？
　　他撕下张纸，写了又写，划了又划，最后还是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谢谢你的礼物。”
　　谁知林潇潇很快回了条子：“什么礼物？”
　　那个大大的问号刺痛了他，原来不是她。
　　原野收到十字绣的事情在班里传开了，人人都知道他收到了一件倾慕者的礼物。虽然不是林潇潇带给他微微的失望，可他还是心里有几分窃喜的，至少有个默默的崇拜者。他想象那个女生的样子，雪白的面孔，微翘的鼻子，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像——林潇潇。
　　很快他的幻想被打破了，有人神神秘秘告诉他看见过绣这个十字绣的女孩是沈笑笑。
　　他反应了一会，才记起那个女生的样子，淡得像一团面目模糊的影子，他回过头才看清了她的样子，一转身却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有人嘲笑他：“原来不是潇潇却是笑笑，原野你艳福不浅啊。”
　　原野觉得林潇潇虽然没有回头，却竖起耳朵在听，他突然厌恶和这个名字牵扯在一起，急于向自己心仪的女生澄清。他几步就蹬到沈笑笑面前：“这个你送我的么？”
　　沈笑笑的脸红到了耳根，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原野的表情里露出了彻骨地厌弃，好像在为什么是你？
　　是啊，为什么是那个又穷又平凡的沈笑笑？
　　年轻的心是那么冲动，为着护着自己的面子全然忘了另一个女生的自尊，脱口而出的，眼角眉梢写满的都是自我。
　　“请你以后不要送些奇怪的东西给我！”原野也涨红了面孔，看了一眼林潇潇，转身回座。
　　原野说的汉字很明白，可是组合到一起沈笑笑就不懂了，她愣在当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夺眶而出。
　　为什么？她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当众说这样一番话？她的心迅速地冷了下去，甚至听到自己眼泪冻结的声音。
　　少女的心事最为敏感，为着自尊她选择悄悄地喜欢他，静静的旁观，然而一下子，她的心事大白天下，而且是在他的一番冷漠下以这种方式曝光。
　　班小花看着前面那个一抖一抖的小辫子，突然生了一团恶气，咽不下吞不完。她突然觉得沈笑笑就是她，而原野好像是浩然。
　　她怒气勃发，那架势便要揭竿而起。
　　王梓突然拍了拍沈笑笑肩头：“你缝的么？很好看。”
　　沈笑笑没回答，也没转头，肩头抽动不止。
　　王梓干脆走到沈笑笑旁边：“我很喜欢，送给我好不好？”
　　沈笑笑愣了，周围那些假装看书找东西的人也愣了，林潇潇干脆转了过来，清澈的大眼中闪着不可置信。
　　王梓没等她回答，将一串钥匙掏了出来，将钥匙扣别在上面：“沈笑笑，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沈笑笑的肩头不再抽动了，她看着王梓温暖的笑容，觉得好像头顶一片瓢泼大雨突然被一把伞撑起，王梓像个太阳般地笑呀笑，阴霾渐渐散去。
　　王梓不等她回答，回到自己位置，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班小花很想揪住王梓的脖子把他从睡觉中提起来，大喊一声：“同桌，你太棒了！”
　　班小花开始觉得有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的好朋友，实在是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班小花的幸福感马上被班主任宣布的一个消息打破。
　　全班要去齐市参观已故女作家青岚故居。
　　青岚是解放前一位英年早逝的女作家，她未经人事般的天然质朴的语言，灵性的比喻让她的作品直到今天还经久不衰。
　　青岚故居，这个她太熟悉了，就在她家附近。
　　她终于可以回家看看了么？
　　她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害怕，一种惯有的不敢面对让她心情起伏不定。
　　
第十四章 重回故居

　大巴上欢歌笑语，叽叽喳喳不停。好容易出来一趟的学生们犹如出笼小鸟，雀跃不已。
　　班小花看看他们，突然觉得代沟深重。她从书包里掏出CD来听，闭目养神，却在静静地想着心事。
　　宋亚妮几人咬着耳朵：“你看她，一个特困生居然听索尼的CD，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中年人送的。”
　　邱磊看着班小花的侧影靠着窗边，下颌优美的弧度，美好的像副画。
　　班小花听着CD，突然笑出声来。
　　“听什么音乐居然笑得出？”王梓好奇地问。
　　班小花摘下一个耳机：“评书，说得跟相声似的。”
　　“你真够可以的，用CD机听相声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要不你也听听？”
　　王梓欣然接受，两个人一起听了起来。
　　邱磊心中突然不自在起来，他扭过头去，不知和谁生气了闷气。
　　四个小时的路途飞逝而过，班小花突然心中一紧，踏上了齐市的土地。
　　熟悉的第一百货大楼，门口还有她最爱的蛋卷冰激凌，她放学时最爱逛的文具店，背着书包的年轻面孔，她有多久没见过这些了？
　　青岚故居还是老样子，简简单单的小院子，曾经住过那样一位才华馥比仙的女子。她的一生短暂而坎坷，自幼失怙，少年一番遇人不淑，颇有些张爱玲的意思。大概搞文学的情感都特别敏感激烈，所以痛苦一生。
　　就在同学们涌进青岚故居的时候，班小花终于得了机会，悄然离开，转过路口就开始狂奔起来。
　　她风一样跑过路口，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三轮车，道声歉又向左边奔去。跑到那幢红色楼房前面，她突然停住脚步，心里害怕起来。
　　她要说些什么？会不会有个十七岁的孟小舟出现？她要对十七岁的自己说些什么？她要不要告诉她要多释放一点自己，多笑笑，试着去长跑？
　　犹豫中，她敲开了那扇熟悉的房门。
　　开门的是她妈妈，疑惑地看着门口俏丽的少女：“你是？”
　　班小花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颤声说：“我是孟老师从前的学生，过来看看他。”
　　孟妈妈了然，连忙把班小花让进屋去。
　　“我打过电话的，可是没通。”
　　孟妈妈笑了：“前两天半夜有人打来，老孟一生气就拆了，说吵得很。”
　　爸爸就是这个样子，她笑了。
　　班小花抚摸着茶几上的全家合影，声调中有种奇特的东西：“这是孟老师的女儿吧？”
　　孟妈妈一听到女儿，脸上漾出幸福的笑：“是啊，她现在高二，成绩很好，很懂事。”
　　班小花突然很想抱一抱妈妈，告诉她自己就是孟小舟。告诉她记得在涨价前买套房子要不一家人将一直挤在三四十平的小屋里，告诉她冬天的时候戴副厚厚的手套，别生了冻疮……
　　一个少女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活泼泼地喊了声：“妈！”
　　孟妈妈连忙站起来，接过少女的外套。
　　“我饿死了，今天老师又压堂——咦？这是谁？”
　　“哦，你爸爸从前的学生，过来看看他。”
　　少女点点头：“你好，我爸爸还没回来，你现在这吃个饭等他回来吧，我妈做的饭可好吃了。”
　　班小花愣了，她是孟小舟，可又不是。少女孟小舟哪里来的这么俏皮的模样，她总是安安静静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那是不属于孟小舟的眼神。
　　班小花连忙说：“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孟老师不在下次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们全家幸福——”
　　最后几个字几乎要暴露她的心事。她关上门，仓皇而下，险些踩空了楼梯。
　　那样美好的画面，她不想破坏它。
　　无论这个孟小舟是谁，班小花都看出她爱着这个家，孟妈妈也爱她，她才像个局外人。
　　呵呵，原来早有人捷足先登了。她只能做一辈子的班小花了。
　　她在风中擦干眼泪，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她还会来，就这样做个最好的旁观者，看着玻璃屋中的幸福。
　　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么？亦或是她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她突然有种深深的迷茫感，这个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么？
　　“班小花！”有人突然叫她。
　　她抹干眼泪，回头看着焦阳：“你，怎么来了？”
　　阳光下焦阳笑得温暖：“青岚故居我早来过了，想在附近转转，碰巧看到了你。”
　　他来过了？
　　班小花还记得前世第一次带焦阳进家门的情景，她带他青岚故居玩，他兴奋不已。原来是为了不扫自己的兴头。
　　“走，我带你看看没见过的！”
　　凭着记忆中小路，班小花带着焦阳三拐五拐走到一片无人工地。
　　“这里原来要建幢楼房，后来变成了烂尾楼，我小时候来这玩过。”
　　转过一片水泥管，绕过楼的后面，班小花看见那片摇曳的花花草草，一阵惊喜，自己毕竟没记错，果然还在！
　　她曾经在这里建过自己的秘密花园。小心翼翼地用冰棍杆疏松土壤，从别处移植植物，甚至想要把家里的君子兰搬过来。孟妈妈劝阻后，带她买了一套小小的花园工具和种子，从此她乐不思蜀差点每天都呆在这里，种花种草不亦乐乎。
　　十三岁的孟小舟建了这个秘密花园，十七岁的孟小舟常常来这里独自徘徊，想心事，想——浩然。
　　此时这个秘密花园依然有些荒芜，看来那个“孟小舟”并不晓得这里，班小花思索起来，那个这个秘密花园还是自己十四岁时候建的？这个“孟小舟”什么时候上了孟小舟的身？十几岁的自己又在哪里？她想得头疼，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个人席地而坐，焦阳摘下一只苍耳，挂在班小花肩上。
　　“这个原是不速之客，这里原来没有苍耳的。”
　　“那这里有什么？”
　　“有黑悠悠，我特别爱吃，小时候水果少，遇上黑悠悠那就是珍馐美味了。还有喇叭花，一吹就开了，还有草莓，不过从来没有长出来过——”
　　“黑悠悠？”焦阳的眼里闪过惊喜：“小时候那可是最好吃的东西，像是黑加仑一样，找到一株整个院子的小孩都过来跟着分，酸酸甜甜好吃极了！可惜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城市里楼房越来越多，黑悠悠估计已经没了吧。”
　　班小花点点头：“就是找个苍耳也不容易了，原来在野地里玩，一回家一裤子上挂的全是苍耳，我妈一个个地摘一边问我又上哪野去了？现在这苍耳难以一见了。”
　　焦阳突然问道：“你小时候住在这里么？”
　　班小花愣了一下，立刻答道：“我有个阿姨家住在这里，放假的时候常来这玩。”
　　“我小时候也很淘气，常常挨揍。”
　　“你？”班小花诧异地看了看他。
　　焦阳嘴边浮起一朵微笑。“我不爱写作业，小时候常常因为这个挨揍。每到新学期开学前一天，就是我的挨揍日。”
　　“挨揍日？居然还有这种日子？”
　　“是啊，每到这一天他们就会检查我的功课做到哪里，每次发现没写完后，程序基本是这样的，上半夜揍我，然后打累了睡觉，教我补作业，补完了我要叫他们起来揍我。”
　　班小花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叫他们起来揍你，这真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
　　“还不算悲惨，更悲惨的还有。咱们小时候吃的那种冰激凌叫小雪人的记得么？”
　　“记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吃过，我也特别想吃，就跟我妈要。她说好下班给我带回来一个，结果下了班她忘了。说好了第二天带回来。第二天我又要又没带回来，第三天我还要，结果不但没有冰激凌，还挨了顿打。我妈一般打一边问，还要不要了？我大声说，还要！我从小就是这样，倔得要命。”
　　班小花笑不出来了，看不出焦阳居然有段这么悲惨的童年往事。
　　焦阳笑笑，语气轻松：“我小时候很淘气的，不爱学习，现在也一样，不怪他们打我。”
　　“你不爱学习？那么白天在学校怎么拼命地学？”
　　焦阳把手背在脑后：“那我就不用把作业带回去做了，晚上就可以干我想干的事情了。告诉你个秘密，我从来不带书回家的，书包都是空的。”
　　微风吹过，天上白云悠悠，班小花半眯着眼，突然觉得做班小花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有疼爱她的小花爸妈，还有朋友王梓和焦阳，她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朋友。
　　焦阳“呀”了一声：“咱们是不是出来的太久了？”
　　班小花如梦初醒，和焦阳两人忙往青岚故居赶。
　　老远就看见邱磊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一看见焦阳两条眉毛就拧在一起，大声喊了句：“你们两个买药怎么买了这么久？”
　　班小花足下一顿，就看见宋老师面色铁青：“你们两个也太无组织无纪律了吧？私自离队？要是出事了谁担着？”疾风骤雨地骂了一顿，仍不忘问上一句：“焦阳你胃还好么？用不用去医院？”
　　班小花悄悄走到邱磊旁边，低低说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一出，焦阳像吃了人参果，得五脏六腑熨帖极了。他低声问：“你们去哪了？”
　　“我去亲戚家坐坐，恰好碰见焦阳了。”
　　邱磊这才一颗心落回原地。
　　班小花的手机突然响了，班小花低头去看短信。
　　邱磊忙说：“你号码多少，我还没有你的号呢？刚才不知你去哪了，急得要命。”话一说出口，方觉得口气太过炙热，正在后悔，只见班小花看了短信脸刷地变白了。
　　
第十五章 该见的总得见


　班小花选了间咖啡厅，离学校和家都不近，相对安全一些。一早跟家里打好招呼说是值日，一早收拾好东西，等放学铃声一打，立刻抓起书包夺门而出，差点撞到宋老师。
　　宋老师看着她背影皱了眉头：“安静两天又不知道疯些什么。”
　　班小花早早捡了张靠里面的桌子，这间咖啡厅不大倒是很安静，今天又是周一没什么人来，她略略放了放心，又忍不住伸手擦了回汗。
　　他什么样子？是谢顶或是痴肥？班小花如何识得他？他肯不肯就此了结？
　　那个人进来了，班小花愣了一下。
　　他一进来就直接奔班小花而来。
　　她暗暗赞了句好英俊的男人。
　　他真真衬得起英俊二字，熨帖的西服，幽深的双眼，低调却一看便知生活优裕。年纪已然不轻，做得班小花的父亲，显然是有家室的成功人士。
　　她暗忖：难不成班小花真对这人有几分真情？
　　那人叫了杯拿铁，在对面坐下，看了班小花一阵，笑着说：“你现在这样子比原来好看不少，怎么我出去一趟，回来你整个人大变样了？”语气中不乏亲昵。
　　班小花板着一张脸，自书包中掏出ＣＤ，钱包，镜子，手机等物，一一放到桌子上，“我欠你的东西还给你，今后不要再联系了。从前你给的钱你若想要回，我凑了一起还你。”
　　那人看班小花这样，却笑了笑，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小盒来。
　　班小花一眼看出那盒子出自施华洛世奇。
　　“宝贝是不是嫌我去了这么久，还是你爸说什么了？”
　　小花爸也知道这事？怎么会让女儿胡来？
　　班小花有些头痛：“你的礼物我再不会要了，我想过平静的生活。”
　　那人揉了揉小花额前碎发，柔声说：“当初说好了的，你只是多了个爸爸疼你，哪里会不平静呢？”
　　他是小花的父亲？她细细打量一回，眉毛倒是一式地浓密，眼睛好像也有点相像。难道小花身世别有玄机？她到底松了口气，毕竟不是自己想得那回事。
　　不管怎样，她已下定决心让生活简单点。她握紧了拳头：“我只有一个爸爸就够了，以后还是不要见了。”
　　那人叹了口气：“是不是许静找过你了，你不用怕，我的家还由不得她做主。”说到这竟然有种恨恨的语气。他接着说：“你爸妈也不容易，我早说辛苦钱难赚，将来还得供你上大学，不如给他们盘个小店，自己做点生意，怎么也比在大街上支小摊子强。可你爸就是不肯。”
　　班小花听见开小店几个字，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些，仍按捺住：“我还有功课要做，先走了。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那人丢下一张票子，抓起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追上班小花，“这些是送你的，哪有还回来的道理？我要这些旧东西也没用。你一时想不通，过些日子我再找你，有任何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完竟也不纠缠，开车离去。
　　班小花看着车轮扬起的灰尘有些出神，还好事情并非她想象，看来班小花的奢侈物品便是来自这个神秘的父亲，议价生的学费，特困证明也都是拜他所赐。
　　她突然想起小花爸当时那句话：“我自个儿的闺女为啥找他！我这就去借钱，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把闺女治好了！”
　　这个“他”恐怕就是刚才那位了。
　　回到家，小花妈已然做好饭，接过小花的书包：“你爸今天和刘叔喝酒去了，咱娘俩先吃。”
　　班小花坐下拨着碗里的米饭，却迟迟吃不下去。
　　“怎么啦？是不是学校里又出事了？”小花妈很紧张。
　　原来这个班小花大概三天两头地出事，让小花妈整日如惊弓之鸟般。
　　她吸了口气，不吐不快：“我今天看见他了。”
　　“谁？”小花妈看见女儿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
　　“你还问他要钱？你爸知道了，要生气的。”小花妈的脸色不太自然。
　　“为什么？”
　　小花妈放下碗，叹了口气：“这些年你爸挺不容易的，当初外人不知说了多少闲话，就为这个特意搬到香城来，也为了你将来有个好学校上。他虽然原来打过你，可以是真把你当亲闺女看，才恨你不争气的。他现在的工作——累得很。”
　　“他说想给咱家开个小店。”
　　小花妈连忙摆手：“可千万别在你爸面前提这个茬，他一听准得生气。”
　　小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跟他说将来保持点距离的好。”
　　小花妈说：“也别太疏远了，到底他是你亲爸，又有钱，将来少不得有求人的时候。当年的事，你也别怪他。”
　　班小花正张口欲问当年怎么回事，门适时地敲响，小花爸回来了。
　　干了一天活，头发乱成一团，裤子上沾着不少灰，一看见小花却笑呵呵地。“闺女儿，爸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说完将一个塑料袋往桌上一撂。
　　小花妈一见是草帽饼，锅包肉等知道是饭店带回来的，赶紧问：“谁花的钱？”
　　“我花的，放心。上次小花出事，老刘二话不说就借了两千块钱，今天请他吃个饭。都是一早拨出来的不是折箩，小花快吃。”
　　小花妈把几个菜盛好，给小花夹了几块锅包肉，“我都吃差不多了，你吃吧，剩下的明天给你带饭。”
　　班小花看着桌上那几块锅包肉，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饭后，她坐在书桌前支着下巴，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家过上好点的日子呢？总不能让爸妈一直这么辛苦下去吧？
　　摆小摊子不光校警抓，就是城管也是抓的，倒不如开个小店。
　　她突然想到每年高中毕业前都有不少学生卖旧书，最后卖不掉的就卖给收废品的按斤称，其中大多练习册都没怎么做，要是收一些卖给下届的学生，也许能小赚一笔。她把想法同小花爸一讲，小花爸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条路，也用不了几个钱。收书卖书也能赚不少，不过关键还是得有个店才好。”
　　小花说：“学校门口的租书铺前两天贴了转让，等放学我去问问。”
　　一问还真不便宜，连书转让是四万块，每个月租金是两千五。
　　小花妈一听就摆手：“本这么大，万一回不来咱家还过不过了？”
　　小花赶紧说：“学校旁边干什么都挣钱，要是盘下来以后肯定行。”
　　小花爸叹了口气：“我也有这个心，可是咱家现在就是一万也拿不出来。”
　　班小花试探地说：“咱家房子现在也值五万块了吧，那个租书铺有吊铺的，可以住人……”
　　话未说完，小花妈立刻接口：“那可不行，房子在好歹在香城我们有个窝，房子没了再赔了钱，可真就家破人亡了。”
　　小花爸皱了眉头：“什么家破人亡？怎么说话呢？不过这真是个大事，我还是考虑考虑再说。”
　　这一再说，便再没动静了。
　　
第十六章 妈妈的妹妹来了


　从到这个班小花身上开始，有些事她就一直隐隐地担心着。早听说这个女孩子行为不检，甚至隐约有些丑闻，先存了个念头，于是有些事她便一直放不下。
　　这天自习课，她正在研究一道物理题，突然觉得有些事不太对头。腹下传来阵阵疼痛，后背上立刻贴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匆匆跑去厕所，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有些庆幸，又烦恼了起来。
　　食杂店外，班小花探头探脑，此时正是下课时间，正是三五女学生结伴挑零食，满头大汗的男生买冰镇可乐的功夫，等了半天，居然没有没人的时候。
　　班小花心一横，走了进去，慢慢向卖纸巾的方位挪去。不就买包卫生棉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什么？孟小舟可以说是个奇怪的女孩，从来不敢当众买内衣裤和卫生用品，看到夜市里一枚枚内衣迎风招展，她便走得远远，一边纳闷谁会在这买呢？
　　邱磊早看见了班小花在那犹豫不定，神色尴尬的样子。他心里明白了几分，突然涌上一丝促狭。
　　“嘿！来买纸巾啊？”
　　班小花刚刚伸向护舒宝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吓得蹦起来。
　　“是，是啊。”她转手拿了包心心相印，脸色比鬼还难看。
　　邱磊暗自好笑，这姑娘怎么像个古怪的小老太太，不就买个卫生用品么，他老娘随随便便放在家里厕所里，他又不是没见过。
　　班小花磨磨蹭蹭结了账，又迟迟不肯往回走，一张脸窘得像熟透了的虾子。
　　邱磊掂了掂手中的可乐：“我走了，你慢慢挑。”
　　班小花吓了一跳，他看出来了？
　　好不容易买了包卫生棉，她把它塞在袖子里，带回教室。那东西一包鼓鼓的，她总觉得别人能看出倪端来，殊不知除了自己哪里会有人关切别人的一举一动呢？
　　事情在下午变得越来越糟，她重生到班小花身上已有两个月，这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谁知一来就疼得要命。汗珠渐渐冒在额头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骨头像是要散了一般，她觉得有些坐不住了，慢慢往下滑。
　　王梓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异状：“同桌，怎么样了？”
　　她咬着下唇：“没事，可能中午吃坏了肚子。”
　　前世的她一向规律，没想到班小花这妞不但行为不守规矩，就是这个也不规律，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是会这么痛的。
　　渐渐地，她的笔握不住了，意识慢慢有些游荡了，她坐不住了，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滑下去的一瞬间，她是没有感觉的，马上她就感到有人扶住了她，立刻将她背在背上。
　　她的头晃得厉害，睁开眼，她看到了焦阳。
　　对，是焦阳，身高一米七，带着牙套的焦阳。
　　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要跳下来，焦阳察觉了她的异动，死死按着她的胳膊：“不要动，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放我下来。大家看着呢，不好。”
　　焦阳没听她的话，大步流星往校门口走。一路旁观的人不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邱磊犹豫着，别扭着，往前迈了一步又退了回去，班小花关他邱少什么事呢？他这一往前不是不打自招？
　　她犹豫着终于说出了口：“我只是痛经而已，没关系。”
　　她看见焦阳的耳根子慢慢红了起来，却仍大步往前走。
　　她记起前世有次心血来潮逼着焦阳背她，焦阳上下打量她一番。
　　“据我目测你有一百零五斤左右，我的负重在一百斤左右，你不符合标准，所以——”他慢吞吞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人类出现的标志就是直立行走，步行更节能高效，你要是还能直立行走，最好坚持一下。”
　　孟小舟当时又气又笑，心想他真是个呆子。
　　现在背着她的是焦阳，她突然很安心，有种把头埋在他背上的冲动。
　　到了校门口，焦阳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慌了，低声说：“我没带钱，还是算了吧。”
　　焦阳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我带了，放心。”
　　医院里，班小花为自己的兴师动众感到羞愧，焦阳特意在走廊里等她，这让她感到了他的细心。
　　医生这种事见得多了，简单地说：“不用看，结婚后就好了。回去躺一躺，多喝点热水。”
　　她有丝窃喜，班小花到底是个小姑娘啊。
　　走出医院，她和焦阳突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好像他撞破了她最狼狈的一面，他则好像分享了她最隐秘的青春秘密。
　　班小花有些局促：“挂号花了多少钱，我连打车费一起给你。”
　　焦阳也有些不自然：“算了，没多少。”
　　沉默了一阵，焦阳关切地问：“你还能走么？”
　　红潮又满布脸颊：“能。”说是能，其实每走一步都是痛苦万分的。
　　“我累了，歇会好不好？”路过路边长椅，焦阳刻意地找了个借口。
　　她刚坐下一会，焦阳借口口渴，跑去买了两杯热橙汁来。
　　双手捧着橙汁，小口喝下，好像一股暖流缓缓流进腹内，很神奇地慢慢燃烧，一点点驱散了她的疼痛。
　　“你怎么明白这些？橙汁——”她费力地想解释清楚。
　　焦阳笑了笑：“生而知之。”
　　她也笑了，突然觉得自己和焦阳现在似乎比从前更亲密些。
　　教师里的邱磊抓耳挠腮，一颗心飘到外面，恨不得纵身跳出窗外去看看班小花怎么样了。他后悔起来，刚才为什么没有冲上去，又隐隐担心她到底怎么了。
　　宋老师闻讯赶来，皱了眉头：“怎么又是他们两个？”显然她在担心自己的优等生和班小花有了早恋的苗头。
　　班小花的手机响了，敌人一号说：你怎么了？没事吧？宋老师在找你们。
　　“咱们快点回去吧。”班小花扬手叫了辆出租车。
　　宋老师的眼神明显很极端，看着班小花像是看着潘金莲，而看着焦阳又像是在警告武松，千万别上了这妇人的当。
　　焦阳坦荡荡地看回去，自然然地埋头写起了作业。
　　宋老师看着他清澈的眼，突然觉得事情可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这天晚上，班小花给焦阳发了条短信：谢谢。
　　焦阳回的短信又让她啼笑皆非：背着你有种在超市买一袋卷纸的感觉——拖着地。
　　班小花键入几个字：放心，你以后会长到一米七九。
　　焦阳的短信很快回了：为什么少了一厘米，用心歹毒，不和你说了，我要玩CS。
　　班小花笑了，可是焦阳，你真的以后只有一米七九啊。
　　对，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十七章 创业开始

　班小花的生活渐渐在回归正轨，看似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不同。她的数学，化学和生物成绩也逐渐在提高中。数学毕竟有些底子在，而化学生物则是多少有些接近文科思维。
　　最让她头痛的是物理。
　　而焦阳最好的一科也是物理，每周三晚自习物理小考时，班小花只能看着卷子抓耳挠腮，而焦阳则往往会提前一小时答完卷然后掏出数学作业来写。
　　班小花看着只有羡慕嫉妒恨了。
　　焦阳曾说过一句话：“学完了四大力学等于打通了任督二脉，将来学什么都一点即通。”事实也是如此，他们一起学东西，焦阳总是上手很快，就连打游戏打得也好。
　　当然现在的焦阳还没有学过四大力学，不过他智商146的脑瓜也够他轻轻松松学物理了。
　　这次的物理小考又让班小花沮丧了一阵子，有一道题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有两个斜面的木块，每个斜面上各放一个小木块，给了一堆质量，问大木块受到地面给的多少静摩擦力才不会滑动。
　　答案是0。
　　焦阳给班小花解释了一番，只看到班小花的大眼睛里写着不懂二字。焦阳又解释一番，依然对牛弹琴。
　　焦阳怒了，一拍惊堂木，“你站在地上，脚底没摩擦力能不能站住不滑动？”
　　班小花小声答：“能。”
　　“那你现在头上长俩包，能不能？”
　　噗……
　　焦阳的讲解还真是——具体生动啊。
　　焦阳最后那一记惊堂木惊起一滩鸥鹭，众人纷纷向两人看过来，只见焦阳表情不善，好似训斥了班小花一顿。
　　班小花则一脸笑意：“以后你应该出本书，叫跟焦阳学物理。保证比当年明月还火。”
　　焦阳赶紧问：“当年明月是谁？”
　　“这个——”不好说，不好说，估计他现在大学还没毕业呢。
　　“要不咱采取一问一答式，我就扮演那特傻的傻姑娘，不停地问物理问题，你就耐心意义解答。”班小花笑意盈盈。
　　邱磊冷眼看着这两人，立刻觉得此二人是野男女一对，青天白日地眉来眼去，心中愤然不已。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班小花对他要么冷淡疏远要么横眉冷对，对焦阳这个书呆子则有说有笑。想到这他有些坐不住了，手里的笔转得飞快，脑子里想得全是班小花和焦阳的眉目传情。
　　晚自习铃声响过，班小花收拾好东西，骑了车子回家。
　　说到这自行车又有一番典故。
　　本来班小花是步行上学的，可是整个路程需要半小时左右，于是她心里算了一笔账。每天来回是两块钱，要是买辆自行车二百块左右，一年算下来能省下四百块。
　　她从来没骑过自行车的，为了省钱，她趁着晚上路上没人练起了自行车。谁知第一天练就碰上了半夜出来买饮料的邱磊。
　　邱磊家离班小花家不算远，只不过一面是全城最好的小区香榭丽舍，一面是破败的城中村。话说邱磊看见班小花心里那叫一个激动，远远地打了个呼哨，惊得班小花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邱磊一见立即大笑：“你这两下子也就敢在没人时候骑骑，要是白天不得摔得跟车祸现场似的？”他抱着肩上下打量了班小花一番：“不过你不摔也是车祸现场。”
　　邱磊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看着班小花纤细的腰身，柔软的额发，少女特有的美好叫他心中怦然心动。
　　班小花不服气：“我这技术怎么了，我明天就骑着自行车上学！”
　　邱磊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心里却直后悔。为什么不留下帮她把着车后座，陪她一起练习？为什么一看见她就忍不住逗她发脾气？
　　他走两步，回过头看看，班小花一趟趟地在大路上来回骑着自行车。
　　班小花也是个倔丫头，话说出口哪有反悔的道理？第二天还不会拐弯的她硬着歪歪扭扭骑着自行车上了道，一路看得周围人心惊肉跳。她也有她的招，到了拐弯处，咱下车推过去还不行么？
　　邱磊不放心到了极点，直后悔为什么要出言激她，又担心她出什么事故。自从那天起居然每天鬼使神差地悄悄跟在她后面，直到她到家为止。
　　今天也不例外，他放慢速度，始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她后面。
　　班小花的技术已经娴熟了不少，正常的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他就是忍不住天天跟着她。看她倔强的小辫子摇来晃去，看她微微弓起的背，还有上下翻飞的两条小细腿。他有种奇异的满足感，甚至觉得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默契。
　　月光给班小花披上了一层银沙，树枝轻摇，叶片发出温柔的沙沙声。他心中突然绽放大片大片的花朵，简直想松开车把高歌一曲，又想骑到她前面去说出他的心里话。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悄悄地跟在她后面，目送自己的女孩安好，一直到家。
　　班小花到了家，小花爸妈都还没吃，等着她一起。她洗干净手，小花妈正好端上热气腾腾一盘水饺，她咬了一口，鲜得差点连舌尖都咬了下来，大呼好吃。
　　小花妈听见她说好吃，眉眼间的愁容总算舒展开几分。
　　“妈，是不有什么事啊？”
　　小花妈叹了口气：“咱家的房子要动迁了。”
　　“动迁是好事啊？正好换个新房子。”
　　“咱家房只有三十二米，多余的米数一米三千，新房子建好后最小的也是一百多平，咱家哪里来的钱？”
　　小花爸皱了眉：“闺女吃饭呢，你跟她说这干啥？”
　　小花妈连忙收口，眉宇间却难掩愁容。
　　小花妈虽然现在上了年纪，却也能得看出当年是个美人，只是岁月摧残得厉害，平时又不保养，现在看起来还比实际年龄大些。
　　小花叹了口气，产生了种无力感，自己现在能帮这个家做些什么呢？
　　小花爸摔了筷子：“建那么大米数的房子，这分明就是撵我们走，让我们住不下去么。”
　　小花犹豫了一下：“门口的租书店好像还没有盘出去。”
　　动迁费盘下那个店还是够了的，只是以后每个月两千五的租金让他们心里没底。
　　小花爸闷头不语，隔了一会吐出一个字：“盘。”
　　小花妈立刻着了急：“万一赔了连个房子都没有了咋办？”
　　小花爸眼珠子一瞪：“那点动迁费就是不动将来够小花上大学的么？”
　　小花妈筷子一撂，生了气：“这个家就由不得我做主！你说啥就是啥。”说完一赌气，竟然去厨房了，乒乒乓乓收拾起东西来。
　　班小花甚至小花妈很少同小花爸吵架，凡事更是依着小花爸，这次是动了真气，可是平日忍惯了，也只能用盘子碗撒撒气，还得小心别摔坏了。
　　班小花小声说：“爸，妈好像生气了。”
　　小花爸闷声闷气：“生气也由她！”说是这么说，眼睛却不断往厨房里飘。
　　小花赶紧收拾碗筷，跟着进了厨房：“妈，爸这也是想让咱家过好点。”
　　小花妈眼角泛红：“我嫁给他这十来年就没做过一回主，他说咋就是咋，这家有我没有都一样！”
　　小花赶紧说：“爸不也是想赚点钱么，再说租书没准真能赚钱呢。”
　　小花妈停下手里的活：“万一赔了呢？咱家以后咋办？”
　　小花妈叹了口气：“妈老了，这一辈子没啥出息，你长这么大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住过。妈折腾不动了，就想一家平平安安的，你也不出什么事就好了。”
　　小花妈的一番话让小花既好笑又有些心酸，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衣食无忧进而寻求其他的精神追求，比如谈情说爱，为爱生为爱死。而有些人生来就为生存奔波挣扎，比如小花爸妈，每天忙完了累得直接睡下，一天娱乐时间几乎为零。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太不公平？
　　“妈你放心，我现在懂事了，再别把出事什么的放在嘴边了。我肯定好好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孝敬你们。租书屋的事我也赞成，万一赔了不过是从头开始，咱们全家再想别的路，万一错过过两年物价一涨，钱照样贬值。”
　　小花妈低声说：“我不同意有什么用？你爸那样是铁了心了，我都盘算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求秦英杰。”
　　班小花这才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她赶紧说：“妈你可别动这份心思，我早想好了，凡事都得靠自己，但凡给自己留退路那准得失败。就是赔了咱也不能找他！”
　　小花妈嘀咕了一句：“姑娘大了，自个儿有主意了，这家我是谁都管不了喽。”眉头却舒展了不少。
　　小花知道小花妈这是彻底投降了，只是心里还存着那点怨气儿。
　　折腾了一个星期，小花家把租书铺子盘了下来，同时家里的住宿条件也就更为艰苦了。三口人挤在吊铺上。还好小花学校可以上晚自习到十点半，否则家里连个学习的地儿都没有。
　　小花妈同小花爸还是整日冷着一张脸，不过租起书来倒是不含糊，尽心尽力。虽然现在还不太熟悉套路，来了人倒也热情推荐。
　　“这面黄皮的都是武侠的，这面书品上画美人的是言情的，右边是画小人的。往里走，那片都是两个男的搞对象的，你们小姑娘最爱看！”
　　小花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喷。
　　今天有两件事很激动，一是有位童鞋投了三张评价票，这是大猫第一次得到评价票，鞠躬谢谢这位童鞋的肯定。第二是在童鞋们的帮助下俺首次上了新书榜，多谢大家的推荐票。走过路过的，留个爪，帮大猫稳定住新书榜的名次吧！多谢大家了！
　
第十八章 皇叔驾到

　话说英雄坛说风靡一阵后，班级里动向似乎有所改变。男男女女似乎爱上了看小说漫画，只是情形又有点怪异。
　　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情形，两个女同学鬼鬼祟祟从桌下传过一本书。
　　“男主很帅，回家再看，别让老师抓到。”
　　两人心照不宣，脸红手软。
　　要么就是两个男同学压低了喉咙。
　　“有新书，一会看完了放学给你。”
　　另一个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刺激不？”
　　“比上本强。”
　　一园子的花盛开，逗得蝴蝶绕花飞舞，久久不归。
　　青春的启蒙就从一本本漫画小说开始，而非生理健康课。
　　班小花只是觉得家里的生意好极了，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租书。小花妈更是热心起来，每天忙个不停，吃饭时候话也多了：“今天赚了二百多块，照这样下去一个多星期房租就出来了。”
　　说来好笑，小花妈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钻研业务不停息。几天之内竟弄得头头是道。
　　“有鬼想着你的漫画热门，刚还回来一套，要不要？叫什么《天使禁猎区》的。”
　　“塞爱路爱爱母皮的也好看，《纽约，纽约》要不要？”
　　被生活所迫的女人同样有着一套生活赐予的智慧。
　　班小花有时候很好奇，小花妈当初是怎么和秦英杰在一起的呢？
　　像是唢呐爱上萨克斯风般的不搭调。
　　难道当年萨克斯风去下乡，碰上了美丽纯朴的唢呐？在那段特殊岁月的特殊感情？
　　小花妈不会说，班小花自然也不会问。
　　皇叔在班里兜兜转转，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传来传去，终于有一日发生了祸端。
　　倒霉的是宋亚妮。说来宋亚妮也是个天真女，刚自姐妹那里得来一本口袋书，上数学课时便忍不住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直看得心旌摇曳，手足酥软，想不到个中滋味原是这般！
　　她在下面脸红心跳，口不能言的样子早被数学老师看个真切，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捉住数学书下面的那本口袋书来。
　　数学老师将那书略略一抖，心中已然有数，嘿嘿冷笑数声道：“此乃真才女也！说，哪里来的？”
　　宋亚妮窘迫不堪，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余光撇到班小花，计从心来，朗声道：“班小花借我的！她家开书屋的！她拿了一堆在班里传阅！”
　　班小花心一凉，宋亚妮竟然诬陷她。
　　数学老师突然感到事态严峻，这可是传播隐晦书刊的大事，当即找来了班主任宋老师。
　　宋老师一听面子上就挂不住了，关了教师前后门，战到讲台上冷冷扫了一圈：“还有不该有的，现在交出来！”
　　底下暗潮涌动，几个同学交换眼神，却无人敢应。
　　宋老师一见便心中有数：“现在所有人把你们的书包里，书堂里所有东西放到桌面上，我一个个查！”
　　这话一出口，顿时炸了庙。
　　班小花大大不满起来，有这么处理问题的么？这不等于当众搜身一样？再说不过几本言情小说，至于把数学课都停了么？她还以为是好叔哪里知道这皇叔的秘密？
　　无奈归无奈，不满归不满，班主任的话还是不敢不听的，只好把书全部掏了出来。
　　宋老师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查到一本便嗖地往讲台桌上一摔。
　　班小花开始还一副大义凛然状，慢慢地她也觉得不对了，怎么书皮都这么艺术化呢？她突然明白过来，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真要是这样可就事大了，搞不好退学都有可能。
　　宋老师查到她那里，特意搜检了一番，那样子活脱一副王善保家的抄检大观园。翻来翻去非但皇叔一本没有，倒是练习册不少。
　　宋老师冷冷地说了句：“怪不得成绩进步了，原来靠坑害同学进步的！”
　　一股愤怒冲上班小花头顶：“我没借他们，也没劝他们逼他们要挟他们借！他们自己去租的，怎么赖到我头上！”
　　教师里静极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同宋老师说过话，宋老师立刻脸色大变：“好啊，犯了错还会顶嘴了？我本来想这事咱们内部解决也就算了，现在你要闹大我奉陪，咱们校长室见！看看你还腰板这么硬不？你给我出来，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家长，咱们看看租赁给未成年人这些书是不是犯罪！”
　　班小花身躯一震，如果事情闹大了，就不光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了，还一定会牵连小花爸和小花妈。宋老师说得没错，这事闹大了不仅是家长没面子的问题，更是罚款停业甚至是判刑的大事！
　　她不敢再往下想，全家现在可就指着这个书屋活着！她又恨小花妈怎么不好好看看清楚，竟然把皇叔租给学生，更恨宋亚妮这一番致命的诬陷！
　　班小花脸上的表情变换宋老师看得十分清楚，她原只是丢了面子吓唬班小花一番，倒没想来真的。她见班小花态度软了，叹了口气：“你先出来再说，其他人剩下时间自习。这件事谁也不许往外说，听见没有！”
　　稀疏几声答应，宋老师捧着一大摞皇叔带着班小花来到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班小花眼泪刷地淌了出来：“老师，那些书真不是我带来的，我根本不知道家里的租书铺子有这些书。我家里困难，动迁全部的钱都拿兑这个书屋了。我妈刚干了一个星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回去马上让他们全部检查一遍，我保证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保证，宋老师我求你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涌，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孟小舟前世没求过人，这次也真是急了，将尊严抛到九霄云外。
　　宋老师一看班小花这样怒气全消，甚至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么大的事逼得太紧了难保不出问题。
　　宋老师沉吟片刻：“这事到我这就算了，但是你得找你家长来一趟。在学校附近租书，不光是咱们班学生的事，将来别的班出事我可就管不了了。所以坑害学生的事你家可不能再做了。就算为了挣钱也不能挣这种黑心钱是不是？就你家有孩子别人家的都不是孩子？你知不知道这对你们高中生影响多大，多少人因为这个走上犯罪道路……”
　　宋老师的话不太好听，可班小花唯有忍着，含泪再三多谢了宋老师，她保证今天晚上回家马上连夜整顿，并且第二天家长到校说明情况。
　　出了教室，她的眼泪更汹涌了，她从来不知道抛去自尊是这么悲哀的事情，更不知道人有些时候面临困境真是无法选择。
　　她靠着墙，慢慢滑了下去，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看着班小花像只小猫蜷缩在走廊里，邱磊心里居然跟着悲哀起来，这个女生发怒时像只狮子，拎起板凳砸破了他的头；伤心时又像只小猫，柔顺的头发让他想摸一摸。班小花还真是只奇怪的动物。他想上前，又不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又怕他撞破她哭泣而尴尬，邱磊这个大男生手足无措起来，最终他回到了班级，坐在椅子上，烦躁地翻起面前的那本书。
　　班小花哭了一阵，下课铃声打响，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出来，她连忙去水房把眼泪擦干。前世的孟小舟多少年没哭过了？那时候她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她照照镜子，眼睛微肿。她咬咬牙，抹干脸上的水痕，世间有欺我侮我诽我谤我又如何？起码昂着头做人！
　　她微仰着下巴，走进教室，握紧的拳头里却指甲扣陷在肉里。
　　她一进去，道道目光射来。不怀好意的，讥笑的，冰冷的，当然也有几道关切的。
　　宋亚妮本以为班小花会哭着进来，谁知她脸上依然带着那副骄傲倔强的态度，那种态度惹恼了宋亚妮。
　　宋老师不管，她来管！她走出班级，拨通了报警电话：“喂你好，跟你们反应个情况，我们学校附近有间租书铺租给未成年人隐晦书籍……”
　　新书榜掉下来了，大家给大猫个票呗。
　　
第十九章 小花别哭


　班小花刚坐下，突然进来一条短信，是焦阳的。
　　她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焦阳并不在位置上。
　　打开一看，内容很简单：现在出来，校外杨树下见，马上。
　　她直觉地感到有事，焦阳不会平白无故地发这条短信过来，她立刻出了教室，往校门口走去。
　　焦阳看见她一把拽过她手腕，带着她往前跑，简单地说：“我刚才在走廊里听见宋亚妮报警了，马上回去收拾！”
　　班小花的心忽地沉到了底，二话不说跟着焦阳往前跑。
　　没跑两步，就到了班小花家的租书铺门口，还好警察还未到。二人冲进铺子里，吓了小花妈一跳。
　　“你怎么没上学突然跑出来了？这是谁？”
　　“别问那么多，有人举报咱家的书屋租给未成年人隐晦书籍，现在赶快把问题的都搬走，然后锁门暂停营业两天。”
　　小花妈急了：“哪有什么隐晦书籍，都是原来书屋剩下的书。原来咋没人举报？我这还得开店呢。”
　　班小花急了：“别再问了，被抓了不光是没收罚款的事，判刑都有可能。快收拾！”
　　小花妈一听脸变得煞白，向后退了一步，扶住桌子差点晕倒。
　　班小花立刻后悔起来，一着急忘了小花妈的性格，这话一说小花妈还不得吓出病来？
　　焦阳决断地说：“我去买编织袋，你们俩赶快收拾，必须在二十分钟内运走。”
　　班小花顾不得小花妈，连忙将言情，漫画统统往下搬。她手不停在抖，一颗心似乎要自喉咙中跃出，她反复提醒自己，镇定，镇定，自己要是一慌，小花妈就更慌了。
　　小花妈捂着胸口缓了一会，也开始搬书，眼看着地上的书越来越多。
　　班小花突然停下：“这样不行，太多了，就是搬也搬不走，妈你好好想想，哪些书学生借的时候遮遮掩掩的？”
　　小花妈想了一回赶紧说：“最后面架子的那些，口袋本，没错，每次有学生来借总是鬼鬼祟祟的！”
　　班小花蹬蹬蹬跑到后面，立刻将那些书抱了下来，那封面果然像是今天班里的那几本。
　　此时焦阳已经跑了回来，气喘吁吁：“我买了十个编织袋，刚才在街上截了量三轮车，外面等着呢。”
　　眼泪差点又涌了出来，班小花突然觉得焦阳在，她就放了一半的心。她手脚更麻利了些，赶紧往袋子里装。皇叔装完了，又捡着漫画言情装了不少。
　　每装完一袋，焦阳赶紧往外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是十五分钟了，警察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
　　班小花觉得她头上简直冒了青烟，恨不得多生出八只手才好。
　　三轮车师傅摇头了：“不行了，书袋子比铁还沉，六袋行了，再多我这也装不下了！”
　　焦阳当机立断：“再装三袋，一会再打个车，叫三轮车跟着，运到我家，安全些！”
　　剩下的还是不少，小花妈还想再装，班小花拦住她：“不行，没时间了，剩下的带不走了。”
　　小花妈一着急，大门如何也关不上了，三人急得一头的汗，不住抬头看是否有警车过来。
　　焦阳急道：“咱们先走，阿姨你留在这锁门。锁好后马上离开，这几天都不要过来。”
　　班小花想同三轮车一起，师傅说啥也不干：“六袋子书就够沉了，再添个大活人，这活我不干了！”
　　班小花只好匆匆坐上出租车一面嘱咐三轮车师傅跟住了出租车。上了车，她赶紧跟司机师傅说：“开慢点，等等后面的三轮！”
　　她不住回头，看看速度跟得上，方才出了口长气，额上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焦阳，多谢你！”
　　焦阳微微一笑，却没回答。
　　刚要转弯，她看见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忍不住颤抖起来，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直往后面看，小花妈还站在那，一心要锁上那个门。她立刻高喊：“师傅下车！”，焦阳识破了她的意图，紧紧攥着她胳膊，沉声道：“师傅她闹脾气呢，接着开吧，不好意思。”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那里没剩什么了，放心，你现在去也没用，多搭一个人，冷静点，不是什么大事。”
　　班小花浑身抖得厉害，死命地往后看，刚才是焦阳拽着她，现在是她拽着焦阳，像是溺水者抓到一块浮木。她怕得厉害，竟恍惚有种生离死别的痛楚。
　　车转弯时，她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他们向右转的时候，三轮车突然向左转了去！
　　明显地那个人要偷走他们的书！
　　焦阳皱了眉头：“追不追？”
　　班小花忽然疲惫地闭上眼睛，一阵悲凉涌上心头：“让他去吧，这些东西离得越远越好，何况警察都赶来了，事情闹大了无法收场。”
　　两行泪却缓缓滑了下来，想干点什么怎么就这么难呢？
　　温暖的指尖突然拂过她面孔，那么轻柔地帮她拭干了泪水，像是对待玫瑰花瓣上轻盈的晨露。
　　焦阳的声音中有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小花别哭。”
　　她睁开眼，焦阳立刻缩回了手，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也变得突然窘迫起来，被焦阳碰过的肌肤异常敏感起来。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两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直地保持一个姿势直到焦阳家楼下。
　　焦阳家从前在香城，后来他上大学以后就搬到了上海，所以她从来没有来过焦阳在香城的家。
　　焦阳把书搬下车，付了车钱，突然笑着说：“三轮车跑掉也好，本来谈好了三十块车钱不用给了！”
　　班小花被他这一逗顿时好了些，可想起小花妈还在店里又忍不住担心。
　　“你看着书，我一袋袋送上去。有电梯的，你就别逞强了，别再丢几袋子。”焦阳及时堵住了她下面的话。
　　她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他还真有点了解她了。
　　焦阳搬好书，带着小花上了电梯，汗水浸湿的头发像水洗般，活像个小刺猬。靠着电梯间直喘粗气。
　　班小花突然觉得这个带着牙套的一米七小男生帅得一塌糊涂。
　　焦阳家住在绿荫小区，也算01年香城不错的一个小区了，焦阳外表朴实的厉害，其实家境还算优裕。他喜欢低调的奢侈，比如穿件一千块的Timberland看上去却像件十块的超市货。那时候香城还没有这个牌子，他从来不说，别人也看不出。
　　焦阳家里明亮整洁，他替班小花找了拖鞋，又从冰箱里取了两听可乐，拉开，递给班小花。
　　“这些书你爸妈回来问怎么办？”
　　焦阳笑了，牙套闪闪发光：“就说同学家是收破烂的，收多了放不下搁咱家了——你放心，我家安全的很，你什么时候想要随时来取。”
　　班小花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算是回答。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宋老师那怎么办？我妈他——”一想到这，她就心乱如麻，一刻也坐不住了。
　　“先坐下歇歇，把可乐喝完，我们就走。”
　　班小花一口气干了可乐，抹抹嘴角，打了个嗝：“走！”
　　焦阳二话不说，放下可乐，跟着她往外走。
　　班小花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个陌生来电。
　　她突然很紧张：“接不接？”
　　焦阳重重点了点头：“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
　　班小花按下了接听键：“闺女，我在公用电话呢，没事，放心吧，除了营业执照还没更名，别的没问题，明天我就抓紧办去。放心，放心吧。”小花妈的声音还带着颤抖。
　　小花瘫在了焦阳家的地板上，挂了电话，喜极而泣。
　　焦阳干脆陪着她躺了下来。
　　她转过头，对上了焦阳的眼，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两双年轻的眼睛盛满笑意，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小花别哭。”这四个字像是拥有了魔力一般，深深烙在她心里，有了这四个字，以后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她都会记得有个年轻的男孩子温柔地对她说过：“小花别哭。”
　　

第二十章 宋亚妮的秘密
更新时间2010-9-3 11:36:36  字数：3222

　这世上沈笑笑很多，宋亚妮也很多。沈笑笑们总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藏在学校角落里，公共汽车里，藏在——人群里。
　　宋亚妮们过得是另一种青春，为的是在人群里出挑。模样要出众，不好看也要有个性，打扮要另类，青春要嚣张，言语要肆意，这才不负一生才有一次的青春。
　　放下电话，宋亚妮突然有种后悔，她心虚地看了一眼班小花，却看见她低下头看着短信，然后马上冲了出去，
　　这么快得了信？宋亚妮忐忑起来，会不会出什么大事？她摊开一本《花溪》，看了起来，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进去。
　　理她呢，是她先对不起自己的。宋亚妮安慰着自己却仍忍不住朝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看去。
　　宋亚妮想起她刚认识班小花的日子。班里两个最嚣张的女生，笑得最放肆，穿得裙子最短，下课了就结伴在走廊里逛，仰着头，不介意别人的眼光。
　　从什么时候她们的关系开始有裂痕了呢？对，秦。
　　秦浩然是她一个人的秦，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五岁那年，她第一次看见了秦浩然，他是个面团样温吞的小男孩。她同他讲话，他不理，她气恼地打了他一巴掌，回家还挨了顿打。
　　两家的大人时不时带着她们出去玩，她的童年时光多半时间是同他一起度过的。一起去动物园看猴子，她用花生丢小猴子，小猴直捂脑袋她就乐得哈哈大笑。秦浩然看她的眼里充满着厌恶。
　　她越发气恼起来，大人看不见的时候，她就偷偷掐他白胖的小腿。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发现秦浩然已经是那么俊朗的少年了呢？他笑起来好看的弧度，他沉静时散发的独特气质，整个人像是从那个白胖的小面人中破茧而出。
　　两家的聚会却没有那么多了，难得吃一次饭她都会兴奋不已。笑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一些，话也特别多，可是秦浩然却总是皱着眉头。可能是小时候的印象太差，她恨不得重新再来一回，一定温柔地对待他。或者干脆抹掉秦浩然的记忆，让他只记得她的可爱。
　　“班小花，这是我青梅竹马秦浩然。”她重重地拖长了青梅竹马四个字。
　　她分明看到班小花的眼睛亮了，笑得尖锐而不自然。
　　她有些不高兴了，私下里叮嘱她：“他是我男人，离他远一点。”
　　班小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他是你男人，你怎么从前没有提过？”
　　她同班小花亲昵又疏离，她有的班小花也要有，班小花有的她也不肯放过，两个同样骄傲的少女狭路相逢，若是遇上同样喜欢的东西只会相互伤害。
　　她听说班小花背着她给秦浩然发短信的时候几乎抓狂，最痛的就是友情的背叛。
　　秦浩然是个导火索，而后她与班小花渐行渐远。她也不明白班小花为什么变化会那么大，她只觉得班小花披着个虚伪的画皮，她一心就想扒下来看个清楚。可是每次出招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不解气。
　　放学，宋亚妮背着单肩包晃晃荡荡往前走，突然间她看见了秦浩然。她立刻冲了过去：“你回家么？一起吧？”
　　秦浩然不置可否，径自往前走。她喜悦起来，跟在后面。
　　“昨天重播TVB的《无敌先锋》了，你看了么？”
　　“没。”
　　“陶大宇还是那么帅，我们小时候一起在你家看过，记得么？”
　　“不记得了。”
　　“上次阿姨送我的衣服很漂亮，我今天穿了，你看怎么样？”
　　秦浩然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还行。”
　　宋亚妮站定了，两腮鼓起，他明显在敷衍她！
　　秦浩然走出几步，回头看看她诧异地问：“走不走了？”
　　宋亚妮连忙几步跟上，脸上又是一团喜气：“走，怎么不走。”
　　两个人过马路，秦浩然在左宋亚妮在右，走到一半，秦浩然习惯性地换到右边，让宋亚妮走在里面。
　　宋亚妮心中突然一跳，他到底还是在乎她的！小时候的情分到底还在！她微微抬起头，看见他光洁的额头，好看的侧面，心跳的越发快了。
　　回到家她还有些晕，突然想起白天看的皇叔来。
　　睡梦中恍惚中秦浩然走近，轻轻托起她下巴，深深望进她眼睛里，说了些叫她脸红心跳的话。她两腮赤红，浑身滚烫。仿佛被一双温柔大手牵引，浑身上下舒服得很。
　　那个是这种感觉么？她隐隐竟有些期待了。
　　然而秦浩然第二日却叫她伤足了心。
　　早上出门前，她特地带了个粉红色发卡，还把蓬蓬的头发向下压了压。秦会喜欢她这个样子吧？为了他，她愿变得更美好。
　　出了门阳光也明媚，绿树也动人，她几乎想手舞足蹈一番了。
　　第二节课刚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往秦的班级冲。
　　站在门口大大方方地叫：“秦浩然！”
　　大家的目光落在这个传说中的宋亚妮身上，她也毫不在乎，一一大胆地回视回去。
　　秦浩然皱了眉头，不太情愿地走了过去，双手插在口袋里：“有事么？”
　　宋亚妮自动忽略他的脸色：“给你带了水果。”
　　秦浩然冷淡地说：“我不吃。”转身就回了座位。
　　道道讥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像是被人删了个耳光，异常恼怒，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说变就变？她宋亚妮好歹也是校内知名人物，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一时气恼就要往班级里进，一个人突然拉住了她，声音沙哑又充满戏谑：“美女，不至于吧？瞧上他哪点了？”
　　她一看，不由一愣，居然是林超群。
　　林超群全校知名才是真的，甚至可以说是全市知名。那个时候，每个学校基本都有些“老大”，而林超群就是二中的老大。吸烟，打架，跷课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林超群见宋亚妮一愣，懒洋洋地补了一句：“和他处对象有什么意思，你要愿意，现在就做我女朋友。”
　　宋亚妮生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上下打量他一番，撇了撇嘴，就往回走。
　　林超群看着她背影笑了：“小辣椒，够味儿，我喜欢。你，我追定了！”
　　宋亚妮扬着小下巴，心里却有一丝欢喜，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有个性。秦浩然不欣赏，自然有人欣赏。
　　她回到班级，马上有短信进来：“放学敢不敢坐我摩托？”
　　号码虽然陌生，她一看就知道是他的语气，放肆而笃定。
　　她回了一条：你怎么有我号码？
　　很快回复了：有心想要个号码还不容易？我就问你敢不敢？
　　她快速按下几个字：有什么不敢？
　　发完短信，她抬头看看班小花的位子，班小花一如既往地认真记着笔记，一副好学生模样。
　　恶心！她心里骂道。看来她家里没事啊，她居然隐隐松了口气。昨天那一点歉疚之情早随着放学同秦浩然一起走的事烟消云散，然后到了家她又进入自己的幻想世界。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似梦似幻的场景，呼吸又紧促起来。过了一会，脸上红潮散去，她又想到了林超群挑衅似的约会，立刻又感到新鲜刺激起来。
　　宋亚妮脸上这些变化被宋老师看得一清二楚，有心叫她回答个问题，又觉得朽木不可雕，站起来也是不会，便改口叫了班小花。
　　宋亚妮可不知道，一心一意做起自己的梦来。
　　放学铃声一打，她立刻冲出班级，林超群早骑着一辆鲜红的摩托，扣着同样颜色的头盔，色彩张扬。
　　一看见她便嘲笑道：“真乖啊，出来这么晚。”
　　宋亚妮抱着肩：“废话真多。”
　　林超群简单地说：“上车。”
　　她便大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跨上林超群的摩托，心里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秦浩然，你后悔去吧！
　　他喝了一声：“小妞，抓紧了。”便风驰电掣般向前开动。
　　宋亚妮不得不抱住他的腰，触手之处结实无比。
　　林超群的摩托一辆辆超越旁边的车，手法熟练，一味向前猛开。
　　宋亚妮听见耳畔呼啸之声，只觉得浪漫刺激到了极点。像是偶像剧里男主角载着女主角亡命天涯。
　　她搂着得要是秦该有多好？
　　她慢慢靠在林超群背上，一滴泪躺了下来，马上风干在迎面扑来的风里。
　　林超群的背很宽厚，身上有种特有的男子气息，她说不上是什么，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驶到江边无人之处，林超群猛然停了车，她一不留神，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背上。
　　林超群停车熄火，猛然转过身，将她固定在他和摩托车之间，鹰般的眼神盯着她，直到她转过脸去。
　　他粗野地抬起她下巴，凑了上去，青春的胡茬扎得她生疼。
　　她昨晚梦想的场景居然这么快就来临了，而且对象并不是秦。她傻呆呆地任他为所欲为，直到他的双手不安份地伸向她T恤，她惊觉了，狠狠地咬了她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林超群倒也没在上前，用手摸着嘴角被她咬伤的地方，哈哈大笑：“小辣椒果然够辣。”
　　宋亚妮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林超群倒也耐心，陪着她往前推车。
　　走了半个小时，宋亚妮冷着脸说：“我累了。”
　　林超群倒也不多说，跨上摩托：“上来。”
　　宋亚妮坐上车，又搂住他腰。
　　林超群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加了句：“明天去买个小点的头盔，跟我这个一款的，给你。”
　　宋亚妮心里一漾。
　　那天晚上她又做了类似的梦，那个男性健壮而粗狂。到了关键时刻，她猛然惊醒，想起白天那个吻。
　　那天是第一次她没有想起秦。
　　

第二十一章 当众道歉
更新时间2010-9-4 9:44:33  字数：2961

　班小花回家的时候颇为担心小花妈的反映。丢了六袋子书，损失可不是一点点。谁知小花妈听说后倒没太在意，反而安慰她：“没出事就好，租书本来就容易出问题，这回正好省心了。收点旧书，卖点杂志，清静。”
　　班小花有点诧异小花妈的反映，看看她脸色倒也不像作假的样子。
　　“可是这收书卖杂志的本钱也不少啊。”
　　小花妈说：“放心吧，妈还有点私房钱。这事啊，别跟你爸说，省得他上火。”
　　“你哪来的私房钱——”班小花突然明白过来了，“你问他借的对不对？怪不得你叫我们先走——”
　　小花妈急了：“这事可千万别告诉你爸。”
　　这要是从前的孟小舟一定会一脸义正言辞地批驳一顿，然后坚决要求把钱退回去。可如今看着饱受生活之苦的小花妈，这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有些事说你有便有，没有也就没有，他们平头百姓，不得不小心求生存。
　　她吸了口气：“拿了多少？”
　　小花妈看了她一眼：“五万。”不知怎么，自从女儿变了之后倒像是换了个人，说起话来自有一番威严，她居然有些小心翼翼。
　　小花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赚了钱马上还他。”
　　小花妈想说算了，看看女儿脸色，又改口说：“行，他这些年也帮了咱家不少忙，你哪天去看看他。别上他家，就跟他出去吃个饭，客气点，谁帮忙也不是应该的。”
　　终是躲不过的，她叹了口气。
　　她想起后来网络上被广为恶搞的那句话：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当个有钱人的沧海遗珠，似乎也不是太差的选择。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邱磊有些担心：“宋老师那没事了吧？昨天下午怎么走了？我昨天给你发了短信，看见没？”
　　“没事了，我没收到你短信啊。”
　　邱磊挠挠头：“不可能啊？我发了两条。”
　　邱磊顺手抄起她手机，点了进去，突然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摔下手机，转身就走。
　　这人真喜怒无常，不知又哪里招惹了他。
　　班小花在班级传阅隐晦书籍的事立刻传遍了校园，沉寂很久的班小花又一次成了众人的焦点，走到哪里都指指点点的。
　　她权当没看见，心里却也不那么完全坦然。她看了一眼宋亚妮，谁知宋亚妮一脸沉醉，不知在想些什么。都是宋亚妮害的，可是这么大的女孩子哪有什么生来的蛇蝎女子，毕竟班小花也曾伤过宋亚妮吧？她又怎么会怨恨一个半大孩子呢。
　　她的目光又触碰到邱磊，他黑着一张脸，一副受伤的表情见了她立刻扭转开脸。
　　又耍什么小孩脾气呢？她摇摇头，不理他过两天自己就会好了吧。
　　集中注意力听课，清者自清，也唯有用这个安慰自己了。
　　前面的沈笑笑突然转过身来，悄悄放在她笔袋上一张小条子，动作还是那么小心轻柔，像只容易受惊的小鹿。
　　“我知道你没做过，就像你知道我没做过。”
　　她微微笑了，这个女孩子话不多，与她也仅有几次交往。可是两个人分享了彼此的秘密，像是有了种默契和信任。
　　下课时她干脆拍了拍沈笑笑的肩，沈笑笑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腼腆美好的笑容。
　　“别动。”班小花突然仔细端详了她一阵子。“你好像最近瘦了些，下巴尖了不少。”
　　沈笑笑立刻两眼放光：“真的么？果然有效果。”
　　“什么效果？”
　　沈笑笑脸色微变：“班小花你这么瘦，再瘦下去可要变成麻杆了可不用知道我的秘方了。对了，昨天你不在后来邱磊帮你请了假，说家里出了急事。宋老师倒没说什么。”沈笑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又是他帮忙，可是他刚才并没有提起。班小花向邱磊望去，见他一脸烦躁，抓狂似的拼命翻着书。
　　她大方走到他面前：“昨天谢谢你。”
　　邱磊没看她一眼，更没搭理她。
　　班小花全然不在意：“你到底生什么气啊？”
　　邱磊突然停下翻书，霍地站了起来：“班花儿，你以后少招惹我。既然当我是敌人何苦对我假惺惺！”眼神中多了几分凛冽。
　　班小花突然想起昨天有个敌人一号发过两条没头没脑的短信。一条是：出什么事了？第二条是：有事找我。她当时着急，后来看见了也没当回事。原来这个敌人一号就是邱磊，可这是原来的班小花干的，跟她可没关系。可这话她可没法说，一时有口难言了。
　　邱磊坐下再没抬过头，也没看她一眼。
　　她心里一怔，微微有些难过。这个男孩热情冲动，却也容易受到伤害，越是简单的人受到伤害也越大，一股歉意涌上心头。她呆呆在邱磊面前站了一会，回到自己座位，想着怎样说才好。
　　邱磊感觉到她走开，心里像是一股闷气无处发泄。这女人果然不是好东西，枉自己那么担心她！居然当他是敌人。昨天他又管不住自己的腿，鬼使神差地骑到了班小花家楼下，前面几个长头发的女孩子他总疑心是班小花，使劲超过她们一看，失望地发现是其他的面孔。他扶着车子在她家楼下呆立了一会，那灯光始终未曾亮起，那个窗帘后的倩影更不曾出现。他突然想起，班小花家搬走了，搬到学校附近的那个书屋里了。
　　他折回学校，却发现书屋早就关了门。
　　他推着车子寞落离去，一种叫惆怅的东西第一次涌上这个十七岁少年的心头。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在等电话，明明知道班小花不会打来，依然期待她悲伤时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几次想打过去，按了数字又没有勇气按接通键，班小花想必正是又羞又愤，若是自己打去只怕一言不合立刻吵起来。
　　输入的内容变了又变，有的口气太浓烈，有的太淡然，有的容易产生误解，最后输进了简单的几个字。谁知整整一晚上，依然没有回音。
　　她是他最喜欢的女孩子，她当他是敌人。
　　想到这，他心冷了又冷，越发烦躁起来。
　　自习课上，他的手机突然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他急忙调成震动，叫了声：“我的，对不住了！”
　　手机还是一遍遍震动，震了四五声才听了下来。
　　他一按，发现是班小花的，他手有些抖，按了一下却发现是空白的。想是因为字数太多，导致干脆发不过来了。
　　她想说什么？想解释些什么？他发了条短信过去：没发过来，有话直说。
　　班小花的短信很快进来：对不起，从前当你是我敌人，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
　　邱磊心头一热，仍意犹未尽，要是不仅限于朋友该多好。他心里立刻就原谅了班小花的说法，脸上仍是黑黑的。
　　“我要你当众道歉。”
　　班小花干脆没回，直接低声说：“同桌儿，让我出去一下。”
　　王梓莫名奇妙地看着班小花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让了路。
　　班小花干脆直接上了讲台：“对不起，打扰大家一下。学累了的同学权当休息一分钟。
　　我首先就昨天发生的事情向大家道歉。因为我父母刚接手书屋不太清楚内幕，将一些不太好的书租给了同学们，对不起大家了。我们已经把所有有问题的书处理掉了。大家都清楚这书到底是不是我带到学校里的，所以希望这事到此为止，今后咱们班来我家买杂志买练习册的全部九折。最后，我向邱磊同学道歉，没了。大家继续学习吧。”
　　几个男生怪叫起来，还有几个起哄鼓了几下掌。
　　有的嬉皮笑脸地问：“真的打折么？可别是哄我？”
　　班小花倒也大方回答：“真的，买什么找我，九折。”
　　王梓小声说了句：“同桌，你还真官腔，什么时候学的？”
　　她心头一惊，不自觉地又把原来那一套搬出来了。
　　“很糟么？”
　　王梓笑笑：“还好。挺大方的，解释得很清楚。”
　　邱磊的短信进来了：说话算话，和解了，以后还是朋友。
　　她心头一松，和邱磊这样的人做朋友其实蛮爽快的，直来直去，有话说话。
　　没多久，放学铃声打响，宋亚妮第一个冲了出去。班小花本来想同她谈谈，一个箭步跟了出去，却看见她上了一个男生的摩托车。
　　王梓刚好走出来，她赶紧问：“那个男的是谁？社会上的人么？”
　　王梓差异：“你不知道么？那是咱们学校的‘老大’林超群。”
　　班小花皱了眉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王梓神色诡异：“传说中他出了点事，刚刚摆平才回来上课。”
　　她继续刨根问底：“什么事？”
　　王梓却避而不答：“你要是还和宋亚妮有交情，趁早劝她离他远点，不过看她昨天那么陷害你这事你就别管了。”
　　

第二十二章 火
更新时间2010-9-5 19:53:03  字数：2352

　宋亚妮和林超群的热恋像一把火，轰轰烈烈燃烧。宋亚妮的高调一半来自对秦浩然的报复和羞辱另一半则来自爱情本身的热烈。
　　她不知道的是只有在真正怜惜你的人面前，报复才有意义。秦浩然除了松了口气，别的只当是他人他事。
　　校园里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整日黏在一起，像对连体婴儿。二中里不是没有学生早恋，可是像他们这样的如胶似漆的还真是没有。
　　自从家里兑了书屋，班小花就选择了在学校上晚自习，每天五点半放学六点上自习，中间半小时吃饭时间，自习全凭自愿，不想上的同学可以回家学习。那天她匆匆忙忙吃了一口饭，往教室里赶，突然看见了长椅上的两个缠在一起的身影。
　　香城处于北部，天黑的早，十一月份五六点钟天已半黑。可她还是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得分明，宋亚妮和林超群两个像两只接吻鱼般粘在一起，紧紧相拥。
　　班小花瞧得尴尬，以往在大学时住过一楼，也曾见过路灯下情侣现场版，可是若是拿到几年前的高中，可谓是惊世骇俗了。她低下头，匆匆进了教学楼，心里砰砰直跳。
　　宋亚妮这么快就忘了秦浩然么？是不是代表她们以后和解了？那么宋亚妮的事情她要不要管？她想了一回，把他们的身影抛出脑海外。王梓说的对，她不再是班主任了，也没有必要再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事负责，更何况他们只是高中生，不能乱来到哪去。
　　她摊开一本物理练习册，一道接着一道做了起来。每完成一道，心里都有小小的满足感。
　　今天已是周五，自习的人已经很少，多半去度周末了。教室里稀疏几人，邱磊居然也在其中，拿本英语练习册像模像样。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她站起身，把完成的作业都放在课桌里。她也开始学着焦阳把周末的作业全部在学校写完，然后背几本练习册带回去。周末她要帮家里看店，小花妈趁着周末人多去摆两天摊子，小花爸在私人厂子里一年到头都没有几天假。她可以趁着看店时做做练习册。
　　走过杨树下的长椅，上面的两人早不见了。她接着往前走，后面一记口哨。无须转头，她就知道是邱磊。
　　“怎么没骑车子？”
　　邱磊挠挠头：“最近胖了，减减肥改步行了。”
　　班小花家离得近了，自行车也省了，她有些后悔当时买了。早知道骑了这么几天就搬家了，不如忍两天算了。
　　“你们女生天天嚷嚷减肥，就不许男生减啊。”
　　班小花笑了：“我还第一次听说有男生减肥的。不过我觉得女生还是有点肉好看，婴儿肥不知有多可爱。”她想起沈笑笑，可惜最近减的下巴都尖了，倒不如原来圆润的小脸好看。不过这个年龄的女孩都是以瘦为美的时候，非得二十五岁以后才懂得丰腴之美。
　　邱磊看看班小花的巴掌脸，想脱口而出其实你这样的最好看。这话当然说不得，他改口道：“我今天做了英语练习册，没几道会的，改天你给我讲讲吧。”
　　班小花一口答应：“行啊，我周末在家看店，你有时间就过来吧。”
　　邱磊立刻露出喜色：“一言为定，可别反悔！”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
　　出了校门，邱磊陪着班小花往左拐。
　　班小花停了脚步：“你不是该往右走？”
　　“路黑，送送你。”
　　路灯下班小花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整个人镀了淡黄的光晕，额前几缕刘海变成浅褐色，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阴影，整个场景美好的像幅印象派的画。
　　邱磊甚至不忍开口说话，打破这静谧的一切。突然间希望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什么时候，粗线条如他也开始怎么感慨了呢？
　　班小花突然握住他手腕，邱磊像被电击了一般，差点连舌头惊得伸出口外。
　　“你看那两个是不是宋亚妮和林超群？”
　　他哪里听见她说些什么，只觉得她的手细腻柔软。
　　“邱磊，快看！”
　　他回过神来，看见一辆摩托驶去，根本看不出是谁。他暗中红了脸，好在自己黑，她看不出。
　　班小花松开他手腕，有些狐疑：“这么晚了，他们要去哪？”
　　他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跟着说：“我看不一定像是他们，也许是回家吧。”
　　班小花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行，我得给宋亚妮打个电话。”
　　邱磊有些不解：“你还真是烂好心，还理她？”
　　“邱磊拜拜，路上小心！”班小花留给邱磊一个背影。
　　邱磊伸长脖子望着班小花的背影：“明天我来问题！”
　　“好！”远远的声音传来。
　　班小花拨了宋亚妮的电话，发现已经关机了。
　　真的看错了么吧？她有些担心，还是爬上吊铺睡了。邱磊说的对，她现在是班小花不是班主任了。
　　班小花并没有看错，那两个人的确是宋亚妮他们两个。最近宋亚妮的外婆病危，老人有两套房子和十几万块钱。老人生病时宋的两个姑姑一人就出了两千块，现在一看病危了立刻跑去伺候，一个个哭天抹泪。宋亚妮他爸妈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去医院看着，怕万一被她两个姑姑抢了先。
　　宋亚妮有些不开心，外婆对她不错，要什么给买什么，最关键的是她瞧不起这些大人虚伪的态度。哪里是奔着外婆去，根本巴不得老人早死。一连两天大家都在医院里，刚才她妈打了电话，说是外婆的情况好多了，暂时没什么事，但是他们还走不开。
　　她哼了一声，无非是钱字作怪，她关了手机，靠在了林超群背上。
　　这两天他们一直腻在一起，她从来不知道肌肤相亲是这么有趣的事情，挨在一起就不想分开，她喜欢蹭他有些扎人的下巴，抱着他结实的腰。喜欢他粗糙的大手抚摸她柔嫩的肌肤。
　　那天她没有回家，他也没有。
　　事情发生的很快，他很熟练地引导她，直觉告诉她他很有经验。很痛，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反而有一丝腻烦。一切结束后，她穿好衣服，突然发起脾气：“我要回家。”
　　林并没有惊讶，披上衣服：“我送你。”并无挽留。
　　她心中突然起腻：“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点头：“哦。”一手开启打火机，点了一支烟。火光照着他的脸，她突然觉得很陌生。
　　宋亚妮出门叫了辆出租车，靠在窗边，忍不住泪流了下来。原来一切并不美好，原来一切都是她想象。她试图回忆林的脸，却总觉得模糊，只记得他粗暴的吻。
　　她突然悔了起来，就这么轻易地错过了秦，这一切原本该属于秦的。她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除了自己还有秦。
　　

第二十三章 星期六的租书店
更新时间2010-9-6 8:37:49  字数：3185

　周六早晨，班小花一睁眼才七点，小花爸妈都走了，电饭锅里闷着香喷喷的大米豆饭，上面蒸的是鸡蛋糕和炒蒜苔。
　　饭几乎是没动过的，估计小花爸妈吃的是昨天晚上的剩饭，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感动加愧疚。她想起自己的爸妈，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只可惜她年幼的时候不懂得。
　　世情往往是这样，当你懂得时已经太晚。她又忍不住了，下周一定会要回齐市看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吃了几口饭，一阵温馨夹杂着饭香扑鼻而来，她迅速去附近的浴室洗个澡，往回走时吓了一跳。
　　邱磊像尊门神立在门口，他们大眼对小眼看了一阵，一时说不出话。
　　班小花有些窘，刚才洗澡时候忘了带内衣，看看班小花也是个没发育好的少女，索性没穿内在美就回来了。现在头发还湿着，像只刚出壳的小鸡，湿漉漉狼狈得要命。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看——应该看不出来吧。
　　口气里便有些不自在：“你干什么？”
　　邱磊的脸黑里透红，一阵大力挠头，那架势简直要掀起自己的头盖骨，“我，我家没人做饭，我饿了——”
　　班小花噗哧笑了，邱磊就像是一只刚刚冬眠醒来的熊，原来是过来觅食的。
　　“进来吧，家里没人，我刚吃过。”
　　邱磊低着头，随着她进了低矮的门槛。
　　这原是间半地下室，室内摆着几个书架，前三排摆了些书，后面空荡荡的。刚进了一些杂志，是当年最流行的《青年文摘》和《读者》。那时候大多数学生都会买本《青年文摘》来看，而一打开最先看的就是青春风铃那个版块，那种俏皮又美好的青春文，女主的名字有爱无比。
　　旁边支了个小桌子，班小花给邱磊盛了一大碗饭，舀了些鸡蛋糕拌在饭里。
　　邱磊猫着腰，埋头开吃，含糊地说：“真香。”
　　班小花突然想起小时候孩童的一个无聊把戏：“你有鸡蛋糕么？”
　　邱磊很配合地答：“没了，再给我盛点。”
　　班小花哈哈大笑：“原来你没有鸡蛋高哇。”
　　邱磊大口往下吞咽，只觉得这顿饭是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他们两个像一对漂泊异乡的打工仔打工妹，丈夫劳累一天回来，妻子捧出简单的饭食，笑吟吟看着他吃。
　　班小花哪里想到邱磊这等丰富的想象力，笑着说：“山野俗物，还合邱少口味吧？”
　　邱磊点头，将最后一粒米吞进肚里。
　　“还要不要盛一碗？”
　　邱磊拍拍肚子：“饱了。”
　　摊开一本练习册，邱磊昨天夜里熬夜一道道特地做出来的，真可谓为了问而问了。
　　几乎每道题都错，班小花倒也耐心，一道道讲解起来，剖析出背后隐藏的知识点，叫邱磊一一记下，回去再找本语法书看看。
　　邱磊开始听的认真，过了一会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班小花未干的头发披在肩头，时不时几滴水珠淌下，晕开在白棉布T恤里。乌黑的头发映得脸蛋更外白皙，脸上被水汽一蒸格外娇嫩，出水芙蓉般清新动人。
　　他目光往下移去，发现了问题，微湿的棉布裹着少女的小巧，他不敢往下再看了，不自觉地喉头动了一下。
　　要命，他发汗了，一张黑脸越来越红。
　　班小花恍若未觉，接着讲下去：“刚才咱们说定语从句有几个引导词来着？”
　　“嗯？”他应了一声，眼睛只盯着班小花的脸看。
　　原来只觉得这女生品味低俗，为人讨厌，谁知暗暗喜欢上了却发现清丽得像滴露珠。
　　“我刚才刚说完，不记得了？”
　　“我渴了，菜太咸——买瓶水——”他跌跌撞撞跑出去，险些撞倒班小花的书架。
　　他绕了一圈，平稳呼吸，才去买了两瓶午后红茶。他有些恼怒地捶打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心术不正！平静了一会，他才又进了书屋。
　　刚刚好有人进来租书，班小花登记收押金，低着头露出脖颈一片雪白肌肤。他还是忍不住拿扫了一眼，白棉布里透着一丝粉，她应该趁他不在的时候换上了。他不再心潮澎湃了，老老实实坐着看起题来。他喜欢她，就要从心里尊重她。
　　认真一道道听下去，他居然慢慢懂了不少，甚至激发了一点对英语的乐趣。他忍不住问：“班小花，你原来英语比我还烂，怎么突然突飞猛进成这样了？”
　　“学习这个东西你有兴趣想学，比什么进步都快。你要用点心，肯定学得不错。”
　　邱磊倒也没细想：“我觉得你比苏老师讲得还好。”
　　班小花心头一惊，就是邱磊这样粗心的人都看出来了，下次她可一定得小心些。她还是说：“因为你上课时候根本没有好好听，听懂才怪。”
　　时钟滴答滴答，因为是周末，学生不上课，一上午都没几个人来。门前挂这个小小风铃，一有人进来就叮咚作响，一上午也就响了那么几次。叮咚叮咚敲在他心上，时间像着了隐形衣的调皮小孩，摸了一把书架，蹭了一下她头发，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溜走了，只留给他一个美好描绘不出的温馨上午，如蜡笔画般淡淡美丽，让他忍不住想把一刻剪下来夹在那本习题册里。
　　少年冲动原本也可以很美丽。
　　到了中午，邱磊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呆下去，告辞说要走，正好有人进来租书，班小花也没送，他关上门，听着那一串串清脆铃音突然快活极了。
　　邱磊走后，班小花拿出本数学题来做，做了一会忽然觉得腹中饥饿，也没热，重新拿饭出来吃。
　　门有一次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他。
　　一开门，半地下室隐隐的陈腐气味传来，他不自觉地皱了眉头。他的小姑娘穿着半旧的棉布T恤坐在桌边，往嘴里送着几根蒜苔。
　　班小花看见是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找了个折叠凳。他看见外面泛黄的塑料皮又皱了眉头。她只好拿了个椅垫过来，放在上面。
　　他没坐，打量了周围：“环境还行，以后放心吧，不会再有麻烦了。”
　　他绝口不提自己做过什么，可班小花都懂。
　　他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碗，是凉的，立刻责备：“怎么不热热？”
　　班小花笑笑：“一时懒了。”
　　他立刻拿起外套：“走，出去吃。”
　　班小花拦住他：“不了，我热一下，够两个人吃了。要是不吃掉晚上他们又要吃剩饭。”
　　“你一个人在？他们呢？”
　　班小花心中骂他装傻充愣，明明知道都不在家才敢上门，现在又装糊涂，“周末没什么人，我妈去卖煎饼果子了，我爸一直都是不休息的。”
　　听她提到“我妈我爸”，他有些丝丝的疼痛。
　　他打量四周，窄小的空间，三口人挤在吊铺上，旁边是上下的梯子，窘迫到了极点，他的小女孩子居然就住在这么个地方，过着这样的日子，口里说着些算计日子的话，居然还带着那么平和淡然的表情。
　　他有了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心头计算一番，终于脱了口：“到家里来住吧，可以有自己的房间，很方便。她不敢为难你，浩然也不会欺负你。一切有我。”
　　班小花的脸突然白了，呼吸紧促起来。
　　他误会了，以为她太激动：“我早该说这话，一直怕她不同意，现在我什么也不用担心了，这个家我做主。”语气中有种惬意。
　　班小花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喜忧，挣扎半天，扯出一个笑，“我不会去的，我爸妈在哪我就在哪。我们现在生活很好，你放心。上次的事我妈叫我谢谢你，以后我赚了钱还给你。”
　　刚才好不容易培养起的一点点闲话家常的气氛立刻被他的提议打破，他本是一时冲动而为，班小花这么一拒绝反而使他越发坚定起来。他的小女孩子绝不能在这么糟糕的环境下成长，她从前那些眼皮子浅的小家子行为看来都是这个家带来的。他心中的计划渐渐开始谋划起来，却没再坚持。这姑娘骨子里和他脾气像，不能硬来。
　　他立刻转了话题：“这些事不急提，那留我吃个饭总行吧。”
　　班小花不好再坚持，添了水，把饭放在上面蒸一下，又用电磁炉炒了个鸡蛋。搅拌，倒入锅内，蛋液滋滋作响。
　　他越发觉得自己想得对，这孩子原来都是耽误了，骨子里倒也是个好孩子，现在看着更懂事了些，自己早该这么做了。
　　饭是吃了，可他总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神情恍惚的，他猜想是他的建议吓坏了她。
　　同一个房间，同一张饭桌，邱磊心中无比美好的上午，秦英杰心中糟到不能再糟的下午。
　　他离开，风铃再次作响，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香港，购物，原来如此。秦浩然居然是他的儿子，那是不是就是他哥哥或是弟弟？有种浅浅的失落，意外却大于悲喜，原来他只是她上辈子心中的结，想不到现在以这种方式解开。她记忆中美好的夏天就这样踮起脚尖悄然逝去，而后一溜烟地奔赴远方了。
　　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班小花原来是知道的吧？她为什么勾引秦浩然？她不敢往下想，下面推断出来的事实太过可怕。
　　
　　

第二十四章 天台对话
更新时间2010-9-7 14:50:02  字数：3124

　班小花喜欢美式的交谈方式，出现问题绝不拖沓，立刻找到对象：We/need/to/talk.也许她该同浩然谈谈，但是她犹豫了，万一浩然全不知情，她岂不是破坏了他的单纯世界？
　　仍然忍不住从楼上往下看去，一眼找到他，仔细看他的脸，与自己的是否有重合之处？
　　从前她总是习惯确认他的存在，浮光掠影间捕捉他的信息，又在他察觉之前移开目光。这回她稍稍放肆了点，稍作逗留，秦浩然的目光就转了过来。她来不及收回，只好居高临下地冲他笑笑。
　　秦浩然一愣，也冲她笑了笑。
　　两人的眉目功夫落在了宋亚妮眼里。宋亚妮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这阵子宋亚妮很是安静，安静得有些过份，林超群的哈雷摩托上再听不见那个嚣张的笑声，有人猜测两人已经分手。她也不知道现在的状态意味着什么，那件事过了之后，他没有来找她，她也没有联系他，两个人慢慢就这么淡了下来。分手的理由说不清，好像是得到了两个人却又都失望了。
　　她这场热热闹闹的恋爱就这样过去，秦却始终没有关注，是打心眼里的漠视，甚至连旁观的态度都不曾有。她对自己的恨意渐渐转移到秦身上，随着班小花这一笑又转移到她身上，界限渐渐模糊，好像自己弄到这地步原本就是这二人所赐。
　　像黑暗中被遗弃的老鼠，她的恨意越发明显。
　　“帮我教训一下班小花，咱俩就两清了。”
　　她犹豫再三，终于按了一个键。
　　班小花很快收到了宋亚妮的短信：放学后天台上见，有话说，不见不散。
　　她犹豫了一下，眉头一拧，去是不去？她望了一眼宋亚妮，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天台听起来像是个恐怖的地方，宋亚妮不会起什么歪心吧？可也许也是唯一同她和解的机会。班小花是那种人，容不得周围有人恨着自己，若是有这样的人存在，只觉得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偏偏这个前身又凭一己之力惹得天怒人怨，她的日子其实也是很不好过。
　　她考虑再三决定带一个男生去，以防万一。
　　天已经黑透，班小花爬上顶层，轻轻推开那道门。
　　风已有些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头长发打在脸上。白天天台上或许是个浪漫的地方，此刻铁灰的水泥地面，斑驳的朱漆栏杆只会让人觉得害怕。
　　宋亚妮一个人站在一片月光下，面容苍白，又带着些恨意，竟让班小花想起了含冤而亡的女鬼，十七岁女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怨气？
　　两人对视一阵，宋亚妮缓缓开了口：“报警电话是我打的。”
　　班小花点头：“我知道。为什么这么恨我，因为秦浩然？”
　　宋亚妮眼神一厉：“班小花我告诉你，我不是全为了秦浩然，他根本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
　　班小花点头：“我知道，那是为什么？”
　　宋亚妮的声音更尖利了：“因为你，我见不惯你虚伪，你明明和我是一路人，现在转性了，变样了，学乖了？我告诉你，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
　　班小花苦笑，宋亚妮明明还是个娇纵的小孩子。
　　“我看不惯你努力，看不惯你和焦阳混在一起，你属于我们这群人，永远都别想变成好学生。我不信，宋老师也不信，谁都不信！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幅表情！”
　　宋亚妮突然尖叫起来，上前一步，狠劲按住班小花，一耳光扇了过去。
　　班小花两眼发晕，一股强烈的屈辱冲上心头，她从小没挨过打，现在宋亚妮居然打了她！她一辈子做人中庸，甚至不曾与人翻脸，忍了这许久，现在居然被一个女娃子扇了耳光。她突然反抗了起来，扭住，揪头发，挠脸，身体能动的地方都在动，两个人像两只小兽呜咽着扭打在一处。
　　宋亚妮突然红了眼，死死扣住班小花手腕，试图用一手擒住两只，另一手高高抬起就要落下。她稍一松手，班小花立刻扭动着，腾出一只手掐她面颊。
　　宋亚妮两只手死死攥住班小花两只手。班小花也不甘示弱，反手拧着她的两只手。两个人像是两只小牛顶角般你推我，我顶你，指甲深陷对方的肉里，直到扣出白印。班小花突然低吼一声，推着她猛向前几步，那架势谁也挡不住。
　　宋亚妮突然松了手，一下子泄了劲，自觉受了莫大的委屈，哇地一声，绝望地哭喊：“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
　　班小花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也流了下来，突然间没了力气。
　　宋亚妮哭得厉害，几乎上不来气。班小花一拉她，她便顺从地坐了下来，两个人并肩而坐。
　　“我，我本来想，想找林超群收拾，收拾你。可，可我删掉了短信，信。”宋亚妮哭得鼻管通红，气喘吁吁
　　“我心里怨你，可是——”说到这声音已哑再也说不下去。
　　班小花点点头，轻拍她后背。
　　两个人这么一打倒像是解了心结，亲近起来。
　　宋亚妮喘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我失去秦浩然了，他永远不可能喜欢我了。我们又闹成这样，我觉得我活得真没意思。”
　　班小花突然怒了：“宋亚妮你懂不懂娇纵也是要有资本的，境遇好，衣食不愁的女孩才有资格娇纵，我家这种连房子都没有，随时可能住在大街上的人哪里有资格？我得罪谁了，和邱磊打完了和你打，我早上一进校门人人都指指点点的，看，就是那个女孩租给大家皇叔！物理练习册做了好几本，考试还是那点分，我天天冲每个人笑，笑得脸都快僵掉，上次的事有人替我说过话么？付出了没回报的感觉你有么？和我比倒霉？咱俩谁倒霉？”
　　宋亚妮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对不起……”
　　“若果道歉有的用的话要警察干嘛？”班小花说了句道明寺的经典台词。宋亚妮居然咧了咧嘴。
　　“有时候想想，从前的日子最快乐，上课就看漫画，看到有趣的地方就互发短信，放学就一溜烟地去吃棒冰，一家家逛文教店，买各种海报。不用担心成绩，不用理家长，考差了你和我做伴，扬着头走路，谁敢小瞧咱们两个？”宋亚妮笑出了眼泪：“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班小花，你明明原来和我一路的。”
　　“有些人的烦恼来得太轻易，天气热了也要烦恼一阵下雨也要忧伤一会，有些人生活艰难却连抱怨的时间也没有，我过去过得虚荣，没心没肺，现在我想明白过来了，不能再那么糊里糊涂过日子了，你懂么？”
　　宋亚妮突然点点头：“对，就是那种一夜之间突然成长的感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苦笑了一下：“我原本想看看你能装几天，没想到这一等就越走越远。”
　　班小花扳住她肩头：“人都要成长，你也不例外，毕竟我们都要向前看。”
　　宋亚妮搂住班小花：“我没法子向前看，我快窒息了，班小花我真的快窒息了。”
　　“因为秦浩然？”
　　宋亚妮一字一句，眼泪几乎陨落：“我和林超群睡过了。”
　　班小花震惊了，第一反应是：“那你们有没有做措施？”
　　宋亚妮一愣：“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没，没有。”
　　班小花皱了眉头：“糊涂，生理健康课怎么学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做得出居然什么都不懂。”
　　宋亚妮了慌了，脸色惨白起来：“那，那怎么办？”
　　班小花也没遇上过这种事情，到底岁数大些，连忙安慰她：“你们一共几次？”
　　宋亚妮连忙答：“就一次，还疼得要命。”
　　班小花摇头，还真是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什么能力都无，却有放纵的能力。她看着宋亚妮一脸慌乱，安慰道：“一次机率非常小，去买试纸测一测，不一定有事。”
　　宋亚妮突然窘了起来：“我不敢去。”
　　班小花脱口而出：“那时候怎么就敢了——”看看宋亚妮一脸懊悔神色又忍了下去。
　　宋亚妮急急抓着班小花胳膊：“你说秦浩然是不是再也不会要我了，本来就不喜欢我，今后更不会爱我了。”
　　宋亚妮脸上浮上一层哀伤，眼里写满了恐惧。
　　班小花看着她未散去的婴儿肥，放柔了语气：“他要是爱你不会因为这个而不爱你，他要是本来就不爱你，也不会介意发生过什么。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拿自己去赌气，不爱你的人永远不会怜惜你，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你放心，这事我我绝不会说出去，你最好也要把它忘掉。只是这种事情再不可有第二次了。”
　　宋亚妮突然觉得班小花像是姐姐又像是妈妈，值得她去信赖和依靠，不由自主地把每一句都听了进去。
　　通往天台的门突然响了一声，宋亚妮打了个哆嗦，尖叫了一声：“谁？”
　　月光下白茫茫一片，哪里有人的影子？宋亚妮打起颤来：“刚才，那里好像有人。”
　　
　　

第二十五章 涂鸦前面的男女
更新时间2010-9-8 8:02:05  字数：2387

　班小花急忙揽住她肩膀：“可能是风刮的，咱们下去吧，试纸的事我来买。回去洗个澡，早点睡，都别想了。”
　　送走了宋亚妮，她连忙掏出手机给焦阳发了条短信：“刚才的事请你千万别说出去。”
　　焦阳很快回了短信：“什么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笑了，这小子装傻充愣。
　　焦阳又回了条短信：不过，女生打架真吓人，男的上去轮拳头，女的又抓又挠，太可怕了。
　　班小花：那你怎么不来帮我？
　　焦阳：你说的让我真正危险时候再出来。我看你好好的，生猛有力不像吃亏的样，出来你们倒不好意思。
　　班小花：不管怎么样，我信任你，也谢谢你。
　　焦阳：瞎客气。
　　班小花笑了笑，把手机装进书包里，领子拉高了些，回教室收拾书包，晚自习快结束了，上不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人，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毕竟还没到高三，选择在学校自习的还是比较少。
　　她出了门，直奔学校后门药店而去，心里却多少犯了难。这种事她的确没经历过，平时买个卫生棉都藏着掖着，现在去买这个，简直要了她的名。可是答应了宋亚妮，就容不得反悔了。
　　在药店门口徘徊许久，再不进去一会十点钟人家要关门的。她牙一咬，心一横，左右不是买给自己，怕什么怕！孟小舟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活得才不自由。
　　她这一转念的功夫就进了药店，巡视一圈，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在守着，并没别的人。
　　柜台是转圈的，她沿着柜台慢慢找。
　　“小姑娘你买什么？”那个女人冷不防开了口。
　　班小花一惊，身体跟着一颤：“没事，我自己找找。”
　　女人狐疑地看着她，眼神围着她打转。
　　班小花一样样看下去，却没找到，额上也渗了汗。
　　“喂，你到底买什么啊，我这要关门了。”女人有些不耐烦了。
　　“早孕试纸。”班小花犹豫再三，终于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就试纸得了，还加上早孕两个字，明摆着不打自招。
　　女人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班小花一番，就在班小花即将被她眼光打败时，自柜台底下掏出一盒东西，摔了在柜台上。
　　“两块！”
　　班小花付了钱，满面赤红地走了出来，似乎听见那女人嘀咕了一声：“现在的小孩啊——”
　　出了门，她把试纸收好，才出了口长气，又有些暗暗怪自己，重活一次怎么还跟原来一样，别说不是自己，就算是自己又怎么样，何必介意别人眼光？她暗暗下定决心，再活一次，有些事真得改改。
　　班小花前脚一出门，后脚邱磊就进了药店。明明是为了她在这里自习，谁知她偏偏从打铃起就不见了人影。他等得抓耳挠腮，一趟趟出去看，就是不见班小花。谁知他一回来班小花桌上的书本干脆都不见，显然人走了。
　　他追出校门，看见班小花神色紧张往书包里塞了一包东西，快步离开了。他好奇心大盛，没有叫她，走进了药店。
　　“刚才那个女孩子买了什么？”
　　女人打量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冷笑：“你女朋友啊，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她怎么了？”邱磊着了急。
　　女人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我要关门了，你自己去问你女朋友。”
　　邱磊急得一头是汗：“到底买的什么药？你快说！”
　　女人不耐烦了，脸色一沉：“她买的试纸，你们有问题自己解决，别在我这大吵大嚷的。”
　　“试纸？”邱磊话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巨大的失望随之而来，像洪水一样淹没了他。
　　他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突然看见前方一个隐约的背影，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猛地向前跑去。一把抓住班小花纤细的胳膊，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往学校后面的巷子里跑。
　　班小花刚要尖叫，看出是邱磊，问道：“邱磊你干什么？弄痛我了。”
　　邱磊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拽着她手臂，脚下不停步，一直走到那副涂鸦前面。他停下来，用手支着墙壁，把班小花制于他与墙壁之间的窄小空间里，还是不说话，眼神中闪动着受伤的神色。
　　“为什么不自爱？”他低吼着，拳头撞击墙面。
　　“谁的？那个老男人么？为什么？因为钱么？”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发问。
　　班小花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邱磊看见了她去买试纸。
　　“我替别人买的，你别误会。”
　　邱磊凝视她一会：“你给谁买的？”
　　他的眼神突然又黑又亮，里面闪烁着一些她看不透的东西，她不禁有一丝紧张：“这个我不能说——”
　　邱磊的眼神暗了下去：“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是吧？班小花你真的很可恶，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了，他听得见自己胸膛里潮汐澎湃的声音，他微微向前一倾，看着她错愕的神情，微微张开的小嘴，忍不住低下头想碰一碰，就是碰一碰而已。
　　十七岁的唇触碰在一起，清凉如薄荷，柔软似花瓣，他不懂应该如何继续，只是贴着那棉花糖一般柔软的唇，一动不动。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涌上了脑部，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班小花的后脑贴着那副一半男性脸一半女性脸的涂鸦，他突然醒悟到这画的是一幅抽象的接吻画面，两人两次在这逗留，像是一种预示。
　　班小花突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他被打蒙了，血液好像一点点从脑部下流，慢慢回到全身。
　　“你虽然是女人，也要说实话。”他的眼神像只鹿，哀伤却又带着执拗。
　　班小花雷倒了，这男孩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她竖起三个手指头：“第一、我没怀孕，再说一次试纸不是给我买的。第二、男人就一定比女人诚实么？第三、我只当你是朋友，希望你对你刚才做的一切道歉。”
　　她固执地望着邱磊，邱磊也赌气似的看着她，两人像一对幼儿园里吵了架的小朋友，互不相让。
　　班小花先低了头：“我回家了，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他心中一滞，脑子里回想着班小花说过的一二三，一时理不清头绪，他只听明白了一件事——班小花对他没意思。看着班小花走，他慢慢地跟了上去，却保持一段距离，他得看她平安到家。
　　路灯下他的影子长长的，那么哀伤，像那个没有家的彼得潘，只能看着玻璃窗里的人间烟火。
　　班小花的心慢慢落回原地，她听得到邱磊跟在后面的脚步声，甚至听得出他烦闷地踢着石子。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不自觉地想起刚才，只有纯粹的触碰，不带欲念的一个吻，那是一个属于十七岁的吻。
　　她心里说了句：“邱磊对不起。”
　　邱磊看着她的背影进了家门，突然巨大的哀伤涌上心头，班小花大概再也不会理他了吧？
　　推荐一个朋友的文
　　书名：锦园春色
　　作者：叶陌
　　书号：1598366
　　简介：一本天书做聘礼，嫁不嫁？
　　

第二十六章 圣诞节的雪
更新时间2010-9-9 9:02:08  字数：3308

　自从那个晚上以后，班小花倒没有不理邱磊，只是两个人接触，多少有点芥蒂。久而久之，也就不怎么说话了。天很快冷了，圣诞节到了，期末复习阶段也开始了。
　　香城有很多遗留下来的教堂，冬天里有俄式房子在大雪中哭泣。西城大街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条步行街，据说西城大街的每一块砖当年都价值一银元，两侧的房子有俄国人建的，也有犹太人或是美国人建的，当年俄国商人驾着漂亮的马车带着金发妻子和孩子在这条街上走走停停，挑选圣诞礼物……就是现在，这条街上的建筑依然带着浓浓的西方色彩，漫步这条街上，依然会感受到这个东方小巴黎的迷人特色。
　　香城的圣诞节自然也是格外有气氛，二中附近的大大小小店铺一早喷了彩漆，五颜六色的彩灯在橱窗里眨眼，各色圣诞老人立在街头，到处是悠长的圣诞歌曲。
　　平安夜那天，到处是互赠圣诞卡的学生。HOT，SES还在流行，流星花园方兴未艾……各色花花绿绿的卡片铺天盖地地涌来，人缘越好，收的越多。班小花家进了一大批，不少同学去她家里买，她也果真信守承诺，来的都打了折扣。小花家的书屋改卖杂志旧书，兼租点小说漫画倒也效益不错。一个月下来赚了两千块，小花妈已是谢天谢地，小花还略略有些不满意，想再多找点挣钱的路子。
　　班小花只收到沈笑笑的一张，淡淡的铅笔画，她非常喜欢。沈笑笑看了也很是高兴，笑起来脸越发小，巴掌大的一只。
　　班小花心中一动：“笑笑，你可不要再减肥了，再减下去脸都没了。”
　　沈笑笑呵呵地笑：“最近没减了，可能是学习累的吧。”
　　气氛热烈倒极点，两三点时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计划起了节目。宋亚妮往班小花前排一坐：“一会去唱K啊？”
　　那一年KTV刚刚进入香城，只有两三家，价格贵得离谱，立刻成了学生们的新宠。
　　班小花摇摇头，她没这个钱，就是有这个钱也不想花在这个上面。
　　“我请客。”宋亚妮嚼着口香糖。
　　“不去了，要考试了。”班小花还是一口拒绝。
　　“没劲，又开始装好学生。”自从天台上两人推心置腹地一次交谈，宋亚妮和班小花终于破冰相交。事后班小花把试纸给了宋亚妮，回头就再没有问，这事还是越少提起越好。宋亚妮又开始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想是没什么事情，却到底断了和林超群的联系。
　　“不去我可约别人了？”
　　“行，早点回家，别唱通宵。”班小花不忘嘱咐。
　　“知道啦，你越来越磨叽，像我妈一样！”宋亚妮一溜烟地约别人去了。
　　班小花摇头苦笑，自己顶着一副17岁的皮囊，到底是20多的心态，倒真像是宋亚妮她妈。
　　下午她收到了好几样圣诞礼物。第一件来自王梓，往她手里放了一只极大的烤红薯。
　　“你刚才是不是溜出去买的？我说怎么不见人影呢？”
　　王梓笑笑：“趁热吃，咱们轮流躲在桌子底下吃。”
　　香城冬天很冷，到处都有卖烤红薯的人，围着很大的一只炉子，里面放着一只只红薯，调好了用小秤一称，三块钱左右就可以买一只极大的红薯了。暖在手里，等热气熏得暖上心尖，再剥皮大口吞咽，焦黄的红薯瓤香甜无比。
　　班小花和王梓又开始了老把戏，班小花蹲在地上捧着地瓜大口大口吃起来，一不小心还烫了舌头。
　　轮到王梓时倒了霉，本来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宋老师时不时过来查看自习课情况。最后一座的玻璃窗就是宋老师最常出没的地方，上次有人不满她查看贴了张海报在上面，气得她狠狠将那个学生训了一顿。大家心知肚明宋老师的这种时不时的间谍行为，干“坏事”的时候多半搞些地下行为。
　　王梓猫着腰吃红薯本来安全得狠，结果腾腾热气暴漏了他，宋老师像练了乾坤大挪移般出现在他面前，捉了个现行。
　　王梓立刻承认错误：“老师我错了，饿的受不了了。”
　　大家一听都笑了。
　　节日的气氛感染了宋老师：“行了，吃吧，记着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等宋老师走了，班小花冲他挤眉弄眼：“法外开恩啊，速速谢主隆恩。”
　　快放学的时候焦阳想起了什么，折回来放了一本厚厚的书在班小花桌子上。
　　“我打出来的《异乡异客》送你，圣诞快乐。”
　　班小花心中一暖，翻开看一看：“英文啊。”
　　“嗯，没有中文版的，你英语这么棒应该能看懂。”
　　“那你看得也是英文的？能看懂么？”
　　“看不懂也硬往下看呗，看着看着就懂了。”
　　班小花不得不承认，焦阳是个非常会学习而且有超前意识的人。他的头脑经常让她钦佩不已，她上大学时才知道提高英语水平的一个好方法就是多读原著，焦阳居然高中时候就开始看了。他大学的时候还做过很多一般人不会去做的事。09年她提起高锟得了诺贝尔奖，焦阳淡淡地说他本科时候给他发过邮件探讨问题。孟小舟这个文科女听了肃然起敬，好像焦阳也在前往诺贝尔的道路上。
　　当然他也有可爱的一面，他折的纸飞机飞的很远；他送过她自己实习时做的锤子，让她砸小核桃吃；他也曾在她的胁迫下送过大束的玫瑰花……
　　班小花没有想到焦阳会送她礼物，有点意外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准备什么……”
　　“礼物哪有投桃报李的，哪天心血来潮再说！”焦阳往外走，露出闪闪发光的小牙套。
　　“对了，还有一件。”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物理习题册，“这本不错，我都看了，都做完你就能打80分以上，也给你。”
　　班小花差点晕倒，这真是她收到最油菜花的圣诞礼物了，物理练习册！焦阳童鞋不要太萌啊！
　　她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突然发现他好像长高了一点。
　　晚自习的时候班里就剩她和邱磊两个人了，其余的都有了节目。
　　她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两个人都不说话，各干各的，空气中却有种流动的尴尬。她想起那个蜻蜓般的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她到这个身体以后的初吻吧？过了一会，她就慢慢静下心来投身到物理上了。她很信任焦阳，对他的话坚定不移。焦阳说学习前要先静下心，像武林高手练武前进入全静的状态，然后做习题要看透这道题背后的考点和意图，心中要渐渐形成一套体系，每一类型的题怎么解答，就好像令狐冲掌握了独孤九剑，所向无敌。
　　焦阳实在是个很有趣的好学生。
　　邱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她全然不知，一道一道地做了下去。
　　门一响，邱磊回来了，身上带着厚厚的雪花，她往窗外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路灯下漫天飞舞，橘色灯光一照，温馨美好。像是小时候她最喜欢的玻璃镇纸，倒立一晃，漫天飞雪。
　　邱磊倒也没说话，静静坐下来看起了书。她也垂下头，轻轻咬起笔尖，这题该怎么做好呢？
　　自习铃声响起，她才觉得脖子酸痛，收拾好书包，默不作声地出了教室。出了教学楼才发现，今天自习的人真的不多，零星走出几个人奔着前门走了。
　　她往后门的葡萄园走，出了后门一拐，就是她家。刚走到后院，她吃了一惊。
　　银白的雪地上厚厚一层，初落的新雪上有着巨大无比的几个字铺满了院子。
　　MerryChristmas！BXH
　　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那个结实的身体，憨憨地冲她笑。
　　“圣诞快乐，班小花！”
　　她有些震惊：“你怎么写的？”
　　“刚才用扫帚写得，这礼物只能放一夜，明天就被别人踩坏了。”
　　她感动极了，一整个院子的礼物，只能放一夜的礼物，怪不得他刚才一身的雪！
　　“班小花对不起，那天我鬼迷心窍，原谅我。”
　　班小花心情大好，邱磊这人是个调皮鬼，好感来得快也没得快，和她打就打得天翻地覆，哪里会有什么持续的好感？不过是傻孩子的一场傻话而已。想到这她的心结解开了，愉悦起来。她是非常非常愿意有邱磊这个朋友的。
　　“都是朋友，说什么傻话，以后别提了。”
　　“我们堆个雪人吧！”邱磊提议。
　　“好。”
　　滚雪球，堆雪人，有多少年没做过这些了呢？
　　他们脸冻得像查尔斯王子高贵的高原红，一说话呵出团团哈气，堆了半天推出一个大大的雪人。
　　胖身子，圆脑袋，小石子鼻子和嘴，还有两道弯弯眼。班小花摘下红围巾，带在雪人脖子上：“这样才好看，它就不冷了。”
　　“你不要了？”
　　“明早再取回来呗！”
　　邱磊和班小花并肩出门，他送班小花离去。
　　班小花带着纯白的耳包，在大雪地里像只小狐狸，冲他摆手：“Bye，明天见！”
　　“明天见！”他又折了回去，把那条围巾摘下，做贼般地揣在书包里。他愣愣地看了那个雪人一阵，伸出手指，在它背后写下：我喜欢你。雪花静静落下来，飘在他肩头。
　　他的心事随着明早的太阳升起就会不见了吧？像是人鱼变成的泡沫，见不得第二天的阳光。
　　我喜欢你，可是我不能说。
　　我怕我说了，我就会失去你。
　　推荐一个朋友的文
　　书名：重生之云绮
　　书号：1596877
　　作者：三叹
　　简介：重生美女利用记忆和智慧改变过去三十年
　　

二十七章 减肥的代价
更新时间2010-9-10 9:24:13  字数：2738

　第二天雪中字迹轰动全校，早上来上学的人都发现了整个后院写了那个名字，纷纷猜测这个缩写是谁，又是哪里来的追求者，想到这么浪漫的招数。
　　班小花一派沉静，拿出一本书来背，重新来一次，好多古文都忘了，考试虽然只有五分，可就是一分也要抓呀。她背了一会，向窗外望了一望，那片纯白已被被深深浅浅的脚印踩得差不多了。早上她去得晚，围巾已经不见了。略略有些可惜，倒底是条新围巾呢。
　　临近期末，同学们面上多半有些忧色，二中虽然不像一中那样年年清华北大一大批，统招生倒是基本都能考个一表院校，学习氛围还是很浓厚的。能自己考上二中的多半有点过人之处，要么够勤奋，要么够聪明。所以每个同学都潜力无限，这次考了40说不定下次就14。
　　当然这是对统招生而言，像班小花这样的议价生并不在其中。呆久了班小花才发现，这其中区别还是大着的。学号按入学名次排，前40是统招，后20是异价。上课点名，统招生居多。每次考试排两个榜，统招专门一个，反正班级前40基本都是统招的。基本上统招生还是和统招的一起玩，多少有点瞧不起班小花，邱磊这些议价生。上次班小花考了班级20已是破天荒的成绩，难免有人有些无端猜测。
　　班小花暗暗下定决心，这次说什么也得考出个好成绩，才能扬眉吐气一次。身为重生人士，而且还是研究生，说什么也不能考不过这些小屁孩不是？
　　所以她干脆下课时间也不放过，抽空做两道物理题，貌似她真的没什么天分，一本练习册几乎一半不会，另一半做出来还都是错的，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只听见一把女声带着抱怨：“厕所里谁吐的，恶心死了！”
　　“好像停水了……”
　　班小花无端打了个颤，猛抬起头目光落在宋亚妮身上。
　　宋亚妮正在高谈阔论，看见班小花眼光如炬，带着些警示意味，立刻明白过来，拉着班小花出了班级。
　　“不是我！”她语气有些急。“不过……”
　　班小花压低声音：“这关头你还隐瞒些什么？”
　　宋亚妮口气里带着些不确定：“我那个这个月还没来……”
　　班小花头嗡了一声，差点没站住：“晚了多少天？”
　　“十天左右，也可能不是——”
　　班小花截口：“这是大事，千万不能错，我听说试纸也有不准的时候，得再试试！你去再买一个贵一点的，记着不要在学校旁边买！”
　　班小花想起上次的事，本以为下了晚自习已经没什么人，还是撞上了邱磊。也确实是自己太大意，只图着省事了。
　　宋亚妮突然脸色也白了，下意识地摸摸肚子：“不会吧，小花，我怕得很——不行，这事我做不来，求你了，再帮我一次——”
　　班小花有些头痛，宋亚妮的事她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可是她就是放不下，宋亚妮——还是个孩子呢。
　　宋亚妮紧紧拽住班小花的袖口：“我悔死了，小花，再没有下次了，你帮帮我。”
　　门口突然闪过林潇潇，班小花和宋亚妮像是有了某种默契，各自闪开。
　　班小花回到教室，心一横，一回生二回熟，就最后再帮她一次。
　　下午的体育课上，还是出了事，不过不是宋亚妮。
　　本来期末大家就不想上体育课，天寒地冻的还要上冰上课，谁知体育老师一看上课的只有小猫两三只，立刻叫体委让教室里的人都下去，不去的期末不及格。
　　香城这边一般冬天是要上滑冰课的，在足球场浇个冰场就好。说来好笑，孟小舟小学的时候学校是刚成立的，体育老师也是新毕业的师范生，没干过这么高级的活，怎么浇也不平，就再浇一次，不平——再浇，最后开春以学校发场了大水而告终。
　　这样一来，全班浩浩荡荡出动。班小花坐在栏杆边上，裹了层厚厚的毛袜子，这是小花妈特意为她上冰课准备的。穿上了白色的花式冰刀，裹得厚厚的羽绒服。
　　她刚一上冰，邱磊立刻在她身边打了个转，惊得她倒退一步，两脚绊在一处，摔了个四脚朝天。
　　邱磊哈哈大笑：“班小花，你穿这么厚，是来自南极的白熊么？”
　　班小花白了他一眼：“没常识，南极满地跑的都是企鹅，哪里来的熊？”
　　焦阳正好在旁边，插了一句：“班小花，给你出道物理题啊。”
　　班小花一听是物理题，立刻屏气凝神。
　　“一只熊，觅食时不小心掉进一个坑里，从掉下去到坑底一共两秒钟，坑深二十米，问熊是什么颜色的。”
　　班小花一愣，这叫什么问题？
　　焦阳笑了：“我们可以算出重力加速度是10，而g=9.8N/KG，在两极的速度会大一些，所以这只熊只可能是在南极或是北极。所以这只熊是北极熊，也就是白色的。”
　　班小花脚下差点打跌，这个焦阳，太有才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尖叫：“有人晕倒了！”
　　沈笑笑瘦小的身躯倒在地上，套在身上的羽绒服显得有些宽大，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一个男生突然抢上一步，把沈笑笑背在身后，直奔校医室。
　　班小花等几个人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居然跑不过前面的男生。
　　沈笑笑的头沉得要命，胃里像胀气一样，头有些晕，隐约觉得自己被一个男生背着，她想努力睁开眼，冷汗却一层层往外冒个不停。
　　沈笑笑再次醒来，仍然觉得头有些晕，班小花端了碗水给她：“喝下去吧。”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班小花脸上罩着一层寒霜。
　　沈笑笑勉强把水喝了进去，班小花沉着脸，倒是悉心地帮她擦了擦嘴边的水迹：“医生说你节食到晕倒，到底怎么回事？”
　　沈笑笑一看班小花生气了，心里有些胆怯了：“我就是几顿没吃……”
　　“还不说实话么？”班小花盯住沈笑笑的眼睛。
　　沈笑笑心里一慌，吐了实情：“我每天扣着嗓子眼，把吃的吐了出来——”
　　班小花一听，心里一抖，想起今天厕所里有人吐，却没想到是沈笑笑。
　　“你呀——”刚想说几句，又忍了回去。隔了半响才问：“为什么？为了原野？”
　　沈笑笑的脸上升起两团淡淡的红晕：“不是为他，只是我想是不是我想林潇潇那样有两条麻杆样的腿，就不会被人欺侮嘲笑……”
　　班小花明白了，少年的心最为脆弱，一两句话伤害的话最为刺心。
　　她伸手捋了捋沈笑笑的头发：“我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饮食紊乱》，讲得是一群漂亮模特为了减肥每天扣着嗓子又吐了出来。”
　　沈笑笑感了兴趣：“后来呢？”
　　“后来有一个死掉了。”
　　沈笑笑神色立刻严肃起来：“这么严重！”
　　“节食一般四天就会引起内分泌失调，我们这个年纪盲目减肥甚至会几个月不来月经，严重的终身不孕都是有的。不过你放心，刚才大夫看过你了，说什么大事，躺一下，喝点糖盐水就好，还让你好好吃饭，可千万不许在节食了。”
　　沈笑笑有些后怕，紧紧抓着班小花的手：“我没事吧？从前没人和我说这些——”
　　班小花宽慰她：“没什么大事，以后好好吃饭就没事了。其实女孩子有点肉很好看的，欧美青春片里拉拉队长都是有力量够健康的女孩子。你看小甜甜，林赛多红。我瞧着你的小圆脸就特别舒服，你要是减成锥子脸可就像只刻薄的小耗子了。减别人的肥，让自己胖去吧！”
　　沈笑笑抿着嘴笑了。
　　“睡会吧，这节是自习课，我陪着你。”
　　沈笑笑点点头，刚闭上眼睛，突然睁开问了句：“刚才好像是个男生背我来的吧？”
　　“哦，王梓，看不出他高高瘦瘦，力气居然这么大。”
　　原来是他，沈笑笑缓缓闭上眼睛，心里闪过一丝感动。
　　推荐一个朋友的文
　　异世琴话
　　1636663
　　简介:海归音痴乐师玩转东方网游
　　

第二十八章 期末考试
更新时间2010-9-11 10:14:33  字数：3224

　期末考试终于即将来临，班级里的备战情绪也达到顶端。特别老师还补充了句考完试，学校今年要组织大家去科技园玩，这一消息更是引起轰动。江北的科技园刚刚落成，据说里面有3D电影和环幕电影看。那一年《阿凡达》还在构思中，普通大众还是没看过奇异效果的电影的。
　　宋老师另外宣布了一个消息，每年二中都和香港崇文中学有冬令营交流活动，每个班有三个名额，一名品学兼优的费用自己出一半，学校出一半，而另外两人是全额自费。
　　这一消息一出，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则毫不关心，比如班小花和林潇潇。
　　班小花自知就是一半家里也出不起，安安心心地做起了物理题。林潇潇则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去年冬天冬令营还是去加拿大，今年就改香港了，没意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教其他人听得见。
　　大家想起去年班里只有一个人去参加了冬令营，就是林潇潇，回来还给大家看了不少加拿大的照片。
　　有些女孩子自幼生活优裕，总觉得太阳地球月亮统统围着她转，什么引力全是浮云。
　　宋老师补充了一句：“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再报名，当然报名后也是需要学校再挑选的。虽然机会难得，也请大家量力而行。”
　　期末的作业压得人喘不过来气，一面要温故一面要做作业，实在压力深重。焦阳开始在学校完成不了全部作业了，他自然不会选择把作业带回去做，而是选择了——抄。
　　“班小花，物理作业借我抄抄。”
　　班小花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焦阳看她发愣，把桌面上的物理练习册拿在手里：“顺便帮你检查一下对错。”
　　课间只有十分钟，第二节下课，课代表就要收作业的。焦阳奋笔疾书抄了一通，然后甩了过来：“第二题，第六题不对，你再看看。”
　　班小花又重新算了一次，果然有些错漏。
　　她诧异地看了一眼焦阳，这人真神了。
　　第二节下课，她赶紧过去：“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物理比数学好学，每一种题型都很分明，对应着不同的方法。按照他给你的数据，和你总结的方法，可以预先估算出一个数值，如果你的答案在这个数值之内，就证明你算对了。”
　　班小花听得一愣一愣，越发觉得焦阳是风清扬一类的武林高手，无所不能，一心想拜他为师，将这门独门秘籍学了去。
　　焦阳笑笑：“其实每科学起来都有窍门，你看咱们班李萌，每次考数学时候演草纸都不用，就拿着一张面巾纸搓来搓去，揉一会直接填个答案上去，每次还都一百四十多分。”
　　班小花一想果然如此。班里成绩唯一能和焦阳抗衡的就是李萌了。李萌是从外县过来的，初中学的是俄语。二中每年会从外县精挑细选一些优秀的学生，提出免各项学费的优惠政策吸引这些学生过来。李萌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学的好像个机器人，天天面无表情，教师——食堂——寝室，三点一线，好像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七情六欲百毒不侵。
　　邱磊突然凑过来：“班小花，你去不去？”
　　她反映了一阵才明白过来邱磊指的是冬令营：“我不去，要花不少钱的。”
　　邱磊有些失望：“听说香港海洋公园很好玩的，还有跳楼机，很刺激。”
　　班小花笑笑：“就是有钱也轮不到我，没听见宋老师说要品学兼优么？”
　　邱磊怏怏地回座，开始畅想与班小花同游海洋公园的情景。
　　很快期末考试来临，老规矩按着大榜成绩分考场。第一考场的自然都是些精英，剩下的依次分，班小花分到了第四考场，巧的是秦浩然也在这个考场。
　　考卷一发下来，整个考场便只有春蚕进食声了。
　　第一科是语文，班小花当然没什么问题。剩余时间还概叹了下，原来自己最喜欢站在讲台上抓作弊的学生，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考试了，距高考前，还有数不清的大考小考，还真是够折磨人的。
　　英语又是她的拿手好戏，不敢打得太高了，１３０左右就可以了。
　　上午轻松考完，她去食堂吃饭。因为今天考试，所以没法子热饭，她就没干脆没带饭。二中的食堂还是不错的，价钱便宜的很。她打了半份柿子鸡蛋，半份地三鲜，加上米饭餐盒费两块六，要是自带饭盒就两块四。食堂的座位是那种十几个人的大圆桌，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起来。
　　刚吃了几口就看见门口冒出一只全身翠绿色的大青虫，看了一圈，大声冲她喊着：“班小花，班小花！”然后几步跑了过来。
　　班小花恨不得把头插在面前的米饭里，还是帮宋亚妮拉开凳子：“吃了没有？”
　　宋亚妮毫不在乎：“刚才在后面的饭馆里点了个菜。”
　　班小花又看了一眼宋亚妮的衣服：“怎么这么绿？”
　　宋亚妮怪叫起来：“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没看见满大街都是这颜色么？”
　　班小花把一口米饭送进嘴里：“没看出来。”
　　宋亚妮也不生气，压低声音：“我没事了，你放心好了。”
　　班小花瞪大眼睛：“我三天前就给你了，你现在才测？”
　　宋亚妮嘿嘿笑了两声：“忘了……”
　　“我真服了你了，非得给点教训吃点苦头才行。”嘴里是这么说，心里到底松了口气。
　　宋亚妮笑得灿烂：“虚惊一场，吓死我了。”
　　“上午考得怎么样？”
　　宋亚妮得意洋洋：“我爸说了，这次只要不考倒第一就给我一千块钱。假期苏有朋要来香城，我攒下正好去看影迷见面会，小花一起吧。”
　　这样的家长，难怪女儿这个个性。
　　“我不去了，还要帮家里看店。”
　　那个时代是苏有朋和赵薇的时代，一部还珠格格风靡全国，一时间满街都是赵薇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和苏有朋正太版五阿哥的海报。音像店传来的都是“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任性还有一些嚣张……”班小花想起后来小燕子也已为人母，五阿哥也开始转型演起了着《风声》，不禁有些感慨。10年春晚上小虎队唱了当年的歌，多少人在下面热烈流了眼泪？不为别的，为我们已经或是即将逝去的青春。
　　宋亚妮吐吐舌头：“上次我爸来开家长会，回去脸色铁青的，说发下来大榜找了好几分钟，最后才找到我名字，丢人丢到家了。还不如把我的学费都捐给第一名李萌上大学用。”
　　班小花扑哧笑了，这一家子风风火火，都有点“二”，可是都挺有意思。
　　两人正在嬉笑，突然对面“砰”地一声，只见李萌把饭盒扣在桌面上，撒了一桌子的饭，他拾起饭盒红着眼睛快步走出食堂。
　　二人只顾说话，却没注意到李萌坐在对面，不禁面面相觑。
　　宋亚妮哼了一声：“又没讲他坏话，气什么气？怪物，学习好的都是怪物。头是四方形的，长得好像一个机器人！没准里面真的有机器人，要不算题怎么算得那么准——”
　　班小花连忙捂她嘴巴，但自己也强憋着不笑出声来，宋亚妮还一副愤愤然的表情。
　　“或许人家真有苦衷也说不定。”班小花补充了一句，这事却放在了心上。她就是不愿意让别人因为她而不开心，总觉得亏欠了些什么。
　　下午的数学她答得异常顺利，一道接一道如行云流水般，直至将最后一页写满，方才长舒一口气，看看周围多半人都在奋笔疾书中。从前学过的东西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加上这段时间的认真学习，居然效果显著。她抬头看了看秦浩然，埋头苦算中，说来奇怪，再看他心中那份悸动也消失不见了，不再期待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也不会主动去捕捉他的一举一动。
　　最后一科综合卷发下来，班小花先是深吸一口气，将整个卷面看个清楚，大致心中有数。看了一遍她心里定了些，居然很多都是见过的题型。班小花一道道做了起来，碰到几道物理题还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焦阳送的练习册虽然没做完，还是有点效果的。做到最后几道大题，还是有些难度，她想了又想还是没能完全通透，把公式都写上，会写的写几步，看看还有10分钟了，干脆提前交了卷子，走到五考场外等沈笑笑。
　　不会的还磨蹭着时间不交卷，不如干脆答完交卷好了。沈笑笑没有手机，班小花一天没见她，联系不上多少有点惦记，干脆到考场外等她。眼看快到交卷时间，五考场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隔着虚掩的门，班小花隐约听见一个女生的恳求声和一名老师的指责声。
　　“现在想起来错了，刚才干什么了？行了什么也别说了，这科作废，没得商量。”
　　那女生的话听不清楚，低低的，只听得见一阵呜咽声。
　　“这位同学，你快出去吧别影响别的同学考试。”
　　争执了将近5分钟，考场门一开，一个女生低着头风一样地冲出考场。
　　班小花从她的背影中看出是自己班的金璐，多少有些吃惊。这个女生平时很用功的样子，成绩也算中上游，没想到居然在考试中作弊。尽管低下头，依然看得见她涨红的面孔上全是泪水。班小花同她没怎么说过话，也不好去安慰她，只好低下头免得她尴尬。
　　推荐一个朋友的文
　　书名：《虎虎生媚》
　　作者：煙洛
　　一句话简介：小小白虎，媚动三界
　　

第二十九章 鸡蛋黄儿
更新时间2010-9-12 10:41:58  字数：3142

　不一会，铃声响起，同学们交了卷子，上前取了窗台上的书包。
　　沈笑笑走在最后面，一看见班小花，雀跃地像只小鸟。
　　“考得怎么样？”
　　“综合太难了，尤其是物理，别的还好。”沈笑笑心情倒不坏。
　　班小花打量着她的脸色：“中午我来找你，也没看着你，吃饭了吧？”
　　沈笑笑脸略略一红：“吃了，班花儿看着，哪敢不吃。”
　　班小花看她脸色红润，放了心：“一起走吧。”
　　走出校门，班小花突然想起李萌，问了一句：“李萌这个人怎么样？”
　　沈笑笑不假思索：“成绩好哇。”
　　“性格怎么样？”
　　沈笑笑笑笑：“怎么了？”
　　班小花把中午的事说了一遍。
　　沈笑笑点了点头：“难怪他生气。听说李萌家是种地的，挺困难的。学校就是学费全免，他一个月拿着二百块的补助也不太够用。人好像又硬气的很，从来不跟家里伸手要钱。上学期家里出了状况，好像父亲生了场大病，当时全校还组织了场捐款，升旗的时候让他说说感谢的话。谁知他上了台就说了一句，‘我家不缺钱，我也从来不伸手和人要钱’就下来了。当时闹得很尴尬，你都忘了？”
　　班小花胡乱点点头：“有点记不清了。”
　　“他初中是在他们县城上的，听说时候没钱了，饿得狠了就去地里找到一颗白菜张嘴就啃，总之，是个怪人。”沈笑笑下了结论。
　　只怕是自尊心太强了，班小花暗想。
　　期末考完，学校放了一天假，马上组织了假期十天补课。学生们虽然抱怨连天，还是一个个背起书包去上学，按着老师的说法：“你们还有时间抱怨？咱们才补十天，人家一中一共才放十天！”
　　真是应了当时流行的那句话，考考考老师的法宝，补补补学生命真苦。当然最苦的还是咱们小花同学，念了十九年书，居然回来还要再念一遍。
　　假期的课时数语外两节连上，理化生一节，一上午下来，倒是比平时还要累些。
　　中午大家饿得发慌，未到下课时间，就有去食堂的人把饭盒叮当掉在地上，示意老师。
　　苏老师开了句玩笑：“谁这么迫不及待啊。”
　　苏老师年轻，脾气又好，大家也不太怕她，就有调皮的男生搭腔：“老师啊，没听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
　　大家笑成一团：“那你是鸟呗，叫两声听听。”
　　又有的说：“老师啊，我们还在身体生长发育阶段，饿不得呀。”
　　学术型的干脆说：“咱们和北京经度差十度多呢，和北京差40多分钟呢，北京人现在都吃完饭午睡了！”
　　苏老师笑笑：“那这样吧，干脆今天早下5分钟，你们也可以少排一会队。不过记得要鱼贯而出，在走廊里不许大吵大叫的，被学校发现了可要扣我工资的。”
　　还不等她说完，大家一哄而散，急得苏老师跟在后面喊：“哎哎，鱼贯而出啊！鱼贯而出！”
　　班小花今天是带饭，只等值日生抬饭回来就好，所以就留在教室里。她看了一圈，留在教室里的还有李萌，奋笔疾书，显然在努力学习。
　　她想和他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又觉得这些事情还是不说的好，说穿了等于把人逼到墙角，未必好看。
　　值日生回来，一个劲的抱歉，抬饭的时候把班小花的饭盒给扣了。
　　每个人的饭盒上一般都写有自己的名字，大多数人带着是亮堂堂的不锈钢饭盒，班小花的是老旧的铝饭盒，还瘪进去一块，好像是小花妈年轻时候用的。班小花连忙说没事，自己的饭盒上没有松紧带，下次绑好了就没事了。
　　刚好她还剩了点饭票，正好去食堂吃饭。恰巧李萌也起身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直奔食堂。
　　到了食堂，打饭窗口基本没人了，班小花凑上去，打饭师傅说：“就剩最后一份菜了，一块钱给你吧。”
　　班小花一看菜还挺多，比平常两个半份还多，连忙说好。
　　端走菜刚要走，就听见师傅说：“哎呀，小小子，还以为你今天不来食堂了呢，刚才剩的菜给前面那个小姑娘了。只剩排骨了，六块钱一份，来不来？”
　　李萌忙说，不用了，转身往教室走。班小花心里都明白了，原来李萌每天都在教室学一会，等着打剩的菜，这样还能省点钱，谁知今天教班小花打了去，她立刻心里有点歉疚，上前一步：“李萌，我刚才打错了，打了一份茄子，我最讨厌吃茄子了，我一块钱卖你行么？我这是拿快餐盒打的，还没动呢。”
　　李萌一听，挺高兴：“我正好没饭吃呢，行啊。”样子颇为轻松，好像忘了昨天的事。
　　李萌塞给班小花一块六的饭票，班小花怕他多心，就收下了，心想他算得可真清楚！
　　她也不想买六块钱一块的排骨，虽说家里现在境况好多了，总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能省就省点吧。她去小卖店买了个面包回了教室。
　　焦阳看见班小花啃干面包，捧了饭盒过去她旁边坐：“今天我妈给我带的多了，你尝尝。”
　　焦阳他妈妈做饭可是有名的好吃，焦阳的饭盒一向是最丰富的，班小花后来见父母的时候，焦阳妈妈做了一大桌子饭菜，孟小舟一口气吃了两碗饭，焦阳妈见了眉开眼笑，后来偷着跟焦阳说：“这姑娘人实在，身体好，我看不错。”
　　班小花也没客气：“好久没吃阿姨做的饭了，还真是馋了——”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对。
　　焦阳立刻揪住不放：“你吃过么？”
　　班小花连忙掩饰：“我跟你客气客气，就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一个道理。不懂么？”
　　焦阳不以为意，用饭盒盖盛了一大半。小花去水房涮了涮自己的筷子，也不客气就吃了起来。
　　大马哈鱼块，鱼香肉丝，香菇油菜，还有一个煮鸡蛋，五颜六色，好吃的不得了。
　　班小花突然想起前世和焦阳的做饭经历。
　　相亲的时候，她问焦阳：“你会做饭么？”
　　焦阳认真地回答：“我烧的白开水很好喝。”
　　噗。
　　焦阳反过来问她，她也老老实实答：“我会做木樨鸡蛋。”
　　焦阳诧异得不得了：“只听过木樨柿子，这个木樨鸡蛋是个什么东西？”
　　班小花反应过来，大窘。
　　后来她也努力过，焦阳那年回家临行前，她给他包过一次饺子，剂子揪大了，结果包出来像船一样大，焦阳仍然满口喊好，居然吃了20个。
　　焦阳也慢慢学了做饭，做出来的还居然很好吃，她夸张地赞叹，居然哄得焦阳从此以后占据了主厨的位置。
　　男人有时候还是要哄的，她微微地笑。
　　“怎么不吃？鱼要被你戳烂了。”焦阳提醒她。
　　班小花这才缓过神来，突然发现其实她同焦阳的回忆还是蛮温馨的，只是当时自己只抱着结婚的目的，完全没有用心思去了解这个人，甚至没有现在这样了解他。
　　“你妈给你带的煮鸡蛋么？”班小花有点诧异，因为焦阳是最不爱吃鸡蛋黄的，而每次她又偏偏最爱吃。所以每次吃饭有鸡蛋的话，焦阳都会把黄给她。
　　“我喜欢吃鸡蛋黄拌饭，特别好吃，拌在粥里也特别香。”焦阳笑笑。
　　班小花一愣，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
　　她认定了焦阳同她淡如白水，是否她错了？
　　邱磊在旁边看了这一切，心头涌上大大地不快。他敏锐地注意到，焦阳刚才吃了一半，又用自己的筷子拨给班小花，这不就等于间接接吻么？最可气的是班小花居然高高兴兴地就接受了，貌似还吃得很开心！
　　他心里暗骂班小花不守妇道，又恨焦阳光天化日之下勾引良家妇女，别扭来，别扭去，最后大声说了句冒傻气的话：“有些人真穷，连饭都吃不起，两个人吃一份！”
　　班小花哭笑不得，这个邱磊又不知道犯什么病，每天不嘲笑她几次好像就浑身不舒服。
　　吃完饭，她拿出一张面巾纸，撕成两半，递给焦阳一半，焦阳自然地接了。
　　“没吃饱的话这个面包一人一半吧。”
　　“行啊。”焦阳也不客气接了过来。
　　不知怎地，他就是对班小花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和她一起特别放松自在。
　　邱磊肺要气炸了，又不想班小花发现，真想一拳揍上去。为了控制情绪，他开门出去，在操场上跑圈。
　　一圈，班小花。
　　两圈，班小花。
　　三圈，还是班小花。
　　这个名字好像刻在心上了，抹也抹不掉……
　　下午的时候，班级里开始有了一个传言，昨天考试时作弊的金璐自杀了，被送到医院去抢救了。
　　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以及宋老师的消失，似乎验证了这个传言的准确性，班级里越发动荡起来。
　　前来帮着管理秩序的苏老师连着喊了几次，都不见效果。
　　林潇潇微有喜色：“没准咱们不用补课了。”
　　班小花眉头一皱，一个生命差点消失，换来的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不用补课了么？这女孩的心态怎么这么不健康？
　　这话如果放在九年后或许有人会骂她圣母吧，在这个多元的时代，腹黑似乎成了褒义词，可是，当所有人失去了起码的理解和同情，世界会不会变得太可怕了呢？
　　她真的有些同情这个脆弱的女孩，一条年轻的生命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第三十章 金璐
更新时间2010-9-13 10:34:49  字数：2869

　消息很快传开，像长了腿的人参精，高二三班的金璐因为考试作弊吃药自杀了。就算是金璐安然回来，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恐怕也熬不下去吧。
　　好的消息在第二天传来，金璐安然无事。听说她吃的只是三十多片的炎可宁，一种消炎药，在医院洗了胃，并没有太大的事。可是她依然没有来上学，说是在家静养两天。
　　宋老师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学生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也难则其咎。立刻在自习时间召开了班会，并没直接说是怎么回事，只是从班会的题目上谁都可以看出问题。
　　珍惜生命，热爱健康。
　　宋老师照例慷慨激昂了一番：“同学们，生命只有一次，每个人都要珍惜，浪费生命要不得，放弃生命更是不可取（以下省略两千字）……好了，我就说到这，现在大家发表一下意见。”
　　班小花的手高高举起。
　　“我想给大家背一首大家都很熟悉的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
　　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既逝，
　　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最后我想说一句，生命是一种信仰！”
　　班小花是个不爱出风头的人，从来没有在班级里一口气说过这么话，教室里静极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突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班小花的眼眶湿润了。
　　邱磊也站了起来：“我建议，金璐回来，大家谁也不要提这件事，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要是外班的有敢提的，我——”
　　宋老师打断了他的话，这混小子接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呢，他这样直接说出金璐的名字，就等于把这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吧摆上台面来。
　　大家多少都有点感触，居然讨论得异常热烈，一场关于生命和年轻的话题就此展开。
　　下午的时候，各科成绩陆续出来了。大家纷纷抱怨老师也太爱岗敬业，一面嘱托课代表把自己的成绩抄回来。自习课上一会，就有数学课代表抱回一摞卷子，立刻有人激动上前：“我帮你发！”
　　王梓接到一份卷子，一看姓名，递给班小花：“同桌，你的。”他又看了一眼，突然瞪大了双眼：“138！同桌你吃什么仙丹了？”
　　班小花接过卷子，到底后面几个问答错了，拿起笔重新计算一遍，搓搓手露出笑容：“这次该对了吧，不过最后一问还是不会啊。”
　　王梓一脸不可思议，甚至忘了趴下接着睡觉。
　　很快，各科卷子都发了下来。英语139，语文120，就差综合了。
　　班小花嘴里不说，心里是极高兴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她把一科科卷子整理好，错的改清楚，甚至把错的原因也用红笔标在旁边。最后一科成绩没下来，多少有点忐忑。
　　临近放学的时候，最后一科三位老师批完，合出了总分，班小花接过卷子，居然有点紧张。她定睛一看，243，终于尘埃落定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她居然还会因为成绩而患得患失。
　　综合卷细细一看，还是物理扣得多，这门功课还真是她的克星！
　　王梓在一旁看得傻眼，抬起头突然满眼小星星，语气中带着讨好：“同桌，会请我吃好吃的吧？”
　　班小花点点头：“那还用说，说吧，吃什么？”
　　王梓突然来了精神头：“也快放假了，干脆哪天去我家做点好吃的吧，外面的东西都不好吃。再叫两个人，不过你得给我做菜吃。”
　　班小花一口答应：“好啊，叫谁啊？”
　　王梓虽然女生缘颇好，但是天性懒散又不爱说话，倒真没几个男生朋友。他想了一想说：“叫上沈笑笑吧，你再叫一个——宋亚妮就免了。”
　　所有成绩一下来，立刻有人免费为大家计算成绩排名次，大家都捡着成绩好的问成绩，倒是没人问班小花。
　　焦阳过来看班小花的卷子，笑得温暖：“不错。”
　　第二天班小花一去学校就感到道道目光向她射来，有嫉妒的有怀疑的夹着甜酸苦辣。
　　“同桌，你考了第三名你知道么？640分啊！”王梓一副谄媚的表情一边看着班小花的饭兜。
　　班小花扑哧一笑掏出一只鸡蛋：“别人不都说你是忧郁王子么？我怎么没看出你忧郁来呢？”
　　王梓叹了口气：“人在饿肚子的时候总是很忧郁的。”一边手脚麻利地剥开鸡蛋，塞在嘴里。
　　第三名的确是个不错的成绩，第一名是焦阳第二名是李萌。
　　班小花突然心里满满的，为自己的目标去努力，去拼搏，用年轻的生命去翱翔，多久没有这种感动和充实了呢？
　　她转头恰巧撞上了焦阳的，两人相视而笑，带着种默契。焦阳无忧无虑的笑容，露出闪闪发光的牙套，简单，快乐。
　　班小花白净小巧的面孔，未长成的身段，眼神里带着种清澈的坚定，清新，坚强。
　　年轻本来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班小花的眼神突然定格在门口，一个苍白的女孩，犹豫良久，握紧拳头进了教室，匆匆奔回自己的位子，撞倒了前一桌上的水瓶。在自己位子上坐稳了，才低下头，好像得到了一丝安全的保障。
　　教室里的目光从班小花身上移开，又聚焦在金璐身上。
　　金璐的头低得更低了，汗几乎要淌下。
　　她觉得自己被道道灼热的目光注视，几乎要压得抬不起头来。那灼热快将她烤化，恍惚中她又想起那件令她终身悔恨的事来。
　　考场上，她的汗滑的几乎握不住笔，心跳的如敲鼓一般。
　　最后那道大题她是做过的，只是记不得怎么做才好，她甚至记得那道题的具体位置，只要轻轻一翻就可以找到。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那桌堂里忘记放到前面的练习册像毒药一般诱惑她。二十分，有了这二十分，她就可以提高五个名次左右。她不敢往下想，要是这次分数降了，老妈又要一贯地叹气而不出声，老爸又要说：“女孩就是脑子笨，当初学文就好了。”她想到这，手颤微微地伸向了课桌里。
　　猛然间有人拍向她肩头，她心一沉，什么都完了……
　　她赌掉了她的名声，成绩，一切的一切，她一抬头，天上居然有个黑色的太阳。
　　她浑浑噩噩回了家，抖得像筛糠，不知道怎样才好，觉得人生完全没了希望，一心想消失。学是上不得了，别人怎么看她？作弊！也不能等爸妈回来，光是失望加责备的眼神，她已经承受不了。她打开柜子，拿出一瓶药也不管是什么就往嘴里送。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片，嗓子里全是苦的……
　　洗胃的感觉非常糟糕，洗过一次，她再不想选择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了。再后来吃什么到嘴里几乎都是苦的。意外的是爸妈居然绝口不提这事，甚至没说让她回去上课。
　　只呆了一天，就实在呆不住了，心里惦记着这一回又落下不少功课，沉吟着《苏州大学》该顺着往下做吧？于是主动说：“我要去上学。”
　　到了学校又怎么也不敢踏进去，只觉得前前后后的人眼珠子都在她脸上打转，好像听说了她自杀未遂——
　　好不容易进了班级，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又来了，她想夺门而出，又害怕再次成为目光的焦点。目光，那种刻意为之的无意撞碰简直可以杀死她！
　　犹豫的时候，焦阳过来收作业：“交数学作业。”
　　她慌张不已：“没做，我前两天没来——”
　　焦阳皱了眉头：“那可不好办，宋老师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样我借你一本抄抄，二十分钟后还给我——”
　　焦阳看着金璐慌张地像只兔子，去努力抄作业，咧开嘴笑了。这样应该暂时忘了吧，用一件琐事压迫另一件。人一忙起来什么都会忘了。
　　王梓吃完鸡蛋，有些伤感，双眼忧郁得好像水洗过天空里最后一点碎蓝。
　　“还有八天就放假了吧？倒时候就能吃好吃的了吧？”
　　谁知道后来这一次“吃好吃的”居然把王梓整个陷了进去。
　　今天一早居然看到一位月下飘零同学投了五张评价票，两张更新票和打赏，还有一位曾留过言的郭夕绫同学打赏了，弄得我一大早上到现在轻飘飘的，兴奋不已，原来打赏的感觉这么好！谢谢两位同学，让大家破费了，评价好贵的。明天一定更六千字，今天努力码字！
　　

第三十一章 联欢会
更新时间2010-9-14 7:39:09  字数：3214

　本该开联欢会的时候补了课，本该放假的时候又补开了联欢会，你说这事多可笑！班小花都不知道这联欢会为着什么，不过在她看来就光为那一团喜气也好。
　　有中国特色的联欢会和春晚一个道理，管它演得是什么，大家围坐一团就透着那股子高兴劲。
　　很久么开过这么传统的联欢会了，大家把桌子围成一圈，彻底打破同桌和组的概念，上面洒满了糖，瓜子，花生，还有一个个套着红色塑料袋像火焰般跳跃的桔子。女同学在这一天都刻意打扮过，宋亚妮还画了个彩妆，头发烫成一次性的爆炸式，这一天老师是不会管的。
　　班小花穿着半旧的手织毛衣，坐在沈笑笑旁边边嗑瓜子边笑。一看见金璐灰头土脸地走进来，立刻招手叫她过来坐。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句句地拿着无关的事闲聊。
　　邱磊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子，得出了结论，班小花穿什么都大方舒适，还透着那一股子好看。
　　男生女生分帮结派，聊着各自的话题。
　　班小花她们聊的是ＴＶＢ的电视剧了，那时候的孩子都是看无线长大的，什么《天地男儿》，《陀枪师姐》，《锦绣良缘》，《寻秦记》……宣萱，蔡少芬，古天乐，欧阳震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伴着他们成长。ＴＶＢ的电视剧大多轻松愉快，看见开头知道结尾，最后总是大团圆结局，坏人也改过自新，班小花偏偏喜欢这种温馨简单式的剧集，每个人都幸福快乐，多好！
　　韩剧也逐渐入侵市场，那时候流行女主角柔弱美好，哭泣时眼泪一颗颗如珍珠般流下，最后基本上都要得个绝症，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静静逝去。哪个少女不怀春？在青春小说，电视剧的轰炸下，大家心中多半有个“他”。要么像杨逍一样绝世姿容，潇洒霸气；要么像杨过一样情深一往，叛逆执着；再就是元彬那样邪邪的帅气，眉眼一扫，脸红心跳。
　　聊到那个“他”,沈笑笑和金璐微笑不语，宋亚妮虎超超地说：“我初恋老搞笑了。初中时交了个男朋友，两个人纯得厉害，连拉手都不敢。每天就是一起上学，放学。结果后来还是被家长知道了。”
　　班小花笑问：“怎么，棒打鸳鸯了？”
　　宋亚妮突然沮丧起来：“哪儿啊，发现他是我们家亲戚！是什么三舅爷的五孙子……”
　　三个女生笑得要背过气去。
　　沈笑笑说：“这真是史上最无敌的分手理由！”
　　宋亚妮哀叹：“是啊，早听三舅爷天天‘东东’来‘东东’去的，可是我没想到‘东东’就是他呀！”
　　金璐撑不住，差点倒在沈笑笑身上。
　　一旁的男生目光投过来，暗想这三个女生怎么笑得如此张狂？
　　金璐从前以为那件事会伴着她一辈子，以后人家一提起她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自杀事件。她甚至想过改名字，还想过不要和同学来往，不要让他们写毕业留言册，尽量缩小自己，干脆隐藏在大多数人中，让大家对她的印象为零。
　　谁知一忙碌或是欢笑起来，她竟有点忘了那件事，就像此刻面对别人的目光都好似无关己事。
　　宋亚妮不依不饶了：“我都讲初恋了，该你们了。”
　　结果三个人一齐默不作声。
　　宋亚妮觉得上当了，拼命搔另外三人的痒。另三个也不甘示弱，就连温柔如沈笑笑也动了一两回手……
　　聊了一会，联欢会在热闹声中开场了。主持人是林潇潇和原野，两人设计的节目倒也花样繁多。
　　什么击鼓传花，成语接龙等等。中间穿插着些同学的自发表演。女生一般就唱些ＳＨＥ或是ＴＷＩＮＳ的歌，男生就唱羽泉，小谢的。
　　喧闹声中班小花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有些诧异，拽了拽毛衣，上了台。
　　原来是个一个比划一个猜的游戏，考验默契度，须挑选一个搭档。
　　她想都没想：“焦阳。”
　　“你最喜欢的电视节目。”
　　“新闻。”
　　“你受不了谁的文学作品？”
　　“穷摇。”
　　“你最爱看小说类型。”
　　“科幻小说。”
　　……
　　听到后来大家纷纷有些傻眼的意思，揣摩着这两人是不是串通好了，哪有猜这么准的？
　　一分钟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词是：知性。
　　班小花立刻解释：“你欣赏的女性个性。”
　　焦阳脱口而出：“聪明，善良，坚强，自信……”怎么也说不中知性二字。
　　时间很快过去了，众人的遗憾声中，班小花和焦阳的游戏结束了。焦阳有点愣，聪明，善良，坚强，自信这是谁呢？
　　他望向班小花，眼神炯炯。
　　邱磊在一旁老大不乐意，班小花为啥挑焦阳不是挑他呢？
　　大家的注意力只停了一会，马上又被分散到零食，嬉闹上去了。有男生女生玩HIGH了，笑笑闹闹，男生伸手去托女生的下巴，女生笑着逃离，脸上又多少带着点受用。
　　林潇潇清清嗓子：“下一个游戏，走鹊桥。”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这是什么游戏？
　　两名男生把班里放笤帚拖布的柜子门卸下，放在两个凳子上。
　　“每次游戏由一名男生和一名女生完成，两人要从两边交换位置……”
　　大家听懂了，沸腾起来，柜门狭窄，两人要是想交换位置，势必要侧身面对面走过，或是干脆牵手平衡力量。这游戏干脆就是为暧昧男女准备的么。
　　八卦细胞沸腾了，纷纷喊出传说中一对对的名字。
　　那时候基本大家都藏着掖着，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每一对的名字喊出，便有人暗中惊讶，原来这两人是一对，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宋老师的脸闪过后窗，班小花隐隐觉得这游戏设计得好像蛮有心计，这样一来，全班的早恋苗头岂不是一次曝光？
　　邱磊多希望耳畔喊得是班小花和他的名字。他在几个男生耳边耳语几句，一会便响起了“邱磊，班小花”“邱磊，班小花”的呼喝声。
　　大部分人一愣，整日见这二人剑拔弩张，谁知背地里居然有ＪＱ，一个哄着，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班小花叹口气，果然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她和邱磊如何是一对？
　　邱磊则听在耳里，五脏六腑顺畅无比，大家这么一说，他心里越发肯定班小花迟早和他成为一对，竟忘了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爱情这个无解的循环谬论，到了后来，忘了开头。
　　别人都上了，班小花也只有大大方方上去。
　　两人上了凳子，踩在柜门上，彼此小心地移动位置。
　　大家的起哄声更大，班小花只想速速结束这一切，步子迈得大了些，也偏了些，一脚踩在悬空的一块。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班小花同学成功地把班级的扫除柜门踩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坑……
　　邱磊皱了眉头：“班小花你该减肥了，天天背着二十斤肥膘不觉得沉啊？”
　　班小花气结：“你看看我都什么样了？还说我胖？”
　　邱磊看着班小花精致的锁骨，细细的脖子，突然脸上一热，别过脸去。
　　不明真相的旁观群众突然发现两人在前面打情骂俏起来，越发落实了两人的问题。哄笑着让毁坏公共财物的两人合唱一曲。
　　这下邱磊可犯了难，打架他行，唱歌可是要了老命。五音不全不说，一首歌词也记不清。
　　“哥们姐们饶了我吧，我唱歌真能把狼招来。今天气氛这么好，算了算了。”
　　“不行，不能放过，那就一人一首。”
　　“邱少，来一个，邱少来一个。”
　　邱磊被逼着没招了，无奈之下苦着脸：“那我就给大家唱一首英文经典歌曲吧。”
　　“ABCDEFG，HIJKLMN……”
　　一群女生捂耳朵：“别唱了，难听死了！”
　　邱磊居然坚持着把这歌唱完了。
　　大家起哄，不知是谁往前扔了一把橘子皮。
　　这下可好，引发了大家的灵感，一时间橘子皮，瓜子壳满天飞。砸得邱磊连连告饶，仍不忘迈开一步，站在班小花前面，帮她抵抗飞来横祸。
　　大家闹够了又要听班小花唱歌。
　　班小花犯了难，若是直接敷衍了事只怕和邱磊一个下场，可是她会唱的歌的确不多。
　　灵光一现，有一首歌她是记得很熟的。本科时候艺术节，她们班女生合唱了一首苏格兰民谣，AuldLangSyne，也就是友谊地久天长。
　　“那我也给大家唱一首英文经典吧！”
　　Shouldauldacquaintancebeforgot,
　　Andneverbroughttomin‘?
　　Shouldauldacquaintancebeforgot,
　　Anddayso‘langsyne?
　　经典之所以为经典因为有着独特的魅力，班小花的歌声婉转清澈，不少人跟着哼唱，一时间喧闹的教室里变得静悄悄，像天空中飘来荡去的云朵，静静投影在人们的心中。
　　邱磊一时间有些发痴，恨不能用复读机录下来天天在耳畔反复听才好。
　　热热闹闹的一场联欢会就以这样的一首歌作为结局。
　　好像在他心头挠痒痒似的，结束后，邱磊一家家音像店找过去，去找那首老歌。
　　抓耳挠腮地解释：“英文不知道叫什么名，就是大家都很熟的一首，汉语名就在嘴边说不上来。”接着用他五音不全的嗓音哼唱谁都不懂的歌……
　　哦卖糕的，居然又有人打赏？大猫是不是人品爆发了？感学幽冥静童鞋。今天两更，中午再一更。
　　

第三十二章 科技馆之游
更新时间2010-9-14 12:24:17  字数：3099

　联欢会的第二天，又是一场全班狂欢活动，去坐落于江北的科技馆。其实班小花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因为焦阳这个大怪胎从前约她来过这里。所以别的情侣经常去电影院，江边看夕阳的时候，焦阳约她去科技馆，天文馆，博物馆，总是就是各种各样可以长知识的“馆”……
　　他们也曾去江边放过孔明灯。她在孔明灯上写下他们的名字，拉着他的手:“跟着跑，看看它飞到哪里。”
　　夜空下，满天星子绚烂，他们的孔明灯是最亮的一枚。她深深陶醉，忍不住感叹了一下：“那么一薄薄张纸，怎么能飞得那么高，那么远？”话一出口，她知道坏了。
　　果然焦阳开始了他的耐心讲解：“根据浮沉条件，只有满足：
　　F浮>G总=G热空气+G灯
　　即：G灯<F浮－G热空气时才能上升因此孔明灯的自重(包括外壶燃料的重力)要很轻才能起飞——”
　　浪漫的场景破坏殆尽。
　　学校租了客车，带着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去科技馆。一个班一辆车，女生坐着，男生站着。一车子学生简直要吵翻屋顶，司机师傅头都要晕了，暗暗嘀咕这群学生怎么这么聒噪。
　　大家的话题永远是那些，男生谈CS，女生聊明星，电视剧，共同的话题就是第二天的家长会。有的喜，有的忧，今年的家长会学校还别出心裁让学生和老师共同参与，让大家多少有点紧张。
　　宋亚妮嚼着口香糖大声说：“我跟我妈下达任务了，给她一天假去买点漂亮衣服，明天总不能丢我的脸吧。”
　　林潇潇抿着嘴笑：“我妈咪样子很年轻，别人都说我们两个面孔凑到一起像姐妹俩。”
　　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希望自己的父母是最年轻漂亮的，开家长会时才会有面子。
　　邱磊跟着男生聊游戏，眼光却总不自觉地扫向班小花。等车子到了江北，邱磊的脖子因为频频转头已有些酸痛。
　　进了科技馆，大家自由分组，东看西看起来。科技馆很大，分成三层。大家都捡着新鲜有趣的表演类或是动手类的看。
　　什么方形轮子的自行车，鸡蛋到孵出小鸡的步骤展示，感受头发向上的怒发冲冠，机器人舞蹈等等。可看的可玩的太多了，科技馆里到处是学生欢声笑语。
　　邱磊在一台机器前面驻足，投入硬币输入年份就可以看到出生那一天的星空图，还可以拍下合影照。
　　他看看四周，输下了１９８４年５月10日，不知怎地，他觉得那一天的星空特别美。他对着镜头傻傻地笑，然后等照片出来。
　　“邱少，拍照呢？让我看看。”旁边有男生涌过来。
　　他突然发了怒，用力一顶，将那男生挤到旁边，然后迅速地将照片揣在兜里。
　　男生哎呦呦地叫唤，语气中带着不满：“突然生什么气？奇怪。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邱磊威胁式地伸出拳头，男生立刻噤声。
　　班小花站在静电球前面，透明的圆球，手摸着表面，里面一道道光线跟着变化。浅黄，橙，暗红，淡紫等色彩绚丽多姿。她围着它转，像带着尖尖帽的女巫瘦长的手指拂过水晶球，流动的光线像一尾尾鱼。
　　转过水晶球，她的手指突然碰上了焦阳的，两个人立刻如触电般分开。
　　焦阳脸红了，立刻解释道：“这里面是低压的惰性气体，电压高达一万伏……”说道电压，再说不下去。
　　“我去那边看看。”焦阳往后退，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突然发现他怎么好像又长高了点？
　　中午时候，她和沈笑笑一起吃了自带的面包脆脆肠。
　　“我记得我小时候最爱吃火腿肠，扑扑星和鸡味圈，要是有了这三样就像得了什么珍馐美味。”
　　班小花点点头：“我每次生病了都要煮三鲜伊面，吃黄桃罐头，开始是因为生病了家里才会给买这些。现在倒像是一种习惯，好像吃了这些就会好。不过火腿肠是不敢再吃了的。”
　　沈笑笑好奇：“为什么。”
　　“说来好笑，有一次吃的时候看了看说明，里面居然有肥膘这一项，以后恶心地再不敢吃了。”
　　沈笑笑怅然：“我们都老了……”
　　班小花哑然失笑，这就老了，二十多的灵魂还没觉得老，十七岁的倒是感伤起来了。
　　话匣子一拉开，居然绵绵不断地延伸下去了。
　　“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白眉大侠》，没事在家往身上裹被单，头上插满环佩铃铛……”
　　“我妈说我小时候看了奥运会，居然天天从被垛上往下跳，问我干什么呢？一脸郑重地答‘练跳水。以后为国争光，升国旗，吃金币巧克力。’”
　　沈笑笑诧异：“为什么是金币巧克力？”
　　班小花笑：“金牌样子像不像金币巧克力？”
　　沈笑笑哑然，又讲了一个：“那天翻开我小时候的日记，里面居然这样写：今天我在校门外遇到一位文质彬彬的叔叔卖魔笔，我买了一支回去居然不好使。我心想不是受骗了吧，大骂叔叔不是好人。放学时候我去退换，叔叔居然向我连声道歉，我可真不是一个好孩子，把人想得那么坏……”
　　班小花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校门口的怪叔叔，沈笑笑你思维还真是奇怪！”
　　沈笑笑感叹：“现在想想，小时候真是傻得厉害。小花你说过两年再看现在是不是也傻得厉害？”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黯。
　　班小花笑：“我倒觉得挺可爱的。每个年纪有不同的天真，一下子什么都懂了还有什么趣味？”
　　我们都玩过红灯绿灯小白灯，玩过老鹰抓小鸡，玩过拍打拍打拍拍背打，然后在这些游戏中，渐渐成长，经历挫折，伤痛，失去，最后成熟，再回忆。像是盘旋而上的楼梯，绕来绕去，绕过一圈回头看看，原来自己兜了个圈子，其实走得并不远，然后再继续绕圈子。
　　这是成长的定律，再次重生，只是偶尔能够找到直通的楼梯，时不时得还是这样继续绕圈子吧，什么都是直通成功，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趣味？
　　班小花同沈笑笑两个说说笑笑，勾起了无数童年记忆，午饭时间很快就溜走了。
　　下午时候班小花去看了３Ｄ电影，电影需要另付费，二十块一场，自愿观影。剧场很小，可容纳六十人左右，每一小时播放一次，一次二十分钟。
　　班小花入场，沙发椅，很舒服，她陷了进去，想起从前本科时候去北京玩，找国子监没找到却找到了天文馆。索性也就看了起来，看望远镜，旁边有小朋友叫：“妈妈我要看望远镜。”小孩子的妈妈气定神闲：“让阿姨先看。”她赶紧让了位……
　　后来又看了场电影《孙悟空遨游太空》，四周手里抱的，肩上坐的，后背背的，各式各样的奶娃。好像讲得是孙悟空去了各大行星如何如何，她实在受不了眼皮打架睡了过去，醒来就听见周围的小朋友欢快地摆手唱歌：“太阳，月亮，地球……”她有些愣愣，跟着小朋友一起唱了一会，心想这真是奇妙的一天！
　　如果是焦阳的话一定不会像她这样随心所欲地走，走走停停，看看风景。她记得他们去大连，找不到路，那是焦阳第一次和她发脾气。
　　“刚才以这个塔为坐标，斜角４５度前进，五百米之内一定能到的，怎么找不到了呢？”
　　“别找了，走到哪看看哪也挺好的啊，没准发现世外桃源了呢。”她语气懒洋洋地。
　　“那可不行！必须得找到。”
　　她看着焦阳的样子扑哧一笑。
　　焦阳不高兴了：“找路这么重大的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呢？你还笑，一点不严肃。你们文科生就是这样，找不到就乱走！”
　　她笑得越发厉害。
　　一个男生走过来：“借过。”
　　她让开，看清那个男生的脸，不禁一愣：“焦阳。”
　　焦阳也有些局促：“好巧。”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指尖接触的一瞬，静电球里两道电流的碰撞。
　　这一天里，好像两个人总是在不同的地方遇见，分开，再遇见。
　　好像有什么有一点不一样了。班小花暗想。
　　３Ｄ电影很好看，有大群鱼向他们游来，居然有人伸手去捞。
　　鲨鱼冲来，不断有人尖叫。
　　年轻就是这点好，什么都新鲜，看得有趣，反应热烈，容易冲动。
　　影片结束，大家大呼过瘾。
　　这个晚上，８点整。
　　班小花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回忆同焦阳淡而无味的恋爱，居然从中挖掘了不少新鲜点。托着腮，她有些惘然。
　　焦阳打游戏累了，打开一本《国家地理》，画面上那个坦桑尼亚妇女居然长着一张班小花的脸。
　　邱磊悄悄把那张星空图裹进红围巾里，又鬼使神差地把围巾拿了出来轻轻一吻，像被灼伤了似的，飞快地把星空图和围巾放好，眉眼间全是笑意。
　　有人说科技馆是个严肃的地方,有人却觉得那是个浪漫的地方。
　　

第三十三章 家长会
更新时间2010-9-15 8:33:19  字数：3200

　当班小花和小花妈说第二天开家长会的时候，小花妈的反应很奇特。她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小花有些奇怪：“家长会为什么不去啊？”
　　小花妈摸摸鬓角有些局促：“我没去过，还是不去了吧。”
　　小花突然明白过来，肯定是从前的班小花嫌她寒碜不让她去。
　　小花亲热地搂住她肩膀：“我这次可是考了第三名，你去了不知道多有面子。”
　　小花妈眼神一亮，对了，闺女现在是越来越争气了。她有些慌乱了：“我下午去烫个头吧。”
　　小花妈每次有重要场合（比如参加婚礼啦，同学聚会啦。）总是要去烫个头，回来也不打理，几天头发就不卷了，过一阵有事了又去烫头。烫头好像是她们那个年代人的习惯，管他什么衣着什么场合，一律一头小卷卷。
　　小花妈又嘀咕：“我那件格子大衣看着老气不？”
　　小花笑：“妈，你是最美的好了吧。考虑那么多干嘛，明天和我一起去！”
　　到了第二天出门前，小花妈又不干了：“不行，这件显老，换那件那暗红色的外套好点吧？”
　　班小花急得直跳脚：“一会要迟到了！”
　　“等会，我马上就换完，咱家离学校这么近……”
　　小花妈换完又照照镜子，刚想开口说什么，被班小花一口截住：“宋老师最讨厌迟到的，晚了要罚我下学期扫除的。”
　　小花妈这才跟着小花往学校走，路上还有些忐忑：“我这头发乱不乱？”
　　“挺好了，挺好了，全班妈妈都没你一个漂亮。”
　　进了礼堂果然还是晚了一步，所有人的眼光落在她们母女身上。
　　小花妈突然尴尬起来，不停地用手抻着衣角，慌乱地问：“小花，咱们坐哪？”
　　班小花暗自好笑，刚才不是还换衣服换得很开心么？
　　礼堂里一个家长挨着一个孩子，高二八个班，加上家长，几乎坐了个满。
　　这次家长会是最奇特的一次，以往都是自己班开自己班的，家长来，学生不来，这次居然全年级一起开，而且是一个家长一个娃。班小花也有点犯嘀咕，这倒底是要干什么啊？
　　她带着小花妈往后走，一路看见不少熟人。
　　林潇潇和她妈妈坐在第一排，她妈妈妆容精致，胭脂靓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母女俩出奇地像，微仰着头，带着那份谁都学不来的骄傲和自信。
　　沈笑笑的妈慈眉善目，一看就是老好人。
　　邱磊一脸毛躁，旁边坐了个穿着貂皮活像只棕熊的官太太模样的女人，一双眼只在旁边人身上打转，上下打量得人发毛，一面问邱磊各种问题，逼得邱磊像头困在囚笼里的狮子。
　　王梓旁边坐的是个美女，年纪很轻，估计是他姐姐。班小花想起他父母离婚的传言。
　　焦阳妈妈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比后来年轻了点，言语间颇为关心儿子的成绩。
　　班小花的目光突然定格了，她看到秦英杰西服革履地坐在秦浩然旁边，看见她不易察觉地嘴角一弯。
　　小花妈突然脚下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她赶紧扶着小花妈顺势坐在旁边。
　　小花妈语气中带着慌张：“你怎么没说过他小孩和你一个学校？我现在走行不行？”
　　班小花一愣，小花妈不知道么？从前的“班小花”为什么没告诉她？“班小花”为什么要主动向秦浩然示好？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一个假设。
　　小花妈急着就要走，班小花连忙按住她，低声说：“要开始了，还想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么？就当没看见吧，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前面教导主任已经开始讲话了，不少家长忙掏出小本子，管她讲什么，龙飞凤舞记一通，一个个认真聆听状。
　　主任讲了很多，无非什么高二是塌腰阶段，很重要，学生要努力，家长要支持。
　　突然主任开始声情并茂：“同学们，你们也要知道父母的不易。父母每天给你们洗菜做饭，供你们读书上学，你们应该懂得感恩。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才是一个正直的人。
　　同学们，你们为父母洗过脚么？和父母拥抱过么？对他们说过我爱你么？向他们谢过养育之恩么？今天就给大家一个机会表示你们的感恩之情！现在全体学生向父母说三声我爱你！”
　　学生们愣住了，无奈主任已经发了话只有开口干巴巴说了声：“妈妈（爸爸）我爱你。”
　　班小花有些别扭，毕竟小花妈不是她亲妈，看着别人都叫了，她也只好跟着说了一声。
　　众人的声音里，王梓的声音格外响亮：“姐姐我爱你，姐姐你辛苦了，姐姐我耽误你今天下午相亲了！”
　　班小花回头，看见妙龄女郎咬住下唇，已然气得柳眉倒竖，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发作。
　　这三声“我爱你”说完之后，现场居然起了奇妙的反应，不少家长眼角湿润，甚至有的当场擦起了眼泪。
　　学生们都有些愣了，本来只是应景的敷衍，谁知家长们个个感动非凡。
　　主任接着说：“请大家下跪三分钟，感谢各位的父母的养育之恩！”
　　什么？有没有搞错？
　　僵持了一会，突然有个人哐当一声跪了下来，正是李萌。
　　接二连三地陆续有人跪了下来，后来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抽泣声渐渐变大，几乎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居然没有一个家长去扶自己的孩子，就让他们这么跪在面前。
　　班小花牙一咬，权当是替“班小花”跪这一跪吧。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个童谣:,
　　星期一出生的孩子，相貌很不错。
　　星期二出生的孩子，充满喜乐。
　　星期三出生的孩子，有较多的忧伤。
　　星期四出生的孩子，要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很远。
　　星期五出生的孩子，懂得爱和付出。
　　星期六出生的孩子，要很努力的谋生。
　　星期天出生的孩子，正直而有智慧，善良又快乐。
　　当时她不相信，说着玩笑话要一辈子呆在家做个老姑娘，现在她有些信了。星期四出生，是不是将来就要离家很远？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每天快放学的时候，二中门口都会涌着大批家长，虽然他们已经是高中生，家长仍然不放心。有的家长生怕孩子看不见自己，就站在门口的树桩上眺望。
　　孩子呢，总是嫌家长烦，怕家长穿得不体面，看见了仍要躲躲闪闪。等有一天他们终于明白了家长的心情，他们也站在了校门口的树桩上，成为了树桩上的守望者。
　　班小花想起六岁时坐在父亲自行车后，搂着父亲宽厚的背，高考那天坐在父亲自行车后扭来扭去一面叫：“就停这吧，别人都是开车来考试的……”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湿热的一片，一发不可收拾。
　　现场哭成一团。王梓没有跪，但是大家都跪下了，他只好蹲在旁边，他个子高，蹲着非常难受，蹲了两分钟居然往旁边一倒，干脆也跪了下来。
　　他低声说：“姐啊，我这可给你下跪了啊。”
　　他姐恨得牙根直痒，假意去扶，暗中却掐了他一把。
　　家长会结束，家长逐渐散去。
　　仍能听见有家人说：“今天才觉得养孩子没白养。”
　　另一人说：“看他高高个子往那一跪，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留下来了，简直比催泪大片才催泪。”
　　大家终于明白了学校这么家长会为什么不谈成绩名次，学生家长一起来。
　　仍然有家长不愿离去，李萌的父亲对宋老师说：“这娃不容易，用功。老师多关照关照。”
　　李萌的父亲一看就与众不同，穿着一身不知年代的深蓝色棉衣，手肘处磨得发亮，面相很老，皱纹深深陷在眼角嘴角，一张嘴露出一口烟渍，说话时有些不明白，嗓门却老大，但是满脸写着的都是对儿子的爱。
　　宋老师点头：“李萌很刻苦，清华很有希望，您放心吧。”
　　一旁的李萌有点局促，又带着点强撑着的骄傲：“爹，宋老师很忙的。”
　　“好好，宋老师，李萌就交给你了啊，谢谢，谢谢。我是粗人不会说话——。”
　　更多留下的家长还是在跟老师讨论孩子成绩的问题，挤来挤去就为了跟老师说一句话，好像一句话就能立刻能解决问题。
　　“老师，我家孩子偏科偏的厉害，就不爱学数学你看怎么办？”
　　“老师你没事多说说她，我们话她都不听，就听你们老师的。”
　　“没事老师，你生气了就揍他，使劲揍。”
　　什么样的孩子都有，也就什么样的家长都有。
　　小花妈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你们班任说几句话？”
　　班小花看着人山人海的架势摇了摇头：“算了，回家吧，店没人看着呢。”
　　两人往外一走，在走廊里撞上了秦家父子。
　　秦英杰微微点头：“过来了。”
　　小花妈慌张却不局促：“恩，她爸今天有活。”
　　秦英杰有意无意地看了小花一眼：“您女儿这次考得相当好。”
　　小花妈一听女儿，表情舒展了不少：“她最近进步挺大的……”
　　秦浩然小声说：“爸，你们认识？”
　　秦英杰笑得高深莫测：“老相识了。哪天再聊，有空去家里坐坐。”
　　小花妈一听脸又白了，只好说：“好，好。”
　　秦家父子等小花母女先往前走，才在后面跟着，班小花只觉得脑后炙热的厉害，好像一双眼睛盯着她不放松。
　　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PS：感谢乙凉同学的打赏，不过小朋友下次就不要花钱了。
　　

第三十四章 王梓家的星期天
更新时间2010-9-16 8:41:50  字数：3067

　到了周日，班小花如约去了王梓家。王梓特意提前给她发了短信：什么都别买别带，家里的冰箱要长毛了，谁带了把谁撵出去。
　　班小花索性也就空着手，什么都没带。
　　王梓家在本市一所不错的小区，一到小区口就看见王梓穿着白色羽绒服，敞着怀，里面是件浅粉色长袖T恤，旁边沈笑笑绞着手，显然很局促。
　　班小花打趣他：“穿什么粉红色，我都没穿过粉红色，好恶心！”
　　王梓撇嘴：“你懂什么，粉红色是居家色，我是居家男人，不信你们问沈笑笑。”
　　沈笑笑连忙摆手：“我可不知道，别问我。”
　　王梓问：“邱磊什么时候到？”
　　班小花答：“我给他发短信了，应该很快到了。”
　　王梓叫她再找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叫焦阳，好像指间仍有些烫。她想到《创世纪》里上帝亚当指尖轻触，就赋予了亚当生命。赋予生命的同时是否也有了原罪？爱是否原罪？
　　班小花的手机响了，放下电话，她说：“邱磊搬了电脑过来让你帮他修修。说还得一会才能来，咱们先进去吧。”
　　王梓点头：“他昨天说了，我让他把主机带来。”
　　王梓家是宽敞的复式，四室两厅两卫，装修不错，只是空荡荡的，整个一楼全是王梓在用。班小花突然想起一句话：这不是家，只是个房子。
　　“哎呦，挺整齐的么。”班小花笑道。
　　王梓得意洋洋：“那当然！我就是一干净利索人。”
　　“可不是！”班小花“不小心”地揭开铺在沙发上的单子。
　　王梓的T恤，牛仔裤，外套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王梓嘿嘿而笑：“个别现象，个别现象。”
　　班小花点点头：“我信你，不过把所有东西都用布盖上可不是个好主意，有点掩耳盗铃。”
　　王梓笑：“我是干大事的人，哪有干大事的人干家务的？”
　　班小花摇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手里却开始帮着叠衣服。班小花想起王梓父母离婚，没人管他的传闻，暗暗有点怜悯。
　　沈笑笑说：“也好，我来做饭，小花收拾屋子。”
　　王梓一听做饭立刻眉飞色舞：“笑笑你做饭好吃么？”把沈字都剩下了。
　　沈笑笑腼腆地笑：“还行吧，在家有时候做。”
　　“好好，我帮你打下手。”王梓连忙系了条围裙，模样甚是滑稽。
　　“卑躬屈膝。”班小花笑骂。
　　王梓义正言辞：“错，我这是新好男人，跟着好好学，技多不压身！班小花你帮我把抽屉书桌书架统统收拾一下。”
　　班小花嘀咕一声：“这哪是请我来玩，肯本就是请免费的钟点工。”
　　厨房里传来了两人的声音。
　　沈笑笑娇柔无比，略带着点羞涩：“炖鱼的时候要添热水，不要加凉水，炖到出现奶汤了才好吃。”
　　王梓谄媚无比：“原来如此。”
　　“香菇炒油菜可以勾一下芡。”
　　“勾芡这么高级的活，你都会？”
　　……
　　班小花笑着把衣服一件件叠好，又把书桌上的布掀开，一件件收拾。王梓的课桌就常常是这样，里面乱七八糟塞满了书，谁都不敢碰一下，因为一碰就要哗啦啦掉一大堆书。
　　自从和班小花混好了，王梓就常常用雪糕诱惑班小花叫她帮着收拾一下。班小花帮他收拾惯了的，分门别类收拾。
　　王梓的书架也乱糟糟一片，上面都是些《七龙珠》、《幽游白书》、《体育世界》之类的漫画杂志，偶尔夹着几本小人书，也许是王梓小时候的吧。都是些大孩子呢，班小花笑笑，一一帮着整理归类。
　　她想起焦阳的书架，整整一面墙全是书，《平凡的世界》，《科幻世界》，《时间简史》，三言二拍，克拉克，阿西莫夫，海因莱因，甚至还有《小妇人》，五花八门俨然一个小型图书馆。最搞的是，这位童鞋居然还弄了一个检索，一丝不苟地在每本书上贴了标签，编了序号。
　　“班小花，我给你办个图书证吧，以后就可以借给你书了。”焦阳神色激动，像是要和她分享他的秘密花园般。
　　“噗”，她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很想告诉他多年后他的藏书和邮票在一次大水中毁于一旦。
　　班小花不知不觉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一分神，手中的书掉在地上。
　　她捡起来一看，是本《新概念作文》。
　　哦，当年红极一时，产生了多少风流人物，比如四姑娘和韩少……
　　她捡起来，发现掉落了一张书签，一行秀丽的字映入眼帘。
　　与其日后失去，不如现在疏远。
　　班小花突然心怦怦直跳，像是窥探了别人的秘密，连忙把书签夹在书里放好。不过王梓怕是没看过那本书吧，这个女孩子的心意怕是辜负了，是个高傲敏感的女孩子呢！班小花心下有些戚戚然，她最喜欢的是青梅竹马，最遗憾的是心事终成灰。
　　她把书静静放在王梓的桌子上，虽然不能明说，但是哪天他想起来了，轻轻翻一翻，说不定就看到了。
　　刚放下，邱磊的电话就进来了，电话那头哇哇乱叫：“快叫王梓下来，我在这被当成小偷扣下了！”
　　王梓和班小花下去一看，不及莞尔。邱磊扛着个编织袋，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不让我进去，当我是小偷啊。有我这么帅的小偷么？”
　　保安连忙解释：“小区里往里拿东西往外拿东西都要业主签字的，这也是我们的制度。”
　　邱磊气得跳脚：“往外倒还好说，我往里拿还不让，明明就是歧视！我家小区咋没这规矩！”
　　就算有这规矩谁敢拦着邱局的儿子啊。
　　班小花笑着说：“算了算了，快上楼，一会饭都凉了。”
　　邱磊一听班小花发话了，立刻像头小绵羊：“好好，咱不和他计较。”扛着主机就往里进，回头还大喊一声：“一会我还要带出来的，再拦我找你们领导！”
　　王梓签完字笑着说：“你看你不拿个好袋子装着，拿个编织袋人家不拦你才怪。”
　　上了楼，沈笑笑已经做了好几道菜，香气扑鼻，王梓大喜：“我先帮大家试试毒！”
　　班小花笑：“哪里来的毒？就说自己馋嘴算了。”
　　“那我先不吃，端桌子上。”
　　王梓伸手就去端盘子，结果一端起来烫得厉害，只好一路小跑摆在桌子上，一松手呲哇乱叫起来。
　　沈笑笑立刻告诉他：“揪住耳朵。”说着自己也揪住耳朵。
　　王梓学着沈笑笑的样儿，果然好多了。
　　沈笑笑揪住耳朵，瞪大眼睛，像只小动物：“有没有事，有事我找烫伤膏给你涂。”
　　王梓突然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人给做饭，有人关心他，这就是家的感觉吧！本来想说没，突然改口说还是有点火辣辣的。
　　王梓找来了烫伤膏，沈笑笑握着他手指一点点细心涂好。王梓突然觉得手心全是汗，烫伤的地方倒真的火烧火燎起来了。
　　“你歇着吧，反正在这也是添乱。”
　　王梓干脆搬了个小凳子看着沈笑笑做菜。像是小时候在厨房里看妈妈做菜。
　　“出去吧，有点呛！”
　　王梓坐在小凳子上固执地摇头。
　　沈笑笑像只灵巧的小兔子来来回回，有条不紊，时不时抬头冲他腼腆地笑一笑，美好极了。
　　他从前怎么没注意到她？同学一年，居然没发现她这么可爱……略略有些婴儿肥的面孔，讨喜可爱，垂下眼帘是睫毛长的像展翅欲飞蝴蝶。与美丽无关可是看着就是怎么说……对了，舒服，心底熨帖无比。
　　邱磊突然叫他：“王梓，过来看看我电脑！”
　　王梓心里暗骂这家伙不会挑时候，只好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沈笑笑做好了饭，王梓找来几只纸杯，倒了些可乐，大家团坐。
　　像变戏法似的，沈笑笑做了六菜一汤。
　　炖鲫鱼，洋葱炒肉，香菇油菜，可乐鸡翅，青椒炒肉和凉菜。
　　大家也不客气，大快朵颐。王梓几乎每吃一口就叫一声好，沈笑笑红着脸笑。
　　王梓说：“对了，宋老师家也住在这个小区。”
　　邱磊笑着说：“怎么你还想邀请她过来吃一顿啊？”
　　王梓说：“哪敢，刚刚想起来的，她来了咱们还能吃好？”
　　沈笑笑说：“宋老师也不容易，假期补课还带着孩子。”
　　一提她家孩子，邱磊哈哈大笑：“她家那个孩子太逗了。前几天下大雪，我看见她家小孩在外面舔单杠，把舌头粘上了。”
　　王梓补充：“对，还有今天夏天下大雨，她家孩子居然露着肚皮躺在操场上睡觉。还有那回，学校门口伐树，班里正上课呢，就看见她家孩子背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树杈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窗口走来走去。”
　　班小花有些疑惑：“放假了怎么不叫她爱人看着呢？”
　　王梓支吾：“听说是离婚了吧，哎，不该提着个茬，吃饭吃饭，笑笑手艺真好。”
　　班小花一向是不太喜欢宋老师为人，也不欣赏她的教风，没想到宋老师也挺不容易的。
　　吃了一会邱磊就嚷着没意思，说要玩点什么。大家提议玩诚实勇敢，也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大家纷纷说好。
　　

第三十五章 勇敢的代价
更新时间2010-9-17 12:23:47  字数：2780

　四人抽纸牌抽到黑桃五就必须诚实回答问题或是勇敢地做某件事，红桃五的则负责出题目。
　　第一个就是沈笑笑，她有些惊慌，还是说：“诚实吧。”
　　抽到问题的是王梓，王梓想了又想，最后只问：“你做过最窘的事是什么？”
　　沈笑笑脸红了一红，最后鼓足勇气：“高一时咱们不是在一楼么，高二时不是搬到二楼了么。然后，然后女厕所在一楼，男厕所在二楼……”最后她红着脸咬咬牙说了出来：“我进错男厕所！”
　　邱磊哈哈大笑，挤眉弄眼：“是不是见着了什么不该见的啊？”
　　沈笑笑大声说：“哪有，有个男生拍拍我肩膀说，哥们进错了！吓得我后来再没敢穿过那件衣服！”
　　王梓笑容清浅：“哪算什么，高一三班有个男生据说每次都从窗户跳出去跑去食堂买饭，后来高二了，忘了，于是悲剧了——”
　　这下连沈笑笑都笑得厉害，王梓心想：这姑娘放开笑的时候真好看啊。
　　下一次轮到了班小花，想惩罚措施的王梓。
　　班小花也选了诚实，王梓笑得十分邪恶：“班小花，你也有今天。来吧，初恋初吻初夜选一个说。”
　　邱磊突然不自在起来，大声说：“问这个干什么？我看不如让她下楼跑十圈。”
　　王梓固执的很：“不行，愿赌服输，班小花你不说我瞧不起你。”
　　班小花陷入沉思，脸上表情突然温柔起来，弄得邱磊心惊肉跳，她的初吻是不是他啊？会不会当众说了出来？心里又有了点期盼，惴惴起来。
　　班小花微红着脸，不知有多么娇羞动人：“其实——我对王梓一见钟情！”
　　王梓一听这话，手里的饮料差点洒在裤子上。
　　“只是再而衰，三而竭了——”班小花强忍着笑。
　　王梓松了口气：“大姐，吓死我了，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班小花笑：“谁让你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
　　下次轮到邱磊，他一扬脖：“你们女生都选诚实真无赖，我就选勇敢。”
　　王梓仰天长笑：“邱少你说话算不？”
　　邱磊嘿嘿干笑几声，气势已然有点弱：“自然算的。”
　　王梓奸笑：“给宋老师打个电话，请她过来喝酒。”
　　邱磊眼神闪烁，嘴里仍倔强：“Who怕Who？号码拿来，一面用余光观察王梓。”
　　王梓念了个号码，又加了一句：“不能用我家电话，用你自己的。必须公放，所有人都得听见。”
　　邱磊额头的汗更多了，班小花真怕他打完电话变成一块石头。
　　“别拿老师开玩笑了，要不算了吧。”班小花添了一句。
　　王梓不满意了：“班小花我怎么看着你有时候跟宋老师有点像啊，古板的像个小老太太。再说邱磊说了说话算话的。”
　　班小花摊摊手：“好吧，随你们胡闹，我当看热闹。”
　　邱磊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电话键时手有点僵。
　　打得是宋老师家的座机，通了。
　　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听着电话那一头。
　　久久的响声，邱磊内心乞求着不要接，不要接……
　　电话那头响起宋老师的声音：“喂？哪位。”
　　邱磊赶紧说：“宋老师，王梓找你。”说完把电话摔给王梓。
　　王梓怒瞪了他一眼，灵机一动：“哦，老师我想问问冬令营咱们班的名额满了没有？”
　　“哦，这事啊，满了。焦阳，林潇潇还有班小花。”
　　所有人都愣了，眼光齐齐看向班小花。
　　“啊，那好，多谢老师了，下次有机会我再早点报名。”
　　班小花头大了，怎么回事？
　　难道是……
　　下午班小花打着精神和大家玩了会扑克，欢欢喜喜地散了。王梓送他们到小区外，邱磊临走不忘耀武扬威地扛着他的主机从保安眼前走过。
　　王梓望着沈笑笑的背影，心头好像跳跳糖哗啦啦响。
　　然后保安看见那个独来独往的男孩转过身，手插在口袋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不太愿意回家。
　　邱磊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主机放在后备箱里：“班花儿一起上吧，先送你到家，再送我家宝。”
　　司机听见班花儿三个字特意伸出头来瞧了一瞧，心想小姑娘长得还挺水灵的。
　　班小花有些羞愧，压低声音：“以后叫名字，不许再叫班花儿。”然后跟着上了车。
　　邱磊呵呵笑：“你名字不就叫班花儿么？要不我叫小花妹妹？”
　　“随你。”班小花心想你还不知道我多大呢。
　　邱磊心中叫了几次，我小花妹妹，我小花妹妹，越想越甜蜜。
　　开出一会，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报名的，怎么没说？”
　　班小花含混地说：“家里给报的吧？我不太清楚。”
　　邱磊想起了什么，脸顿时红了：“不会是——”话说到一半想起上次又生生忍了回去。
　　小花低着头，出神地想了一会，补了句：“我早跟你说过了，你别想歪了。”
　　这轻轻一句话让邱磊彻底放下心来，这是他喜欢的女孩，难道不值得他信任么？
　　邱磊再一句话没有多问。
　　很快车到了，小花下车，邱磊也没有送他，隔着窗子像她摆摆手。他已决定在他独立之前，把这份好感深深埋在心底，尽量不表露出来。她值得他等待和尊重。
　　班小花一下车，立刻拨通了那个人的号码：“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懒懒地笑：“喜欢么？”
　　班小花握着拳头：“我没说愿意去。”
　　又是一阵轻笑：“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扭捏的傻姑娘，别人给一叠钞票，你才不会清高地摔回去，你会一张不漏地带走，哪怕最后叠了纸飞机扔出窗外，也不要便宜了那个人。”
　　班小花哑声道：“我现在变了。”
　　“很好，变得更务实了，书屋的事做得就很好。”
　　他一提书屋，她哑口无言，明明拿了人的，欠了人的，还谈什么清高？再说有些事完全没有假清高的必要。只是她不喜欢被算计的感觉，怎么隐隐觉着他不怀好意？
　　她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港澳通行证。”
　　对方意料之中：“我办好了。”
　　“我父母知道么？”
　　“和你妈打好招呼了。”
　　“多谢你，下次请不要替我做安排。”
　　他完全没理会她语气中的固执：“年轻人多出去走走没坏处，浩然也去，你们两个相互照应……”
　　她挂了电话，香港，太平山，维多利亚港，购物天堂，她还没去过，这也算是个机会么？
　　小花妈对女儿出行一事极为热心，张罗着带她去买东西。小花爸被告之前三名有奖学金资助并没起疑心，反而感叹：“重点高中就是不一样啊，活动真多，人家还真没指着这个挣钱。”
　　小花妈笑：“听说是有个企业家赞助的，关键还是咱们家小花争气。”说完脸上还神采奕奕，好像真事一样。
　　小花叹了口气，小花爸是老实人，不过这也太好骗了吧，小花妈也是老实人不过骗起人来真要命。
　　小花妈喜气洋洋，拉着小花去买东西，小花出门前看了一眼小花爸，突然觉得他的样子有点颓废，鞋也没脱，直接坐在椅子上，靠在那里，很累的样子。
　　她突然心头一震，有些明白，小花爸是知道的吧，还有上次的事，哪里就那么容易解决了又哪来的钱进货？
　　班小花突然说：“妈我不去了。”转身就往回走。
　　往桌子前一坐，拿起本书来看。
　　小花妈愕然：“这孩子又抽什么风？”
　　小花爸突然开口：“去买两瓶啤酒，炒点花生米，我和小花喝点酒。”
　　小花妈一肚子不满，只好去买酒，嘴里还嘟囔着：“小花还得学习，喝酒脑子要坏掉的。”
　　一碟皮蛋，一碟花生米，一盘红肠，小花爸喝啤酒，小花喝可乐，小花妈关了店，出去说是串门子。
　　几杯酒下肚，小花爸红了眼：“闺女，爸这些年没照看好你。”
　　小花连忙给她爸夹片肠：“最近书屋生意不错，咱家啊以后越来越好。”
　　闺女越懂事，他就越内疚。
　　“爸没能耐，没让你和你妈过上好日子。”
　　“爸，说些话没意思了，今天闺女陪你好好喝两盅。”
　　喝了几口，小花爸放下了筷子：“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你妈早跟你说过吧？”
　　终于来了。
　　小花心头一凛，屏气凝神。
　　

第三十六章 香港之行
更新时间2010-9-18 9:56:00  字数：3742

　“爸妈不是你亲生爸妈，从前半掩半遮的，他也没少找你，现在一看倒不如敞开和你说清楚。不过爸先得说一句话，只要你愿意，我和你妈永远是你爸妈。”
　　小花点点头，眼圈不禁红了。
　　“你亲生妈叫钟燕，是你妈打小的好姐妹。从小就能唱会跳，后来被县文工团挑去了。后来秦英杰下乡，两个人估计就这么认识的。我和你妈结婚后，和钟燕长久不联系了，有一天她突然过来了，还抱着个婴儿，也就是你。”
　　小花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看小花脸色。
　　小花倒是跟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丝毫没有自伤自怜的情绪。
　　“她说她要去南方跟人做生意，不能带你去，家里老人又都没了，没人照看孩子，说想把你寄养在咱家，每个月给邮二十块钱，半年就回来。我和你妈哪能要她的钱，看你像个小老鼠似的哭个不停，又想和钟燕认识多年，一口答应下来。谁知她一去就没了信儿，再没回来过。后来听人说好像在那边也成了家……”
　　小花明白了：“钟燕和秦英杰没结婚吧？”
　　小花爸听她这么一问，有些为难，含混地说：“好像是吧。她也挺难，一个大姑娘带着你，总得找条生路，你别怨她。”
　　小花心头一暖，班小花真是碰见了好人，老班两口子是难得的好人，这么不负责任的人还为她说话。
　　“我和你妈也没孩子，你就是咱家的孩子，后来我们商量着搬到省城吧，趁着年轻多赚点钱，就过来了。后来秦英杰找上门来了，你上学的事，特困什么的都是他帮着办的……”
　　小花面色平静：“爸，放心，我也只有一个爸妈。以后挣了钱把欠他的都还给他，好好孝敬你们。”
　　小花爸又喝了口酒，眼圈更红了：“傻孩子，毕竟是血脉相连，这东西减也减不断，都是爸没能耐。从前我倔，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有些事也是他该尽的责任，你要是不要，他心里愧得很。”说到这冷笑几声，显然颇为瞧不起秦英杰为人。
　　“你和你妈过得好，我也就高兴了。你没事跟他吃吃饭也行，只是别让他上咱家，我看着心里添堵。”
　　班小花点头。
　　“冬令营就去吧，好事，出去见见世面，别跟我和你妈似的，连飞机都没坐过。他有钱就让他花，不过咱家可不用他的，借的钱咱家还，你放心。你刘叔最近有个想法，我俩出来单干，他包活，我找人帮着干，一个工程就能赚几万块，过了年就去。很快就能赚回来还给他了，再说咱家书屋现在一个月太也快三千块了。家里事不用你操心，放心念你的书。”
　　小花还是有点不放心：“刘叔的活稳不稳当？”
　　小花爸哈哈大笑：“刘叔那人你还知道，做事前肚子里打一百个转，什么都想好了再玩命地干，他路都趟得差不多了，也跟着干了十来年了，放心。”
　　班小花略放了放心，还是撒着娇：“我不想去，想陪着你们。”
　　小花爸摸摸她头发：“去吧，我和你妈都想让你出去看看，长这么大也没出去过，你不在家我们正好歇歇。”
　　就这样班小花开始了为期七天的香港冬令营。
　　说是英语冬令营，其实主要还是玩，班小花看了日程，每天安排的满满的。
　　算上有的班不去的，此行一共是二十一人，其中八名是半价奖学金，另外的是全自费。这八名同学基本都是班里的一二名，李萌是要趁着假期努力提高成绩的，倒给他钱也不会去的，因此三班去的是焦阳。焦阳自然高兴，假期本来就是用来玩的，难道还读书不成？
　　再加上两名英语老师苏老师和刘老师，要求是全程用英语，但是大家私自还是讲汉语的。
　　出发时浩浩荡荡跟去了大批家长，班小花的爸妈没去，主要还是不舍得机场大巴来回的四十块钱，小花也不想让他们去：“几天就回来了，何必在机场弄得哭哭啼啼？”
　　果然在机场出现出现了大规模送别，家长一个个哭得汹涌，孩子一个个因为即将的旅程而兴奋异常。
　　焦阳和班小花两个都没有家长送，一进大厅焦阳不由分说接过了班小花的行李。他们两个带的东西都很简单，两只行李袋装换洗的衣物，一只随身小包。寄存时焦阳特意说了句，要两个挨着的座位。班小花心里不自觉地跳漏了一拍。
　　寄存行李后，孩子们即将安检，一个家长最后大喊一声：“一路顺风！”
　　林潇潇的妈妈笑得矜持：“哪有说一路顺风的，真是的……宝贝在那边给妈妈打电话啊，一路平安。”
　　空姐温柔漂亮，飞机很舒服。
　　大多数学生都是第一次坐飞机，心情不免有些激动，一上飞机就按捺着，装起绅士淑女来。
　　林潇潇刚上飞机就问空姐要毛毯小枕头，大家也有样学样。
　　焦阳问：“你要不要？”
　　班小花摇头：“感觉脏兮兮的。”
　　焦阳微微一笑，拿出本书来看。
　　空姐微笑着告知林潇潇没有小枕头，林潇潇的眉头拧在一起：“经济舱就是不好，什么都没有，还挤死了。”
　　毛毯也不够分，空姐微笑着建议先给女士用。
　　大家怎么会在意到底毛毯够不够呢？只是想感受下要毛毯的感觉罢了。
　　飞机即将起飞，大家又开始兴奋了。
　　开始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一冲飞上天空，大家的心一紧，随着飞机越飞越高，渐渐放松下来，转而兴奋地向窗外看蓝天白云。
　　“我们在云朵中呢。”
　　“比云层还高了！”
　　“地面上的房子好小，街道很整齐呢。”
　　焦阳的父亲很早就去了上海工作，他和母亲在这边，所以以前假期他都自己来回地飞，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稀奇，专心地看着书。班小花是成人也觉得还好，不过看着一张张兴奋的年轻面孔觉得自己也跟着激动起来了。
　　林潇潇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往后一靠。
　　两个人各拿了本书出来看，焦阳看的是阿加莎，班小花重温的是《绿屋安妮》。班小花喜欢一切看起来温暖的事物，喜欢阳光，花园，空气，青梅竹马温馨到老的甜蜜故事，生活中本来困难太多，再看些阴郁故事如何活得下去？看到有趣处轻轻地笑，然后读给对方听，不知不觉形成了一种静谧的气氛，一直到飞机降落。
　　香港是个充满奇迹的城市，年轻，朝气，富有创造力。一百多年前的小渔村，如今的国际化大都市。一到香港大家的情绪激动到顶点，周围来来回回的金发碧眼甚至让他们有种身在异国他乡的感觉。
　　苏老师再三嘱咐他们不要随地扔垃圾，就是晕车也要忍着别吐在地上，否则就是上千的罚款，大家一听开玩笑说随身带个塑料袋。
　　他们住的地方是学生公寓，男女生住在不同单元，每个单元有五间卧室，共用一间客厅。卧室不大但用品简单齐全。客厅阳光充足，屋外绿树葱茏，一切都那么美好。负责夏令营活动的是来自美国的David和来自加拿大的Echo，他们一直鼓励大家从现在开始全部说英语，首先从自我介绍开始。
　　大部分中国学生能详细地说出什么叫名词性从句，非谓语动词，可一谈说英语，立刻张不开嘴。轮到谁都是额上冒汗，结结巴巴，英语不就是卷子上一道道ABCD么？还用开口说么？
　　David和Echo十分热情而有耐心，不管说成什么样，甚至是夹着汉语，都热烈赞美。轮到班小花，她不慌不忙张口吐出了一段流利的英语。发音标准，表达准确，两位外教立刻竖起大拇指，十分惊讶。甚至开玩笑说自己可以直接回去了，让班小花带着大家玩就好。
　　班小花有些不好意思了，自觉锋芒太露，看家本领有何值得骄傲，重活一遍，也要重新学些东西，再指着英语吃饭就太没意思了。
　　夏令营很好玩，却也很累。每参观完一个景点往往要用英语写感受。时不时还要做演讲，小组合作，日子充实有趣。
　　中间发生了一件很神奇的事，一天一个中国学生想说不及物动词，两个外教居然都不知道什么叫intransitiveverb,还是班小花帮着解释了一通才明白。这倒引发了班小花的思考，中国学生学得很多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维港美得像明信片上的风景，太平山顶看夜景，好似整个世界浮在你脚下，海洋公园的项目刺激到心跳停止……
　　班小花这阵子什么事都和大家一起，同焦阳和秦浩然都没什么特别接触，每日充实得不得了，眼看着愉快的七天之旅马上就要告一段落。
　　临走的前一个晚上，班小花去楼下的连锁超市买东西。这些天里吃饭都有统一安排，基本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她带来的三千块港币都没怎么动。眼见着要走了，也稍微买点东西带回去吧。
　　超市不大，东西倒挺全，她挑了盒费列罗巧克力，正要去结账的时候发现结账的服务生和秦浩然起了争执。
　　服务生好像有点菲律宾血统，持粤语。秦浩然讲普通话。二个鸡同鸭讲，谁也听不懂怎么回事。
　　服务生摇着头，说了一大串，神态中显然带着些鄙夷，有些瞧不起大陆人的意思。
　　秦浩然听懂了一句话：“无语了，无语了。”，也看懂了服务员的态度，他也怒了，脸皮涨紫：“怎么就无语了，你给我解释清楚！”
　　班小花走过去用英语问：“怎么回事？”
　　服务生一听班小花流利的英语不敢怠慢，回答：“信用卡刚才已经还给他了，他坚持说没有还。”
　　班小花跟秦浩然解释了一下，秦浩然一口咬定，交到她手里就没还，两下僵持不下。
　　服务生又用粤语嘟囔了几句，虽然二人听不懂，看她的语气也知道，在说他们的不好。
　　班小花问：“店里有没有监控录像？”
　　服务生又说调监控很麻烦。
　　班小花也绷了脸：“请你好好找一找，我的朋友不会欺骗人，如果找不到请调录像出来，要不然我就要投诉。”
　　服务生也变了脸色：“我再找找看。”
　　最后，那张信用卡在台子后面被发现，原来服务生刷完了卡放到台子边上，不小心掉了下去。
　　班小花严肃地说：“我认为这是你的失职，请向我朋友说对不起。”
　　服务生心有不甘，敷衍地说了声：“Sorry.”
　　班小花说：“你们超市是连锁的吧，我要打投诉电话。”
　　服务生脸上露出些害怕，摊开手：“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诚心道歉！”
　　服务生敛色，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对不起。”
　　班小花拿好东西，对秦浩然说：“我们走。”
　　秦浩然跟着她出门，想了想回头用英语说了一句：“你的英语太差，比这位小姐差多了。”
　　出了门，他松了口气，突然觉得班小花真帅！
　　经过这一场，他们的关系好像无形中更亲近了些。
　　

第三十七章 归来
更新时间2010-9-19 1:05:18  字数：3373

　最后一个在香港的夜晚，大家都非常不舍，恨不得把这华丽如梦的夜景深深刻在脑子里，纷纷留影纪念。
　　班小花家没有相机，小花妈说问刘叔借一个，小花拒绝了。出去玩最重要是开心，轻便，每到一处把欢乐留下，记忆带走。好多人不是出来玩，而是出来照相。每到一处拼命咔嚓，照完不等欣赏美丽景色又喧嚷着去下一个景点照相，把景色收进框框里留着给别人展示，有什么意思呢？
　　正当小花收拾行李的时候，焦阳过来敲门。
　　这里男女生虽然住不同单元，但允许相互来往。焦阳进来的时候，班小花穿着熊宝宝睡衣，散着半干的头发，模样十分萝莉。
　　焦阳脸突然红了一下：“明天要走了，一起照张相片吧。”
　　班小花点头：“我换件衣服。”
　　门再度合上，焦阳的心怦怦直跳，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突然手脚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班小花从不是动辄叫人等上十分钟的女子，马上套上套头卫衣牛仔裤出来。
　　“到哪里合影？”
　　“凉台上怎么样？”
　　“也好。”
　　两人请一名女生帮着合影。
　　那女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俩怎么像照八十年代的结婚照，两个人都板板的，好歹也搭个肩膀啊？”
　　焦阳僵硬地伸出了手，然后——悬空搭在班小花的肩头。
　　照片定格——焦阳一脸尴尬，班小花一脸好笑。背景是香港华灯初放，璀璨耀人。
　　女生忍着笑：“你们慢慢聊。”
　　班小花和焦阳在凉台上站了一会。
　　班小花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十七岁不哭》，美丽张扬的杨宇凌碰上笑容淡定的简宁。
　　简宁说：“就算再兵荒马乱，我也要从容。”
　　班小花宁愿相信那个时候少年简宁是真的对少女杨宇凌产生过朦胧的好感，所以在十年后还会写下这样的博客：
　　也许我们长大了
　　也许我们不再熟识了
　　也许我们很久很久的时间不见面了
　　也许太多太多的也许也许了
　　但是我还是想由衷的说上几句
　　十年前的一个身影
　　十年前的一次合作
　　十年前的兵荒马乱
　　我们真的长大了，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杨宇凌
　　所以后来的一切有关美丽的折损才会让人倍感心痛。
　　夜色真好，焦阳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什么都不说这样也不错，本来就是一种感觉，说出来也许就变味了。
　　他突然轻松了：“明天就回去了，有没有想家？”
　　班小花轻笑：“多大的人了，才几天就想家。倒是惦记着赶快把假期作业写完好过年。”
　　“假期作业我是不打算写了，开学前借我抄抄算了。”
　　班小花有些好奇：“你不写作业天天玩，成绩怎么会这么好？”
　　“作业是老师留给每个人的，自己应该知道自己哪里有不会的地方，只挑着自己薄弱的地方练就好。我不写作业是真，天天玩是假，只是我用功的时候你没见过而已。”
　　月亮静悄悄地一会自云朵里探出头，一会又偷偷缩了回去。班小花的脸忽明忽暗，月色如水洒在两人身上。两人聊得投机，竟不知不觉聊到十点钟。也不知哪里来得说不完的话，什么话讲出来都分外好笑，直聊到两腮兴奋地染红。
　　每个人大概都曾有过这么个时候吧，送心仪的女孩回家，却在楼下足足聊上几个钟头……
　　飞机稳稳降落，大家解开安全带，取了行李，各自回家。临走前，秦浩然非要塞给班小花一盒双飞人，一脸诚恳：“这个治什么都好用，我多买一盒，你拿着吧。”
　　班小花推辞了几次，秦浩然非给不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也就爽快地接了，送了秦浩然一盒巧克力。两人倒是关系更近了一层，有点友情的意思在里面了。
　　班小花归心似箭，马上回了家，看见那熟悉的书屋心情隐隐有些激动，大包小裹的飞奔进门，吓了小花妈一跳。
　　班小花一进屋就往外掏东西：“香港东西贵，吃碗面都几十块，我就买了盒巧克力，可好吃了，妈你尝尝，爸呢？”
　　小花妈看着她笑：“这孩子，又毛毛躁躁的，你爸和刘叔去山东了，临时来了活。”
　　班小花愣了一下：“这么匆忙，我不在才这么几天。”
　　小花妈点头：“是啊，不过正事要紧，过年应该能回来的。”
　　小花突然涌上一丝失落，不知不觉中和这一家子已经逐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了。
　　谁知过了两天，家里又出了事，事情起源于班小花大姨的一个电话。
　　班小花的妈原住在香城边的一个镇子，家里姊妹两个，老大嫁人时候又要自行车又要手表，把家里刮得干净，还时不时地拖家带口回去吃饭，干活时一点不伸手，回去又眼珠子滴流乱转看看有没有可拿的东西。
　　大姨每次打电话都很逗，刚响一声准保挂断，等着你打回去。要是不打回去她就坚持不懈地一遍遍晃你。
　　小花妈刚回过去电话，就传来理直气壮的声音：“打你电话则呢么不接？”
　　不是不想接，关键是大姨从来不给人接的机会……
　　“妈最近腿摔坏了，家里没个人照看，你回去照看几天。”
　　小花妈有些迟疑：“我家那口子出门了，就我和小花在家，书屋也没人看着——”
　　刚说到书屋，小花妈后悔了。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声音大了几个分贝：“你家还开上书屋了？小日子过得不错啊，就忘了咱妈了？咱妈一个寡老太太，这么些年还不是我跟着在旁边照看，你们倒好，甩手什么都不干，自己跑去省城开书屋……”
　　“可是小花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要不先把妈接你家去呆两天，我和小花去看看她？”
　　那个声音愤愤不平起来：“你姑娘多大了有啥不放心的？放在农村早结婚生娃了，偏你娇惯得像个公主。我家孙勇高三了，是要考清华的，我这天天陪着在县里陪读，一天都走不开的。咱妈来了住哪？”
　　班小花听得一脸黑线，这就是典型传说中的双重标准。他家儿子是人，咱家闺女就不是人？
　　小花妈本是老实的人，被姐姐这样抢白了一顿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这样了。”咔嚓电话挂上。
　　小花妈越琢磨这事越憋气，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大姨：“这些年每年我少往家拿钱了？咱家最困难的时候过年我都拿了一千，她倒好，过年回去一次，家里的鸡蛋，鹅蛋全进了她和她儿子的嘴！老太太自己都舍不得吃，一个个攒着，都叫他们搜刮走了。啥时候见过她们往家拿东西？出了事又叫我回去照顾——”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也不知妈腿咋样了？岁数这么大了，也不说多注意点。”
　　小花一阵好笑，小花妈就是这样，和人吵架时哑口无言，想明白了又滔滔不绝气得够呛。
　　“行了，妈我能照顾好自己，你看看姥姥怎么样，没事的话接过来住几天。”
　　小花妈叹口气：“咱家都挤成这样了，来了还能让老太太爬吊铺啊？我先回去看看再说吧，就是有点不放心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去算了。”
　　小花摆手：“作业太多了，沈笑笑还拉着我去补物理，哪有功夫？”
　　小花妈突然灵机一动，语气带着试探：“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班小花差点石化，怎么还让自己上秦英杰家住几天啊？连忙死命摆手：“妈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自己什么都能干。”
　　她自有主意，整好趁着这段时间回齐市看看家里怎么样了，看一眼就好，哪怕什么都不做。
　　小花妈走得时候还是极不放心，不烦其烦地强调晚上要管好门，做饭时要注意别切到手，出门记得关水龙头。
　　班小花一一点头：“再说赶不上车了，正好给我个锻炼机会，放心吧。”
　　小花妈上车时仍然有些焦虑：“妈一周就回来，我给他打了电话，有事照应着点你。”
　　班小花一跺脚，到底还是告诉他了。
　　小花妈走得当天，班小花就买了去齐市的车票。一路上心情起起伏伏，放假了，这次能见到爸爸了吧？找个什么由头呢？要不还说是学生好了，反正老爸记性不好……
　　窗外白茫茫地一片看不清楚，车窗上结了层厚厚的霜，她伸出指头在上面写上一个家字，微笑着从那个家字往外看到了哪里。
　　车一停，她立刻直奔家去，顺着熟得不能再熟的路一路狂奔，爬上熟悉的楼层，敲响了熟悉的门。
　　久久无人应门。
　　再敲。
　　还是没人，奇怪快过年了一家子难道去买年货了？
　　隔壁门开了，杨婶探出头：“姑娘你找谁？”
　　杨婶是老邻居了，她记得的。“我找孟老师一家，快过年了，过来看看。”
　　杨婶打量她一番，是个学生模样，才说：“孟老师去浙江了，你不知道？”
　　浙江？不记得老爸出过差啊？
　　“那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回来了，孟老师被那边的高中挖走了，一家子都搬过去了，据说安家费就十万，还给小王安排工作——”
　　班小花脑子里轰地一声，再听不见杨婶说些什么。
　　“姑娘你没事吧？”杨婶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没事——那，那我告辞了，谢谢。”
　　杨婶看着这个奇怪的姑娘一脚高一脚低地下了楼，关上了门。
　　班小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寒风凛冽，两腮冻得通红，她刚一流眼泪立刻冻在脸上。
　　她记起来了，那年南方那边的学校过来招老师，爸爸的确去应聘过，可是始终故土难离，最终放弃，可现在怎么一切都变了？
　　她也不知走了多久，冻得直打颤，坐上了回去的汽车，刚巧和来的时候是同一辆。
　　售票员多看了她一眼：“回去啊？”
　　她含混点头，坐回刚才那个位子。
　　那个“家”字还在，她伸出手指抚摩了一阵，冰变成水一点点晕开那个家字，也好，就安心当她的班小花吧。
　　只要活着，就总有一天能见面。
　　

第三十八章 令人头痛的一家子
更新时间2010-9-20 12:50:08  字数：2980

　到了家门口，她的手指已完全冻僵，指头分开的手套不如连指的暖和。她哆哆嗦嗦掏出钥匙开门，突然听见愠怒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么？”
　　秦英杰开了轿车的门，向她走来，眼神里含着隐忍的怒意。
　　“有点事出去了。”
　　“才第一天就这么晚回来？你妈不放心你果然是对的。”
　　班小花开了门，把他让进来：“我今天是有事，下次不会了。”
　　秦英杰冷冷地说：“没有下次了，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家。”
　　班小花一听头就大了：“我不会和你回去的，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秦英杰嘴抿成一条刚毅的线，怒气似乎随时喷薄而出。
　　“收拾东西，给你十分钟。”语气中带着不可置疑。
　　班小花也有了怒气，抱着肩：“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秦叔叔。”
　　秦英杰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班小花感觉胳膊好像马上就会被扯断，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走。
　　秦英杰看了她一眼，居然不哭不闹，有些诧异，还是扯着她往外走，一面冷冷地说：“对付有些不听话的孩子是不能讲道理的。”
　　班小花也同样冰冷的语气：“留着对付你们家秦浩然吧。”
　　秦英杰不说话，手腕却加大了力气，痛得班小花几乎流下眼泪。她硬挺着，仰着头。
　　秦英杰几乎把她打包一样地塞在车子里，脸黑得吓人。
　　车到中途班小花突然加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和你老婆孩子说？说你当年一夕风流留下一个沧海遗珠，我如今带着你的折扇来寻你了？”
　　秦英杰虎着脸：“你倒是挺有幽默感的，我原来怎么没发现？”
　　班小花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秦英杰突然语气变得柔软：“我只跟浩然说你父母有事，来咱们家住几天。至于许静，她一早知道的。”
　　班小花听他口气变了知道他误会她在指责他，心生歉疚。她也没法说下去，只有静静听着。
　　汽车横跨江桥，行驶到香城江北，人烟渐渐稀少，最后停在一间联排别墅外。
　　秦英杰突然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握在大手里，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有我，一切放心。”
　　刚一下车，就看见一个女人抱着肩站在在院里，看见班小花的时候并不怎么诧异，略微点点头，算是招呼。
　　四十出头的模样，保养得相当不错，皮肤白皙，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身段有些发福，不过这个年纪还是稍胖一点好看。
　　她的态度让班小花很意外，不是一脸冷淡，也没有特别热络特意找些话来说，倒像是一副什么都看开了的厌世模样。
　　“进来吧，饭都准备好了。”
　　许静给她找了双一次性拖鞋。秦英杰皱了眉头：“家里那么多拖鞋哪去了？孩子要住好几天的。”
　　许静回答：“我也不知道今天就过来，什么都没准备，明天去超市买。”
　　倒不像是故意找别扭或是挑刺，只是淡淡陈述事实。
　　秦英杰带着班小花进去，秦浩然倒是很热情，说了些欢迎她来玩之类的话，语气真挚。
　　饭菜很精致，但是没有烟火气息，她吃了几口，再也吃不下去了。
　　许静没和她多寒暄，也没表露出任何厌恶。秦浩然倒是提起了很多在学校里的事，和班小花聊得起劲，两个大人也不插话，就这么听着。班小花突然觉得那两个大人好像都有些庆幸旁人在说说话，若是平时一定是尴尬无话的。
　　从齐市折腾回来就八点多了，吃完饭已然十点多，许静给她找了件旧的棉质T恤，语气中略带抱歉：“什么也没准备，你先将就一宿，明天一起去买。”
　　帮她调好了水温，补了一句：“就淋浴吧，浴缸刚刷完。对了要用洗手间的话，纸往纸篓里扔，别扔马桶里。”
　　班小花浑身不自在，许静的语气淡然，句句却都让她不自在，敏感的神经一再受挫。
　　水流淌下来，班小花在想这奇怪的一家子。许静的态度很微妙，不像为难她的样子，但是那种态度就是让她极不舒服。她若是大吵大闹或是极其热情班小花倒觉得好处理些，不冷不热才叫人猜不透。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的态度里多少轻视。
　　晚上许静给她安排了二层的一间卧室，房间不大倒是干净整洁，她伸手一摸，桌子上浅浅一层浮灰，显然是间平时没人住客房。
　　秦英杰皱了眉头，刚要张口，许静插了一句：“我早说过不知道她今天过来的。”
　　秦英杰干脆说：“那就住三楼那间吧。”
　　话一出口，许静脸色变得更白，身形晃了一晃。
　　班小花忙说：“没事，一样住，反正就几天而已。”
　　许静脸色变幻，说不上什么感觉，怨恨，嫉妒，惆怅？班小花无心探究，她本不打算做这个家庭的闯入者，要不是秦英杰绑票一样把她带来，她压根就不会来。
　　夜幕降临，白天的一切一遍遍像电影在脑海里循环放映，班小花睡不着，突然觉得有些渴，起来看客厅有没有水喝。
　　她刚开门，就看到眼前许静穿着桃红色的丝质睡衣从眼前晃过，进了二楼的一间房间。她不禁一愣，哪里说不上哪里有点怪异。她进了客厅，取了水喝，喝完回房间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大概是从前看《简爱》的缘故，居然梦见有双冰凉的手掐她脖子，回头一看来居然是许静的脸，醒来内心骇异，反复不能平息，直到天亮才睡了一会。
　　早上起来，她穿好衣服，正好看见秦英杰从三楼下来。她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原来秦英杰和许静是分房睡的。作为成年人她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家已经名存实亡了。
　　四个人吃了同样淡而无味的早餐，秦英杰不断给她夹菜，一遍遍问她要不要添点什么，合不合口味。
　　秦英杰出门的时候，她追了出去。
　　“有事么？”
　　班小花回头看了一眼没人，才说：“我想回去。”
　　秦英杰一边往车子里进一边丢下一句话：“想都别想，我管你到你妈回来为止。对了，你妈说你好像要去上什么物理补习班，我跟许静说了，一会叫她送你，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
　　班小花倔强地大喊：“我要回我自己家。”
　　秦英杰比她更坚决：“你有本事就自己两条腿走回去。”
　　班小花仰头：“没什么不行的！”
　　秦英杰阴测测地补了句：“我会再把你带回来你信不信？”
　　班小花怒气上涌：“有意思么？”
　　秦英杰开动车子：“没意思，这是我的责任。”
　　班小花冲着那辆车子喊：“现在想起责任来了？”
　　秦英杰头都没回：“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之后果然脸皮千锤百炼穿不透，班小花叹口气，跟他斗，她还是嫩点。
　　许静的声音突然轻飘飘地过来：“什么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班小花忙说：“没什么。”忙去看许静脸色，却是一派面无表情地淡然。
　　班小花回屋里简单收拾一下，出门换鞋时发现独独自己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被放在了门口玄关处，她心中一动，不免有些联想。
　　她不动声色穿好鞋子，出门前喊了一句：“我去上物理课，知道怎么做公交车，晚上回来，再见。”
　　秦浩然热心地跑了出来：“叫我妈送你去吧，这里离公交站很远。”
　　班小花笑笑：“不用啦，好几天不走动了，我正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健身。”
　　班小花出了院子松了口气，这房子里说不上什么东西让她窒息。江北风很大，她竖起领子，裹得严严实实，往车站去。
　　走了一阵后面传来按喇叭的声音，许静还是那副沉静的表情：“上来吧，外面冷。”
　　班小花上了车，发现自己脚下的地方垫了块报纸。这女人真奇怪，做的事让人挑不出毛病，却让人极其不舒服。
　　“去哪里？”
　　“到附近的公交站牌就好，过了江我自己再找公交车坐……”
　　“去哪里？”同样的语气，让班小花有些怀疑她旁边坐的是个复读机。
　　她老实地说了地点，再不敢说一句话。
　　毕竟也是重活过一回的人，这女人表现的太冷静了，太无可挑剔了，让她联想起凶杀案里那些冷血凶手，搞不好在江北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一刀致命，倒时候就不知道她有无运气再次重生了？
　　满眼都是雪，无限延伸，江北的冬天格外寒冷。班小花暗想过了这片无人区就快到江桥了。
　　气氛场景刚刚好，许静突然停了车，转过头来，还是那张面孔，眼神里却闪着诡异妖孽的光，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你为什么要来？”
　　推荐一个朋友的文，《异世琴话》简介：海归音痴乐师玩转东方网游。
　　

第三十九章 补课班


　班小花哆嗦了一下，许静的眼神太多诡异，让她忍不住想开门跳出去。她急忙开门，却突然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
　　后背立刻湿透了，她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
　　许静的眼睛像猫一般闪着光：“说，为什么要来？”
　　班小花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许静要是现在杀了自己会不会有人察觉，她悄悄伸向兜里的手机，一边开始应付：“许阿姨，你别误会。我妈回老家了，秦叔叔接我过来住几天。过几天就走，阿姨上一辈的恩怨就算了，现在我什么也不惦记你们家的，我是小一辈的，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多担待点，怎么说和浩然还是同学呢……”
　　许静突然又恢复了那股子无所谓的态度，班小花甚至怀疑自己刚才产生了幻觉，许静抛了一句：“话说到哪里去了。”居然再无下文。
　　车子又重新启动，班小花只觉得毛衣里都是粘粘的。许静她不会精神分裂吧？刚刚那一幕实在太骇人了。她总觉得旁边的许静危险得很，随时可能冲上来咬断她脖子。
　　快到终点的时候，班小花松了口气，正打算今生今世都不想踏入秦家的门，许静突然说了句：“听说你车祸后变了不少？倒是因祸得福了。”
　　班小花含糊一声再见，心里说再也不见才好。
　　许静加了句：“路上注意车，小心再出车祸了。”
　　班小花眼睛骤然瞪大，转过头来，手握成拳。
　　许静嘴角难得地向上弯了弯，有些得意地开走了。
　　班小花遏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有些不确定的事渐渐串成线。她从内心感到冷，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
　　她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记，她尖叫起来，再也止不住。
　　那人拼命摇晃她，她清醒过来，原来是沈笑笑。
　　“你没事吧？”沈笑笑异常担忧。
　　“没事，你怎么在这？”她虚弱地说。
　　“咱们不是约好了来上物理课？你怎么了？”
　　“对，对。物理课。”
　　两个人走进大楼，一间阶梯教室满满挤了二百多试听的人。
　　讲课的据说是一中名师，一人一堂课十五，算算两小时就三千块。一假期下来实在可观啊。偏偏学生趋之若鹜，平时上课，周六周天补课，好不容易放了个假，还要花钱去外面补课。
　　前面几名学生显然是认识的，纷纷议论：“肖老师什么时候来啊？”
　　旁边有人好奇：“你们认识这个老师，说是一中名师，讲得好不好啊？”
　　“我们班物理老师，讲得挺好的。”
　　“那你们怎么还来听？”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东西课上讲不得，专门留到补课班来讲。”
　　问者点头，心领神会。
　　课开始了，前面一百多人刷刷记着笔记，恨不得把每一题都吃进肚子，后面不少压根就是来花钱当赞助的，一点不学，嗡嗡不停，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地上厕所，要么就是聊天，看课外书，男男女女打情骂俏。
　　众位家长若是不明白孩子为什么天天出去补课，成绩却不见提高，只管来这种补习班看一看。
　　沈笑笑看了半天补习班众生百态，发现旁边的班小花几乎枯萎了，忙推了一下：“你怎么了，往常一听见物理就跟狗闻到肉骨头似的，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班小花强打精神，记起了笔记，上面的老师带着个腰麦，声音洪亮震耳，她只觉得统统自左耳入，从右耳出。
　　这事无论对谁都说不出口，晚上怎么办才好？再回秦宅指不定发生些什么，许静今天已经严重警告过自己了。这种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平时隐忍不发，背后一刀致命。也许是忍得太久了，恨意无法消解，就通过一些小事来发泄，一次性拖鞋，浴缸，门口的鞋子，车里的报纸，不动声色地点滴发泄出来，最可怕的是还令人无可指摘。
　　她从未想过车祸别有他解，越发冷汗上头。如果真是这样，实在太可怕了些。如今她该怎么办？
　　本来回家老老实实呆着不出门，任是谁来死活不开门就好。他秦英杰有胆子来撬门，她就有胆子报警。
　　要么干脆买张票回姥姥家。
　　问题是她当时眼睁睁看着秦英杰一手揪住她向外拽，一手将门一摔，把她的钥匙，钱包统统关在门里。所以她既回不得家也去不了姥姥家。
　　前面的物理老师吐沫横飞：“这道题还是没人会？你们呀，想得太复杂了，其实这题很简单，借助点外界条件不就成了？”
　　班小花突然醒悟过来，心放下了，居然听起了课。
　　下课后，她同沈笑笑讲：“这个老师讲得的确不错，可惜离我家太远了，我还是不上了。”
　　沈笑笑立刻说：“那我也不交费了。”
　　班小花说：“你别跟着我啊，我是真有事情。”
　　沈笑笑坚持：“你不上我也不上。”
　　沈笑笑这个性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班小花只好与她告别，回头拨了焦阳的电话。
　　她开门见山：“焦阳，借我二百块钱。”
　　焦阳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你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班小花不敢久留，怕被秦英杰捉了去，此刻她心中秦英杰夫妇变成了蝎子大王和蛇精，一心想捉她这个葫芦娃。不同的仅仅是蝎子秦想控制她，蛇精却一心吃她的肉。
　　她把焦阳约在农业大学正门口，心里有些怨自己，小花妈当时是留了钱的，可惜她被秦英杰劫掠走，随身只带着二十几块而已。现在要买车票，还要问焦阳借。
　　她安慰自己，当初焦阳追她本来就没花过多少成本，天天领着她香城文化历史游。还兴致勃勃地加入了什么香城文化游协会，说从此往后买门票可以打八折了。现在借她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她又不是不还。
　　面子上到底有些过不去，孟小舟家教森严，向人借钱，原来自问做不出。此生她一早决心改掉以往脸皮薄，不会对别人说No，软弱等等毛病，是以打了电话。
　　焦阳很快到了，一到便带着她进了家农大附近的咖啡厅。很别致的小房子，可爱的满墙彩绘。
　　叫了两杯热咖啡，他脱下手套，将一枚红包自托盘下递了过去。
　　班小花当场石化：“你是要给我随礼么？”
　　焦阳涨红了脸：“怕直接给你你不好意思，家里又没有信封，只找到了个红包。”
　　班小花笑到内伤，仍将红包塞在口袋里，有钱傍身，心渐渐定了下来。
　　咖啡来了，一点点温热暖着肠胃，慢慢驱走严寒。
　　庆幸的是，焦阳始终没问她用钱干什么。
　　喝完了咖啡她刚想告辞，焦阳突然说：“还没吃中饭呢吧？一起吧。”
　　债主发话，岂敢不应？
　　黄世仁走在前，杨白劳跟在后。
　　黄世仁突然停步，蹲在地摊旁边：“那个白色手套多少钱？”
　　“二十。”
　　班小花正想替他杀杀价，焦阳已经付款，回身递给她：“这种外面是毛线里面是布的连指手套比你那个暖和。”
　　她心头一暖，也不客气，立刻戴在手上。
　　焦阳好像什么都懂，所有事他只要看一遍就不自觉地记在心里，他在实验室是号称“科研帝”，本科时就发过几篇SCI，她在学术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他，不管是哪一科目。他甚至帮她写过一篇关于语言模糊性的语言学论文，并且分析得头头是道。自此以后，她彻底甘拜下风，学术上始终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焦阳。
　　生活上也是，他第一回上她家，去阳台扔垃圾，回来居然和她妈说：“阿姨，芥菜疙瘩不是这么腌的，得铺开了充分地晒，晒干了才好吃。”
　　好家伙，当场挑战她妈二十年的腌咸菜经验。
　　好在她妈听了很高兴，私下说：“这孩子不错，看样子能干活。”
　　其实他只是什么都知道，不代表他什么都做过。
　　班小花陷入回忆中，发现自己现在想起的都是焦阳的好。其实他也有很多不好，吵架了，她气得直跳脚，他却凡事非要讲清个道理。吵到最后还用怜悯的眼光看她：“你已经失去理智了，逻辑完全混乱了。我给你讲讲你犯了几个逻辑错误。”
　　焦阳看着班小花眉梢不可抑制的微笑，终于说了一句话：“我借你钱而已，用得着这么开心么？”
　　
　　

第四十章 表哥大人


　班小花告别焦阳，立刻打开那个囧囧的红包，里面居然有三张一百。她抚摩了一下那双白色毛线手套，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去长途汽车站，买了张去姥姥家的票。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地方还是知道的。她决定到了再打电话否则小花妈定会立刻出言劝阻另外暗中打给秦蝎子。
　　长途车上大家昏昏欲睡，突然屏幕闪动开始播放电影。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原来放的是二人转。
　　班小花跟着听了一会，被雷得外焦里嫩。按照东北话来说，就是有点粉，那势头不亚于现今火得一塌糊涂的山歌教。奇怪的是周围不少人听得津津有味，旁边一位大哥笑得满脸青春痘跟着一起抖。
　　班小花转向窗外，冬天的野外大多相似，看腻了白雪覆盖的田野，她不知不觉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有些擦黑，车子马上驶进青农县。
　　旁边的大婶看她醒来笑了笑：“醒了？快到地儿了，赶紧动弹动弹，刚睡醒就下车准保得冻感冒。”
　　她礼貌地笑笑。
　　大婶依然保持着强烈的求知欲：“家在哪啊？不是咱们县的吧？”
　　班小花不好意思不理会，只好答：“家在外地，过来探亲戚。”
　　大婶兴趣来了：“哎呦谁家的亲戚啊，这青农县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车刚好到，班小花穿好衣服摆手：“我下车了，再见！”
　　一下车严寒扑面而来，班小花刚掏出手机就接到了秦蝎子的电话。
　　“你在哪？”一听到声音班小花就几乎冻成冰雕。
　　“我回姥姥家了，谢谢秦叔叔昨天‘留宿‘”。
　　“你太任性了！”班小花几乎可以想象他在那头咬牙切齿。
　　“您可以打电话给我妈，叫她好好管教我。”班小花依然故意激怒着他，不知为什么班小花就干脆对此人没有一点好感。
　　秦英杰突然叹了口气：“为什么？”
　　隔了一会又问：“为什么？许静这人本来就不热情，对谁都一样。她今天下午还去给你买了全套生活用具。再说这是我家，你完全不用看她脸色。”
　　班小花压抑着强烈的倾吐欲望，话在喉咙滚了一滚又咽了下去。毕竟只是猜测而已，搞不好许静只是吓唬自己，人家夫妻的事还是少管为妙，今后离着两口子越远越好，没一个正常的。
　　班小花正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她惊恐地抠出电池又试了一次，最后看着黑色的屏幕叹了口气。除了小花的这只，家里只有一只手机，谁需要时候谁用。诺基亚经典的古老款，还带手电筒功能。小花爸这次出去就带了去，而小花压根记不住姥姥家的电话。
　　没电了，这下连姥姥家也找不着了，她甚至不知道姥姥姓什么，这怎么打听？
　　青农县并不大，典型的北方小县城，一条十字路口扩展开来，四间百货商店坐落在十字路口上。街上跑的是电驴车而不是公交，因为走过几趟街就见着大地了，公交庞大而无用。
　　天越来越黑了，风也越刮越紧，她腹中有些饥饿，随便找了家面馆要了碗麻辣面。
　　“好嘞！”老板娘自里间挑帘子出来，看见她说了句：“小姑娘，原来是你啊。”
　　真巧，是刚才车上的大婶。
　　“这就给你做去，等着啊！”
　　班小花突然叫住她：“是不是这里的人你都认识？”
　　大婶爽朗大笑：“那当然，谁不知道我刘婶？别看着面馆小，只要在我这吃过一次面的，我都能记他十年！”
　　班小花喜出望外：“太好了，我刚过来，找不着了，我妈姓胡，家里姊妹两个。大姨也住在这，是开水果店的，大姨夫姓孙。”
　　刘婶思索了一阵，眉头慢慢解开：“老胡家，两姑娘，老大嫁了个木匠，老二去省城了是不是？”
　　班小花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连忙点头。
　　刘婶一拍手：“你往东走两道街，再往右一拐左数第二家就是。”
　　班小花刚出门又退了回来：“哪是东啊？”
　　好不容易找到刘婶说的那个门，班小花敲了几下，就听见一个男孩子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接着门栓作响，探出一只乱蓬蓬的脑袋，眼镜像老太太般卡在鼻梁处，像只瘦高的秃鹫，自上往下瞪着她：“你是谁？”
　　班小花暗叫不妙，刘婶会错了意，一定是把她带到了大姨家，这位想必就是表哥大人孙勇了，只好答：“我是班小花。”
　　门砰地在她眼前又关上了，差点夹到她鼻子。
　　班小花愣了，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她抬起手刚要再敲门，那门又哗地一声打开，秃鹫表哥手里拿着一张老照片严厉地盯着她看。
　　看了一会，摇头：“不太像。”
　　班小花凑过去一看，是张家族照，上面小花妈抱着个吃奶的胖娃娃。
　　她又好气又好笑：“大哥，我那时候才几岁，能像么？”
　　秃鹫表哥一摆手示意她噤声，端详了一阵，慢吞吞地收起了照片：“进来吧，有点像，我认出来了。”
　　班小花跟着往里进，一进院子吓了一跳，一院子摆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养着一种奇怪的动物。
　　表哥一看她眼神，立即说：“这是貉子，家里养的，自生到死都在一个笼子里，长成了就找人用棍子打死卖钱。”
　　班小花暗中叹口气，这也太过伤阴德了。
　　表哥托了托眼睛，神秘地说：“这东西据说鬼的很，在日本神话里顶着一片叶子就能变化。”
　　班小花想起火影神者里好像有一个就是狸猫，忍不住看了一眼表哥，觉得他就有点像狸猫，哪里古古怪怪的。
　　进了屋，家里就他一个，桌子上全是书，墙角的卷子有一人多高。班小花想起表哥今年好像是高三，大姨还说是清华北大的苗子。
　　“我妈和我姥她们在哪？”
　　“当然在姥姥家，还能在我家？你可真笨！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放下电话表哥又说：“我妈在店里呢，一会给你送去，我学会习，你不许打扰我！”说完扔过来一只塑料鸭子：“玩会这个吧。”
　　班小花哭笑不得，居然给她玩这个？把她当成几岁了？
　　百无聊赖中，她伸长脖子看看表哥在干什么。
　　好像低着头在计算什么，还画了图，她正想看个究竟，表哥突然一声巨吼：“不是叫你别打扰我学习么？”
　　班小花吓了一跳，立刻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自己不专心还怪我打扰你。再说了，我看你也没学习啊。”她走近一步，指着表哥手里的图。
　　“这画的是什么？”
　　表哥眯起了眼：“你猜得中我就告诉你。”
　　班小花又立刻说：“猜得中还用你告诉我？我看好像是艘大船。”
　　表哥玩味地看看她：“有点意思，你和她们都不一样。这是航空母舰。我设计的，将来有钱了就按着这个造，攻打某岛国。”
　　班小花立刻石化，这孩子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吧？怎么有这么华丽丽的宏伟愿望？你有钱人家也得让你造才行啊。
　　她老老实实退回椅子：“那你接着设计吧，我就不打扰了。”一边擦着冷汗，看来自己还是太老了，和这个孩子无法建立正常沟通了。
　　表哥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她的腹诽。
　　她正襟危坐，尽量维持自己的一脸天真气。
　　隔了一会，表哥停了手，意犹未尽，将那张纸叠成豆腐块小心翼翼地塞在口袋里。又从书桌里拿出一物，飞针引线地忙活起来。
　　他拿出的居然是一个十字绣，班小花僵在那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她从来没见过男生好这口的，只觉得他针针都往自己的眼睛上招呼。
　　外面的门被推开，表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把十字绣收进抽屉，认真地盯着眼前那本书。
　　大姨一进门，就变了脸色，立刻把班小花拉了出去，轻声说：“小祖宗呦，我家孙勇学习呢，你怎么就进去了！平时他在家学习我大气都不敢出。”
　　班小花想起孙勇的“学习”一阵好笑，大概理科怪人多少都有点这个气质。焦阳原来的导师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没事就穿着旱冰鞋在实验楼里滑旱冰，要不就自己做个风车在走廊里来回跑，让风车转动。这么看孙勇没准还真是个理科奇才。
　　大姨皱着眉头：“我家孙勇是要考清华北大的，和你不一样，我看你能进本科你妈就高兴坏了吧。”
　　班小花不敢顶嘴，大概在大姨的字典里只有清华北大两个学校吧。
　　“走吧，我给你送过去。”
　　班小花跟着往外走，出了门，大姨声音才大了：“我家孙勇打小就聪明，三岁那年跟你一起算算术，把你赢得哇哇哭还记得不？人说三岁看到老——”
　　班小花只作没听见，任凭大姨一路将孙勇从小时候穿开裆裤到长大的点点滴滴说了个遍。
　　“我家孙勇大高个儿，学校里可招风了，全班女生都夸他帅……他汗毛重，夏天他穿短裤，别人问他是不是穿了海马毛毛裤——”
　　班小花耳朵要流油了，这明明就是红果果的讽刺，哪里看出是夸他了？就算是自己的儿子是心头肉也不能歪曲事实到这种程度吧！
　　

第四十一章 姥姥家的美好假期


　还好很快到了姥姥家门口，黑大门，院子里养着一条大黄狗，一看见她就汪汪直叫。右侧是菜园子，旁边搭了个棚子里面还养着几只肥硕无比的大羊。
　　小花妈一步追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声都不吭就来了，怎么找着的？”不等她回答，就把手放在她通红的脸上给她捂着。
　　“这脸冻得，快进屋快进屋。”
　　她一进屋，床上的老人就着了急：“看给我大孙女冻得，是不是想姥姥了？过来让我看看。”
　　班小花心中一热，明知不是亲生的还对她这么好，姥姥果然是疼班小花的。
　　“我看大孙女长个儿了，这大高个儿，长得多俊啊。快拖鞋上炕上坐坐，上姥姥旁边来。”
　　班小花清脆脆地答了声“哎”，拖鞋上炕。东北农村一般是烧炕的，县城里有楼也有平房。小花姥姥家住的就是平房，炕跟厨房的灶坑连着，一烧饭炕就热乎了。
　　“我看看着大外孙女，冻坏了吧，姥姥给捂捂。小平啊快去给孩子做饭去。”
　　小花妈皱着眉头：“你咋不说一声就来了？物理课咋办？”
　　“我想姥姥了，过来看看呀。物理课不上了，那个老师讲得不好。”
　　小花妈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心疼钱啊？我走时候不给你留学费了么？”
　　“没有，觉得自己看看也是一样的，犯不上花那个钱。”
　　大姨在旁边插口：“我家孙勇从来就没上外面补过课，成绩照样好得很。你家这小花是不是太娇惯了？当姐的得劝你几句了，孩子太惯将来准的走上歪道。姑娘念几年书差不多了，更可况是别人的——”
　　小花妈突然喝了一声：“姐”，脸上难看至极。
　　小花妈是个老实人，平时很少发脾气，大姨一看立刻改口道：“姑娘以后嫁人了不就是别人家的人么？小平我正好也没吃呢，给我炒两个笨鸡蛋。”
　　小花妈哼了一声，还是去厨房取了几个鸡蛋。
　　姥姥不住问小花这那，问了一遍又一遍，每个问题都要刨根问底一番，不懂的还要再三解释。孟小舟从前的奶奶就是这样，常常是问了几句她就黑着脸：“说了你也不懂。”现在的班小花心中只有浓浓的亲情，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才知道这就是老人的一种关心方式——给孩子做好吃的，事无巨细地问个清楚。她也曾在外面的英语学校兼过职，一个孩子上课一个家长在外面陪着，往往都是老人。一次她和一个学生的奶奶聊天，老人家说：“我原来的时间都是儿女的，现在都是孙子的，反正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享受过？剩下的时间就都为小辈的服务吧。”天下大概也只有父母才能单方面不计较地付出爱吧。
　　小花妈透过厨房的玻璃往屋里望，看见小花和姥姥聊得高兴，放下了心，原来小花最不爱来姥姥家的。夏天就抱怨蚊虫太多，冬天就抱怨外面太冷，炕上太热。最恼人的还是没有室内厕所。现在这孩子大了，真的变了不少，自从小花进屋，老人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花。
　　晚饭很丰盛，小花妈特意做了四样菜。炖酸菜，洋葱炒笨鸡蛋，茄酱和肘子肉。
　　小花妈做得肘子肉一绝，先将肘子呼好，吃的时候撒上青酱再蒸一次，滋味全进去了，别提有多香。
　　大姨大口大口往嘴里加，一边嘟囔：“小平，给我拿点辣椒油。”
　　小花妈把碗往桌上一撂，有些不愿意，还是去厨房拿来。
　　大姨完全忽略小花妈的脸色，往盘子里倒了不少。
　　小花妈急了：“你这样妈咋吃？妈现在不能吃辣。要吃辣往自己碗里倒啊。”
　　大姨满口是肉，含糊不清：“妈岁数大了，什么没吃过？”
　　“我家小花也不能吃辣。”
　　大姨理直气壮：“小花岁数小，吃的日子在后头呢！”
　　小花妈气得哭笑不得：“合着就你是正当吃的时候呗！”
　　大姨吃多了辣，又开始使唤小花妈：“拿点面巾纸，擤鼻涕。”
　　小花妈脸色难看得很，还是放下了筷子。
　　小花摇头暗中叹息，连忙按住小花妈，去取了点面巾纸。小花妈这人敢怒不敢言，要不就干干脆脆拒绝，要不就大大方方拿，这样自己气得够呛，还要被使唤来使唤去的，何必呢，下次得劝劝她。她又想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人，一直做老好人，心软的厉害。
　　姥姥家不买什么心心相印，小宝贝之类的卷纸。用的是一大捆的像小时候手工课用的皱纹纸一样的手纸，用的时候再裁开。小花有点心疼姥姥，用这么粗糙的纸，将来一定要给姥姥买点好的纸。
　　大姨接过纸，开始擤鼻涕，用完以后攥在手里。过一会叠一次，吐了口痰，再拿在手里。过一会再叠一次，擦擦嘴。
　　班小花恶心坏了，为什么不把程序反过来呢？
　　大姨是最后一个撂筷子的，当然不能指望她刷碗，她吃饱了往床上一躺，拍拍肚皮。休息了一会要看会电视：“孙勇在家的时候，连看电视都是静音的。光看字幕，还有点跟不上溜，孩子学习是正事。”
　　说到这小花又有点可怜她，不管是什么样的母亲，都是一样的爱子女。
　　大姨边看电视边肆无忌惮地打着饱嗝，呼出来的浊气满屋都是。班小花忍不了了，腾地站了起来。
　　“大姨，表哥还没吃饭呢吧？这都几点了。”
　　大姨又打了个嗝：“他学习的时候最恨别人打扰了，饿了都会给我打电话的。”
　　“可表哥这么好学的人，一学起来就忘记时间，这都七点多了肯定饿了。再说再晚了吃饭容易积食，对身体也不好啊。”
　　大姨突然坐了起来：“说得也是，我得回家看看我大儿去！”
　　关上门，小花松了口气，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真希望再不见才好。
　　那一宿小花挨着姥姥睡，老人身上有股味道，却让她感到温馨无比。她好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爱上了班小花的家人。
　　第二天醒来，吃了早饭她就没事做，身上一本书也没带，有心想问表哥借来看看，想想他的怪癖还有他那个可怕的妈，她就宁肯什么都不看好了。
　　她走出院子，姥姥家几乎住在县城边上了，再往外走就是大地。她接着往外走，沿着田地里被人踩过的路走下去。
　　田地里留着很多截断的玉米杆，覆着陈雪，她呵了口气，立刻化成一团白烟。
　　她低头看脚下，突然发现几颗豆子，好像是芸豆，她捡起来揣在兜里，往前走几步又看见几粒，是背豆子的人袋子破了个角还是留给过冬动物的礼物？小花高兴了，就这样一路捡了下去，像那个留下面包屑的童话，她像辛勤的鸟儿一颗颗地啄。直到口袋里满满一袋子豆子，她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往姥姥家回。
　　回去她兴奋不已，把豆子全掏了出来，居然有小半盆那么多，姥姥看见她兴奋的模样，忍不住笑：“你呀，小调皮鬼，一会儿叫你妈给你煮粥吃。”
　　小花妈在厨房喊：“小花过来，给你煮苞米了！”
　　小花急忙往厨房跑，小花妈正好揭开锅盖，玉米清香扑鼻而来。
　　小花妈拿出来一个：“给姥姥送去。”
　　小花用碗装了，端了过去，然后自己在拿了一根吃。玉米滚烫，她哎呀呀地叫，一面放在盘子里，想吃又吃不得。
　　小花妈大笑，扯过一只筷子，用力插在玉米身里，只余四分之一左右：“给，拿着这个吃。”
　　小花大喜，像是吃冰激凌一样吃起了香甜的玉米棒。嫩的要出水，甜到心里，热气腾腾。
　　小花吃完一根玉米，走出门去，甩给那条大黄狗。大黄摇摇尾巴，低头啃起来。
　　小花回屋，姥姥递过一只碗，里面盛着小半碗玉米粒，“吃吧。”原来刚才姥姥一直没有吃，在剥玉米粒！小花的鼻子有些酸：“我不吃，姥姥你吃你的。”
　　老人惶恐起来：“我洗过手了的，不脏……”
　　小花接过碗，往嘴里送，眼泪忍不住掉在碗里，多好的姥姥！
　　小花爸打了电话来，没买着火车票，过年回不来了。小花妈埋怨怎么不早买，挂电话之前还是再三嘱咐注意身体。
　　年是在姥姥家过的。过年就是讲个“吃”字，冻梨冻柿子冻掉牙齿，水果糖玉米糖甜到嗓子眼，煎炒烹炸花样繁多，年三十的饺子香得馋虫蠢蠢欲动。家家户户门口放着长鞭，捂着耳朵脸冻得通红的小孩子躲在墙角听炮仗响。
　　一晃五六天过去，小花每天跟着做做饭，陪老人说说话解解闷，不知多逍遥。日子温馨而美好，有点类似她的终极梦想了。以后有了时间有了钱，在某个滨海小镇买间旅馆，每天下午躺在折椅上看书晒太阳，看累了就把书盖在脸上沉沉睡去……
　　这天，姥姥发了话：“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要真陪起来也陪不起，这些日子好多了，能下地走路了，手又没残，脑子也还清灵，能照顾自己。你们也该回去了，孩子这些天都没学习，开学该落下了。明天收拾收拾就回去吧。”
　　小花妈仍然有点不放心：“要不我叫隔壁的李婶天天送饭过来吧，我扔点钱。”
　　姥姥大怒：“我老太太还没下不来床呢，没到那一天就不用你们伺候。”老太太倔得很，撵着她们回家。小花妈只好应下来，暗地里和李婶打了招呼。
　　当天晚上，听了风声的大姨突然来了，一口一个承诺：“有我在妈的事就不用操心了，我给接家去一天三顿饭顿顿不带落的——”
　　大姨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小花母女感到惊诧。小花清醒地问了句：“那表哥学习怎么办？”
　　大姨呵呵笑：“听说你们那有个挺有名的数学老师办了个寒假突击复习班，上完能提高好几十分呢，孙勇啊，就跟你们一起回去，开学再回来。”
　　小花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四十二章 火车侠


　回去的长途车上小花和表哥并排坐，小花妈坐在后面。一路上这个神奇表哥居然滔滔不绝地和小花侃起来。
　　“我自行车丢了，还就在我眼前丢的。”
　　小花礼貌地应了声：“真可惜。”
　　表哥绘声绘色地继续：“那天是个月黑风高之夜，我看见窗外黑影一闪，月光下明晃晃地一头银发，居然是个七十多的老太太。只见她手脚麻利撬开车锁，骑上我的自行车就飞奔而去，我出门了追都追不上……”
　　小花听得一愣一愣，有点不敢相信：“你确信你的自行车被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太骑跑了？”
　　表哥又转向别的话题：“我二姑是我们班物理老师，我一上她家就发现她在家做题，然后一做不出来就在家里地板上翻跟头，一个接一个地，震得地板咣咣直响……”
　　小花觉得他在满嘴跑火车，回头问小花妈：“他二姑真是物理老师么？”
　　小花妈点头：“是啊，还是特教呢。”
　　表哥一脸“看我没骗你吧”的表情。
　　小花怎么觉得他怎么不靠谱呢，好像真话假话糅在一起说，以制造黑色戏剧效果为目标，最终目的是娱人娱己。不管怎么样，她确定他可比大姨为人好多了，怪是怪了点，忍着吧。
　　几个小时的长途车上，表哥一路讲着奇闻异事，总能在小花临界睡着那个点适时地抛出一个段子，花样比郭德纲还多。
　　到了家，表哥一进屋眼睛就直了。“哦哦，佐为大人，藏马帅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至此表哥的奇异举动多多少少找了个理由，原来是个看漫画的孩子。她也曾看过漫画，迷过《天是红河岸》，沉醉于《毒伯爵该隐》，为《辉夜姬》流过眼泪，看漫画的孩子多少有点与众不同。
　　表哥这一来，家里住的就更不方便了，原来三口人还可以挤在吊铺上，现在小花妈给孙勇支了个简易的单人床，勉强放在书架后面，这个小屋就是转身都困难了。
　　孙勇有一点好，就是不抱怨，安安心心在单人床上住下，夜里还打了呼噜。
　　小花的确好久没学习了，有些东西已经有点遗忘。她打开上学期的代数书，也不翻，就盯着目录一直看。每一章的定义，公式，典型题。就这样一直看，足足看了一个小时，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看完，神奇表哥下课归来推门而入，盯着她裂开了嘴：“你也在溜号。”
　　班小花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用了也字？难道你上课溜号来着？那就赶紧收拾行李回家算了，省得浪费钱。”
　　“就你嘴巴厉害。”表哥去架子旁边抽了本书看。
　　班小花斜睨一眼：“高三不是很忙么？怎么还有时间看漫画？”
　　表哥看着漫画嘿嘿笑了起来，并不回答。
　　小花妈去朋友家串门，一下午家里就他们两个，两人各干各的，倒是互不干扰。表哥这次没怎么说话，看了会漫画又拿出来那个十字绣。那手上下翻飞的，姿态极其优美。
　　小花忍不住了：“你为什么绣这个啊？”
　　“缓解压力。”
　　“可我看你也没压力啊。”
　　“你不知道，别人都在学习你在玩的时候是很有压力的。”
　　“那你绣完了要送人么？”
　　“绣的好的话可以拿出去卖钱。”表哥的眸子里隐约闪烁着激动。
　　班小花听了这个答案忍不住一哆嗦，极品就是极品啊。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表哥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奇闻异事：“我们班有个南方过来的高考移民。这家伙特别二。这不吃那不吃的，还不吃动物皮，去肯德基吃炸鸡都得把皮揪下来再吃。他从来不吃凉粉，还是我好心告诉他那是绿豆做的，后来才吃。结果恐怖的是有一天我看见他在吃皮冻。还一脸无辜：‘没事，这是绿豆做的’。知道真相后他悲愤了好几天，天天跟我说：‘你告诉我这是绿豆做的，你告诉我的！’”
　　……
　　“我们班有个老师，二十多了没对象，相亲认识了个女的，结果发现是学生的姐姐。后来有一次吵架了，那老师进屋开始说话就不中听，给这一家四口气坏了。未来岳母气得拿炉钩子刨他，他穿着西装皮鞋顶着油亮的汉奸头满屋跑。第二天他怕我们班的那个学生说出去，自己上课先讲了。还愤愤不平：‘真是没素质，竟然用炉钩子刨我一堂堂人民教师……’”
　　班小花眨眨眼：“后来成了么？”
　　“当然没成！这闹成这样了。”
　　班小花有些不太相信：“你这周围哪里这么多怪人怪事，别是你捏造出来的。”
　　表哥低头绣十字绣。
　　可能怪人身边怪事也多吧。
　　班小花和神奇表哥聊了几句，看看快到晚饭时间了，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菜回来。过了年什么都贵，小辣椒居然都要八块钱一斤，小花买了点茼蒿准备回来炒，等小花妈回来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到家了神奇表哥已经把十字绣收拾起来了，换了一个新鲜花样，摆了个小小棋盘，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班小花真怀疑他带没带书来，准保一书包都是这类玩意儿。
　　表哥这状态实在不是高三学生应该有的啊，现在不是该玩命地学么？班小花皱了眉头：“补课老师怎么样？觉得有帮助么？”
　　表哥跳了一步马，顺嘴说：“讲得不错，都是些总结性的东西很有启发。”
　　班小花顺势说：“那笔记借我看看吧，等我高三时候就不用花钱去听了。”
　　表哥神色微变：“现在给你你也看不懂，等你高三再说吧。”连忙转移话题：“刚才有个男同学给你手机打电话，就帮你接了下。”
　　班小花嗯了一声，拿起手机，电话是邱磊打来的。前几天班小花匆忙出门，手机没电后就索性关机一周，倒也清静。
　　她拨回去响了半天，邱磊才接了电话：“没什么事，本来想问你借作业。刚才朝别人借了。就这样，开学见，拜拜。”
　　班小花一愣，怎么邱磊的语气有点冷淡？她看看表哥，觉得有点可疑。
　　第二天开始，小花开始觉得小花妈的态度有点不对，中午吃饭的时候开始喜欢读报纸。
　　“十七岁花季少女厕中生下胎儿。造孽造孽，这么小年纪，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十五岁早恋少女离家出走……”
　　当小花妈念到第五则类似话题时，小花放下了筷子。
　　“妈有话就直接说吧，正好孙勇不在。”
　　小花这么直接，小花妈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也没什么，当妈的就是提醒一下你。”
　　“我没怎么啊。”小花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她醒悟过来：“是不是孙勇和你说什么了？”
　　小花妈尴尬的脸色证实了小花的猜测，她有点恼了：“这个孙勇很不正常，天天神神叨叨的，那天帮我接了个电话就捕风捉影上了，妈你别信他的。”
　　小花妈口气有点迟疑：“他说你跟一个男孩子从往过密，叫我留点心。”
　　小花有点不高兴了：“他瞎说的，我一天用在学习上的时间比他多多了，你倒是应该给大姨打个电话看看他每天干什么才好，哪像个高三的？”话说到这，越发起了怀疑，搞不好孙勇压根没去听那个名师的课。
　　神奇表哥回来的时候，小花心里多少有点不满，伸长鼻子一闻，表哥身上隐隐有些香烟味，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晚上给邱磊发了个短信：“我表哥来了，有点不太正常，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邱磊的短信很快进来了：“呵呵，原来是这样，那天跟盘查似的问东问西，还说我经常给你打电话叫你很困扰。”
　　班小花目瞪口呆，这家伙怎么满口谎言！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她真有点生气了，她原来有点喜欢怪怪的人，孙勇说话有趣，她听得倒也开心。只是他拿她寻开心，她就不开心了。
　　第二天一早，孙勇吃完饭，照例出门，小花快手快脚穿好外套，也远远地跟在了后面。跟着他穿过天桥，走过街道，看他掏出书包里准备好的火腿肠给流浪猫，还看着他进了吉祥网吧。
　　班小花在外面站了一会，忍着冲进去提他耳朵的冲动，转身回了家，给大姨打了个电话。
　　大姨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哎呀我的儿啊，怎么几天不见你就瘦了呢？”
　　小花一听这话立刻满脸黑线，一天三个荷包蛋还能给饿瘦了？小花妈天天调着样做，就差把她们家吃干抹净了。
　　大姨又看了看小花家逼仄的空间：“这些日子可委屈你了。”
　　嘘寒问暖了一阵，大姨撂了脸子：“小平，当姐的得说你几句，一个孩子教育失败了，怎么还没点教训呢？怎么能让我家勇勇上网吧呢？”
　　小花终于忍不住了，从前只当是看笑话，也不生气，现在欺负人欺负到这份儿上了，她可忍不了了。
　　她也不多说，一把揪过孙勇的书包，打开后颠了个个儿，书包里的东西劈里啪啦往外掉。
　　十字绣，象棋，魔方，漫画书，磁带，随身听……
　　大姨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样样东西掉下来，满口的话堵在嗓子眼。
　　一口气倒了个干净，她说：“高三的学生都这么学习么？”
　　大姨的脸黑了：“孙勇，你给我解释清楚！”
　　班小花抱肩：“大姨，要教育孩子回家教育吧，当着小的面不好，总得给我这个不成器的做出点榜样让我跟着学吧。”
　　大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说了句：“收拾东西回家。”却连看都没看孙勇一眼。
　　孙勇垂头丧气地把东西都一一放回书包里，耷拉着脑袋跟上了大姨。眼神里的哀伤让人看了心酸，出门前还回头和班小花说了声再见。
　　这一句再见让班小花心里立刻悔了几分，表哥他，人不算坏呀，她告发他，他也没怨她。内疚慢慢扩大，搅乱了她足足一上午，坏人真是做不得。
　　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本数学习题册，原来孙勇还是带了本书的。她大致翻了下，吓了一跳，做的一塌糊涂，数学这个样子，别说清华北大，只怕是本科也有问题。不知是大姨根本不懂呢，还是这孩子连自己妈都骗。不管怎样，高考结束后，大姨该有多震怒呢。
　　

第四十三章 咖啡馆旧情侣


　写写作业，温习功课，假期很快就接近尾声。还好老师留的作业都是些卷子习题册，班小花突击一下就写完了。
　　作业总是学生的天敌，它是一种奇特的生物，昼伏夜出，繁殖能力极强，每个小孩在成长过程中都受过其侵害。
　　想来想去就小学生最可怜，把老师的话当圣旨，老师又偏偏拿着鸡毛当令箭。孟小舟小时候无疑是教育制度的最大受害者。小学生有什么作业呢，花样也挺多，什么自然老师让一人抓五只蜗牛啦，劳动老师让在家养蒜苗写观察日志啦，还有一年语文老师居然让学生在家里自制冰灯拍下来——当时足足让胆小的好学生孟小舟一个假期没放好假。不过最最可恨的还是糊大板。大板是开运动会时用的，以小学生当人肉背景，全程举着大板，凑成一幅幅欣欣向荣的图画。每人手里拿着三四块，上面吹一声哨，她们就翻一次。再吹一次，就换张大板。
　　那时候大板由小学生自备，家长用一层层白纸糊好，到学校老师还要一张张检查纸张是否雪白，糊的是否均匀。孟小舟小学是后转去的，之前学校没这么高级的活，第一次小舟妈妈糊的不好，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小舟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淌，感觉自己给班级抹了黑。后来一学期四五次的区运动会，市运动会，省运动会让小舟妈妈糊大板的功力大涨，这才使她从落后分子的阵营里解脱出来。
　　她还记得一次运动会正赶上瓢泼大雨，主席台上的各位领导在雨棚之下悠闲地欣赏她们的大板图案。大板上的油彩顺着雨水滴在她们脸上。运动会一结束，一个个小蓝人，小黄人，小黑人贴着地拖着一张张的大板往家走……
　　班小花长出一口气，总算把作业都写完了，就连周记都被她编好了。这时焦阳的电话恰如其分地进来了：“作业搞定了吧，我明天去你家参考参考。”
　　她点头：“来可以，中午不管饭。”
　　“没问题！”
　　第二天焦阳果然来了。
　　正巧小花妈去批发市场批点文具，经历了两个多月的淡季，快开学了，小花妈决心狠狠赚上一笔，家里就只剩小花在了。
　　小花搬了两个凳子，在饭桌子上铺了层报纸，拿出作业助焦阳抄。
　　两人从英语开始，小花开念：“A,boyC，boy,dog……”这是他们学校里的念法，为了区分B和D一个叫boy,一个叫dog。每隔五个左右，焦阳就会自动改一个，以免产生雷同作业。
　　英语好糊弄，很快就弄完了。接下来的数理化，焦阳开始独立抄，一面抄一面把格式改改，顺便帮小花检查错误。
　　忙活了一个上午，各科作业抄的差不多了，焦阳伸个懒腰：“该周记了。”
　　班小花愤慨了：“周记你还想抄我的啊，有没有人性啊？”
　　“反正交上去老师都不一定看的，给我参考一下啦。”
　　班小花只好拿出周记，焦阳翻了翻，不厚道地笑出声了。
　　第一篇：我现在很困，可是我还要写周记，还差三篇周记。假期虽然美好，但是开学前补作业是很痛苦的……算了我先睡一觉好了。
　　第二篇：我睡醒了，好吧，开始写第一篇周记，写点什么呢？就写我刚才做的梦好了。我梦见一个……
　　焦阳笑到喘不上来气，班小花脸涨红了，劈手夺过周记。“这叫意识流你懂不？”
　　“班小花，周记你拿走吧，我抄不了，我怀疑你这个一定会被退回来。”
　　班小花瞪圆了眼：“那也比有人写数学大题答案见P56第三题强！”
　　焦阳息事宁人：“好了好了，我抓紧时间写一篇出来。”
　　眼看着午饭时间快到，焦阳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班小花笑了：“我给你下碗面条吧？”
　　焦阳摇摇头：“早上吃的就是面，干脆出去吃吧。”
　　两人出门挑了家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这家咖啡厅绝对够一绝，不仅提供咖啡冷饮，甚至还提供煮面，盖浇饭炒饭等项目，绝对够土洋结合。加上环境不错，价格还便宜，很多学生都选择来这里吃饭。
　　现在还没开学，咖啡厅里没有几个人，班小花他们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灯光有点暗，曲子沙哑性感，倚在沙发里，突然有了那么点约会的意思。
　　班小花鼻尖冒了汗，暗暗怪自己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焦阳也一改刚才爽朗的态度，开始不说话了。
　　不行，怎么也得找点话说，班小花想了半天，脱口而出：“你牙套什么时候摘啊？”
　　“噗”，焦阳笑了出来，这种环境里说了这么一句，还真是煞风景啊，不愧是班小花同学。他突然自在了：“一年左右吧。”
　　班小花想起后来焦阳摘掉牙套，长高后也是帅哥一枚呢，甚至有个不知进退的小师妹有阵子天天缠着他。
　　焦阳突然声音小了：“你别动，悄悄看那面好像是王梓和林潇潇。”
　　班小花轻轻侧转望过去，果然是他们两个。刚才高高的沙发挡住竟没看见。
　　“他们两个好像有点不对劲。”焦阳接着说。
　　果然王梓说了几句什么，转身离开了。
　　留着林潇潇一个人坐在那，怔怔地望着面前那杯水，也不追，也不嚷，过了一会，眼泪劈里啪啦淌了下来。
　　班小花和焦阳互望一眼，一起向下挪了挪，这么尴尬的场景，他们一定不想有第三个人看见。
　　焦阳声音小得厉害：“该不会是因为王梓没付钱吧？你说她是不是忘带钱包了？”
　　班小花真想踢他一脚，早知道他智商高情商低，没想到低成这样。
　　林潇潇哭了一会，转身走了。
　　二人这才敢伸出头来喘口气，面面相觑。
　　焦阳眼见突然按住班小花头使劲往下。
　　原来刚刚出门的王梓又折了回来。
　　这个时候咖啡馆后厨的大师傅突然中气十足地喊了声：“炒面好了。”白衬衫黑裙的服务生用托盘把炒面端了过来。
　　王梓看见了因为炒面被暴露的两人，犹豫了一下，干脆坐到班小花旁边。
　　班小花有些心虚，故意找些别的话来说：“这说这咖啡馆吧，还请什么大师傅做炒面啊，土不土洋不洋的，多奇怪。”
　　王梓盯着她“哦”了一声。
　　焦阳干脆把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王梓叹了口气，干脆说：“你们都看见了？”
　　班小花头摇得像拨浪鼓，与此同时焦阳重重地点点头。班小花暗暗在桌子底下踢了焦阳一脚。
　　谁知王梓抱着脚跳：“班小花你不但偷窥我隐私还敢踢我！”
　　班小花干脆承认错误：“大哥我错了。”
　　王梓脸上突然露出那股没吃饱饭时的忧郁神情：“她走了？”
　　班小花也不好再开玩笑：“走之前哭得很厉害，你到底怎么的人家了？”
　　王梓吞吞吐吐起来：“我和她是一个初中的，原先有点渊源。”
　　班小花皱了眉头：“要说就说，不说就算了，不用和我玩外交辞令。”
　　王梓有点紧张：“你们能不能保证别告诉第三个人。”他心里想的其实是沈笑笑。
　　这次班小花和焦阳一起点头了。
　　“她那时候挺漂亮的，大家都说她像洋娃娃，我就和她在一起了。”
　　这个八卦让班小花和焦阳一起长大了嘴巴，一年多的同学，都没看江两个人说几次话啊。
　　“谁追的谁啊？”
　　王梓挠挠头：“那时候放学晚，她说她害怕，叫我送她回家，然后有一天手一滑，不知怎么回事就握在一起了。”
　　香艳情节！
　　王梓眼神暗了下去：“开始也挺好的，后来发现她和我相像中的小公主不太一样，倒是像惯坏了的公主。打个比方就是本来以为是白雪公主，谁知是睡在豌豆上的公主，你们明白么？”
　　班小花想起平时林潇潇的娇惯作风，立刻明白了，点头说：“比喻得很生动。”
　　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王梓的发丝一根根被镀上一层金色，像是造物主精心雕刻的俊美少年，这样清隽的面孔怕是这个年龄女生都无法抵挡得吧。
　　王梓叹了口气，眼里皆是些惆怅神色：“没想到她先跟我说分手，那天正好我们毕业去取录取通知书。她考上二中，我则被五中录取了。一起走过学校门口那条走惯了的路，走到分岔口才醒悟，这条走惯了的路今后是再也不能一起并肩走了。只能各自选一条，接着走下去。
　　她是个很高傲的女孩子，也许察觉了什么，漂漂亮亮说了分手。谁知后来我妈说五中不好，择校来了二中。开学那天，我一眼就看见了她，穿着小花裙，还是那么鹤立鸡群，像个公主似的。我们像是有了默契，始终当做不认识，这一年多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班小花突然想起书签的上的字：与其日后失去，不如现在疏远。
　　这一定就是林潇潇写的。她突然有几分慨叹，女孩子太过自爱也许便不懂得如何爱人了。
　　王梓接着说：“谁知前两天二月十四号那天，她居然给我发了短信，说了些从前的事，我怕发短信说不清楚，还是特意把她约出来谈谈。谁知道还是……我也不想的，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没忘。我刚才走出去，还是不太放心，回来再看看她，谁知她已经走了。”
　　大师傅突然又开了腔：“苹果派来喽！”
　　热气腾腾的苹果派端上来后，班小花用鄙视的眼光差点杀死他。
　　明明就是为了苹果派回来的，什么忧郁王子，忧郁给别人看好了，她班小花是彻底看穿了他的画皮。
　　王梓的忧郁渐渐被食物的芳香抹平，一面招呼他们两个：“尝尝这个，他们家特色，四十五分钟才能做好。”
　　班小花凝视他片刻：“为什么不和好呢？”
　　王梓盯着苹果派，说了句很深邃的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那不过是一种感觉，始终只能以感觉的形式存在。”
　　焦阳听了这话心中一荡，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班小花嗤之以鼻：“一般这么说的人，都是找好了下家。王梓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别的小姑娘了？”
　　王梓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算是吧。”
　　书名：猫咪不乖猫咪不乖
　　作者：飘渺尘埃
　　书号：1667252
　　一句话简介：我不是NPC，也别把我当成叮当猫，啥都可以帮你们解决！
　　恩，看到很多朋友投评价票大猫很是感动，不过总觉得这个东西很浪费的，看见有人投我就跟着心疼，所以请大家想评价的话干脆写读者自定义标签好了。
　　

第四十四章 新学期


　开学的第一天总是最惹人讨厌的，上午到校先是各科代表收作业，全班人仰马翻。接下来发新书，发到每个人手里，还带着油墨香。整整齐齐码成一摞，班小花提醒自己，又要开始好好学习了。
　　还处在假期的兴奋中，开始上课了。学习是自然进入不了状态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说不完的话，逮着机会就凑在一起拼命地说。结果下午开学测验的消息一传来，几乎所有人都蔫了。
　　李萌是不怕的，他等得就是这一刻！一假期的努力，甚至连年三十也没忘做一套数学题，就是为了开学考个第一，一雪前耻！他和别人不一样，分外珍惜这个读书的机会。在焦阳去香港玩的时候，他在屋里背单词，背到脑子都混了，字母都不认识了，就跑到大地里喊两嗓子，把单词喊出来，回来再接着背……
　　考完试，大多数人都是怏怏的，学校这个下马威太利害了。
　　宋亚妮抱怨的最大声：“什么破考试，老娘这次又得倒第一！”
　　班小花是不太怕的，毕竟最后也踏踏实实学了一阵子。
　　考试全程沈笑笑都在咬笔头，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她有些伤心了，自己实在太笨了。平时一点都不敢溜号，回去再找个本子，工工整整把白天记的笔记用好看的本子再记一次。补了一假期的课就过年休了几天，补到她脑子都混了，开学一考试还是什么都不会。
　　第二天，成绩就出来了，焦阳同学再次以微弱优势夺得第一。李萌屈居第二。班小花这次是第五。
　　看完成绩单，李萌立刻黑脸，一整天谁和他说话都不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无论怎么努力，无论对手怎么松懈，他悲愤莫名，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滋味实在太糟。
　　他不知道的是，焦阳其实也有带书去香港，只是他学的时候效率更高些。
　　班小花名次降了却不太伤心，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哪里会因为一名两名的患得患失？她忧心的是另一件事：小花妈的致富爪子伸到了学校，非叫班小花在班级动员一下。
　　她最不爱像电视购物专家一样忽悠别人买东西了。各位观众朋友，对您没看错，不是9999也不是999，而是99。十分钟内打来电话还有8重大礼相赠……
　　但是受老妈所托没办法，趁着课间上了讲台，脸色微红：“各位同学，幽兰书屋最近进了一批文具，书皮，大家有时间去看看。”
　　林潇潇在底下说了句：“小商小贩。”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够前几排人听见。
　　班小花脸上的红色一下子褪了下去：“对，我是小商小贩的女儿，我就靠着小商小贩努力工作上学念书，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反倒是瞧不起小商小贩的人才可耻。”
　　班级突然静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火药味十足的两人身上。
　　邱磊暗暗有些高兴，小豹子好久没发威了，他就喜欢她看发脾气，挥舞爪子。
　　林潇潇边往桌堂里收拾东西，边淡淡地说了句：“小商小贩的女儿可以去香港过冬令营啊。拿别人的钱去旅游，自己父母拼死拼活地干活，我看这才是真正瞧不起小商小贩！”
　　这番话说得厉害得很，隐隐暗示了班小花的钱来路不正。班小花身形摇了一摇，颓然坐下了。
　　班小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林潇潇没说错，她无从辩解。
　　邱磊可不干了，他怎么嘲笑戏弄班小花都行，可是别人不行。他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去香港旅游怎么了，那叫夏令营，品学兼优的才能去。人家上次第三，这次第五！像我这样的想去得要命，人都到飞机场了，硬让宋老师给拽回来了。”
　　大家明知邱磊是开玩笑，可是忍不住逗笑了，这一笑刚才的尴尬势头立刻减了几分。
　　班小花不明白了，她究竟什么地方惹到林潇潇了？
　　王梓讨好似的递过来一块阿尔卑斯：“同桌消消气，她被惯坏了，什么都不懂。”
　　班小花淡淡应了一声，却没接过来。
　　自从那天在咖啡馆之后，对王梓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男生都是这么薄情的么？
　　班小花平时和他有说有笑，一旦把他这么撂着，他心里也不好受。王梓给焦阳传了个条子：她这是抽了什么邪风？怎么一天不理我。
　　一张小条要经过几人之后最后才到终点。有平时传条多的，前后桌不胜其烦干脆开玩笑，以后承办的二中移动好了，月租十元，双向收费，每条信息费一元，包月二百条以内的一百元，超出部分按每条五角计。烦归烦，条传到谁那还是都会帮着传下去的。
　　谁知今天遭遇了绿坝，条传到李萌那，李萌正在极度愤慨中，接到条子也不问是给谁的，抬手扔进前面的垃圾桶里，构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王梓突然怒了，嚷了一声：“怎么回事啊？”
　　李萌正在气头上也不甘示弱：“自习课本来就不该传条，因为你一个人传条，多少人受影响。”
　　王梓也愤然了：“不传可以，你凭什么给扔了？”
　　李萌也是一股火没地方发泄，干脆豁出来了：“我就扔了怎么地吧？”
　　王梓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同桌你起来！”
　　班里早沸腾了，王梓平时在班里整日趴桌子打瞌睡，更被女生视为忧郁王子，少以如此硬汉形象示人。而李萌平时一心只读圣贤书，老师留什么作业他写什么，就算是老师让抄牛津双解，他都不敢抄朗文。今天两人居然要决战紫禁城之巅，群情激动，眼看一场大战一触而发。
　　班小花一动不动：“就不让你出去。”
　　王梓提高了音量：“你让开！”
　　班小花依然纹丝不动：“就不让！”
　　王梓突然低三下四来了一句：“姐，我错了，让我出去呗。”
　　全班绝倒。
　　班小花嘿嘿冷笑：“想过去？除非从我尸体上爬过去。”
　　再次绝倒。
　　王梓愤慨坐下：“李萌我告诉你，这次放过你了，放学咱们单挑！”
　　李萌也来了倔劲：“单挑就单挑。”
　　这场战役以王梓的忧郁形象倒塌为告终。不过女生自有美化的法子，现在不流行忧郁了，改叛逆了，王梓摇身一变成了叛逆王子。
　　王梓给班小花写起了条子，这回我还不用你传了呢。
　　王梓：同桌你这两天怎么了，是不是和我那天说的事有关？
　　班小花：我只是不理解所有男性的想法，难道你们真是从火星来的？
　　王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心没肺，冷漠寡情？
　　班小花：多少有点。
　　王梓叹了口气：男生和女生确实不一样，男生的喜欢只是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像你们那么长久。
　　班小花：终于说实话了，男生果然都是不用脑子思考的单细胞动物。就看谁好看就蜂拥而至，得到了却不珍惜。
　　王梓：每个男生都有这样的经历吧，头脑一热就喜欢上了，过后都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上。这是男生的通病，小花你可别因为这个不理我了。你可是我坚定的红脸知己。
　　班小花：我脸很红么？哼哼，好吧，恢复邦交，只是记着不许打架。
　　王梓苦笑：这样一来李萌还以为我真怕他了，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我看是学习学傻了，这种人死学习将来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算了算了，答应你了，绝不反悔，今天不找他晦气了。
　　班小花微微一笑。
　　少年男女只敢言喜欢，不敢言深爱。喜欢是朦胧的好感，爱则是心头的辗转纠缠。其实哪里怪得了王梓呢，谁必须为一瞬间感觉买单呢？所以执迷前最好先问自己一声是否值得，又是否可以承受失去的代价。班小花有些感叹，不自觉地望向了焦阳。
　　低着头，认真地计算着什么。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人家说男人努力工作的样子最迷人，果然不差。而科技馆里的指尖相触，到底是昙花一现还是一段认真的爱的开端呢？
　
第四十五章 被报名（推荐满200加更）

　开学没多久，就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女生文化节了。每年这个时候学校会展开一系列关注女生的活动，最扣人心弦的还是女生风采大赛，每年的获奖冠军都会人气爆棚一阵，成为那一届的传说中的人物。
　　自然有人对女生节不满，比如邱磊就有很多抱怨：“学校也太偏向女生了，为什么单单有女生节没有男生节呢？我们男生更需要关怀啊。”
　　不管怎样，热热闹闹的女生节还是开幕了。心里咨询活动，女性角度电影展映，礼仪气质方面的讲座，甚至有些男生厚着脸皮参加。
　　这些活动和班小花是没关系的，一直以来，文艺活动她都是旁观者。所以在林潇潇统计报名人数的时候，她只是低着头静静做题。
　　林潇潇太适合文艺委员这个工种了，长袖善舞，明眸善眯，一般班里的文委都是班花级别的，平时运动会打个班牌啦，间操领个操啦，干得都是特别光荣的活。孟小舟从来没有过这种殊荣，唯一一次是三年级时当了举牌后面那两个跟班中的一名，当时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林潇潇统计了一圈，除了她自己根本没人报名。她眯起了眼，轻轻晃着手中的羽毛笔：“班小花同学今年不报名了么？”
　　班小花一愣，底下一阵轻笑声。
　　班小花拉拉王梓：“同桌怎么回事啊？”
　　王梓表情颇为为难：“你忘了么？”
　　班小花嘿嘿傻笑：“我还真是忘了啊，车祸之后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王梓叹了口气，：“上次……”
　　刚开个头，前面林潇潇的眼光已经投了过来，盯着班小花和王梓不放，眼神中颇为怨毒。
　　班小花吓了一跳：“她怎么了，不会把我当情敌了吧？”
　　王梓上下打量班小花一番：“我哪有这么没品味？”
　　上课铃声打响，班小花和王梓收了声，听起课来。
　　班小花一堂课都有些惴惴不安，从前她到底做过什么？
　　好不容易下了课，她逮着王梓说个清楚。
　　王梓终于说出了实情，原来上次女生节正好是刚开学，大家还都不太了解对方。林潇潇报名的时候在上面多说了几句，什么报名名额有限，量力而为之类的。班小花在下面见不得她装腔作势的态度，就非坚持报了名。
　　到了大赛那天，班小花也不化妆也不换衣服，就上了台，表演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节目。
　　“什么节目？”班小花追问。
　　王梓一想起来就好笑：“你穿着一身校服走了个模特步，自选曲子还居然是猪八戒背媳妇。走得飞快，跟跑一样，完全就是去捣乱的。”
　　班小花晕了，原来前身这么，这么丢人……孟小舟是最爱面子的，要早知道班小花干了这些事，早找地洞钻了。
　　王梓有些奇怪：“同桌你的真的都不记得了？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失忆？”
　　班小花点点头：“可能是。”
　　王梓同情地看看她：“同桌，你想吃点啥吃点啥吧。对了前几天你朝我借的五十块钱就算了吧。”
　　“我是车祸前有些事记不清了，之后的事一桩桩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朝我借了50块，你想糊弄谁？”
　　说到借钱班小花眼神又忍不住往焦阳身上飘去。上次朝焦阳借的钱，还的时候可有点费劲，焦阳说什么都不要，害得她藏在他笔袋里，等他回去给他发短信告诉他才算是还了。
　　焦阳低着头算题，他要在学校里充分利用每一点时间，并没察觉的班小花的眼神。班小花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个人心理素质是有多强大，还是神经太麻木，她这么看他他都不知道么？
　　王梓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促狭道：“同桌，你有问题哦。”
　　班小花突然窘了：“什么问题，乱说。”心里却有点不平静起来。
　　下午学校在公布栏公布了女生风采大赛的参赛名单，一群人围着看。
　　宋亚妮一阵风似的窜进教室：“班小花你怎么又报名了？”
　　班小花头大了，上次运动会就来了一把被报名，这次又是……这帮人跟她有仇是不？运动还可以傻跑一气，文艺她真是不行。唱歌一般，跳舞不会，乐器更是一窍不通，从前倒是学过几年画画，可是总不能上去画个画吧？她不烦观众都烦了。
　　她看了一眼林潇潇，两人眼光相碰，林潇潇丝毫不退让，居然直直看了回去。
　　她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结下了这么个梁子呢？她干脆走过去：“潇潇，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潇潇嘴角边带着冷笑，干脆答：“你想多了。”
　　班小花也直接说了：“那你为什么自作主张替我报名？”
　　林潇潇满脸诧异：“不是你求我报的么？下课特意传了个条过来。咱班一共就两个名额，我可是替你报上了，你要是弃权我都不答应。”
　　班小花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阵。林潇潇终于别开头。
　　班小花心中冷笑，这招她当班主任时候用得多了，她可以确定就是这个林潇潇捣得鬼。
　　林潇潇板着一张脸：“名单我报给肖老师了，你要改自己找到人替你，每班必须两个人，否则要扣分的。”
　　班小花去了办公室，找到了负责的肖老师。
　　肖老师皱了眉头：“名单已经公布了，现在是不能改动了。就是报错了你也得硬着头皮上。”
　　班小花哀叹一声。
　　肖老师突然盯着她说：“我记起你来了，去年不是还得了一个勇气奖么？”
　　有趣奖？这是什么奖？
　　“对啊，不是台步表演么？大家看得哈哈笑，投票居然得了个勇气奖。”
　　哦，是勇气而非有趣啊，班小花擦擦汗，名声啊名声。
　　肖老师笑了：“其实偶尔有一两个这样的节目创创新也不错，现在不就讲创新么？今年加油，争取再拿个奖。”
　　班小花突然灵光一现，对了！也不知那个能不能成！
　　心里细细想了一回，大不了就是失败丢脸，反正年轻不怕丢脸！
　　她忙问道：“肖老师有没有投影仪？”接着把她的想法说了说。肖老师眼睛一亮：“投影仪有，应该没问题。”并且连连赞她的主意新颖。
　　

第四十六章 江边晒沙


　说起来她倒真有一个节目。本来计划着结婚典礼的时候表演一个沙画，她特意去学了三个月。真正要学好至少需要一年，她没那么多时间，学了个速成的，只会画一个故事。她本身有些画画功底，加上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倒也学个差不多，行家看来自然不入眼，可是重在心意，完全可以拿来应应景。
　　01年沙画并未铺天盖地地流行，大多数人还没见过这种表演形式，这个节目拿出来绝对叫人大吃一惊。不过限制的条件也不少。当初沙画台是她在淘宝上买的，花了700多块，现在估计，买不着了，就是有卖的，她也没那个钱买，她又皱起了眉头。
　　要不自己做试试看？她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当初那个沙画台邮回来焦阳看了不以为然，说自己完全可以做出来。其实结构也不太复杂，上层是玻璃，玻璃下表面找人进行一下磨砂处理，然后再装一个日光灯，基本就行了。她也不要求有多精致，找焦阳试试看！
　　想到这她有点坐不住了，一放学连晚自习也不上了。直接叫住焦阳，连比划带画，把自己想做的说了一下。
　　焦阳听了她的想法，却未表现出太惊讶：“沙画么，我以前见过外国网站上有类似的表演，想法挺不错的，咱们试试看吧。”
　　班小花很惊讶：“这你都知道？”
　　焦阳还是那句话：“生而知之。”
　　也不知道他哪里看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什么都懂，常常自称是焦氏pedia。一般买了什么新鲜东西，孟小舟一般会看着说明书一步步操作，直到一筹莫展时把说明书撕掉泄愤。而焦阳常常也会撕掉说明书，直接操作就好像摆弄了多少年似的。
　　有时候孟小舟也会反思，文科女和理科男差距真的有这么大么？有些事真是不服不行啊。
　　周末班小花和焦阳忙活开来，还好学校后面就有很多买板材装修的店，设计样子，量尺寸，买材料，实验，组装。忙活了一天，终于弄得差不多。两人欢呼一声，四目相对，激动万分。
　　手工做的灯箱没有那么精致，不过应该可以出效果了。班小花真的觉得焦阳是很神奇的，竟然连沙画台都可以自己做，不愧是试验帝啊。
　　她欢呼一声，爱不释手：“焦阳你太厉害了，比完赛我一定要请你吃饭！”
　　焦阳看着雀跃的班小花心里也是极高兴的：“放心，这顿饭少不了的，也当替你庆功！你这个表演拿出来非冠军莫属啊！”
　　焦阳这一说，班小花竟然也有了一点隐隐的期待，那份期待又化成了激动。
　　接下来就是沙子了。本来是应该选择干净的沙滩，要经过多次筛选，挑最细的来用，可香城里离海太远了。江倒是有的，江心岛上有些地方也有沙子，试试看吧。
　　第二天班小花和焦阳去了江边。
　　焦阳问：“坐哪种船？”
　　“大鹅船，我要做大鹅船！”
　　焦阳看着班小花孩子般高兴的神情，宠溺地眯起了眼：“好，就坐大鹅船。”
　　开春了，江水涨起来了，白雪公主号，天鹅号等大船在江面来回穿梭。江边不少人过来游玩，来来往往人，中间很多小贩穿行推销东西。
　　“哥哥，给漂亮姐姐买朵玫瑰花吧。”中间稚嫩的童音向焦阳推销。
　　焦阳看向班小花。
　　班小花一口回绝：“我们不要。”她蹲在身子，语气温柔：“小妹妹，你怎么不上学过来卖花？”
　　谁知那小妞身子一扭，鼻子哼了一声：“又不买花，你管我！”转身跑开了，两只小辫子在风里飘荡。
　　班小花一愣：“哎呦，脾气这么大。”
　　焦阳呵呵笑，心头却有丝丝失望，若是她开口，他是非常愿意买下来的。
　　又有老人过来推销：“买泡泡水吧，两块钱一瓶，吹泡泡玩吧！”
　　班小花这次很高兴：“来两瓶吧。”
　　焦阳忙掏钱，班小花伸手一挡：“我这有零的。”焦阳只得觉手上一滑，立刻缩了回来。
　　手握两瓶肥皂水，班小花突然觉得回到了童年，多久没这么放肆轻松过了？
　　她原来同焦阳谈恋爱的时候也来过江边，她穿小皮靴呢子裙，焦阳穿衬衫西裤，两人一看就是大龄相亲男女，走路离得远远地，拿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讲：“渴不渴，要不要买瓶水？”“今年水挺大……”“是啊是啊。”
　　此刻她穿着红格子裙，扎着马尾辫，焦阳白衣蓝裤，一人端着一瓶肥皂水，心情愉悦地像气球要升起来。
　　阳光下，一个个晶莹的泡泡由小变大，七彩光线闪烁，升起又破裂开来。焦阳只觉得他心里好像也生出了好多泡泡，一个个拥挤着，摩擦着，像上沸腾。
　　骨头缝里都是泡泡，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他回头看看笑着，雀跃着的那个女孩，突然觉得陪她干什么傻事都是值得的。
　　大鹅船带着他们到了江北，夏天的时候这里的沙滩上会支起一只只帐篷，五颜六色的泳圈飘荡在水里。此时则长满了长长的草，中间空地上有一些人租风筝。
　　他们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用晒面粉的筛子筛，筛了也不知多少次，直到很细很细了，才收起来放在水里淘。淘了又不知多少次，值到水清澈无比，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报纸上晒。
　　他们干脆坐在沙地上等着沙子晒干，两张笑脸咧着嘴坐在太阳下，像两株向日葵。
　　等这次沙子再晒干，他们把沙子放在玻璃瓶里，把丝袜罩在杯口接着筛，再次过滤的沙子才可以用。
　　那么多的沙子，最后滤出来的立刻变少了。班小花笑：“像不像丝袜奶茶？”
　　他们小心翼翼把沙子放回瓶子，足足装了五个大瓶子。
　　“这些够了么？”
　　班小花点头：“够了。”
　　焦阳把瓶子放进书包里。
　　“回去么？”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红彤彤的一轮浮在江面上。坐船回到江边，两个人坐在栏杆上吃甜筒。
　　班小花一直看着将那头飘来荡去的风筝。
　　焦阳说：“下次我们一起来放风筝吧，滑旱冰，骑自行车好不好？”
　　班小花轻轻地说了声好，几不可闻。
　　

第四十七章 女生风采大赛(加更)


　到了大赛的前一天，她开始紧张了。不同于从小到大那些大大小小的考试，也不像面试或是讲公开课，这次可是文艺表演！她这辈子就没上台表演过。
　　万一大家不爱看怎么办？万一看不出她画的是什么？万一灯箱效果不好？那么多的万一几乎让她有种自找麻烦之后努力遁逃的冲动。
　　大家都知道班小花要演节目，具体演什么除了焦阳谁也不知道。搞的如此神秘，大家反倒有些好奇了，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搞个恶作剧吧？
　　宋亚妮一听说班小花要参赛的事，简直比她还激动。
　　“小花，我们去买衣服吧？小花，我那天给你化妆吧？小花我给你梳个公主头吧？”
　　班小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钱，你借我件衣物好了。”
　　宋亚妮万分豪爽：“有衣同穿，有饭同食。”
　　宋亚妮这人，若不是敌人的话其实是极为豪爽可爱的。她没心眼，也不藏着掖着，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其实挺开心的。
　　宋亚妮的柜子和其他富家女一般无二，一打开满满一柜的衣服，另有一个架子摆着各式各样的鞋子。
　　连班小花都忍不住惊叹一声：“你居然有这么多衣服！”
　　宋亚妮得意洋洋：“还不算那些穿旧的，不喜欢了的，扔掉给人的还不少呢。”
　　她热心地甩出一件又一件。
　　班小花纷纷摇头，不是乞丐裤就是露脐装超短裙，这些衣服哪里穿得出去。
　　宋亚妮找的累了，也不往回放了，一件件干脆扔在床上，还要班小花帮她一件件放回去，整理好。
　　宋亚妮坚持认为她穿一件金光闪闪的小礼服好看。“我才穿了一次，上次表姐婚礼特别订制的，还是限量版呢。”
　　班小花还是摇头：“太华丽了，不适合我。”
　　宋亚妮干脆生了气：“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干脆你自己找好了。”
　　班小花微微笑，搂住她肩膀：“你的这些衣服都很漂亮，只是每件衣服都只有自己穿最漂亮。所以你的衣服我穿不了的，干脆我自己找，你帮我梳头化妆好不好？”
　　班小花哄了她，她才转怒为笑，马上又开始激动了：“我自己设计了好几款头型，保准好看，别人见都没见过！”
　　班小花笑着说：“你梳头的功力我是见过的，亚妮一出，谁与争锋？”
　　宋亚妮又开始欢欢喜喜地设计起发型来了。
　　班小花拒绝了宋亚妮的帮助，心里仍然犯了难。晚饭的时候仍然若有所思，筷子不住地戳着米饭。
　　小花妈一眼看出了女儿的心事，问清怎么回事，说：“这有什么难的，妈年轻时候有件旗袍，你现在穿肯定合适！”
　　吃晚饭，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那件旗袍，班小花一看就眼前一亮，就是它了！
　　是件美丽至极的旗袍，白底上面滚满了绿叶牡丹，颜色依然生动，粉嫩而不张扬。
　　大抵每个女子都有种张爱玲式的旗袍情结吧，再顽皮的丫头，穿上了那身旗袍，眉眼自然有一份温柔，都一份东子女子楚楚动人的韵致。像江南水乡迷蒙中一记回眸，像十里洋场中繁华至极的绚烂花朵，像留声机下轻歌曼舞的身影，每个女人穿上旗袍都有自己独特的风韵。
　　班小花穿上那件旗袍，镜子里的少女让她震惊。她别过头，看见小花妈带着泪的笑：“真好看，和我当年穿的一模一样。你腰更细一点，我一会帮你改一改。”
　　班小花突然觉得这是最适合的衣服，一件件华服自母亲手里传到女儿手里，年轻的腰身裹着绚丽的颜色，无关血缘，无关岁月，有种美，有种亲情传承了下去。
　　比赛那天，她紧张到了极点。手指都在颤，她怕沙子从指尖淌下。她咬着指头，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办？”
　　宋亚妮重重拍了一下她的头：“老实点，梳头呢。”
　　她像木偶般任凭宋亚妮拾掇，完全不去想镜子里是什么模样。
　　她拨通了焦阳的电话，那头那个声音让她稍稍有些安心：“不怕不怕，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咱们不想拿第一，也不想出什么风头，静静演完就好。你是最棒的，就当底下的人全是大白菜！”
　　她扑哧一笑，宋亚妮“哎呀”了一声，怒道：“眼线画歪了！”
　　放下电话，她急急要镜子看，一面说：“我说了别画太浓。”
　　宋亚妮闷声闷气：“知道了，你说过好多次了，你看看浓不浓？”
　　班小花接过镜子，不再说话了。
　　镜子里的少女让她震惊，像是一夜间从豆芽菜变成了秀丽的少女。面目如画，眼似辰星，整个人都闪闪发亮，晶莹剔透。
　　比赛已经开场了，共分三个环节，才艺展示，智力问答，即兴问答。
　　前面已经有人上场了，回到台后带来一个个或高或低的分数。参赛的一共四十人。第一轮直接淘汰二十，第二轮淘汰十人，最后十人争夺冠亚季军，另外设了勇气奖，创新奖，亲和奖和才智奖。初前三名外剩下均由场上观众决定。
　　大多数人选的都是唱歌舞蹈，也有人选的乐器表演，已出场的选手中林潇潇自弹自唱暂时是最高97分。另外高一三的两个女生编了一个相声，也获得了满堂彩96.5分紧随其后。目前第三名是一个维族的同学唱的《我们新疆好地方》。
　　班小花是倒数第三个出场，出场前她仍有些腿脚发软。后面被人推了一把，她往前迈了一步，就上了台。
　　在台上仍有些抖，她哆哆嗦嗦往台下一望，只见礼堂里黑压压的全是人，也看不清谁是谁。突然她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班花班花你最棒，风采女生就是你！”那个声音喊了几遍，越来越多人跟着他喊。她往台下一看，带头的正是邱磊。
　　她走到沙画台边，音乐响起，她盯着那片沙，其余的慢慢淡出脑海了。手里的沙像握不住的岁月，自指缝中悄然流逝，她只是在想既然怎样也要逝去，怎么样才最美丽。
　　邱磊在外面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了，他从来不知道班小花是这么漂亮的。一袭旗袍裹着纤细的身段，已微微有了女性的曲线。乌黑的秀发盘个一个花苞状的公主头，露出长长一截白皙脖子，脸蛋异常清秀甜美，一双大眼晶光四射。她迈上台的一霎那，他就觉得人都陷了进去，再也无法正常呼吸了。
　　音乐响起，是当年红极一时的F4的《流星雨》，全场灯暗了，只余中场那个身影。
　　开始有人议论纷纷：“这什么表演啊？中间台子看什么用的？”
　　“温柔的星空应该让你感动，我在你身后为你布置一片天空。”
　　班小花轻轻一撒，沙画台上多了一道沙，很快变成了广阔无垠的天空。
　　“不准你难过，替你摆平寂寞，梦想的重量，全部都交给我。”
　　轻捻慢拢，一张小女孩的侧脸映在墙壁上，惟妙惟肖。全场倒吸一口气，再无声息，一切都安静了，只见光影晃动，音乐动人。
　　“牵你手，跟着我走，风再大又怎样。你有了我，再也不会迷路方向。”
　　小女孩旁边又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两个人背靠背依着一株大树而坐。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要你相信我的爱只可为你勇敢。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
　　转眼间小女孩长大成人，小男孩也变成英俊少年。两人在树下牵手，又吵架背对背，最后各奔东西。
　　“伤感若太多，心丢给我保护。疲倦的烟火，我会替你都赶走。”
　　女人独自在树下徘徊，抚摸树干，追忆这里曾经的欢声笑语。
　　“灿烂的言语，只能点缀感情。如果我沉默，因为我真的爱你。”
　　男人也出现在树下，两人回忆儿时曾共同度过的时光，追忆曾经年少时的热情与任性。
　　“雨和云渐渐散开，洒下一片温暖，我要分享你眼中的泪光。”
　　昔日恋人终于牵手，依偎在树下，乌云散去，阳光洒下。
　　一曲终了，光影的奇特效果，一瞬间灰飞烟灭的美，奇特的叙述方式，石破天惊的表现手法，让所有人仍处在震撼与感动中，眼眶发酸，画面温馨的几乎要让人流泪。接着全场爆发出极热烈的掌声，几乎要将天棚掀翻。
　　班小花按捺着胸中涌动的潮汐，眼泪也差点淌了出来。虽然设备简陋，光影效果也没有那么完美，但是她终于做到了，用这种方式给大家讲了一她心中关于青梅竹马相守到老的故事。她望向台下，哪个是焦阳？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头顶。这本来是要在婚礼上讲的故事，她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差的就是那份自幼相识，相守一生的青梅竹马！
　　她终于泪眼婆娑，与此同时听到了台下评委打的分数——93分，下面一片嘘声。她早有预料，爱情主题，怎么会得到高分？
　　快步跑到后台，她捂着正欲喷薄而出的心脏，宋亚妮尖叫一声扑了过去，两张湿漉漉的脸贴在一起。宋亚妮突然又尖叫了一声：“别哭，一会妆花了！”
　　很快宣布了进入复赛的二十名选手，班小花名列第八。智力问答以题板作答，一共十道题，每题一分，多是些天文地理历史类的题目。班小花从前就是学文的，又喜欢看书，这个自然难不倒她，轻轻松松十题全部答对。第二轮过后，她的名次已经上升到了第三名。
　　最后一个环节开始了，每一个人抽签回答问题，自由发挥，时间是一分钟。
　　也许是现场的紧张气氛感染了前面几位选手，有几个表达起来词不达意，甚至出现了长久的停顿。到了最后两名选手林潇潇和班小花，所有人的呼吸都几乎停顿了。
　　林潇潇的题目是：请谈谈你的朋友对你的影响。
　　林潇潇几乎是没什么朋友的，当然同所有公主一样，她也有两个小跟班。她微微想了一下，还是流利地答：“我认为友情是非常重要的，我很感谢我的朋友们，她们给予我前进的勇气，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帮助我，在我跌倒时伸出双手扶持我。此刻她们正坐在台下关注我，祝福我，我感谢她们！因为有了她们，才有了我在台上光彩夺目的这一刻！这一刻属于我更属于她们！”
　　答案中规中矩，倒也得了个满堂彩，分数立刻跃居榜首。
　　接下来就是班小花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林潇潇不动声色地与她擦肩而过，低低说了声：“我赢定了。”
　　班小花的问题是这样的：假如给你一次机会抹去生命中的一段，你会如何选择？
　　班小花精神一振，冥冥中似乎真有些巧合。
　　“再有一次机会我仍然会选择完整的人生，走过的路，爱过的人，犯过的错，听过的歌，这些就是人生最宝贵之所在。就像手中的流沙，无可奈何地从指尖溜走，但只要在生命中闪耀过，哪怕平凡如草芥，我也不愿抛弃这些经历，因为它们就是我，站在这里的我，完完整整的我。”
　　焦阳的眼睛闪闪发亮，是啊，这就是班小花。任性过，嚣张过，努力过，挣扎过，一直以仰头的姿势向前走，走的却是一条平凡路的班小花。
　　分数出来了，05分惜败林潇潇。林潇潇上前一步，接过奖项，又低声说了句：“你输了。”
　　班小花微笑：“是啊，你赢了，恭喜你。”
　　林潇潇突然气馁了，赢一个压根就不想赢的人，有什么意思？
　　班小花则得了创新奖，穿着那件美丽的旗袍，那么安静地站在一旁，恬静地微笑着，散发着自己独特的光彩，不像星辰那么灿烂夺目，却像颗小小的星星糖，让人多年后依然追忆那股记忆里的味道。
　　

第四十八章 爸爸回来了


　开了学，书屋的生意越来越好。小花妈的脸上也有了光彩，每天中气十足地吆喝兜售。
　　“那边新进的南韩文具，全校就我们这一家有卖的。”
　　“书皮处理了，你买的多就送你一张。”
　　有人问：“你家还租不租书了？”
　　小花妈赶紧说：“咋不租了？现在还进杂志练习册了，也租也卖，你自己随便挑，一会阿姨给你算钱。”
　　班小花进屋半天了，小花妈没问今天表演的怎么样了，反而说：“今天人挺多的，你帮我卖卖东西。”
　　班小花撂下书包，妆都没来得及卸，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同学你买什么？”
　　那个男生低着头：“这个中性笔，再要两根笔芯……”猛一抬头吓得“妈呀”一声。
　　班小花也往后退了一步，男生语无伦次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的意思是你不吓人——咦？你不是那个女生风采大赛的亚军么？”
　　男生这一嗓子，店里不少人看过来，班小花有些窘了。
　　男生仍然不依不饶：“那个沙画是你想出来的么？好神奇啊。”
　　小花妈这才想起惊喜：“姑娘真得了第二啊，太好了，有没有奖品什么的？”
　　班小花低低说了声：“我去洗脸了。”
　　男生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随她。
　　第二天，男生居然登堂入室了，下课时直接在班级门口等她。这堂课还偏偏是宋老师的，她显然看见了，皱了下眉，以眼神警示了班小花一下。班小花权当没看见，走了过去：“找我？”
　　男生倒也落落大方：“我是高二一班的孔群杰。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上辈子少有男生这么大胆直接追求她，班小花一时有点愣，不知道如何好。她的局促举动被男生捕捉在眼里，心里轻笑一声。看来她还不怎么习惯男生的追求么。
　　孔群杰接着说：“这个给你，希望你看一下。”说完塞了一个信封在她手里，转身走了。
　　班小花愣在原地，这是传说中的情书？
　　邱磊刚好从走廊走过，刚才一幕正好落在眼中，立刻嘲笑道：“这么快就有追求者了？下回有男生节什么的我也上，不就玩个沙子么？我五岁就会，有什么了不起？”
　　班小花瞪了他一眼：“行啊，那哪天你来玩好了。”她转身回到座位，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信打开了，居然是一封英文情书。她从头至尾阅读了一遍，一个高中生写成这样倒也不容易，倒装，各种从句都用上了。就是错误百出。她顺手用红笔把错的地方都改了过来，改完之后哑然失笑，自己可不是又犯了老毛病？
　　间操回来，书桌堂里的那封信居然不见了，她找了一回，可怎么也找不到了。
　　王梓忍不住问：“同桌你找什么？”
　　“没事。”没了也就没了，反正放在哪里都不好。她也就渐渐把这件事遗忘了。
　　下午的时候她接到了一条短信：今天晚上没事，放学我去接你，一起吃饭。
　　秦英杰不容置疑的语气，她又开始隐隐头痛了。上次从他家逃出来之后一直没联系。看他的语气显然不想再提这件事，他那个老婆许静怪异的要命，被她抓到他们又开始来往，搞不好她又会采取什么极端行为。她脑海里闪过许静开着小白车从她身上得意洋洋地压过去的样子，不寒而栗。
　　什么深仇大恨，叫许静甘冒这么大风险？还是她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吓吓她而已？她想来想去分析不出个头绪，心想还是离他们远点的好。
　　放学一出门，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又在校门口停着，她叹口气，如此光明正大，也不怕秦浩然看见？不过秦英杰这种人老辣得很，也厚颜无耻的很，就是秦浩然看见，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过来顺便看看她这个故人之女。
　　她从车子前绕过，拐过一个街口，秦英杰显然看见了她，慢慢把车开过去，打开车门。
　　“上来。”简单地命令。
　　她上了车子，立刻说：“你儿子也在这学校，被他看见怎么办？下次不要来接我了。有话打电话说吧，不过我想你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找我，干脆连电话都省了算了。”
　　秦英杰敲着方向盘：“浩然下午请假了，不在学校。”然后阴测测地一笑：“你家书屋最近生意好不好？”
　　又拿这事胁迫她！她忍着气，心里暗骂此人没品。
　　秦英杰看她鼻翼扇动，心里好笑，这招对付班小花百试百灵。
　　“想吃什么，寿司好不好？”
　　班小花笑眯眯：“行啊。”一会吃死他。
　　车子开到一家回转寿司店，香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价格也不便宜。
　　班小花看着来来回回的寿司转得她头晕，不就饭团子么有什么好吃？她净挑着贵的盘子拿，反正也不是她消费。这东西一口一个，又不占地方，有多少她能吃多少。
　　很快她旁边摞起了山一样高的碟子，来来回回的人为之侧目。
　　服务生有礼貌地问：“女士帮你撤一下好吧。”
　　她笑眯眯地擦擦嘴：“好，一个一个查清楚，别少算了。”
　　秦英杰暗自好笑，这小丫头以为这就能吃得他肉疼么？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你从前好像不太爱吃这个。”
　　班小花眨眨眼：“人的口味会变的，我从前还很喜欢跟你一起吃饭呢。”
　　秦英杰由着她逞一时口舌之快：“吃好了么？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你爸最近快回来了吧。早点回来。”
　　班小花有些莫名其妙：“没听说啊，对了你今天有事么？”
　　秦英杰笑着去擦她嘴角的蟹子：“没什么事，上次你逃窜以后就没见过你了，看看你是不是胳膊腿还在。”
　　秦英杰的手伸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秦英杰嘴角边的笑就淡了几分。这孩子还是这么不想和他亲近么？上次让她和浩然去冬令营希望趁机培养一下兄妹感情，将来可以在他家里住得惯，谁知住了一天就跑了。他也怪不得许静，她第二天特意买了大量生活用品，细到女孩子的发饰都有。只能怪她小时候就没在他身边长大，野惯了，再过几年孩子大了更不好培养感情了。他突然有些愧疚，又有点失落，本想着让她能拥有更好的生长环境，只是他决定的时候也许已经太晚。
　　“走吧。”他语气中突然带了些萧然。
　　班小花临下车的时候，他提过一只袋子：“上次许静买的，家里也没有女孩子，带回去用吧！”
　　班小花一听是许静接都不敢接，立刻推开门像兔子似的跳了出去，谁知道这女人是不是淬了毒，也许一穿她就灰飞烟灭连个渣都不剩。
　　秦英杰看着她娇小的身影窜出车外，逃似的跑进租书店了，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班小花推开门，就听见粗犷的声音：“怎么才回来？小花想不想爸爸？”
　　她乐得跳起来，上去搂住爸爸的脖子：“怎么没说一声。”她突然想起秦英杰今天似乎说过小花爸要回来，没想到还真回来了。
　　小花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姑娘现在跟他感情越来越好了。“过来看看爸爸给你买的新衣裳。”
　　小花妈也高兴得很：“对，穿上试试，可好看了。你爸在专卖店买的，不便宜呢。”
　　小花接过一看，是班尼路的休闲外套，她可以想象出小花爸去专卖店夹在一群少男少女之中窘然的样子，心头一热，立刻套在身上。
　　年轻就是这点好，穿什么都精神漂亮。小花爸连连问：“尺寸合适不？我和那个小店员比划半天，说是这么大的姑娘，人家都烦了，说多大的姑娘你也得自己选尺寸。我自己寻思着买的，谁知道还真合适！挺好！挺好！”
　　小花眼角有些湿润：“爸，下次别花这个钱了，我柜子里衣服好多呢。”
　　小花爸哈哈大笑：“别心疼钱，咱家现在宽裕多了。这回的工程一结，你猜我和你刘叔赚了多少？”
　　小花试探着猜：“五千？”
　　小花爸伸出两个指头：“一人两万！”语气中满是得意。
　　小花吃惊不小，这才几个月啊，她又隐隐生出些担忧：“怎么这么多，可别有什么问题。”
　　“我们包工程给人刷外墙，啥事没有，关键得有人包给你才有活干。老刘真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门路，广得很，去年开始就没停过，一直有活干。这回活正紧呢，我说给多少我也不干，得回家看看我小花去，过年都没回来。小花快过来我看看，好像又长个儿了……”
　　小花还是有些隐忧：“安全可得注意啊，工人上上下下可别出什么事……”
　　小花妈一口截住：“不说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花你放心，刘叔是老江湖了，原来跟着人家干了多少年，这里门道他懂得多。工地和你想得不一样，没那么多事故。这里头的厉害爸也知道，一定小心，不管咋说咱家还有你们两个要我养活呢——”
　　小花妈啐了一口：“谁要你养活，这开学一个月我也有三千多进项呢。”
　　一家人说说聊聊开心极了，小花妈干脆下厨做了几个好菜。小花爸看着一屋子的烟火说：“等这个工程结束，干脆咱家买个房子吧，孩子连个学习的地方都没有。”
　　小花妈也劲头十足：“是啊，我也加把劲，多卖点东西，现在看啊学校旁边是好，干什么都赚。”
　　小花自然是大力赞成的：“越快越好。”她可知道香城这房价马上就要一涨再涨了，趁现在7,8万就能买一套二手两居室，马上可就寸土寸金了。10年的时候房价已经由每平两千直涨到每平一万，后世的她可是为了房子操了不少的心。
　　说起买房子，两个大人火热地计划起来，她加了一句：“爸，哪天请刘叔来家吃个饭吧。”可能是钱来的太容易了，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你刘叔现在可忙了，老家不知多少人想托他带着出来干活呢，等看看他有没有时间吧。”
　　

第四十九章 再见许静（推荐满400加更）

　隔了几天，小花爸请刘叔吃饭，家里实在太小，于是选了一家外面的馆子。小花非吵着要去，于是干脆一家都去了。
　　刘叔一看就很精明，举止神态多少有点滑，班小花倒不是很喜欢他，不过看着是个成事的人。他一看见班小花就夸：“这就是你女儿啊，长得真漂亮，听说学习也好，还挺懂事，老班还是你有福气啊。”
　　小花爸点点头，摸摸女儿的头发：“这姑娘越大越懂事了。”
　　班小花端起杯子：“我爸朋友不多，刘叔可是多年的交情了，在家总念叨着。这次也多亏刘叔才能找到这么好的活，头一次就赚了这么多。你们这么多天辛苦了，我就以茶代酒敬刘叔一杯，多谢刘叔！”
　　刘叔哈哈大笑：“老班啊，你怎么生出这么个巧嘴的姑娘啊，这番话说的，老刘我都快上天啦。好好，我就干了这杯酒。”
　　三杯五杯下肚，大家话也多了，气氛更热烈了。班小花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刘叔叔，你怎么这么本事，在哪找到这么多活啊？”
　　小花爸板起了脸：“小孩子家家的问什么问，大人的事你可不懂。”
　　班小花不服气：“谁说我不懂，我懂得可多着呢。”
　　刘叔大笑：“对，谁说咱们小花不懂，我看比你们老两口懂得都多。孩子，刘叔也实不相瞒，这回啊是遇上贵人了，处处帮衬，咱道走得才顺当！”
　　小花眼珠子一转：“哦?哪里来的贵人啊，刘叔你说说看。”
　　刘叔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要说这贵人啊还真是天降的，我到现在也糊涂着呢。”
　　小花爸转过头来，打了个酒嗝：“啥贵人，咋没听你说过？”
　　刘叔举起杯：“逗小孩子玩呢，啥贵人不贵人的，来喝酒喝酒。”
　　小花心中一动，大概明白了。她望向小花妈，只见她低头夹菜不敢抬头看她，一看就是知情的。再看小花爸喝得两腮潮红，兴高采烈，哪里还听得进去别的？
　　其实秦英杰也算是有心了，能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也许他们两口子都是好人，自己想得太多了。小花又夹了口菜，吃在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味道。
　　那天晚上她给秦英杰打了个电话，没多说，只说最近降温，叫他多加件衣服。电话那头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声好。她对他向来横眉冷对，从不曾如此温柔，他没准当她吃错了什么。
　　挂了电话，她看了会书就睡了，那天晚上睡得格外香甜，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自此往后，班小花和秦英杰倒真来往密切了些，时不时同秦氏父子吃个饭，气氛居然越来越融洽，倒真有点一家人的意思了。秦浩然有时候开玩笑，说他爸喜欢她这个故人之女倒比喜欢他还多，小时候他妈常说自己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没准还真是捡来的。
　　这话一出口，小花和秦英杰纷纷变了脸色。这一席话叫班小花心生警惕，好像目前的一切全是幸福的假象，有一天秦浩然知道了不知该有多恨她。念及至此，她又有些郁郁寡欢起来，又觉得秦浩然最为无辜。至此又与秦家走得远了些。偏偏秦浩然不以为意，倒是经常过来找她。
　　“小花这是我爸出差带回来的特产，特意让我转交给你的。”
　　“昨天买了栗子蛋糕，老爸惦记你也爱吃，多叫了一份。”
　　有时候的礼物则令人啼笑皆非：“我爸买的毛巾袜，说穿起来特别舒服……”班小花也几乎要发疯，秦英杰什么时候如此婆妈起来，居然连毛巾袜都买？
　　惦记一个人是这样的，看到什么都会想，这个她（他）是爱吃的，这个她（他）用得上，这个最合适她（他）。
　　秦浩然来得频率太高，班里已经有人侧目。每次他走后，宋亚妮都会有些小小的不自在。班小花想解释，宋亚妮却说不用解释，她早就不惦记他了。
　　班小花觉得尴尬，开始想制止秦浩然这种没事乱溜达的行为，不了解内情的还真以为他们两个怎么样呢。只是她没法解释，就是跟宋亚妮也没法子说。
　　事情倒真的找到了一个解决的方式，只是这种方式是她最最不愿意看到的。
　　那天秦浩然又兴致勃勃地来找班小花：“我妈今天炖了排骨，拿高压锅压了好几个小时的精排，一咬骨头都化了，特别好吃。特意让我给你带一盒过来，你尝尝味道特别好！”
　　班小花接过来，有点高兴，许静也开始慢慢接受她了。此时已经过了热饭的时间，她干脆放在桌堂里，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笑着对沈笑笑说：“差点忘了，还有个加菜呢。”
　　她一掀开盒盖，“嗷”地一声惨叫。赶紧捂住盒盖挡住沈笑笑的目光：“没事，就是坏了，不能吃了。”
　　什么排骨？饭盒里血淋淋一只死耗子，尾巴还老长！
　　班小花惨白着脸，去厕所吐了一场，呕得肺几乎都要吐了出来，回来一口饭没吃。后来想起来桌堂里曾经放过这么一个东西，浑身都麻。沈笑笑有点担心：“小花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班小花脸色苍白：“没事没事，可能是快来那个了，反应有点大。”
　　沈笑笑不放心，给她打了杯热水，她感激地一笑。
　　考虑再三，她还是给秦家打了个电话。
　　许静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秦宅。”
　　“我是班小花，有时间喝杯东西么？”
　　许静的声音清晰无比：“我正等着你呢。”
　　这四个字又吓了她一跳，她匆匆说了时间地点，挂断电话。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她只是想和她说个清楚。
　　她们约在一间僻静的茶室，许静准时到，带着那副懒散冰冷的优雅。穿着一袭白色套裙，妆容精致，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注视着她。
　　茶香袅袅，她喝了一口定定神，开了口：“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不贪你们家钱，也不想争什么爸爸。我们之间似乎有很多误会，如果你不高兴我们来往，只管和他说，我没意见。”
　　许静冷笑一下：“你不想有人替你想，你不争有人替你争！”
　　班小花摇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没那个意思，我们家受过他的恩惠，这个我承认，他的确也很关心我，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影响你们家庭。如果给你带来困扰的话，我向你道歉。”
　　许静死死地盯着她，像是揣度这番话的真假，看了一阵，吐出几个字：“像，真像。”
　　班小花脱口而出：“像谁？”
　　许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像你妈，一副狐狸相，专门魅惑人。”
　　班小花却不觉得侮辱，毕竟班小花的妈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就像是开始的秦英杰。“上辈人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今天只是想和你聊聊。秦浩然他很好很可爱，我不想伤害他。”
　　一提浩然，许静的表情立刻柔软了些：“浩然他不知道，我们都不想让他知道。”
　　班小花叹了口气：“也许我们所以为的保护才是最大的欺骗。”
　　许静的表情立刻凶狠起来：“你懂什么？我才是他妈，我知道怎么对他才最好！你休想告诉他，任何人都休想，班小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接近他，伤害他。我不许你伤害他，我不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她越说越激动，眼中精光大盛，双手发抖，像是随时要暴起一般。
　　班小花有些被骇住了：“你先消消气，我没要告诉他呀。你喝口水，没人想伤害他。”
　　许静激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胸口仍不断起伏，眼中剧烈的光也淡了些。她低头呷了口茶，一会神色如常，又是那种眼角眉梢微带倦意的冷淡。
　　班小花突然一头冷汗，一时觉得难以开口了，说话之前总要字斟句酌考虑一番才好，不知不觉语气变得恭敬了。“许阿姨，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秦浩然的事，你放心。说实话，我有点怕您，您要是不想秦叔叔和浩然同我来往，您来跟他们说好了。”
　　许静神色漠然：“我哪里管得了他们，他们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你放心，只要你永远不说出去，就算他秦英杰今后死了分一份家产给你，我都不会挡着。”
　　话说到这个地步，可见秦英杰和许静的关系有多坏。她想起那天他们分房而睡，只怕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毕竟当初也是爱过一场的，要不怎么会抛弃班小花的生母？爱到穷途末路，再无所谓掩饰了么？
　　让她怕的不是那只死耗子，而是那只死耗子背后的疯狂。今天的一席话让她有些怀疑，许静是不是出了些问题，而且还不轻，只是秦家父子知道么？是不是连许静自己都被自己的冷淡给骗了？
　　——————————————————————————————
　　

第五十章 乱麻

　与许静的一席话让班小花事后想想都不寒而栗，这个女人好像有点病态了，像冰山一角下埋藏的世界，她不敢去想象是什么样子。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秦英杰，却又总担心自己的无端猜测使他们的关系更坏。纠结一阵子也就淡然了，反正也是别人家的事，她原就没想着进入这个家庭，许静不动，她也不动，必要时再考虑告诉秦英杰。
　　秦浩然再来找她，她只是淡淡的。秦浩然看她样子，促狭她：“可是你那个小男友吃醋了？”
　　秦浩然指的是邱磊，这些日子秦浩然的进进出出让他的不满达到了极点。他有些怨恨班小花了，一个焦阳不够，居然又来了一个秦浩然。这女人烂桃花满天飞，飞得他头都大了，安分点不好么？
　　每次看见秦浩然过来找班小花，他心里就好像针刺一般，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好不快活，他就一言不发闷闷地望向窗外，枝头的绿意一点点浓了，他的心一点点黯淡下去。他藏住心事，可是小花万一先于他一步喜欢上了别人可怎么办？心事反复纠缠他几乎快要疯掉。
　　班小花听秦浩然这么说一想也是个借口，便顺势承认了。“嗯，他很小心眼的，脾气又坏。”
　　邱磊无端打了个喷嚏，他抬起头莫名其妙地擦擦鼻子。
　　秦浩然温和地笑了：“那也好，以后我少来班里找你，免得给你增加麻烦。对了，我妈还说周末你要是有时间来我家喝汤，她煲的汤可好喝了。我妈难得喜欢什么人，我看她蛮喜欢你的，上次还给你送了排骨。”
　　她赶紧说：“我周末有课，算了吧，下次的。”天知道那排骨汤里会不会喝到底时现出一小节指骨来。
　　班小花回到座位，宋亚妮走了过来：“聊得很开心啊，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熟了？”
　　班小花有点不知道如何解释，索性编了几句应付：“可能是上次冬令营吧，我帮了他一次，后来发现彼此的父母从前都是认识的，两家关系还挺好的，就熟了一点。不过我和他可没什么，你放心。”
　　宋亚妮的脸突然撂了下来：“两家关系还挺好的？班小花你骗谁？”
　　宋亚妮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周围开始有人看着她们两个。
　　班小花急忙去拉她手：“亚妮你先别急，咱们去操场上说。”
　　宋亚妮一下子甩开她的手：“班小花我告诉你，你就是和秦浩然在一起了，我也不生气。我最不能容许的就是你骗我！秦浩然家怎么会和你家关系要好？你骗谁呢？当初就是秦浩然他妈让我向宋老师反应你的特困不属实！”
　　班小花彻底呆住了，周围一片寂静，隔了一会，她看着气哄哄的宋亚妮说了一句话：“难道你就没骗过我？”
　　宋亚妮是那种遇事容易冲动不管不顾的人，听班小花这么一说也有点自知理亏，不过她仍在气恼中，回了一句：“那也比你抢人男友强。”
　　班小花也恼了，冷冷说：“哦？我怎么不知道秦浩然当过你男友？”
　　这句太有杀伤力了，宋亚妮脸色发白，转身回到座位，拿着书本生气，摔摔打打起来。
　　班小花哼了一声，大小姐生气了随心所欲，她还生气了呢，又能怎样。亏她当时还去帮她买了两次试纸，人家根本没领过你的情！原来当初的告密者就是宋亚妮！
　　刚刚建立的友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地粉碎了。
　　王梓写了个条过来：“女人真可怕！女人吵架尤其可怕！”
　　班小花揪住他胳膊狠狠拧了一把，王梓呲牙咧嘴地叫。然后柔声说：“同桌，气消点没？”
　　班小花心里暗暗有些感激，看起书来。这一整天，她和宋亚妮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偶尔眼神相触碰，也面无表情地各自闪开，这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王梓伸了个懒腰：“同桌，我才发现你魅力还挺大啊，墙里开花墙外香啊，总有些外班男生来找你。”
　　“胡说，哪有外班男生？”
　　“前一阵子不是还有的叫孔群杰的么？怎么来了一次就销声匿迹了？”
　　说到孔群杰班小花才想起来，果然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自从他送了那封错误百出的英文情信，再就没了下文。后来偶尔见过此人几次，一看见她就一副愤然的表情。难道她没有回信这件事伤害了他？想到这里，她内心纷乱起来，就算是陌生人，她也不希望伤害到别人。可是她就算跟他解释又说些什么才好呢？
　　王梓接着打趣她：“你们家那位真沉得住气，这么明晃晃的QJ都不拈酸吃醋。”
　　班小花又忍不住望向焦阳，这家伙却是，天天在学校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完全没有反应，难道真是她会错了意？
　　班小花咳了一声：“王梓同学，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们家就我一个，不像你，又潇潇又什么的，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有心动的女生了，到底是谁啊，我来猜猜好了。”
　　王梓突然慌了，连忙趴在桌子上：“睡觉睡觉。”
　　八卦完了，她暗自下了个决定，下课之后要找孔群杰谈一谈。
　　站在高二一班门口，她有些害羞了，慌忙叫住一个同学：“我，我找一下孔群杰。”
　　那男生上下打量她一番，回身叫：“孔群杰，门口有个美女找你！”边说还边吹了一记口哨。
　　她摸了摸脸蛋，前世从来没人这么叫她，这是现在学生间称呼的方式还是班小花真的变漂亮了？
　　孔群杰出来看见是她不禁一愣，搓了搓手：“是你啊，有事么？”语气中带着冷淡。
　　这样一来，班小花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结巴道：“啊，没事，就是上次那封信的事。”
　　孔群杰面色一变，愤然道：“您这位英语高材生不是已经批改完，叫人还给我了么？还想怎么变着法羞辱我啊？”
　　班小花呼吸一紧：“我真不知道这事，肯定其中有什么误会，信是谁给你的啊？这，太不好意了，我没那个意思……”
　　孔群杰看着结结巴巴解释的班小花，眼里坦露的真诚，语气也放柔了：“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其实，其实咱们都不太了解对方，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班小花急忙点头，孔群杰接着说：“信是你们班那个叫邱磊的给我的，你回去问问吧。”
　　班小花还是说了声对不起，匆匆回到班级，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了一件事。要不是问问，这其中误会可大着呢。她一想到邱磊干的这件事情，又忍不住想骂他一顿。
　　“邱磊，我问你点事情。上次我书桌里有封英文信是不是你拿走了？”
　　邱磊一听是这事，往椅背上一靠，脚搭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说：“原来是这事啊，是我拿走的。”
　　这么痛快就承认了？班小花脸色不太好看了：“为什么不问自取？还把信还给人家，这样做太过分了吧。”
　　邱磊也火了，班小花居然因为一个陌生男生的事跟他吵？他也不禁提高了音量：“怎么着？心疼了？班花儿没看出来，还挺善解人意的么。你平时给我吵架时怎么没这么善解人意？”
　　班小花哭笑不得，这男生怎么想的，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恶作剧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简直莫名其妙。她说了句：“算了，懒得跟你吵。”
　　邱磊少爷脾气犯了：“我还懒得跟你吵呢。”
　　班小花回到座位上，叹了口气，这一天也太悲催了吧。难道今天日头不顺专门打架？先是跟宋亚妮闹僵了，而后又和邱磊吵了一架。回去真该查查黄历，今天是不是诸事不顺，不宜出门！
　　自习铃声响起，班级突然静了一点，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而后班里慢慢静下来了。班小花往后窗望去，果不其然宋老师又站在老位置向内偷窥了。她连忙推了推王梓，王梓还没睡醒，也知道有事，乖觉地爬了起来作看书状。
　　宋老师观察了一阵，并无异状，满意地走进教室。
　　“跟大家宣布一个消息啊，以前估计也听说过，新加坡科技大学每年四月会访问香城的重点高中，从中选拔优秀高中生直接进入学习。历次考试学年排名前十名的同学都有资格参加考试，感兴趣的上我这报一下名。”
　　班小花好像从前也听说过这个消息，大概是自选专业，提供奖学金，毕业以后必须在新加坡工作几年，达到一定年数可以入籍之类。机会倒是不错，只是她没有这个资格了，焦阳倒是可以试试。她别过脸去看焦阳，果然他双目闪光，显然十分动心。
　　班小花突然心里一沉，焦阳不会就这么走了吧？她拼命搜索记忆，突然想起焦阳曾经说过这件事。最后考试通过后，他妈妈在签协议时填错了出生年份，等从表格从新加坡审核出问题后，统一手续已经办完，他只有看着其他人飞向星城了。
　　可是从前孟小舟家还一直住在齐市呢，现在不也搬走了？只要焦阳想报名的话，不出意外，应该可以通过吧？倒时候，她是不是再也看不见焦阳了？想到这她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宋老师说完就回了办公室，很快焦阳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宋老师一见是他，示意他坐下。
　　“宋老师，我想试一试！”焦阳的眼神里充满自信。
　　宋老师却说：“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不要报名了。”
　　“为什么？”焦阳有些不解。
　　宋老师喝了口胖大海：“你也知道，咱们二中这几年生源不好，好学生都叫一中招走了，三年没过出考上清华的了，好歹也是省重点，一个都没有实在难堪。当初你进来的分比一中还高出不少，到咱们这又一直是第一名，我们都觉得你希望很大。这次机会是不错，可是里面有些细节你还是不知道，读完大学必须在指定岗位工作几年才能继续深造的。前几年每年去的学生都不是最优秀的，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焦阳本来就很倔，更烦别人替自己拿主意，直白地说：“老师，我就是想去。”
　　宋老师杯子一摞，也不高兴了：“老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先回去想想，再问问别人，和父母商量商量再说。更可况准备考试，再到北京复试需要大量时间，我看你这段时间成绩不下降才怪！”
　　焦阳依然坚持：“老师现在就报名，这个考试我是一定要去的。”
　　宋老师眉头拧在一起，这个学生她费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优秀的苗子现在一有机会了说走就走，也太让人寒心了。
　　她板起了脸：“好吧，你不听话我也没办法，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回去吧，名我先给你报上，自己再好好想想！”
　　焦阳鞠了个躬，转身关门。他也知道，这次可把宋老师给得罪了，只是他真的想出去看看，趁着年轻多长长见识，将来才会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
　　焦阳进班级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班小花抬起的眼，他心里忽然一动，如果就这么去了，那今后再也看不见这双清澈的眼睛了吧？
　　

第五十一章 醉意（加更）

　焦阳自从报完了名，就真的开始认真准备起来了。考试除了数语外三科，还要考一套类似测智商的题，面试的时候则是全英的。焦阳真找了几套测智商的题来做，本来他就是146，测了几回都是在这个数字左右，他索性就不再做了，再做下去题型都熟了，结果就没意义了。
　　剩下的就是外语口语了，焦阳词汇量大，语法功底好，可就是口语一般，他一下想到了班小花。找到她，说明来意，班小花二话不说立刻点头：“我以后每天都在这上晚自习，放学后半小时休息时间够不够？不够咱们再找时间。”
　　焦阳急忙点头：“够了，谢谢。”
　　班小花笑了一下：“上次帮我做沙画台还没多谢你呢，说好了哪天请你吃饭的，干脆等你去北京复试的时候帮你践行好了。”笑容中却有点苦涩。
　　一谈到离别，焦阳也有点伤感，他止住了话题，低头开始做题，明明很简单的一题，却怎么也分析不明白，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每天有计划地练习口语了。其实提高口语很简单，只要多说多练就好，语音面貌彻底改变很难，但是从说得结结巴巴到流利倒是很简单。
　　班小花每天给焦阳留一个topic准备，然后前十分钟由他来阐述，后五分钟就题目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剩下的十五分钟双方对话。地点就是他们从前经常中午学习的那个窗台。一周左右就初见成效了，焦阳很是高兴：“班小花，你太厉害了，我这英语都学多少年了也没见着口语提高，怎么一周就觉得不一样了呢？”
　　班小花学着他的口吻：“生而知之。”
　　两人相视一笑。其实哪里有什么秘诀，焦阳是学了好多年，可是什么时候开过口呢？还不如这些天说得多。
　　焦阳说：“小花你口语真的很厉害，这次的英语竞赛报名了吧？”
　　她原本没有报，总觉得自己像是作弊赢小孩子。他这一问，她不知怎地改了口：“好，明天就去报。”
　　焦阳笑了：“我等着咱们两个的好成绩！”
　　天已经黑了，小院里点点灯火映进来，微凉的风自窗缝透进来，打在班小花脸上，焦阳的笑温暖得像棉花糖。她想起他第一次在这里给她讲题，想起他在她不明白的时候骂她一定是猪妖变的，要不怎么会这么笨，想起那次他背着她去医院，还有在她的秘密花园里他挂在她身上一只苍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心里这样重要了呢？甚至比快结婚的那个时候还要重要？
　　缺的那一点点好像不知何时渐渐补好，他和她的关系鲜嫩如春天里抽出的树叶，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寒冬。无何奈何花落去，她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么？
　　他可以不去的，只要他妈妈到时候按着正常的事态发展再次填错协议——这个念头一起，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指甲陷进手掌里，自己怎么如此自私？她纠结了。
　　就这样，焦阳的考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班小花也没闲着，英语竞赛校内顺顺当当拿了第一名。本来听说还要往省外比的，后来没了音信，据说最后选了一中的选手。焦阳替她打抱不平：“辛辛苦苦比了一场，最后全校连一个都没用，这不是耍人么？早说从一中选何必还在二中设比赛呢？再说一中的学生说成什么样啊，咱都没见着，也不知有没有黑幕。”
　　小花倒不以为意：“一中学生向来比较出色，一定有过人之处。”
　　焦阳的笔试很快结束，成绩一如预想的好，顺利进入北京的复试。临行前，他和小花逃了晚自习，出来吃了一顿饭。
　　小花挑了家川菜馆，点了水煮鱼，辣子鸡丁和素拍黄瓜。
　　焦阳笑笑：“我以为也就是肯德基麦当劳，我从未和同龄人单独下过馆子。”
　　班小花眨眨眼：“吃就吃出个样子，要不要两瓶啤酒？”
　　焦阳居然点头：“好呀，豁出去了，放任一把！”
　　两人还真叫了两瓶，对着喝了起来。
　　邻桌一对中年夫妇摇头：“看看现在的孩子，男孩女孩的居然下馆子喝啤酒，哎呦呦呦，大人也不说管管。”
　　一杯啤酒下肚，小花立刻红了脸，情绪却莫名其妙地高涨起来。“焦阳我问你，倒时候考官问你将来有什么计划，你怎么说？”
　　“我就说别跟我谈理想，早戒了！”
　　班小花哈哈大笑，隔壁的夫妇又皱起眉头：“像什么样子？”
　　班小花腾地站了起来：“我要是你我就说，我预计在五年内使新加坡的人均GDP提高一个百分点，经济增速提高百分之五……”
　　焦阳拉她坐下，她才笑嘻嘻地坐下：“来，吃菜吃菜。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
　　焦阳觉得有点多了，本来喝两瓶意思意思就好，正要拒绝，服务员已经麻利的起来了瓶盖。
　　班小花又喝了一杯，又快又急，她今天就是高兴，就是要喝酒，当了一辈子乖乖牌，今天就彻底当一次班小花了！
　　焦阳悄悄把酒瓶子藏在桌子底下，他看着班小花有点多了。
　　出了饭店，外头风很大，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焦阳立刻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头。她要还给焦阳，焦阳一口拒绝：“我不冷，你穿着。”
　　她把外套拉锁拉好，有些大，她穿上露出个小脑袋，跟在他后面。她忍不住低头把头埋在外套里，带着股好闻的清香味道。
　　“嘻嘻，焦阳你是不是擦香水了？”她眼眸斜睨，带着股子又纯又媚的味道。
　　焦阳看了忍不住烧红了面颊，今天的班小花怎么和平时的不一样？难道是传说中的耍酒疯？想到这，他有些怕了，跟他出来喝了顿酒，然后回家喝得醉醺醺，他可解释不清了。
　　他解释道：“可能是洗涤液的味道，我妈喜欢用的牌子有点香。小花你刚才喝了多少？”
　　班小花伸出手指头掰了掰，最后伸出一只：“不多，就一瓶！你刚才不是和我一起吃的饭么？我喝一瓶，你喝一瓶，怎么，你醉啦？”
　　他十分确定她有点醉意了：“想不到你酒量这么差！”
　　“你是千杯不醉我知道，白的你都能喝一斤，还能把你们导师喝到桌子底下去！”
　　这姑娘还真是醉了，他从来就没喝过白酒，不过他今天发现自己的酒量好像不错，第一次喝了两瓶居然没什么事。
　　班小花确实是有点醉意了，原来孟小舟虽不是海量，喝点也没问题。谁知班小花这身子居然一喝就醉。
　　班小花突然开口说：“我不想回家，你带我走江桥去吧，我从来没有走过江桥。”
　　大概每个地方都有一个浪漫的约会地点，香城就是江桥了。暧昧中的学生最喜欢两两去走江桥，长长的一条，从这头走到那头。
　　焦阳有些担心了：“不行，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班小花固执得厉害：“不行，我非要走江桥。再不走，就没机会啦！”
　　这几个字一下子打动了他的心，他已经决定带她去走江桥，仍不忘问一句：“你不回家没事？”
　　班小花晃着脑袋微笑：“没事，下晚自习还早着呢。九点半之前回去就没事。”
　　他们真的来了江边，广场上人不少，江桥上却没什么人了，江面风很大，桥下江水哗啦啦作响。
　　“走吧！”他走在前面，班小花跟着。江风猎猎，她宽大的衣服吹得鼓了起来。
　　他时不时转过头来看她走到哪里了，怕她一不小心跌倒。
　　走到一半，班小花清醒过来，脸上的红潮也慢慢退去，她后悔了，风又大，又冷，她为什么要来朝着走江桥呢？她看看焦阳单薄的衣衫，出声唤住他：“不走了，咱们回去吧！”
　　
第五十二章 江边夜晚

　焦阳回头一笑：“你说的，再不走没机会了，我们走完它。”
　　长长的一条桥，从这边到那边，她突然想起王梓的叙述，林潇潇当时就是这样的心情吧？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
　　过了江桥，他们坐缆车回来，看着江面上的花灯船，还有远处的万家灯火。
　　“几点了？我手机没电了。”她突然问。
　　“八点四十五。”焦阳看看表。
　　“我们打车回去好不好？”
　　焦阳转过头：“你的意思是——”
　　“我们还有半个小时。”
　　焦阳怔住了，心中突然生出些生死离别似的感触来。
　　“我要那个发光的角！还要那个塑料猪，要放烟花，还要吃肉串，要放孔明灯……”
　　她数着手指头。
　　他突然握住她手：“好，我们一样样来！”
　　这是他十七年来最为动情的一刻，拉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手掌的弧度和他刚好契合，像是牵过百次千次一样。
　　他后悔了，刚才在江面怎么没有勇气去牵她手？少牵了半个小时。
　　班小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了，说话也不利落了：“那个，这个……”从前他们也牵过手的，只是情侣例行公事的感觉，甚至有着家人般的温暖，如今在人潮拥挤中她居然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蓬勃有力，一下下地，怦——怦——怦！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要哪个颜色的角？”所谓“角”，就是那种小孩带在头上夜里会发光的塑料角。
　　“我要红的。”
　　“那我要蓝的。”
　　两个人像一对傻瓜带在头上，笑作一团。
　　焦阳给她买了一只粉红猪的气球，低头替她绑在手腕上，他离她很近，她屏住呼吸。
　　“好了。”他松开手浅笑，她这才放松下来，暗暗呼吸。
　　“还有什么，哦，对了烟花。”他跑去买了几根烟花，两个人手持了，看它冒出生日蜡烛般的微小火光。光火掩映中，她的笑容像太阳花一样灿烂。
　　“还有五分钟，”他皱起眉，“羊肉串在车上吃，我们去放孔明灯好不好？”
　　“好！”她脆生生地应了。两个人奔跑着去买孔明灯。
　　卖孔明灯的大爷气喘吁吁地接过十块钱，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孩子赶时间似的跑开，喊了一句：“写个心愿再放，这有笔！”
　　两个带着角的小魔怪一齐转过身子。
　　“你来写，你字好！”班小花说。
　　“好，你来说。”
　　班小花出神地想了一阵：“焦阳小朋友考试成功，在星城扎根落户！”
　　焦阳的笔好像滞住了，顿了一下说：“这个没意思，换成祝笨蛋班小花越来越聪明！”说完不由分说地写了下来。
　　他们站在江边，看孔明灯飞上天，越飞越远，远得像星星一样。
　　班小花突然想起，这一次焦阳居然没有跟她讲孔明灯的原理。她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孔明灯能飞起来的原理？”
　　焦阳拉着她手：“走吧，买了肉串回去，馋鬼，刚才吃了那么多，现在还要吃。也就你这个笨蛋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么煞风景的事！”
　　班小花彻底呆若木鸡。
　　车子开到班小花家门口的时候刚好九点半，她下了车，他从车里伸出头。
　　“明天我不去机场送你了，一路平安，心想事成！”她用脚尖在地上画圈。
　　焦阳点头：“谢谢。”
　　“再见！”她的眼里突然蒙上一层水汽。
　　她突然在车后大喊一声：“焦阳，签协议的时候要好好看看出生日期，填错了可就去不成了！”她终于说出来了。
　　焦阳伸出头：“知道啦！快回去吧！”
　　她突然轻松了，同时又有种伤感。她记起焦阳上次在江边说的话：“下次我们一起来放风筝吧，滑旱冰，骑自行车好不好？”这些事，一件也没有干呢……她有些失落，又鼓励自己，只要活着，就总有一天能见面！
　　她转身进门：“我回来啦！”
　　小花妈正在收拾小花的衣物，一看她回来立刻沉着脸：“你去哪了？”
　　“上自习啊？”她有些慌乱。
　　小花妈喝道：“还在撒谎！刚才你们班那个同学过来找你了！说都找不到你！”
　　小花妈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惊恐地问：“你喝酒了？”
　　小花没答，小花妈又是气愤又是伤心：“才学好了两天半，又开始不学好，我这命咋这么苦！你爸又不在家，我可拿你怎么办啊？”
　　小花连忙解释：“焦阳明天要去北京考试，考上了以后就去新加坡了，我今天去送送他。焦阳上次来过咱家，帮着收拾书那个。就喝了一点，没事，下次我再也不喝了。”
　　小花妈看她怕了，立刻有了底气：“你才多大啊，就学会跟男生出去喝酒了？你真有出息，说，除了喝酒还干什么了？”
　　小花一张脸涨得通红：“妈，不是你想得那样。”
　　“说什么都没用，反省去！”
　　小花又问：“妈你收拾我的衣服干什么？”
　　小花妈想了又想把衣服放下了：“没事整理整理，你自己好好想想！”
　　小花妈见小花服软，心里居然舒畅了不少，从前她说一句，小花有十句等着，打又舍不得，骂根本没用，压根就管不了这孩子。现在她居然首次生出一种教育完孩子的快感来。
　　今天说来也巧，这次CCTV办了一场英语大赛，一所城市派一名选手，各学校都举办了自己的校内演讲比赛。本来小花是作为二中第一名有资格备选的，大赛组委会看了小花和另外一名一中学生的比赛视频后还是选了一中的那一个。理由是虽然口语没有小花好，但是更活跃一点，还会吹萨克斯风有才艺，印象分容易拿高分。本来明天就要出发的。结果那孩子今天晚上犯了阑尾炎，做了手术，显然明天去不成了。这个名额临时落到了班小花头上。苏老师作为指导教师要一起去的，晚自习时她急急去找了班小花，却发现她没在。恰巧班小花手机没电，她就怎么也找不着人了。
　　邱磊本来是为了班小花才上的自习，班小花不在他也没意思，正拿着文曲星打俄罗斯方块，一听苏老师这么说，立刻自告奋勇去她家找她。班小花逃了自习课的秘密就这样曝光了。
　　小花妈没把这事说出来，她自有一番主意：这孩子恐怕和那个叫焦阳的早恋了。这焦阳去北京，小花要是明天也跟着去了，她又不能跟着去，这两孩子在外地再弄出些事端来，到时候肠子都悔青了。赛不赛的也没甚么大用，去了还耽误学习，干脆算了。
　　小花手机刚冲上电，她就把充电器拿走了。“又想给那个小子
　　打电话么？手机我没收了，你一个高中生用什么手机，我都不用手机。”
　　小花乖乖把手机交了出去，谁让咱理亏呢？
　　苏老师一遍遍打班小花的电话就是不通，她打给邱磊。
　　“邱磊啊，没睡呢吧？我是苏老师，你今天通知到班小花了么？”
　　“我告诉她妈了，她妈说回头告诉她。”
　　“你说清楚了明天7点我在火车站等着她了吧，临时顶上我怕她紧张。”
　　“说清了，老师你放心吧，小花的口语顶呱呱。”
　　苏老师放心了，挂了电话。


　四个月的时间，终于把小花写完了。一向断更成瘾的我居然这次在大家的鼓励下基本天天都有更文，更有几天创造出了一日三更的记录。本来只是想写个怀念青春的故事，出乎意料地看到很多人来订阅，投推荐票，留下长评，甚至有人为此流泪。从来没有要过粉红，看到大家把宝贵的粉红投给我，让我受宠若惊之余也更信心更足。
　　写小花期间，经历了种种人生大事，感触颇多。还好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的我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进展。也希望大家都幸福快乐！
　　不想把故事拖得太长，该讲完的讲完，就顺顺利利地结文。看完的同学别忘了留言呀！让我的评论区也热闹热闹。
　　小花还会再写两个番外，将来大猫还会接着写大花，二花，三花，疯猫，傻狗的故事，等我偷懒一阵子，大家就期待我的下一本书吧！并祝元旦快乐！

第一卷：最是少年青涩时 第五十三章：要命的七分钟

早晨7点苏老师在火车站焦急地打着电话，还是不通。她有些急了，这孩子也真是的，到现在依然不见人影。手机坏了还是丢了，怎么一直都不通。这儿人来来往往的，没有电话根本找不到人。

难道是临时才通知她压力太大弃赛了？那也得和她说一声啊，这次比赛学校很重视，特意拨了经费，还给了她两天假，说是出了名次可以扩大学校影响力，还可以和一中抗衡一下，再说这可是代表香城出赛，要是开了天窗，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她等了半天依然不见人影，心想通知到了没有不去的道理啊，先上车看看，也许这孩子上车了呢。她找到座位，旁边却坐着个陌生人，不见班小花的影子。她急忙給邱磊打了电话：“邱磊啊，到学校了么？班小花怎么还没来啊？”

“不能啊老师，我可是亲口和她妈说的，她妈妈当时就开始给她收拾行李了，兴许马上就到了。”

苏老师心稍稍宽了一点：“这孩子是不是起晚了，能不能赶不上火车啊。”

“老师您別着急，我这就去她家看看。”

邱磊放下电话，就往楼下冲，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了班小花施施然拾着她的花饭兜往楼上走。

邱磊急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苏老师在火车站等你呢！”邱磊把事情起因经过一讲，班小花也懵了。

现在去火车站肯定来不及呀，两人急得团团转。

邱磊立刻拨通了苏老师的电话：“苏老师，我找到班小花了，她妈没和她说比赛的事，明天比赛是吧？我们现在就去火车站，坐下一班车去北京！”

火车开动了，苏老师总算松了一口气，好歹知道小花也来，她就放心了。

邱磊立刻会教室取外套，班小花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邱磊拽着她胳膊：“少废话。”

他们刚要下楼，被宋亚妮叫住了，宋亚妮冷着一张脸塞给邱磊几百块钱。

邱磊说：“你这事干什么？”

宋亚妮不耐烦地说：“我都听见怎么回事了，你傻呀，你们走的这么匆忙，出门不得带点钱啊。”

邱磊也不和她斗嘴，匆匆接过，拽着班小花就往外走。

宋亚妮的声音在后面传来：“班小花，好好比，别给我丢人！”

班小花心中一暖，邱磊和宋亚妮这两个损友平时和她吵归吵，遇事了还真是够义气。

她回头向宋亚妮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

走到楼下的时候，楼上的窗子突然被打开了，王梓的大嗓门喊了起来：“班小花，上北京找我姐，上北京找我姐！”

班小花满脸黑线，什么叫“上北京找我姐”？王梓同学你也太不顾及自身形象了吧，这大嗓门有损帅哥形象啊。

王梓接着喊：“我姐在北京，你有事去找她！兜里没钱了就朝她要……”

越来越不靠谱了，正是上学的时间，已经开始有人侧目，班小花加快了脚步，等会这厮不知道还会说出些什么来。上面突然传来宋老师愤怒的声音：“王梓你干什么呢？谁让你趴窗台了！”

再回头，王梓的身影不见了。班小花忍着笑，这个王梓啊，外表帅气，其实就是个活宝。他姐姐她也见过的，上次给他开家长会的那么美女么，一看就知道脾气暴得很，跟王梓两个一唱一和地上演了一出跪拜大戏，不知道有多好玩。她自然不会去找王梓的姐姐，不过王梓的心意真的叫她感动。

一路像绑票似的，她被邱磊带到火车站。两人下了出租车已经是七点三十分。结果到了车站一问，下一班车居然是晚上六点多的，这下两个人都傻眼了到北京都第二天十点了。上午就开始彩排，无论如何也赶不及的。

班小花灵机一动，突然想出个车赶车的法子来，苏老师刚刚坐的那一班是慢车，香城至北京的下一站就是相安市，找一辆去別的地方途径相安市的快车不就结了？

一问，十分钟后正好有一班快车，一问到相安9点，而刚才那班到相安则是九点十五。孟小舟是去过一次相安的，记忆中相安的站台之间是通的，还有专门为转车的人而设的售票点。虽然中间时间太短了些，但现在容不得她再考虑了，她朝邱磊喊了一声：“我去买票！你在这等我！”

邱磊奔向候车厅旁边的仓买：“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在这见！”

她买完票邱磊还没回来，抬手看看表，还有两分钟就要开车了，她顾不得许多，立刻上了车。

就在火车快开的时候，她看见了邱磊向站台跑来，一节节车厢喊过去，眼神中带着焦急。

她赶紧招手：“我在这呢！”她向窗外喊，对坐着窗边的女人说声抱歉，旁边的人给她让了个地方。

邱磊跑得更快了，眼看着火车要开了，递了一个袋子上去：“好好比！到了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你记住没有？1310458892——2”

同时班小花也冲他喊：“我带的饭！”邱磊才想起受理的花布饭盒兜，车已经开走了，他追不上了。

班小花生离死别般大喊：“我带的饭你吃了吧，別浪费了！”

邱磊差点向前扑倒，这女人这时候了居然还在向她带的饭別浪费了。

他把东西递进去的时候，火车已经缓缓开动，早有工作人员吹哨阻止，他什么也不顾了，把东西快速往前一送，跟着跑了几步，说道最后一个2，火车已经提速。邱磊追不上了，站在站台上，弯着腰，双手拄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班小花看着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突然心里酸涩起来，邱磊他——人真的很好。她突然想起《背影》中，父亲车站送别买桔子的场景来，潸然地抹了抹泪。

邱磊突然无缘无故一阵恶寒，难道是宋老师在骂他？他直起身，拾起花饭兜，赶紧回了学校。

坐票兜卖完了，班小花买的是站票，她抱歉地向刚才坐在窗口的女人笑笑，退回到过道里。

她打开邱磊递上来的塑料袋，里面有火腿肠，方便面等吃的东西，居然还有一个折叠小凳。

她打开凳子，坐了上去。就这这几分钟内邱磊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还心细地想到了折叠凳。她想掏出手机发个短信，才想起来还在小花妈那里。她脸一白，立刻开始回忆邱磊的电话。131-04588几22来着？
　　坐在窗边的女人笑了：“你男朋友对你挺好啊。”

班小花赶紧撇清：“他不是我男朋友。”

女人笑得更深：“小姑娘，我是过来人了，这种好男人没处找去，你不跟他，将来一定会后悔。”

邱少是好男人么？算是个好男孩吧。好男孩真多，焦阳又何尝不适呢？她想起焦阳忍不住微笑，到了北京，她就可以看见他了，她甚至有个模糊的想法，如果她开口他会不会留下来？这一想法一出，立刻像玻璃窗上的哈气，消失不见。她不可以想，她没有这个权利。可是她就是单纯地想见他！

昨天的每一个场景兜在她脑海中反复歌唱，他牵起她手的那一霎那，全世界的音乐都为她响起。昨天她睡得并不好，一点点地将昨天的每个细节分割成若干小块，又一块块拈起，细细琢磨品尝。一遍遍回放，直到她在那样的甜蜜中入睡。

列车报站打断了她的回忆：“各位旅客您好，前方到站相安市，前方到站相安市，到站时间9点零七分，列车晚点七分钟。”

她的脸刷地白了，这要命的七分钟，很有可能导致她上不去车！


第一卷 最是少年青涩时 第五十四章 one night in beijing
　　班小花匆匆把东西收拾好，塞进书包里，还好她天天学着焦阳把作业都在学校完成，书包里没多少东西的。摸摸兜里刚刚邱磊塞给她的几百块，想起宋亚妮和邱磊两人，她心里一阵温馨。折叠椅放不下了，干脆绑在书包外头，站在车门口，忐忑不已，要是赶不上火车可怎么办？
　　列车慢慢减速，车门打开，她第一个冲下车，问清去北京的车在9号站台，直奔而去。
　　9号站台离她所在的2号站台还是比较远的，她绕来绕去，加上人潮拥挤，她不停地在喊“借过，借过”，鼻尖冒了汗，此时已经是9点10分了。她咬咬牙干脆横冲直撞过去，撞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男生回头瞪了她一眼。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直往前冲。少一秒钟时间她就有可能坐不上火车！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似要从口中跃出一般，一口气跑到口号站台，长长的列车还停那里，她松了口气，连忙上了车。
　　刚一上车，火车便缓缓开动了，她靠着车厢喘着粗气，这估计是她人生中最最惊险的一次追车了。她稳了稳神，查票的过来了。
　　“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她气还没喘匀：“在，在我认识的人那里，我去找找看。”
　　列车乘务员打量了一下她的校服，互视一眼：“小同学，你家在哪？”
　　她傻傻地回答：“香城啊。”
　　“家里有没有电话？”
　　她立刻明白过来，把她当成离家出走的女孩了。她连忙解释：“我和我老师一起出来比赛的，我没赶上火车，转了一下，她就在这火车上，票在她手里。”
　　“那她在哪节车厢？”
　　“这……”
　　“这样吧，咱们先去办公室一趟。”
　　她往前走：“我先去找找她，找不到我再补票，我带了钱的。”
　　乘务员刚要说什么，班小花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苏老师！”
　　苏老师端着一盒方便面正好经过，看见她又惊又喜：“我正担心你呢，赶上车了？哎呀这孩子，急死我了。”
　　乘务员检完了票，班小花和苏老师往回走。
　　班小花笑笑：“刚才他们把我当成离家出走的小同学了，还好看见你了。”
　　苏老师长长出了口气：“我这一早上啊就没消停过，急得跟什么似的。邱磊不是说通知到你妈了么？你怎么不知道这事？”
　　小花支吾了一下：“她怕耽误我学习，不想让我去。”
　　苏老师安慰她：“小花，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临时落到咱们二中，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老师放心，我一定努力！”
　　苏老师看她认真的样子又安慰了几句：“不过你也压力别太大，你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只是这次是全国比赛，卧虎藏龙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就尽力去比，不用太在意结果。”
　　小花点头。
　　车子到了北京已经是华灯初放的时候。比赛在师大附中举行，她们从火车站出来上了一辆去师大附中的车，她往窗外看北京夜色。
　　北京是一座神奇的城市，从车窗往外看，流光溢彩，一幢幢充满现代感的高楼大厦林立，而开出一小会儿又会看到旧城墙斑驳的身影。造型各异的现代建筑夹杂着具有厚重历史感的古老建筑，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瑰丽。这是个有故事的城市，她喜欢北京。
　　苏老师笑着问她：“第一次来么？”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孟小舟是来过几次的，班小花应该是没有吧。她补充了一句：“没来过，在电视上总看见。”
　　苏老师笑了，真是孩子气！摸摸她头发：“这次来的匆忙，一共只有两天时间，临时找别的老师代的课，要不然还可以陪你在这玩几天。”
　　班小花赶紧说：“没事，现在看看这夜景也挺好的。老师你对北京很熟悉么？”
　　苏老师笑笑：“我本科在北师大念的。”
　　到了师大附，她们找了家中档旅馆，要了两间单人房。简单收拾完毕，苏老师敲了她的门：“走，吃饭去，吃完饭我带你逛逛王府井，可热闹了。”
　　她心里另有打算：“老师咱们随便在附近吃点东西得了。明天一早就比赛，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也对，今天太累了，早点休息，明天精神饱满地去比赛。”
　　晚饭是在附近一间饭店吃的，菜码小得厉害，一盘茄子里面就三根完整的，筷子一夹就没了，和东北一上菜一大盆的状况完全不同。
　　吃完了饭，苏老师给她送回房间，又嘱咐了几句，叮嘱她早点睡别紧张，有什么事就去隔壁找她。
　　苏老师一走，她立刻溜下了楼。找了个小食杂店，给邱磊打了电话。她看看手心里的数字，到底是几来着，刚才问问苏老师好了，好在也不多，挨个试吧。
　　拨到第五个，邱磊的声音终于传来：“小花！你到了！路上还顺利吧！”邱磊的语气明显充满了激动，他等了一天了，就等她电话呢。这一天他一直魂不守舍，习惯地转头看那个位置，却是空荡荡的。脑子里都是她的模样，她偏着头想问题，跳着脚臭骂他，生气时鼓起的腮帮子……
　　中午时，他鬼使神差地没出去吃，按着她的嘱咐把她的午饭吃掉了，还去水房刷了她的饭盒。要知道他可从来没刷过东西，不知道要用热水，也不知道要加点洗涤剂，怎么刷也刷不净。他气馁了，看着她凸一块瘪一块的饭盒，就想扔了给她买个新的，可又怕她生气——这女人古怪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气了。他干脆拎着花饭兜带回家让他老妈刷。
　　“邱磊，你能不能去一次我家，跟我妈好好解释解释，我家没电话，我怕她着急。”
　　“没问题，我就在学校呢，马上就去。”
　　“那太好了，不用急，等你下晚自习顺便去说一声就行，她肯定以为我上晚自习了。”
　　邱磊放下电话，立刻穿上衣服：“我出去一趟。”
　　他妈伸出头：“大晚上的上哪啊。”没听到回答，门已经关上了。
　　邱磊妈回头说：“老邱你看看你儿子是不是魔怔了，今天带回来一个花饭兜让我给刷饭盒，现在又三更半夜地跑出去了。你看他是不是早恋了？”
　　邱磊父亲靠在椅子里：“早恋？咱管不着啊，孩子大了，这小子主意正着呢。”
　　邱磊妈不以为意：“不行，别是什么不好的女孩子给我儿子教坏了！我得观察观察，哪天去学校好好看看，你也留点神，家里事多操点心！”
　　邱磊父亲嘴里答应着：“好的，好的。”心里却不以为意。
　　班小花放下电话犹豫了一下，交了钱，往回走了几步又折回身，又打了一个。那个号码整日在她脑海里滚动，无比熟悉，她一键一键按下去，呼吸紧促了起来。
　　“你好，哪位？”
　　“是我，我来北京比赛了。”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息，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在哪？我找你去！”焦阳的声音带着狂喜。
　　她说了地址，就在路边等，双手插进口袋看来来往往的人。
　　半个小时好像格外漫长，她等到望穿秋水时在人群中终于看到了焦阳。还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样子，头发剪成板寸，简单的牛仔裤，纯棉外套，那么普通可是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她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昨天晚上到现在不过二十几个小时，却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天还在江边离别，今天又在北京街头相见，人生果然妙不可。
　　焦阳快步向她走来：“等很久了吧？”
　　她心里有丝丝的失落，他没有牵她的手。
　　“考得怎么样？”
　　“还行，自己觉得还不错，这段时间的练习没白练，明天上午出结果，签完协议就没事了。”一提到这个话题，他就觉得分外沉重，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来了？”
　　班小花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焦阳也很替她高兴：“好好比，咱们不见得比一中差，尤其是你，一直都是最棒的！”
　　班小花笑得灿烂：“我和苏老师一起来的，今天她本来说晚上要带我逛王府井的。”
　　焦阳朝她微笑：“我带你去逛王府井好不好？”
　　班小花点头，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从见面到现在就止不住地笑。两张面孔凑到一起，倒像是一对笑容可掬的泥阿福。
　　王府井夜里人来人往，热闹极了，来来往往的卖什么的都有。夜市长长，有各色小吃，也有两侧的小饭馆，大多装饰成明清式样，挑着红灯笼，门口摆着黑色长条木椅，看着就有股子喜庆劲。
　　人潮拥挤，焦阳一会就回头看看，生怕挤丢了班小花。班小花撇撇嘴，干嘛不干脆牵着她？念及至此，她也豁出去了，伸手去捉焦阳手臂，正在满脸通之际，却发现捉到的是别人手臂。
　　她脸更红了，急忙道歉。正点头哈腰，一只手牵住了她，挡在身后。她的额头撞到他肩膀，心怦怦直跳。
　　他们买了椰子，插了吸管来喝。她闹着要吃羊肉泡馍，焦阳蹙眉：“在北京吃什么羊肉泡馍？”却还是依着她。
　　她又要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一样据说是烤海马，小小的一枚，用竹签子插了。焦阳看着恶心，不准她吃。她又要吃炸臭豆腐，焦阳平生最讨厌臭豆腐的味道，平时见了都要绕开走，此刻见班小花吃得开心，也只好呆呆站在一旁，不敢露了厌恶之色。班小花心中好笑，趁着现在好好折磨他一下。突然又想到只怕今后再没机会折磨他了，心中一怔，突然难过起来，干脆把臭豆腐扔掉：“走，去吃糖葫芦。”
　　五月天还真的有糖葫芦——不过没冰，全是糖；又喝了酸辣汤；还买了两杯珍珠奶茶，用五颜六色的塑料管吸着喝，一点点嚼着里面的珍珠……
　　班小花觉得自己好像这辈子没这么放肆过，专挑任性的事来做。焦阳也一一由着她，微笑着看她撒娇的模样。
　　眼见班小花吃得太多，焦阳不得不制止：“就到这儿好不好，吃得太杂小心回去拉肚子，明天录影的时候丢人！”
　　班小花两腮赤红，像吃了酒一般，憨笑着地点头，灯光下明艳动人。
　　“今天玩到这儿，我送你回去，明天好好比好不好？”
　　又是重重地点头，乖得不像话，焦阳忍不住摸了摸她头发。
　　到了旅馆门口，焦阳朝她挥手。她转身往回走，突然又蹬蹬蹬跑了几步，搂住他腰：“那抱一抱好不好？”
　　眼泪突然留下来了，她心里说的是：“那不要走好不好？”


第一卷 最是少年青涩时 第五十五章 比赛开始了！
　　昨夜并没睡好，黑暗中一点点回忆他的眉眼，他的笑，辗转反侧，刚刚睡着，就被苏老师的敲门声吵醒。她一看表才4点！
　　苏老师匆匆进门，煞后不断催她：“快快，穿衣服，梳头，5点就报到了，彩排，化妆，事儿多着呢！”
　　苏老师犹豫了半天，一咬牙吐出一句：“用不用我给你梳头？”
　　噗，她没忍住，还把她当小姑娘呢！
　　换衣服的时候傻了眼，来的时候匆忙，她就一套校服，苏老师也傻眼了：“怎么昨天就忘了呢？要不你穿我的？我还带了套职业装。”
　　有总比没有强，换上一看，对镜子一看忍不住笑了。苏老师本来就刚毕业，也是年轻女孩，身材姣好，她穿上就是稍微大了点，倒也勉强，只是总有种小孩穿大人衣的感觉。
　　一阵风似的，她被苏老师拉到会场。化妆时她放心了，大赛准备了衣服的，只是造型师的意见和她极为相左，硬是给她一件鹅黄色的毛线衫，格子百褶裙，最后还嫌不够在她头上别了一只大大的苹果夹子。
　　她战战兢兢地问：“可不可以不带这个，比赛不是都穿正式点的衣服么？”
　　造型师头都没抬：“你懂什么，这样穿才青春靓丽，上镜才好看。”
　　她又不是明星大腕，没有耍大牌的权力，只好收声，看着镜子中洋娃娃般的自己，她叹口气，这也太萌了吧！回去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
　　彩排就是介绍一下比赛环节，走走位置，折腾了一通。然后就被通知下午正式比赛！
　　她开始紧张了，饭都吃不进去。造型师提醒选手：“尽量别粘在脸上，要不一会还要重画。”饭吃不下了，班小花暗骂自己没用。不就是个比赛么，你看别的学生放松的很。这么大人了还怕什么？她又想给焦阳打电话，焦阳现在在干什么呢？一想到焦阳，忍不住再次嘴角上扬。这几天笑得有点多，腮帮子都有点发酸了。而一想到协议，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他终究是要走的，不是么？
　　吃完饭，简单补补妆，一切就绪，正式开始。一轮轮来，每次五名选手，首先是自选演讲，直接给出结果，一共五名评委，三盏灯灭直接淘汰。最惨的是，淘汰了还不让人家走，得坐在底下当观众，等都结束了才能走。
　　她被分到最后一组，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前面的同学果然一个个都有过人之处，一个男生的演讲中一举一动，甚至于什么时候抬手什么时候放下显然经过了练习，演绎方式堪比美国总统选举演说。另一个女生随身背了若干种乐器，演讲中适当地加入了笛子，萨克斯风，小提琴等多种表现手法，最后还以类似咏叹调的方式结束，令她叹为观止。
　　前世的她虽然是英语老师，却从没参加过这类大赛，所以口语佳而表现力不足，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刚开始落选的原因。她的鼻尖有点冒汗了，双腿忍不住抖了起来，她害怕了，一会开口说话要是抖着说可怎么办啊？总不能跟编导说这轱辘掐了不播吧？这可是上电视，失败是小，丢脸是大。一想到丢脸，她更怕了。
　　“请55到60号选手准备。”这一句话，几乎想让她拔腿逃走，不过想想临阵脱逃是更丢脸的行为，她忍住了。机械地跟着上台，她像个，木偶似的站在旁边，腿真的有些发软了。底下全是观众，她咽了口唾沫，上电视，上电视……
　　苏老师在底下看得焦急，班小花板着一张脸，评委看了第一眼就不喜欢，这孩子一定是紧张了。她不住地打着手势，开心点，开心点。谁知班小花根本没往她那里看。
　　“Numben57。”她听到她的名字了，仓皇开了口，第一句就有些发颤。完了，她心里一急，第二句更抖了，要命的是她的脸因为紧张而抽搐了。
　　接着背了几句，她依然有点不在状态，还好没有太大的错，毕竟这篇稿子是她校内比赛时练过很多遍的。熟是熟的，只是毫无感情色彩。此时那名外籍评委首先已经忍不住按灭了第一盏灯。
　　武断！她腹诽着，我才说几句啊。她突然有点生气了，也等我说完再按么，这样多没面子！你按灭我的灯，我会叫你后悔！好胜之心忽起，她冷静了些，脑子反而更清楚了。
　　底下的评委本来听了太多选手的演讲，对她这种面无表情的方式已经厌倦，突然瞪大了双眼，台上的小姑娘如同瞬间打了鸡血一般，立刻生动起来。
　　听着有点意思啊，口音纯正，极为难得，表现力略微生涩，胜在投入，余下四名评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通过。
　　演讲完毕，灯烤得她流汗，后背尽湿，额头也冒了汗。班小花长长出了口气，老老实实站在旁边，心想总算完了。
　　第一轮比赛过后，60名选手共有36人进入到下一环节。余下直接下台到后排就坐。班小花只觉得台下一双双眼睛瞪着台上，心里都在等着上面的人出错，用以证明其实留下的也不过如此。
　　第二轮比较有意思，现场抽签分成9组，然后每个组十五分钟时间用以准备讨论，根据抽签内容准备一个三分钟之内的短剧，得分最高的两组直接晋级，反之最低的两组直接淘汰，中间5组由评委每组选出一人晋级。
　　班小花抽到了第4组，抽到的题目是误会。这一轮关涉到选手的切身利益，每个人都要争取多表现自己。他们这一组是三女一男，其中一个高个的女生先开了口：“时间紧迫，我说一个故事，大家按照我说的来。我在马路边丢了一百块钱，然后你，”她看了看胸前的名牌，“班小花你捡到了，就在这里等我。我却以为丢在了咖啡馆里，回到那里找。张婷你是女服务生，我问你是否捡到，你说没有，并且态度不是很好，我们大吵一架，最后经理宋子文来调节，结果没忍住也加入了战团。”
　　班小花忍不住问：“那我呢？”
　　徐露看了她一眼：“对了，你最后过来找我，把钱还给了我。”显然是临时加上的。
　　班小花皱起眉：“我觉得这个故事没什么新意，冲突不太大，也不幽默，我们还是再想一个吧。”
　　徐露的声音尖锐起来了：“现在是teamwonk，你是不是嫌自己戏份太少不满啊，时间有限我没有时间和你理论，现在举手表决，谁能有更好的故事举手。”
　　一时间另外两人互相看看，一时谁都没说话，徐露立刻说：“好，通过，下面我们赶快商量一下台词部分。”
　　班小花苦笑了一下：算了，既然大家都同意，她也就不做那个固执的人了。
　　十五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立刻有工作人员把他们分开，戴上耳机，不许再讨论。然后一组组上台表演。这次她反倒轻松了，能演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好了。
　　前面几组都很快演完，她还不知道分数也不知道表现得怎么样，很快轮到他们组准备了。徐露第一个冲上台，自说自演了足有半分钟，另外三人有点愣了，可又偏偏没到他们出场，没法打断她。
　　徐露终于故意把钱丢在地上，班小花上前刚刚捡起钱要说话时，那边徐露已经走到评委面前：“哦，我一定是丢在刚才这间咖啡馆里了。”
　　张婷很快上前接了戏，毕竟只有三分钟的时间，班小花被晾在舞台一边，一句话都说不出。这边徐露和张婷吵得不亦乐乎，她把那个骄横无礼的角色演得淋漓尽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过去了两分钟，至此班小花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呢。
　　眼看着那边的戏演个没完，宋子文也急了，频频朝她们两个看过去，只是那面唇枪舌战没完没了，他根本插不进去话。班小花急坏了，这孩子也太老实了，等她们说完，三分钟都不够！直接插进去算了。可宋子文没说话她也没办法说，更没法子提醒宋子文。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这样的结果就是，如果这个节目不能进入前两名，她和宋子文将会被直接淘汰！她心一横，不管宋子文了，直接冲了上去：“女士，我捡到了您的钱。对不起，我内心挣扎了一阵子……”她一口气说子一串，甚至连哈姆雷特中的内心独白都加了进去，三分钟时间整好随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到了。她松了口气，又替宋子文遗憾起来，一句话都没说呢！
　　评委打分了，他们一排站好，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外籍评委给了0分！四个人的心都沉下去了。
　　他解释得很清楚：“你们的表演是目前我所见过最差的，每个选手实力都很强，但是凑到一起效果却很差。互相抢话，甚至有一名选手没有任何角色设定和对白，完全没有理解这个环节的意义。”
　　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直接全组淘汰了，张婷已经开始忍不住哭泣。徐露也慌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立刻不服了，她涨红了脸用英语说：“可是我觉得我表现得很好，为什么淘汰我？”
　　主持人适时地接过话头：“我们也相信，在场的每一位同学表现得都非常好。只是比赛是有竞争的，我们只能遗憾地暂别舞台了，不过相信经过这次比赛，各位同学以后的路会走得更好！”
　　四个人垂头丧气地下了台，从后台绕出去，按着要求坐在了观众席的后面。班小花坐下了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淘汰打道回府了？重重的失落感随之而来。她看看周围全是一张张沮丧至极的脸。
　　苏老师回头向她竖起大拇指以示安每，她勉强挤出了个笑脸，败也不能败得太难看不是？无所事事，她干脆开始看台上的表演，看了一会刚刚的心浮气躁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的确是技不如人。虽然比这些孩子多活了几年，但是她毕竟是个凡人，要学习的地方还是很多啊！
　　台上的各组表现得极为出色，选材都很新颖，团队之间相互配合默契，每个人的表现都恰如其分，时不时有幽默的段子让底下观众会心一笑，确实是好太多了！
　　徐露压低声音对张婷说：“刚才那女孩he、she都口误了，时态也不对居然还得了这么高分！这里头肯定有黑幕。”说完就狠狠瞪了一眼宋子文，敢情是全把账算到他头上了。
　　宋子文全当没看见，一直看着台上，聚精会神。
　　班小花暗自摇头，徐露还是看不到自己的问题，这样的失败可就全无意义了。
　　9组表演完毕，十三名选手胜出，一张张少年面孔意气风发，期待着明天争夺冠军，而台下提前结束比赛的选手则灰心丧气，就连掌声里多少都带有点酸溜溜的意思。徐露压根连手都没动，满脸地不屑，而张婷则无精打采随便跟着鼓了几下应景。宋子文倒是看得认真，鼓得极为热烈。
　　这男孩子不错，有涵养又虚心，就是太老实了，将来一定会有不错的发展，班小花暗暗想。
　　结束了，班小花换完衣服，心中大叫解放，中午的盒饭怎么吃，现在后悔至极，这一生也不知再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来吃央视的盒饭？现在肚子饿得要命，连头象都吃得下去！
　　刚要往外走，宋子文追了上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班小花，刚才也没说上几句话，我觉得你表现得其实很好的，就是让我给拖累了。”班小花赶紧说：“没有没有，其实我觉得刚才我们的做法对你特别不公平，跟你说声对不起。”
　　宋子文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能把你QQ号给我么？以后可以联系一下。”
　　班小花是不怎么上网的，也没有QQ，只好抱歉地笑笑：“我没有QQ号，要不把你的给我好了。”
　　宋子文刚要说什么，苏老师已经走了出来。他只好笑了笑：“有机会再见。”转身走了。
　　苏老师一出来就鼓励她：“小花你表现得太好了，绝对无可挑剔，要不是你们组里配合得不好，一定能进入复赛的！”
　　班小花说：“我倒是没事，就当过来玩玩了，明天正好多了天假，可以四处逛逛了。况且这次学了不少东西，比赛这个东西，重要的不是你口语多好，而是临场应变能力，心态以及个人素质，总之这些没白来，让我明白了很多东西！”
　　苏老师很意外，没想到班小花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席话，她很是感动，这孩子太聪明了。
　　班小花接着说：“我就是挺不好意思的，让老师特意请了两天假，结果比到一半就结束了。这阵子学校里工作也多……”
　　苏老师有些感动了，这孩子不光聪明还这么善解人意，她连忙说：“没事没事，我是你的指导教师，这次和你一起来北京，理所应当，再说我正好过来看看老同学，难得有个一天假期。对了，明天我带你逛逛吧。”
　　班小花赶紧说：“不用了，就一天时间，老师你和同学好好聚聚吧，正好焦阳在这考试，我去找他玩去。”
　　苏老师点头：“这样也好，今晚我请你吃饭，当给你庆功，你把焦阳也叫上。”
　　晚上，苏老师请他们吃了东来顺涮羊肉，果然名不虚传。羊肉鲜美可口，薄如纸张一般，吃到嘴里如同像化了一样。
　　调料也和别家不同，依据个人口味自行调配，香得不得了。
　　苏老师问了问焦阳考得怎么样，焦阳说一切挺顺利的。苏老师又问签约的事，焦阳望进了班小花的眼里：“我没签，和父母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以后会有更好的机会。”
　　焦阳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像炸雷一般在班小花耳边响起。班小花只觉得心潮涌动手一抖，筷子掉到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焦阳。
　　他不走了！他不走了！班小花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焦阳也带着笑意看着她，她连忙低头去桌子底下捡筷子，顺便狠狠掐了他一把，好小子，连她都瞒！
　　焦阳眉毛挑了挑忍了这一记，他也是临到签约才变了主意，不然何必折腾这一趟。一是这次才看到一些具体细节和他原来想得不太一样，二是这几天他的心境的确起了波澜。
　　焦阳父母本来就希望他一直念下去，本科毕业后要求工作几年这件事他们也有所迟疑。焦阳本身成绩好，家境也算不错，将来申请出国的机会还有，所以他们也尊重了焦阳的选择。
　　班小花再从桌子底下上来整个人都变了，顿时活泼了不少，话也多了，唧唧喳喳像只小麻雀。苏老师笑了，毕竟还是孩子，玩一会就把比赛的事给忘了。
　　“苏楠？真的是你，你怎么来北京了？”一个穿风衣的男子从他们前面走过，又折了回来，眼里闪动着激动神色。
　　苏老师略有些尴尬，急忙站起身：“我带学生过来参赛。”
　　班小花细细一看两人表情，一看便知是有过往的，没想到还有意外好戏看，她推了推焦阳。
　　谁知焦阳完全没反应，她又推了他一下，焦阳干脆大声说：“就话就说，推我干什么？”
　　班小花立刻石化，恨不得当场把此人用擀面杖挤成一张薄片，然后切成片下锅里煮煮，看他还是不是这样迟钝？
　　男人看了看后面的两个学生说：“这样，你们先吃，我先不打扰了，你明天不走吧，我明天来找你。”
　　苏老师脸色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不用了吧，我明天要陪学生逛逛的。”
　　班小花立刻大声说：“我不用苏老师陪，明天我和焦阳约好了逛什刹海，是不是焦阳？”
　　这次焦阳倒是很配合地点点头。
　　男人点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给你打电话。”临走还冲班小花和焦阳摆了摆手。
　　接下来的饭，苏老师吃得有点心不在焉，班小花不得不提醒她：“地瓜是刚下进去的，还没熟呢。”
　　苏老师哦了一声，放下这片又夹起另一片地瓜。
　　吃完了饭，苏老师去结账的时候被告之早就结完了。班小花立刻后悔了，早知道不用苏老师花钱她就多吃点了。这男人长得不错又有绅士风度，是个不错的选择呀。
　　回旅店的路上，苏老师一路上总有些恍惚。班小花越发确定两人一定有些过往。苏老师大学刚毕业一年，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班小花暗自好笑，感情这东西任谁碰上了都傻兮兮的。一想起明天和焦阳的约会，她就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最最重要的是，他不去新加坡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要真正的开始了？明天他会不会向她表白？一想到这她也呼吸紧促了。
　　师生两人均若有所思，各怀心事道了晚安。


第一卷 最是少年青涩时 第五十六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二天一大早，班小花就起来了，梳洗打扮一番，对着镜子一照，镜子里的她两腮粉嫩，笑容清新，虽然没什么也没擦，不过年轻就是最好的化妆品。
　　小花想起今天的约会，精神便为之一振。临走前，去了隔壁苏老师房间和她说一声。
　　苏老师正在发呆，看她进来就笑了笑。只见苏老师今天特意打扮一番，细看还画了个淡妆。班小花不动声色，心里暗笑——这两人有门。
　　苏老师见班小花盯着她看，有点不好意思了，叮嘱她：“路上小心！”
　　“知道啦，苏老师今天玩开心点啊！”苏老师一听这话，脸上又有些淡淡的红晕，像个怀春少女。
　　她和焦阳约在了恭王府门口，她先去了超市，买了些三明治，牛奶，饼干之类的零食，装在书包里，女生嘛，就得有点温柔贤惠的样子。
　　到了恭王府，焦阳一早在那等着了，穿了一件白色的耐克帽服，一脸清爽，一看就是学生模样。班小花的心里花朵盛开，在这个年龄她从未尝试与异性约会。就像那句话说的“我想早恋，可是已经晚了”。重来一次，她可以弥补这段遗憾了么？
　　焦阳一把接过她的双肩包，背在身后，说了声：“挺沉啊，装了什么？”
　　班小花笑：“买了点吃的喝的，不用你背，男生背女生包怪怪的。”
　　焦阳扯住她伸向书包的手，握在掌心里：“你是我女朋友，男生给女朋友背包是天经地义的。”
　　他就这么说出了女朋友三个字！班小，花又惊又喜，又有点失落，没有表白么？就这么在一起了？
　　“谁是你女朋友？”
　　焦阳一脸认真：“都牵手了，还不是我女朋友？我牵了你手，要负责的。”
　　班小花心中荡漾着甜蜜，多好的焦阳，认真，踏实，纯真，牵了她的手就要对她负责了，这也是只有这个年纪才会说出的话吧？从前他们怎么在一起的来着？对了，相亲见面之后也不讨厌对方，就继续约会下去，约会了一阵子好像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情侣，怎么过渡的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大约也是没有表达。不行，她今天一定要逼迫他说出来。
　　“只是负责而已么？那你喜不喜欢我？”
　　焦阳看了看她，眼神亮的像星星：“我喜欢班小花，我要大喊三声！”然后就真的大喊了起来。
　　班小花匆忙拉住他，前前后后的人都在看他们两个，她拉着他拔腿就跑，猎猎风里，跑得兵荒马乱，发辫飞散。跑到附近的一个胡同里，才停住。她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焦阳么？
　　“你还真喊啊？”
　　焦阳一脸认真：“怕什么，感觉上来了，谁也挡不住。够不够？要不要我再喊三声？”
　　“够了，够了。”
　　恋爱初期，牵手是最美妙不过的事情，像是第一口蛋糕的滋味，软糯甜美，两人毕竟还是有些紧张，一会手里就汗津津的。
　　焦阳突然站住了，一脸严肃：“等会。”然后把手抽了出来。
　　班小花心里咯噔一下，焦阳接着说：“晾会。”
　　然后又握在了一起。
　　班小花扑哧笑了出来，这个焦阳总是这么冷幽默。
　　“我们去哪？”
　　班小花想了一想：“我们租自行车胡同游好不好？”
　　“哪里去找租自行车的地方？”
　　“看我的。”班小花转身进了胡同里的一家食杂店，一会搬出一辆自行车：“一下午十块，押金一百块。就是破了点，他们家自己上班骑的。”
　　焦阳站在那里脸色尴尬。
　　班小花笑意盈盈：“怎么啦？我太能干啦？”
　　焦阳挠了挠头：“我不会骑自行车……”
　　班小花绝倒：“好吧，我带你。可是我不会带人，我先骑，然后你跑过来跳上去。”
　　班小花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骑着自行车，她坐在前面的横梁上，妈妈也是这样跟在后头小碎步地跑，然后噌地一下坐到后座上，班小花突然泪盈于睫。
　　焦阳同学要是知道班小花此刻因为他想起了她妈妈只怕也会泪盈于睫。
　　他们在路边抄了一个简易地图，制定了大致的方向，绕什刹海一周，途径银锭桥，钟鼓楼，烟袋斜街，宋庆龄故居等。
　　路上走走停停，班小花像司令指挥：“等一下，停！”焦阳就只好一扭身子从后座跳下来。
　　“我要买这个糖老鼠，我们两个都属鼠。我们要两只糖鼠，要吹得胖胖的。”
　　吹糖师傅捏好了，立刻吹出两只老鼠来，班小花大喜：“这叫硕鼠，‘硕鼠硕鼠，勿食我黍’的硕鼠！”她将木棍插在车筐的窟窿上。“好了，现在我们出发！”她突然上了车，骑出老远，把焦阳落在后面，不厚道地回头看他背着书包一路狂奔。
　　焦阳一个大男生侧坐在班小花的车子后面，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他盯着她的背影看，遇到上坡时她弓着腰，瘦弱却一副生猛有力的样子，焦阳笑了。班小花总是那么生机勃勃啊！
　　所以偶像剧都是不可靠的，明明应该是男孩骑着自行车，梳着两条辫子的女孩子一脸娇羞地坐在后面，穿过一片片花海，女孩终于将双手环在男孩腰际，脸像红红的苹果。现实则是，班小花如##一般生猛地往前骑，焦阳一脸别扭地坐在后面，像个害羞的小媳妇。路上有小青年相对而过时故意吹了口哨，班小花一一回瞪回去，毫不留情。
　　计划是美好的，可是由于有了班小花这个路痴，很快他们就不明方向了。班小花突然转头问：“找路是不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焦阳点头：“相当严肃。”
　　班小花哈哈大笑，险些脱了车把。还是那个焦阳啊！
　　焦阳越发糊涂：“找路这么严肃的事你笑什么。”
　　班小花的车子差点撞到路边的垃圾桶。
　　最终还是骑到哪算哪。好在北京这座有故事的城市总能给你惊喜。胡同里随便一拐就有个好听的名字，随便看看就能看见四合院里洒下的阳光。任意走走就看见一口古井，旁边还特意标示此口古井出自康熙年间。
　　他们转到一个院子口，里面楼台掩映，绿草青葱，却空无一人。好像是个曾经的王爷府，如今已然废弃了。
　　班小花把车子停下：“进去看看？”
　　焦阳犹豫：“不好吧，万一被发现了？”
　　班小花已经把车子靠着墙停好，开始跃跃欲试了。焦阳也只好跟了进来。
　　这里真的是一个世外桃源，不同于恭王府的游人如织，这里格外空寂。
　　亭台楼阁已残旧，朱漆点点剥落，却仍然显示出曾经的华丽。他们屏气凝神，彷佛闯入了一个被时间遗弃的地方。
　　“喵呜”一只白猫伏在草丛里叫。班小花招招手，它居然大摇大摆地走到班小花面前，两只碧蓝的眼睛盯着她看，丝毫不怕人。虽然是只野猫，却通体雪白，简直比家养的猫还干净几分。
　　班小花蹲下身，口中喃喃：“这却奇了，哪里来的这白猫，难不成是从前某位主子留下的宠物？人去楼空，这白猫却世世代代留下来，看守这庭院？”
　　焦阳笑了：“你们这些女生啊，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可以直接去写小说了。”
　　班小花侧过头：“我若写小说，你会不会看？”
　　焦阳一脸愁苦：“你说明明我的欣赏水平已经远远超越了你写的东西，就像现在重学小学课本是不是一种折磨？”
　　班小花却生出个念头，将来若是写了小说一定要叫焦阳分角色有感情朗读才好。她自焦阳背后书包里掏出一只火腿肠，录了皮，喂给小猫吃。
　　小猫喜得喵呜喵呜叫，却先不吃，唤了几声，几只小小白猫窜出，上前吃了起来，等小小猫吃完，猫妈妈才吃了一点所剩无几的火腿肠。
　　班小花感叹，动物母子亲情不亚于人类！她连忙又掰了一根喂给猫妈妈。
　　猫儿们吃饱，凝视两人，似是感谢，而后窜进草丛，不见踪影。像是做了场梦，班小花回头问焦阳：“你说它们某天会不会来报恩？”
　　焦阳给她一记爆栗：“无可救药。”
　　两人在走廊里坐了，话题突然中止，四周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班小花的脸渐渐红了，此处无人，风景大好，焦阳会不会趁机吻她？
　　焦阳渐渐俯下身，眼神深邃起来，声音里像是有种魔力：“别动。”
　　班小花一颗心脏似要跃出，随着焦阳渐渐俯低，她闭上了双眼。
　　“你头发上有个虫子。”焦阳的声音残酷地响起。
　　班小花的脸瞬间沸腾了，尖叫一声，一跃而起：“哪呢，哪呢？”
　　“钻进你衣服里了。”
　　班小花的声音凄厉无比：“哪呢？”
　　焦阳哈哈大笑：“早被我拿出来了，虫子而已，吓得你脸色苍白，眼睛闭得死死的，真是胆小鬼。”
　　班小花神色好不尴尬。
　　风轻轻吹过，带着青草的独特芳香，古木繁花，亭台楼榭，午后的阳光碎金一般自走廊上方透过，这里处处都有被时光雕琢过的痕迹。身处此地，整个人像是进入了一个似梦似幻的世界，清代余韵袅袅，彷佛随时都可能从暗处走出一位清装贵妇。
　　焦阳的眼睛闪亮得像星星的碎片。他真是好看！不像王梓那样像漫画里走出的俊美少年，可就是干干净净的好看，班小花舔了舔有些脱皮的嘴。
　　睫毛长长，鼻粱高挺，还有弧度好看的嘴……班小花咽了一口吐沫。中了蛊般，想碰一碰那张好看的嘴。
　　可恨的是焦阳一点反应也无，连抱一抱的意思也没有，两人独处越发老成持重起来。难道是她魅力全无？她的眼神再次飘过，他的唇看起来很柔软呢。
　　她什么样不管了，今天一定要亲到焦阳！什么矜持，见鬼去吧！本来这个时候她婚都结了，焦阳早该是她的人了！班小花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抢上，不由分说地印了上去。
　　然后则是一记惨叫。班小花嘴角流血，眼神哀怨无比。
　　焦阳大惊失色：“你没事吧。”
　　班小花用手狠狠抹过嘴上鲜血，咧开嘴勉强一笑，难看得要命：“没事，是我孟浪了——”再说不下去了，面孔烧红至沸腾。
　　焦阳的牙套划破了班小花的嘴……
　　命运总是这么曲折离奇，命运总是颠沛流离……
　　班小花背过身子，假装收拾书包，内心已经接近崩溃：我居然要强吻焦阳！我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内心孤独，欲求不满的中年妇女。
　　一双强健的手臂扳过她肩头，面带焦急：“让我看看，对不起，对不起。”
　　轻轻地伸出手，拂过她嘴角，一阵酥麻涌上班小花心头。不带的——不带这么勾引我这个欲求不满的中年妇女的——
　　焦阳拿出一张面巾纸，用矿泉水浸湿帮她擦干，温柔地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她的心不知不觉地像夏日里的冰激凌一般化成一滩。
　　“对不起，小花，我还没准备好。”
　　班小花随即哭了，这不是狗血苦情片里女主对男主说的话么？怎么反过来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一声巨吼吓了二人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坏了，一定是管理人员。
　　果不其然一名保安快步抢上，滔滔不绝起来：“哪个学校的？不知道这里是文物保护单位么？门口不写着闲人免进么？你们这得罚款知不知道……”
　　班小花乖乖地跟着往大门走，一面赔礼道歉：“对不起，我们是误进的，进来时候也没看见人管。您看都是学生，罚款就算了吧。”
　　保安不依不饶：“那能行么，门口写了闲人免进，违者罚款，得按规矩来。”
　　班小花走到江口，猛然拉了焦阳一把，就往外跑。焦阳立刻明白过来，跟着她往外冲。出了门，上了自行车飞快地逃跑，蹬了一会儿，后面车座轻轻一动，焦阳稳稳上来，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班小花越蹬越快，不敢回头便吩咐焦阳：“回头看看那保安跟上来没？”
　　焦阳笑道：“他呀，胖得跑不动了，跟了两步就放弃了。”
　　两人笑得张扬，两个平日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心中竟然还有股干了坏事之后的酣畅。
　　自行车拐一拐，就到了胡同里一间小吃铺。带的饼干面包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两人相视一笑，下了车子。
　　小吃铺虽小，但具有正宗的北京气息，满口京腔的老板娘热情招待，两人叫了豆汁，焦圈，驴打滚等小吃。
　　早听说豆汁一般人喝不惯，可就是不知道怎么个不惯法儿，亲自一试，差点吐了出来。一股子绀水味！两人面面相觑，一心只想倒掉，又觉得浪费。焦阳故意激她：“小花，你要是一碗都能喝进去，我一会请你喝星巴克。”
　　班小花二话不说，拧着眉头，举起碗就往嘴里灌，灌到最后焦阳连声说：“你别喝了，我请你喝星巴克还不行么？”
　　班小花一扬脖，把剩下的通通喝干，这才嫣然一笑：“怎么样，心服口服吧。”
　　焦阳连连感叹：“你这人真倔，牛脾气一犯俨然就是拼命三妹的架势，下次我可不激你了。”
　　班小花呵呵笑：“怕了吧。”
　　焦阳凝视她：“我就喜欢你这股子爽朗劲儿，做事磊落坦白，和你在一起很轻松。”
　　班小花突然神色黯淡了一下，她不是没有秘密瞒着焦阳的。只是她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有些秘密压在她身上，几乎喘不过来气。
　　“我其实是有事瞒着你的——”，她艰难地开口了：“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焦阳微笑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你觉得现在不是时候的话，等哪天你想说了再讲给我听。”
　　班小花心里突然一宽，她对焦阳有种特殊的信任，有焦阳在她就觉得心安。她突然轻松了：“我的父母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她讲了和秦家的过往，甚至讲了许静的危险。焦阳开始听了眼中闪着柔光，听到后来表情渐渐严肃：“小花，我觉得你应该和你生父聊一聊。”
　　小花一口否定：“这只是我的怀疑而已，万一我是错的，岂不是扰乱了人家家庭？再说，这样感觉像是去告状，我不喜欢这样。还有，只要我少和他们家人联系，许静不找我麻烦就好。就算是她找我麻烦，我就怕了她不成？”
　　焦阳望着她：“你有没有发现你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其实你是怕的。”
　　像大太阳底下一切秘密荡然无存，焦阳一下子说出了她心底的秘密，尽管不愿承认，她的确有些担心。
　　焦阳接着循循善诱：“我就问你一句话，万一不是你的猜测呢？”
　　班小花哑口无言。
　　焦阳继续：“你不想说是因为你和他关系生疏，再加上你以为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其实有时候寻求帮助并不可耻，放不下架子也许会让事情更糟。我劝你别想太多，有些事自己自己扛着太累。”
　　焦阳一语中的，班小花突然觉得有些事的确需要和你信任的人分享。焦阳的话产生了作用，看来回去她要重新考虑一些事了。
　　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度过了，既有浪漫回忆，也有秘密倾诉后的如释重负，恋爱原来如此美好。
　　后来班小花回去上网的时候查到了那个“世外桃源”的名字，辅仁大学旧址，原来是涛贝勒府，号称是全北京最美丽的后花园，人说大北京小地方，这里就是那所谓的小地方了。她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因为在这里，春光慵懒的午后，她曾企图强吻焦阳。


第一卷 最是少年青涩时 第五十七章 缺根筋的男同胞们
　　一切结束，焦阳没答约成功，班小花中途淘汰，两个失败者在北京胡同一日游后，各自返回香城。
　　焦阳坐他父母订的机票，班小花和苏老师坐火车。苏老师自从约会归来明显不对，经常望着窗外无缘无故地发笑。班小花暗自猜测，这两人也许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这样她这次考试也算没白来，至少成了一对——呃，两对。
　　下了火车，班小花马上就回了家，她不告而别，小花妈还不知会如何气愤呢。说起来她也有点气，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和她说一声呢？错过这个机会，不光苏老师和学校没法解释，只怕是她再也见不到焦阳了。
　　她没问过焦阳，却总是觉得焦阳的留下绝对和她的北京之行有些关系，她不敢去猜测这之间有多大的联系，女人的直觉却告诉她，焦阳是为了她留下的！
　　可是小花妈居然没和她商量，就瞒了下去。一想到这儿，她就有点不快。
　　“回来啦？”小花妈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哦。”
　　“比得怎么样啊？”意外地小花妈脸上竟然带了点讨好的意思。
　　她心里顿时柔软了起来，小花妈的教育方法本来就有些问题，这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又何必怨她呢。
　　“恩，没进决赛，得了个优秀奖，不过出去一趟倒是见识了不少。”
　　小花妈见她态度和缓了，也没那么紧绷了：“那就好，多出去看看，见识见识，别跟妈似的，啥都不懂。这次妈不该瞒着你，后来想想险些误了大事。学校派你去，你没去，这要是得罪了学校，还有你们英语老师，以后给你小鞋穿可咋办？”
　　班小花哑然失笑原来这么个误大事啊，不过她也想开了，坦诚地说：“妈，以后有事咱们都商量着来，上次我不该晚上出去吃饭，还喝了酒，让你担心了。这次事出突然，急急去了，也没打个招呼，今后，咱们娘俩都不瞒着，行么？”
　　小花妈眉头舒展开了：“行，咋不行。”
　　班级里对小花这次比赛则是极为轰动。第二天一上学就立刻围了一群人：“小花讲讲，看见曹颖没？”
　　小花点头：“曹颖没看见，看见王小丫了。”
　　“真的呀，快说说好看不？”
　　班小花笑了：“嗨，谁也没看见，比了一半就打道回府了。”
　　林潇潇看着围着班小花的一群人，心中不忿，冷冷抛了一句：“中途被淘汰的，得意个什么？”
　　班小花尚未开口，宋亚妮已经瞪了过去：“我看中途淘汰也比一开始就落选的强！”
　　林潇潇突然咬住下唇，脸色苍白起来。谁都知道校内比赛时林潇潇是第五名，压根就没有进京的资格。
　　“屋里乌烟瘴气的，闷死了，苏伊，刘颖咱们走！”公主带着她们两个丫头转身出门，心情差到极点。
　　宋亚妮快人快语：“小花不理她，她纯粹是嫉妒。”
　　班小花倒没生气，林潇潇只是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容不得别人比她好而已。
　　邱磊怕林潇潇的讽刺勾起班小花的挫败感，赶紧说：“不是还得了奖么？优秀奖就是最好最优秀的意思，比一等奖好多了！对了，小花，哪天电视播啊？”
　　班小花一想起自己的“卡哇伊”造型连忙摆手：“别看了，千万别看了。”
　　谁知到了一星期后班小花还是难逃一劫，下午自习课，邱磊突然站到了讲台上：“打扰同学们一下，咱们班的班小花同学去北京参赛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还得了个优秀奖。大家想不想看看班小花同学是怎么表现的？”
　　底下人正无聊，一听有热闹看，纷纷起哄：“好哇，邱少快给我看看吧。”
　　“哎邱少你不是家属么，没跟着去啊？”
　　自从上次联欢会走完鹊桥之后，一帮无聊男生就把班小花和邱磊看成一对，有事没事总打趣一下。这话平时说说不要紧，现在有焦阳了，班小花立刻神色紧张，向他望去。焦阳转头冲他一笑，显然并不在意。
　　她放下心来，当初他们商量好，毕竟所谓的早恋还是学校的严打对象，所以这个秘密还是瞒下来的好。
　　邱磊打开了班级前面的电视：“还有五分钟播出，大家稍微等一下，导播，进段广告！”
　　班小花坐不住了，走到前面，低声和邱磊商量：“这是自习课呢，不让开电视的，宋老师看见这又是件公案。”
　　邱磊说：”怕她干什么？我就看了，再说这是好事，你这可是给咱们班争光了。”
　　班小花眼神里带了恳求：“我这比赛失利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看就算了吧。”
　　两人在前面这么一商量，底下的男生越发挤眉弄眼起来了。
　　“哎我说邱少，有啥事你们回家商量呗，别挡着我们看电视呀。”
　　“就是，什么冰箱里的肉该拿出来化化了，放学谁买菜谁做饭这些事还是背着点我们这些祖国花朵吧。”
　　班小花脸有些红了，这群男生没一个好东西。
　　说来她也有点同情宋老师，大概是全校缺一根筋的男生都到了他们班。以邱磊为首，干出的经典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这群男生最喜欢起哄，甚至连老师都不放过。他们班教生物的林老师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比苏老师还要看着娇小一点，平时细声细气的也喜欢和学生说说笑笑，于是生物老师就成了他们的重点打击对象。
　　林老师年轻，喜欢换不同的衣服，一连两个星期没有一套衣服重样的。班里那群男生一看就笑，不喊老师喊美女：“美女今天又去相亲啊？”
　　林老师倒也不生气，细声细语地回答：“是啊，你怎么那么聪明！”
　　有段时间里班级盛行养兔子，邱磊居然也养子一只，不敢放在家，天天放在教室后面空桌子后面藏着。宋老师不明所以，天天正讲着课就顿一下：“咱们班是不是该大扫除了？我怎么总闻到一股怪味呢？”
　　底下人心知肚明，捂着嘴笑。
　　结果有一次生物课兔子跑出来了，全班沸腾了。
　　邱磊一个箭步上前：“关门，找兔子！”
　　就真的全班低头开始找兔子了……
　　林老师在上面急了：“你们下课再找吧，我这儿正上课呢。”
　　邱磊赶紧说：“老师，这可使不得啊，一会兔子跑了。再说你这不是生物课么，正好当社会实践了。”
　　林老师最后没辙了，也跟着找了起来。
　　兔子最后还是被提着两只耳朵揪了出来。
　　林老师赶紧说：“这兔子耳朵不能提啊。这里的神经血管很脆，弱，你们这样它将来会耳朵会下垂的，还容易生病。”
　　后来没几天，兔子还是不见了，据说叫宋老师给没收了。为此邱磊常常恨恨地：“八成是叫她回家炖肉喂给她胖儿子了，小心哪天他儿子长出兔子耳朵来！倒时候我天天揪，把他揪成耷拉耳朵！”
　　林老师对这帮男生也是很无语的。有一次晚课，他们捧了个盒子出来给林老师看，一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只只被他们画的乱七八糟的小鸡，挤在一起轻轻地叫。
　　男生们还偏偏不依不饶：“你不是生物老师么，快看看，这小鸡还能不能活啊？”
　　邱磊自然是这群男生里的混世魔王，有一次竟然还组织了一场骑三轮车比赛，上街雇了两辆三轮车，让车夫坐在后面，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在前面比赛骑……
　　自从对班小花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后，邱磊这些行为已然收敛了不少。此刻他听见底下的人拿他们两个打趣，不禁暗自高兴。
　　班小花看情况愈演愈烈也有些害羞了，转身回到座位，双腮染红。
　　比赛开始了，连教皇王梓都爬了起来：“同桌，你有没有找我姐啊？”
　　班小花一阵好笑：“我上哪找你姐啊，”
　　王梓推推她：“嘘，开始了。”
　　班小花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她穿着那身黄黄红红的衣服站在台上，镜头还特意给了一个头上大大苹果卡子的特写。
　　班里“嗷”地一声。有男生嬉皮笑脸：“班花儿，哪淘来的这套衣服啊？太霸气了！”
　　班小花也跟着红着脸笑：“造型师给我的。”
　　轮到她发言，外籍评委按灭了灯。邱磊在前面比比划划：“就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凭什么给按灭了？以后咱们也办汉语大赛，看哪个金发碧眼的吐字不清，立刻撵下台，回去重新培训！你看这说得多好哇，我一句都听不懂的。”
　　林潇潇冷笑：“你听不懂就算好么？这是自习课，我还要学习的，快把电视关了！”
　　邱磊来了少爷脾气：“不关，你愿意学习就出去学习去！”
　　哪里有人和林潇潇这么说过话，林潇潇脸立刻白了，腾地站了起来，瞪着邱磊。
　　邱磊也不肯相让：“什么事都得围着你转啊，你是公主啊？”
　　林潇潇顿时眼里泪珠滚动，忍不住淌了下来。
　　原野不干了，立刻站起来：“邱磊你过分了啊，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
　　邱磊扬着脖，一脸倔强：“谁让她先找事的？”
　　原野已经走到前面：“快点的，赔礼道歉！”
　　班里的情形顿时紧张了，眼看着两个男生就要大打出手。
　　班小花急了，急忙上前，先抬手把电视关了。再拉着林潇潇坐下：“邱磊他就那样，你别跟他生气。”
　　邱磊听了这话顿时黑了脸，一甩手干脆跑了出去。
　　班级教室的门剧烈震了一下，然后被狠狠摔上了。
　　焦阳说了句：“班小花你快去看看。”
　　班小花立刻冲出门去，心里急得要命。邱磊这孩子，平时就比较情绪化，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心里又悔得不得了，邱磊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他呢？
　　跑出了几步，她就放了心，邱磊刚才跑出去跨了升旗台，正好被路过的李校长捉到。
　　李校长皱了眉头：“邱磊啊，怎么又是你。你妈前几天刚给我打了电话问你在学校的情况。现在不是上课时间么？你往哪去？”
　　邱磊立刻态度极好：“报告校长，现在是自习时间，我去买瓶水。”
　　“学校不是有水房么？”
　　邱磊赶紧说：“口渴了，想买瓶饮料。”
　　“那谁让你跨升旗台了？你知不知道升旗台是多么神圣的地方，再着急也不能从这上面过啊……”
　　邱磊赶紧承认错误以防李校长说出更多的话：“校长，我错了，我对不起革命先辈。”
　　李校长叹了口气：“好吧，这次就算了，罚你在升旗台底下站二十分钟，一会交一篇检讨书来我办公室。”
　　邱磊一阵怪叫，这还叫算了？
　　“怎么，你有意见？”
　　邱磊连忙说：“不敢不敢，放学前一定交到您办公室。”
　　李校长夹着皮包姗姗上楼，临走不忘留下一句：“老老实实在这站二十分钟，一分钟也不许少，我会在办公室盯着你的。”
　　邱磊哀叹一声，站到旗杆旁边，笔直得像株小杨树。
　　班小花心里乐了，校长这样一来，倒是省得她追邱磊了。她走上前去，邱磊立刻把脸转了过去：“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班小花大大方方地道歉：“邱磊我错了，别生气了。”
　　邱磊一听道歉，气已然消了大半，依然有点不忿：“我这不是为了帮你，你怎么反倒帮起林潇潇说话了？”
　　班小花看他脸色变好，心里轻松了一点：“我当时只是为了劝她，口不择言，的确不对。邱磊你对我好，我心里都明白的。我只是不想任何人不高兴，要是你不高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邱磊心中一暖，而后又黯淡了几分，他心里说：不，我对你的好你不明白的。然后强笑道：“班小花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坏东西，罚你在这陪我站。”
　　“遵命！”
　　楼上李校长探出头看看邱磊这坏小子老实站了没有，突然却看见了旁边多了个女孩子陪着他站。仔细一看，不就是他们班的班小花么，前几夭去北京参赛的那个。她有点迟疑了，想起邱磊母亲的电话。
　　“李姐啊，我家邱磊最近不太对劲，我看那苗头好像早恋了。你没事帮我观察观察啊。”
　　李校长眉头拧在一起，茶杯放下拨出了一个电话。
　　放学后，班小花给焦阳发了个短信：一会晚自习前一起吃饭吧。
　　焦阳没回复，直接转过身做出了个OK的手势。于是放学后一前一后，心照不宣地从后门走出，进了一家小馆子。
　　这家馆子实惠干净，学生都爱来吃，扬州炒饭，孜然牛肉炒面加一份紫菜蛋花汤一共才十二块钱。
　　班小花直接开口说：“我和邱磊没什么，都是那帮男生起哄闹着玩的。”
　　焦阳关注于眼前的蛋花汤，毫不在意的模样：“我知道。”
　　她突然轻松起来，和焦阳这样的人在一起很轻松呢。
　　焦阳突然开口：“你电视里的样子蛮可爱的。”
　　班小花差点呛了一口：“啊？”
　　“像个小孩子。”
　　“我平时不像个小孩子么？”
　　焦阳皱一下眉，想了一下：“怎么说，有点太成熟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太累。对了许静的事你说了没有啊？”
　　“还没呢，这两天回来还没给他打电话。”
　　话刚说到一半，进来几个学生，班小花抬眼一看是原野和几个男生，立即收声。
　　原野看见焦阳和班小花也是一愣，抛下一句：“班花儿魅力挺大啊，这一会又一个了。”
　　班小花充耳不闻，只作没听见。
　　高二下学期了，选择上晚自习的人渐渐多了，宋老师干脆选了个学生统一管理，报了上自习就要一直要上，如果有事不去需要请假。晚自习倒比下午自习课安静许多，大多都是真心想上自习才留在这里的，所以全都认真自习。
　　班小花借了沈笑笑的笔记，补一补这两天的落课。理化生三科对她而言都是崭新的知识，需要从头学起，容不得丝毫掉以轻心。
　　翻开沈笑笑的笔记，上面字迹异常工整，她每次都是上课记一份，回去再重新抄一份，班小花从来都不在笔记上用心，干脆记在书上，重新抄一次如果不走脑子，不如省下来点时间做几道题。沈笑笑的字很温柔，不像她的剑拔弩张，像是要从纸张里跃出来一样。不过只有一点，完全没重点。定义，习题，公式一水儿的蓝色，什么都抄，什么都记，只是没重点。她看了一会，把沈笑笑的笔记按着自己的方式整理一遍。
　　晚自习结束，班小花看得差不多了，往书包里放了两本回去催眠用，就往家走了。刚出门就接到了秦英杰的电话：“去不告诉我，回来也不说，要不是我今天去学校看见你的巨幅照片挂在学校还不知道咱家出了个明星。”
　　“哪里有巨幅相片？”刚说出口才知道秦英杰在讽刺她，她不做声了。
　　秦英杰叹了口气：“算了，哪天和浩然一起吃个饭吧。”
　　班小花顿了一下：“就咱们两个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那边没了声音，隔了一会说：“好吧，你定时间。”
　　“明天六点半，上次见过的那个咖啡厅。”逃一节晚自习吧，和同学说一声就好。
　　“好。”
　　放下电话，她松了口气，终于要说出来了。


第一卷 最是少年青涩时 第五十八章 许静的秘密
　　这是第一次见他的那间咖啡馆，从此就和他牵扯不清了。班小花轻轻搅着咖啡，眼神却飘出窗外。
　　“要说什么，说吧。”
　　班小花稳了稳心神，终于说出了口：“你和许静阿姨的关系怎么样？”
　　秦英杰扑哧一声笑了：“你问我和她熟不熟么？”
　　班小花连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了解她么？”
　　秦英杰嘴角上翘一下，换了个姿势，那微微一翘在班小花看来就是讥笑。
　　“什么叫了解，这世上谁也不需要了解谁，即便是夫妻。”
　　班小花的眼睛明亮无比：“你错了，这就是你为什么没有真爱的原因，因为你从来不想去了解别人。”
　　秦英杰整理一下袖口：“小花，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了解只能带来伤害。活到这个岁数，没人能问心无愧。”
　　班小花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种人。她咬咬牙直接开门见山：“我觉得许静阿姨好像出了点问题。”
　　秦英杰面色冷淡：“她一向问题多多。”
　　班小花直看进他眼里：“我指精神方面。”
　　秦英杰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是不是她对你做了什么？”
　　班小花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倒没有什么，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你回去可以关心关心她。”
　　秦英杰脸色微愠：“小花，我是你生父，任何事随时站在你身边，有话直说，不可隐瞒。”
　　班小花犹豫了一瞬间，秦英杰的语气有种奇特的说服力。秦英杰迅速地捕捉到了她的犹豫，果然是有事的！
　　“说出来，我会帮你的。”他诱惑她。
　　班小花斟酌了一下词句：“我和她接触的这几次觉得她好像有些心里问题，有时她会突然很愤怒，之后才会慢慢平息下来，前后判若两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像是你知道黑暗里有条曲卷的蛇，冰冷滑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起咬你一口，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秦英杰沉默片刻，开了口：“你放心，我不会叫她伤害你的。”
　　班小花急急脱口：“我不想影响你们两个的感情，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注意一下她的精神状态。”
　　秦英杰拿起外套：“好吧，我知道了。”
　　班小花有些愣：“就这样？”
　　秦英杰俯视她：“不然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你诱我说出秘密，你却有所隐瞒，这不公平！”
　　秦英杰轻拍她脸蛋：“小姑娘，这世间本没有公平可言。”
　　这个无赖，她早知道！
　　“那以后我是不是少见你们，还有你打算告诉秦浩然么？”
　　秦英杰笑笑：“我们来往我们的，我说了你以后不必怕她。至于秦浩然，等有一天他变成一个男人，可以承受这些时，我就告诉他。”
　　说完便往外走。班小花跟了上去，心里满是不平。直觉告诉她秦英杰有秘密瞒着她，可是她偏偏无可奈何。
　　今年的香城，丁香谢得特别晚，空气中带了几分浅淡的香气，晚风徐徐，她有些头疼，把头靠在玻璃窗上，一阵冰凉，才觉得清凉了些。
　　秦英杰目不斜视，突然来了句：“我不介意你靠在我肩头。”
　　班小花嗤之以鼻，不作理会。
　　秦英杰又开了腔：“对了，最近有个楼盘不错，就在二中后面，叫安宁小区，价格也公道，我认识那个开发商，还可以打一点折扣。你回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买房的意愿，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
　　班小花一想房子马上就要涨价，应了一声。
　　秦英杰补了一句：“要买抓点紧，我听到一些风声——”
　　班小花点点头。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而且越来越大，闪亮的雨串如橡皮条一般白而粗，时不时有巨大的闪电划过，雨花落在地面上乱蹦，像游走的鱼。
　　车子开到小花家的书屋附近，只是中间隔了十几米需要走过去。
　　秦英杰开了口：“车里本来备着伞，前几天叫浩然拿出去了，这是阵雨，等一会停了再出去吧。”
　　她突然想起丁香花，只怕是全部要落了吧。
　　黝黑的板油路被这场雨洗刷得格外干净，一晃一晃的闪电把漆黑的大幕撕扯开，格外惊心动魄，这样的天最适合暴露柜中骷髅。路上已经没了人，此时还没下晚自习，大多数人都躲雨去了。外面雨越下越大，车窗上蒙了厚厚一层，已然看不清楚，一朵褐色的云远远地飘了过来，到了车前，敲了敲车窗。
　　电光一闪，外面的人吓了一跳，班小花瞬间看清了他的脸，那是秦浩然。他呆呆地撑着那把褐色的伞，神色木然。
　　秦英杰开门引他进来，他坐在后排，漆黑头发上的水珠自脖子滚下，却没有伸手去擦。“妈说外面打雷了她害怕，我出门打车却打不到，远远看着像是你的车。他们说班小花的闲话，我一直不信……”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发抖。
　　秦英杰递过一条毛巾，在他头上揉了两下，冷静地说：“小花是你姐姐。”平铺过的声音继续：“当年认识你妈之前认识了小花的妈妈，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我却不知道她已经怀了孩子，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
　　当一个父亲在儿子面前说出这样的往事时，往往带着难以言语的耻辱，而秦英杰就这样淡然地叙述，彷佛是与他无关的一个故事。
　　秦浩然被激怒了，握紧双拳：“你们是否都知道？”
　　秦英杰回答：“你妈不想我们告诉你。”轻轻一句推到许静身上。
　　秦浩然推开车门要往外跑，秦英杰喝了一声：“站住，这么大雨，你往哪跑？”
　　秦浩然不动了，木然地盯着前方。
　　三个人就这样坐下来，一动不动，外面的雨渐渐小了。
　　亮闪闪的水坑里银光四射，慢慢水面趋于平静，雨停了。
　　“我走了，再见。”班小花仓皇逃出车子，甚至不敢看秦浩然一眼，她觉得她也像个无耻的帮凶，秦浩然他——恨透了她吧？
　　秦浩然冷冷地说：“快点开，我妈在家等我。”
　　到了家，小花妈诧异：“今天这么早，没上晚课么？”
　　“我刚才见了秦英杰，他问咱们家要不要买房子。”
　　小花妈一听秦英杰开的口，顿时来了精神头儿：“怎么个情况？”
　　班小花立刻说：“可是先说好咱们不能再问秦英杰借了，越借越多，还不清，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叫安宁小区，就在这附近，有时间去看看吧，咱们贷款买。”
　　班小花爬上吊铺，忐忑不安，纠结于秦浩然的反应。
　　秦英杰驱车开往江北，一路上两人再没说一句话。
　　到了家门口，秦浩然先下车，一步冲进房内，背影像脱靶的箭。
　　秦英杰停好车，迈进层内，厅里一片漆黑。
　　他走到三楼，意外地发现那扇许久没开过的门留了一道缝，他心里有些不安，轻轻一推房门。许静蹲坐在地上，眼睛在暗处闪烁，像只阴郁的猫。
　　他走了进去，俯下身：“别这样，出来再说。”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怜悯。
　　许静的眼神亮得骇人：“你说，渺渺会不会回来？”
　　听到渺渺二字，他的心突然重重撞了一下，柔软里裹着疼痛。
　　“走吧。”他扶她离开，她靠在他身上，他们多久没如此亲近了？
　　许静躺在床上，伸手去拿床头的药。他抢在手里，看了看上面的字，内心震荡不已，他喉咙微哑：“你现在吃这个药？”
　　许静语气淡然：“不吃睡不着，有时候能听见渺渺叫我。今天外头打雷，我就一直听见渺渺叫妈妈。”
　　渺渺，她已经离去整整四年了，这四年她都是这么过的么？他有多久没进这个房间了？连她吃什么药都不知道，他实在是没那个心力，自从渺渺离去……
　　他把药干脆拿走：“以后不许吃了，算是为了浩然。”本想在床边坐一下，又觉得别扭，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走到客厅里，他看见了秦浩然坐在桌边，十指张开伸进头发里，一副苦恼模样。
　　秦英杰给秦浩然倒了杯水：“早点睡吧。”
　　秦浩然抬起头，眼里炯炯有神：“我是男人，有些事我应该知道。”
　　秦英杰看着儿子英挺的眉，带着倔强弧度的嘴角，尽管他一生所经历颇多，此刻也不禁心乱如麻，他的思绪飘到了十几年前。
　　他下乡时碰上了钟燕，钟燕像朵带刺的玫瑰，火热美丽，第一次见他两眼里就燃起了簇簇火苗。他们几乎第一见面就陷入了热恋中，乡下的艰苦生活让他异常苦闷，钟燕的大胆热烈让他情不自禁……
　　热情几乎在那段时间的肆意中消耗殆尽，他很快就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女人的缺点。笑得夸张，眼角眉梢带着媚气，举手投足带着女戏子的风尘味。她的爱像飞蛾，认准了他就天天缠着他，文工团排练也不去了，三次五次结果被开除了。这样的爱他负担不起，他有点倦了，本来想冷淡一点，可钟燕偏偏有事没事总去青年点找他，边等边同其他男知青开着玩笑……他越发厌倦起来。
　　正在这时恰好有人给他介绍了许静。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细细的眉眼带着股羞怯，良好的成分，优雅的举止。他心动了，也算是半逃避钟燕的纠缠，他和许静认认真真地确定了关系。
　　几乎一确定关系许静就迫不及待地给他讲了她的出身，她的家庭，并且暗示他，她可以马上返城，如果他们结婚她也可以同他一起回去。
　　钟燕原本就是骄傲的女子，知道他同别人确定了关系，二话不说再没来找过他。那决绝的身影突然让他觉得，似乎他看错了她。一切容不得他反悔了，他想要的只有安定。不假思索地他们结了婚，而后许静也果然和他一起回了城。
　　他们同其他夫妇一样，随着岁月流逝感情越来越淡。她的父母果然给了他很多帮助，之后他一路畅通，先是在地板厂升了科长，而后在厂子亏损分给个人承包时顺利地拿到一个小分厂，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在朝在野多少认识些朋友。而许静在家里的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倍感不甘，她是好帮手，却没给他一个妻子对丈夫的仰慕。##之又淡的感情从渺渺的逝去开始彻底破裂。
　　秦渺渺是他和许静的第二个女儿，乖巧懂事，常常坐在他膝头背古诗，听他讲故事，渺渺的诞生让他再一次享受了家庭的温暖，而那个最让他心疼的孩子就在一次医院的误诊中离去了。渺渺走后，许静就搬到了楼下，再没进过他的房。
　　因为渺渺培养出的一点温情就这样变成薄情，许静开始时不时去他的公司，要求看他的帐。
　　两个人渐行渐远了，彼此算计，形同陌路。
　　与此同时，他辗转得知，当年钟燕生了个女儿，并且送了人。等他找到这孩子，发现她已然变成问题少女。忍不住去关心，忍不住想叫她生活得更好一些。他从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此生也做过不少有违良心的事，可是她叫他放不下。
　　他还是尽量挑些温和的部分和儿子讲了。秦浩然听完，神色悲喜莫辨，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第二天班小花在校门口碰上了秦浩然。前世是她暗恋的对象，今生是她弟弟，阳光下还是那样俊朗清秀，只是中间隔着万水千山，一切都不同了。
　　“早。”秦浩然居然先开口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进了校门。
　　出乎意料了，一切回到原点，他不怨她，也和她没有交情。
　　也好，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班小花突然站在太阳底下微微地笑，斯嘉丽说：Tomorrow is another day。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话了，翻过一页，重新开始，多好！
　　想到这，她脚步轻快了，一抬手已经将近七点了，后门胖胖的保安已经吃过了早饭（注意这里是后门的胖保安，不是前门的钢盔保安）。二中很奇怪，教学楼有一个富丽堂皇的后门但是从来不开，学生都得绕到前面，再从前门进去。每天只供那个胖胖的保安自己拿着钥匙来回抄近道。运气好的时候会赶上他吃早饭，手里端着粥，嘴里叼着油条，一手掏腰间钥匙，一手开门。此时跟着他大摇大摆进去就好。
　　悲催的是班小花童鞋今天的运气没那么好，胖保安已然摸着肚子挨个儿检查“良民证”。
　　“哎你的，说你呢，学生证呢？”这是学校里的新规定，进入必备，以防闲杂人等闹校。
　　班小花眼见还有一分钟七点，后果不堪设想。宋老师每天7点准时会站在讲台上盯住每一个空着的座位，然后对迟到的进行一下思想教育批判工作。
　　班小花看着一楼的走廊开着的窗户，双手一支，攀了上去，双脚跟着一蹭，就爬上了窗台，她嗖地往下一跳，正好撞在一个男生身上。
　　班小花摔在地上，那个男生噌地站了起来，高高的个子俯视着她，然后将手里的烟头摔在地上，用脚碾了一碾，扬长而去。
　　那个男生是林超群，自从宋亚妮同他断了联系，很久都没出现在校园里了。说来也奇怪，若是其他学校早早把这种人开除，偏偏他依然在二中混，估计是家里有什么来头。一楼都是高一教室，高一正常八点上课，高二才有早自习，一楼的教室都还没开门，林超群一定是来这里吸烟的。
　　林超群这一耽误，班小花可就惨了，冲到教室门口时，宋老师看看过了两分钟的表，皱起眉头。
　　“大家都到了，就你特殊是不是？你家不是离学校最近么？去走廊站五分钟吧，看下次还迟到不？”
　　被宋老师折磨惯了，刚开始还会羞愧落泪，现在早已不伤皮肉。班小花背着书包拎着饭兜靠着墙壁站好，来来往往的同学眼光落在她身上也见惯不怪。高二三班常常门外站了一大批，男男女女都有，最繁盛的时候从一直站到二班门口去。宋老师的教育方法属于简单粗暴型，谁叫班级里皮猴太多管不过来？
　　五分钟满，宋老师叫住了她：“放下书包跟我去办公室一趟吧。”
　　她书包放在椅子上，又把饭盒放在筐里，这才跟着宋老师进了办公室。
　　宋老师往椅子里一靠，双手交叉，直接问道：“你和邱磊怎么回事？”
　　班小花愣了：“我和邱磊没事啊？”
　　“有人反映你们两个早恋。”
　　这语气，跟公安局的一个样。犯罪嫌疑人开口了：“我和邱磊就是好朋友，没别的。”她回视宋老师，毫不客气。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以后进出注意点，再有别的老师跟我反映你，我就找你家长来学校了。”
　　找家长？邪恶势力必用招数之一，孟小舟曾经的杀手锏。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班小花回了教室，宋老师沉思起来。刚刚她问过邱磊，邱磊的反应也是故作震惊状：“老师你没搞错吧，制造绯闻也找个好人行么？”
　　看这样子，这两个孩子的确不像有问题。可是事情怎么捅到李校长哪去了呢？而且还特意嘱咐她一定要关注一下。


第五十九章 美女临波（粉红20加更5000）

儿童节很快到了，这个年纪都是喜欢儿童节胜过青年节的，所以老大不小了依然兴致不减。高二三班的男同胞出动，给全班女生买了棒棒糖，甚至包括苏老师和林老师。邱磊在课间跑到前面去领着大家唱了首小叮当。

然后意犹未尽地叫大家一起拍桌子，按着节奏全班一起拍，像是踢踏舞般整齐响亮。

当然这种恶行很快就被闻风而来的宋老师制止了，并且嫉恶如仇地痛斥了邱磊一顿。

儿童节后六月十五号这一天就是端午节了，这天大家全部蠢蠢欲动了。王梓第一个约了班小花：“江边踏青去啊？租个帐篷，玩一宿！”

班小花立刻迟疑了：“一晚上，不行吧，我妈不会同意的。”

王梓毫不在乎：“你就说去不去，家里工作我来做。”

班小花啼笑皆非，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好再说不去了。

王梓掰着手指头：“再叫上邱磊，沈笑笑……”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王梓偷瞄前面沈笑笑一眼，发现她低着头的样子认真而美好。

“你家焦阳叫不叫？”

班小花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我可警告你，不许再说什么我家焦阳之类的话。我吻吻他，就怕家长都不让去。”

王梓胸有成竹：“这不怕，再叫上宋亚妮，虽然她聒噪些，让她做点宣传工作还是可以的。”

宋亚妮果然放学给班小花打了电话：“让阿姨接一下电话！阿姨啊，我是宋亚妮啊，班小花最好的朋友，这样的，我们四个女生打算在我家聚聚玩一玩，然后早起去江边踏青。其他三个都同意了，就差班小花了。您看——”

小花妈有点担心：“你们四个女生安全不安全啊？”

“阿姨放心吧，我们就去西城大街走走，全是人，没问题的。对对，我们不过江，小花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班小花接回电话，宋亚妮轻笑：“你妈挺好说话的，马上就答应了，沈笑笑那边说是还要考虑一下。”

王梓也同样搞定了邱磊和焦阳，最后一刻，沈笑笑的父母松了口，一切完美进行中。

大家一起去了超市，沃尔玛刚进驻香城时曾经引起轰动，在门口排起长龙，出口处出来一个再放进去一个。半年后热潮已经退去，不过超市里人还是不少。

邱磊推着一只购物车来来回回，大家捡着自己想要的往里放。

女生喜欢的话梅，巧克力，上好佳，男生放进去扑克，手电筒……

突然有个娇柔的女声响起：“焦阳，真巧，从北京回来咱们就没见了过吧。”

班小花转过头来，只觉得眼前一亮。有种女生美得男女通吃，并且可以神奇地激发其他女生身上的女性因素，眼前的这位就是一例。

瓷器似的皮肤吹弹可破，眉目温柔如水，身段优雅，最要命的是脸上还有种高圆圆的清纯感。

班小花发现在场的男同胞们不约而同地行了注目礼。她看了一眼焦阳，焦阳回视她一眼，微笑一下。

美女大大方方在众人注视下继续说：“你们这是有活动么？明天去踏青？”

焦阳应了一声。

美女嫣然一笑：“加上我行么？我给大家做好吃的。”

王梓一听好吃的嬉皮笑脸：“那我得问问什么好吃的。”

美女笑容甜美：“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要不给今天回去给大家包点粽子带着吧，你们喜欢吃什么馅的，肉馅的好不好？好久大家没一起聚聚了，明天正好——”

王梓赶紧说：“行啊，多包点肉馅的，少来点枣的，枣要切成片，每个地方都有枣，别一咬全是白米——”

班小花突然推了王梓一下，王梓立刻打了个哈哈：“江临波，那就明天放学一起吧，我们去文科班找你。”

江临波掩嘴而笑：“行啊，熟食我带，你们就放心吧。”临走前往车筐里放了两盒明治巧克力，“焦阳，我记着你最爱吃这个，明天我带着。”

美女转身离去，邱磊王梓齐齐捏着嗓子喊：“焦阳，我记着你最爱吃这个。”

江临波，这个名字勾起了班小花的记忆。和焦阳相亲的没几次她就弄清了这个傻瓜的全部情史，说来也算不上什么情史。

高中时有个女生曾经是焦阳同桌，后来去了文科班，对焦阳不错，还送过一条围巾。孟小舟问那为什么当时没在一起？焦阳笑笑：“差了点感觉。”

孟小舟大笑：“你好懂什么叫感觉啊？”

焦阳点头：“当然懂，我们两个就多了点感觉。”

孟小舟不信，相亲闪婚哪里来的感觉？

焦阳只笑不答。

江临波，这个名字一出现，班小花就浑身不舒服，她知道她的存在，却不知道她这么漂亮。在周围女孩还是小丫头片子的时候，她已经懂得了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是温柔……

沈笑笑挎着班小花跟她讲：“江临波在咱们的时候是班花，据说现在到了美女如云的文科班依然是班花呢。从小就学芭蕾，走路都和其他人气质不一样。还学过美声，画画，反正是个才女。她们家住的大房子墙上挂的全是画，特有艺术气息。”

班小花不动声色：“还有呢。”

沈笑笑就接着讲：“有一次我给她打电话，她自己居然喜欢听交响乐。听说还喜欢自己写诗，没事的时候看看西方哲学史。”

“别看她家境优越，做得一手美味佳肴……”

“她就是身体有点弱，有时候会晕倒，上次在班级晕倒了还是焦阳背她去的卫生室。上学期听说她病了，足足在家里休了两个多月……”怪不得班小花没见过她。班小花立刻腹诽起来，焦阳怎么那么喜欢背晕倒的女孩子呢？不如干脆考个护士院校，将来去当南丁格尔好了。

“我有时候想她怎么和别的女生那么不一样呢？一举一动都美得像画，我要是像她那么有味道就好了。有时候我就忍不住学她举手投足，像戴安娜一样优雅漂亮……”

班小花总结了一下，美丽，温柔，会做饭，多才多艺，气质优雅，最最重要的是她喜欢晕倒。也不知熬为什么，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就喜欢动不动上课晕倒的女生，可能让他们有一种保护欲……班小花心里不痛快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样的女孩子可厉害着呢。

第二天放学，大队人马走到走廊拐角，江临波穿着白色短衬衫，红黑格子裙，腕上系着swatch，头上绑着发带，英伦风。在班小花看来有点做作，男孩子们则眼前一亮。

江临波拿过书包：“我包了粽子还有紫菜包饭，做了蛋糕，这是炸鸡翅……”连班小花都嫉妒了，她二十六七了才学会包粽子，包出来的形状还像是鞋拔子。

王梓立刻接了过去，邱磊一把抢过背在身后：“让你背着只会越来越轻，咱们夜里都得饿死……”

四女三男上了公交车，剩的全部都是双人座位，江临波率先招呼焦阳：“这边坐。”

焦阳迟疑一下：“不用，我站会儿。”

沈笑笑坐在了江临波旁边，脸上带着羡慕：“临波你这身衣服哪里买的？”

江临波笑容恬淡：“外贸店买的，才几十块钱，自己随便搭配了。”

沈笑笑艳羡：“临波你真厉害，几十块的衣服也能穿出几百块的感觉。”

“多逛逛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子的，下次咱们一起去。”

焦阳老老实实站在班小花旁边。班小花轻声说：“傻瓜错过机会了吧？”

“什么机会，我只喜欢站在你旁边。”

江临波温柔的眼波不时飘向焦阳，班小花看了都替他脸红心跳。

坐车到了江边，坐船过江，租了两只帐篷。七手八脚支好帐篷，大家都饿了，铺上塑料布大快朵颐。

不得不承认，江临波的确是人才，手艺一流，在场所有男生恨不得化身为牛，吃下去再反刍一下。

远处走来一群男生，传来声音：“这儿不错啊，人少清净要不咱们扎在这儿好了。”

一群人走近，打了个照面，为首的就是林超群，怀里搂着一个穿着超短裙的辣妹，宋亚妮的脸立刻白了。

远处灯火已经亮起，林超群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换个地方吧，我不喜欢这儿。”

那群人离开，宋亚妮的话突然少了。

班小花赶紧说：“吃完饭了，咱们玩点什么吧。”

邱磊叫：“打牌打牌。”

江临波侧坐在塑料布上，露出两条纤细美好的小腿，笑吟吟地：“我不会打，我看着你们打。”

也对，淑女怎么会打牌呢？

班小花，焦阳，宋亚妮，邱磊四人上阵，王梓正好借机和沈笑笑在旁边聊天。江临波起身，坐在了焦阳身后，笑容温柔：“吃不吃苹果，我削一个。”

不等焦阳回答，立刻取了苹果过来，低下头一心一意地削苹果，一溜卷曲的苹果皮像女人细软的长发。

邱磊高兴了，平时焦阳和班小花总在一起，他就有些不高兴，现在一看江临波根本就是冲着焦阳来的，两人若是凑成一对，他的情敌可以立刻歼灭了。

他立刻说：“江临波，你对焦阳可真好。”

江临波大房笑笑：“谁让他坐我旁边了呢？你要吃一给你削一个。”

班小花看着江临波的架势一阵恶寒，怎么觉得这么像坐在老爷身边的姨太太呢？

江临波看一眼牌说：“手气不错啊，一会出这张吧。”

班小花忍不住了：“打个牌还要军师啊？再说你不是不会么？”

两个女生同时抬起头，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些深意。

江临波露出两只酒窝：“虽然不会玩，大小我还是会看的，就算是我和焦阳一伙吧。”

班小花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嘲讽的嗓音，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不喜欢这个长得美且气质佳的淑女。

江临波的眼睛突然有些潮湿起来，灯光照耀下闪烁不已。班小花头大了，不就是一声噪音么，有这么大杀伤力么？果不其然江临波泫然欲泣：“是不是我不该来啊？”

对，你不该来，班小花心里腹诽，还是强挤出一脸笑：“没有没有，我开个玩笑，我这个人就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几名男声齐齐“切”了一声。就连离着比较远的王梓都符合一声。

班小花赶紧出了一张“a”，邱磊好心提醒她：“刚才我出的是一对k。”宋亚妮充耳不闻，脸色惶然出了一张“2”。大家全部心不在焉。一场牌就这样草草了事。一起休息了一下，快天亮时再一起看日出。

四个女孩各怀心事，躺在帐篷里，居然谁也没说话。班小花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躺了一会就爬起来拉开帐篷。刚走到外面就被人一把拽住，然后就看见了焦阳闪亮的眼睛。

他们稍微走远一点，坐在沙地上，远处灯火忽明忽暗，班小花的心一跟着忽明忽暗，焦阳突然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这是焦阳除牵手外第一次主动接近她。班小花靠在他并不宽厚的肩上，心里平静安稳。焦阳把她的刘海仔细地掖到耳后。远处江水的拍打岸边，江风吹过来，焦阳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把她的刘海别过去，像是小女孩耐心地给自己的布娃娃梳头发。

班小花突然想起这个比喻，嘴角抽动一下。她怎么总是在不适合的时候想起不合适的古怪比喻？

高中时候的恋爱，大多都是恋上正爱着的自己。女生们大多有种悲剧情结，畅想自己拥有《东京爱情故事》里莉香一样的笑容，在东京的人海里告别曾深爱的完治，同时也作别沉浸在爱情幻想中的小女孩。所谓恋爱多半是恋爱的心境而非那个人，就像那些朦胧的暗恋。

班小花现在很清楚，她和焦阳要比那种心情更近一层。是一种类似爱情的心境，所以不言爱而言喜欢，正是这样反而增添了一种写意的美。

在外面待了一会，渐渐觉得有点凉，焦阳轻声说：“回去把——你放心。”班小花牵着他一根手指往回走，像个小孩子，虽然她没说出口，他都懂了。

钻进帐篷，她突然发现不对，宋亚妮不见了！第一反应是走出帐篷，把帐篷拉好，犹豫了一下没有叫上焦阳，万一宋亚妮是过去叙旧情的，有男生在总不方便。

那群男生好像是从这条路过去的。一路上帐篷很多，有的还在喝酒聊天，有的已经拉好帐篷休息，她又没法子挨个打开看看，急得要命，已经开始晕头转向。

冷静点，她提醒自己，他们一定不会睡觉，而且应该会选一个清静一点的地方。

再往前走，她终于看见了那两个人，还好，两个人都安好，既没有打得死去活来也没有爱得死去活来。班小花侧身隐在其他帐篷后，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那边啪地一记响亮耳光，震得她刚刚往回迈的步子顿了一下。

林超群脸上多了个掌印。身后的一群人立刻站了起来：“大哥，这妞怎么回事？”

班小花很害怕他突然暴起，钢筋铁骨一样的手臂攥住宋亚妮的脖子。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过了脸：“小辣椒，你跟我睡过一觉，我挨了你这一记，现在两不相欠了，以后见了面只当谁也不认识谁。”

宋亚妮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歇斯底里地喊：“你是不是在耍我？”说着又抬起手掌。

林超群嘴角上勾：“我说了我们的账清了，记着我只欠你一巴掌。”说完便往回走。

宋亚妮气昏了头，刚要冲上前去，班小花死死拖住了她，低声说：“跟这种人打犯不上，走，跟我回去。”

宋亚妮还想往前上，班小花死命拖住她：“听我的，你现在之死赌气，你会后悔的。”

宋亚妮的尖叫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像刚经历一番丛林追捕的野兽。班小花搂住她肩膀，哄着她往回走。好不容易到了大本营，宋亚妮的胸膛还在起伏，眼里闪烁着恨意。

班小花拉着宋亚妮稍微离帐篷远一点：“有时候被狗咬了一口，不必反过来再去咬它一口。”

宋亚妮咬住牙，恨意难平：“他竟然敢这么对我？我要找人杀掉他！”

班小花知她只是气话，揽住她肩头：“你还爱他么？”

宋亚妮咬牙切齿：“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我，我一想起这件事就恶心。”

“没爱过他，他以后见什么人，和谁一起你都不要理，和他一起全部都是麻烦，再惹下去只会麻烦越来越多，你想简单点活么？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去惹他，听见没有？”

宋亚妮面如死灰。

“听我的，和关心你的人可以讲理，心里么有你的人不会怜惜你。你说过你悔得很，如果你再执着下去，将来会更后悔。只当是做了一场梦，以后看见了只当没看见。”

宋亚妮点了点头，班小花抱了抱宋亚妮，知道她暂时地平静下来，刚才只是一时被激不过。

“乖乖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就全忘了，一起看日出。”

第二天一早，男生们在帐篷外调皮地唱起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要炸学校，天天不迟到——”

三个女生蓬头垢面地依次出来，最后是江临波，拿面巾纸沾矿泉水已经擦了脸，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

太阳慢慢升起了，跳出江面，霞光满天，邱磊吹起口哨，兴奋地大叫。班小花困意渐生，心想看日出好日落还不是一样，只是心情不同下的自欺欺人罢了。

晨光中沈笑笑脸色有点微红，宋亚妮眼里的火焰终于被霞光代替，接着她的眼神撞上了江临波的——江临波的眼神却落在焦阳身上。



 
第六十章 真正的淑女

江临波回到家，靠在椅子上，突然疲惫不堪。正好对着梳妆台，她习惯性起对着镜子微笑起来，但是不管怎么笑总觉得看着有点假。她是那么完美精致的女孩子，因为她有一个相当完美的妈，一定要等全家人都睡着才肯洗去脸上的妆容，即便是枕边人也不能见她没上妆的脸。

妈妈一直坚持认为：不上妆就出门的女人无异于裸奔。从小妈妈就教她：“要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要学会微笑，照着镜子练，让人看了就如沐春风。”

学芭蕾是为了在别人眼里轻灵优雅，每天洗完澡捧着一大堆瓶瓶罐罐涂在脸上是为了皮肤娇嫩，听音乐是为了与众不同……

十四岁妈妈带她挑了第一瓶香水，告诉她：“闻香识女人，一个优雅的淑女一定要有自己独特的味道。”

卧室里四面八方摆着镜子，妈妈告诉她：“要时时刻刻从各个角度审视自己，举止要得体优雅，不能出纰漏。没事的时候要对着镜子练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亲和力。”

江临波想了想心情越发压抑起来，她看得出焦阳同班小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交情匪浅，甚至有了种默契。

可是她先认识焦阳的，开始只觉得焦阳淡而无趣，整日伏在桌前学习，一副书呆子状。而后发现这个男生的有趣之处，博闻强识，倔强认真。更让她感兴趣的是，和她这样的女孩子一桌，他居然天天看物理书看得风生水起，如同老僧坐定一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她管他叫一休，聪明绝顶，心志坚定。

第一次叫她产生好感还是那次的晕倒，焦阳背着她去医院，而后又帮她送去笔记。焦阳是喜欢她的吧？他是一休，她就是他的小叶子。可是焦阳始终不冷不热，没有过份关心更没主动追求，这越发叫她觉得他和追她的那些轻狂男孩子不一样。

本来觉得这样的距离刚刚好，她不见得非他不可，也不急贸贸然就同他一起。谁知那天在超市看见他身边女孩子同他无声的默契，突然发现他不是不懂，而是没遇到让他懂的人。

突然像个丢失了玩具的小女孩，哪怕这个玩具不是她最爱，也不许其他人捡了去，尤其是趁她病的时候，为了挽回受伤的自尊，不假思索地，她笑意盈盈地提出了加入他们的计划……

家里的保姆王阿姨敲了敲房门：“带的东西够不够，还合大家口味么？你叫我多包点肉粽子的，也不知好吃不好吃。”

江临波立刻嘴角上弯：“谢谢王姨，他们爱吃得不得了。”妈妈一早教她，女孩子对任何人都要微笑，哪怕心里看轻，也要以礼相待，这样人家才会更尊重你。

江临波关上房门，暗下决心，一定要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从前她太过矜持，有时候也要放放架子才好。

第二天江临波回到了高二三班，带着她的好朋友李莹，这样才不太显眼。挑选李莹朋友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就像妈妈教她的：要选个样子好的，两人站在一起才好看。却又不能强了你去，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主，谁是仆。

“焦阳，刚才买了冰激凌，给你捎了一个。”态度自然而不做作，让他知道你对他好，却又不显得你太过热情。

江临波买的是一种叫N次方的冰激凌。那个年代大家多用水晶之恋表达心事，就像广告说的：爱她就送她水晶之恋。她选的是N次方，甜而不腻，表而不露。

焦阳接过冰激凌，笑笑说：“江临波，咱们下楼走走吧。”

李莹立刻说：“突然想起来《数学精编》还没写，一会再找你。”

江临波一步步下了楼梯，心里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朵，原来真是她太矜持了，这么快焦阳就给了她回应。

晚自习前，黄昏时，二中的足球场上三三两两漫步而行。有态度亲昵的女生挎着胳膊边走边吐露心事，也有羞涩的高中情侣并行散步。江临波心头一热，突然觉得焦阳离她很近。

焦阳双手插在口袋里：“我们往上走走。”

她跟着拾阶而上，棉布长裙流动成温婉的花朵。

本该如此的，她和他本该是篮球场边，食堂里，走廊中的一对，笑容适宜，爽心悦目。

走到看台的最高处，焦阳停了步：“江临波，我们好久没一起说说话了。”

“是啊。”她低头浅笑，夕阳中的侧脸美好得像皎皎美玉。

焦阳心头种种滋味混杂，一时难以开口。若说他从未留意她的美好是假的，可是她的###他觉得真里头有几分假，就像是当年风靡一时的离子烫，一个个都拥有可以直接入境拍摄广告般笔直的秀发，却少了点律动之美。他一直不明白她对他的心思，可是班小花的心思他懂。她的一颦一笑，心里一点点小别扭都牵动着他的心。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江临波是为了他。

他一向智商高情商低，可也懂得快刀斩乱麻的道理，沉吟一番，终于开口：“江临波，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我很珍惜我们的友情。”

江临波立刻明白了，屈辱顿时涌上心头，他是在拒绝她么？她声音微弱了些：“班小花让你跟我说的？你们几时在一起了？”她不忍说出女朋友那几个字。

焦阳眼中全是坦诚：“是在北京的时候……她没和我说过什么，只是我不想她不高兴，更不想伤害你。”

江临波眼波黯然：“可是你已经伤害到我了……”妈妈说男人容易心软，她还是想赌一赌。

焦阳满脸愧意：“对不起，我没想到，可是我不能骗你。”

江临波突然脊背挺直了些：“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一样的黄昏天空，来时微醺初夏，去时黄沙蔽日。

她跟在后面，心神恍惚，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借着这眩晕赌气似的往下一倒。看他扶不扶她？

焦阳第二次把她背进了医疗室。校医早就对这位病号见惯不怪：“躺一会，去买瓶带甜味的水喝就好了。”

微微颤动的睫毛隐着心事，白皙的小脸越发显得瘦小，江临波陷入一种自恋自伤的情绪里。她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开了口：“焦阳，陪我一会吧。”

从焦阳和江临波出去那一瞬间，班小花就开始坐卧不安了。她不是圣人，万万不能允许她的感情里有杂质，特意是有人觊觎。一听说，焦阳又把江临波背去了校医院，她简直气炸了肺。

他还真但自己是新时期的活雷锋，遗世孤立的真人活化石啊。背上瘾了？这么孔武有力干脆以后当个男棒棒好了。她了解焦阳，不会对江临波有什么特殊感情，却容易因为自己的烂好心被这妞的哀怨劲儿缠上。

几番挣扎，她按捺住了自己的蠢蠢欲动，喜欢他就要相信他！

晚自习上了一大半焦阳回来了，向她笑了一笑，发了个短信过来：小花放心。便低头开始学习。班小花看看他坚定的眼神，心渐渐静下来，终于心无旁骛，老僧入定般进入状态后，突然发现从前一直学不明白的立体几何开始得心应手。再拿来题一看即明，胸中自有丘壑。学习就是这样，开始怎么也不明白，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再看，一切原来如此简单。

自习铃声打响，班小花如梦初醒，颇有一种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的感觉。同焦阳一起往外走，只觉得这一天格外充实美好，空气里都带着新鲜的草叶香。她没问过他和江临波说了什么，也没埋怨为什么说了这么久，她只是知道她相信焦阳。

江临波再没来找过焦阳，却也没自怨自艾当她的悲剧公主。他们那天聊了很多，聊到她干脆坐起来忘了自己的多愁多病身。焦阳和她想得不一样，她甚至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后来她只记得焦阳说过的一句话：“我喜欢老片子，《飘》里梅勒妮，《罗马假日》中的赫本，感觉真正的淑女心灵高贵，亲善待人，内心强大，我觉得你就像那种真正的淑女。我很庆幸有你这个朋友。”

焦阳的话绝非为了安慰的刻意赞美，她相信那双认真的眼睛，只是他把她说得太好，她也爱好莱坞闪亮时代的绅士淑女，不过她爱的是她们的跳舞时裙角转动的旋律，繁复华丽的衣饰。妈妈说淑女要“举止优雅，多才多艺，仪容整齐。”原来妈妈定义的淑女好焦阳认同得并不一样。

她还是喜欢对着镜子练习如何以最完美的微笑面对世人；每天习惯性地用妈妈买来的瓶瓶罐罐；和她的陪衬人进进出出。不过她也开始读百科全书，制订了早起晨跑的计划。她不再去找焦阳了，有时候在学校见到他和那个眼睛亮晶晶的班小花，她会客气地点头，附上完美微笑一枚。

焦阳的事依然叫她有些遗憾，不过渐渐想开，一个人因为这些挫折而变得更精致更成熟，有一天破茧而出，到时候应该会感谢这段曾经的小插曲吧？

也说不定转个弯，哪天她还会重整旗鼓，胜负也未可知呢。


   
第六十一章 过家家
　　腐女现今已经统治地球，其实早在02年就已经存在了这样一位前驱，她孤军奋战，为解放全人类的帅哥而努力奋斗。

她的名字叫夏伊。

夏伊是很有趣的女生，外表看起来像沈笑笑，平平淡淡，内敛而矜持。开学时她就这样介绍过自己：“外表简单，内心复杂。”

她的确是位内心复杂的少女。小时候看了锦毛鼠同展小猫手腕系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双眼顿时滚圆，呼吸急促，从此走上了漫漫十几年的腐女之路。她是小花家“二男搞对象”类书籍的资深vip读者。她曾睁着求知的大眼央求妈妈：“给我买套史记吧。”然后回到家如饥似渴地看着佞幸列传。她也曾苦读莎士比亚，王尔德的种种传记，深挖伟人背后的深刻背景，终于在十七岁时达到这方面知识的顶峰，研究广度深度堪比李银河。

于此同时她在班级广泛发展思想，义务担任了启蒙众人思想的重任，她凭借BL小说漫画，迅速在班里发展了一批有识之士。

邱磊终于发现班里的气氛有些异常。每次他一和王梓讲话，立刻有一众闪烁目光追踪，继而咬着手帕窃笑。等他转过头，又是风平浪静。

气氛不太对啊。

邱磊的大条神经终于发挥了一次作用，班级里的女生们早把他和王梓想象成一对。一个俊眉浓眼，篮球场上矫健地像只豹，另一个苍白忧郁，微蹙的眉头让人心疼。多么天造地设而有爱的一对啊！

当时班级里流行一本厚厚的漂亮小册子，在一众同人女手里传来传去，这堂课传给这个人，下堂课再传下去，作用类似现在的BBS，大家在此灌水交流。这一天小册子到了班小花手里，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笑了。

“号外号外，磊磊亲口承认王子正室的地位不可动摇！”

“磊磊，王子当众勾肩搭背！”

“磊磊亲口承认自己是gay！”

每条消息后面跟了一票回复，并配有Q版插图。

王梓刚从睡梦中爬起：“同桌你笑什么？”

班小花赶紧收了起来，笑而不语。

邱磊还真是亲口承认过自己是gay事情起源于一堂英语课。夏伊拍拍邱磊‘are you gay?’邱磊看了看新单元的单词表，gay是欢乐的意思，就点点头很高兴，‘yes,i'm gay’

邱磊的断袖秘闻就这样爆炸性地开始了，当事人仍然懵懂不知，没文化害死人啊。

自从大家的注意力投射到二男身上，两人的生活习性也渐渐曝光。同人女没神通广大，发现了王梓深藏在忧郁外表下好吃的本性。

“我今天给了王梓一盒牛奶，他立刻喝掉了！像喂我们家猫咪一样，真有意思！”

“我今天贡献了两个巧克力派，你给他，他就立刻塞在嘴里，真好玩！”

“你们都给他这么多东西啦？他刚才还吃了我一块阿尔卑斯，真像金鱼，怎么喂都喂不饱，真好玩。”

王梓天天不是吃就是睡，日子过得潇洒无比，给他吃的，他就来者不拒，也不记得是谁给的，吃完了接着趴在桌子上睡觉，完全不知道同人女们说了什么。要害死他实在太容易了，次等的方法是在食物里下药，反正谁给的他都吃，最高明的法子就是不停地给他，有一天一定会像金鱼一样撑死自己。

午间休息的时候，小册子传到了沈笑笑手里，她看了一眼，立刻合上。握紧拳头突然回头说了句：“你可不可以不要谁给东西都吃！像个垃圾桶一样！”

班小花和王梓都愣住了，记忆力沈笑笑从来没说过这么大胆的话，而且涨红的脸上还带了愤怒。

班小花怀疑地看向王梓：“你们两个，上次踏青的时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梓难得地脸红了：“没，没，大家不是都在么？”

班小花心里立刻明白过来了：“原来你上次早有预谋，怪不得张罗得那么欢！你这种情史丰富的人不该接近笑笑的，都怪我没防着点，引狼入室。听着，以后不许欺负笑笑。”

王梓立刻反驳：“我哪里情史丰富了？”一面示意小花低声点，别叫前排的沈笑笑听见了。

班小花在纸上写：可不要让潇潇找笑笑的麻烦。

王梓跟着写：应该不会吧，估计大家都发现不了。唉，原来和笑笑还能说上几句话，自从在一起了，反倒话也不肯说了，每天来了说个早，晚上说个再见。连回家也不让我送。这说说，这谁能发现啊，我自己都秘发现我们在一起了！

班小花大笑，这一对还真是有意思，估计是沈笑笑太害羞了。她接着写：慢慢来吧，你看今天她不是捍卫自己的权力了么？

王梓写：还说呢，看样子生气了，不和你说了，我去哄哄她。

然后一副苦瓜脸的模样写了个条子递给沈笑笑。沈笑笑接过来，回了几句，并不转身，两指夹着条子背到身后，慢慢抬到课桌以上。王梓接过条子，脸色越发像吃了苦胆，忙不迭回起条子。

班小花看着两人闹别扭的样子也格外有趣，王梓一副赔不是的小心样，而沈笑笑这个老实人居然也会发飙，这两个人过家家似的居然走到一起了！她笑笑低下头，拿起本书打算去走廊看一会。

一个男生匆匆进了教室，大喊一声：“不好了，原野骨折了！”

班长唐宋一听，赶紧跟着下楼，教室里的一大批人都跟着下去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到了操场上，只见楼下早已聚集了一群手足无措的男生，原野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满头是汗。

唐宋赶紧问：“怎么好好的骨折了呢？谁去告诉宋老师一声。”

那群男生互相看了看，谁也不肯上楼去通知宋老师。

唐宋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的起源来自一个叫大家乐的游戏。这个游戏发明于一群穷极无聊无处发泄精力的男生。一伙人石头剪子布，输了的人就要接受惩罚被群殴一顿不许还手。意思是一个人受伤，一群人Happy。男生是多么奇怪的动物，小时候就比赛吐口水看谁吐得远，要么就比赛看谁能从最高台阶处往下蹦。到了高中居然还能想出什么幼稚的游戏来！

于是那一阵子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今天你被乐了么？

结果今天出了事，可怜的原野输了又想赖账，一帮人一哄而上，干脆把原野压在底下，包括二百斤却不知自己斤两的李博同学。原野滑到右前臂着地，立刻脸就惨白了。

唐宋了慌了：“确定是骨折么？是不是脱臼扭伤之类的？”

大家正慌成一团，沈笑笑拨开众人，拿来湿手巾盖在原野的前臂防止淤血。又令他握拳，另一只手离开一点轻轻撞击几下。

“痛不痛？”

原野咬着牙，挤出一个字：“痛。”

沈笑笑眉头微皱：“有可能是骨折，马上去医院看看吧。”

一群人出校门打出租车，气势汹汹，吓得司机都不敢停车。

沈笑笑突然开了口：“去两个就行了，这么一群人，反而碍手碍脚。”原野拉了两个男生，打了一辆车，飞奔而去。

沈笑笑少有在众人前做出什么动作，这次一气呵成居然有种主持大局的意思了。送走了原野，她松了口气，又像是那个缩在壳子里的胆怯沈笑笑了，不动声色地往后转，在人群里立刻不显眼了。

她走了几步就看见王梓双手插在口袋里望天。

沈笑笑经过他身边，王梓说了句话：“你要是不放心干脆跟着去得了。”

沈笑笑身子突然震了一下，一滴眼泪落在尘土里，低下头飞快地往教室走。


第六十二章 桃花巷里的少女

王梓这话一出，立刻后悔了，只是沈笑笑曾经暗恋原野的事让他心里免不了有些疙瘩。那么老实的沈笑笑为了原野居然从沉默的大多数化身为救人英雄，可见她并没有忘记原野。

她不敢和他正大光明地站在众人面前，却敢在原野出事的时候主动去握他受，换成是是也不会开心。只是看到沈笑笑低头快走的那种隐忍，他仍然后悔了，暗骂自己是猪头。

一下午，她都没回过头。

从前她经常籍着这种小心翼翼的借口转过头来，“借我改自带用用。”“有油笔么？”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再面红耳赤地转过头去。这个下午她竟没有看他一眼，一定是真生气了。王梓盯着那只微微颤动的小辫子，心里五味杂陈。

放学时他终于沉不住气了：“笑笑，我送你。”

沈笑笑压根不理他，转身背着书包往外走。

他拉耸着脑袋跟在后头，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大狗。

一路跟着沈笑笑，看她在人群中平凡的背影，看她上公车时被挤得像风雨飘摇的小舟，看她被撞了却第一个说对不起。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她知道他在跟，他也知道她还在生气。一路从天光大亮走到路灯都亮起来，这长长曲折的一路好像苍山涣水，四季春秋。

终于陪着她走到一条老街。这里解放前叫做桃花巷，有着绮丽明艳的名字，住的是小凤仙一类人物。如今这里早已破败不堪，存着几栋五几年建的四层家属楼，楼体已然看不出颜色，若不是跟着沈笑笑走到这儿，真不敢相信香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沈笑笑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你走吧，我到家了。”

王梓看着她的背影被拖得长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悲凉，不假思索他开了口：“笑笑，今天的事我错了，原谅我。”

沈笑笑的背影抽动了下，慢慢转过身来：“王梓，你为什么叫王梓？”

王梓打着哈哈：“不知道，好听吧？要不就是我妈妈有皇后情结。”

沈笑笑低着头，用脚尖慢慢绕着圈子：“你叫王梓，因为你像王子一样闪亮。而我则像灰姑娘一样不起眼，你不懂，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有适脚的水晶鞋。”

王梓突然害怕起来：“笑笑我错了还不行，你别说这样的话，叫我听着害怕。”

沈笑笑抬起了头，直视王梓：“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部，王梓几乎听不见她下面的话，只看见一开一合的嘴。

王梓也愤怒了：“那你当时为什么答应我？”

沈笑笑又低下头：“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么？在一起之后你和我说过几句话？你几时尽过女朋友的责任？这才一个星期你就说分手？那么轻易地说出口，你认真过么？”

王梓转过身，愤怒让他全身跟着颤抖，迈开步子往巷子外走，再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孤单的身影。

沈笑笑的视线模糊了，一味地低着头，面前的尘土很快就有了点点湿润。

她徘徊了一阵子，擦干眼泪往里走，没走几步就看见邻家的陈奶奶坐着小马扎好奇地看着她：“笑笑放学啦？刚才那个是你朋友不是？”

沈笑笑从来不敢不理人的，哪怕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冤屈：“是，是，陈奶奶我先回家了，我爸等我做饭呢。”

沈笑笑旋转钥匙开了门，立刻一记拖鞋飞了出来，接着就是破口大骂：“这么晚才回来，想饿死老子啊？”

沈笑笑冷不防被拖鞋削中脑袋，这么大姑娘了，半是羞耻半是疼痛立刻流了眼泪。

“哭哭，就知道哭，天天在外头高高兴兴的，一回来就跟老子哭丧脸。”

沈笑笑不敢做声，连哭都忍了下去，转身去厨房做饭。

煤气灶上火光微弱，又该换煤气了。她心事重重，一不小心烫到受，又不敢叫出来，受一揪住耳朵泪就立刻淌下来。她想起那个在王梓家的星期天，眼泪就像潮汐般涌了上来。不敢出声，又没有纸，用袖子去擦谁知越擦越多，满脸都是。

她蹲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外面的人敲门，她满脸泪不敢去开。那个人叫了几声，骂了一句，一瘸一拐地去开了门。

尽管陈奶奶压低了音量，她还是听见了。她越发仓皇，险些切到手指。

好容易等饭冒了香气，她洗干净脸，盛了两碗往外端，刚迈出去步子，那个人啪地一记打在她手腕上，厉声喝道：“花钱供你吃喝上学，成绩不好，课没少补，原来不是补课去了，净是搞对象了！”

饭碗扑腾一下摔在地上，她战战兢兢地低头整理。她不敢说这是她妈特意给她寄的叫她补课好好学习将来别跟她一样，也不敢说她妈说学习最重要，钱花在刀刃不要心疼。

那个人又骂道：“你要是再这样我看趁早别念了！”

沈笑笑的脸顿时惨白。

那个人又补了一句：“什么不好学，学你妈那样儿——”

这句话一出竟比千句万句还厉害几分，沈笑笑拾起碗茬，指尖立刻见了血，心头好像也慢慢渗出血珠子。原来哭到极致便没有泪，只是从心里往外都是苦的，原来最痛苦的叫做呜咽难言。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少年了？从七岁开始吧，那个人受了工伤，整日在家发脾气，妈妈终于忍受不住，抛弃一切离开了这个家。后来有钱了，时不时寄些回来，那个人发了一顿脾气，却仍然每个月拿着别人的钱。

单位的，妈妈的，养了他快十年，仍然不满足，整日抱怨着，计划着一趟趟去上访。总是闷在屋子里，又怕出去别人异样的眼光，又收着别人的钱折磨着男性的自卑，脾气越来越差，她就成了出气筒。

刚开始气闷了喝两瓶，后来就是白饭咸菜也要喝两瓶。喝醉了就往街上跑，要么就在家里砸东西。好几次喝了酒和人打架。胳膊被打脱臼，还有一次前臂骨折……她怎么会判断原野的伤？一次次惊慌失措中的久病成医！

大姑偶尔来看他，买些肉米面，才放下就吵了起来。气得大姑浑身发抖：“坏了一条腿又不是不能走，整日等孩子回来给你做饭……”吵完大姑可以一甩袖子离去再不登门，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她去过王梓家，整齐明亮，而她家黑暗狭小，像活在城市地下管道里的老鼠。她怎学会的一手好菜？那是一次次谩骂讽刺里学来的。

她是笨的，什么都做不好，空余了一幅莲藕般胖胖的身段，花了那么多钱补了一假期的课，到头来还是脑子空空。减肥减到晕倒，丢尽脸面。

她这么笨，这么窝囊，平凡如草芥，连原野都看不上她，王梓竟然会对她说：“笑笑你善良温柔，我想做你男朋友。”

突如其来的幸福令她无所适从，眩晕中她轻轻点头，如梦似幻。而后她越发局促起来，她不想别人知道他们的厝。那些女生一定会指指点点，“王梓怎么会找了她？”

每天回到家里，面对父亲的谩骂，她就越发觉得自己卑微渺小，哪里来的资格谈爱呢？

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吧，果然没人对她有足够的耐心。

沈笑笑在黑暗中流着眼泪，第二天早起枕巾还是湿的……

王梓和沈笑笑真的断了往来，彼此都没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王梓有时候心里盼着那个小辫子突然转过身来对他微微一笑，哪怕找个再蹩脚的理由，他都会立刻对她说声对不起。

沈笑笑则希望他再像上次一样，远远地跟着她，她一定立刻转过身，对他说出她的苦恼。这样的家庭和生活，让她有什么资格谈爱这个字？

日子就在这样的纠结猜测中慢慢流逝了。


第六十三章 不想当神厨的英语系学生不是好表哥

眼看到了暑假，沈笑笑同王梓仍然僵持着，原来前后桌凑在一起，王梓经常讲笑话，小花边听边哈哈大笑，沈笑笑不好意思全转过身，却也尽量向后靠，听到有趣的地方小辫子一跟着一翘一翘的。自从两个人闹翻了这前后桌之间的关系就像断绝了一般。

班小花当了两次和事老，却发现这两个人毒倔得很，坚持不再同对方剑花，慢慢地也就淡了。

六月七八九因为一年一度的高考而热闹非凡。一场鱼跃龙门似的比拼后自然有人光宗耀祖，出书上报，也有人失意彷徨，生不如死。在一个不懂得为自己选择未来的年龄，便需要决定自己以后的路，甚至可能是终生事业只所在，多少人糊里糊涂地选了一个专业，就这样走了下去。

不可否认的是高考是个分水岭，孙勇就是死在沙滩上的一朵浪花。

大姨第一次没有晃小花的电话而是直接打了过来，开宗明义就是要让小花妈挨个学校去问问，三表分数线大概多少。

小花妈很诧异：“孙勇不是学习蛮好的么？是不是平时学习可好了。高考那天他买的2B铅笔是假的，答题卡作废了。”

大姨的嗓门大到小花在旁边三米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个蹩脚的理由时，她不厚道地笑了。

只有怪怪表哥能想出这么蹩脚而有趣的理由，也只有大姨才能相信。

小花妈跟着着了一回急：“这孩子，在哪买的铅笔啊？告他们去啊！没挽回的余地了么？”

大姨也唉声叹气：“在校门口的小摊买的，后来人就不见了，平时就鬼鬼祟祟的，孙勇说从前就经常卖些奇怪的东西。”

听着这么像某个日式漫画的情节呢？大姨居然连这个都信了。

小花赶紧跟她妈小声说：“那叫表哥好好复习吧，表哥那么优秀，明年一定能考上清华，现在上三表太可惜了。”

小花妈这一转述，大姨居然心动了，认真打听起香城的复习学校来。

表哥的对策很快来了，大姨过了一天就垂头丧气地打来电话：“不行，孩子自尊心太强了，说是没脸补习，要是逼着他补习他就去喝农药。这孩子这么好强，随我呀——”

班小花嘴里一口水忍不住吐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和孙勇像海大富和假太后，拿着小花妈和大姨隔空练招。到底表哥更胜一筹，竟然想出了喝农药这么乡土的方式。

第二天小花妈就开始打听各个学校三表分数线，而大姨的心情也整天跟着起起落落，哪个大人物的一句话，哪个学校的内幕消息，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大姨躺在床上叫唤上几天：“挨千刀的小贩子哟，你可坑死我全家了！你卖给高考生假铅笔哟，你家祖坟冒黑水哟……”接着茶饭不思，像害了相思病的千金小姐。

大热的天，孙勇在屋子里不住打冷战。

就在大姨躺在床上滴水不进的第三天，小花妈打来了电话：“香大三表分数线出来了，孙勇够了够了！”

大姨立刻一骨碌坐了起来，两眼精光直射：“太好了，我要摆酒！”大姨手脚利落地把褥子底下的瓜子皮扫到地上，立刻通知了孙勇这一好消息。

孙勇倒没特别高兴，反正有地方去就行，至于去哪他不在乎。

大姨兴奋过度，也不心疼电话费了，立刻开始给众人打电话：“二黑他妈么？我是胡儿，咱们从前一起卖菜来着，记得不？你姑娘结婚我还去了呢？什么二黑离了？没事没事，我早看那小子不行——对了，我儿子今年考上大学了，香大，对对周天上午9点——”

青农县地方不大，大学生可不少，什么预科的，三表的，专科的，自考的，美容美发的，只要跟学校沾了点边，那就是大学生，都要摆学子宴的。

别人都摆自己不摆那有多亏啊，所以一来二去，一到高考放榜的时候，几乎跟古代收赋税一般，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人人慨叹学子宴之毒有甚是蛇者乎！一个夏天一家一户最少三千，有时候一天四份、五份都是有的。有的人干脆就在一家饭店呆上一天，反正要随礼的三顿学子宴都在这，就驻扎不走了。当然也有浑水摸鱼来蹭饭的，吃学子宴得上心脑血管疾病的，某家的猪吃了一夏天学子宴的剩饭突然速增二百斤成为青农县的“猪王”的，各色神奇消息层出不穷。

经过大姨的大力宣传，孙勇的学子宴成功赚取三万元人民币，来的大多一人###，一桌包酒水才二百，怎么都是赚的。其实这也不过等于办了张信用卡，提前消费而已，到时候人家有事还是要还回去的。

尽管如此，大姨还是多少吃了点亏，关键在于她贪婪，连屯子里的亲戚都不放过。

这下好了，屯子亲戚当天提出要车接车送，大姨好不容易雇了辆敞篷货车，结果才上了一半人家就不上了：“反正还是要来再接我们的，何必那么挤？”

孙勇的“大喜之日”，大姨忙得一团糟，晕头晕脑地也顾不上了，只好又添了五十块钱货车才肯再接一次。于是亲戚们站在敞篷货车里雄赳赳气昂昂领着大的，背着小的，抱着吃奶的一起来恭贺孙勇中举。

临走时有一家居然随了二十块，绞尽脑汁一番后，大姨终于想起来原来十年前人家姑娘结婚时自己随了十块，现在人家很够意思地给翻了个番……

折腾一番后，孙勇假期就提前来了香城，这次的名头是来学大名鼎鼎的新西方。班小花扑哧乐了，孙勇一来她就吻：“你是奔着新西方厨师烹饪学校来的么？”

没想到表哥一口承认：“是啊，反正我妈已经同意我学‘新西方’了，学费都给我了。”

小花高兴的是孙勇还是和上次一样，丝毫没有芥蒂，孙勇这人怪是怪了点，不过还真是不记仇。

孙勇的专业是英语，孙勇振振有辞：“我英语是学不好了的，我妈非给我报个英语，说是将来好就业。既然学不好了我总得另辟蹊径，我要当厨子里英语最好的，英语专业里厨艺最好的，人总得有个一技之长吧！”

第二天孙勇还真去了新西方，令他诧异的是新西方厨师烹饪学校的学费比新西方英语学校还贵了不少！本来想学个西式烹调师，结果一看什么操作原料费，教材费等等加在一起一个三个月的短期班居然要五千块。孙勇大失所望最后选了个精品短期班。

名字很威猛，叫做燕翅鲍专修，四天每天三个小时，学费是两千元。

班小花一听再次吐血：“你学什么燕翅鲍专修啊，将来用得上么？不如学点实际的多好。”

孙勇一听道理是这么回事啊，急忙打电话过去修改。放下电话得意洋洋：“改好了，这次实际。”

班小花叹了口气，问他：“什么啊？”

“饺子专修，学费便宜了一半。”

班小花怒了，一把拽过他脖领子：“包饺子还用他教？还一千块，包的是金饺子么？我就能教你！”

孙勇急忙解释：“人家的不光教怎么包家常饺子，人家还教花式蒸饺，各种馅料各种面皮的包法。”

班小花无语了，孩子傻真是一辈子的事啊。

孙勇报了名还真的乐颠颠地去上课了，每天玩得不亦乐乎。班小花都懒得问他学得怎么样了。至少这次他是真的去学东西而不是上网吧玩游戏了，管他学的是英语还是包饺子呢！

四天后，孙勇学成出师，非要展示一番。小花家本来地方就不大，这次为了孙勇的成果汇报特意折腾了一番才倒出一个地方。孙勇切菜和面还真像那么回事，擀起饺子皮来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小花赞了几句，孙勇一听立刻来精神头了，神秘兮兮地笑：“我还学了一次擀双皮呢。”说完真的擀了起来，上下翻飞，煞是好看，只可惜擀完了两个饺子皮粘在一起每一个能用的。

小花妈看了孙勇这门绝技突然来了句：“你这跟谁学的？”

孙勇仰天长笑：“我最近拜师国家特二级厨师刘山，跟他学了这桩独门绝技。”

“是不是说话有点大舌头，脸上有点坑的刘山？”

孙勇点头：“老姨你认识我师父？”

小花妈点点头：“小山子原来去烹饪学校了，我听说他也来香城了，后来联系方式断了再找不着人了，哪天我去找找他。当年这擀双饺子皮还是我教他的你，那时候他才那么大一点……对了他还敢收你学费么？收多少我帮你要回来。”

孙勇和班小花一起风中凌乱了，在孙勇倒地之前，小花帮他说了一句：“没花钱——香大交完学费提供的免费社会实践。”

小花妈点头：“这小子争气，义务教上学生了，我说哪有冤大头花钱学这个么！”

假期在火车侠孙勇的插科打诨中过去了，要开学前，王梓告诉班小花一个消息，他马上要出国了。



第六十四章 灰姑娘的皮鞋
　　高三开学前夕，在姑妈的帮助下王梓已经办好了去澳洲的手续，先念一年预科再念三年本科。
　　吁了口气，他可以不必面对高三的压力了。告别那个空荡荡的房子，也没有太多遗憾。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朋友要告别，不过人都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现在交通工具这么发达，想见的时候一张机票即可帮你实现。
　　只是仍有不舍的，那个只和他在一起一周都不到，笑起来像株含羞草的沈笑笑。
　　和班小花，邱磊，焦阳他们吃了饭，在大街上伤感地又叫又笑，他突然想起那个孤单单的身影，她到底没有来……
　　临走的那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拨了班小花的电话。
　　王梓沙哑的声音响起：“同桌我明天就走了，有话想跟你说……”
　　一声“同桌”叫得分外婉转缠绵，班小花扑哧笑了：“该不会走向我表白吧，王梓同学，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已经来晚了。”
　　王梓也跟着轻笑，两人都停下来，班小花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梓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
　　班小花念出一串数字，王梓记了下来。放下电话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临走了还要打给她么？明明她心里根本没有他，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涌上一阵苦涩。
　　一次次键入那个号码，又一次次不敢按下接通键，反反复复直思绪不知绕了多少次。最终他狠下心来，他王梓自作多情又怎么了，他就是放不下那个小姑娘，就算被她再次拒绝也罢，他一定要说出心里话！
　　那个电话——通了，他的心狂跳起来，怦怦——怦怦，好像在叫：笑笑一笑笑！酝酿了许久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只听见对面粗鲁的男声：“找谁？”
　　“我是沈笑笑的同学——”
　　对方咒骂了几句，竟然挂断了电话。只留他一个呆呆站在那，满腹的话儿硬生生憋进肚子里。
　　王梓走得那天家里居然没有人送。爸爸打了个长途来，表达了一下美好的祝愿并叮嘱他不许乱花钱，妈妈同某叔叔恋爱进行中，因为某叔叔出差又担心他耐不住寂寞竟一路追了上去，像小姑娘一样看死防死——一也许年纪越大的女人越没安全感吧，所谓老妇聊发少年狂。
　　北京的姐姐打了电话来照例臭骂了他一顿，骂着骂着居然哭成一团。
　　他们都说：“没事，一切有姑妈呢。”于是一个个都放了心。
　　去送王梓的是班小花和焦阳。由于并没有其他人，两个人穿了班小花手绘的情侣T恤，焦阳身上画了机器人，班小花身上一只手持了遥控器。乍一看看不出是情侣款，再细看才发现其中玄妙。
　　王梓看了两人笑容里带了些酸楚：“画得不错啊，小花你真本事，都可以拿出去卖了。”
　　班小花微笑答：“马上高三了没时间，要不可以大批量生产呢，等我考完就在我们家店里卖衣服，等你回来我都成小富婆了。”
　　王梓看着班小花生机勃勃的样子，微笑起来：“好啊，小花加油！你要好好的，不许欺负焦阳。”
　　大厅里两人手挽手，两张好看的面孔闪闪发亮。这是恋爱才会有的感觉啊。
　　王梓看了只觉得心酸，扯出一个笑容：“时候不早了，我去安检了。你们两个好好保重，等我到了咱们网上聊。”
　　王梓的步子走得很慢，明明是出国留学意气风发，背影突然有点踉跄的感觉。他心里不是没有期待的，沈笑笑会不会在最后一刻到来？
　　“王梓！”
　　清亮的女声响起，王梓心里的潮汐突然涌起，好像要从耳里口里漾出来一般。
　　林潇潇高高的个子看着却有点彷徨。看见王梓回头，她跑得又快又急，完全没了平时的优雅姿态。
　　“王梓，王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
　　本来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想责怪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就要走了，想问问看到她的书签为什么不回应，想问问他几时回来，想告诉他她以后会去找他，想……
　　想了那么多，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林潇潇看着他，初中时候还是圆圆的头像个小和尚，两只眼睛笑眯眯地看谁都是一副好好脾气的样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刘海长长，眼里闪着忧郁的少年了呢？
　　“他们说我是公主，我知道是在讽刺我，可是我心里高兴，因为——你是王梓。”
　　林潇潇轻轻踮起脚尖，双手背在身后，在他额头蜻蜓点水似的轻轻一吻。
　　机场人来人往，推车声，小孩子哭闹声，楼上咖啡厅的灯光闪烁，突然就在这一瞬间化成背景。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切安静下来，公主踮起脚尖亲吻了她发怔的王子。
　　沈笑笑正在家里洗衣服，两周的衣服堆积在一起已经开始散发味道。她用了大量的水，大量的洗洁精。头发披散，身上还穿着初中时的运动服。这几年她没怎么长，运动服袖子磨得起毛，她依然不想扔掉，毕竟穿了三年呢。
　　洗到一半，实在有点乏了，那个人不在家，不知又跑到哪里去喝酒了。她站起来，整个人都有点钝，外面的阳光撒进来，她眯起眼，突然有种久不见天日的感觉。
　　干脆下楼走走吧，家里好像也没有什么菜了，干脆提了一只篮子下去买菜。看看自己的打扮，她有些苦笑，一只手拎着菜篮子，穿着旧校服，头发凌乱，倒像是谁家的小保姆。
　　茼蒿又涨价了，生菜也不便宜……买了一堆东西又进了门，电话铃声恰好响起。
　　是班小花，“笑笑，你还真狠心。”
　　她嬉笑着：“怎么啦，这么多天没给你打电话你生气啦？”
　　“王粹今天出国，你都不送送他。”
　　挂在嘴角边一半的笑容突然就僵在那里了，她听见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王梓去哪？”她无意识地重复一次。
　　“去澳洲啊，昨天他才问了我你的电话。”
　　他走了，她握紧拳头，他走了，不会回来了。
　　沈笑笑突然跑了出去，只余班小花在那里喊“喂”。
　　他走了，就这么走了，甚至连个告别也没有，他一定恨透了自己。
　　她穿着几年前的旧校服往大道上跑，没有哭，眼睛里干得要命。她撞了谁，她既没回头也没道歉，接着往前跑。两侧的树向后倒退，一抬头桃花巷人家的旧烟囱乌黑乌黑，她往前跑，身体越来越疲倦，冒了汗，心里倒是舒服了一点。既然流不出泪，总要留点汗的。
　　她接着跑，看到高楼大厦，这才明白自己是在往哪跑，前面就是民航大厦了。
　　她突然掏出口袋，里面还有刚才买菜剩的钱，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块。她翻得那样急，口袋外翻着也不知道放回去，急急买了张票坐上了大巴，万一航班推迟起飞了呢？
　　在车上坐了一个小时，想了一个小时。她才发现她可以用来回忆的太少太少，而他——走了。
　　到了机场，她飞一样冲进大厅，那样多的人来来回回，她惶恐了，急急抓了个人问：“去澳洲的飞机几点飞的？”
　　工作人员诧异地看看她：“六个小时前就飞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机场里的一场场送别，妻子送丈夫，隔着玻璃微笑摆手，转过身却忍不住留下眼泪，一家人送另一家人，两个小朋友还不懂什么是分离，笑嘻嘻在一边玩，你打我一巴掌我挠你一下，竟然吵了起来。可是这边一过安检，立刻明白了，哇地一声一起哭了起来。
　　沈笑笑把面孔埋在手心里。
　　“笑笑你温柔善良，我想做你男朋友。”
　　他走了——
　　灰姑娘不知道在机场坐了多久，等到天黑透了，才买了张返程的票。她花了四天的菜钱，干了件毫无意义的事情。那个人说钱花出去了，怎么也要听见个“响”，她听见了，是她的心上一块碎片脱落下来。
　　刚一进门，俯下身子脱鞋，一只沉重的厚底皮鞋重重地砸在脸上。鼻子有点酸，她照照镜子，鼻子竟然出了血。
　　她站直了，狠狠用手抹了一把，几步迈进了屋子，一抬手将那只鞋扔出窗外。
　　“小鬼崽子，反天了你？”那个人的话说到一半，看见她站得直直还鼻子上留着一丝血，瞪着他，眼神凄厉。他的话说到一半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下去了。
　　灰始娘突然转身，几步下了楼，弯腰捡起那只酸臭的皮鞋。弯腰转身的瞬间，眼里就积满了泪水。
　　王梓的走带给班小花的则是另一种震撼，她突然记起某天焦阳上校内时叫她过来看。
　　“这个家伙现在在墨尔本剪狗毛，开了个宠物美容店。”
　　“这人当了公务员，去年儿子都有了，是我们班最早结婚的。”
　　“这个女生考研考了三年才考上，现在又开始猛找男朋友。”
　　她当时心不在焉，并没往脑子里进，现在突然想起呼吸紧促了，心头乱跳。就像当年看红楼，看到宝玉去太虚幻境，警幻仙子给他看终身册时她心头的焦急。
　　痴儿尚不悟！
　　一个个名字和故事在她脑子里乱转，就是对不上号。她因为无意间掌握了他人命运里极大秘密而紧张，又因为完全忘记而沮丧。
　　要是能够回去看一眼该有多好？看看当时的理科高考卷，看看哪支股票一路涨停板，看看哪条街的店铺生意大好。可是她没有那个机会，命运的轨迹慢慢前行，碾过时光的尸体。
　　最让她心悸的是焦阳曾经说过，班里有个女生刚一上大学，报完道过马路时就被一辆宝马无情地撞倒。
　　她真的记不得那个女生的名字，亦或是焦阳根本没提过那个女生的名字。

　　
第六十五章 高三“闹鬼”事件
　　王梓走后开始在网上约好了时间聊过几次，再后来大家都忙渐渐就断了联系。
　　最主要的原因是万恶的高三到了！班级里开始了备战气氛，黑板上开始写倒数多少天，班级后面挂上了大幅条幅——拼三年春夏秋冬，搏一生无怨无悔。下课时吱吱喳喳的也少了，多半是低头学习的。
　　为了提高成绩大家想尽各种妙招，有人自己在磁带里录了文言文，然后吃饭时带上耳机听。也有人一路小跑着去食堂，排队的两分钟也不忘拿出单词小本。最厉害的还是那些住校的同学，学校明令禁止晚上熄灯后不许学习，并且常常去寝室搜查充电台灯，甚至威胁屡教不改的要取消住校资格。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还有人敢于采取各种方式学习，有个女生居然躲到柜子里学习然后把柜子压塌了……
　　班小花自然也不敢放松，只是她有点糊涂，有些事按着原来的历程走下去了，比如焦阳没有去新加坡，王梓也出国了，有些事情好像又变了，她的家搬走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进程，那么迎接焦阳的将是两分之差惜别清华的结局。每天看着他做题，背单词，改错题，充分抓紧每一秒时间，最后迎来的却是失败，她实在不忍，然而这话她又没法跟焦阳说。
　　她只能捡着宽解的话有意无意地说几句，谁知焦阳自信满满：“好好学，清华也并非高不可攀。”
　　她只好宽慰自己，焦阳本身实力够了，只是欠了那么一点点运气，这次就不一定还差那么两分。
　　就在班里学生刚上高三人心惶惶的时候，另一件事让大家闻而生畏。那就是学校里居然闹鬼了。
　　闹鬼的传闻最早是从住校生那里传出来的，说是每天到十二点准时会有人敲暖气管，不少人都听见了，胆小的甚至吓哭过。一连几天均是如此，宿管大妈只好带着学生查寝室，走到顶层，居然阴风阵阵，走廊里还有孩子的哭声。吓得学生们一个个扭头往回跑，校方解释了顶层是给家属住的，现在只有两户人家所以空荡荡了些，可是关于学校闹鬼的传闻却越演越烈了。
　　统一的版本是这样的，当年顶层也是学生宿舍，前几届有一个女生能歌善舞，容貌秀丽，一直想考北广。谁知后来名落孙山，女生一时想不开，干脆从顶层跳了下去摔死了。而后女生阴魂不散，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在顶层唱歌。
　　班小花有些糊涂：“可这跟敲暖气管又有什么关系？”
　　宋亚妮神秘兮兮地说：“怎么没关系，女鬼半夜歌声听在学生耳里就化成了敲暖气的叮咚声，据说整个楼从一层到顶层全能听见这声音，你想要是人敲的话能做到么？”
　　关于鬼的种种流言总是那么没有逻辑。孟小舟小的时候流行最广的一个鬼故事就是猫脸老太。这个故事当时在香城流传一时，各中小学无人不晓。大意是有个老太太去世了，然后一只猫跑进棺材去，老太太复活，却有了一张猫脸……
　　当年这个故事吓坏了多少萝莉正太。班里今天传说带红绳可解此劫，第二天准保人手一条。还有一个会画画的同学趁火打劫，说自己画的符可保平安，大家一下课就去求他画。那孩子又一脸严肃地告诉大家，每天只能画三个，多了就没用了。一时间此人成了班级红人，大家天天从家里带各种好吃的进贡给这位会画符的同学，好早日脱离猫脸老太的魔爪。
　　班小花现在想想自己当时都十一二了怎么还会那么傻？大约人就是这样，宋亚妮她们过两年再回头看，也会觉得自己现在很傻吧。
　　折腾了一阵子，闹鬼的事仍然没个下落，夜半的敲暖气管的声音居然没了，大家也就收心好好学习了。在学校里，高三一族还是有明显特征的。满操场追打着玩的是高一的。课间双手插在口袋里在走廊里游荡的是高二的，走走路眼睛直勾勾的就是高三的了。高三的女生尤其特别，大多数都头发油油的，因为没时间洗，后来不知是谁发明了一个洗刘海的方法，一时间随处可见把头发盘起来然后拥有蓬松刘海的姑娘们。高三就是这样让人不分美丑，不辨男女，一心学习。
　　当然也有不少宋亚妮这样的姑娘，不管高几，学习对她们来说都是浮云，下课依然三三两两去厕所照镜子，发短信。
　　不管怎样班里的学习气氛越来越浓，选择上晚自习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占到了一半。沈笑笑，班小花，焦阳，邱磊都选择晚自习，放学四人一起走，倒也热闹。然后按着家远近程度挨个回家，班小花最先到，沈笑笑最远，好在邱磊每天后半程骑自行车送她回家。
　　一天最轻松的时间大概这就是这段了，班小花也只有在这时才会得空和焦阳说上几句，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那些存在他们心里的小秘密闪闪发亮。自从王梓走后沈笑笑沉默了一阵子，而后才渐渐话多了些，只是刚刚恢复的婴儿肥慢慢又褪了下去，露出尖尖下巴，看着倒清秀了不少。
　　这一天，班小花告别焦阳他们，回到家才想起来物理卷子落在班级了。第二天就是宋老师的物理课，讲好了要全部做完课上提问的，她偏偏把这项作业忘得一干二净。没法子，她可不敢冒这个险，趁着刚过晚自习时间，看楼大爷应该还没关楼，还好她配过一把班级钥匙打算周日过来自习。
　　班小花立刻出了门，往学校后门走。
　　此刻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后院除了树就是葡萄藤，班小花走过去，风轻轻一吹，树叶沙沙作响，竟有几分寒意了。白天热闹的校园此刻终于安静下来，整个后院好像沉睡的巨兽，轻轻的枝叶摇动像是巨兽起伏的呼吸。班小花突然觉得有几分凉意，忍不住打了个颤。她加快脚步，只想速速取了卷子回家。
　　哎，今天又得熬夜了。早知道放学前对一遍作业好了。高三作业多，老师一个比一个狠，大多数人都准备了一个记作业的小本，原来放学前她常常和王梓拿着小本对作业，王梓走了，没同桌了她也就没了这个习惯。
　　走上教学楼，看门大爷正要关门，好说歹说才让她进去，事先言明只能上去两分钟，过了就把她锁在里面。
　　虽然知道是吓唬她，班小花还是快步上楼，楼里的灯都灭了，窗外幽暗的月光映进走廊，墙上挂的一幅幅爱迪生，牛顿，蔡伦的画像此刻看起来格外狰狞，好像都在盯着她笑，班小花跑上楼梯，到了三楼，已经气喘吁吁。她匆忙掏出班级钥匙，打开班级门。
　　刚一进屋，她就立刻毛骨悚然起来，班级的灯虽然黑着，里面却有一个人！

　　
第六十六章 都是学习惹的祸
　　班小花倒吸一口冷气，正要往外跑，那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这题怎么做？怎么这么难，怎么这么难？”
　　班小花听着声音有点熟悉，心中一怔，这话是问她么？她平静下来，反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哗地一下，教室里灯亮了。
　　教室里的人是李萌。只见他嘴里念念叨叨，神色一片茫然。班小花忙问：“你怎么在这儿？要关楼了。”
　　李萌隔了一会才认出是班小花，随便点点头：“我这道题还不明白，再看一会。”
　　班小花立刻明白过来，李萌是住校生，按理每天只能学到十点，可为着多学一会，他一定是每天上完自习躲起来不走，等看门大爷清楼走人以后再学。
　　班小花叹了一声，这高三怎么把人都折磨得不像人了呢？她回到自己座位，在书桌堂里找出了那张卷子。
　　“我先走了，明天见！”
　　李萌没答对，埋头深思。
　　班小花走过过道，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又回头看了一眼李萌，再一看不禁吸了口气，李萌的胳膊上竟然密密麻麻写满了蓝色的字！
　　是英文单词！
　　李萌接着拿起笔，往自己胳膊上接着写。
　　班小花往外走，捏着那张卷子的手竟然有点颤抖。
　　李萌没抬头，来了一句：“出门时候把灯关了，门锁了。”
　　看样子李萌是要在这里学上一夜了，班小花只是把灯关了，门却不敢锁，夏天里“蓝极速”网吧事件正闹得沸沸扬扬，万一教室里着火怎么办？
　　出了门，大爷少不了抱怨一顿她下来得太慢：“差一点就给你锁在里面了！”
　　班小花连声抱歉，回家的脚步却加快了些，做完这张卷子至少要一个小时吧，那就真得到明天才能睡了。
　　高三真苦，把人折磨得一个个走火入魔了似的，一想到“走火入魔”这个词，她又想到李萌。
　　这一天班小花果然睡得极晚，直到指针指向十二点还有两道大题没做，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稍微闭了一秒钟，再睁开眼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是睡着了么？居然在课桌前直挺挺地坐着睡了半个小时？突然有种穿越的感觉。她的思绪飘啊飘，怎么也抓不住。她知道自己开始没效率了，与其这样，不如干脆睡觉吧，拖着疲惫的身子，她爬上了吊铺。
　　刚一上床，小花妈翻了个身，醒了。“这几点了？”
　　她含混着答：“这几天作业多，妈你明天早点叫我起床，还差两道题没做。”
　　小花妈叹了口气：“这孩子累得。”
　　第二天一早，她睁开眼，才发现有些不对，天光已然大亮，明晃晃的阳光已经射进屋内。她一骨碌爬起来，看看了手机，头皮发麻，竟然已经七点了，早自习都开始了！
　　她匆匆穿了衣服，爬下床，就看见小花妈在做饭。班小花有些气恼了：“你怎么不叫我，我这都迟到了！”
　　小花妈笑着说：“昨天睡得晚，今天就多睡会么，迟到有什么大不了。”
　　班小花真的有点生气了，宋老师又要发脾气，估计又要在走廊里罚站了。她有点怪小花妈自作主张，心里憋着一股火，饭也不吃了就往门外走。
　　小花妈急了：“吃了饭再走，着什么急啊？”
　　班小花头也不回：“不吃了。”
　　小花妈一步追上去：“我现炸的小黄鱼，可好吃了。趁热吃点吧。”眼里竟然多了点恳求的意思。
　　班小花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内心顿时柔软起来。前世的她在高三的时候特别不懂事，天天折磨自己，折磨大人。作业那样多，怎么也写不完，每天回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先睡一觉。后来实在扛不住了，回家先睡觉，然后早上再起来学习。开始两天神采奕奕，过了几天就起不来了。
　　往往第二天起床发现作业一样没动，老师今天还要挨个检查。昨天学的东西还没消化，今天马上又要接着学新的，孟小舟气恼异常，债滚债压了一身，透不过来气，大早上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也是这样，小舟妈恳求她吃一点再走，她偏偏不吃，用饿着肚子来惩罚妈妈。小舟妈递上饭盒兜：“给你带了牛奶饼干，那就课间吃，别饿着肚子。”
　　她黑着脸在玄关系鞋带，然后一转身把饭盒兜扔在门口……就是要让她难受，谁让她早上不叫她的？
　　班小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又有了一些当时的心情，不行，不能这样！她吸了口气，坐下吃饭。这是一种高三特有的焦虑心情，只在那个阶段，外人见了只觉得不可理喻。班小花一想到自己原来是怎么折磨妈妈的顿时心里一阵酸楚，那时候妈妈早上也给她调着样儿做，鸡鸭鱼肉都有，哪里像是早餐，分明是大餐。然后再带着一身的油烟味儿去挤公共汽车上班，原来不觉得，重来一遍才发现，高三学生的母亲，压力比学生还大。一想到这儿，她竟然有点泪汪汪了。
　　小花妈一看女儿眼眶湿润，误会了，惶恐不安起来：“妈错了，明天肯定早点叫你。”
　　班小花连忙说：“没有，妈我刚才态度不好，我错了，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小花妈万万没想到小花居然会主动承认错误，表情顿时柔和了：“快吃，早点去，要不妈跟着你去，和老师解释解释。”
　　“不用啦，没事。”班小花一面说，一面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刚蒸好的米饭，米香扑鼻。
　　吃了满满一大碗，她才拎起书包：“我走了。”
　　小花妈这才放了心，眼里有了些笑意。
　　班小花进了学校，高一高二的学生这才陆陆续续往里进，高三的已经快上课了。奇怪的是，走到三班门口竟然乱糟糟的，宋老师却没在门口一夫当关。
　　班小花趁乱进了班级，班级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班小花拍拍沈笑笑：“今天这是怎么了，宋老师呢？”
　　“听说李萌出了点问题，在医院呢。”
　　班小花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第一堂的物理课，宋老师居然缺席了，班长唐宋告诉大家改成自习。大家都有点静不下心来，小声议论着种种可能。
　　班小花又问沈笑笑：“李萌怎么了？”
　　沈笑笑脸上也带着点惶恐：“今天我来得早，一大早李萌就在那学习，突然他说脑袋疼，然后往前一扑，撞翻了桌子。躺在地上就喊脑袋疼，可吓人了。”
　　班小花迟疑了一下：“李萌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每个人都在问李萌到底怎么了，过了两堂课宋老师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
　　李萌一直没来学校，他的父亲后来来了一次，穿着一身深蓝色旧衣裳，满是皱纹的脸愁苦不堪。宋老师让唐宋把李萌的东西收拾好了给他父亲。李萌的父亲双手合十，不停地谢谢老师。
　　李萌的父亲出了教学楼，就拎着那个草绿色书包蹲在升旗台底下嚎啕大哭。五十几岁的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看了实在叫人不忍。
　　好几个老师劝了半天，才把他劝回去。班小花看着他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一阵心酸，这个老人已然失去了希望。
　　有关李萌的爆炸性新闻很快传来，学年前五的尖子生一上高三突然得了神经病。据说他连着七天七夜没睡觉，就是喊脑袋疼，根本没法再学习了。
　　医院诊断结果是精神分裂症。表现为：“存在大量伪幻觉，思维荒谬，鸣响，自知力丧失。”建议休学一年，积极接受治疗再考虑复学的事情。
　　这一消息一公布，开始不少人不信，平时好好的一个学生怎么能说疯了就疯了？更何况还是学年里的学习牛人？然后班小花一听就明白了，那天李萌在教室里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
　　再后来各种说法越来越多，甚至传出了从前每天半夜敲暖气管子的就是李萌。李萌的室友终于松了口，敲暖气的的确是他，他们阻止李萌肯本不听，还说什么“凭什么不让我学习”，“我要学习，否则他们一定会超过我。”一口咬定学校迫害他，为了不让他考上清华阻止他晚上学习。再后来李萌常常夜不归寝，说是找到地方学习了。从前李萌常常大早上起来学习，叮叮当当的搞的宿舍关系很紧张，所以他不回来，他们也不问，正好睡个好觉。
　　一时间李萌的事情人人自危，学校里更是召开了不少讲座，还开展了免费的心理咨询活动。没想到这样惨痛的事实就发生在自己身边，高三三班有一阵子都很安静，每一个人眉宇间都带着一丝忧虑。
　　班小花想起了金璐上次自杀的事，有点不放心，下课特意去和金璐聊天。没想到金璐竟然告诉了她一个意外的消息：“我昨天去看过李萌了，他好多了，他爸爸说学校那边答应明年继续提供李萌的学费和生活费。他休息休息明年回来也好，说不定考个状元呢。”
　　班小花对金璐刮目相看了，大家同情归同情，高三忙得很，谁也没说去看看他，没想到真正有心的是金璐。
　　“好吧，我把笔记好好记一记，他好点了以后给他送过去。”班小花也想出一份力。
　　金璐很高兴：“那太好了，他确实挺不容易的。人呐，有时候就是过不去那个槛，过了一看什么都不是事了。”
　　还懂得自嘲，看来金璐一点事都没有了。
　　第二天开始，班小花还真的开始好好记笔记了，字迹也尽量工整些，重点层次分明。
　　各科老师留的作业明显少了些，学校甚至提出要开一个赏菊诗会给大家减轻一下负担。
　　邱磊立刻大叫：“不如放我们半天假好了，满脑子都是公式，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开赏菊诗会啊？”
　　宋老师眼睛一瞪，邱磊剩下的话立刻咽了出去。
　　二中对面的香城公园每年都要举办菊花展，二中跟着也养了不少。
　　赏菊诗会在第二天开了，一批无奈的学生被牵到了学校体育馆内。
　　校长在上面前话：“大家席地而坐，我说全体席地而坐！”
　　大家抱怨了几声，还是坐下了。
　　还是老一套，配乐诗朗诵。
　　沈笑笑没精打采地说了句：“那首黛玉的菊花诗我都听了三年了。”
　　班小花突然想起后来菊花被人赋予的诡异色彩，忽然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听着林潇潇在上头朗诵：“菊花啊——菊花，我爱你的高洁，爱你的芬芳——”
　　这个林潇潇还真不愿意闲着，高三了还喜欢和小弟弟小妹妹抢这种风头。班小花想起那天机场的事，心里一黯，总有点替沈笑笑可惜，为什么那天那个不是沈笑笑呢？有些事错过了，也许真的就是一辈子。
　　沈笑笑并不知道林潇潇在机场的大胆举动，她不怎么上网，也没有联系王梓，只能像蚌那样把疼痛留给自己，用柔软慢慢磨砺粗糙，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变出一颗滚圆的珍珠呢。
　　上面的同学一一朗诵完，下一个环节是给菊花起名字。摆上了三盆菊花请各班的同学根据菊花的姿态起名字。
　　第一盆菊花宽瓣，颜色金黄。别的班同学给取名：“金秋”，“皇冠”，到了三班竟没人说话。邱磊一想三班也不能丢人不是，站起来喊了一句：“秋香。”
　　底下同学哄堂大笑，主持人赶紧说：“三班的同学好幽默啊。”
　　花第二盆则是花瓣翻卷，浅白颜色。
　　起这次邱磊干脆直接站起来：“我给这盆菊花起名叫方便面！”
　　大家全部乐不可支，甚至有人在地上打滚。
　　李校长一看，皱了眉头，走到三班后面，朝宋老师点点头。宋老师立刻会意跟着走过来。
　　“上次问你邱磊的事怎么样了？”
　　宋老师眉头一皱：“好像没什么事，我看着挺正常，找两个同学问问也都说不知道。我这几天就跟着李萌的事操心来着，牙都肿了。”
　　李校长点点头，宽慰道：“你啊，带这个班不容易啊，本来还有两个出成绩的，这回可好。没事多关注关注学生思想动态。”
　　宋老师心里也挺委屈，她每天早起跟上上早自习，白天找学生谈话，自习课跟着摸爬滚打，就差没住在班里了。自己的孩子放在操场上天天瞎跑都没时间管一管，她也不想出这样的事啊。
　　李校长看了宋老师神色一黯，知道她也不容易，自己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又加了一句：“这次评先进的事本来我推荐你了，看来得下次了。还有机会，你也别灰心。”
　　“谢谢校长。”宋老师叹口气，回去看看那帮猢狲。
　　开学没多久爆出的第二桩新闻是苏老师辞职了，听说是要去北京。班小花正好去办公室取上次大赛校内发的奖品，顺便问了问苏老师。
　　苏老师一托眼镜，脸上带了点幸福感：“是啊，我要去北京了，可惜不能带你们到毕业了。”
　　班小花知道一定是和上次那个男子有关，看来苏老师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苏老师半开着玩笑：“留个电话吧，明年没准你考去北京了呢，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班小花忙记下苏老师的电话号码。
　　苏老师干脆在办公室收拾收拾，找了两本练习册字典送给班小花当个纪念。
　　班小花也有点舍不得了，苏老师毕竟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给她赞扬的人，又陪她一路去北京。有时候命运还真奇妙，就像《项链》里说的，一件小事可以成就你，也可以败坏你。北京之行，无意间改变的太多。
　　周六放学早，晚上回家的时候，神奇表哥意外地来了家里吃饭，还忙着跑前跑后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饭后表哥终于来了口，目的竟然是借钱！
　　小花母女同时提高了警惕，想起这小子的前科，怎么刚开学就没钱了呢？
　　结果表哥的回答让两人啼笑皆非，原来前一阵子移动搞了各种活动。存一百元话费赠三块肥皂，存三百就赠毛巾，存五百赠天堂伞，八百就赠MP3。结果这傻小子一听动了心，居然一共存了一千七百块话费！这下可好，把一学期的生活费都给存成话费了。
　　班小花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哪里来的神奇表哥，干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孙勇振振有词：“反正以后也是要交话费的，再说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我这是等于省钱了。”
　　小花妈板着脸：“那好，你省钱了倒是够花才行啊，现在不是还得借钱？”
　　孙勇连连叫：“老姨，我错了还不行，这事千万瞒着点我妈，我下学期一开学就还您还不行？”
　　小花妈也是个惯孩子的主儿，竟然真的又借了孙勇一千块，也没告诉他妈。
　　班小花偷着说：“他可别是胡花了。”
　　小花妈笑着说：“你是不是心疼钱了？最近书屋赚了不少，手头松动，他上学就给了他五百，就当再给他一千。”
　　班小花还是有点不放心：“妈，不是钱的事，要不你抽空去学校看看他怎么样了，他在香城，出了点什么事，大姨到时候还得上咱家闹来。”
　　周日孙勇陪小花买练习册，见了营业厅他又习惯性地拐：“我最近缺个暖壶，你们交话费赠不赠暖壶啊？”
　　班小花吐血了，你当移动是小叮当什么都赠啊！连忙把他拉了回去。
　　回来以后班小花越想越觉得蹊跷，趁着孙勇上厕所偷偷查了一下他的话费，结果让她震惊了，里面居然只有五十多块钱！

　　
第六十七章 表白
　　孙勇从厕所回来，看见班小花手里摆弄着他的手机，顿时有点傻眼。
　　班小花凌厉的眼神很像——他高中时的班主任，他有点心虚了。突然又想起他已经高中毕业好几个月了，立刻鼓起了勇气。
　　“你的话费还真不少啊。”班小花突然开了口。
　　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还是消散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孙勇像老谋子拍的《英雄》一样，立刻又讲了第二个版本。
　　“其实我高中一毕业就想创业，这么大人了哪还能再伸手朝家里要钱呢？于是我去了街上，买了一份报纸，给报纸夹缝里的招人广告打了个电话。就是豆腐块一样大的版块，我现在仍然记得那份报纸。”
　　孙勇说着说着，竟然有点泪光闪闪。
　　“说好是工资日结，一天一百，结果到了那里立刻出现几名彪形大汉，把我看得死死的。每天把矿泉水从一个车上扛到另一个车上，一日三餐就给吃面条，那几个大汉跟着，我终于觉得不对，和几个在那干活的老人一聊，才知道这伙人敢情就是骗免费劳动力的。特别是我们这种暑期劳动工。那人劝我有机会赶快跑吧，还要什么工钱！得了个机会终于跑出来，到家我气得要命，还是报纸上的广告呢——”
　　班小花有些不信，孙勇立刻察觉到了：“千真万确，我要是扯谎叫我立刻被动漫社开除。”
　　班小花盯着他看，他也直直看回去，似乎没有什么破绽。
　　班小花开始语重心长：“我觉得你选择这种兼职就是一个错误，报纸夹缝不是还有计件手工艺品么，我看你的样子织毛衣也行吧——当然这也不是重点，我要知道的是你的钱究竟去了哪里？”
　　孙勇看着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班小花，不知怎么回事心生畏惧。“我想不如自己赚钱，在校门口摆个饺子摊。”
　　班小花觉得跟这个孙勇在一起总有一天要气得吐血身亡。
　　“你要学习，期末不能挂科，你要背单词，大二要考专四，要提前学法语，要不以后跟不上。要是想考研，大一准备都不算晚——”
　　孙勇看着她，眼神里有种孩子似的单纯：“可我就想支个小摊子在校门口卖饺子，其实有些事情你计划与不计划结果都是一样的。”
　　班小花怔住了，为什么孩子总要走家长选择的路，为什么只有念了大学才是最终出路？有些人的愿望就是那么简单——在学校门口支个饺子摊，冬日里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班小花投降了：“好吧，大一课多，我不信你能有时间看着你的饺子摊，我就从来没听说过学生干这个的。”
　　孙勇笑了：“只要你不说出去就行，比尔盖茨不也是大学时自己创业？没准将来大街小巷都是孙勇饺子呢。”
　　班小花仍然不忘提醒：“我可提醒你，这活可遭罪，倒时候怕你根本忍不了，夏天热得冒烟，冬天手指僵硬，我看你能坚持几天。”
　　“那怕什么，老实说吧，我刚刚兑了一个小摊，有时间你就过来吃饺子吧。”
　　班小花打心眼里觉得这件事无稽得很，只等着孙勇碰壁，再灰溜溜地来家里借钱，谁知孙勇这一去一个月都没来回来过。
　　不会是饿死街头了吧，班小花担心地想。接着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估计是半途而废不好意思回来见他们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稍微减了一点肥的作业马上又丰满地如同杨贵妃一般。还好新来的英语老师没有那么变态，作业算是留得最少的。新老师姓郝，研究生毕业，一看就是个一直在校园里的乖乖女。学生都是欺软怕硬的，一看新老师这架势就知道好欺负，男生们又拿出了对付林老师那一套拿出来对付郝老师。林老师呆的久了，男生们叫她美女多少还有点受用。可怜的郝老师一听男生们开玩笑，就立刻小脸变得煞白，像是被大老爷欺凌的小丫头。男生们更加变本加厉，郝老师下了课就赶紧含泪咬下唇往办公室跑，好像晚了一步，这群小子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家长们对高三换老师这件事也是极为不满，尤其听说这个新老师居然是第一次教高三更是炸了庙一样，连连说学校不负责任。苏老师刚教这个班时也是一阵非议，可是有了对照，家长们开始异口同声怀念苏老师的好。
　　事情的挑头的是林潇潇的妈妈。每个班都有这样的家长，孩子优秀，自身又能干，在家长中有一定威信，平时找两个老师给几个要好的孩子补补课，有什么好事宣传一下，林潇潇的妈妈就属于这样的家长。
　　几乎一听说换了英语老师，林潇潇的妈妈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行。吃饭时套套孩子的话，没事家长间打个电话通通气，还没见过这个郝老师，林潇潇的妈妈已经给她判了死刑。
　　第一次月考后，林潇潇的妈妈约齐了几个家长，捏着卷子去了校长办公室。摆事实举例子，目的很明确，要求换老师。
　　李校长有些头痛，偏偏家长们还不依不饶的。嘴皮子要磨破了，频繁换老师对孩子也有影响，学校实在抽不出人手，郝老师虽然年轻但是非常优秀……
　　林潇潇的妈妈不慌不忙拿出高三一班英语老师刘娟的上课时间表：“我们都觉得这个老师不错，不是班主任，现在只有一个班，再带一个班也没什么问题。”原来连顶替的人选都选好了。
　　郝老师刚刚教了两个星期，就被下放到了高一年级。也许学校选择一个新人直接带高三的确是不明智的，不过班小花还是觉得挺可惜，郝老师其实很认真负责，比如有人问她虚拟语气的题目，解释之后，回去还会写一份详细的虚拟语气有关知识给问问题的同学。作业留得合理，待人又和善，多加历练会是位很好的老师的。
　　这段小插曲过后，在学校里再见到神色匆忙的郝老师，双方多少有点尴尬的。
　　所谓的老教师刘老师则油滑多了，谁也不批评，谁也不得罪，每天笑嘻嘻地同他们玩。动不动就：“今天给你们早下课五分钟。”然后拿着茶水在旁边一口口喝。班小花看得出，刘老师讲课是留着力气的。
　　曾经每一班都按部就班的乖乖女开始思考，父母帮我们做的决定真的是全部正确的么？
　　然而这些对班小花的生活来讲都没有太大的改变，真正的改变是第一次月考之后学校开始按名次排座位的决定。
　　从左往右开始，蛇形排列，第一名至最后一名，各科老师上课一目了然，什么难度的问题问谁自然心中有数。在班级里一看，右边的同学有不会的多半问左边的，有的一脸讨教模样，有的心中则多少有点不服，心里想着下次怎么超过左边的。一个班级搞得等级制度森严，同时竞争开始变得更残酷。
　　真正的改变是焦阳考了第一名，而班小花则因为李萌的缺席荣升为第二名……
　　她一直想和焦阳一桌，曾经错过了彼此的青春岁月，她渴望同他一起垫同一块蓝色桌布，齐齐摆两只笔袋在上面，记下同一道题目，伸到一个口袋里取水果。
　　和焦阳同桌的第一天，她自早晨上学起就隐隐激动起来。连小花妈都看出了问题：“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班小花赶紧喝了一口水：“没事，昨天小测验考得不错。”
　　六点五十分站在家门口却怎么也没看见焦阳的身影。她转身回家：“忘了本书！”
　　抓起一本没用的练习册，又出了家门。
　　这回终于看见焦阳了，远远地从路口走过来，班小花低下头慢腾腾地系鞋带，等焦阳走到附近她才含笑站起来：“真巧，一起走吧。”
　　天空中微微下了一点雨，两旁的树木格外青翠，这个时候只有高三的学生才会去上学，学校后院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
　　一只灵巧的松鼠在他们面前跳跃过，钻入草丛，一大早晨心情就有些雀跃。
　　焦阳侧过头看她，见她脸上抑制不住的微笑，忍不住笑着问：“傻瓜，怎么这么高兴？”
　　班小花微笑着回视他：“没有啊，可能今天心情好吧。”
　　进了班级，坐到焦阳旁边，她不由得有些恍神，焦阳好像刚吃过薄荷糖，空气中带着一丝丝清爽的甜，她没话找话说：“你作业都写完了么？”一转头焦阳也正好转过来，两个人距离突然变得非常近，近得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
　　两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望在一起，黑瞳对视黑瞳，心底有些东西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对门班级朗朗的读书声，班里嘈杂的各种桌椅碰撞声突然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别过脸，脸上火辣辣地，慌乱地找着东西，“我化学作业呢？”“英语书哪去了？”
　　上课的时候，她无意间转过脸去看他侧脸，他也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对她微微笑。于是她转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像是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打水，回头会看见他从后面走过，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体育课他打篮球，她守着他的衣服书包，乖乖地坐在场边，等他一抬头就会看见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朝着他笑。他心跳漏一拍，手里的球差点拿不住。
　　日子那样美好，每天的心跳似乎都比平时快了不少，做题也特别快，发下来一张卷子两人比赛着做，快输了班小花就掐着他的胳膊不许他做。脸上带着微红的熏然。两个人一起买了练习册，然后约定一起做，每天做多少页，第二天来到学校里对题目，不知不觉练习册已经做了大半，他们又笑着比谁的书角卷了，谁的书边又黑了。
　　班小花从家里带来书皮，把他的书全部包得粉粉嫩嫩的，上课时看着他一脸痛苦地捧着hellokitty的书皮看书就忍不住笑意，把头埋在书本里……
　　两个人的甜蜜状况瞒得了别人，瞒不住一个人——邱磊。
　　每天他的眼神飘向班小花一次又一次，却每次都看见她带着笑意望向焦阳。
　　他坐在最后一排，周围多半是议价生，只等高中毕业找个三表的学校接着混。在后面看漫画的，玩游戏的，吃汉堡包的，就是没有一个学习的。只要不吵前面同学学习，除了宋老师外其他老师是不会管的。他只有眼睁睁看着班小花同焦阳低下头凑在一起研究题目。
　　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走到一起。他一想到这个结局就不禁心里生生一疼。他原来想把那份心意一直留到可以说的时候，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那天放学，叫住了班小花，声音有些沙哑：“晚自习前有没有时间？”
　　班小花爽快地答应他：“有啊，什么事？”
　　“最近心情不太好，想找人聊聊。”
　　班小花立刻点头同意。
　　十月天已经黑透了，邱磊和班小花走到足球场边。
　　“我们爬到高杆上看看吧。”
　　班小花犹豫了一下，邱磊已经率先往上爬，从上往下伸出手，黑暗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那天在涂鸦前面的慌张又来了，班小花急忙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还有作业没写。”
　　邱磊执着地伸出手，眸子亮得让她惊恐。
　　她突然明白了邱磊要和她说什么，只是她没想到邱磊竟然还存着这份心思。她明白那种被人轻视怠慢的卑微心情，也不想别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她跟着爬了上去，只是没有去握他的手。
　　头上满天星星闪亮，一弯新月挂在天边，邱磊开口说：“我有时候喜欢坐在这里看天空，因为这里好像离天空特别近，好像随手都能摘下一朵云彩。”
　　邱磊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班小花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晚风徐徐，满天星斗下，班小花清新动人，他贪婪地看着她的眉眼，似乎她有种魔力，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他的神经。
　　他转过头去看她，像是着了魔：“班小花，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了么，她曾打破他的头，她曾经在那个美好的星期六给他盛饭，放学后他偷偷跟在她后面，直到看着自己的心爱的女孩平安到家，他在大雪地里写过她的名字，边写边想着她美好的模样。
　　他忐忑起来了，她会说什么？会拒绝他还是会叫他再等一等？
　　班小花终于开口了：“对不起邱磊。”
　　这五个字好像一场六月天里的阵雨，把他的热情浇灭。
　　“邱磊我没想到你还——”
　　邱磊的声音突然清晰无比：“你是不是喜欢焦阳？”
　　班小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我是喜欢焦阳。”
　　这六个字像蛇冰冷的皮肤，爬上他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希望全部破灭了。
　　班小花又说了一声：“对不起。”转身下了高杆，留给他一个背影。
　　班小花的心里其实并不好过，她没想到邱磊居然还存着这种心思，她坦白对焦阳的感情就是不想再给邱磊希望，这样下去只会是越来越多的伤害。可是她毕竟伤害了邱磊，他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下来，变得死气沉沉。她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心乱如麻。
　　她低头往前走，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是秦浩然。好久没见秦浩然了，她点点头冲他打个招呼，接着往前走。
　　秦浩然看着她的眼光奇怪的很，说了一句：“班小花你从来都是这样伤害完别人转头就走，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班小花脚步一滞，突然明白他原来并没原谅过她。她愤怒了，突然转过身子向秦浩然走了几步：“我有什么错？我就是不想每个人都不开心，我就是不想伤害每个人，到头来你们都怪我，你自小受父母呵护，健康成长，大把女孩子喜欢你，你受过什么挫折，你又懂些什么？”
　　秦浩然突然被班小花的气势汹汹吓住了，然后就是一阵愤怒涌上心头，她搅得他全家不宁，又凭什么批评他？他的脸因为愤怒而发白，死死攥住她手腕，拖着她往前走。
　　班小花死命地挣扎：“你干什么？”
　　秦浩然的脸上带着秦英杰一样冷酷的表情，只是拖着她往前走。
　　班小花也恼了，照着他后脑就是一记。
　　秦浩然被打懵了，从小到大，谁舍得打过他一巴掌？他转过头来，眼里冒着怒火，想都没想上去就推搡了班小花肩头一下。
　　愤怒突然不可抑制，他妈妈嘲笑她威胁她，他父亲抛弃她，他又凭什么欺负她？班小花这辈子没这么愤怒过，脚下一绊，秦浩然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当”地一声磕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秦浩然干脆死死拽住她脚脖子，班小花重心不稳，也跟着滚倒，两个人低吼了一声，又在地上扭在一起。女孩子的力气哪有男孩子大？很快班小花就落了下风。
　　奏浩然攥住她双手往一起拧，他要她求饶，要她收回那些话。班小花咬着牙，疼得眼泪在眼眶子打转就是不肯服软。突然手电筒的光晃了过来：“你们哪个班的？干什么呢？”
　　保安看见一个男孩子压着一个女孩子，双双躺在地上，两人仓皇地抬头，眼里闪烁着恐惧。

　　
第六十八章 史上最笨劫匪
　　秦英杰回到家，许静竟然做了四菜一汤，在桌边静静地等着他。他有点恍惚，她多久没这么做过了？好像又回到当初刚结婚的时候，他一下班就看见她乖巧地边给他织毛衣边等他。
　　许静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睡衣，领子处微微有些低，是他原来买给她的，她当时嫌颜色太粉嫩，领子又太低坚持不肯穿。
　　自从那个夜晚后，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有了些改善，他依然没进过她房间，两个人的话倒多了些。有时候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甚至在客厅里喝过两杯，一起嘲笑自己嘲笑对方嘲笑他们糟透了的婚姻。只是谁都没越过那一步，好像已经没了那个心力。
　　他吃过了，还是坐下来夹了几口菜，端详着她，当年是美人，如今眼角也不免有了些细纹了。
　　许静突然开口，神色有点别扭：“浩然他去上晚自习了。”
　　秦英杰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略一迟疑，还是站起身来揽住她腰肢。他有多久没这么做了？动作僵硬的很。
　　电话突然响起，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秦英杰咳了一声，接了电话。
　　放下电话，他脸上带了怒意，披上外套匆匆说：“有点事，我出去一下。”
　　许静顿时变得冷淡：“什么事说不得！”
　　秦英杰干脆停住脚步：“浩然在学校操场上和女生亲热，被保安抓住了。”
　　许静顿时慌了，连忙说：“我和你一起去！”
　　秦英杰点点头：“也好。”
　　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三个家长加上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小花妈慌了，颤微微就要去抓小花的手：“这怎么回事啊？你快说说看。”
　　班小花一脸倔强：“我和秦浩然打起来了。”
　　教导主任把杯子往桌上一磕：“是打起来了么？保安可不是这么说的。”
　　班小花扬起头：“就是打仗，有什么好说的。”
　　班小花的态度惹恼了主任，他干脆撂下脸：“你家长可在这儿呢，当面就这么和老师说话，真不知道家长怎么教育的。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严重违反校规校纪，按理两个全部开除？”
　　秦英杰一听见“不知道家长怎么教育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这一骂可就骂了他两次。他沉住气连忙说：“主任，这两个孩子我都了解，绝不可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小孩子闹着玩也是有的。”
　　教导主任一听秦英杰这话，白了他一眼：“就你们这些家长只知道赚钱不知道教育孩子，出了事情就全推给学校，这么小小年纪就搞这一套……”
　　秦英杰接着说：“是，是我们当家长的疏忽了，不过我可以担保这两个绝对没有别的事情，要不这事就内部批评一下算了。”
　　教导主任仍然摆谱：“那可不行，晚上校长不在，明天我得再和校长商量一下，这事可得严肃处理，杀一儆百。我们可是重点高中，万一出了事情，学校的名誉可都被带坏了——”
　　秦英杰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开口：“主任，这两个孩子绝对没问题，他们一个是我亲生儿子，一个是我亲生女儿。”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许静立刻别过脸去。
　　班小花和秦浩然互望一眼，同时转过头去，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脸上同时现出两只气鼓鼓的小包子。
　　教导主任一时尴尬不已，东拉西扯说了些教育孩子的事，最后下了结论：打架也是不对的，两人各自回去写一份检讨书交上来。
　　三位家长各怀心事，在门口客气地道别，班小花和秦浩然再没看对方一眼。
　　小花妈看着秦家走了，才责备她：“你呀，他就是戏词里的少爷，你就是丫头，你跟他打什么呀？秦英杰对你够好的，我前两天才去看了房子——”
　　班小花听小花妈说得不伦不类，也不耐烦起来：“就是为了房子我就得忍着别人欺负我？”
　　小花妈接着训：“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跟他一个男孩子打有好果子吃么？你看看这脸都划成什么样了？”
　　班小花这才摸摸脸上，刚才在地上蹭了一下，现在有些火辣辣地疼，估计是破皮了。
　　她干脆不说话，听着小花妈一个劲儿地说。
　　她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哪来的这么大的气，也许是刚才伤了邱磊让她心里不好受，又正好被秦浩然一语中的，恼羞成怒。
　　她原不是坏脾气的人，上一世甚至很少和人吵架。谁知成为班小花后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她懊恼了，她居然跟秦浩然打了架！
　　回到家，她才想起，书包手机作业全部落在学校了，她不想回去取，心烦意乱，干脆给自己放一天假吧。
　　她想起焦阳又怕他担心，跑出去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说不清，她只说是家里临时有点事就先回来了，叫他不要担心。
　　焦阳的声音里有种让人稳定的力量：“也好，小花你休息一下，什么都别想，早点睡，睡不着就数数绵羊。”
　　她恩了一声，焦躁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两个人都在等对方挂电话，却谁都没挂，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好吧，一起挂。”
　　班小花挂上电话，往回走，在道边站了一会吹了会儿风，心中的郁闷渐渐散去。邱磊，他真的很好，她也有过这种求而不得的心情，她深深明白邱磊的受伤。只是她真的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了，她错就错在上次他表露心迹后依然和他像从前一样来往，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那天她睡得很早，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脑海里都是邱磊受伤的眼神，她想起他帮她打了学校的保安，想起他送她去北京见焦阳，想来想去却只能黯然。
　　第二天睁开眼睛，想到要面临的一团糟，她就不想去上学。在床上赖了一会，仍然忍不住爬下吊铺。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面对，不如积极一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心里对自己说：“我觉得我健康，我觉得我快乐，我觉得我大有可为！”当年高三时老师每天早上让他们喊三遍这个口号，大家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只觉得土。现在她喊出来，居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眼看快到六点五十，她出了门，左等右等焦阳不在，只好直接进了教室。她的书桌上的书已经全被整理好，作业整整齐齐放在一边，甚至还冲了一杯高乐高，热气腾腾放在桌角。
　　焦阳向她微笑：“看我模仿的字迹像不像？”
　　她打开数学作业，看见里面的字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的字哪有那么草？”心里却暖洋洋的。
　　她打开书桌，突然看到一根好看的彩色铅笔，上面用小刀刻着几个字：You are the best thing happened in my life.那像螃蟹一样张牙舞爪的字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把铅笔收好，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再一摸，摸出两颗海棠果来。
　　二中后院有几颗西府海棠树，校长升旗的时候曾明令禁止过：海棠树是用来观赏的，不可以摘了吃。
　　偏偏有些人总想着去偷偷摘，外面的海棠果两三块钱一斤，可是偷来的也许格外刺激，男生经常喜欢去偷两个海棠果向心爱的女孩表明心意。
　　班小花回头看一眼，那个座位空荡荡的，他没来上学么？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能去管，眼神却落在窗外的西府海棠树上。
　　课间操过后，关于班小花和秦浩然昨天在操场上被捉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高三年级。
　　“这个班小花真本事，自上学以来就绯闻多多，现在又搭上一个，据说还是在操场上……”
　　“顶多脸长得漂亮点，身材跟豆芽菜一样，有什么好看？”
　　“人家是班花儿……”
　　从同学们窃窃私语中，她知道自己再一次成为了众人议论的焦点。或许自从成了班小花以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实传言，她已经能够淡然处之。所谓“一片冰心在玉壶”，清者自清吧。
　　焦阳倒是丝毫没介意，甚至怕她不高兴和她开开玩笑。班小花挑了个时间，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焦阳，只是隐去了邱磊一节，只讲了讲打架的经过。焦阳听了立刻说：“我觉得这事你不对，明明做姐姐的，还欺负弟弟，再说你先动的手吧，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班小花一听顿时有点气愤：“你看看我脸，都蹭破了，再说我是女孩子，打起架来哪能占得到便宜？”
　　焦阳哼了一声：“你才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哪能跟着男孩子满地滚？这么野蛮再这样我不要你了。”
　　“谁稀罕？”
　　“撅什么嘴撅嘴，多大了？不许撅嘴，憋回去！”
　　班小花悻悻地看了一眼焦阳，却不得不承认焦阳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身为一个女孩子她还是想出了事情焦阳首先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奈何焦阳这人向来对事不对人，你气得直跳脚，他也非要跟你讲讲道理。
　　秦浩然这边不干了，像是受了莫大屈辱一样，恨不得登报启示宣布他和班小花没关系，偏偏下课组团观光两人的越来越多。他气得头冒金星，不停解释：“我们只是打架，打架！”
　　有女生嘻嘻笑：“对，妖精打架。”
　　秦浩然不解：“什么妖精打架？”站在那里一团傻气。
　　当然秦浩然崇拜者也不干了，干脆气鼓鼓地抛下一句：“道德败坏的臭流氓，”
　　秦浩然泪奔了，好好地他怎么就成了臭流氓呢？对，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班小花。他把她当朋友，结果她是个大骗子。
　　整整一天邱磊都没有出现过，班小花实在有些担心，她以前并没有处理过这种问题，又不知道该不该给邱磊打个电话。他恨透了她吧？ 
　　两天后，邱磊终于出现在校园里，听说是在家发烧，病了一场，整个人看着都有点憔悴。
　　没了邱磊捣乱，班级里格外安静，连宋老师都忍不住说：“今天怎么这么静？”
　　发烧了？不会是那天他一直在足球场坐着吧，班小花内心的歉疚几乎到达了顶点。她忍不住走到邱磊面前：“你生病了么？好点没。”
　　邱磊连看都没看她，表情相当冷淡：“不劳你关心。”
　　班小花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点苦涩，她对不起他，他发脾气是应该的，只盼他早日走出来吧。
　　又到了一周唯一的一天假期，据说等到下学期连这一天也要被压榨出来考试。小花妈出去进货，叫小花在家里看着。她拿出一本物理习题来看，说来也奇怪，题没少做，书没也少看，可是物理她就是有点学不明白。可能是前世是学文的缘故，还是缺少理科思维，她心里很清楚这将直接影响高考时对一流院校的选择，还好重来一次很多事情她已经不像年少时那样介意。对她来说最终的结果，只要尽到心，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正在思索一道题目，门口的玩具猴子叫了一声欢迎光临，进来一个年轻人。
　　学校附近学生居多，倒是少有这么大的，她多看了一眼，只见那人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脸庞，她说了声随便看看，还是低下头看她的题目。
　　那人看了一会，也不问价，也不买东西，左转右转地神色有些紧张，不住地摸向兜里，兜里鼓鼓的好像揣了什么，班小花突然起了警觉——这人不会是来抢劫的吧？
　　班小花心里怦怦直跳，屋里静极了，只听见那人来回踱步的声音，像是在考虑什么。
　　她想起最近的一些传言，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正在这时门口猴子又叫了一声，班小花如释重负，连忙抬头，心想多个人总归安全些。谁知进来的人往里看了一眼，看见是她，立刻气鼓鼓地往外走。
　　秦浩然本来想买本笔记，一看见是班小花突然想起来她家好像在学校附近有间店。
　　班小花急了，连忙叫了一声：“秦浩然你站住！”
　　秦浩然不耐烦地转过头，双手插入口袋，脚步却没停下来：“有事么？”
　　班小花急了，想往前迈一步又怕那人暴起，又怕秦浩然走了，两相为难，干脆脱口而出：“秦浩然我错了！”
　　秦浩然突然转过身，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你说什么？”
　　班小花叹了口气，诚实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原谅姐姐吧……”
　　良久屋里没了动静，三人都处在一种极度压抑之中，像是水开前咕咕的气泡。
　　秦浩然的脸色有些怪异，像是内心极度挣扎：“我，我也有错。”
　　旁边的长刘海青年终于被这一幕年度苦情大戏所震撼，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
　　三人目光汇集在那一本口袋书上：风流王爷七妃子，封面是八具白花花的肉体。
　　长刘海青年脸红了，立刻拨了拨刘海挡住尴尬的表情。
　　班小花顿时明白了，原来他是来租皇叔的……
　　她想伸出大拇指，经过几番大清洗运动，书屋里的皇叔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此人居然还能找到，人才，佩服！
　　班小花立刻换了副表情，认真地对秦浩然点点头：“行，知道自己错了就行了，下次别犯了。”
　　秦浩然一听这话，脸色大变，瞪了她一眼，愤然摔门而去。
　　班小花转过头来对长刘海青年说：“这书不租了，你再找找别的。”
　　长刘海青年转过来，舔舔嘴唇，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弹簧刀，声音里带着颤抖：“钱，给我钱。”
　　班小花大惊失色，这年头抢劫的也高级了，竟然懂得拿租皇叔作掩护？还是真的来租皇叔，听她说不租了一时气恼愤然抢劫？她后悔了，人说卸磨杀驴，刚才让秦浩然多呆一会好了。
　　那青年有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刀子往前了一顶：“给我拿钱，我就放过你，快，快！”
　　班小花的脑海里一阵空白，她从来没遇上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草原小姐妹，鸡毛信，比利时撒尿小孩的光辉形象在她脑子里转了又转。她咬咬牙，伸出颤抖的手：“我给你拿，你刀子离我远点。”
　　青年四处看看，吞了一口吐沫：“快点！”
　　班小花拉开抽屉，往外掏。
　　一毛，五毛，一块……
　　掏出一大堆，钢镚满桌子乱跳。
　　青年不耐烦了：“怎么都是些零钱？大票呢？”
　　班小花忍不住腹诽：大哥，我们这是书屋，赚的不都是学生的块八角，你当是银行呢？
　　还是作出一副可怜相：“大哥我是来打工的，哪里知道老板娘钱放哪了？你给我留点吧，要不回来她非辞了我不可。”
　　青年哪里听她的，不住地往兜里抓毛票，一面眼睛滴流乱转，不断问：“还有没有？”很快两只口袋就塞满了五角一块。
　　看起来不是个专业的劫匪，说不好是临时起意，作案工具都不齐全，不带黑丝袜也就算了，怎么连装钱的口袋都不带一个？班小花没那么怕了，反而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有点好笑。
　　手机就在桌子边上，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班小花屏住呼吸。
　　青年干脆脱下外套，把剩下的钱往怀里扫，包在一起，又拿起那柄弹簧刀，手没那么抖了，底气仍显不足：“不许报警，要不放火烧了这儿。”
　　班小花连忙点头，那青年赶紧往外跑，速度堪比刘翔。
　　奇迹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那人刚探出去头，身子就歪了歪，然后像慢镜头一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倒下了。


第六十九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班小花急忙奔出门外，只见秦浩然手持一柄铁锹
　　，目瞪口呆地盯着倒下去的劫匪童鞋。
　　班小花也傻眼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浩然不答，直愣愣地看着那人：“他会不会死了？”
　　班小花唬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探那人鼻息，方才松了口气：“没事，没事。”
　　秦浩然的脸瞬息万变，刚才的一脸英雄泪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惊疑不定，顺手把铁锹扔在旁边的沙墩里：“要不咱们替他叫个救护车吧！”
　　班小花表示点头同意，但是没有那么多钱。
　　班小花低头看着那人脚尖微微动了一下，眼皮微动，显然已经清醒了。她有过打邱磊的经验，知道没什么大事，又怕这人趁机讹上他们，故意开口说：“不行，我看这人怕是不成了，正好现在没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干脆找个地方埋了吧。”
　　秦浩然的脸白了，眼神怨毒。
　　像是听到了某种讨论，头部受伤的青年摇摇晃晃站起身，用手悲愤地指着他们两个：“你，还有你，不过拿你们一点钱包宿，至于下手这么狠么？”
　　班小花强忍笑意，拿出手机吓唬他：“报警电话多少来着，110还是120？”
　　那青年扔下衣服，跌跌撞撞捂着头往前跑，边跑还边回头，恶狠狠地瞪他们两个。
　　秦浩然慌了：“追不追？”
　　班小花摇头：“算了吧，追不上了，再把人逼急了捅你一刀子，到时候你爸爸的坏脾气又该发作了。”
　　秦浩然眼睛一瞪：“骂谁呢？你爸爸的！”
　　班小花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爸爸的！”
　　瞪来瞪去想起两个人是同一个爸爸，齐齐叹了口气。
　　班小花突然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秦浩然神态有点别扭了，班小花立刻明白他是气不过回来找她吵架的。
　　两人对视一会，因为分享了秘密而有了种默契。
　　店是开不得了，班小花干脆拍了拍他肩膀：“走，姐请你吃饭去。”
　　秦浩然厌恶地扫开她的爪子，还是跟着她走了，双手插在兜里一副酷酷的小屁孩模样。
　　走出去两步突然转过身，扛起铁锹。
　　班小花不解：“干嘛？”
　　秦浩然脸上有点红晕：“万一他有什么事情，这个不就是物证？”
　　班小花哈哈大笑：“这是旁边那家砌台子用的，还是还给人家吧，大不了你擦擦指纹。”
　　所有的误会与反感竟然在那一铁锹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班小花有些感叹，大概只有年轻的心才会如此执拗有如此容易改变吧。
　　事发的几天之后，班小花都不敢独自上学，也不敢叫老妈独自开店。小花妈问她为什么，她怕吓坏了小花妈不肯说，又被她磨不过只好吐出原委，谁知小花妈一听居然没有丝毫怕意，“不就是一个网瘾小青年么，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你吓吓他他自己就怕了，要是整天怕这怕那还开什么点啊？”
　　越和小花妈接触，她就越发现这个平凡女人的不平凡。她本质是善良的甚至有些蠢钝，但是在生活的折磨下她又是具有智慧而勇敢的。尽管小花妈这么说了，她还是有些担心，几番叮嘱她，钱要放好，看见陌生人进门要小心，赶快去买个电话，有事情找警察。
　　小花妈一一应了，第二天还真的去买了一直最便宜的诺基亚。
　　那天的衣服小花再没穿过，万一路上碰见了那人打击报复怎么吧？每天上学放学都叫焦阳陪她，这才放心一点。过了半个多月，果然风平浪静，想是那人也是新手，自己也许还怕被认出来呢。
　　孙勇抽空回来过一次，据说饺子摊生意不错。
　　黑了瘦了，看着居然像个男人了。他学会了怎样与小贩子打交道，也碰上过不给钱就走的学生，大多数学生还是很好的，有时候忘带钱了，后来都给送回来。
　　说起小贩生活，他倒是感慨很多：“都不容易，赚的多点，那份罪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哪个小贩子没个冻疮啥的，进学校里提热水吧，水房看门的一看你穿着打扮就不让进，我倒是有时候帮他们提一提，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帮我看东西。大多数人内急了，不管男的女的就直接往学校旁边的树丛里走……”
　　小花妈一听这话立刻打住：“臭小子啊，我们家小花还在这儿呢。”小花妈虽然嘴里骂，心里还是高兴的，孙勇拎过来两桶豆油，一箱牛奶，东西虽然少，但是心意在，比他那个妈可讲究多了。
　　快过年的时候，小花家的新房子终于装修好了。首付掏光了家里和小花爸这一年赚的所有的钱，每个月还要还两千块钱贷款。小花爸不在家，小花又上学，所有的是都是小花妈自己办的。从看房子到跑贷款，装修买家具一手包办。现在小花妈谈起房子居然头头是道，小花连连感叹小花妈就是没赶上个好时候，将来闲下来真应该上个老年大学之类。
　　新居30多平，所谓的装修不过是刷刷漆，铺铺地板，小花妈为了省钱都挑的最便宜的，笑话虽然不太认同她的做法，觉得眼光不长远，可也知道家里没什么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暗暗下了决心高考完一闲下来马上帮助家里改善生活。
　　小花爸打电话过来说是过年闲下来马上就回家，一切都那么顺利，班小花觉得最近的日子充实而又幸福。
　　太过顺利的生活像一场幻觉，有时候很容易就让人忘了来时路，很快层出不穷的各类麻烦就出现了。
　　第一桩麻烦起源于一模考试，学年大榜出来焦阳和班小花纷纷掉出前十名。焦阳的总分是620，班小花更是只打了592。卷子发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了，宋老师的脸色显然难看到了极点，班小花知道她在忍耐着，放学后一定有一场暴风骤雨在等待。
　　焦阳安慰她：“第一次考综合卷子，一定是不适应，以后慢慢就会好了，小花你千万别灰心，咱们一起努力。”
　　班小花知道是什么原因，每天两个人一起学习，学一会就要相互看两眼，聊两句再看下一题。她做题慢，焦阳每次都很耐心地等她做完再一起对题。
　　班小花沉默了，焦阳是奔着清华去的，并且因此放起了去新加坡的机会，她觉得他在耽误焦阳。
　　放学后，宋老师果然找了两个人谈话。
　　宋老师正琢磨如何开口才能不伤焦阳自尊。班小花先开口了，第一句话就是：“宋老师这么换位置我就和焦阳分开了，我们都知道怎么做，保证成绩马上上来。”
　　焦阳慢慢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班小花一眼，眼神里的失落像一尾寂寞的鱼。
　　班小花不理接着对宋老师表决心，宋老师听了倒是很满意，转过头看焦阳。
　　焦阳沉默了一阵，也跟着点了点头。
　　从此两个人串开了位置，隔得远了，她有时候向他望过去，他低头认真地演算，丝毫感受不到她投过来的目光。
　　大人们老生常谈：有些花开得早了，只会早殇。
　　班小花只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她也盼着他懂得。
　　临近寒假的时候，爸爸的一个电话打破了家的安宁和幸福。工地出了事故，一个工人从二楼作业时掉了下来。


第七十章 生活不给力
　　小花妈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晕倒，然后躺在床上喘粗气，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想过两天好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然后就是紧张：“你爸不能进去吧？”
　　班小花知道小花妈能干能吃苦，但是胆小谨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慌了手脚。
　　她赶紧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清情况，不由得叫苦，原来小花爸干得这个活算是分包商，分包合同由小花爸一个人答的。出事的工人属于违规作业，摔断了腿，大概一年不能工作。最差的是小花爸和刘叔他们手续不全，根本没有分包资质。打起官司来必输无疑。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只可恨没有刘叔为人狡诈，没有及时处理赔偿，工人闹起来，要打官司。刘叔倒是没什么责任，倒霉的还是小花的爸爸。
　　班小花赶紧安慰小花妈：“不是什么大事，这种事一般就是多花点钱。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她一说出这话，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是秦英杰的话么？
　　小花爸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又是登门看望，又是赔礼道歉，谁道对方开口就要五万块而且不肯退一步。这边工期又延误不得，小花爸一夜就愁白了头发。
　　小花妈镇定下来，左思右想，咬咬牙说了个“给”字。书屋兑了四万块，东借西凑了一万块，好不容易把钱还上了。眼看着刚过起来的日子又似乎陷入绝境，小花妈的眼神里几乎黯淡得没了希望。
　　这个工程一结束，小花妈立刻让小花爸回来，说啥再不让他干了。家里的生活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两边的收入都没了，每个月还要还2000块的贷款，小花的学费……小花爸也忍不住红了眼，“都是爸不好，谁知道刘叔，唉，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谁想到这老小子这么不是人！”
　　小花连忙宽慰：“爸，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在没什么事，一家人都在。”
　　尽管如此一家人还是整日唉声叹气，就在这时孙勇过来了。一出手居然就是五千块，小花妈吓了一跳：“你哪来这么多钱，别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哪有，老姨你可不知道大学旁边的钱比什么都好赚，我算了旁边那个卖凉皮的一个月就有六七千块入账。比大学教授赚的得都多，我这几个月就赶着中午晚上卖，还赚了一万多块。老姨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想办法。这可惜进考期了，我这小摊子没法摆了，要是考试挂科了，我妈非拿鞋底子咣咣抽我脸不可。”
　　孙勇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姨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帮我看摊子好了！一天都干的话赚得也不少呢。”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小花爸妈又成了小贩子中一员。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有些人不管怎么努力，怎么拼搏，可是始终抗争不过命运。
　　人说重生金手指大开，干什么都赚钱，在班小花看来，活着就不是一件轻松可以投机取巧的事，每往前走一步都需要巨大的艰辛。
　　不过好在大学旁边人流量比高中又大了许多，什么肉夹馍，蛋堡，熏肉大饼种类繁多，几乎已经成了美食一条街。每每天交十块钱管理费，就没有人来赶了。
　　一早就把馅拌好，用透明塑料盒装了，小花爸擀饺子皮，小花妈包饺子，老两口手脚勤快，不到五分钟一晚圆滚滚，香喷喷，薄皮大馅的饺子就煮好了。孙勇煮出来附赠一双方便筷子，把塑料杯口往筷子中间一夹，拿着方便不往外撒还卫生。
　　大学附近人多，而且不光中午，一天都有活，现包现煮的饺子大馅儿多，第一天就赚了将近二百块钱。
　　一个月下来居然真的将近六千块，这一个月孙勇偶尔来帮帮忙，也领不少同学来买过教子，此外就像不是他的买卖一样。小花爸妈商量着月底给孙勇钱，谁知孙勇一口拒绝，竟然分文不要。“这个饺子摊我早就想不干了，只是半途而废面子上不好看，现在正好借坡下驴。”
　　一听孙勇要不干了，老两口都很歉疚：“那可不成。”
　　孙勇眼珠子一瞪：“我来大学是学习的，怎么能卖饺子呢？我妈知道非用擀面杖擀掉我一层皮不可。你们正好帮我解决一个大麻烦。锅，煤气都是你们的钱买的，我还赚了不少，今后可别让我再听见饺子两个字，同学要笑我的。”
　　他私底下对小花说：“其实我正追一个女孩呢，人家嫌我一身葱花味儿……”
　　班小花扑哧一笑，却明白孙勇是一片好心，没想到关键时刻帮了他们一家人的居然是这个不靠谱的表哥，而害得他们卖掉书屋的却是相交多年的刘叔，重来一遍，有些事，有些人她还是看不清……
　　小花家总算又是安稳下来。
　　秦英杰也打过电话：“出了事情怎么不找我？”
　　班小花直言：“欠你的太多了，越欠越多怕还不清。”
　　秦英杰默然片刻：“你啊，跟你妈一样，太倔，太倔的女人不讨人喜欢。”
　　这是秦英杰第一次谈到班小花的生母，她还想再问问，秦英杰已经转移了话题：“卖掉书屋？真没眼光，杀鸡取卵。”
　　班小花把在香大门口摆小摊的事情说了一下，秦英杰说：“倒是也够维持了，只是冬天辛苦些。有事多找我，那个老刘太不仁义，将来怕是在这一行也不好混了。”
　　班小花知道秦英杰不知采取了什么手段关照了小花爸和老刘的生意，估计往后老刘的路也不好走了。
　　冬天来了，小花爸妈学者别的小摊子的样儿，弄了个铁皮车，暖和多了。
　　就这样，高考的日子天天近了。寒假几乎没有了，一直在补课。一月份的时候学校来了消息，R大的自主招生开始了，通过的话高考可以加10分，20分、30不等。R大在国内的地位仅次于清华北大，也是多少考生梦寐以求的大学。
　　班小花和焦阳这阵子都没怎么说话，家里乱成一片，功课又吃紧，她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焦阳去北京前，他们在操场上聊了一次。
　　想起上次北京之行前前后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多变化，两人都有点感慨。下雪了，很快整个世界银白一片，校园的路灯下，一颗颗雪精灵飞舞，月亮越升越高，浅浅地一弯鹅黄。
　　两个人绕着操场一圈圈走，一开口呵出的哈气立刻化成了白雾。
　　“你要好好加油，也不是非清华不可，R大就很好啊。”
　　焦阳眼里闪动着自信：“只不过提前试试，多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梦想中的学府还是清华。”
　　班小花一听这话，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不过世事难料，焦阳或许这次就考上，多个选择总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不安，有什么事好像不妥，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焦阳年底时去了北京，考得很好，打电话告诉班小花他拿到高考时30分的加分，R大是十拿九稳了。
　　班小花听到这个消息很替他高兴，只是焦阳回来不久，她就明白自己想不起来的究竟是什么。


第七十一章 非典爱情
　　最开始只是在报纸上写了几笔，南方流传了新的传染病，到处争相恐后买食盐，据说可以预防，一时食盐价格哄抬。
　　再过一段时间，电视报纸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非典的相关报道。街上的人少了，出门全戴上口罩，一时间人心惶惶。
　　接着多了个新名词——隔离。处于东北的香城终于也有了疑似病例，北京成了重疫区，所有从北京回来的人个个都有嫌疑。
　　在这个关键时刻，焦阳咳嗽了。
　　焦阳被隔离了，班小花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崩溃。
　　她恍惚地记得死亡率接近11%，焦阳会不会有事？
　　焦阳没有来电话，是手机不在身边还是不能来电？班小花的日子几乎崩溃，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死亡的威胁。焦阳会不会有事？她无时无刻不再想，这一秒控制住自己，下一秒钟就又在发疯一样地想。
　　每一个细胞都在念：焦阳，焦阳，焦阳。
　　一想到可能失去焦阳，她的心就恐惧起来，她的世界将荒芜一片。
　　他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呢？难道真是病情很重？她不敢往下想了，正上着课，眼泪突然啪嚓啪嚓掉了下来，林老师讲到一半，突然发现第一排的班小花哭得一塌糊涂，她诧异地看着这个女孩，班小花鞠了个躬，转身跑向厕所。
　　冰冷的水冲着脸，一遍又一遍，刚刚擦干净，眼泪又立刻流了下来，她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
　　她靠着墙哭了一会，擦干眼泪，赶紧进了教室，后半堂课听得糊里糊涂，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林老师叫她回答一个问题，她站起来呆呆地看着林老师的脸：“这个，这个……”
　　这个了半天，答不出来。
　　林老师叫她坐下，班小花呆呆地坐下，心乱如麻。
　　这个下午是她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下午，几乎每隔五秒钟就要看一下有没有电话或是短信，她在时间里煎熬着。
　　生物课一下课，班小花立刻找到宋亚妮：“给我打个电话，看看是不是我电话坏了？”
　　像是抗议这句话，班小花手中的电话震动的给外有力。
　　旁边的林潇潇突然开了腔：“焦阳不是得了非典，你跟没跟他接触过啊，是不是也得非典了？”
　　班小花突然转过身，握紧拳头，一双眼睛直直看进林潇潇眼底：“焦阳没得非典。”
　　林潇潇瞧着班小花眼中精光大盛，那架势像是她再多说一句便要扇她一巴掌，林潇潇说了句：“我说焦阳又没说你，神经病！”转过身去，嘴角带了些轻蔑之意。
　　班小花低头往回走，林潇潇突然又扭过身，神色里带了点得意：“王梓说最近疫情严重，叫我小心一点。”
　　班小花一愣，终于明白林潇潇为什么事事针对她，原来一直以来把她想象成假想敌了。
　　她正想说几句，一看后面的沈笑笑脸色发白，便于心不忍，没和她计较，回了位置。
　　沈笑笑她——并没有放下吧。
　　班小花的目光又落在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上，他不会永远不来了吧。
　　临近放学的时候，班小花的电话突然响了，她猛地冲出门外。有些颤抖地按了接听键。
　　“小花，是我。”
　　这四个字突然让她泪如雨下，她强忍着，不叫他听出她的担心。
　　“我挺好的，只是普通的咳嗽，还要隔离十四天。来的时候匆忙没带手机，也没个电话，这才借到电话。这些天不能打给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啊。”班小花忍不住了，相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焦阳慌了：“你别哭啊，我错了，你别哭。”
　　班小花还是哭个不停。
　　焦阳着急了：“我没骗你，真没事，别哭了。一有机会我就打电话给你。这环境挺好的，相当于三星级……”
　　班小花一听这句胡诌八扯的话立刻破涕为笑，也怕焦阳担心，忍了抽泣声，只是眼泪默默留下。
　　焦阳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小花，你要好好的。”
　　班小花一听这话有些害怕，竟有种生死离别般的刺痛感了。她慌了：“你别说这种话，我怕得很——”
　　焦阳温暖的笑声：“你放心，我两周就回来了啊，不能再跟你说了，下次再打给你。”
　　“焦阳你发誓，你没事。”
　　“我发誓，只是普通的感冒，两周之后不回来见你，你扇我一辈子耳光。”
　　班小花放了心。
　　邱磊默默站在走廊一侧，看见她脸上终于浮上甜蜜的微笑，才松开握得紧紧的双手，慢慢转过头，往另一侧走。她好好的，他就放心了。
　　假期里六点放学，一出门，门口音像店里传来歌曲：“我怀念有一天的夏天，一场大雨把你留在我身边。我看着你那被淋湿的脸，还有一片树叶落在头发上面。
　　那时我们被困在路边，世界不过是一个小小屋檐，你说如果雨一直下到明天，我们就厮守到永远……”
　　毫无预警地，眼泪流了一脸，她擦干眼泪，提醒自己，小花，你要好好的。走进 音像店问老板是什么曲子。
　　老板说是范晓萱的《Rain》，她有点吃惊，她对范晓萱的印象还停留在《健康歌》上。那种青涩的少年承诺，以及日后变化的莫测立刻打动了她，她买了下来，回去一遍遍地听，一直到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
　　这样的放纵自己只有一个晚上，从第二天开始，她又开始朝气蓬勃地向每一个人问好微笑，上课时用把手举得高高的，站起来有条不紊地回答问题。
　　小花，你要好好的。
　　这期间焦阳又打来过两次电话，每次都是报平安。
　　2003年2月27号，星期四。
　　班小花接到了焦阳的电话：“小花，我回来了，在你家楼下。”
　　班小花没在听完，飞奔下楼，最后几步几乎是跳下来的，左脚好像崴了一下，她没在乎，接着往前跑，一直扑进焦阳的怀里。
　　他的身上带着股消毒水味，还是那熟悉的眉毛熟悉的眼，好像有长高了些。
　　班小花狠狠掐他一把：“小气鬼，不舍得电话费。”
　　焦阳假装很疼的样子：“别掐了，再掐又进医院了。对了，你离我远点，我虽然没事，可医院的人来人往的，还是防着点吧……”
　　班小花突然踮起脚尖，吻上了焦阳的嘴唇。
　　像是薄荷的香气混杂着雪的清甜气息，焦阳只觉得唇上冰凉柔软，呼吸间一甜，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上头。
　　雪慢慢飘下来了……
　　焦阳把班小花搂在怀里：“这是你第二回强吻我，我可都记着呢。”
　　班小花微红着脸：“你要是得了非典，那我也非典一回。”


第七十二章 高烤
　　对沈笑笑来说，一模一模的考试就是一个从希望到失望，点燃希望再破灭的过程。
　　每一次考完她都心怀侥幸，这次分数能高一点吧，结果往往是英语上来了，数学又下去了。一次一次都在520左右浮动。这样的分数注定只能在一表线上下挣扎。
　　她不是不努力的，练习册一本就这一本地做，上课即使听不懂也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使劲往脑子里背。有时候老是看着她那个样子都觉得心酸，这孩子真的是很用功啊。
　　至于为什么要努力呢？她说不清楚，好像努力是从小到大的一种习惯，她向来习惯于听别人的话，大人都说要努力，她就也跟着好好学习，day day up。
　　高考的临近，每个人都是紧张的，每一个消息的传来都会引起一阵动荡。林潇潇在某一天突然转走，据说她家一早在北京买了房子。隔壁班的俄语生提前被北某外提前录取，谁谁又参加了飞行员的体检并且成功录取。
　　说来好笑，邱磊也是去参加飞行员体检了的，别人问：“邱少怎么样啊？”
　　邱磊一脸惧恼：“嗨，别提了，花20块测了一个身高。”原来他太高了，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尽管各人有各人的路，大多数学生还是挤在教室里，整日地学呀，算呀，盼望着自己能够杀出重围，成为那条越过龙门的鲤鱼。
　　一次次得模拟考试终于接近尾声，四模结束了。这期间除第一次外焦阳的成绩全部在670分左右，综合基本都是290分以上。而班小花的成绩则都在620左右，按理说也能考一个不错的院校，只是她的综合成绩极不稳定，每次都是以稳定的英语和语文占据优势。
　　高考前七天，学校给所有学生放了假。整整七天班小花静下来了在教室里做了七天的物理题。上帝用七天创造世界，那么她想用七天学好物理，她相信奇迹。
　　班小花做了七天，焦阳就陪了她七天。奇怪的是，这七天两个人各干各的，到点一起吃饭，居然都做到了心情如水。
　　高考的日子终于到来了，香城的各考点附近宾馆旅店爆满，考场外停着不少车辆，租不到的干脆就在车里休息。小花爸妈干脆停业几天，全程围着小花转。
　　香城的六月天火辣辣地，进考场前家长一个个跟生死离别似的嘱咐，“答题卡涂好了！名字别忘了。”“别有负担啊，不会的先放放，先挑会做的做。”“妈就在外面等着你啊，考完别乱走。”
　　多少家长就站在考点外面神情肃穆，一分一秒地在等待。也有交谈的，吐的都是苦水的。“这些年，从小学到高中在三个区上学，她上哪家就搬到哪，全围着孩子转。”
　　“你还行呢，至少两个人，我那口子在外地。我是全职陪读，她青春期撞上我更年期，我在家拼命忍着不发火，恨不得出去就找个人打一架。”
　　“是啊，他在家学习，我连咳嗽都不敢，进他屋送个水果还得看他脸色。”
　　高考烤得不光是学生，更是家长。十年寒窗，全部为了这一次考试。
　　“这时间都到了，怎么还不出考场？”
　　终于大门打开，陆陆续续往外出人，前头出来的几个居然都哭了。
　　08年的高考题异乎寻常地难，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数学考砸了。各科老师也跟着在外面守着，跟着安慰：“不要紧，没关系，你难大家都难，关键是其他科目的发挥。”
　　梦一样的高考结束了，到学校集体估分几家欢喜几家愁，走廊里当场就哭声一片。估完分，班小花看向焦阳，焦阳一脸懊恼，她的心就是一沉。
　　“你怎么样？”她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化学一道大题，##族的元素判断错了，一时不小心二十多分没了，数学的话还好。”
　　班小花连忙安慰他：“不要紧，你不好大家都不好。你估了多少分？”
　　“620。小花，你呢？”
　　“580。”
　　班小花倒是不太在意结果了，从前的孟小舟常因为考试而患得患失，这一次她反倒觉得只要尽力就好了。她不是理科那块料子，能学成这样实属不易。
　　接下来几天的反应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老师们估计今年一表线在480左右，按照往年的分数推断，焦阳的分数可能刚刚擦边。
　　宋老师劝他报R大，凭借30分的加分可谓十拿九稳，焦阳不说话，一脸凝重：“老师，我回去再想想。”
　　临报志愿的前一天，焦阳给班小花打了电话：“小花，我决定了，我还是要报清华，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怎么也要试一试。”
　　班小花在这边轻轻叹一口气：“如果就差那么两分呢？”
　　焦阳斩钉截铁：“我有信心，我的620是保守数字，应该没问题。”
　　班小花终于忍不住说出来：“焦阳我给你讲一件事，这一个学期我经常在做同一个梦，每次都是你差两分进清华，我的梦一向很准，你要不要考虑一个R大？万一清华失利就去不了R大了。”
　　电话那头只传来轻轻呼吸声，班小花心跟着他一次次跳动。她也只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总不能和他讲：“我是重生的，我会遇见未来吧。”更何况，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万一焦阳的分数够了，岂不是要因为她遗憾一辈子？
　　焦阳的声音终于传来：“小花，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焦阳二志愿报的是华大，一所北京的综合性大学，学校不错，并且年年都会接一些差一两分上清华北大的落榜生。班小花犹豫再三也选择了华大的法语系。
　　一是不管焦阳考到哪个学校，两人都可以在北京。二是她的成绩报华大刚刚好。三是她实在恨透了物理化，小语种07年毕业时正好兴起，马上就是中法文化年，到时候工作不成问题。
　　沈笑笑则出人意料地报了云南大学，所有人几乎都令她这一举动表示不理解，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少有人抱那么远的学校。沈笑笑一回答想去看看西双版纳。对着班小花她却眼神疲惫，“我想离开家，越远越好，最好暑假寒假都不回来。”
　　照毕业照那天，李萌居然回来了。气色不错，说已经开始看书了，等着明年考个状元回来。原来说是服装自选，可是所有人居然都统一穿了二中的校服。上学时都抱怨校服太难看，现在又都觉得蓝天白云下，这样的校服最好看。
　　太阳底下，照片定格，一张张年轻的笑脸闪闪发亮。
　　照完毕业照后，几乎所有人都哭了。
　　再见了，宋老师，虽然你脾气很坏，为人严厉，但是感谢你这三年来的责任和认真，希望你今后每天开心，给小霸王龙找一个大霸王龙。
　　再见了，林老师，我们嘴巴坏坏地叫你美女，其实你真的是个美女。
　　再见了，后院的海棠和葡萄，再见了这三年里偷与抓之间的博弈。
　　再见了，亲爱的同学们，曾经的争吵，那些朦胧的感情，再见了……
　　紫丁香浓了又淡，一群少年马上各奔东西，他们其中有些人的命运还将继续纠缠在一起，有些人则是真正的永不相见了。


第七十三章 新的生活
　　高考之后的暑假格外漫长，像是受了三年苦，如今一起释放出来。大家选择了都是拼命地玩，集体狂欢KTV，游乐场，商场，电影院……每年高考结束后，商家总是赚个盆满钵溢。
　　小花的暑假选择了帮助家里，白天帮爸妈出去卖饺子。她梳了两条小辫子，穿着清清爽爽的小裙子，笑得又甜，又有礼貌，来买饺子的大学生都戏称她是饺子小妹。
　　那个年代还不流行什么网络红人，要不也许就多了个饺子妹妹呢。
　　甚至有个戴眼镜的学生偷偷问她是不是没钱辍学了，还说要给他出学费。
　　班小花笑着答：“家里没那么困难，只是放暑假过来帮帮忙。”
　　暑假留校的学生显然比平时少了不少，相对的营业额也降了。干了一阵子人越来越少了，小花妈泄了气。
　　班小花又想了个主意，暑假学校附近很多面包房餐馆都停业了，留下的学生人数虽少了许多，但是找不到吃饭地方的大有人在，食堂每天送餐，也可以包月每天送三顿。
　　这个主意一实行，果然效果不错。每天点餐的不少，还有十几个人包月的。小花家干脆在香大附近租了个房子，专门做菜做饭，上门送餐。做的都是树椒土豆丝，鲜蘑肉片之类的家常菜，小花爸就会做，小花负责送餐。
　　有的学生开玩笑：“电话订餐还要两毛五，可不可以短信订餐啊？”
　　小花一想主意不错，回去不仅弄了一个短信订餐，甚至还加了QQ订餐。
　　这下可好，不光是学校里，学校外面一条街的网吧也开始订餐了。游戏正酣肚子却饿了，吃够了网吧里的方便面，换换口味QQ点餐。
　　小花妈也是个头脑灵活的，一看发展不错，又扇了一个小姑娘，人手多了，抱怨送餐慢的也少了。小花妈甚至还去水果批发市场批了几箱水果，连水果也开始送货上门了。
　　班小花笑：“再发展下去，咱们家还可以上门送零食什么的，还可以上门收废品垃圾，旧书，这买卖可就大了。”
　　小花妈眼睛一亮：“行啊。”
　　班小花连忙摆手：“还是先把送餐搞好吧，信誉上去了回头客才多，别的慢慢再来吧。”
　　高考结束二十多天后，成绩出来了。出成绩的那天焦阳一宿没睡，等到12点，立刻拨通了电话，他的手汗津津，电话几乎没握住。
　　“您的总分是619分……”
　　焦阳放下电话有些不相信，又打了一次，“数学125，语文……您的总分是619。”
　　多希望这是一个梦，多希望这只是老天和他开的一个小玩笑？
　　又过了一阵子，各个学校开始分批录取。
　　班小花顺利地被华大法语系录取。沈笑笑去云南学了建筑。邱磊据说家里找了人居然去了个分数比一表线还高出不少的二表，地点是天津。宋亚妮上了香上的三表。据说林潇潇在北京以高分被北某大录取。秦浩然则去了四川学医。
　　最让人诧异的是金璐，平时成绩平平的她居然再最后一次考试中考了个602，不声不响地上了香工大，真是天道酬勤。
　　班小花在报纸上看到了焦阳的名字，在华大录取名单下面，和她的名字隔得很远。他终于还是差了那么两分。
　　这个夏天里，她给焦阳打了无数的电话，可他都没有接。他每天晚上会给她发一条短信：我在北京学英语，一切都好，放心。
　　淡淡地将他又偷偷去了辅仁大学旧址喂小猫，一呆就是一下车。
　　隔天又说他去看了人艺的话剧，精彩的不得了。
　　班小花懂得，这样淡淡的语气下藏着是焦阳受伤的自尊。他不打给她，她也就不逼迫他。时间总是最好的疗伤药，焦阳的一路走来实在太过顺利，这并不是件好事，或许这件事会让他真正成熟起来，变成。班小花忍不住了，像个孩子似地放声大哭起来。
　　焦阳慌了：“你别哭啊，我错了，你别哭。”
　　班小花还是哭个不停。
　　焦阳着急了：“我没骗你，真没事，别哭了。一有机会我就带电话给你。这环境挺好的，相当于三星级的……”
　　班小花一听这句胡诌八扯的话立刻破涕为笑，也怕焦阳担心，忍了抽泣声，只是眼泪默默留下。
　　焦阳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小花，你要好好的。”
　　班小花一听这话有些害怕，竟有种生死离别般的刺痛感了。她慌了：“你别说这种话，我怕得很——”
　　焦阳温暖的笑声：“你放心，我两周就回来了啊，不能再给你说了，下次再打给你。”
　　“焦阳你发誓，你没事。”
　　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暑假里邱磊也没有找过她，从别人那辗转得来的消息他一切都好，她也就放心了。
　　一假期下来，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倒也充实，一个夏天，班小花头两年的学费生活费全部出来了。
　　只是班小花摇头：“上了大学，全靠自己，不能再跟家里伸手要钱了。学费我会申请助学贷款，生活费我自己来解决。家里赚的钱可以还贷款，再说家里还欠着钱呢。”
　　小花爸呵呵大笑：“好闺女，有志气！不过学费生活费爸还是掏得起的，咱小花上北京上学这么大事，可为咱家争光啦。”
　　再三争取下，班小花还是带上了存着八千块的银行卡上了路。她想好了，这八千块尽量不动，18成人了，要试着自己独立生活。秦英杰也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她不顾秦英杰的脸色硬是还回去。后来听她说也没要家里的钱，秦英杰的脸色才好看一点。
　　小花爸妈忙着送餐的生意，没时间送她，反正她也向来比较独立，自己拎了个拉杆箱就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这一趟车基本都是去上学的，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期盼。班小花对面的女孩父母一起跟着，大包小裹地拎了不下十个。班小花啧啧称奇，再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包居然装得全是布娃娃。
　　女孩的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家妞妞习惯了，没有这些玩具就睡不着。”
　　女孩嗔怪：“妈，别在外头老叫我小名。”
　　女孩的妈妈笑得一脸宠溺：“好好，咱们妞妞长大了，今后妈妈不叫小名了好不好？”
　　班小花旁边啃着乡巴佬鸡爪子的女孩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暗暗撇了撇嘴，接着翻她的《知音》。
　　一问之下居然发现，这两个女孩还都和她一个学校。带布娃娃的女生叫刘冉，今年也是大一新生的，学英语。吃鸡爪子的女生叫汪琪已经大二了，学国贸的。
　　刘冉的父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断地打听班小花的各种情况。“我们家冉冉以后就交给你了，多照顾她点，她从来没离开过家……”
　　说到离开家，刘冉的妈妈居然开始抹眼泪了。
　　汪琪暗暗嘀咕一声：“这还没怎么着呢，就交给你了，谁不是第一次离开家啊。”班小花刚好听见，觉得这女生虽然刻薄倒是实在，便冲她笑了笑。
　　到了北京已经华灯初放的时候，随着“北京移动欢迎您”的短信到来，班小花也忍不住有点激动了。她就要在这个有故事的城市生活四年了，北京，她来了！
　　在刘冉一家打车去学校，他们再三邀请班小花，班小花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去和汪琪一起转公交车。
　　上了出租车，刘冉的父母开始议论：“那女孩家境好像不太好，你看看都没个大人送，穿的衣服也不太好。”
　　“你懂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看高考分多高，咱们家妞妞就得和这样的人多接触。妞妞啊，电话号都记下来了吧，回头十一回家和她一起回去啊。”
　　刘冉不耐烦地撅起了嘴：“当初还说考到北京就陪读，现在又把我一个人扔下。”
　　刘冉妈慌了：“妞妞，不哭哈，不哭……”
　　出租车司机在前头都跟着皱眉头。
　　班小花和汪琪这边相谈甚欢，汪琪一副大姐大的模样：“宿舍有矛盾很正常，没听说哪个寝室跟一家人似的，她们要是欺负你给我打电话，咱都是老乡。”
　　班小花忍着笑，应了一声。
　　报道，交钱，领钥匙，手续办完后，有热心学姐带她去找寝室。
　　华大是四人寝，独立卫生间，每个人床底下一张学习的桌子，住宿条件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班小花一开门，看见寝室里已经住进去一个女孩了。
　　女孩倒是挺大方：“我叫宋岳，辽宁来的。”
　　班小花挺喜欢她的爽朗个性，就和她聊了几句。
　　第二天宿舍里的人就都全了。
　　宋岳家是辽宁一个农村的，脸红扑扑，有种农民女儿特有的朴实。沈玖是山东人，大大的一张苹果脸，笑起来就让人开心。姜子婷是四川人，小巧玲珑，看着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小姑娘。
　　还好寝室里的人看起来都不错，听说隔壁寝第一天就因为床位的事闹翻了天。
　　还传出两句经典对白，a说：“我家是北京的，我要住靠窗的床。”
　　B很是愤怒：“你家住北京只能说明你爸妈圈圈叉叉的地方在北京，别的啥用没有！你有能耐住八宝山去，别在这儿跟我们耍威风。”
　　到华大的第一天，班小花就给焦阳打了电话。
　　一假期没通话，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多少有点陌生：“我到了。”
　　“好，我明天找你吃饭。”
　　班小花心里一喜，挂了电话，开始琢磨明天穿什么了。
　　宋岳大剌剌地问：“你男朋友啊？”
　　班小花美滋滋地答：“是啊。”
　　宋岳扯着嗓门喊：“寝室里还谁有男朋友的？”
　　剩下二个人都答还没谈过恋爱呢。
　　宋岳一愣，后来偷着告诉班小花：“姜子婷在老家一定是有男朋友的，总是偷着打电话，只是说的都是四川话，我都听不懂。”
　　班小花唔了一声，觉得这是别人的隐私，也没往心里去。


第七十四章 金枝欲孽

班小花穿了一件简单的休闲帽服，宋岳立刻开了口：“你这样去约会啊？怎么成？你看看现在大学生都穿什么！”

窗外一名名大学女生摇曳而过，穿着休闲装一脸懵懂的显然是大一新生，再看剩下的脚下都踩着八厘米以上高跟鞋，身上被挂得简直可以直接登台演戏。

班小花看得一愣一愣，宋岳告诉她：“咱们华大旁边就是有个服装批发市场，那里的衣服可新潮了，哪天咱们一起去逛逛吧。”

班小花应了，却还是穿了那件衣服出门，这样简单大方，焦阳看了一定喜欢。

华大分成一二两区，两个校区中间隔了一条马路。班小花在这头看见焦阳在那边等待，她满脸笑意就往前走。

谁知焦阳脸色大变，一个劲儿招手示意她站住不要动，等他过去。

来来往往的车那样多，焦阳的蓝色外套像海一样澄净，在车的缝隙中时隐时现，她微笑地等着他过来牵她的手。

那么近的一段路，焦阳走了那么久，一过来就死死拽住她的手：“金潞出了出事了，车祸。”

班小花懵了，金潞想放弃生命的时候上天没有带未她，等她考上理想的大学，美好的未来就在她眼前时一切突然就这么消失了，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荒谬。

班小花突然有种无力感，拍毕业照那天她说过让大家刚到学校时注意安全，可是大家当时又哭又笑哪有几个真正听讲去呢？有些事情她实在无法改变。她和焦阳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秋叶。

撞到金潞的是一辆宝马，据说还是醉驾！态度很嚣张，一副我上头有人的模样。由此引发了一场小范围内的社会争论，香城晚报上金潞的照片笑容甜美，令人惋惜。然后没过多久，大家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至某大牌演员的婚变上了。

在香城的高三三班的同学举行了追悼会，寄托哀思。这大多是这群学生第一次接触死亡，没有班会，没有发言，现实的惨痛让每个人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可贵。

逝去的尽管令人惋惜抚腕，活着的人还是继续要为生活努力。

新的生活，新的朋友，很快就让班小花忙碌起来。申请了助学贷款，寻找兼职，上课……

两个校区到底来往没那么方便，班小花和焦阳倒没有和其他情侣一样天天同进同出，坐在食堂里喂饭，反而是和寝室里的人来往比较多。混熟了就发现寝室里个个是极品。

宋岳应该被称为风骚宋，班小花第一次贝她只觉得她朴实无华，谁知道第一次和她逛街，她就显露了本性。只往金灿灿，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衣服上看，买回去的也都是些性感型，一副被禁锢久了，好不容易解放了的模样。不过她身材丰满，穿上以后还直的很好看。宋岳的性格也很神奇，按东北话讲就是有点“二”。大大咧咧，什么话都说，经常干出一些没头脑的事。偏偏有时候又喜欢思考人甘，多愁善感，总之是一个可爱的矛盾体。

沈玖该被叫做大力沈，刚开始只觉得这女孩娇小玲珑，谁知力大无比。混熟了就经常趁她们洗脚的时候拖着她们的凳子满走廊地飞奔。平时高兴了就随便拎起来一个女生，往上抛一抛。

据说她小时候别人送了她家一条狗，她妈妈后来给炖了，后来她听说那狗叫藏獒……不知道这跟她的大力有无关系。沈玖的另一特点是谗，天天不停地往嘴里塞，绝对一牙好胃口好…班小花觉得沈玖像个女侠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姜子婷该被叫做精怪婷吧，古灵精怪，心眼多多，长得又可爱，像个漂亮的大娃娃。

寝室内部很快就举行了第一次聚餐活动。华大旁边一条街上都是饭店，大概每个学校都有这样的“腐败一条街”。初入大学她们也不知道吃什么好，于是干脆选了一间火锅店。

点了些羊肉，牛餐肉，青菜，粉丝之类的东西。姜子婷提议：“要不要点一点海鲜？”

宋岳立刻高兴地说：“来盘虾丸，再来个蟹棒！”

大家全体头冒黑线，这也叫海鲜？姜午婷撇撇嘴，好存宋岳根本没发现。

肉一下锅，四双筷子立刻争先恐后开夹，瞬间锅里又变得清清白白一锅汤。四女彼此看了看，都明白了对方实力，到底甚人多吃饭香啊。

除了火锅，她们还叫了几个小菜。其中有一盘是青瓜虾仁，宋岳离着这盘菜最近，只见她不停地翻来翻去找虾仁吃，一会功夫，就只剩一盘青瓜了。

姜子婷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看了，她干脆直言：“岳岳，咱们自己家人可都无所谓，要是到了外面这样可不太好。”

宋岳也不生气：“对不起啊，我不太懂，之前没怎么下过馆子，在家里都这么吃，下次我注意点！”

姜子婷见宋岳态度极好，脸色也缓和了：“我就是随便说一句，怕你将来出去别人笑话你，咱们自己家人都好说。”

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大家风卷残云地干掉Ｔ十多个盘子，吃到最后，下了些粉丝。

宋岳有些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嚼了嚼：“没烂，再回去煮煮……”然后就把嘴里的粉丝吐了出来，放回锅里……

大家全部石化了

第一次集体聚餐后，无形中宋岳就成了大家开玩笑的对象，玩笑里有真有假，好在她也不生气，天天笑呵呵的。311的关系现存看来还是非常和睦美好的。

隔壁的312则从开学以来就不太平，争床位之战后，就埋下了深深的仇恨种子。北京妞曾经来她们寝室哭诉，出去了一趟，回来自己的牙刷上就全是烟灰。

311的人觉得有些惊悚，这不是电视剧中女子监狱之类的地方才会出现的情节么？女生寝室的龙争虎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话音未落，刘冉的电话突然进来，还带着哭腔：“小花，你快来帮帮我，她们都欺负我。”

班小花吓了一跳，这刘冉到底是怎么了？按理说她和刘冉又不太熟，不该趟这浑水，可是刘冉那个样子到底让她不太放心，再者人家父母是请她照看过的，她不理不睬也说不过去。

班小花直奔刘冉寝室而去，好在她们都存一个楼，上了七楼就是刘冉她们寝室了。只见刘冉光着脚，披头散发，一个人站存走廊。

班小花立刻觉得自己做对了，看这架势明显的寝室暴力么！


第七十五章 我们的家

“刘冉怎么了？”班小花有点着急了？

刘冉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这个样子或许会迷倒一群男生这可是在女寝是毫无用处的。“她们欺负我，不让我放东东和美美。”

问了半天，班小花才清楚过来，原来是刘冉带的娃娃引起了室友的不满。

华大的女生寝室都是两张床之间一个楼梯凳，刘冉有两个娃娃是一对的，一个叫东东，一个叫美美。她把东东美美放存楼梯巾间占满了地方，对方有点不满。说了句：“来上大学，又不是幼儿你园还带这么多娃娃。”

这一句话刘冉就受不了了，光着脚转身就跑了出来。班小花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带着她敲了寝室的门。

刘冉的室友寿见她就是一愣，再往下看她还光着脚，倒吸了口冷气：“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班小花立刻看明白了，刘冉的室友并不知道她光着脚跑出来。班小花笑了：“她跑来找我，鞋子掉了。”

刘冉的室友转转眼珠，显然不信，却也没禅什么，班小花让刘冉穿好衣服，洗了个脸，带她出去吃了个饭。

她尽量说得婉转些：“大学和从前不一样，四个人一起住难免有生活上习惯的不同，别人说的话全当好话听，犯了错争动承认……”

刘冉的脸白了：“我是不是已经被寝室孤力了？”

班小花抚慰似的笑笑：“刚开学大家还都不太了解对方，你要是不想被寝室孤立，最好学着怎么和别人相处，否则将来一定会吃亏的。”

刘冉看着她，撅起嘴巴：“要是都像你这样好说话就好了。”

班小花笑笑，她哪里是好说话？曾经也不懂事过，也和室友闹过矛盾，只是重来一遍有些事不那么介意了而已。

四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平时在家都是娇甘惯养的，要说没一点矛盾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比如四个人中只有班小花和美子婷有手机，即便是有手机，也是双向收费，每天晚上固穿电话就抢手极了。偏偏宋岳每天占着电话不停说，姜子婷就一趟一趟讲讲出出，宋岳不明所以，眨着大眼睛看看她，还是不停在堡电话粥。再比如宋岳自己一个班，而班小花她们三个一个班，常常是班小花她们有了早课，而宋岳还躺在床上，大家毫不顾忌地穿衣洗脸，聊天开灯，宋岳心里也不是没有抱怨的。

就在寝室矛盾日益明显的时候，突发的一件事，让大家的关系立刻紧密起来。事情的起因还是姜子婷的那个男朋友。

那天晚上姜子婷不停地发短信，后来干脆就直接打过去当着大家的面用四川话激动地说些什么。

大家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两人是在吵架，都没见过这阵势，立刻装聋作哑起来。姜子婷放下电话，干脆捂脸大哭，大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姜子婷哭了一场就开始收拾东西，看那个样子马上就要走。

班小花连忙上前安慰她，姜子婷哭哭啼吨说了事情缘由。

姜子婷在老家有一个男朋友，两个人从高二开始就存一起了，结果高三毕业，她意外地考上了华大，男生却落榜了。男生开始补习，但是两人争吵不断，自己高考失利，女朋友却考上了重点大学，男生自尊心受挫，总觉得自己的不幸是由姜子婷带来的。两人三天两头吵着要分手，所以姜子婷刚一上学的时候干脆说自己没有男朋友。

今天姜子婷不过随便说了几句，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男朋友坚持要分手，态度很坚决得姜子婷急了，立刻要回老家去说个清楚。

班小花立刻稳住她：“你先冷静点，现在已经是九点了，马上就要关寝，再说你回去要二十几个小时，一来一回至少三四天，学校里怎么办。万一发现了，这可是大事。”

姜子婷满脸是泪：“我回去和他说清楚，就是分手也得说清楚，我受不了了，现在不让我走，明天我就得死在这！”

无论大家怎么劝，姜子婷就是非走不可，班小花看她下了决心只好说：“那我送你。”

姜子婷立刻说：“不用了，没事。”

班小花态度很坚决：“不行，你自已走我不放心。”

沈玖干脆穿上衣服：“我和你去，这么黑我不放心，宋岳你留下看家，有事电话联系。”

三人穿了衣服出门，阿姨在后面喊了一句：“还有十点关门啊，晚了可别想我开门！”

姜子婷犹豫了：“你们回来怎么办？别送了。”

沈玖坚定地说：“说好了的，有宋岳在家呢，不怕。”

家字一出口，大家顿时觉得，311由寝室变成了家。

一路上姜子婷给她们讲了好多她和男朋友之间的往事。冬天里她手心凉，他就把她的手揣在怀里捂着。上学的时候她爱吃烤腰子，凉了不好吃，他就经常跑去买一串再跑着回来，然后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吃……越说眼泪越多，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姜子婷从来没在她们面前如此脆弱，展现了这样的一面，大家反而觉得更真实，彼此也更贴近了些。

打车到北京西站，买了张21点48的普快，到四川将近30个小时，站票。姜子婷毫不犹豫上了车，一脸悲伤地和她们告别，颇有点英雄就义的意思。

送姜子婷上车，两人互视一眼，叹了口气。

沈玖突然开口：“我挺佩服她的轰轰烈烈的。”

班小花也点头：“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都不一样吧，我也的确很佩服她的执着。”

来时花了几十块，对学生来说可不是个小数，两人都想坐公车回去，于是先走了一段路，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眼见着人越来越少，两个小姑娘都有点心慌。

突然后面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只听后面男人的声音传来：“你要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另外一个嚣张的声音：“两个都要！”

班小花和沈玖惊了，不约而同撒腿就跑。后面那两人却没追上来，班小花忍不住回头一看。

两个傻傻的男人拎着两盒菜不解地看着飞奔的两个女孩。

两人接着跑，跑到一茶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肆无忌埠地哈哈大笑，尖锐的笑声引得来来往往的人们纷纷侧目。

班小花眼泪快出来了：“你不是女侠么？”

沈玖苦着一张脸：“女侠双手也抵不过两个采花贼啊！”

笑够了，上了一辆公交车，晃到学校，校园里已然夜深人静。正在她们商量怎么办时，三楼的窗子突然开了，宋岳探出头：“这儿！一直等着你们呐，这就给你们开门去！”

进了寝室，班小花和沈玖讲了刚才的事，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又笑又闹，床板吱吱作响，突然间，家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七十六章 C’est la vie（粉红30加更）

张小花的专业是法语，从前她二外是日语，法语却是没学过的。基于仰慕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的缘故，她选择了法语。

谁知第一堂课就傻了眼，法语的拼读方式和英语完全不同，再往后学，单词居然还有阴阳性，不光要背单词还要背词性。再加上连音省音，搞得班小花一头雾水。

怪不得人家说：“如果把英语比作是小学生，那法语就是博士后。”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是绝对有效。

班小花头痛地和沈玖讲：“法园人好奇怪啊，七十是六十加十，七十一是六十加十一，八十居然是四个二十，九十又是四个二十加十，怪不得法国数学家少，念个999都要念上一分钟。”

沈玖躺在床上嚼着一袋锅巴：“大下牛的不躺着吃东西，非要学习这不是折磨自己么？”

班小花假装冲她皱眉头：“把你的吧唧吧唧嚼锅巴声音收一收好么？”

沈玖突然义正言辞：“错！我都是悄悄地吃，真的都是悄悄地吃，躺着吃，坐着吃，走路吃……比学习都用功！”

班小花绝倒，为了不影响沈玖的好胃口，她决定来到小溪边接着读。果然熟能生巧啊，这婉转的嗓音，优雅的腔调，渐渐地她有点自我陶醉了，刚读了一阵就有一人上来搭话：“美女，学俄语的么？”

班小花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人，悲伧地转身离去。

C'est la vie

姜子婷第二天就给班小花发了短信：我到了，十点钟在他家门外站着，他不出来我就按他家门铃！

第二条短信是我们和好了，放心，买好了票，后天就回去！

姜子婷的缺席让她们很伤脑筋，法语班全是小班授课，谁没来上课一目了然。更糟的是基础法语一周上三堂课，每堂课都需要请假。

第一堂课班小花请假：“老师，姜子婷她大姐结婚，请一天假。

第二堂课轮到沈玖了，她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老师，姜子婷她二姐结婚……”

法语老教授托了托眼镜眼里闪动着疑惑：‘这哦？”

沈玖一回去，班小花就狠狠地训她：“哪有大姐结完婚这么快二姐就结婚的？动动脑子啊。”

沈玖呵呵笑：“我一时忘了……”

第三堂课又轮到班小花，老教授狐疑地看看她：“她不会还有个三姐吧？”

班小，花赶等说：“没了，没了，她二姐结婚了还没回来呢。”

老教授慢悠悠地开腔：“我不管她几个姐，反正下周要是再不来我期末就扣给她五分。”

还好姜子婷准时在周六回来了，还给她们带了很多张飞牛肉干，香肠腊肉之类的东西。周六大晚上九点，一群女娃子凑到一起大嚼大咽，完全忘了减肥这件事。

宋岳感叹：“要是有个馍就好了。”

沈玖干脆眼神一亮：“要不咱们弄个锅来？”

第二天沈玖就身体力行：买了个低瓦数小锅来。

自从有了小锅，311的饮食更加丰富了。前一天在食堂买了二两饭第二天煮成粥喝，煮面时加根鸡肉肠再加个蛋，在超市买回了速冻饺子回来煮，她们甚至还去了早市，买了大骨头回来炖了白白的骨头汤喝。沈玖天天逼着一人一碗：“喝吧，能长个儿的……”班小花想说还长什么个儿，谁知到了北京大概换了水土，她还真的长了两厘米，沈玖越发得意起来。

人都说学校食堂不好，意见簿上写满了不满，随便翻翻就可以看到：食堂以肺代肝！一楼的麻花差点咯断我的牙！二楼的鱼香肉丝为什么变成了胡萝卜炒木耳？可是311女生却一个个变得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

焦阳有时候看见班小花都很好奇：“你天天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什么？怎么自从来了北京白胖白胖的？”

班小花白了他一眼：“你没听说过，用白胖来形容女孩可是很失礼的行为么？”

焦阳看着班小花只觉得不可思议，脸蛋更漂亮了：依然是不施粉黛，却在一群卷发长靴的女生中格外抢眼。再往下看，他的呼吸紧促了，什么时候豆芽菜一样的身材开始有了女性的优美弧度？那花蕾一样的胸……

焦阳腾地站了起来，握紧双拳：‘这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班小花看着他的背影，笑骂了声：“莫名其妙。”

焦阳一路狠狠责怪自己——流氓，

311的伙食越来越好了，宋岳甚至在窗台上养了一排蒜苗，沈玖更是兴致勃勃地要买些小番茄之类回来种。就在311的小厨房进行的如火如荼之际，一场大搜查沉重地打击了全寝人。

那天一回来，沈玖就一脸沉重地告诉班小花：‘这楼长刚才进来了，我正睡着也没问一声。结果楼长一进来咱们的锅就没了，哎，我的骨头汤，我的煮面……”

班小花赶紧安慰她：“算了没了就没了，咱们也别买了，学校抓住了要记过的。”

沈玖继续悲痛：“我就说是我自己的，没你们的事，楼长让我写个书面检查送过去，说是再有第二次立刻通报导员。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沈玖突然穿好衣服，奔出寝室。

班小花没叫住她，眼见着她跑去楼下。

隔了一会，沈玖涨红了脸，冲进寝室，怀里居然捧着她们心爱的小锅！

‘这快找地方！快，快！”

商议几句，最后决定锁在班小花的招子里，楼长总不能进寝室撬开柜子检查吧？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有些担心。

班小花瞪圆了眼睛：“没想到你这么大胆！”

沈玖嘿嘿地笑：“我在楼长办公室门口张望没进去，她也没看见我。里面一大堆电器，什么电吹风，熨板，充电灯，旁边一个女生过去求楼长说锅里还煮着面呢，好歹让她把锅刷了再没收，楼长带她去里屋拿锅，我趁机钻进去抓起锅就跑！”

班小花听得很是紧张，沈玖她胆子也太大了！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敲门，两人都是一愣，不得不开了门。

进来的果然是楼长，四处张望一圈，看看没什么动静，皱着眉头：“刚才办公室有人闯进去了，丢了几样东西，我正要汇报校警，反正是有监控的，事情闹大了也不好看，先过来看一圈。

楼长的意思很明显，班小花听了心里一阵替沈玖担心，谁知沈玖不慌不忙：“楼长你该不会是把我的锅弄丢了吧？你刚才可是说了毕业前要还给我的，我的锅可是我们家传家之宝啊，我可就这么一个锅啊……”

楼长脸色一变：“乱说话，一个锅还是什么传家之宝。总之我现在就去报警，有什么事校警会帮咱们解决的！”说完就眼珠乱转，四处打量。

沈玖立刻说：“好，楼里有这样的贼人我们也很担心，楼长你速速报案，早日让我的锅沉冤得雪！”

楼长听着沈玖的话越来越不着调，皱着眉头走了。

班小花才些担心了：“她不会真去报案吧？”

沈玖哈哈大笑：“胡说八道，哪里来的摄像头？学校里的摄像头全是摆设！要不哪里来的那么多保研事件！”

所谓保研事件指的是学校里的一些传闻，什么女生在校园内受了某种不法侵害，学校往往采取保研的方式平息事端。

班小花还是有些担心：“你说她会不会真的去报警啊？”

‘这报了也不怕，我偷我自已的锅，他还判我不成？”

楼长的丢锅事件告一段落，再无人追究，想必楼长压根没去报什么警。311的姐妹们也长了心眼，每次用完锅都锁起来，以防万一。

没过几天，楼长就又想了个新花招。


第七十七章 作女们的恶作剧

大约是楼长不满，隔了几天又跑来说她们的纱窗坏了，要给40块钱。所有人义愤填膺，统一战线，这纱窗来的时候就是坏的，凭什么她们赔钱？

楼长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不赔钱就别想我们给换纱窗了。”

班小花笑呵呵：“没事，市场有卖的，几块钱就够做一个这么大的纱窗了。”

楼长沉下脸，抛下一句话：“随你们便，反正到毕业一样要赔！”转身拧了几步，高跟鞋叮叮当当敲着地面。

沈玖看着楼长远去的背影突然哈哈大笑：“你们发现没？她长得好像葫芦娃里的蛇精。”

大家一看果然有几分相似，自此楼长在311寝室就被叫成了“蛇精”。

蛇精回去当然心有不甘，没过两天卷土重来，在一次检查寝室的整风运动中终于成功把311拉下马。

刚开学，大家还是天真女，从专教上课回来看见走廊里贴着一张红色大榜。

宋岳高兴异常：“咱们寝上了最佳寝室了。”

大家唧唧喳喳兴奋异常，四只小脑袋凑过去看，结果悲剧得很，发现了事实真相。姜子婷立刻埋怨：“老宋，你好好看看行不？上面的才是最佳寝室，后面的明明就是最差寝室。”

一字之差，四个人顿时倒足了胃口。

“肯定是蛇精干的坏事。”沈玖气愤异常。

“对，坏女人！”

沈玖眼珠一转：“咱们得想个法子对付她一下。”

四个女生刚刚讨论得来劲，班长老吴突然出现了。

说起这个班长老吴还真是一朵奇葩，第一天来上学班小花就闹了笑话。老吴今年19长得却像39，一进门班小花以为是哪个老家长来找孩子，立刻礼貌地问了声：“家长您找谁？”

老吴脸色一黯，当时就把班小花牢牢记在了心里。鉴于他是法语班唯一一棵草，被大家选为班长。

谁知他官是班长级别，谱摆得却像校长，开学没几天大家就开始讨厌此人了。

老吴叫住班小花，皱着眉头指着墙上的红榜：“这怎么回事，给我解释一下。”

‘这我们以后好好收拾一下。”

老吴咳了咳：“这样多不好，因为你们一个寝，影响咱班全班的形象了……”

怕是影响你政绩了吧。

老吴滴滴不绝说了半天，最后总结陈词：“回去给我好好收拾一下。”

这一个“给我”惹怒了班小花，她虽然谦让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老吴偏偏又加了一句：“对了最近咱们班出板报，你放学留一下。”

班小花上大学的时候分数比较高，所以开学以后被选成学委。可学委和板报又有什么关系？八成是老吴的活又要推给她。

班小花也没客气：“对不起了班长，我得回去好好给您收拾寝室，今天不能来了！”

班小花这一句堵得老吴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两只鼻孔拼命扇动。

四个女生转身嬉笑离去。宋岳不忿：“我看男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你们班的硕果就能当班长？我们班那颗可没地位了1天天一听见全班女生笑就怕得跟什么似的。在走廊里走路都贴着墙皮走，生怕惹到我们这一群妖孽，衣服上永远蹭着一道白……”

笑归笑，大家还是觉得那张纸刺目得很，尤其是还贴在专教附近，一看就心里添堵。晚上沈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一骨碌爬了起来：“不行，那张纸不除，我无法安眠入睡！”说完起身披衣暴走。

睡梦中的班小花先是听见一阵嘀咕，后来房门哐地一声关上了，才发现沈玖女侠真的出去了，只好披衣下床站在窗前等她回来。

半个小时后，女侠在晨曦中现身：迎风招展着一张红色大榜，像是斗蓬般上下翻飞，班小花跑去楼下开门，又好气又好笑。

沈玖直挺挺往床上一躺，口中喃喃：“这回好了，总算舒心了。”
   过了一会，班小花再侧耳倾听只听到一片均匀的呼吸。

班小花心中也充满了幸福感，都说女寝关系微妙，而她却越来越发现这些丫头的可爱之处了！

第二天沈玖依然有些愤然，干脆想出一条妙计：“咱们给蛇精打恐怖电话吓唬她吧！”

姜子婷和宋岳纷纷叫好，姜子婷添了一句：“这事还得问咱们寝道德标兵班小花。”三个人同时都看向班小花。

道德标兵是她们三个给班小花起的外号，其实班小花并不是所谓的圣母，毫无原则地对任何人好，只不过她的确有些自己的原则。在车上遇到老人孩子一定要让座，不是自已的东西也绝不对占为己有。刚开学，有一次大家发现食堂的炒菜好了，却没人来取，姜子婷就撺掇大家反正没人要正好拿来吃，被班小花严词拒绝。再就是一次集体出去吃饭的时候多找了50块，宋岳和姜子婷都想这么算了，偏偏班小花非要送回去。于是大家都说班小花像个古板的道德标兵，再遇上这种事就听班小花的。

班小花看大家兴致很高，再加上楼长实在讨厌，弄个恶作剧也无伤大雅。

大家一声欢呼开始计划，大家首先找了一段鬼故事，大意是：某某，你往窗外看，我是小倩，我来找你了，你快把头还给我。然后决定谁来打电话。然后拿着自己的好友实验了一番，最搞笑的沈玖的一名Ｒ大的男同学的室友，误接了电话，然后居然一直听到完，最后才喊了一声：‘这妈呀！”才扔下电话。

男同学后来埋怨：“我们寝那个小子都被你们吓成植物人了！在床上躺了三天！”

从此那名男生在311就多了一个称呼：“植物人。”

再就是焦阳，焦阳很镇定地听完全文，然后轻轻说了一句：“这不是我转发给班小花的短信么？都流行到你们阴间了？”

四女绝倒。

马上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讲电话的人非常容易笑场，大家干脆你找了个复读机，让宋岳念了一遍录了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找了个外面的投币电话。此电话位置极佳，可以看见蛇精办公室内的动静，蛇精却看不到她们的位置，保险起见大家还是带上了帽子口罩以及墨镜。

蛇精刚一接电话，宋岳就按了播放，“刘洪霞”幽幽的女声传来出来。谁知宋岳一紧张手一抖，误按了一个键子，干脆变成了复读，“刘洪霞，刘洪霞，刘洪霞，刘洪霞……”

蛇精在办公室里气得团团转，恶狠狠地问：“你是谁？一个劲儿叫我名字干什么？”

所才人笑得岔气，沈玖眼疾手快又按了一下。

‘这你往窗外看……”

说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宋岳傻眼了，拿起复读机一看，干脆不动了，没电了！

四女赶紧远离作案现场，去广场上漫步一圈才归来。

姜子婷埋怨：“老宋你买的什么破电池？”

宋岳难为情地笑了：“从家带来的，我妈说北京的电池贵……”

广场上四女手挽手并行，来来往往的人纷纷侧目，听着她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小花招虽然幼稚可笑，四个丫头在一起干什么都是那么酣畅淋漓。不同于粉红四年中的勾心斗角，311寝室真的很有意思！

班小花的手机突然响了，低头一看是焦阳的短信：“江临波来了，我接她呢。”

班小花抬手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口点钟，江临波考去了上海，大老远地跑来北京干什么，还是这个点！焦阳为什么才告诉她？焦阳接完她还得请她吃个饭吧，吃完饭十点多了还得帮她找地方住吧，她一个女孩子大老远地过来一个人一定很害怕呀，那焦阳是不是还得陪她住呀。越往下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第七十八章 就这样吧

班小花突然忍不住了，对剩下三个妞说：“敌人大举进来，我去会会。”

沈玖摩拳擦掌：“用不用我上？”

班小花也跟着豪气冲天了：“不用，我一个人解决。”

姜子婷眼珠转转：“不行就Call我们。晚上用不用给你留门？”

班小花眼珠子一瞪：“废话。”

班小花打了过去，问清地址，直接杀过去。

两个人正在火锅店，这家火锅店门口的宣传语是：某某火锅，恋爱一般的感觉。

两双筷子伸向一锅，班小花一看心中立刻暗骂焦阳糊涂。

江临波烫了卷发，带上一枚珍珠发卡，流转生辉，像个小公主一般。班小花一看便觉得矫情，还是大方同她招呼：“什么时候过来的，来玩几天？”

江临波不动声色地打量班小花一番，笑道：“小花还是一点没变呢，还像个小孩子。”

焦阳眯起眼睛笑：“她胖了，现在是班小猪。”

江临波抿起嘴笑：“女孩子还是胖点好，我妈总说我太瘦了。”

焦阳又给班小花叫了两盘肉，班小花连连说不要，焦阳瞪起眼睛吓唬她：“这必须吃，我看着你吃下去，不许减肥，减肥就和你分手。”

“这这人真是讨厌，又笑话我胖，又逼着我大晚上吃肉。”

江临波脸色一黯：“这也是种福气啊。”

焦阳不停往班小花碗里夹肉，一面不忘招呼江临波：“临波啊，你自已夹啊，我蘸筷子了就不给你夹了，吃那么少，别因为来我们这儿饿瘦了。，！

焦阳的态度让班小花心里升起了泡泡，他并没才因为江临波的到来而刻意改变态度，平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自然大方。班小花的无名火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反而和江临波聊得热烈了些。

吃过火锅，焦阳提前去付了账，回过来问班小花可不可以带江临波去寝室住。班小花就算心里没有芥蒂了也不想和江临波一个床睡，再说她那群神奇室友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难为江临波。

“这我们楼下阿姨每个人都认识，她进不去的，我带她出去住吧！”

班小花往寝室打了电话说不回来了，寝室里顿时传来三个人起哄似的的“哦”。

这是她们寝的习惯，其中一人给其他人打来电话，大家一般都是公放，四人直接对话。

“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是宋岳的声音。

班小花及时堵住她们的绮思：“我和我同学江临波一起住。”

对面三人的惊呼奔差点震聋班小花的耳朵，她用手指堵住，大叫了一声：“我挂了！再聊。”

“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姜子婷的声音还是从她的指缝里挤了出来。

班小花笑着收好电话，三人一起到学校旁边找旅店。

大多学校旁都有一条街全是饭店，而饭店后头多半就是旅馆了。

往后一走喧闹声渐渐小了，一对对的情侣前前后后地走着。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脸上多少有点尴尬。

到了门口，三人脚步全部一滞，互相望望，尴尬地笑了笑。江临波心里立刻明白：班小花和焦阳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随便进了几家居然发现这里面还花样还挺多，有几十块的，几平米的小屋除了电视桌子床转个身都困难。也才什么主题式，概念式的，花样繁多。江临波看了虽不言语，却都皱眉头。

焦阳看了一眼腕上手表，也不着急，耐心陪着江临波找。

最后找了一家据说是公寓式酒店，就在后面的高层里，价格和如家之类差不多，但是环境显然好得多了，一室一厅，还有厨房，干净温馨。江临波终于点了头，焦阳忙着登记，交好押金房费。又跑到楼下买了一堆零食毛巾牛奶之类，送上来，叮嘱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班小花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不由得才些替他担心，阿姨能给他开门么？

江临波先去洗了澡，焦阳的短信过来了：她到了才给我发的短信，她晚上还没吃饭，饿了，本来想等你来着。

班小花发过去一个笑脸：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一一你我还信不着啊？寝室进去了么？

焦阳：进去了，放心，我可是中老年妇女的杀手呢。

班小花笑笑，江临波正好出来了，班小花的眼神顿时直了，心中不禁感叹美女就是美女。

江临波身上裹着一节浴巾，肤色被蒸汽一熏更显娇嫩，身段优美，该丰满的地方不少一分，该纤细的地方也不多一分，班小花突然想起《少林小子》里徐若瑄吹头发时的风情万种。

江临波居然真的从行李里拿出吹风，微侧着头，吹起一头微卷的长发。

班小花转身进去洗澡，她临时来的什么都没带，又不想用这里的毛巾，还好焦阳心细替她买了。

班小花洗完穿好衣服，江临波坐在床上，神色有点哀伤，看见班小花立刻展颜递过吹风。

班小花拿过手机看见焦阳并没发来新的短信。吹干了头发说：“早点睡吧，明天养足精神去玩。”

江临波轻轻应了一声，两人都再不说话。

焦阳的短信终于进来了：睡了怎么不回我短信？好吧，晚安。

班小花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江临波刚才一定是偷看了她的短信，恰巧焦阳的新短信进来，未读变成了已读，所以她干脆删了一条。一想到这儿，她心里就有些腻烦。只好安慰自己：反正焦阳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无论你怎么折腾都是一样的结果。

江临波在北京呆了三天，这三天全由焦阳陪同，班小花一天也没跟着，甚至没有打电话过去查岗，只是晚上陪她一起住。江临波说什么她就陪着说什么。她明白他的心，也珍惜他的心。

焦阳这两天有点感冒，偷偷一问才知道那天回去其实寝室楼已经关门，同寝的又以为他和女朋友出去不回来了都关机睡了。结果在楼下敲了半个小时的门，阿姨才给开。为了让她放心只好说进去了。班小花重重地点着他的头骂他是烂好人，却忍不住地心疼。

寝室里的姐妹纷纷骂她没脑子，班小花一概置之不理。

临行的晚上，江临波终于开了腔：“这次多谢你们了。”

“都是同学们，应该的，下次我去上海玩也是一样的。”

‘这焦阳家就在上海，还用我招待么？小花其实我很羡慕你们两个，你们在一起那种开心那种氛围，外人是插不进去的。我承认我心里还有那么点不甘心，可是看见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完全不同时，我就明白了。小花对不起，我那天不小心删了焦阳的短信。人总是有时候是有点傻气的。焦阳真的很好，对每个人都好，希望你们好好地在一起。，！

江临波这样坦白，班小花反倒心中明朗了：“临波，等放假回家教我包粽子吧，你包的粽子很好吃。”

第二天焦阳和班小花一起送走江临波。回来的路上手挽手，目光交汇处春暖如春。

地铁里人挤人，焦阳双手支在壁上，腾出一点空间给班小花，却不敢揽在在怀里，漫长的一段路，周围的人上上下下，焦阳的姿势一直不变。两个人虽然谈了恋爱，除去班小花的两次“强吻”，焦阳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越线行为。班小花曾经约法三章：不许喂饭，不许坐大腿，不许碰她衣服覆盖的部分。

班小花微微仰视朝他笑：“你高了，有一米七九了吧？”

焦阳哼了一声：“人家说换水土长个儿，我还能再长一厘米。”

“要是不长我将来就不嫁你了怎么样？”

焦阳突然踮起脚尖，亲了亲她柔软的头发，低低在她耳旁呢喃：“嫁不嫁？”

班小花的心都要化了，把脸藏在他胸膛里：“这可是你主动亲我了。”

焦阳又哼了一声，眼睛故意膘来膘去，活像那个翻白眼的ＱＱ表情：“谁看见了？”

班小花干脆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焦阳僵硬的手臂慢慢收紧，把她抱在怀里。

就这样一直下去吧，随着晃晃荡荡的地铁，随着人潮涌动，随着一站站走走停停，他不变，她也不变，就这样彼此微笑，流泪，共同成长。就这样吧……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七十九章 311赚钱大计
　　开学之后，311寝室的妞先是猛花了一阵子，买日用品，买衣服换装备由高中生升级为大学生新人，胡吃海塞之后每个人的口袋都没剩多少钱了。
　　沈玖先是带大家节流了一阵，甚至矫情到了中午在食堂打个炒饭没吃完，晚上回去用开水泡泡当晚饭的地步。大家边吃边流泪，简直被自己朴素的精神感动了。
　　而后发现光节流不开源是没有作用的，于是寝室姐妹们开始了天天躺在床上梦想着摇钱树哗啦啦掉钱。
　　小红帽一发梦，第一只狼外婆就来了。
　　事发当天，班小花去了自习室，回来宋岳高兴地通知她，大家决定一起做生意了。
　　“什么生意？”
　　宋岳得意洋洋：“宝洁校园代理。”
　　班小花端起来的水差点喷出来：“超市里有的是海飞丝飘柔，还用你们代理？”
　　宋岳神气活现：“不是你们，是咱们。”
　　原来刚开学，宿舍管理还不太完善，趁机跑进来一个推销的自称李红，说是宝洁公司找校园代理。公司方面负责印宣传单，她们只需要发宣传单等人上门买就可以，如果卖不掉还可以退货。李红给了她们名片，甚至商量了宣传单的具体细则，约定好时间送过来，顺便还给她们进行了宝洁防伪培训。李红说防伪有两点，一是真正的宝洁公司商标里是十三颗星星，假冒的总是多一颗或者少一颗。二是洗发水挤出来有光圈，也就是营养圈。
　　班小花有些怀疑地看看一箱子海飞丝：“是真的么？”
　　“当然，我们都验证过了！”
　　按照她教的方法验证当然没问题了……
　　“这一箱多少钱？”
　　“300。”班小花暗暗出了口长气，还不算亏得太多。
　　另外三人当天就打开一瓶使用，用完之后互相看看，都觉得头皮发痒，又怕说出来有损士气，都忍着不说。
　　三天之后，所谓的宣传单当然没来，李红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最后那箱洗发水被沈玖托人捎回家了。因为沈玖家大大小小养了五六条狗。
　　半个月后，沈玖暴脾气的老妈打来电话，狠狠骂了她一顿：“什么破假冒伪劣洗发水？咱们大乖二毛洗完都掉毛了！”
　　大乖是一只很有尊严的古牧，掉了毛之后有一天无意间照了镜子，觉得伤自尊了，不吃不喝了好几天，沈玫老妈又打来电话怒骂了沈玖一顿。
　　沈玖妈的狮吼功实在超群，竟然有种《哈利波特》中吼叫信的效应，绕梁三日不绝，致使311的人一连几天都耳膜发痛，精神疲惫。
　　第一只狼外婆给寝室带来了极为惨痛的教记，可是狼外婆们毕竟是狡诈多端的。没过几日，第二只狼外婆又出现了。
　　这一只高级了很多，正大光明地在学校里发名片。
　　某某教育机构，招一对一家教，招信息记录员，招代班。这次的小红帽A沈玖和小红帽B宋岳又蠢蠢欲动了。
　　沈玖选择了信息记录员，听起来条件非常优厚，月薪一千加提成。什么叫信息记录员呢？就是在商场门口或是小公园里举个小牌子，大学生家教。如果有人来问，就把他的信息记录下来。宋岳则选择了简单一点的家教。
　　两人特意去看了写字楼里的宽敞办公室，不疑有他，沈玖交了100块工作牌押金。宋岳则交了50块的信息费，事先说好了介绍成功为止。
　　从此可怜的沈玫在每天的闲暇时间开始了“信息采集”的工作。经常是站了一天回来脚肿得像熊掌，最后才收集了一两条信息。
　　宋岳的经历也不容易。约定好了时间去补课，到了家门口，只有一个小孩子在家。
　　“我家没大人，我妈说了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宋岳陪着笑：“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你的家教老师。”
　　“你是家教，不是老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学生，过来赚零花钱的。”
　　小孩子犀利的语言严重打击了宋岳的可怜自尊。
　　哄了半天，最后小孩子发了话：“这样吧，咱们就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讲好了。”
　　中间隔着一层弹簧门，宋岳开始了她的授课。
　　好不容易等家长回来了，家长一看这情况就皱了眉头：“你哪个学校的？”
　　“华大。”
　　家长立刻不高兴了：“说好了是要北大的，怎么来了个华大的？层次差太多了，这样吧，这堂课也不能白叫你上，给你五十块钱，你走吧。”
　　宋岳傻愣愣地接了钱，梦游一般走到楼下，才觉得自己受了侮辱，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回来之后小姐妹劝了她半天，她依然心里郁闷得厉害：“我真该把那五十块扔到她脸上去！凭什么瞧不起人，华大不是重点么？她家孩子我看连专科都考不上！最赌气的是我当时怎么就收了她的钱？自己把自个尊严给卖了！”
　　最惨的是事情的结局，沈玖白白地站了半个月，人家拿出当时的合同：“你这个月需要收集满50条信息，你只收集了十几条，不能发你薪水。那一百块工作牌制作费也不能退给你。”至于宋岳那50块信息费更是没了下文：“我们给你找过家教信息了，是你自己不行被人家退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说不成功再给你找了？那你自己能力不行我们还得包养你一辈子啊？”
　　两人气得破口大骂负责人是骗子，负责人则厚颜无耻地说：“我骗你青春了还是骗你感情了？”
　　到底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外面受了气，回来说着说着就哭成一团。
　　班小花安慰她们：“社会里骗子太多，有些事防不胜防。隔壁寝的那两个前几天去应聘什么高尔夫球童，被骗了200块。还有更惨的德语一班，刚上课时进来个人自称辅导员，收了一个人50的卫生费……以后小心点，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年轻就是这点好，往前大步奔跑，时而摔倒了，痛的时候虽然痛，好得也快，不到南墙不死心，到了南墙也坚信墙外的花一定更香些！
　　姐妹们很快就卷土重来开了一家寝室仓买。
　　仓买的念头一萌发，实战派沈玖就立刻伙同班小花去进货，找了家批发市场，进了脆脆肠，锅巴，甘草杏等女生爱吃又便宜的零食，甚至还进了几箱矿泉水方便面。
　　事实告诉她们，原来仓买赚得并不多，每样小食品也就比市场价便宜五角钱，再算上来往的车费，赚头就更少了。
　　好在大家的积极性还是很高，靠自己总比卖假洗发水什么的靠谱多了。为了找最便宜的地方复印宣传单，她们几乎跑遍了整个学校。
　　311仓买开业的第一天，就大获成功，一晚上来买东西的络绎不绝，有的纯粹只是好奇来看看，311的营业员一个个笑容甜美，态度极佳，就是过来看看的最后也都买了东西回去。
　　直到熄灯前，还卖掉了两包扑扑星。大家尖叫一声，紧紧相拥，一群小疯子跑到走廊里借着灯光算账。最后算出总数：净赚20元！平摊到每个人身上就是五元！
　　数目虽然少了点，但这毕竟是大家人生中所赚得第一笔钱，激动程度堪比范进中举。
　　沈玖决定当即庆祝，开了一包上好佳薯片，四个妞拼命往嘴里塞，四张嘴巴在深夜的走廊里咯吱咯吱作响，格外恐怖。
　　随着沈玖这第一包上好佳的打开，一系列后续事故发生了。班小花去上选修课，一个半小时后回来：“新进的泡芙卖的怎么样。”
　　宋岳连忙说：“卖得特别好，一会功夫就卖了七袋。”
　　床上躺着的沈玖嘴巴咀嚼着，发出了一声骇人的笑。
　　“沈玖一个半小时内自己吃了七袋！”
　　沈玖很快就成了311的VIP，每天她吃下的东西就足足占了营业额的30%。
　　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上课时7楼的同学发来短信说要两桶矿泉水。
　　晚上班小花和焦阳要去自习室学习，正是东西卖得最火的时候，总不能叫她们三个天天晚上看着吧？
　　半夜十二点半突然有人敲门要买一袋甘草杏……
　　有些东西，看起来很美好，实行起来困难重重。
　　最后的一根稻草还是蛇精大人，不知她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进门就开始训：“你们是大学生还是小商小贩啊？谁让你们在寝室楼里卖小食品了？”
　　最终又是一人写了一份检讨书。
　　沈玖女侠意难平，续意难平，再续意难平。某天捉了一矿泉水瓶子的某昆虫，放进了蛇精办公室。
　　寝室仓买还办不办？
　　沈玖摸摸空荡荡的口袋和肚子上的游泳圈：“要不还是算了吧。”
　　大伙分赃完毕，平均一人50多元人民币加两袋康师傅。班小花把零票夹在一个本子里，决定回去给全家人做一顿饭。
　　宋岳高高兴兴地去了超市，用血汗钱买回来一袋四鹿奶粉，每天冲了喝。班小花看见了她触目惊心的行为，终于忍不住在某个月黑风高夜，把四鹿偷偷扔掉了。虽然说那时候还没出事，谁知道头已经很大的宋岳会不会变得更大？
　　班小花开始了自己的挣钱之路，她去学校的勤工助学办公室登了记，说自己可以翻译英文资料以及英文口语翻译。一开始谁也不敢找这个大一的法语系学生，后来临时有个接待法国人的活需要大量法语系学生，一时找不齐这么多人，就叫上了刚学了一个月法语的班小花。
　　班小花胆战心惊，可一听待遇是一天两百块立刻动了心，法国人大多都会英语，只是骄傲得紧，你用英语问他，他用法语回答，管你听不听得懂！班小花狠狠心，硬着头皮上吧，大不了丢人。她安慰自己年轻最不怕的就是丢人。
　　去了之后她只会用法语说三句话，“你好么？”，“今天天气不错”，“欢迎你来中国。”
　　还好分给她的是个善良的老头，看她一脸窘态，居然和她一半法语一半英文地说。她则是连唱带跳带比划，法语单词加流利英文加肢体语言，倒是把老头哄得很开心，临走还送了她一枚会议徽章。
　　这次之后，勤工助学部倒是时不时地找找她，甚至还给她找了一份法语家教。
　　班小花斗胆去上课，对象是个十岁的女娃娃。她今天在学校学了一课，复习好了明天就去教一课，有一次女娃娃有了时间一周上了两课，进度居然比她还快了！她只好假装喉咙痛，请了一次假。
　　这两次和法语打交道倒真让她痛下决心学好法语了，还好她英文底子好，法语的词汇很多又和英文相仿，只是发音不同。语言这东西还是相通的，多少有些帮助。只是口语太差，又没有机会说，她干脆一到周六周天就跑到故宫颐和园门口，看见法国人就厚着脸皮上去说。
　　开始是还是那三板斧，慢慢地越来越多的法语像是崩豆似的从她嘴里蹦了出来。课堂上老师不止一次地表扬班小花了，她口语进步神速，偶尔还能说出长长的优美句子了。班小花心里暗叫惭愧，学语言就是要个不要脸的劲头儿！
　　她拼命地学习，也拼命地赚钱，她想攒钱买个电脑，有了电脑她就可以在网上翻译公司接活了，前世她做过，对这条路子倒是很熟。闲暇时光就和焦阳去学校礼堂看两块钱一张票的电影，都是些英文老片子。暖洋洋的午后，捧着校门外大老爷那儿买来的爆米花，看着那些记忆中的经典，学生也有学生的浪漫。
　　江临波走了没多久，又有一位老友来到北京看望他们了，那就是王梓。
　　王梓的电话让班小花兴奋极了，她怀念那些日子。
　　“同桌给我扯点纸。”
　　“同桌给个鸡蛋吃。”
　　“同桌借我抄抄作业。”
　　她怀念那个叫她同桌的人。只是她又有些犹豫了，要不要告诉沈笑笑王梓回国的消息呢？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八十章 38小时
　　班小花在犹豫，王梓难得回来一趟，正好赶上十一，笑笑要是也能过来玩两个人也许可以冰释前嫌，就算是做不成情侣起码也是朋友么。为难的是两个人要是都放下了或是都没放下还好说，要是有一个放下了一个没有的，只怕她的美意要变成毒药。
　　她还是给笑笑打了电话，说不说在她，来不来在笑笑。
　　笑笑沉默了一阵，转移了话题。
　　班小花叹了一口气，可能有些事情真的回不去了。她打心眼里是希望他们和好的，就像她希望看一个美好的故事，到最后结局圆满。她靠在焦阳肩上说：“以后我们养两只大狗好不好，MM叫青梅，GG叫竹马。”
　　焦阳点头微笑。
　　现实太残忍，人只能自己找温暖。
　　王梓的变化太大，让班小花目瞪口呆。窄身T恤到处挖洞，紧身皮裤，栗色短发。样子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忧郁男变成了妖孽男。
　　王梓一见班小花就热情地要拥抱，焦阳虎视眈眈地握紧拳头往前挡了一步，王梓连忙怪叫自己性取向没变，一面扯过旁边的林潇潇。
　　班小花对王梓的打扮嗤之以鼻：“资本主义怎么浸淫你了，变成这副德行？”
　　王梓笑嘻嘻：“我也感觉深受其害了，这不回国短暂熏陶么？”
　　林潇潇淡然地和班小花焦阳打招呼，虽然同在北京，他们却从来没有碰过头。
　　王梓的行为举止比在国内更加活泼，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讲给班小花焦阳，讲给——手挽手的林潇潇。
　　班小花心里有点不平，半开玩笑：“你们俩什么时候破镜重圆了？”
　　林潇潇变了脸：“班小花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破镜重圆？”
　　王梓牵过她，哄她开心：“我们一直在一起呀。”
　　轻轻一句，彻底抹杀了沈笑笑的存在。班小花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有些呆。
　　这是童话最美好的结局了吧，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谁还记得灰姑娘那一抹羞怯的微笑？
　　公主的高贵公主病依然没有痊愈，反而愈演愈烈，一连去了几家饭店，不是嫌脏就是嫌环境差椅子挤。大家明显有些不悦了，公主看看她的王子，突然心就软了下来，他难得回来一次，干嘛惹他不开心？她也有温柔的一面，她要把她的温柔展现给她的王子。
　　王梓的话越来越多，落在林潇潇身上的眼神却越来越飘忽。他心里突然涌上一点寂寞，又立刻用一个笑话淹没那点子寂寞。他什么都有，还有什么不满足呢？难得的假期，知己好友，还有深爱他的林潇潇。她的坏毛病他都知道，几年的在外生活，他已经学会了包容。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她一周一个电话，一天一封电邮，就是最忙的高三也不曾断过一天。
　　初到异乡，陌生的恐惧感，语言不通的自卑感，家人不在身边的寂寥感，她给以他最温暖的爱意。
　　要了几瓶酒，大家都喝了点，就连林潇潇也抿了几口，王梓的话更多了，骂同室的鬼佬，骂给他C的教授，”
　　班小花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一条短信进来了：小花，十一去看你，已在路上，后天到，勿念！笑笑。
　　看她？恐怕是来看王梓的吧。
　　一口菜刚夹到嘴边，竟然咽不下了。
　　王梓喝得高兴，看班小花愣神，立刻说：“谁啊，阻挡我们吃饭，定斩不饶！”
　　班小花盯住他眼睛：“没什么，沈笑笑十一要来北京玩。”
　　王梓伸向杯子的手一顿，依然笑得没心没肺：“哦，沈笑笑啊，欢迎欢迎啊！”
　　林潇潇全程只盯着王梓和班小花，并没注意王梓说了些什么。
　　沈笑笑到的那天很久没下雨的北京突然下了场雨。班小花去北京西接她，沈笑笑的脸色有点苍白，湿润的发贴着脸庞。
　　坐在公共汽车上晃，班小花安慰她：“累了吧。”
　　“还行。”沈笑笑还是那副乖乖的模样，看了让人人忍不住心疼。
　　“卧铺不好买吧？”
　　沈笑笑一脸平静：“我没买着卧铺，坐硬板来的。”
　　38个小时！沈笑笑居然就这么坐来的，紧紧抱着她的背包，眼神平静。她的一路都在想什么？沈笑笑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她的努力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班小花的心更沉重了几分，她开始后悔告诉她王梓回来的消息。
　　到了学校，班小花想把沈笑笑夹带进寝室。办法是由沈玖去问寝室电还剩多少度，吸引楼下阿姨的注意力，然后班小花带着沈笑笑直接上楼。
　　311的小姐妹对沈笑笑很热情，不停地给沈笑笑讲班小花的丢脸故事以愉悦沆。班小花又气又笑，一个个都是火车侠，跟孙勇有一拼，哪里来的那么多丢脸故事，分明有些就是宋岳沈玖的！
　　晚上她们两个盖一床被，等夜深人静，讲些女生间的悄悄话。班小花讲她和焦阳之间的点滴细腻，沈笑笑讲她和室友的相处故事。
　　话题说到邱磊，沈笑笑突然说：“你知道么，邱磊前前后后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了，每次说一会就说到你身上了。”
　　班小花突然沉默了，她并没和耶磊主动联系过，邱磊也没有找过她。过十一她给大家发祝福短信时发到邱磊就顿了一下，还是跳过发给了下一个。她何苦招惹他呢？她原以为他已经忘记她，原来并没有。
　　慢慢地两个人困得都开始说胡话了，班小花轻声说：“早点睡吧，你两天都没休息好。”
　　沈笑笑轻轻恩了一声，很快呼吸均匀。
　　第二天早上班小花先醒，沈笑笑紧紧搂着她一只臂膀，睡着的样子像个小孩子，班小花不忍弄醒她，硬挺着一动不动。
　　十点钟的时候，王梓的电话来了，他在电话里叫嚣：“班小花我和潇潇在天坛呢，你快过来给我们照相。”
　　“你小点声，笑笑还没醒呢。”
　　“哦，那你今天陪她玩吧。哪天再说！”
　　班小花放下电话，突然看见沈笑笑已经醒了，静静地看着窗外。
　　班小花有些担心她听见了，试探地叫：“笑笑，你醒了？”
　　沈笑笑微笑里夹着一丝落寞：“小花，我们今天去哪玩？”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八十一章 xx，对不起
　　班小花觉得不会有人比她还倒霉了。没错她是真欢北京，也喜欢一趟趟去故宫，可是如果变成了三天去两次，再喜欢也是要腻味的。
　　看着沈笑笑站在王梓前天刚刚站过的地方，摆出了相似的姿势拍照，这种感觉实在很崩溃，像是追踪王梓的足迹。
　　班小花的确有些相信，人和人之间果然有种神秘的牵了。像是《向左走向右走》中的两个人，摸过同一个婴儿的脸蛋，光顾过同一个，小贩，就是马不停蹄地擦肩而过。
　　高中有过一段时间，她爱极了几米的漫画，清新而温暖的故事，鲜明的画风。还有一段时间她喜欢刘墉的散文，考作文时抄几句里面的句子，准保拿个高分。突然发现这两样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生命里抽离了，是她长大了还是世界变化了？沈笑笑和王梓的青涩故事是不是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最终被人遗忘？
　　王梓和沈笑笑的北京之行，像两道平行线，明明做着一样的事，明明知道对方的存在，却谁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去见谁。
　　王梓走的前一天，班小花终于忍不住了，适时地提醒沈笑笑：“他明天要走了，你真的不去见一面？坐了那么久的火车……”
　　沈笑笑神态有些不自然，还是微笑着：“谁说是为了他，明明是为了来看你。”
　　班小花撇撇嘴，揭穿她：“我又不会跑，北京也不会长了脚跑，你什么时候来看我不行，买不着票非要坐硬座来？你自己不对自己坦诚我表示很无奈。”
　　沈笑笑的笑淡了：“我有什么法子。”
　　是啊，她有什么法子，现在见了又算什么，做小三？沈笑笑不是那块料。班小花不是沈笑笑，那些忽明忽暗的心事，充满伤痛的成长经历，爱的缺失，那些错过的瞬间，她如何能懂？
　　班小花瞬间明白了沈笑笑的心事，只能苦笑：“我要是你，说什么也要为自己活一次，任意妄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焦阳就是我任性拐来的男朋友。”
　　“为自己活一次”，这句话击中了沈笑笑，她为什么去云南上学不就是为了为自己活一次？她的眼神亮了，转身抓过手机。
　　扑通扑通，车水马龙中笑笑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拨通了电话她第一句要说什么？“我在你宾馆下面，过来一起吃个饭？”不好，太随意。“你过得好不好？”也不好，太矫情。
　　到底要说什么，沈笑笑纠结了半天，最终决定改发短信。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他是不是和从前一样，还是那样语气温暖又带着顽皮惫懒？
　　她不是不想他的，怎么可能不想他。每每在街上看见瘦高的背影，相似的发型，她心里就立刻翻江倒海，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他，仍然想跑到前头去看看是否有奇迹。
　　她发了第一条短信：澳洲好玩么？——笑笑
　　隔了十分钟发了第二条：一起吃个饭吧。
　　发完短信，她擦擦汗津津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电话。
　　又隔了十五分钟还是没短信进来。
　　第三条：我在你楼下，我想见见你。
　　按下发送键，她额角都生了汗，仿佛破釜沉丹般决绝。
　　班小花说得对：人总要有为自己活一次。
　　等到最后，心里一片冰冷。
　　她不再发了，无力地握着手机，坐在长椅上，背对着宾馆，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要去哪里？为什么行色匆匆？大概是生活中有希望才这样朝气蓬勃……
　　她一抬头，突然看见了一个类似的背影，衣着嘻哈时尚，不同于王梓的简单，头色头型统统不用于那个清俊少年，只是走路的姿势，耳后异常白的皮肤，叫她呼吸紧促。
　　那人突然一转头，她的呼吸停顿了，奇迹终于开花，只是分外荒谬。
　　王梓显然刚从宾馆出来，手里还握着手机。
　　再没有比这一切更可笑的了，这算是什么，她在他楼下等，他不回电话，出来的时候又偏偏被她撞见。让一个人死心，或许这便是最佳方法吧？羞辱，恼怒，微弱幻想的破灭最终变成无语。
　　王梓并没看见她，而是去了旁边的仓买，出来接着往前走，完全不知自己错过了怎样微妙复杂的心情。
　　她注视着他的身影慢慢走出视线，像是注视着自己黯然走出那段年少时光。只是他衣着时尚，她灰头土脸。貌似他和她的故事里她一直是这样的形象吧，是真正的灰姑娘，还是个没有南瓜车水晶鞋的灰姑娘。
　　沈笑笑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legend of the Fall同样是秋日故事，屏幕上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她只是个在秋日里看清自己的可笑成长过程的卑微少女。谁会用可笑形容自己呢？很无奈的是她现在的行为偏偏只能用可笑二字诠释。
　　她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回走，坐得太久，腿有些僵。心里努力地一点点往外挤他的位置。就当是最后一次想他吧，他背着晕倒傻气的她，他学着她的模样握住耳垂，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对她笑，他跟在她后面穿过大街小巷，到了那条叫桃花巷的老街，像是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真的是最后一次想他了吧，也许现在做不到，总有一天她能够做到偶尔想起他时内心波澜不惊。
　　他——变了呢。她也变了吧？世界改变大家都在变。
　　王梓穿过马路，险些撞倒旁边的小胖妞，他转头，向怒气冲冲的孩子妈妈连声道歉，拐进旁边的仓买买了张五十块的充值卡。胖胖的老板和气地朝他笑，满口京腔：“欠费了啊？”
　　王梓点头：“停机了。”
　　其实马上要离开北京，没有必要再充话费了，只是他心里还在翻腾。可是他又不敢打给沈笑笑，他怕他一打过去，有些事情就要改变。他知道她也在这座城，抬起头他和她呼吸着同一座城的空气。只是他已选择了林潇潇，人有的时候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飞机上一对少男少女向他请求换个挨着的座位，连声道谢，始终握着对方的手微笑，他心中似有所动。
　　飞机上升的一瞬间，眼里有些东西突然不受重力影响滑落出来，他终于想通了，决定渐渐清晰起来。
　　XX，对不起。
　　再见北京，再见，XX。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八十二章 集体“干坏事”
　　送走了王梓和笑笑，十一长假过完，班小花又开始了她的奋斗生涯。前世的大学是有点浪费的，学习，去图书馆借小说，不停地看新出的美剧韩剧台剧，大学四年就这样在琐事中匆匆而逝。毕业读研，生活照旧。没有压力非去打工不可，也没有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更没有好好地了解身边人结下姐妹情谊。
　　这一次，她充分吸取了教训，有计划地规划自己的时间。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晨读，下午是听说读写的大量练习，哪怕临时有事，第二天也一定要把昨天落下的补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有毅力，与其说好成绩不如说好习惯，的确如此。认认真真地坚持下来，回头看看自己突飞猛进的法语，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晚上的时间是属于焦阳的，她会洗好水果，带上桌布和套袖，焦阳背上大大的水瓶和字典，一起上自习。比高中那会自由多了，自习累了，他们就到走廊里聊会天，困了就在桌子上面对面地趴一会儿，等醒来就看见对方闭上眼睛的天真睡容。
　　10点以后的时间是属于寝室的，几乎每个晚上她们都要夜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常常十一二点了还笑声一片。当然吵架也是夜聊的必备项目之一，吵架的理由都很可笑，对社会热点的不同见解，对同一部剧集的男一号男二号之不同喜好都会让她们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班小花一般都会听着她们唇枪舌战，自己在黑暗中坏笑，到底是年轻人才会这样热血沸腾没事吵架。
　　她的打工时间大多在周末，焦阳送她一盒蓝罐曲奇，她喜欢那个盒子，每次赚了新新旧旧的钞票都放在那个盒子里。十一之后她接了一个翻译论文的活儿，一次就赚了五百块。那个研究生对她的翻译很满意，又介绍了几个同学，自此以后她居然财源滚滚，小发了一笔。很快盒子的钱就够买一台台式机了。
　　买电脑当然是焦阳的活，这家伙比卖电脑的还熟悉，他带着她熟练地讨价还价，又帮她搬回重重的主机箱。帮她做系统，装各种软件。宋岳她们感叹：“你家焦阳真合格，简直就是万能小叮当。”
　　班小花哈哈大笑，扯过他手：“伸出来我看看，是不是圆（援）手？”
　　焦阳皱眉头：“别闹，我正干活呢！”
　　他总是这样，干起所谓的正事来一丝不芶，容不得一点玩笑。
　　班小花的电脑在那一年还是比较珍贵的，自从有了电脑寝室生活更丰富了，常常是四只脑袋挤在一起看电影。大家一起看电影特别有气氛，恐怖片格外恐怖，喜剧片也更搞笑。
　　沈玖经常下了各种游戏没日没夜地玩，班小花有时也经不住诱惑陪她一起玩。她们都喜欢单机游戏，理由很简单，玩到最后能够玩出一个结局来，不像网游不停地在升级中永无尽头。
　　沈玖重温了仙剑客栈，明星志愿系列，虚拟人生等大量游戏。等她玩到仙剑一的时候，班小花终于忍不住加入了战团。仙剑一玩的就是迷宫，二人合作，一人手持攻略指挥行动，一人具体操作，配合得天衣无缝。玩累了班小花就上去睡一会，一觉醒来看见“矍铄”的沈玖已经走出了将军冢……沈玖见她醒来连忙召唤她：“下来下来，该你值班玩游戏了！我去睡会。”
　　最终避免不了的结局，还是令她们惘怅不已，沈玖甚至哭了一场，写了不少诗，然后焚稿断痴情，最后吃了只大大的猪蹄才平复心情。
　　疯狂打游戏，这也是年轻的体验吧。班小花觉得新鲜，又觉得偶尔疯狂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她干正事的时候室友们还是很支持的。哪怕电影演到紧张关头，临时来了活儿，她们也会恋恋不舍地关掉暴风影音把电脑让给她的。班小花加入了一个网上翻译公司，钱虽然不算太多，却足够生活费了，并且略有节余。
　　小花妈在电话里说家里的生意不错，反复叮嘱她不要不舍得花钱，班小花听了只是嘴里答应着，该赚钱还是要赚的。她有信心能把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安排得更好，为什么要伸手朝家里要？
　　渐渐地每周三成了寝室集体观影的固定时间，大家这一天下午都没课，到了三四点钟就去买些瓜子花生锅巴之类，租回碟片摆好椅子一起看。有时候隔壁寝室也加入观影大军，最厉害的一次居然七人同时观影，连上床的台阶上都坐了人，那种队形摆好便不能轻易上厕所，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一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或惊声尖叫，戏终人散，地上厚厚的一层瓜子皮。集体大扫除，最后她们在热烈地争论剧情中入睡。
　　每周三几乎成了大家最期待的日子。有一个周三，因为一张碟片而与众不同。宋岳租的恐怖片，里面买一赠一，居然还有一部传说中的“片#”。其中一名主演现在还是赫赫有名的大明星。
　　关于看与不看的大讨论，热烈地在寝室持续着。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看看再说，班小花觉得女生看这个不像话，却也有点好奇，矛盾地厉害，半推半就地跟着堕落了。有关男寝和“片”的传言让她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魔力。
　　这次观影她们没带着邻寝，锁好门，关好灯，调到最低音量，做出寝室人已经睡了的假象。
　　碟片放进去了，一开始就宽衣解带直奔主题，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一起，看得四女呼吸紧促，又怕别人听见自己呼吸有异而紧张不已。大家纷纷选择了干点别的来掩饰紧张情绪。
　　宋岳开始瞌瓜子，姜子婷感叹：“身材真好。”沈玖起身：“我去倒杯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直到水杯拿回来。别人把班小花想做的都做了，她也只有尴尬地换了个坐姿。
　　一个多小时的片子，情节还算可以，有些地方也颇为搞笑，遇到搞笑处大家就笑得欢畅，遇到少儿不宜的地方，大家又僵硬无比。
　　临近结尾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吓得四女脸色苍白无比，顿时慌了手脚。
　　班小花急忙按了暂停，竖起耳朵听着门外动静。
　　“怎么办？”沈玖比划。
　　“干脆装睡了。”姜子婷示意。
　　过了一会，敲门声远去了。众人松了口气，同时伸手抹了抹冷汗。
　　“还看不看了？”宋岳低声询问大家。
　　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姜子婷干脆按了一下：“看完吧，就差一点了。”
　　片子终于完了，大家开始心虚地给自己找理由：“女主角真美啊。”
　　“其实我感觉这部电影属于情色片，挺唯美的。”
　　“是啊，是啊，挺艺术的。”
　　估计在书店看人体写真类的大叔也是这么想的。有些艺术不过是龌龊的遮羞布。
　　一开灯，四张脸泛着红晕，多少都有点尴尬。这天晚上突然没了卧聊，大家各怀心事睡去。
　　第二天中午一起吃饭，宋岳看着食堂的馒头，突然想起某句片中台词，顿时没了胃口，换成了米饭。宋岳忍不住抱怨：“这个东西太占内存了，搞得我今天不太正常，昨天看的情节老往上翻。”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并且商议好，为保证寝室思想上的纯洁性，类似事件今后予以杜绝。
　　晚上上自习时焦阳看了班小花好几次，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
　　班小花下了一跳，立刻涨红了脸：“胡说八道！”低下头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焦阳以为她生气了，伸手去握她手，班小花突然像触电一样甩开。
　　班小花低头时刘海不断往下掉，焦阳看了难受，干脆拿只笔帽伸手帮她别上。他纤细的手指无意间平碰到她眉眼，麻麻的，酥酥的，班小花想起昨天看的精彩大片，骨头都软了。她立刻横眉冷对：“流氓！占我便宜！”
　　焦阳哭笑不得，别了下头发怎么就成流氓了呢？
　　他哪里知道班小花心里的诡异变化。
　　班小花这一想起不要紧，立刻像宋岳说得那样开始往上翻。焦阳就坐在她旁边认真地演算，人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最性感，果然如此。他那两道眉浓密地像是在诱惑她伸手描画，挺拔的鼻梁引着她轻吻一记，还有那要命的坚毅的唇……
　　班小花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焦阳紧紧环住她，呼吸紧促的情景。
　　太可怕了！她连忙晃晃脑袋，把那幅画面挤掉。
　　没上完晚自习她就借口饿了去买煮面溜走了……
　　第二天焦阳特意找她出来谈话，她左顾右看，心虚不已。
　　焦阳宠溺地看着她：“我终于明白你昨天怎么回事了，送你件礼物，保证你下次自习认认真真的。”
　　焦阳把一件东西放在她手心里，她低头一看是一只油笔。
　　焦阳得意非凡：“这可不是普通的油笔，我特别给你做的。你看它的帽其实是一个卡子，你学习时带着它，可以直接拔下来别在头上，既美观又大方……”
　　班小花瞪着那支笔半天，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焦阳不解：“笑什么，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笔。你昨天又摇头又晃脑的我回去一想就明白了。”
　　班小花看看四下无人，搂住他：“你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焦阳！”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八十三章 爱我敢不敢？
　　坏事做完了大家却都不好意思去还碟片了，这张碟便留在了311寝。可是谁都不想拿着它，因为租碟的时候没仔细看封面，明明碟片上有女主角的大尺度诱惑海报以及赤裸裸的片名。
　　看完碟，没人管了，就扔在班小花那里，对此班小花表示大大不满，找了个机会夹到宋岳的书架上。宋岳则趁着沈玖不在时放在了她的抽屉里，沈玖又趁着姜子婷外出时偷偷放到了她的储物格里。这张碟片就无声无息地在311里转了个圈，谁都不肯拿着它，谁又都不想扔掉它。
　　周日上法语课的小萝莉打来电话说生病了，意外地，班小花有了个一天假期，于是她和焦阳约好去看电影。
　　以前他们都是在学校礼堂看，这次选择了一家连锁影城。进去买票，适逢一部火爆全球的大片上映，所有人都去看了大片。班小花和焦阳倒是看什么无所谓，于是他们选了一部比较冷门的法国片《两小无猜》。
　　像其他情侣一样，男孩一手捧着爆米花桶，一手牵着自己的女孩，走进观影厅。也许看电影不在电影本身，而在那种两人在黑暗中牵手，两只手伸到一个桶里抓爆米花的甜蜜温馨。
　　7号厅是情侣厅，双人椅子连在一起，沙发舒适，班小花一坐在里面就陷了进去。虽然是周日，大家都选择去看那部大片，看这部片子的人却不多，直到电影开始，一共才三对情侣。
　　灯灭了，电影开始，童话似的清新小镇，鲜亮梦幻的色彩，两个小童星可爱迷人。一起长大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总是在玩“敢不敢“的游戏，如果一方拥有选择权，就可以让另一个做一件事，如果另一个完成，选择权则交换，于是他们开始了胡闹的生活，做各种恶作剧，反穿内衣上学，在校长室里小便，在课堂上说脏话……
　　班小花看得起劲，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黑暗中传来了嘴唇吮吸的亲密声音，再看那两对情侣已经开始旁若无人地进行亲热活动。左边那一对紧紧相拥热吻，右边那一对更夸张，女的已经几乎躺在了椅子上……
　　焦阳发现班小花突然挺直了背，不易察觉地往旁边移了移，像是想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他看看四周，立刻明白了。有些好笑，突然生出了些促狭之心。班小花的手伸向了爆米花桶，突然被焦阳紧紧拉住了，接着一带，整个人就进了他的怀里。
　　正在她发懵的时候，黑暗中焦阳突然低下头，离她的面孔越来越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就在她的脑子胡成浆糊的时候，他柔软的唇瓣落在她额头，然后一路温柔地蜿蜒向下，落入了她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中……
　　是的，班小花震惊了，焦阳居然第一次主动吻她，而且还是传说中的法式热吻！细致，缠绵，她的身子跟着微微颤抖，想挣扎着逃开，却又隐隐觉得喜悦……
　　焦阳在她耳边轻轻低语：“小花，你是不是着急了？想亲身体验一下？”
　　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班小花看见焦阳手里晃着那张该死的碟片！一定是姜子婷趁她不注意塞在她包包里，寝室内部闹闹也就算了，怎么往她包里塞！
　　焦阳放开她，带着促狭的笑意：“刚才你去洗手间包掉了，我帮你捡了一下。没想到你居然看这种东西……”
　　班小花简直想去死了，她的脸胀得像一轮红太阳，黑暗中仍然发光发热。
　　焦阳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结果一靠近她就闻到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再加上她像小猫似的曲卷着身子，他一时也有点意乱神迷了，情不自禁吻了下去。现在看班小花窘透了，就不再逗弄她，只是安慰地把她搂在怀里。
　　班小花一动不敢动，身子僵直得很，眼睛盯着屏幕里的电影。心里却想，完了他一定当她是天下头号色女！一会开灯了怎么办？以后没脸见人了！
　　班小花的脸越来越烫，口干舌燥起来，她急需什么降降温，于是推着焦阳：“我想吃冰激凌。”
　　焦阳忙不迭地去买，她在黑暗中沮丧极了，她怎么就不能干一点坏事呢？立刻报应就来了，他刚才为什么那么主动，是不是看轻了她？一想起自己刚才的隐隐喜悦她又有些恼羞成怒。
　　就在她心里翻腾的时候，焦阳拿着两盒冰激凌回来了。她规规矩矩地蜷在角落里，捧着大口大口吃。
　　温度慢慢降下来了，脸颊也不那么烧了，只是哪里有些不对呢？
　　电影继筑
　　“吻我，敢不敢？”
　　男孩跳上车子吻她。
　　“爱我，敢不敢？”
　　男孩欣然同意，像是玩过的一切游戏那样。
　　男孩的态度激恼了女孩，一切开始偏离正轨，爱情开始变得荒诞。
　　他激她做他的证婚人，她大闹婚礼，彼此伤害后，最后她说出了十年不要相见敢不敢。
　　十年之后，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刻就知道从来没有忘记过彼此，他们在铸模池里紧紧相拥，说出了最后一个敢不敢，把一切定格，把对方化成一根水泥柱子。
　　随着后半部电影的惊心动魄，班小花沉浸在剧情里，渐渐忘了刚才的尴尬场景。
　　那样惊世骇俗的爱，那种狂热的表达方式。
　　电影结束，灯亮了，他望着她的眼神深邃却没了嘲笑。
　　“这部电影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不要站在水泥池子里？”
　　班小花声音悠悠：“也许是想说爱情不是个游戏。”
　　慢慢走出7号厅，身下的濡湿突然让她感觉到了哪里不对，接着就是一阵阵的剧痛。
　　她的经期向来不规律，第一天往往是疼痛的，高中时就有一次痛得晕了过去，当时还是焦阳送她去医院。她倒吸一口气，想起刚才的一整盒冰激凌。
　　焦阳看着她越来毙苍白的脸色也吓坏了：“你怎么了？”
　　“没事——”嘴里说着，身体却站不住了，慢慢蹲在了地上。
　　“你到底怎么了？”
　　班小花看着焦阳突然化身为咆哮教主，在疼痛中居然勾了勾嘴角。
　　“高中那次你送我去医院，还记得不？”
　　焦阳恍然大悟。
　　班小花想起刚才的电影，和他开玩笑：“给我买卫生棉，敢不敢？”
　　“你坐在这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班小花看着焦阳飞奔而去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焦阳他要去给她买卫生棉？
　　焦阳一口气跑到负一层的超市，到了那排货架前面不禁呆住了，没想到这个居然有那么多品种。
　　他耳朵烧红，叫住了旁边一名导购：“请，请问，那种是女生用的？”
　　导购一看一脸青涩的小帅哥紧张地问她，立刻忍俊不禁：“都是女生用的，你要棉的还是网的，有护翼的还是没有的，日用夜用？”
　　“呃？”焦阳脖子也跟着红了。
　　导购适时地转换思维：“第几天，量大不大？”
　　这个问题击垮了焦阳，他怎么知道量大不大！
　　“我自己找——谢谢。”
　　他面红耳赤地把面前的卫生棉一一扫进篮子里，也不知道她挑不挑，是否有专用的牌子，干脆多买几样，让她自己选。
　　导购看着他一脸笑意，又补充了一句：“要是突然事件别忘了给她买个内裤。”
　　他刚才是听见了内裤二字么？焦阳落荒而逃，路过内衣专柜还是狠狠心，随便抓了一只扔在筐里。
　　结账的时候他一边忍受后面排队的人异样的眼光，一边擦着冷汗。
　　班小花看见一大口袋花花绿绿的卫生棉时几乎要发疯，焦阳中邪了不成？
　　焦阳面色尴尬：“也不知道你用什么样儿的，就多买了几种，你挑挑看，里面还有一条……她们建议我买的……”
　　班小花进了厕所，翻了翻，连护垫都有……看到那条纯白色的内裤，她的脸再次火辣辣，又感受到了他的细心和温暖。
　　焦阳竟然去给她买卫生棉……
　　她整理完毕，出来看见焦阳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果珍等她，她接过来，想起高中时那杯灵丹妙药一样的热果汁。
　　她小口小口地喝，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暖无比：“那个是要粘在身上么？”
　　噗，热果珍滑进喉咙，烫得她差点流泪，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她也淡定一点了：“包装上有说明，你没看？”
　　他哦了一声，却没伸手去翻。
　　这件事之后，他们似乎更亲近了些，他分享了她的秘密，她也有点习惯了这种私密的距离。
　　回去的路上班小花撒娇要焦阳背她，焦阳居然俯低身真的让她趴在背上，她干脆也没客气。
　　这一次她伏在他背上舒服得很，勾住他脖子，轻轻地说：“你长高了，变成大人了。”
　　焦阳微笑：“我本来就是个大人，你才是个小孩子。”
　　大概在爱你的人眼里，你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需要他的保护。
　　爱我一辈子，不变心，你敢不敢？
　　这句话班小花没有问，她相信她若是问了出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八十四章 一见钟情
　　班小花回到寝室，宋岳一听说班小花生理痛立刻劝她去校医院。
　　说起校医院实在好笑，一开学学校就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医疗本。在校医院看病挂号是五角，虽然没有什么太好的药，不过所有药品一律一折。宋岳自从发现了这一事实后三天两头地去看病。
　　宋岳虽然身形高大，两腿虚胖，体质却不是一般地差，而且明显小脑不发达。四个人走在一起，经常“啪”地一下她就摔个四脚朝天，而且往往是真正的狗啃屎。这个时候另外三个人往往无良地从旁边绕开：“这人是谁啊？”
　　“怎么摔得这么难看？”
　　宋岳往往恨恨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于是一有风吹草动，头疼脑热，宋岳就去校医院看病，顺便拿回来不少药品。开学一个多月，她的病本就快写满一本了，什么眼药水，感冒药，维生素甚至连痔疮药都有，老宋和她的病本就成了整个寝室的笑话。姜子婷一看宋岳得了这么多便宜药，竟然也去校医院骗药。骗了几瓶眼药水，几贴膏药，还想给她姥姥骗点治疗股骨头坏死的药。去了校医院说自己得了股骨头坏死，被校医臭骂一番然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班小花拒绝了宋岳的提议，喝了点热水，在床上躺了一会，听底下沈玖劈里啪啦打游戏。在单调的键盘声慢慢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寝室的电话响了，然后好像是沈玖蹬蹬地下楼了。再次醒来天已擦黑，爬下床来，沈玖连饭都帮她买好了。
　　沈玖一见她醒了，立刻显得很激动：“刚才有个帅哥过来看你了，还拎了不少水果。”
　　班小花一看，果然有些提子柚子香蕉之类放在地上。
　　“你不认识焦阳？”
　　沈玖扑哧一笑：“没这么夸自己家人的。还真不是焦阳，不过比焦阳帅多了。楼下阿姨打电话过来，我下去他正好要走，说什么也不让我叫你起来。”
　　班小花诧异了，除了焦阳她不认识什么男生啊，难道是焦阳叫同学送过来的？
　　班小花开机，冒出一条短信：“我来北京了，顺便看你一眼，听说你病了，好好休息。”
　　短信是邱磊的，班小花立刻就拨了回去。
　　邱磊是来北京参加幸运五十二的，学校报名当观众方队，当天来当天回。幸运观众这种事自然落不到他身上，充当了一场人肉背景，好在走的时候一人发了一块表作纪念，也算没白来一次。只是他心中另有一个想法，去看看班小花，像个老朋友一样去看看，就算是他心里还有些放下。
　　她的手机关机，他干脆一间一间寝室楼打听，直到找到她为止。她睡了，正好，他就这样离开吧，这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班小花回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回去的车上了，像是老朋友那样聊了几句，聊了聊大家的现状，然后再没什么话好说。
　　“行，哪天再联系。”
　　“好，再见。”他也突然如释重负。
　　放下电话，沈玖开始不停地打听邱磊的各项资料，然后她盯住班小花的眼睛：“你们没什么过往吧？”
　　班小花犹豫了一下，沈玫又立刻说：“那你对他有意思不？”
　　班小花坚决地摇头：“我当他是最好的朋友。”
　　沈玖突然眼神坚毅：“那就成了，我相中这小子了，我要追他！”
　　班小花很诧异：“你看中他什么了？”
　　沈玖一副恋爱中的少女模样：“他又高又帅，说话又很有礼貌——”
　　班小花怎么从来没觉得他又帅又有礼貌呢？
　　沈玖要是真的能和邱磊在一起，倒也是件好事。
　　班小花和邱磊的联系因为沈玖的缘故恢复了，两个人像是有了默契，决不言深一步。邱磊还是一味地用打击讽刺班小花的方式和她相处，日子长了连班小花都相信邱磊对她再没感觉了。
　　和所有关系亲密的寝室一样，邱磊很快也和班小花室友打成一片。虽然没有见过面，电话里大家都多次听过对方的声音，也交换了QQ时不时地在网上聊聊天。
　　寝室电话在宋岳桌子上，每天宋岳一接电话总是用怪里怪气的口语说：“Hello？”一时高兴了就说：“找宋岳请喊1，找沈玖请喊2，找班小花请喊3，找姜子婷请喊4，找错了请喊5。”然后也不管是找谁就能和打来电话的人神侃一通。
　　有一次宋岳和一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放下电话她们问她是谁，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大家诧异了：“不知道你还能聊这么久？”
　　宋岳更干脆：“反正我又不花钱！”
　　姜子婷的妈妈也喜欢聊天，宋岳一接她妈妈电话就嘴甜的很，后来养成了习惯，每次姜妈妈打来电话先要跟宋岳聊上一会再找姜子婷。有几次姜妈妈干脆就直接跟宋岳聊，姜子婷过来姜妈妈还说：“把电话给宋岳，我们娘俩说说话。”
　　姜子婷就不解了，怎么就成她们娘俩了呢？
　　某一天沈玖回来，宋岳兴高采烈地和一个人聊着：“真的呀，那我下次去天津可找你玩了！”
　　聊了半天，宋岳喊了一声：“班小花，邱磊的电话。”
　　放下电话沈玖就立刻下定了决心，这样下去，就算不是宋岳也会有女生把她的邱磊拐跑的。
　　“班小花，咱们去天津看邱磊去吧。”
　　沈玖绝对是行动派，半夜的时候千万不要在寝室说些什么吃食之类的话题。比如你说想吃饺子，就算是半夜十二点，她也会一个鲤鱼打挺自床上跃起：“我也想吃，走，咱们去找二十四小时的饺子铺去。”
　　这时候千万别说“我只是说说而已”这种话，沈女侠会拖着拽着逼着你去吃饺子：“你把我馋虫勾引出来，你就必须负责。”
　　所以当沈玖说要去天津看邱磊的时候，班小花知道她是认真的，并且因为她的认真而惊悚了。
　　第二天沈玖在床上剪纸壳子，忙得一头是汗。
　　班小花好奇：“你今天基法逃课，在上面干什么？”
　　沈玖淡定地答：“第一次见面，得带点见面礼给邱公子吧，自己做的比较有意义，我想做一副鞋垫。”
　　班小花震惊了，沈女侠果然是位奇女子！就在电光火石间，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沈玖。
　　只是邱磊这人就不靠谱，要是他拒绝沈玖的好意，可就不太好了。班小花试探地问沈玖：“玖啊，要是邱磊这小子不解风情，你怎么办？”
　　沈玖拿起剪子比量纸壳：“他就算现在不喜欢我，将来也一定会喜欢的。”
　　班小花实在好奇：“你就见了他一面，对他能有什么了解？”
　　沈玖放下剪子：“有一种爱叫一见钟情，就像张爱玲写的那样，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世间的洪荒里两人相遇，也只好说一声，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妞走火入魔了，班小花腹诽着，一面在想纸壳子做得鞋垫出了汗不是不用穿了？还不如卫生棉做得鞋垫好用。

　　
第八十五章 奇异的表白方式
　　直到被大力沈拖上了车，班小花仍然不敢相信她居然在沈玖劫持下逃课了！
　　沈玖往嘴里塞着薯片：“大学总要逃几次课的，要不多没劲。别用那种仇恨的眼光看着我，我也是为了帮你丰富人生阅历。”
　　班小花无语了，突然恶毒地说：“别吃了，看你腰间那圈救生圈，邱磊喜欢纤细苗条的。”
　　沈玖坚持把下一口薯片塞在嘴里，眼神坚定无比：“没事，那是认识我以前，以后他就喜欢我这样的胖的，我是老天给他安排的那个人。”
　　火车到站，沈玖掸去膝间食物碎渣，雄赳赳气昂昂地拎起了她们的行李。连班小花都开始佩服她强大无比的自信心。
　　邱磊对于班小花和她同学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同时轻信了班小花编造的什么过来调研的谎话——估计他肯本不懂什么叫调研。
　　一看见邱磊，沈玖突然基因突变，娇羞的小模样演绎得可圈可点，快得有点让班小花不适应。
　　吃晚饭的时候，沈玖终于露出本性，话说得不多，筷子舞动的频率却很高。直到班小花和邱磊叙旧叙了一圈了，她才施施然地说了句话：“我可以再添一碗饭么？”
　　邱磊转过头第一次好好地看了这个女生一眼，连忙叫了服务员。
　　班小花心里暗恨她不争气，怎么一看见美食连相公都忘了？连忙拖她加入谈话：“我们沈玖平时在家最会做饭了，从小就在家干活做饭，就连高三都天天帮爸妈洗衣服。”
　　“沈玖，班小花这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平时多照顾照顾她。”
　　班小花气愤了：“谁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啦？”
　　邱磊全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接着同沈玖说：“这孩子吧，还有点缺心眼，要是在寝室里闹了什么矛盾，你可要多帮这点她。”
　　班小花鼓着腮帮子：“你不用在这儿跟托孤似的，我们寝室亲如一家，好着呢。”
　　邱磊撇撇嘴，以示轻蔑。
　　班小花赶紧又将话题扯回一点：“你小子大学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邱磊突然闷闷不乐起来：“问这个干吗？”
　　“要是没有，姐姐帮你介绍介绍，姐姐手里的花姑娘大大地有。”
　　看着邱磊仍然不为所动，班小花加大了宣传力度：“真的，我们法语系的美女什么样的都有，有擅长家务的，做得一手好菜的，有会做鞋垫会写诗的，还有力大无穷能打架的，下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打得了流氓，你要哪一款？”
　　说来说去全是一个人。
　　邱磊脸色更不好看了，干脆说：“我要力大无穷的！”
　　沈玖的眼睛立刻亮了，暗暗向班小花点了点头。
　　邱磊又添了一句：“不过哪有女生力大无穷的？”
　　班小花又接着说：“我们沈玖力气就大得很，经常在寝室扭打大赛中夺魁。”
　　扭打大赛是311一项新兴的娱乐项目，有时候班小花也真佩服寝室里除沈玖以外的其他人员，怎么那么百折不挠坚忍不拔呢？明明百战百败，依然不懈地战斗……枕头战，拳头战，挠痒痒战，无论怎么战就是打不过眼前这位极不高也不壮的女战神。
　　沈玖也激动了：“不信，咱俩掰腕子？”
　　邱磊一看她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的样子，倒真起了几分兴致。
　　邱磊和沈玖的手握在了一起，沈玖脸上像微涂了一层胭脂：“要不咱们赌点什么？”
　　“行啊，随便你说。”邱磊根本就没把这个小女生放在眼里。
　　沈玖的眼睛好不畏怯地盯住他：“我赢了以后就是你媳妇儿。”
　　沈玖这一石破天惊的话一出口，邱磊立刻吓了一跳，哪有女生这么直接的？
　　他又仔细看看这个女生，个子不高，两眼炯炯有神，里面有种特别的东西，好像是自信满满，又像是理直气壮的无畏。身材不算胖也不算瘦，倒是有种健康的美……
　　班小花暗暗怪沈玖太直接，谁知沈玖别有一番计较，她和邱磊不在同一个城市，又不太熟，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她一定要把心事表达清楚。
　　邱磊黑黑的脸膛有些发红了：“小花你同学真会说笑，好吧，咱们试试。”
　　随着班小花一声开始，邱磊就以压倒性的优势把沈玖的腕子往一侧掰，沈玖虽然在女生中力气算是很大，到底是个女孩子，哪比得上邱磊？
　　邱磊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女孩咬着牙，眼神中带着一抹倔强神色，决不服输的样儿，像极了一个人，他突然心里一动，沈玖趁机发力，将他手腕牢牢按在桌子上。
　　“我赢了！”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邱磊愣了：“你难道天天吃菠菜？”
　　班小花她们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要走，班小花说逃课这种事只要经历一次就够，再不肯多耽误几堂课了。
　　邱磊送她们上车，临行前沈玖突然塞了件东西在他手里，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我可不是说笑的！”又飞快地登上火车，朝他摆手。
　　邱磊看着手中的礼物，张大了嘴巴——鞋垫？还是手工的？
　　上火车后，班小花给邱磊发了条短信：我这朋友真不错，好好考虑一下。
　　邱磊的回答让人沮丧：她是穿越来的吧？鞋垫？
　　班小花呵呵笑，没想到邱少还知道穿越啊。
　　不过起码是两人见面了，沈玖也踏出了勇敢的第一步啊，可喜可贺。
　　回去的火车上沈玖一直在和班小花讲她相公有多么潇洒不凡，红起脸来又有多么可爱，最后得出了结论：邱磊比周渝民还帅。
　　这句话充分让班小花意识到爱情是多么盲目的一种行为，邱磊和周渝民完全就没有共同点么！ 
　　沈玖做出了最后总结：就因为没有共同点，所以才比周渝民帅。
　　班小花忍不住反驳：“那我和张拍芝也没有共同点啊！”
　　“所以你比她丑。”
　　班小花闹着要捉沈玖，沈玖则笑她以卵击石。
　　正在两人嬉戏的时候，班小花的电话响了，是焦阳。
　　班小花一时有点别扭，她并没和焦阳说自己来天津的事，怕焦阳多想，手中不停闪动的电话成了烫手山芋。
　　接是不接？
　　她犹豫了一下，等着电话停止闪动。很快焦阳的第二个电话又来了，班小花想关机，又怕焦阳着急，只好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你在哪？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班小花看看表，欣然同意：“我刚下西方国情课，正往寝室走呢，晚上有时间——”
　　“各位旅客您好，前方到站北京西——”
　　突然的报站让班小花措手不及，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可怕的十秒钟沉默后，焦阳说了一句：“你去哪里我都不会限制，甚至会陪你去，但是我很在意你不说实话。”说完轻轻挂了电话。
　　班小花心头突然重重撞击一下，好像有些东西不见了。

　　
第八十六章 关于爱的不同诠释
　　班小花心乱如麻，焦阳那失望的语气一遍遍在她耳边回放。他会不会从此再不理她了？她该认错，却又说不清楚，本来是为了他着想才没有说出来现在倒越弄越复杂了。她突然觉得恋爱其实是一门学问，她可能门门功课都优秀，偏偏恋爱这门经验尚浅。爱是相互尊重，彼此信任，这里面的学问太复杂，不是随便读几本爱情小说就可以明晓的。而这彼此的伤害和磨合带来的疼痛才能让人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她没有迟疑，立刻拨了回去，一心想要和焦阳解释清楚。电话那头却始终没人接。
　　回到学校，这个时间她本来应该和他一起吃饭，现在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寝室，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再次拿起电话。
　　电话铃声一直响，却没有人接。班小花突然恐慌了，这是他们第一次闹别扭，她还有点摸不清焦阳的脾气，他真的不理她了？
　　还是没人接，再打一会则干脆关机了。
　　班小花也怒了，有话说话，有错认错，干什么不接她电话？现在这么一点问题就这样逃避，将来怎么和他继续相处？想到这儿她失望极了，干脆自己去了食堂。
　　看着窗子里面铲子上下翻飞，她想起她和焦阳一起吃饭的情景。
　　三楼的麻辣烫和炒饭是极品，两样都是她最爱。焦阳问她吃什么，她往往说要这两样。焦阳买炒饭的时候一定会再多加一个蛋，然后把两只蛋都给班小花。
　　吃麻辣烫时，也会把里面为数不多的蟹棒羊肉丸子夹在班小花碗里。像是一个父辈对子女，把肉都留给孩子吃。他是那么宠着她呵！
　　“同学来点什么？”
　　到她了，她尚且恍惚，脱口而出：“来个饭炒蛋。”
　　窗口要的师傅多看了她一眼：“蛋炒饭么？”
　　“对，对。”她的脸有些红了。
　　接过那碗蛋炒饭，她仓皇抬头，食堂的四人桌全是人，根本找不到一个空桌，原来自己吃饭是件这么孤单的事。
　　只有旁边一张桌子只坐了个男生，班小花干脆就在他对面坐下，两个陌生人坐在一桌吃饭，说不出的别扭。
　　那个男生在喝一碗鸡蛋汤，她突然想起她和焦阳有一次要了一个紫菜蛋花汤，那天剩了不少，他们觉得浪费想带走。焦阳灌进了她的大水壶里，而且一丝不芶地拿了一根筷子做引流……
　　对面的男生好奇地看了看她，最后终于开口：“同学我们是不是见过？”
　　班小花心情差到极点，干脆冷冰冰地说：“同学，这个借口太老套了。”
　　男生急了：“我真的见过你。”
　　班小花低头扒饭，只想快点吃完。
　　“你叫班小花是不是？”
　　班小花诧异地抬头，在记忆里搜索这张脸。
　　“我叫宋子文，咱们在英语大赛上是同一组的，想起来没？”
　　班小花突然想起那个朝她要QQ号的男生：“哦，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我还以为——你也在华大念书么？”
　　宋子文眉眼舒展开：“我在法律系，没想到你也来华大了。哪天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班小花心情不佳，出于礼貌还是应付了几句：“明天我有课，过几天再说吧。我先走了，下次再聊。”班小花端起了盘子。
　　外面的风很大，北京的十月天干咧咧地冷，焦阳若是在旁边，一定会伸手帮她竖起领子，把她的手插进他温暖的口袋里握紧。
　　他真的那么生气，气到再不想接她电话么？他在干什么？在学习还是在打游戏？他不会不要她了吧？班小花突然恐慌起来，一遍遍地拨焦阳的电话，又一遍遍地听到那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经关机。”
　　这么好的焦阳，她是把他弄丢了么？猎猎的风里，她突然流下一滴泪，多久没有流过泪了？
　　她抬起头，发现黄沙满天，手中的手机也突然没了电。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给焦阳打电话，心里又忍不住骂焦阳是小气鬼，喝凉水，变魔鬼。
　　她往寝室走，身后好像有一阵脚步声跟随，起先以为是回寝室的学生，没多久就发现她快他也快，她慢她也慢。班小花突然回头，就看见子宋子文尴尬的脸。
　　“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有点不放心。”
　　班小花哦了一声，没精打采。
　　“我刚才看见你抬头看天了。”
　　班小花又哦了一声。
　　宋子文试探道：“要不我陪你走走？”
　　他听到了让他失望的话：“算了，我先回去了。”
　　到了小花寝室楼下，“你总算回来了！”焦阳的声音响起，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焦急。
　　宋子文点头：“我先回去了。”
　　焦阳目送他离去，走过来解释：“寝室老大突然阑尾炎犯了，我着急送他去医院，忘带了手机。身上钱又不够，着急取钱办手续，等忙完才发现忘带手机了。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又怕你着急，刚忙完就过来你寝室楼下等。”
　　顾不得寝室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班小花紧紧握住焦阳的手：“焦阳我错了。我不该撒谎，江临波来的时候你那么坦荡，我这次反过来却没能做到。我现在真诚地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么？”
　　焦阳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里的怒气早化成了一汪水，揉了揉她头发：“傻丫头，哪有那么严重？我今天话说重了点，我也错了，特来负荆请罪，你别往心里去。”
　　两个人像一对傻气的孩子相对道歉，又握紧了对方的手，笑得一团傻气。
　　坐在楼门口长椅上，月亮时而钻入云层，时而又探出脑袋望着下面的两人。
　　班小花也明白不吵架的情侣不正常，也看惯了姜子婷和男友多次分手的戏码，只是没想到吵架却是这么苦涩的事情。她握住焦阳的手：“我们说好，以后如果吵架决不冷战，不挂对方电话，当天解决问题好么？”
　　焦阳朝她微笑：“说好了，要不要拉钩？”
　　班小花给他讲了整个天津之旅，焦阳边听边皱眉头。班小花本来颇为得意，看见焦阳脸色略微严肃，有点不知所措了。
　　焦阳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这事你本来不该趟这浑水的，你是一片好心想帮着沈玖，也希望邱磊早日找到他的幸福。可你想没想过邱磊很容易误解？”
　　班小花听焦阳这么一说，略微一怔，随即心中雪亮。如果邱磊认为班小花是怕他继续纠缠而故意帮他找个女朋友的话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事做得唐突，还好是邱磊，是一直了解她的邱磊，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怒发冲冠了。一想到这儿，她的脸又红又白，惭愧不已。
　　焦阳见她如此，又出言宽慰：“你呀，一片好心，做事全凭感性不凭理性。也多亏你的朋友全是些大大咧咧没心机的，否则早早被人算计了。”看着班小花越来越暗淡的眼神，他又加了他最想说的一句话：“可是我就是爱这样的你，坚持自己认为对的，傻乎乎的。”
　　焦阳的吻印在她额头，夜凉如水。
　　她心里的焦躁一点点被他安抚下来，她一直以为焦阳人简单得像太阳底下明亮亮的一滩池塘，原来有时候焦阳比她想得更远。前世她一直不喜欢焦阳和她讲道理，现在却觉得他的“道理”温馨极了。她不是道德楷模，虽然两世为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从未真正走出校园的女孩，她偶尔会和普通女孩一样犯错，一样小心眼，一样会做出失败的选择。重来一次，很多事情她还是在慢慢地探索与成长。
　　“沈玖和邱磊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介绍他们认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我看邱磊和沈玖倒真有点什么地方相像，以后怎么样还真没准呢。”
　　楼下阿姨开始出门喊门外的一对对情侣了：“要关寝了啊，我可关门了啊！”
　　班小花笑了，她一向看不惯每天关寝时门外一对对如生死离别般的情侣，没想到今天自己和焦阳也做了一回恋恋不舍的鸳鸯。高中时那种青涩懵懂的类似爱情什么时候慢慢变成了长长久久的爱恋了呢？人果然一直在成长。
　　回了寝室，其余三女齐齐发出嘘声：“我们可在上面前看见了，这生死离别的。”
　　班小花红了脸，笑骂了一声，开始洗漱睡觉。
　　寝室的电话响了，是姜子婷的男朋友。他们聊了一会，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放下电话，姜子婷又忍不住失声痛哭，大家互望一眼，叹了口气，齐齐安慰。这样的戏码已经演了好几次了。每个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同，也许姜子婷他们两个爱情的表达就是彼此折磨，而往往又是爱越深，爱的痛苦也越强烈。
　　没多久，电话再次打来，姜子婷边哭边同男友大喊，说得是乡音，她们都听不懂。摔下电话前的最后一句，那句话突然班小花突然听懂了。
　　“你和你的新人过去吧！”
　　姜子婷哭到抽气，班小花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年纪的女孩，骄傲如姜子婷当着大家的面哭得这么凄惨：“他爱上别人了，要和我分手。这次我真的失去他了。”

　　
第八十七章 大学的各项“选修”
　　姜子婷和男友耍了无数次分分合合的花枪，这一次似乎是真的。晚上的电话线再无人占用，她也不会趴在桌上一笔一笔地记日志，织了一半的围巾就此搁浅，放在角落里摊成一堆，像是立不起来的少年承诺。
　　姜子婷每日白天照常嬉戏，和从前一样眉眼鲜明而灵活，连班小花都有点疑心她怎么好得这么快。大家闲时私下议论两句，宋岳立刻说：“你哪知道，那天我半夜想上厕所突然醒了，谁知听见夜里黑漆漆的，竟然听见有人细微的哭声。”
　　班小花愣了：“你不是听错了吧？”
　　宋岳叹了口气：“我一翻身，那抽泣声就不见了，吓得我再不敢起身上厕所了。”
　　班小花心下恻然，到底还是放不下的吧。
　　又过了些日子，姜子婷也开始偶尔拿前男友自嘲了，别人提起，她就说那是个死人，若是说起小三，就说是他的遗孀。班小花很欣赏她的态度，不管怎样伪装，没有终日愁云惨淡，看起来乐观积极。
　　开学两个多月，大家已经渐渐熟悉了学校里的生活，开始有规律地三点一线，也不像刚开学时那么懵懂了。
　　刚上大学那会儿，大家是那么傻乎乎的。宋岳刚来学校时，寝室窗外晒了一床花被。她就靠着这个刻舟求剑般记的寝室位置，谁知道去了趟食堂回来，悲剧的下雨了……还有沈玖，开学半个月了居然不知道菜可以打半份，看大家都打两个菜，她也跟着打两个，每天乐颠颠地吃两个一份，吃得面孔越来越圆。得知了事实真相后，干脆说：“完了已经习惯了，改不掉了。”
　　慢慢地那个单调的三点一线变成了曲线，大家的课余生活，交际圈子也越来越丰富。首先体现在宋岳身上，此人和谁都自来熟，在楼里进进出出的见了谁都打招呼，好像和谁都很熟，平时出去玩，公车上坐几站的功夫，下车前就记下了旁边人的电话号码。大家没说，但是都觉得她有点轻浮。
　　性格决定命运，宋岳也是寝室里第一个找到男朋友的。她的男朋友来的似乎也很轻易，另一所校园里的一次偶遇，男生帮了找人的她，留下电话，几番短信试探，终于在光棍节那天短信中达成一致。
　　光棍节是班小花上了大学以后才听说的一个节日，每年11月11日这一天是单身者狂欢的节日。这一天最恐怖的诅咒是收到短信“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一天里食堂的筷子会锐减，据说去学校食堂偷筷子可以在不久的将来避免单身。
　　寝室内部一片哗然，都说宋岳旗开得胜，要让她男友请大家吃饭。宋岳略微迟疑一下，提出异议：“那大家怎么没哄焦阳吃饭？”
　　沈玖立刻说：“焦阳是小花自产自销从高中带来的，不算。”
　　自产自销？这话听着好别扭。
　　宋岳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两个刚开始，还不太稳定，等稳定一点一定请大家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班小花觉得宋岳的态度有点游移。
　　两个人处了一个星期，男孩始终没来过华大，所以班小花她们连他一面前没见过。一星期后，真身终于出现了。班小花她们只看了一个背影，宋岳就带着他走了。大家在寝室里议论了一阵子，激动地像几只小麻雀。
　　沈玖干脆给宋岳发了条短信：群众集体要求，牵过来给我们看看。
　　宋岳过了半天才回了一个字：行。
　　十五分钟后，宋岳打来了电话：下来吧。语气中有点疲惫。大家连忙跑下楼去，臊得那个男孩子脸色微红，直往墙角里站。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脸上看着不太清爽，疙疙瘩瘩的，总觉得不如宋岳。大家主动和男生说了几句，男生突然有点慌乱：“咱们先走走吧，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大家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都有点诧异宋岳怎么找了这么个男朋友。
　　晚一些时候，宋岳回来了，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手了。”
　　众人的眼珠子跌落一地。最近流行分手么？全是分手的戏码。
　　寝室里一时静了，宋岳拿出本子来，一笔一划地写着日记。这是她的老习惯了。
　　写完日记，明显轻松多了，四人开始座谈会。
　　“我小的时候一直很想做一件事，就是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碰到的人说，你好，我叫宋岳，能和你交朋友么？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其实依然保存着这种想法，到新的地方，认识新的人……所以我见了谁都微笑，都和他们打招呼。
　　和他认识就是这样简单的过程，其实大学里抱有这样念头的人多了，没谈过恋爱的都跃跃欲试，加上光棍节的半开玩笑半试探就这么在一起了。其实我想后来我们就都后悔了，人总不能为了恋爱而恋爱。所以他今天是来说分手的。其实我有预感，但是我答应了你们叫你们看一看，所以我还是叫你们下来了。”
　　班小花突然觉得宋岳的内心其实很简单很可爱。为着姐妹们的承诺不管自己会不会丢脸，拉了即将分手的男友给大家看。平时看着像美剧里的傻大姐，倒实际上有一颗纤细而温柔的心。
　　宋岳补充了一句：“我和他分手时说了一句话，就像去商店里买衣服，你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件，但是我能穿！” 
　　这句话实在令人绝倒，难以想象还是当面跟人家男孩子说的，大家立刻有些同情那个男生了。从此宋岳和她的爱情衣服论就在311自成一派，无论什么情况，宋岳总能用衣服论来解释爱情的玄妙。
　　高中时大家心心念念的都是考个好大学，一切以学习为主，即使对异性产生了朦胧的好感，也是只敢言喜欢而不敢言爱，一上大学，突然想穿什么样的衣服，烫直的弯的头发，想怎么安排时间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全部自己说的算，在爱情这条陌生的路上，每个人都跃跃欲试，或早或晚地踏上了未知的旅程。恋爱大概就是大学最热门的选修课之一。人人都想选，却不是人人都输得起。
　　宋岳的乐天派性格使她很快地淡忘了这段历史，甚至抹得一干二净：“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依然期待初恋的美好降临。”
　　大学的另外一项选修就是各种活动了。初入大学校门，学校里各种社团活动就吸引了一众大一新生。热热闹闹的各个社团在广场上发传单，演节目，招数层出不穷。
　　众多协会中有的真的开展了不少后续活动，有的则是一次性收完四年会费后负责人直接拿钱去吃饭喝酒，真假莫辨。刚一开学热闹了一阵，也就慢慢平静下来了。311的女孩们也都跟着报了不少，沈玖的武协还在热热闹闹地隔三差五地练功，其余的都跟着销声匿迹了。
　　比较长久的还是官方的选修课，要说华大的选修课还真是资源丰富，从大一开始就可以选择，上千门课，其他院系的专业课也可作为选修来上。什么击剑，陶瓷制作，糕点制作，电影欣赏，汽车驾驶，时尚美甲DIY等等花样繁多。选修课的故事也层出不穷。
　　宋岳贪着新鲜选了一门古代化妆技巧，买了一大堆工具去上课。艺术学院的专业老师教了什么大唐桃花妆之类高难画法，宋岳回来一讲，大家立刻对她肃然起敬。适逢邻寝的小雯要去应聘家教，一听说宋岳已经如此威猛，立刻央求她画了个淡妆。宋岳拍着胸脯保证下来，画完一看，就是涂了个紫眼皮而已，像是昭告天下，我化妆啦！此外看不出增添了什么美感。
　　小雯有些疑惑，鉴于时间紧张还是顶着紫眼皮去上了课，结果回来直接奔往311，往墩子上一坐，痛苦地说她明明讲得挺好，却不知为什么被拒了。311的人看着她晕成熊猫一样的双眼，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劝她节哀，顺便在311洗个脸做个面膜。自此往后再没人敢找宋岳化妆了。
　　班小花和焦阳一起选了陶瓷制作。本以为像人鬼情未了里面一样浪漫，事实却是个需要耐心的体力的活，稍有不慎就功亏一篑，每次上完课身上全是星星点点的泥。好在两人一起工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只不过焦阳同学认真过头的毛病又犯了，干活的时候，尤其是精细的活，绝对不准班小花和他讲话。美其名曰：“干正事呢！”上了几堂课，两人制作出了一对情侣陶罐，上面画了两个男女符号，GG放在了班小花寝室，MM则留给了焦阳。也算是温馨幸福的一门课了。
　　姜子婷选了一门择业，谁知那个老师从第一堂课就开始跑了偏，从择业直接变成了择偶，并且一路下去再没有恢复正题。
　　沈玖选了一门昆虫采集，事实验证这门课也就沈玖可以选，老师经常留些奇怪的作业，让他们用瓶子在校园草坪上采集各种昆虫然后上交……
　　每个人都在大学里面临着各种“选修课”，不能仅用及格与否来衡量这些选择的价值，不过每一个选择都是踏向成熟的一次尝试……
　　就在班小花在种种选择中自得其乐的时候，她接到了林潇潇的电话，开门见山，想和她谈一谈。
　　班小花实在想不透，她和林潇潇有什么好谈的，还是约好了时间。

　　
第八十八章 小王子话剧
　　班小花坐在靠窗的位置，咖啡厅里放的是班小花最喜欢的David Bource的歌，她看着窗外的落叶飘飘，要不是林潇潇的身影出现，她几乎要像猫似的蜷缩在藤椅上，眯着眼度过这个秋日温暖的下午了。
　　林潇潇穿着格子呢大衣，精致的小皮靴，围巾里裹着的一张小脸上却带着惆怅。
　　她坐下来，怔怔地带着点颓然：“他一个月没联系我了。”
　　班小花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上次他回去，发了封长长的电邮给我，说了对不起，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觉得都不是原因，我想知道原因，所以我来找你。”
　　林潇潇的眼神哀伤而锐利，盯着班小花。
　　“你不会认为和我有关吧？”
　　林潇潇咬住下唇：“他回来只见了你和焦阳。”
　　依着林潇潇的性格，能来找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其实不容易吧，不过她也不知道王梓这家伙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事和我没关系，你们两个的事，你应该最清楚。”
　　林潇潇突然爆发了：“班小花你向来就是这样自私自利，别人去努力去争去抢的事，你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轻松松得到？女生风采大赛我练了多少次，赢了又怎么样，你根本没把名次放在眼里！我为王梓费了多少心思，和他在一起那么小心翼翼，却从来没见过他和你开玩笑时的脸上的轻松！上学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是！一年多没见，我写了多少封电邮，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什么都没做，一见面还是那么亲密，就像从前一样！班小花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讨厌你和王梓一起分水果，讨厌你们上自习偷偷聊天，讨厌他冲你笑说同桌给我拿点纸巾，同桌借我只笔！”她盯住了班小花的眼睛：“我认识了他那么多年，你，凭什么？”
　　班小花不怒反笑，公主就是公主，如此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她也没客气：“你怎么知道我没努力？努力过了，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该痛哭流涕？你付出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说句直白的话别人不一定要领情。
　　我和王梓能够相处轻松是因为我把他当朋友，心里坦然。尽管我们之间没什么，我还是想说，感情这东西没有先来后到，不是你先认识了他，他同你的情分就一定要比别人多些。有些人可能就在一起一个星期，彼此留下的回忆却终生难忘！出了事情你应该在你们那里找问题，而不是在这咄咄逼人地问我！潇潇我说的可能直白了些，但是我认为有些事你应该重新想想。”
　　林潇潇的脸因着愤怒而泛红，呼吸紧促，握紧了拳头，却什么都说不出。过了一会，她木着一张脸，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嘴角留了些汁液，却浑然不觉。
　　公主平时最注意自己的形象，若不是伤心透了，哪会在自己的“情敌”面前如此委顿？
　　“我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那时候的他一点也不帅，整个人就像是小土豆，可我就是喜欢。高中时他成了每个人心里的王子，对我来说，他还是一样，看见别人的好吃的会毫无心机地微笑，一点点小快乐就那么容易满足。我怕伤害，怕被拒绝，所以先拒绝了他。就在旁边看着也好，看他每天上课睡不醒的模样，看他下课就懒懒地在走廊里晃。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是谁。是谁在我眼前不动声色地偷走他？班小花你告诉我。”
　　“秋天了呢，林潇潇咱们都在北京，没事的时候聚聚吧。”班小花望着窗外转移了话题。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走了，放心，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
　　“等一下！”林潇潇愣愣地看着班小花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她嘴角，然后对着她笑：“有空一起出来。”
　　不知怎么回事，林潇潇心里突然相信了班小花的话，一直以来她错把班小花当假想敌了。
　　班小花回去就给沈笑笑打了个电话：“最近有没有和他联络？”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没有，我从来就没和他联系过。”
　　“他和林潇潇好像分手了，笑笑，你可以没有负担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也许他早忘了，有没有林潇潇都是一样的。最近的我挺充实的，课挺多，上得也习惯了。”
　　沈笑笑不愿再说，她也不再提了，再好的朋友也需要有空间，毕竟感情是别人的，她只是由衷地希望笑笑她能够幸福。
　　只是不知道王梓这小子怎么想的，难不成真看上什么外国小美妞了？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林潇潇没约过她，却也没再质问她些什么。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公主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哪怕是为了她的王子。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大家又开始忙碌了，身为学习西方语言的学生，这个节日自然热闹非凡，一场盛大的圣诞舞会即将举行。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等各系都要出一个话剧。班长老吴这时又想起了学委班小花，急忙分配给她这项任务，然后就甩手了。
　　班小花在班里宣传了一下，请同学自愿报名，大学里每个班总有几个积极的同学，加上沈玖的大力帮忙，一支五人小分队正式成立。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圣诞晚会，大家商量好每天下午没课的时候一起排练。
　　第一天商量剧本时就有人问：“班长怎么不来？”
　　班小花说：“他生病了。”
　　立刻有人撇嘴：“他生什么病，我刚才还看见他自习室拼命学呢。”
　　临近考期，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大学考试，又听说挂科了补考重修费用很高，多少都有些忐忑，再加上奖学金的刺激，不少人已经提前开始复习了。
　　沈玖忙说：“像小花这样平时学的好的怎么都不怕，咱们先把这件事忙完，过后让小花帮大家找找重点，我就不信考不过老吴！”
　　班小花笑了：“哪有什么重点，无非是学的那点语法，动词变位，代词的用法之类。这样吧，不敢说画重点，我到时候整理一份笔记给大家参考参考，咱们先想想排什么节目。要求是带有童话色彩，听说英语系准备的是辛德瑞拉，西班牙语系是堂吉河德。”
　　一个女生提议：“要不，咱们就小王子吧，大家都看过，温馨美好。”
　　大家纷纷同意，另一名女生还说她有小王子的话剧碟可以拿来参考一下。就这样，内容就这样定了下来。
　　接着就是分配角色，十五分钟的内容演不了太多东西，只能挑选里面几个经典的场景。一名长相英气的女生反串小王子，另外两名分别演狐狸和玫瑰花，沈玖负责演飞行员。班小花则负责开场时的旁白和人物介绍。
　　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实在不善表演，这样正好。
　　从图书馆借来了法文版小王子，商量场景，分配台词，大家忙得不亦乐乎。听说英语系的灰姑娘要搞一个现代版本，加入许多流行元素。班小花她们也在商量要不要加一些搞笑的元素，使现场气氛更佳。热烈讨论一番后，大家还是决定向经典致敬，采用原汁原味的台词，利用情节的巧妙编排，精湛的演技和精美的道具来吸引观众。
　　班小花的台词最少，背了几次也就过关了，剩下的时间都在为大家服务。大家排练的时候，她跑去给大家买奶茶，利用为数不多的班费准备最佳效果的道具。其实她很喜欢这样幕后的工作，琐碎而又细致。
　　她决定制作三场背景，一场是初遇小王子时的撒哈拉沙漠；一场是小王子的那个长着猴面包树，骄傲的花儿的小小星球；还有一场是苹果树下的草丛里，小王子遇上了小狐狸。
　　在别人都在自习室拼命的时候，沈玖陪她去批发市场买布料。班小花心里其实是非常感动的，沈玖的快乐来得那么简单，性格又那么直来直去，对她喜欢的人可以全心全意地对待，不计回报。开学以来她帮大家的忙是最多的，还带着股子调皮劲儿。宋岳一回来，乱糟糟的桌子被整理的一干二净，她调皮地眨着眼睛，叫她拉开左边的抽屉，宋岳的袜子一双双被她叠成萝卜状。
　　姜子婷没有袋子装东西，她就坐在床上鼓捣了一下午，晚上拎出一只只每己糊的搞笑纸兜子。谁有了麻烦事不愿意独自解决的，只要一呼唤沈玖，二话不说她就会陪你，并且总是能在解决人的麻烦中给自己找到乐趣。她们叫她神奇的玖玖，换灯泡，写作文，做手工，代写论文，修电器，只要她想帮你，就像小叮当一样什么都会做。
　　她们货比三家，讨价还价，买了做背景的白布，颜料等必需品，带来的班费立刻花了个干净。沈玖又看中了几款布料，想买一点给玫瑰花做装饰，还想用毛线做一个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算一算几样东西加起来要五十多块钱。班小花迟疑了：“老吴出来的时候再三叮嘱我别花超了，买了这些回去他肯定不同意。”
　　沈玖干脆说：“我看这些都需要，我会做，回去保证效果好。老吴不给报我自己掏，反正挺有意思的。”沈玖就是这样的人，决定了的事就倔得厉害，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她不是班干，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一是为了帮班小花，二是她觉得非常有趣。所以宁肯自己花钱，然后一针一线地去做，也要买下这些东西。
　　班小花也下了决心：“那就买下来，既然决定好好演就做好点，不过这钱你别和我抢，我来出。” 
　　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决定班小花花钱然后沈玖请她吃变态辣翅。回去的路上沈玖特别开心：“以后这个狐狸尾巴可以挂在宋岳床头，我一看见她就想起列那狐，配她正好。玫瑰花到时候贴在你那，你是小花啊！今天真开心！”
　　和沈玖在一起真好，什么事都能让她笑嘻嘻的。
　　“对了，你和邱磊联系了么？”
　　“联系着呢，放心我看中他了，他就逃不掉的！”
　　班小花不禁微笑。
　　回去以后，两个人就开工了，沈玖手巧得很，计划一番，就开始行动。她想在那个演玫瑰的演员胸前挂大大小小的玫瑰花蕾，衬着点点绿叶，再做几个玫瑰卡子别在头上。一朵朵玫瑰做出来最后再用黑丝线连在一起。说来容易，一朵朵玫瑰花动手做时还是非常麻烦的。
　　班小花则把白布铺开，占据了整个寝室，然后一幅幅开始画。她从未试过在这么大的布上作画，怕万一画坏了，事先用铅笔勾了个底。每天跪在画布上，画上一会就全身酸痛。她想起文艺复兴时期那些为信仰而做壁画的不朽艺术家们，仰着头往往一幅画一画就是多少年。
　　还有三天就是圣诞晚会了，班小花和沈玖都使出全身力气。沈玖的作品最先结束，她美滋滋地在姜子婷和沈玖身上试验了好几次，玫瑰，造型的确惊艳，狐狸的尾巴加上自制的狐狸面具也绝对能吸引众人眼球。小花的画稍微慢点，在最后一个晚上熬了个夜也大功告成。班小花和沈玖在寝室热烈相拥，终于完成了，有了这些道具一定能使她们的话剧更精彩！
　　姜子婷和宋岳也高兴极了，宋岳笑得像个孩子，呼朋引伴地过来欣赏，语气骄傲：“这是我们寝才女班小花画的，怎么样，漂亮吧！”。
　　姜子婷微微有些疑虑：“别的班不会抄袭我们的点子吧？”
　　宋岳继续爽朗大笑：“明天就开始比赛了，抄袭也来不及了啊。”
　　大家最后对一遍词，信心百倍地准备明天的演出了。
　　西语院的这场晚会引起了巨大反响，节目精彩，男女主持人更是校花校草级别的人物，演出完毕还有盛大的舞会，因为容纳不下全校学生，西语院每人发两张入场券，可以携带一名同伴入场。一时间BBS上炒得热火朝天，十个帖子有九个是在讨论西语院的圣诞之夜。
　　女生更是整日计划圣诞之夜穿什么才好，宋岳和姜子婷去了商场血拼，姜子婷买了一套针织连衣裙配流苏短靴。姜子婷则狠狠心买了件当年最流行的兔毛坎肩加短裙。买完之后，两人口袋空空，宋岳更是连寒假回家的火车票钱都没了。管他呢，一年就这么一次。
　　就在大家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寝室取道具准备去礼堂的时候。悲剧发生了，班小花她们这一天是八点钟的课，一天没回寝室。而宋岳她们则是十点的课，宋岳洗了件绒衣，怕丢晾在了寝室里，又没拿个盆接着。班小花的最后一幅画水彩没干透，铺在寝室地上晾着，正好全淌在画上了，右上角全部模糊不清了。
　　班小花头嗡地一声，心疼不已。最后一幅小王子的星球是她的得意之作，寝室11点熄灯，昨天拖到走廊里画到两点钟才完成，脖子到现在还是僵的，现在就这样毁了。
　　宋岳后悔得不得了，在寝室直打转：“我拧干了的，不知道它还会淌水，小花，你别生气了。”
　　怎么能不生气，虽然知道宋岳这人就是没心没肺的，可是心里还是发堵。班小花语气中就带了一些埋怨：“你不知道绒衣吃水么？画就在地上放着呢。”
　　宋岳一脸诚恳：“小花对不起，真的，要不我帮你画画？”
　　宋岳如此诚恳，班小花也不好生气了，安慰了她几句。时间已然来不及了，班小花补了几笔，色彩画得鲜艳些，也只能这样了。
　　沈玖安慰她：“没事，也挺好的。正好体现的梦幻色彩，像是小王子梦境中影影绰绰的星球。”
　　“也挺好的”是沈玖的口头禅，不管遇到多么倒霉的事，她都能笑得出来。
　　“恩。”班小花也微微露出点笑意。
　　宋岳的歉疚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又开始试穿衣服了，反复地问大家好不好看。大家齐声赞美好看，她就得意非凡地在寝室里走起了模特步。步伐夸张搞笑，大家都跟着笑。她沿着画边缘空着地方走，班小花刚觉得不妙正想劝阻，宋岳突然又发挥了她摔跤的本领，结结实实地一跤摔在地上。大家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扶她起来，她自己也哈哈大笑，像是演了场喜剧。
　　谁知道起身一看班小花的布景上又添了一个巨大的鞋印。宋岳带着笑赶紧道歉：“哎呀，我真没想到。” 
　　班小花终于火了：“宋岳你也太没心没肺了吧，你平时碰掉了这个，撞翻了那个，大家都当你可爱一笑了之，可开玩笑总有的限度，你没必要拿我的画哗众取宠吧！”
　　寝室里静极了，宋岳突然五官都拧在了一起，眼泪突然冲了出来，神情委屈得像个孩子。她嘴唇颤抖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跑出了寝室。
　　这是寝室第一次正面吵架，大家都愣了，谁能想到亲如一家的寝室这么快就吵起来了。姜子婷转身追出了寝室，沈玖则连声劝班小花。
　　其实她刚一说完就后悔了，没想到寝室里的第一次吵架居然是她引起的。她慢慢把画卷好，心里难过极了，亲如姐妹的关系就这样破裂了。还什么圣诞之夜，小王子话剧，现在她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八十九章 圣诞之夜
　　班小花在墩子上坐了半天，才觉得冰凉。沈玖看出班小花其实早就原谅了宋岳，立刻给姜子婷打了个电话。得知姜子婷已经找到了宋岳了，而且劝得差不多了，两人干脆直接去礼堂了。
　　班小花听了心里好过了一点，这时老吴的电话突然进来了：“班小花大家都等着你呢，限你十分钟内到。”
　　沈玖十分气愤：“眼看着种了一年的庄嫁快收获了，他又来指手画脚的，收获果实，真可耻！还限你十分钟，还真把自己当头蒜！”
　　气愤归气愤，两个人还是不想让大家等着，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礼堂。班小花邀请了焦阳，约好在门口等。到了门口才发现，焦阳居然正在和邱磊聊天。
　　班小花诧异了：“你怎么来了？”
　　邱磊翻翻白眼：“我不能来么，沈玖请我来当舞伴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来，或许是想看看班小花，或许是想看看那个叫沈玖的奇怪女孩。上次匆匆看了一眼，现在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有时在网上看见了聊几句，偏偏她的那些言论好几次点令他一口水喷到电脑上。明明嘴里说喜欢他，跟他说话时又真实得让人发直，没有一点伪饰。他有点好奇了，想知道这个女孩子到底是在和他开玩笑还是真的喜欢他。
　　班小花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羽绒服，还是带着去年那只纯白色的耳包，在一众丝袜长靴中格外特别，还像个高中生的样子。虽然邱磊来了，沈玖也没刻意打扮，也是平时简简单单的样子。邱磊忍不住出言讽刺：“班小花你上大学了怎么还跟高中生似的，也就是焦阳，我可忍不了。焦阳，我要是你我都不进去了，这妞拿不出手。”
　　“好久不见，一见面就损我。”
　　“不损你损谁？”邱磊看着班小花带着白色的耳包像只小狐狸，突然想起去年圣诞节的雪了。一年这么快就过去了，那埋藏在雪地里的秘密果然终成虚话，心里微微有些酸楚。
　　沈玖大大方方走到邱磊旁边：“我知道你不少故事，他们都叫你邱少是不是？”
　　邱磊带着笑：“小时候大家开玩笑的，现在没人这么叫了。”
　　沈玖眨着眼睛带着笑意：“我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你邱少。”
　　被沈玖这一打岔，邱磊的心情愉悦了一点，四个人边说边往礼堂里进。
　　礼堂中央是舞台，折叠椅摆在外圈，中间很宽敞，一会演出结束把椅子全部撤掉就可供大家跳舞。
　　邱磊和焦阳按着座位号坐好，班小花和沈玖匆匆赶往休息室。老吴一看见她们先开口责怪一番，班小花和沈玖则干脆置之不理。匆匆把妆化好，服装准备停当，晚会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是西班牙语系的堂吉诃德。
　　除了英语短剧外，大部分人都是听不懂其他语言的，所以各班提前上交台词，印好了相应的汉语剧本和介绍，连同制作精美的节目单一同发给大家。
　　西班牙语系的节目很出色，饰演堂吉诃德的男生一上场就引得大家欢笑声不断。
　　饰演玫瑰的女生带上那件披肩果然艳丽多净，只是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一会带上披肩，一会又拿下来攥在手里。班小花第一个发现她的不对劲，柔声问道：“怎么了？”
　　女生咬住下唇，面部有些抽搐：“我紧张，词全忘了。”
　　班小花笑了：“我也紧张，一样的，没想到人这么多。”
　　女生的眼里突然多了些恳求神色：“一会我不上行不行？我胃疼，把我的删掉吧，反正只有三分钟的戏而已。”
　　“那怎么行，你的戏最出彩最关键，别想那么多，正常发挥就行。”
　　女生叹了口气：“说实话，当初报名是因为期末有加分，现在我真的后悔了。我不上了行不行？我真的不行了，一句法语都不会说了。”
　　大家安慰了她几句，她好像镇定了些，面色却更苍白了。
　　“我要上厕所。”
　　“也好，冷静一下，快去快回，要不要我陪你？”
　　“不，不用。”
　　西班牙语系的节目得了个满堂彩，接下来是德语系的白雪公主。当浩浩荡荡的七个小矮人身着统一服装一起蹲着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全笑了。王子出场时整个大厅的人全体轰动了，许多大胆的女生在喊他的名字。
　　“谭穆！谭穆！”
　　班小花有些好奇了：“那是谁？”
　　狐狸立刻回答：“这你都不知道？校草谭穆啊！成绩好，家世一流，会各种乐器，据说还会四种语言，长得还超像无彬。”
　　狐狸按捺不住了，想拉着班小花一起去看帅哥，班小花毫无兴趣，借口说去看看玫瑰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谁知跑到厕所一看就傻了眼，洗手台上扔着那件玫瑰披肩和几只玫瑰发夹，哪里还有那女生的踪影？
　　她匆匆跑回去，看见老吴拿着手机，眉头拧在一起：“她刚才发了一个短信，说心脏病突发，自己去医院了。”
　　大家立刻气愤不已，什么心脏病突发，根本就是逃跑了，哪有这样的人，没拿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临阵脱逃，这不是害了大家么？狐狸干脆说：“现在就去告诉主持人咱们班弃权！没有玫瑰还怎么演！”
　　沈玖连忙说：“不至于那么坏，大家先别急，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所有人的眼光一齐落在了班小花身上。班小花连忙摆手：“不行，我不会表演的，再说她的词我也根本没背，上台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你没角色，正好你上。”
　　狐狸把台词本放到她手里，沈玖已经开始打散她头发，在头顶别了几支玫瑰。
　　沈玖突然说了句让她心安的话：“除了咱班的其他人都听不懂，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表情对了就行。”
　　班小花哈哈大笑，真想扑上去亲沈玖一下，这妞实在太聪明了。她慢慢镇定了些，台词匆匆看了一遍就到她们班上台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往台上一迈，她也有些抖，何况还是个临时顶替连台词都记不熟的人。
　　底下突然有人喊道：“班花班花你最靓，你是我们的小太阳，沈玖沈玖你最强，你是我们的小霸王。”
　　宋岳大大咧咧的劲儿，在底下笑得灿烂，什么怪里怪气的词儿！也就她这个傻大姐才能想出来。她望向宋岳，两人在一瞬间就知道对方原谅了自己。底下一听到小霸王三个字都笑了，第二遍的时候居然有不少跟着喊的。
　　沈玖暗叫了声糟糕，这下她的小霸王美名可传到邱少那里去了。
　　班小花和沈玖握紧了手，到底是一个寝室的姐妹，平时再怎么吵到了体现寝室感情的时候还是一样地铁。
　　班小花的旁白开始：本剧献给所有的大人，因为他们都曾经是孩子。
　　第一场开始，飞机故障的飞行员遇上了来自外星的小王子。五米长的背景一拉开，班小班就满意的听到了惊叹声。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上，飞行员碰见了奇怪的小王子，固执的请他画一只小羊。
　　演小王子的女生绝对是最佳人选，穿着一身白色小西服，帽子上还插了一根羽毛。最重要的是她身材匀称，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少年的美。
　　流畅优美的法语从她嘴里流淌出来：“我住的地方非常小，我需要一只羊，请给我画一只羊吧。”
　　底下很多同学是第一次听法语，早有人赞叹：“不愧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啊！”
　　飞行员很好奇小王子为什么执着地要一只羊，第二幅幕布缓缓打开，那个比小王子大不了多少的星球出现了。虽然猴面包树那里水晕得有些不清楚，整个背景两袖清风是像童话一样清新美好，好像触动了儿时的某个梦境，大家不自觉地呼吸紧促了些，全场寂静无声。那个星球那样小，转一转身，随时可以看到夕阳的余辉。
　　小王子说：“有一天，我看过四十三次日落。”
　　过了一会又说：“你知道，当人们感到非常苦闷时，总是喜欢看日落的。”
　　“你怎么会那么苦闷？”
　　小王子突然沉默了。
　　小王子的苦闷来自于那朵亿万颗星星里独一无二的花。当你拥有这样的一朵小花时，抬起头，看着满天星斗时，就会感到无比幸福。要是羊吃掉了那朵花，就好像亿万星星全部熄灭……
　　班小花出场了，海藻般披散的头发上别着几朵艳丽的玫瑰，映着一张带着些稚嫩的清新面孔，带着点清纯的诱惑。焦阳突然发现他的那朵花不知何时慢慢开放了。
　　这是一朵娇傲自负而又温柔多情的花，她太青涩了，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小王子的爱意，一个个并不高明的谎言让同样年轻的小王子苦恼万分。
　　班小花开口的第一句法语，标准而流利，接下来她顿了一下，皱起娇傲的嘏，像是再思考下一个令人怜爱的花招。她慢慢将刚才记得的台词过了一遍，有几句却怎么也不清楚了。她匆匆向台下一扫，感觉焦阳邱磊宋岳他们在微笑，她所爱的人们在下面支持她，她的心突然安宁下来。
　　“是啊，我是和太阳同时出生的。”
　　一句接一句地顺下去，玫瑰的刻意 ，玫瑰隐藏的温柔，玫瑰的天真无邪，好像一点点进入了她心里。此刻，她就是那朵玫瑰，亿万颗星星里唯一的那朵玫瑰！
　　中间的几句，她实在记不清楚，干脆背了几句学过的课文，外人看来她依然是那朵不胜娇羞的花儿……
　　小王子对花儿娇傲的谎言看得太过认真，非常恼火，终于有一天，他下定决心离开。
　　他向花儿告别，花儿突然变得好么恬静，最后说：“别这么磨蹭了。真烦人！你既然决定离开这儿，那么，快走吧！”
　　她是怕小王子看见她哭，因为她是一朵非常娇傲的花儿……
　　小王子说出了让所有人叹息的一句话：“那时我太年轻，还不懂得如何爱她。”
　　来到地球以后，小王子发现他的玫瑰只不过是千朵万朵花玫瑰中的一朵，不禁失望万分。这时他认识了狐狸，狐狸请求他驯服她，可是驯服之后，小王子还是要离开。于是他终于懂得了他的玫瑰的特别之处。
　　他的花比世上所有的花更重要，因为是他亲手浇灌的，是他把她放在花罩里的，因为他听过她的抱怨和自夸，因为她是他的玫瑰。
　　没有白雪公主梦幻般幸福的结局，亦没有梦幻骑士的曲折离奇，没有灰姑娘英俊不凡的王子，这于每个人心中的小王子让所有人想起少不经事时的爱恋……
　　当所有人还沉浸在那股淡淡的忧伤里，宋岳急了，为什么大家还不鼓掌？她带头又喊了一遍那个不伦不类的口号。
　　班小花往外走，双肩抽动，老宋还是这么不合时宜啊，也还是那么的热情天真。她匆匆换了衣服，直接去找宋岳。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抱在一起。
　　“小花你真棒！”宋岳的大噪门还是那么热情。
　　旁边一声冷哼，班小花觉得有道目光冷冷地扫过来。
　　她抬头，看见一张异常好看的脸。
　　“糟蹋原著。”
　　轻轻四个字出口，班小花只觉得心虚得要命。
　　宋岳不服了：“你说谁呢？你懂什么？你不是学德语的什么穆么？”
　　那个男生压根不回答，转身离去，轻蔑地像是看见了一只苍蝇。
　　宋岳鼻子差点气歪了，就要上去和他算账。班小花拉住了她：“算了，他说的对，我的确有几句是乱说的。咱舞找沈玖她们去，别弄得自己不开心。”
　　一个男生突然不知从哪钻了出来：“Surprise!”吓了宋岳一跳。
　　宋岳有点不高兴：“你怎么才来？”
　　男生立刻笑：“我这不来了么，哎呦几天不见改穿貂了啊。”说完嘲笑似的指了指她引以为傲的兔皮坎肩。
　　宋岳有些气恼，正要争辩一番，班小花及时地问：“我是宋岳的室友，班小花。”
　　男生对班小花倒挺有礼貌：“你好，我是她高中同学，计算机系的，我叫王平。”
　　宋岳撇撇嘴：“要不是实在没人了，谁叫你来？”
　　“你大街上拍来哪个呢？离啦？哎呦，大过节的，你掐我干什么？”椅子撤去，音乐响起，开始大家还有点羞涩，一对主持人帅先领舞。另外两对俊男美女也开始了优雅的舞步。
　　“这不是刚才那个男坏人？”宋岳指着拥着一名大美女的谭穆。
　　要是校草谭穆知道宋岳叫他坏男人，不知会不会气变了脸色。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华尔兹的舞步。
　　焦阳做了个请的动力作：“可不可以和我的玫瑰共舞？”
　　班小花微笑：“我不会跳。”
　　焦阳也笑了：“我也不会，咱们一起学。”
　　两个人也加入了人群，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这是我们第一次共舞呢。”班小花仰起头朝他笑，“你还是一米七九，不会再长了。”
　　焦阳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
　　大多数学生都是舞会前恶补的交际舞，大多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舞步也是最简单的。最中间的谭穆和那个大美人则姿势标准，舞步优美流畅，格外抢眼。跳了一会，大家就开始不分章法的乱跳，怎么跳的都有，开心快活就好。
　　邱磊站在人群外，看着班小花和焦阳默契地相视而笑，心里五味杂陈。沈玖突然走到他旁边，带着点挑衅：“怎么样？邱少，要不要来一曲？”
　　可能是看顺眼了，邱磊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很明朗，在一旁站着也不好看，干脆点点头，也随她加入了众人。开始有点羞涩，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好，很快他的害羞就变成了无语，沈玖几乎每一步都踩在他脚上，一面对不起一面爽朗地笑，然后接着踩……
　　邱磊得出了结论，311住的是一群小疯子。
　　舞会最后以一场热闹的兔子舞结束，人人都玩疯了。全部脸上红扑扑的，一头大汗，也不管前后左右是谁拉住就一起跳。宣布结束的一霎那，大家齐喊圣诞快乐。
　　晚会结束，班小花一群人仍然意犹未尽，找了个小店吃烧串。男生多少喝了点啤酒，高谈阔论，喜笑颜开。
　　有人就开玩笑：“老宋你也单着，干脆和王平得了。”
　　宋岳立刻叫：“虽然我是寝室老大，你舞也不能管我叫老宋，我比你们就大一点！王平这人总诅咒我，我考高中时他就说你要是考不上省重点还可以上市重点。结果我就上了个市重点。考大学他又说你考不上人大还可以考华大，结果我又上了个华大。前两天，还送我一本书，叫什么《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你说这样的人我能和他在一起么。”
　　那边王平不服了：“考不上好地方那是你实力。失恋那是你人品问题，赖我干什么？”
　　宋岳咬牙切齿：“王平我告诉你，你就是那个超市打折一车车随便翻随便捡的衣服，我连看都不看！”
　　两人又开始你来我往地斗嘴，其他人看着哈哈大笑。吃完了烧烤，大家往回走，一片灯光里，人流像是慢慢涌动力的河，焦阳怕班小花走丢，时不时地回头看她。邱磊在一旁只觉得怅然，天空中星星点点飘了几点雪花，又要下雪了。
　　他想起小时候的一道语文题目，雪化了是什么？标准答案是什么都没有。他当时答雪化了是春天，只是雪化了真的会是春天么？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九十章 第一次打架
　　热热闹闹的圣诞节过去之后，就是考期了。有些科目已经开始随堂测验了，比如体育。
　　华大的体育课也是有很多选择的，除去传统的各种球类运动，还有游泳形体健美操击剑等多项运动力。刚开学时学校不知道是不是发疯了，把围棋也变成了体育课，一时间所有人都选了围棋，后来校方解释，选课系统出现问题，请选择围棋的同学重新选择。
　　宋岳选的是室内滑冰，等到了冬天，就改成室外冰场。最后一天考试完毕，宋岳居然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大家慌忙问怎么了。宋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恼不已：“我今天在冰场上被人撞到了。我起来不管多疼，先一把揪住那个撞到我的人。就说’你不就是那个谭木匠么？我认得你，别想肇事逃逸！‘”
　　大家笑了：“然后呢？”
　　“他拽的要命，大冬天穿件薄外套，站在那里皱眉头，说我阻碍他前进。拽男坏人！”
　　宋岳经常说别人是坏人，去小摊子买东西讲不下来价，摊主是胖坏人；去图书馆忘了图书证，没借成书管理员是胖女坏人；去学校注册盖章忘带学生证老师是黑胖男坏人，每次往前面加一个形容词。
　　“他怎么这么逃避责任？”
　　宋岳有点心虚：“我好像当时突然停了一下……”
　　“就算是你停了下，他把你撞成这样也不对啊。”
　　宋岳点头：“我让他以后天天给咱们寝室打水，直到放假为止……”
　　走廊里端着盆正要洗衣服的女生突然听见那个疯子窝311又传来一阵吼叫，皱了眉头。
　　谭木匠还真的信守承诺，311把水壶放在一楼，然后四只脑袋钻到窗台处，看着谭木匠拎着四只暖壶去，又轻轻松松拎回来。
　　班小花感叹：“还是男生力气大啊，一次能拎四壶水，咱们寝也沈玖可以媲美。”
　　谭穆给311天天打水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全校，甚至有观光团来看他大力提四壶水的场景。大家纷纷论论，他一定是看上了311的哪个。四个女生被她舞品头论足一番。
　　宋岳身材比较好，打扮也比较时尚，但是买的都是些重款式，不重料子的低价货，品味差。
　　沈玖看着比较圭气，经常是运动服旅游鞋，这样的女生谭穆一定不入眼。
　　班小花长得倒是不错，可是偏瘦，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穿得像个高中生一样，谭穆又不是恋童癖怎么会看上她？
　　至于姜子婷娃娃脸倒是蛮可爱，只是个子太矮，身高差太多，配不上谭穆。
　　评论来评论去都找不出谭穆的心动女生是谁。
　　最后矮子里拔大个儿勉强挑了个宋岳，多少人的玻璃心因此碎了一地。人人都不觉得她有什么好，脸上还有红血丝，一看就是农村来的。
　　宋岳为此气愤不已，班小花只好安慰她：“凡是吃不着葡萄的都说葡萄是酸的。”
　　考期开始，所有课全部停课，专门给大学时间复习。寝室十一点熄灯，昼夜开灯的楼内自习室就成了香饽饽。每个月寝室要洗一次被品，会占用自习室几天，所有东西必须全部拿走，再次开放时就是占座的时佳时机。
　　班小花白天和焦阳去教学楼里自习，晚上熄灯正常睡觉，并没有因为考试的临近而惴惴不安。这一学期里，忙归忙，她并没有忘了学习，法语也一下是班里最好的，所以期末也不太担心。把开学以来所有的书籍笔记拿出来，复习一遍，她还记得答应大家的事，把重点的语法配上习题整理了一份。
　　原来只是给演法语剧的几人，很快就两个法语班就一人一份了。
　　期末大家都拿着班小花整理的笔记废寝忘食地背。这一天班小花中午自习归来，姜子婷和沈玖突然向她跑过来：“宋岳在自习室让人给打了。”
　　班小花不敢相信：“你们开玩笑呢吧、”
　　沈玖一脸郑重：“真的。”
　　班小花连忙回到寝室，只见宋岳捂着头，双眼红肿，班小花也急了：“谁打的，怎么回事？”
　　原来宋岳去自习室占座，抢了一个大四考研女生的位置，那个女生坐在这里已经三年了，平时没人抢她位置，因此极度不满，宋岳在自习室学习，那个女生过来收拾东西，一言不合，那女生突然发了狠，扇了宋岳一耳光，宋岳虽然比较高大，身体却很虚弱，那女生揪住她的头发撞了几下桌子，趁机又扇了几个耳光。
　　班小花一听，差点气炸了肺：“报警了没有？”
　　姜子婷一愣：“还没。”
　　沈玖已经按捺不住：“哪个女生，敢欺负咱们寝的人，我去消灭她。我还有我舅姥爷。”
　　沈玖的舅姥爷据她说是骁勇善战，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只是她每次一提舅姥爷，大家就自动联想到一个愤怒的胡子花白的老头。
　　“快别提你舅姥爷了，现在就打校园110.”
　　校警来了以后，叫了双方解决问题，班小花第一次看见那个女生。果然一脸横肉，看着就不是什么善类。
　　校警问清楚情况，提出解决方案，宋岳去医院验伤，然后由那个女生赔偿全部金额，那个女生也同意了。
　　班小花突然开口了：“我们要求她当众赔礼道歉。”
　　那个女生一眼瞪过来：“打架双方都有错，我还要去医院验伤呢，凭什么我给她赔礼道歉？”
　　班小花转身对警察说：“您看看我们同学脸上这指印，一个大四的把我们这个大一的打成什么样了？这么大的姑娘就在楼里自习室当众被扇了这么多耳光，要是您家的孩子心不心疼？”
　　警察点点头：“你再给这位同学道个歉。”
　　那个女生昂着头：“赔多少钱都行，想道歉没门，我还想让她给我道歉呢。”
　　班小花看着她，突然笑了笑：“那我们就等着你道歉，这都快一月份了吧，快考研了吧。”
　　那个女生脸色变了，态度也软化了不少，班小花她们大一，最多是面临期末考试，她可是马上要考研，跟本耗不起。再说马上毕业，捅到院里再出点什么事就更不好看了。
　　女生叹了口气：“我这也是马上考试了心焦，再说整个楼都知道这个位置我坐了好几年了。”
　　这就是同意道歉了。
　　班小花和沈玖带着宋岳去医院验伤，忙了一下午，说没什么大事，头皮蹭破了一点，开了点药也就回来了。算上回来打车，一共花了216，收据都被班小花小心留好。
　　道歉仪式上女生当着校警、宿管阿姨、楼长的面当众道歉。态度没那么嚣张了，只是还是不情不愿，宋岳说不诚恳听不见，那女生只好再次道歉。
　　沈玖拿出收据，那女生甩了三百块出来：“就算给你的精神补偿。”
　　宋岳冷笑，拿出班小花事先准备好的84块钱：“把你的钱收回去，要说精神补偿，你这点钱根本不够！”
　　女生灰头土脸地走了，回到寝室，四个女生抱在一起。宋岳早就泣不成声：“谢谢大家，谢谢。”
　　姜子婷也是眼眶一热：“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都说大学就像个小社会，什么样的人和事都有，班小花也曾耳闻过种种类似打架的传闻，却没想到对谁都笑的宋岳居然是第一个和人打架的。
　　就在宋岳脸上的青肿快要好了的时候，谭穆不知在哪里得来了消息，给她买了一兜子水果零食。
　　姜子婷她们都说谭穆一定是看上了宋岳，宋岳嘴里说：“不能吧，我可讨厌死他了。”心里却禁不住有些沾沾自喜了。
　　谭穆他到底是大家口中的校草啊，为什么给她白白打水到期末，又为什么在她出了事情的时候跑来关心她。这些日子种种羡慕嫉妒的眼光让她在烦恼中也有些飘飘然了，现在在西语院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她宋岳有谭穆天天打水？念及至此，也不觉得谭穆讨厌了，甚至还生出点欢喜来。
　　宋岳把水果零食慷慨地分给大家，回头琢磨着怎么给谭穆发个短信才好。开学时只有姜子婷和班小花有手机，这一个学期里，宋岳这个学期没少花家里的钱。她家是农村的，在当地条件算是不错，可是到了北京和大城市的女孩子一比，立刻逊色多了。偏偏她还想吃穿好一些，没个通讯工具也不方便，一个月前狠狠心心买了个手机。上次圣诞节买了衣服后，她可是身无分文了，家里又有些抱怨她这一学期花的太多，期末只好朝311的“小富婆”班小花借了五百块。
　　犹豫半天，最后简单地发了一条：谢谢你的水果，考完试哪天有时间请你吃饭。
　　谭穆的短信很快进来了：好，女孩子以后好好保护自己，有事找我。
　　短信里的宠溺态度叫她更是心花怒放，果然谭穆对她有些意思！
　　接下来的几一在，宋岳复习的时候，偶尔地谭穆的身影就会落进她心里，搅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九十一章 评奖门
　　全寝室的人都在拼命复习的时候，沈玖偏偏没有学习。没课了就天天窝在寝室里打游戏看电视剧。班小花忍不住劝她：“快期末了，好歹也看看书，这学期的内容还是挺多的。”
　　沈玖置之不理，每天过得快乐又逍遥：“没事儿，我到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
　　沈玖是文科生，进来的时候语数外三科成绩极高，中够北大标准，只是文综成绩比一般人还低了些。班小花知道她天资聪颖有实力，只是好吃懒学贪玩耍，不到考试不苦读，谁知她这次到了考试也不苦读。
　　沈玖睁大眼睛：“谁说我不复习，我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复习。”
　　沈玖果然从当天晚上就开始复习了，不过是在熄灯之后。
　　她的床位挨着玻璃窗，外面就是走廊，她就躺在床上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学习。
　　班小花一听说她这么学习，不禁惊叹：“你要不睛了，再说伸手不见五指的你怎么学？”
　　沈玖哈哈大笑：“对，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我能看见书。”
　　班小花是见识过她的聪明的，上课时老师要求背课文，班小花在自习室背了一个小时才背下来。沈玖第二天早上才不慌不忙地读了三遍，居然背得纯熟。看她这样，也只好由着她了。
　　寝室里开始管沈玖叫电鳗，说她一到晚上就可以自己发电看书。沈玖呵呵地笑，也不生气。
　　考试是那么漫长而艰难，大在新生脸上全部带着疲色，恨不得赶快结束。终于第一科考试要开始了，除了班小花胸有成竹早早睡去，其他人不免有些紧张，宋岳和姜子婷跑到自习室看了一宿的书。沈玖这次则到点就熄灯睡觉，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躺在床上，借着微弱的光线把笔记过了一遍。
　　7点钟，四个人一起去吃早饭。宋岳和姜子婷顶着两双熊猫眼、班小花睡足了风精神抖擞，沈玖一言不发，仰头头快步往前走，无论别人怎么和她说话就是不理。
　　第一科考完，大家欢欢喜喜地回寝室。沈玖这次喜笑颜开：“我今天早晨躺床上仰着头背的，就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考场。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全是法语，路上一句话也不敢说，怕一张嘴法语就跑出去。到考场我就拼命答，晚一会就全忘了。现在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科科考过去，就剩下最后一科听力了。大家刚刚学习了几个月的法语，功底尚浅，考试也要尽量保证及格率，因为平时练过的原题有30分，课外50分，再加20分的平时成绩。
　　311的姑娘舞天天听磁带，把学过的四盘磁带听了好几次才敢去考试。谁知卷子一发下来，还没放听力，其他人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
　　监堂老师是英语系的，也挺有意思：“这听力还没放，你们怎么就开始写了？你们是先知啊？”
　　其他人答：“有原题，答案都背下来了。”
　　311的姑娘们彼此看看，发现自己还是傻啊。
　　法语系一共就两个班四十多人，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所有成绩都挂在校园网上，凭学号查询。
　　宋岳叫苦连天：“这不是让我们过不好年么？”
　　还有人傻乎乎地问：“期末要不要开家长会？”
　　早有热心同学把所有人的成绩查了出来，排好名次-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这种热爱分数的同学。
　　班小花基础法语95，阅读98、口语96，听力97，二外英语98.这一分数令众人震惊，大家都知道她成绩优秀，学习努力，却没想到优秀到了这种地步。仅仅一个学期就和大家拉开了这样的距离。
　　姜子婷各科也都在80分左右，宋岳则有一门60多分其余都上了70.最不可思议的是沈玖，基法90，其余减科也都在80分以上。不服真不行，有些人的确天生聪明，就连这种需要平时积累的学科也能够临阵磨枪。班小花自问不是那种天才，只好一步一个脚印踏踏觉着实地学。
　　班里的其他人除了老吴平均分到了93以外，均在80以下。接下来就是评奖学金的活动力了。
　　大学的奖学金不光看学习成绩，还有很多其他因素，比如各项活动力的加分，班级干部和学生会成员的加分。
　　班级统一申报给班长然后上交。姜子婷的成绩不错，也有望拿奖学金，于是多了个心眼偷看了加分名单，结果令她气愤不已：“你们知道老吴有多不要脸么？班长两分，学生会干事1分，寝哥大赛0.5，艺术节0.5，运动会0.5，圣诞戏剧表演0.5。这加的可是平均分，加完了一共是98！”
　　班小花的平均分是96.8加了戏剧表演的0.5和学委的0.5一共是97.8。
　　0.2的差距就让老吴得了一等奖学金2000块，而班小花的二等则是1000块，足足差了1000块钱。
　　沈玖愤怒了：“什么他都加分，戏剧表演有他的分么？什么时候来排练过？最后一天来积极的劲儿了过来指手画脚，说咱们两个慢。自己偷偷摸摸报上名单，现在凭不要脸拿了奖学金，没准那个什么艺术节运动会都是这么骗来的。不行咱去导员那告他去！”
　　班小花倒是不以为意：“二等也不错，还有一千块钱。当初戏剧表演的名单是他填的，名单都上报给导员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下次长个心眼也就是了。我倒不是怕得罪他，只是和他这样的人计较没意思，期末考试尽到心就行了，至于结果我挺满意的。”
　　姜子婷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太宽容，对谁都好，这样将来准得吃亏。”
　　宋岳说：“小花倒不是宽容，而是根本不在乎。算了咱们也别想了，这种小人以后防着点也就是了。”
　　事情突然急转直下，老吴弄虚作假填报自己名字的事情不知被谁捅到了导员那里。导员找了当时演戏的几个同学了解情况，老吴辩解说他虽然没有上场，但是排剧本，布置道具一直在跟着忙少在，也一直在为大家服务，因此就报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擦边球打的很巧妙，这种事情谁都说不清。那几个同学都怕得罪人，说得也都含混不清，到了沈玖这儿，她忍不住了，干脆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楚。导员的眉毛拧在一起了，脸色也慢慢变得严肃了些。他转过头问班小花：“沈玖说的是否属实？”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九十二章 意外90（粉红40加更）
　　事到临头，班小花也根据实情作了回答，尽量做到中肯客观，不带一点偏见。
　　导员调查清楚，果然秉公处理，立刻做出决定：老吴的评奖资格取消，后面的名额顺延。
　　这样，班小花拿了一等奖学金，沈玖和另一人拿了二等，姜子婷等三人拿了三等。
　　寝室里就宋岳一个人没拿到奖学金，她倒也没失落，反而真心诚意地帮着另外三个人庆祝。老吴弄虚作假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大家都猜一开学他的班长一职就得撤销。自此他恨透了班小花，认定是她为了多拿1000块钱而陷害他。
　　班小花虽然拿了一等奖学金，却总有点不安心，猜疑的阴影在她心里慢慢扩大。
　　快放假的时候，汪琪过来找她问要不要一起回家，她记起刘冉妈妈的嘱托，说要叫上刘冉。
　　汪琪听了只是冷笑，班小花问她笑什么。汪琪见四下无人，关好门才开口：“你这个人啊，太没心机了，对谁都好，萍水相逢的也是，她妈妈明显利用你呢，你也真想着她。你这样的个性将来太容易吃亏。”
　　班小花不是天真妹，也不是不懂刘冉妈妈的小伎俩 ，她只是觉得能帮人一把的时候就帮一把。
　　汪琪接着说：“你们系那个班长闹出的事沸沸扬扬的，大家都说是你向导员汇报的。”
　　班小花笑了：“都传到你们那了？清者自清，我只是照实说了，可和导员反应的可不是我。”
　　汪琪接着说：“我那天正好在我们导员办公室干活，去反应情况的那个女生恰巧被我看见了。”
　　她接着指了指班小花对床柜子上贴的姜子婷的照片：“就是她。”
　　班小花愣住了，寒意慢慢涌上心头。
　　“你亲耳听她说的？”
　　汪琪摇头：“没有，我只是看见她进去了，然后你们导员就给你们几个打了电话。”
　　送走了汪琪，班小花心里不断翻涌。
　　她不愿意相信，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件事唯一的受益人只有她和姜子婷。她由二等变成了一等，姜子婷则原来连三等都没份。至于沈玖反正都是二等，事实叫她不得不信。
　　事情原本就是老吴做的不对，姜子婷即使去了也是维护自己的正当利益。问题是姜子婷自己偷偷做了这件事却没告诉她们三个，任由大家误会是班小花所为。她坐着坐着，心里寒了半截。
　　冬天黑的早，夜色慢慢降临，班小花只觉得吸吸困难。
　　房门突然打开了，姜子婷和宋岳一同逛街归来，嬉笑着进门。
　　姜子婷一进来就搂住小花：“下次再也不和宋岳一起逛街了，你知道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么？简直气死我了！”
　　班小花不善作伪，脸上便淡淡的：“什么事？”
　　姜子婷半带恼怒：“今天在公车上，我和宋岳站的有些距离，后来有了个座位，你也知道他平时人高马大的，偏偏体质又差，动不动就晕车什么的，我就让给她了。结果她坐了一会脸上青一会白一会的，招手叫我过去……”
　　宋岳急了：“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
　　姜子婷不管不顾接着说下去：“我和她换了位置才知道，原来旁边坐了个色狼，她坐在那里就骚扰她，换了我过去，就改骚扰我了。你说她多气人，明明知道有色狼在还叫我过去让色狼侵害……”
　　宋岳脸色有些尴尬：“哎呀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当时也是大脑短路，没想别的，就想让你解救我来着……”
　　“解救就非得牺牲我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两人半真半假的闹了一会，发现班小花完全没反应。
　　“我去找焦阳了，一会回来。”班小花迅速离开寝室。
　　班小花一个电话，焦阳立刻下楼，一看就知道她心情不佳，也不问她，就陪着她在运动场绕圈子。
　　天越来越冷了，班小花把手伸到焦阳的口袋里取暖，趁着天黑无人，焦阳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拨着她刘海。
　　“傻妞，我给你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不许叫我傻妞。”
　　“那叫什么？笨猪还是傻驴？”
　　班小花有一阵子折磨焦阳跟着学法语，焦阳会说你好，“Bonjour”和“Salut”。焦阳开玩知：“法国人好奇怪，一见面就笨猪，傻驴的。”
　　班小花笑了，玩着焦阳撒娇，心情顿时好起来了。汪琪刚才给她发短信说已经买了五天后回家的票。焦阳家已经搬到上海了，一起到整整一个寒假看不见焦阳，她就格外舍不得他，就想一直赖着他。
　　“小赖猫，等我走了想不想我？”焦阳刮着她鼻子。
　　“不想”
　　“不想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去，明天就回去。”
　　班小花把头埋在他胸前，觉得温暖极了：“你要天天给我打电话就像去实验室打卡一样准时。”
　　晕黄的路灯下雪花飘落，一路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两个人的心里都恋恋不舍，快到了才慢慢往回走，走到楼门口看看对方，几乎口同声：“还有十分钟，要不再来一圈？”
　　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怎么甜也不觉得腻……
　　班小花又一次成了最后一批进寝室楼的女生，楼门口还站着一个男生，落了一身的雪，呆呆地看着楼上。班小花觉得那人古怪，多看了一眼。
　　班小花刚回到寝室，就听见姜子婷在冲着电话大吼：“我告诉你，来了也没有用，咱们分手了，我不会见你的。你早想什么来着，现在想和好，连门都没有！你快回去找你的小三，我不可能下楼！”说完放下电话，强忍着泪水留下来。
　　班小花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楼下的那个男生就是姜子婷的前男友，居然快高考了还千里迢迢地跑了过来求复合。
　　姜子婷呜咽着：“早想什么了，现在来了。他就是冻死我也不下去。”
　　有的情侣就是喜欢这么轰轰烈烈以表达爱意，怕是班小花和焦阳吵架了，焦阳也不会这样站在楼下求她谅解，只会执意全她讲道理。
　　寝室静极了，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劝不该劝。熄灯后，仍然听得到姜子的抽泣声。
　　又过了两个小时，311还是没人有睡意，班小花扒开窗帘往处看了一看，吓了一跳，那男生居然还在楼下等着。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九十三章 寒假回家
　　班小花回头，姜子婷已然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肩头往窗外看去，脸上都是泪。
　　班小花有些担心：“他这样下去没事么？两个多小时了。”
　　姜子婷说：“他背叛过我一次，就难保没有第二次。他现在是逼我心疼他呢，我这一下去就得跟他复合，我不能心软！”
　　楼下的男生一直抑着头，看着311的窗子，身上已经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俨然变成了一个雪人。突然姜子婷的尖叫划破夜空，穿着睡衣就往楼下跑，班小花再一看楼下的男生已经倒在雪地里。
　　宋岳和沈玖都醒了，连忙爬下床，赶紧递给姜子婷一件羽绒服：“穿好了再下去。”
　　大家这下子都睡不着了，干脆直接在睡衣外头套上外套，一起跟着下楼。
　　等她舞下来，姜子婷已经和那男生生死离别似的抱在一起，雪还在下，头上身上全落满了雪，雪地里站了两个雪人。
　　沈玖还有些担心：“要不要去医院？”
　　姜子婷看大家全出动力了，歉疚不已：“没事，我找个地方安顿他一下，今天不回去了，你们睡吧。”
　　另外三人默默地回了寝室，躺在床上，齐齐叹了口气。
　　宋岳突然说了句：“你说，她怎么就认准这一件衣服了呢？”
　　班小花答：“你的爱情衣服论也不全对，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吧。”
　　三人终于睡去，再次醒来姜子婷的床仍然是空的，接下来的几一在，她都没有回寝室住。
　　班小花临行前，姜子婷回来和大家夜聊。
　　“我知道你们可能鄙视我，可是我们之间实在太多牵扯了，那种感情就像是左手右脚，失去了，生命就不完整。哪怕我现在说一句咱舞两个一起死吧，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和我一起……”
　　这种感情大家体会不到，那种连着筋骨血的爱，班小花并不清楚。知知道她和焦阳只想这样平淡地牵着手，度过一生，彼此温暖。尽管每个人爱的方式不同，爱从来就不是廉价的，更不会遭人鄙薄。
　　宋岳开口了：“这几天你们有没有……？”
　　姜子婷轻笑：“我不同意他不敢的，现在还太早。我想把最美的留到最后。”
　　聊到一点多，大有还是毫无困意，反而越来越热烈投机。
　　宋岳也有她的苦恼：“说好了考完试一起吃饭，我那天发给谭穆，他又说最近忙，哪天再说吧。语气突然淡了下来，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也猜不透他想些什么。”
　　沈玖取笑她：“不是说什么男坏人么？现在倒是患得患失了。”
　　宋岳也跟着一起笑，笑容里却有一点失落。
　　汪琪的话给班小花心里带来的芥蒂已经消失，每个人都有争取自己利益以及幸福的权利，不管是不是她，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了。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就像姜子婷的热烈，就像她自己的淡然。
　　第二天一早，班小花同汪琪、刘冉两个一起去了火车站，正值寒假高峰期，一车厢坐的都是学生模样的人。查票的时候，大多都是学生票，年轻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高谈阔论。
　　“你和你们寝室的怎么样了？”
　　刘冉撅起嘴：“处不来，她们都不太喜欢我，我已经申请调换寝室了，下学期开学可能就有调动力了。”
　　汪琪撇撇嘴，接着啃手里的鸡爪子。
　　“大多数女孩都是独生子女可能娇惯了些，寝室的活主动点，平时买水果多分一分，慢慢就好了。”
　　刘冉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激动力：“我做得够好了，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针对我！我过生日请她们吃饭花了将近一千块，她们过生日的时候连块蛋糕都没分给我，三个人偷偷在寝室吃结果被我撞见了。我不是不努力，可我找热水就摔坏寝室的暖壶，擦地就弄坏寝室的拖把，我在家我妈都没让我干过一点活，现在受着这份罪……”
　　刘冉这么一说，班小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位刘冉明显被家里保护过度了，只有让她慢慢在经历中长大了。
　　窗外的景物单调而雷同，对面的四人已经开始打扑克作为休闲，随着临近捍城，班小花心里有些激动力了。虽然每周都通电话，但是好久没看到小花爸和小花妈，孙勇，秦家父子这些人了，不知不觉中这些人已经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了。
　　火车终于到站，三人取了行李下车，一出车刘冉的爸妈就过来紧紧抱住女儿，刘冉的母亲更是泛了泪光：“妈的宝贝妞妞啊，怎么都瘦了呢？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妈就说去陪读去吧，看看咱家妞妞都什么样了？”
　　汪琪提着行李，直奔附近的公交站台，潇潇洒洒地摆手：“小花我走了，开学见！”
　　班小花刚要去公交站台，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停在她面前，秦英杰放下车窗：“上来吧。”
　　秦英杰仔细打量班小花一番，讽刺道：“怎么还是这样子，你是去念大学还是高中啊，怎么没穿你高中制服啊？”
　　班小花淡定的地回答：“现在是冬天，校服穿不了，春秋有时候体育课穿。”
　　秦英杰一时语塞，随即又转换了话题：“你说你这一学期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是不是都忘了我是谁了？”
　　“电话费很贵的，我平时也很少打电话。”
　　秦英杰下了命令：“以后我给你存，必须一周给我打一个电话，随时报告你的思想动态。”
　　班小花笑了：“不用你存，我打还不行么？”
　　秦英灰仍然不依不饶：“住自己家打电话倒是挺勤，偏心眼也不能这么偏！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那个秦浩然不到没钱了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话没说两句，先说钱的事，见了钱比见着爹都亲！”
　　“秦浩然回来了么？”
　　一提到秦浩然，秦英杰的火更大了：“别提了，回来了，还买一赠一的，领回来个小姑娘。”
　　想不到秦浩然下手居然那么快，这才一学期就登堂入室了。
　　“我气坏了，说领来我也不见，偏偏许静乐得忧虑开眼笑的，说回来就好，还折腾我一趟趟去买这买那的……她说那孩子眉眼像渺渺，我可没看出来。”
　　从秦英杰的话看，他和许静应该是缓和不少，班小花也放心了。
　　香城的冬天还是冷的彻骨，路边积着厚厚的雪，街边有小贩子卖又大又圆闪闪发亮的糖葫芦。大街上随处可见各式冰雕冰灯，到了夜晚就一盏盏地亮起，变成一个水晶琉璃的世界。
　　回家了！班小花忍不住微笑，北京是好，可是哪里也比不上家里好！
　　车子开到班小花家楼下，秦英杰停车，帮她把箱子提到楼上，停了脚步。
　　班小花笑意盈盈：“进来一起吃个饭吧。”
　　秦英杰一口回绝：“不了，我还有事。”转过身，脸上却露了一点温和的笑意。
　　班小花敲响房门，立刻传来小花妈的声音：“谁啊？”
　　“我！”
　　门立刻打开了，小花妈接过箱子，两只热乎乎的大手帮她捂着冰冰凉的小手，眉眼都在笑：“我看看，变什么样儿了？好像长高了点，北京水土养人啊，怎么穿这么少？”
　　“我爸呢？”
　　小花妈如梦初醒：“哎呀，他出去迎你了，着急得连帽子都没带，你从哪条道进来的？他怎么没看着你呢?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过了一会，小花爸回来了，看见小花也是乐开了花，一边扫着身上的雪：“闺女想吃啥，爸给你买去。”
　　小花妈包了饺子，炒了几个菜，还特意买了饮料，班小花连忙拉住小花爸：“够了够了，我都饿了，一起吃饭吧！”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饭，老两口不停地给小花夹菜，很快班小花面前的菜就摞得像小山了。
　　老两口不停地在问，学校的食堂好不好，住的怎么样，买东西去哪，室友家里都是哪的……
　　班小花知道这是他舞关心的体现方式，笑着讲起学校里的种种见闻。问到家里，得知一切都好，外卖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小花爸还去看了个铺面，有意盘下来开个饺子馆。
　　临睡前，焦阳给她发了短信：“我也到上海了，家里现在很冷了吧，想念家里的冬天了，也开始想你了。真希望早点开学！”
　　班小花捧着手机，和焦阳你一条我一条地发下去，直到没电了，才放下手机睡着了。
　　寒假的第一天，班小花换上厚厚的雪地靴，带上围巾帽子手套，出癯门走走，三拐两拐就到了二中校门口。那个一到冬天就来到学校门口卖贺年卡的小贩子还在，一地五颜六色的贺卡闪闪发亮。旁边是那个冬天卖烤红薯，夏天卖炒冰的中年大叔。此时正在上课，寂静的后院雪落无声，三楼的那间窗子里飘出了阵阵朗读声，又一群孩子们在这里带着希望坚定的学下去……
　　一切好像都没变，只是校园里来回的又是另一批人了。而去年还在一起谈笑着的同学，如此已经各奔东西了。
　　班小花索性走进了学校，看了看宋老师她们。宋老师还是老样子，叮嘱她：“上了大学也不要放松自己，你这孩子自制力差，稍有放松就容易走偏……”
　　以前她听见这话大概会反感，现在只是觉得亲切，微微地笑，一幅虚心的模样。
　　告别了老师们 ，走到高三三班的班牌底下，她忍不住探着头往里看，一群陌生的面孔中她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九十四章 奇妙的生活   

李萌也看见了她，班小花抬起表看看还有十分钟下课，就干脆在教室门外等着他。

倚在他们经常一起学习的窗台边，想起他用圆珠笔轻轻敲她的头骂她笨蛋，心里就涌上一股甜蜜。临着窗台往后院望去，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她掏出手机给焦阳发了条短信。

焦阳立刻回复她：上海这几天比较干燥，今天早上又流鼻血了。

焦阳鼻粘膜很容易破裂，有段时间每天早晨都流鼻血，他们室友嘲笑他是“日经”。班小花骂他们室友太邪恶了。

班小花立刻回复：别是看见什么小美女了把持不住了！

焦阳：让我把持不住的小美女在香城看雪景呢！

班小花愣了，焦阳这是在调戏她么？

下课铃声打响，李萌第一个冲了出来，及时刹住步子：“班小花，来看我么？我请你去二中食堂吃饭！”

班小花正要客气几句，李萌接着说：“你也请过我的，记不记得？”

班小花也不推辞，干脆跟着李萌往学校食堂走。

柿子炒蛋还是一块二半份，滑溜肉片还是二块一份，一样的熟悉好味道。李萌开始和班小花聊天：“学习不算太紧张，每天十一点准时睡觉。去年的高考卷我做了，能打670左右。”

班小花由衷地替他高兴，看来他真的好多了。

李萌的话题突然转到了金璐身上：“追思会是我办的，咱们班在香城的都来了。大家都很想念她。判得很轻，赔了十几万块钱，她父母伤心欲绝，当场宣布全部捐给希望工程，他们家没的是女儿，用钱弥补不了！她母亲还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也不太好，我有时候去看看他们。”

班小花愣了，李萌说这句话的时候喉咙有些沙哑，显然有一股深情在里头。他们所有人都为金璐惋惜，却只有李萌一个人做了这么多。

“我在家休息的那个时候，她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班小花突然想起来了，金璐的确是第一个去看他的，现在反过来他也是最牵挂她的。人生有时候真是奇妙，缘分将这两个人牵在一起，却又生生夺取金璐的生命，实在太过残忍。

李萌低下头，默不作声，过了一会抬起头来，眼神坚定：“我已经有目标了，我要考全中国最好的法律系，将来一定要扫尽天下不平事！”

少年的眼神坚定而单纯，即使明知他将来一定会对现实失望，班小花的眼眶还因为这一句话突然间湿润了。

走出学校，班小花回望了那个熟悉的窗口一眼，默默地祝辐李萌成功。

下午的时候，宋亚妮给她打了电话，约好了在西城大街见。

一见面宋亚妮就扑了上去，差点把她按到在地，大嗓门立刻响起：“回来怎么不找我？没良心的东西！”

她笑吟吟地打量宋亚妮，还是风风火火的样子，打扮更夸张了，化了最流行的烟熏妆，头发是乱蓬蓬地爆炸式，大冬天居然还穿了丝袜短裙。

班小花忍不住打击她：“你怎么穿得像个不良职业者？”

宋亚妮立刻回击：“你怎么穿得像个初中生？哎我跟你说，现在火车上拐卖妇女的就愿意找你这样的，一看就是城乡结合部没见过市面的。你不是去首都熏陶了一圈回来么，怎么还这副土样子？还装纯情呢？这年头不流行纯情了。”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沿着西城大街步行，快过年了，两侧的商店纷纷打出折扣，宋亚妮撺掇她：“妞，咱也稍微打扮打扮呗，回去让你家呆头鹅看看你有多美！”

班小花这半年下来，手头也攒了几个钱，听她这么说，就笑着跟她进了一家店铺。

宋亚妮一看班小花手里拿的羊毛衫，立刻尖叫起来：“你看得这是什么呀！老气横秋的。”

班小花放在身上比了比：“我觉得样子还好啊。”

导购小姐立刻热情招呼：“这款真的不错，纯羊毛的，冬天穿保暖，样子又大方，现在有活动正好五折。”

手感的确不错，光是摸着就觉得温暖，班小花微笑了：“就这件吧，有没有保暖内衣。”

导购小姐笑得更迷人：“这边请。”

宋亚妮直视她：“你该不会是在北京待疯了吧！怎么想的？”

班小花笑得甜蜜：“给我妈买的。”

班小花给父母一人买了一件羊毛衫，一套保暖内衣。出了门，看见那间历史悠久的华竹西餐厅门口排起了长队买红肠，窗口挂着的红肠泛着油光，格外讨人喜欢，又排队买了几斤红肠。这一学期的赚得钱就花的差不多了，可是从心里往外透着暖意。

为她爱着的人买东西真是件幸福的事。

她又想起焦阳，决心趁着寒假给他织一条暖和的深蓝色围巾，让他带着像《冬季恋歌》里的裴勇俊一样好看。

宋亚妮接着滔滔不绝：“你呀，居然不声不语地攒了这么多钱，我就惨了，每次刚月初就把钱花干净了，气得我爸都不肯给我了……”

她们找了家麦当劳，要了两杯咖啡，坐下接着聊。

那么多聊不完的话，学校，室友，各项活动，男孩子……

提到男孩子，宋亚妮突然顿了一下，脸上难得出现了些复杂神色：“你听说了么？林超群打坏了人，出了事，进去了。一判就是十年。”

这个名字突然出现，班小花也有些感慨：“你还恨他么？”

咖啡的氤氲香气中，宋亚妮轻笑了一下：“原来挺恨的，后来听说了这个事也就不恨了。老天自然会收拾他，只恨我原来少不更事，实在太糊涂了。”

班小花转换了个话题：“大学里有没有男孩子追？”

宋亚妮笑：“说实话追的人不少，只是都是些小混混，没什么正经人，吃了一次亏还不够，还有打算有第二次？”

班小花也笑了：“你看你这身打扮，哪个好人敢追你啊，吓都吓死了。穿成这个样子当然是吸引混混的特质。”

宋亚妮的笑容收了些：“听说秦带回个女孩子是么？”

班小花合糊地答：“是吧，我没见着。”

宋亚妮叮嘱她：“去他家帮我看看什么样的货色，哪里就比我强了。”

“你还记着他？”

宋亚妮苦笑了一下：“也算不上记着，不过是一种习惯，猛然一听心里就一痛，毕竟也这么多年了……”

班小花抚慰似的握了握她手，宋亚妮虽然笑得比谁都夸张，说话声比谁都大，在感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临分手的时候，宋亚妮说：“大家都回来了，班长唐宋说后天聚一下，你看看有时间没？”

“好啊。”班小花点头。

晚上沈笑笑给班小花打了个电话：“后天的同学聚会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去啊，怎么不去？”

“好，那后天见吧。”

事情在第二天突然急转直下了，王梓给班小花打来电话：“小花我回来了。”

“你啊，上次才几天啊居然又回来了。”

王梓在电话那头沙沙地笑：“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拉到吧，谁知道你想谁。对了明天同学聚会你必须来以证明你想我了。”

“没问题，还有谁？”

“你就给一句痛快话，来不来吧。”

“来。”



第九十五章 聚会


打完电话，班小花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般偷笑不已。生活本来就是奇妙的，谁知道下一秒种会发生些什么？

下午的时候，估计秦英杰实在嫌这闺女穿得太丢脸了，硬拉着她出去买衣服。

其实班小花并没穷困到连买一件不服的钱都没有的地步，只是她生性不好打扮。就像有人生来不爱吃肉一个道理。

秦英杰皱着眉头：“有空带你去看看你奶奶，七十多岁的人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比你穿得还讲究些！”

班小花笑嘻嘻：“那当然了，岁月是最好的化妆品，可以磨练得人气质非凡，像你现在就比二十多的小男孩帅多了。”

秦英杰手里拿着件红色呢子小大衣：“试试这件。”

店员立刻说：“先生眼光真好，这件衣服是新款，一共只进了三件，这位小姐的尺码仅此一件。”

秦英杰果然好眼光，班小花穿上，往镜子前一站，立刻满室亮堂堂，引得几位店员小姐齐齐夸赞。

班小花脱下大衣翻看价签，吓了一跳，价钱也够漂亮。

“这个不实用，香城冷，北京也冷，都穿不上。再说也太奢侈了……”

秦英杰看着班小花像拿了烫手山芋似的把大衣放下，微笑着问：“有没有围巾帽子？”

店员又捧来相配的围巾帽子，这次班小花坚持不肯试，秦英杰开口：“要那条格子的，低调大方，帽子要那顶纯白的。”

他低头轻声在她耳畔说：“你要是在这里坚持不要会很难看。”然后带着一丝狡诈的微笑，刷卡付账，表情像是买了斤白菜。

他看得出班小花心里别扭，眨眨眼：“就当爸爸送女儿的新年礼物！”他嘴角漾着笑意：“我从来没为你花过什么钱，你就受着吧。要是哪天我死了，宣布遗嘱时你不会当场宣布捐给某某慈善基金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再固执就没意思了，班小花接受了秦英杰的好意，只是说：“下次不和你逛街了，消费水平不在一个层面上。”

秦英杰也轻笑：“放心吧，我也肉痛，准保没有下次了！”

第二天同学会，班小花还是把那件红大衣放了起来，天太冷了，她可不愿意“美丽冻人”。围巾帽子还是带上了，不仅漂亮而且温暖。

大家约在一间KTV聚会，此时香城的KTV已遍地开花，像她们选的这一间就很大。不仅提供唱歌服务，而且还提供自助餐，表演等项目。班小花到得早，只来了沈笑笑，宋亚妮等几个同学，大家一见面，熟的不熟的统统热情拥抱，亲切无比。

沈笑笑今天穿了件双排扣毛绒粉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都甜美温柔，班小花眼前一亮，立刻赞美：“笑笑今天真漂亮！”

宋亚妮眨着长长的睫毛：“我呢？”

“蚊子脚一边凉快去！”

宋亚妮张牙舞爪扑向班小花，班小花躲在沈笑笑身后，宋亚妮干脆去拉沈笑笑，用力一拽，沈笑笑一个不稳跌出包房，抬头正要帮着班小花一起教宋亚妮，突然就像个傻瓜那样站着不动了。

笑笑见了王梓。

还是那个人，只是整个气质都变了些，外形上更阳光了些，至少她记忆里他不会穿这样张扬的颜色，幽黑的眼里那种隐藏在没心没肺里的落寞却多了些。

沈笑笑突然浑身发抖，用尽全身力气才站住。

“笑笑，好久不见了。”王梓双手插在口袋里，才能忍住不叫自己双手发抖。

“挺好的。”这三个字怎么突然这么干涩？

走廊里灯光幽暗，各个包房隐约传来的歌声嘈杂地混在一起。时不时有短裙长靴眼皮亮闪闪的女孩进进出出，拿着贴着大头贴的手机在走廊里讲电话。

旁边一个包房的门开了，一个嘴里骂骂咧咧的男孩走出来，却忘了关门。里面的歌声铺天盖地地响起，却是朴树的《生如夏花》：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惊鸿一般短暂

像夏花一样绚烂

……

宋亚妮匆匆跑出来，看见王梓就大咧咧地拍了他一记：“外国月亮圆不圆？好久没见了啊！”

王梓紧紧盯住沈笑笑，沈笑笑的眼神到处逃窜，虚弱地几乎站不住。

“哪能呢，有家的地方一定圆。”

隔壁的歌声还在继续，男孩子的嗓音并不好，唱得声嘶力竭。

不虚此行呀

不虚此行呀

惊鸿一般短暂

开放在你的眼前

王梓干脆笑了：“这哥们唱得不好，我来一首。”说着就往屋里迈。

沈笑笑正站在门口，眼看着他快进来，慌张地微侧了侧身。王梓就贴着她过去，两人相距不过几厘米，他身上太阳晒过的暖暖味道，她身上清凉的薄荷味道，近得让她的脸微微泛红。

就这样擦肩而过。

沈笑笑隔了一会，才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往包房里进。呆呆地坐在离他很远的位子，一眼也不敢去看他，只是那刚才那目光碰触的一瞬间，她就把他现在的样子深深记在心里了。

像是小朋友画的沙画，有了轮廓，她一点点去填充里面的颜色。他微长的头发，他直挺的鼻，他明亮却带着寂寞的眼……

王梓已经开始唱，唱得比刚才那个男生还要难听，没有一句在调上。

一群女生已经开始红着脸笑着堵耳朵。

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 

宋亚妮调皮地笑：“你是为了谁不虚此行，又是要谁来爱你不顾一

王梓不理，接着唱得鬼哭狼嚎，唱到尾声时声音突然轻了：“这是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转过头来，眼睛闪闪发亮。

圣诞节的时候，王梓给她寄过明信片的，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她的地址。

明信片上宁静的小村庄大雪纷飞，小天使样的孩子划着雪橇，山谷里仿佛都传来了小孩子的叫声，雪橇铃铛声，仿佛还有雪中妖精银铃般的笑声。

旁边是他那歪歪扭扭孩子般稚嫩却不难看的字迹：笑笑，你快乐么？如果不快乐，看到这张明信片，请对自己微微笑。

她果然微微笑了，嘴里念的是那个名字——王梓。

王梓，这两个字好像是拥有种种让人微笑的力量。

他喜欢趴在桌子上睡觉，睡到深处嘴角边还有亮晶晶的口水，单纯的像个婴儿。她回头假装借一百零一次的作业，然后转过身偷笑，一面在草稿纸上画出他睡着的样子。

他像小鸟一样总是处于饥饿状态，不挑食，什么都是好吃的。煮熟的白鸡蛋，刚刚泡好的方便面，女生爱吃的话梅薯片……来者不拒，通通爱吃。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咬着嘴微微笑，然后偷偷往他桌堂里塞进一根火腿肠，等着下一节课从后面传来的那声惊喜的叫声。

他叫王梓，王子的王，桑梓的梓，她一早查过宇典，梓的意恩是乔木，是故里。是个很美很美的名字，张开嘴，舌尖微抬——王，舌尖慢慢上翘——梓。

然后是种种微笑，甜蜜的带着羞涩的笑，带着遗憾失落的笑，种种属于名字叫笑笑的女孩。

王梓来了兴头，变成了麦霸，一首首地唱下去，直唱到全体堵住耳朵，要将他驱逐出境，才觉得口干舌燥，结果旁边递过来的一瓶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门又开了，林潇潇进来了，巧的很，穿得正是昨天秦英杰给班小花买的那件红大衣。

班小花很疑感，她真的不冷？马上醒悟林潇潇应该是坐家里的车子来的，不像她挤着到处漏风的公共汽车过来。还好她没穿，要不撞衫了怕是公主再不也会穿这件不菲的大衣了。

人全到齐了，戏可以鸣锣开场了。

林潇潇坐的离王梓远远地，直直挺着腰板，卓尔不群地像个公主。

就算失败也要做个漂漂亮亮的失败者。

三个人都没有再唱歌，沈笑笑微低着头，王梓似有似无的眼光不断飘过来，林潇潇挺着天鹅般高傲的颈子，目不斜视，却时刻注意王梓的动静。

一首接一首地唱，每个人好像都是听众，又好像身在其中。

鬼哭狼嚎了几个小时以后，大家终于撑不住了，纷纷下去拿自助餐。沈笑笑恍惚地跟着班小花下去，王梓见状立刻跟了下去，林潇潇一动不动，像是大理石像般美丽冰凉。

沈笑笑夹了那么多东西，什么都往里面夹，像是要填补心里的洞。班小花笑着吓唬她：“吃不掉要罚款的。”

王梓的声音在旁边飘过来：“她吃不掉我帮她吃掉，我可是著名的大胃科波菲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为什么又来撩拨她，笑笑有点怨了，当初花了多大力气才渐渐淡忘？她去机场追一班早就飞走的飞机，她颠簸了38个小时去他楼下等……

沈笑笑终于恼了，嘴巴抿得又直又薄，脸上带着些微薄的怒意。

大家接着又唱又哭又笑，唱到喉咙沙哑，未曾喝酒脸上却带着微醺的醉意。

唐宋组织每个人去前面说一句话，轮到沈笑笑她说：“高中阶段是我人生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是回忆毕竟是回忆，我更满足于现在充实的生活。希塑各位都位找到自己幸福。”在众人面首讲了这么多话，脸上带点局促的样子，下场时的姿态也不甚漂亮，一看就是事先在心中练习过好几次才敢走上来。

林潇潇则大方多了，态度自然优雅，像是有感而发而随口说出的几句话，似乎完美无缺却马上就叫人忘掉，只记得她华丽的姿态。

王梓则很干脆：“我就想说一句，有些人，有些事，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抬头看了沈笑笑一眼，她好像在人群中，那样不起眼，又好像在人群外，刻在他心上。

王梓这一眼，让沈笑笑坐不住了，室内的空气浑浊，各种悦耳的沙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有些头痛了：“小花我先走了。”

王梓一个箭步追了出去，林潇潇的脸突然白了，她脖子好像一下子僵硬了，慢慢转过来，对班小花说：“我终于知道她是谁了，却没想到是沈笑笑。”

王梓追出去，却没急于追上她。只是跟在她身后，就像分手时那次那样，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可怜巴巴地拉耸着耳朵跟在她身后。一路走过高楼大厦，走过路边小摊，走到公共汽车站，陪她挤上公共汽车，在人群中眼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小脑袋。

一切和那天一模一样，他跟在她后面，绕来绕去，走到那条叫桃花巷的老街。

不，一切又都不一样了，他一下子冲了过去，拉住她：“笑笑，我一直很想你。”

沈笑笑低着头：“太晚了，我们回不去了。”

王梓几乎凶狠地吼了一句：“怎么就回不去了？沈笑笑，你听着，从哪来就给我从哪回去！”



第九十六章 美好的寒假生活

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远处光影流动的夜市，长长的像缓慢流动的河，光影浮动中，沈笑笑的脸忽明忽暗，王梓看不清她的表情，突然想固执地看个清楚。

王梓往前走了一步，固执地擒住她的下巴，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反应。那张在梦里描画了千遍万遍的脸，美好的像向日葵上的露珠，就像那个叫小王子的故事，世界上有千朵万朵的玫瑰，只有这一朵是他全心全意地去爱的，所以如果失去她，就像是亿万颗星星同时熄灭。

他从她黑得透亮的眼珠里看见了自己，那光泽叫他喜悦，他的眼神热切起来，他的嘴角突然绽放出一丝笑意，像是寂静的水底里突然游过一尾色彩斑谰的鱼。

沈笑笑惊觉他眼中的热烈，不自觉地住后退了一步。

已经太晚了，王梓死死握住她的肩，带着不由分说的霸道，不顾她的挣扎，低下头吻了她。

真个世界突然倒转过来，天上那弯月明晃晃地映在脚底下，一盏盏路灯像是天上的明珠，人潮涌动的夜市变成了天上的街市，地上的积雪全部从天而降，劈头盖脸但撒在他们两个身上。

林潇潇一直腰板挺直地坐到聚会的最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她觉得好笑，明明她先到，明明沈笑笑才是那个横在他们中间的人，班小花的眼神像是在热烈盼望着王梓能够追回沈笑笑。多奇怪，爱的名义可以埋葬一切自私和伤害，不爱的那个自然变成了第三者，多好笑。

班小花回去以后一直在惦记出逃的两个人，像是私奔一般的小情侣，带着青春特有的兵荒马乱。她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两个人谁也没给她打来电话。

两个小白眼狼，她暗骂，也不知道这对冤家能否借着这次机会走到一起。她想她要是王梓就干脆大刀阔斧地先吻上去，不顾她的扭动和无谓地挣扎。不过这样虽然干脆利落却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要么两人终于打破一切隔膜，皆大欢喜，要么沈笑笑还是过不了自己那道关，逃得越来越远。

几次想打电话过去问问结果，还是忍住了，她期待，有一天王梓拖着一脸羞涩的沈笑笑给她看，一个像山大王，一个像压寨夫人。

王梓她们没来电估，宋岳倒是来电话了，还是一贯的大嗓门：“班小花你想我了没？我都想你了。你猜猜我现在在干什么？我在吃枣子啊。”

宋岳自问自答了半天，根本不需要班小花出声。吃枣子是311的一个寝室习惯。姜子婷是她们寝室最会养生的一个，她吃的东西一般住寝的女孩子都想不到去买。别人买膨化食品，她去市场买了白萝卜削皮吃，或是白豆腐蘸酱吃，木耳泡好了加点酷更是极品美味。姜子婷的皮肤像是录了壳的娇嫩嫩鸡蛋，白皙可爱地让人嫉妒，大家也跟着她学。

姜子婷说大枣简直是天生为女孩子准备的，是天然的维生素丸，每天一定要吃六枚，气色会越来越好的。这让班小花想起那个朝三暮四的成语，说不如吃七个，早上吃三个晚上吃四个。

宋岳接着说：“哎呀，我光顾着跟你说了，都忘了自己到底吃到第五颗还是第六颗了。只好从第一颗再吃一遍了……”

班小花笑了，心情大好，宋岳总有那种让人大笑的本事。

接下来宋岳的话锋一转，开始说起那个令人讨厌的谭木匠了。

“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好了一起吃饭，再问他又说没空。我快走的时候又突然找我说要一起吃饭，我一早换了衣服等着，到了点却迟迟不来接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直到我开始不耐烦，咬牙切齿地咒骂他，他又出现了，就在咱们寝室楼下等。我一下楼，他笑得那么好看，递过来一付免毛手套，说是那天一看见它就想起我了，他这么一说，我的心立刻就化了……”

班小花听得分明，前因后果一回想，立刻通透了。她从前看过一篇文章，大意说有一种男人就像是蝴蝶，风度翩翩，在花丛中盘旋徘徊，若即若离，不与哪朵花亲密，只是收集她们的美丽。她前世也碰到过这样的男人，在你淡忘他时，他就打一个撩拨的电话，当你心思活络了点，他又离得远远地。对待这样的男人不动心最好，一旦动心便是一场长期的战役，不是将他彻底征服，便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她不认为宋岳有这种手段。

“谭穆这种人从小就被女生惯坏了，所有人必须以仰视的姿恋看他。大把女生每日给他送早餐至楼下，上课时自有女生为他占好座位，你确定你是最特别的那个？”

宋岳一听这话沮丧了些：“唉，这几天没干什么正事，就研究他这个外星物种来着，以后不理他了。姜子婷她们两个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宋岳的话题又转了过来：“我前几天忍不住给他发了个短信，到现在都没回。”

班小花明白，这妞陷进去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放下电话，她又给沈玖和姜子婷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欢快叫声让她情不自禁地微笑。沈玖一切都好，说着点点滴滴和邱磊的进展。姜子婷则陪着男友一起复习，大家都在编织着自己的幸福。

玩了几天，班小花就开始帮父母干活了。小花爸吹胡子瞪眼睛叫她别添乱，她明白他是在心疼她吃不了这个苦头，撒娇耍痴不肯走。

寒假里学生数目大大减少，小花家的生意也受了影响，还有十几个包月的，每日再加十几份订餐的，生意清淡的很。这个时候其他的校园外卖已经关了，小花妈也萌生退意。

小花爸不同意：“钱都收了，人家学生信任咱们，把一个月的伙食费就交到咱们手上，咱们一走，人家上哪吃饭去？”

“我又没说不给他们退钱，吃了多少算算给他们退了呗，再说咱们走了他们就不会找别的地方吃饭，就非得饿死了？咱们现在天天在这儿靠着也不狰钱，干脆回去休息休息算了。也快过年了，家里总得收拾收拾吧！”

小花爸瞪了眼晴：“这是信誉问题，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就剩一个学生，我也给送！大年三十我还来给回不去的送饺子！”

小花赶紧说：“妈，爸说得对，学校附近快餐店多，可谁也赶不上咱家生意红火，还不是因为饭菜味道好，干净卫生，做事诚信？有些事别看一时，长远看着都是好事呢！”

白天活少，她就边干边陪着小花妈聊天，听她的满腹心事。

“小花我告诉你，妈这辈子算是看透了，男人其实就分两种，一种是对妈好对媳妇儿不好的，一种是对媳妇儿好对妈不好的。”

班小花眨眨眼：“那我爸是哪种？”

“你爸当然是第一种，你看看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对我好过？什么事都他一个人拿主意，连问都不问我。”

班小花放下豆角，亲热地搂着她胳膊：“这样的男人才可靠，对妈不好还能对别人好？我就觉得我爸特有责任心，对你对我对家都是。”

小花妈笑了：“那倒是，别人家女的什么都得干，家里家外地忙活，你爸总怕我累着，重活这些年就没让我干过。他看着心粗，其实精细着呢。”

水盆里映出焦阳的样子，班小花想那他是哪种男人呢？一定是对老婆又好对妈妈又好的。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在计算着和焦阳分别了几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每天一有空两个人就打电话，发短信。她喜欢玩些幼稚的小游戏，焦阳也兴致勃勃地陪她玩。

其中一个叫做初恋五十次，灵感来源于那部巴里摩尔演的轻松爱情片。女人的大脑受到损伤，只能记得一天内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就会全部忘个干净。男人每天变着法子再让女孩爱上他，一次次初恋的感觉，种种妙话层出不穷。

班小花觉得其实她和焦阳的恋爱也像是那部电影，再来一次，高中时的他们再相遇，展开一段年少时彩虹糖一般的恋爱……

班小花有时候装作陌生人给焦阳发短信，焦阳也很配合地一本正经地回。

“同学你好，能认识一下么？”

“不能。”拽拽的两个字。

“我是你未来子孙送来的机器猫，你想不想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不想。”

“我可以预知未来哦，真的不想知道？”

“你是机器猫么？过来让我看看你有耳朵没？”

每次班小花均已失败告终，让她有点好奇了，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焦阳这人根本是不解风情的！

另一个游戏是辩论，没想到这个游戏害人不浅。焦阳原来是那么好辩，又是那么认真，经常把她逼到死胡同，气得跳脚。逻辑又清晰得可怕，每次她败下阵来，又非要给她讲她哪个环节出现了逻辑错误。辩论几次下来，最终发观这个游戏就是给她自己找虐的，于是班小花果断地取消了这个游戏。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可以用来欺负焦阳的游戏。她问他：“你说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他为什么雄姿英发呢？”

焦阳：这个，恩，说不清，高兴吧。

班小花可以想象他在那头的窘态，更是想法子捉弄他：那你说说，李清照为什么要轻解罗裳然后独上兰舟呢？她是不是会情郎去了？

焦阳：你想得还真多。

班小花正在想下一句，焦阳突然发了一条：银人看则处处银。

班小花囧了。



第九十七章 来吃晚饭吧 

在小花爸的坚持下，外卖小店果然坚持到了最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岁末。大街小巷放着恭喜发财这样喜庆的歌曲，超市人满为患，好像东西都不要钱一样，每辆购物车空着进，满载而归。

小花陪妈妈去批发市场，小花妈连连感叹：便宜吃穷人啊！批发市场东西是便宜，不过都要求一次性多买几件，买完东西算一算其实也花了不少。

趁着小花妈挑东西的时候，小花在旁边看见有卖成打的白色棉质T恤，算一算一件差不多五块钱，她想起从前画的情侣T恤，趁着现在过年有时间还可以没事画着玩玩，于是干脆买了下来。

其实制作手绘T恤并不太难，关键是要有时间和耐心，用画板把T恤紧紧固定好防止作画的时候产生褶皱，先用铅笔绘制图案，把丙烯颜料加水稀释，用勾线笔细细描绘即可。上次的沙画台就是绘制的极佳工具。最后用熨斗熨一下防止颜色脱落即可。

班小花已经想好了，要送给寝室三女，再加上笑笑，宋亚妮一人一对T恤，等有一天她们找到了心Mr.Right，就可以送给自己心爱的人了。

其实情侣衫这个东西真的不能乱买，孟小舟有个同学谈了一次又一次恋爱，每次恋爱都喜欢搞得轰轰烈烈，买情侣装，拍情侣写真，结果最后均以分手告终。每次出门前打开衣柜，这件是同a君一起买的情侣装，那件是B君专属……统统穿不得，写真更是删也不是留也不是。

春节已经进入倒计时，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滚圆的瓜子花生。东北人没有不喜欢瞌瓜子的，尤其是在农村，瓜子是各家女人联系感情的必备物品，到了别人家里，脱鞋往烧得滚烫的炕上一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边磕着瓜子，边东家长西家短。有了瓜子的陪伴，坐着就可以一下午不动地方。

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可是怎么干都带着喜庆劲。娘俩一起拆被，把全家的被子都浆洗干净，扫帚上绑了抹布扫房，个个角落都弄得干干净净。小花跟着她妈学着一针针地缝被子。小花家虽然买了新房子，可家具却舍不得换，被子褥子更是不舍得扔，有些被子比小花岁数还大，盖在身上沉得不得了，可在小花妈看来，一针一线都是好的，扔掉简直罪大恶极。缝完了发现针线盒找不到了，最后班小花发现她居然把针线盒缝到被子里了！

二十八那天，班小花穿着小花妈亲手做的花棉裤在家里干活。

小花妈看着自己的闺女心里乐开了花，这孩子现在真不错，上了大学再没跟家里伸手要过钱，前两天还给他们买了新衣裳，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从前她拿这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嫌饭做得不好吃，随手就扣在桌子上，转身跑出去买东西吃。从前她从来不敢给小花买衣服，因为她买的衣服从来不入小花的眼。现在虽然听话多了，她做这棉裤时还有点忐忑，小花能不能穿啊？现在大学生穿这个会让人笑话吧？谁知道小花二话不说，上了身就没一直穿着。这孩子真让人省心啊！

秦英杰的电话进来了：“我在楼下，给你家送点东西，你下来接一下。”

班小花匆匆穿了外套，下楼一看，秦英杰带了带鱼，牛肉，大马哈鱼等过年食品。

秦英杰看她一个人也拿不动，干脆一趟趟帮她搬了上来。小花妈局促了，双手不停搓，额头也冒了汗，这秦英杰也不说提前打个招呼，这可多尴尬？本来想年前去烫个头的，谁知一忙起来就忘了，连新衣服也没说换一换……

秦英杰倒没理会小花妈的心理活动，本来只想送到楼下，谁知小花爸不在家，他送上来正好看看小花家的情况。

房子倒是不错，只不过装修一看就是低档材质，找的工人也不太负责，装修得马马虎虎，不管怎么说小花到底有一个好点的生活环境了。

“他爸在外头带回来的茶，据说挺好的，你尝尝。”

秦英杰笑着接过来，小花妈拿玻璃杯盛茶，有些烫手，他也不以为意，只是闲语了几句家常。

小花妈到也放松了一些，想了想欠他家的钱也还了，自己又养育了小花这么多年，何必低三下四的？想到此处又挺了挺胸，说话也大声了点。

“快过年了，许静和浩然也想见见小花，我今天想带她过去吃顿饭，您看怎么样？”

“行，行，没问题，就怕她给你添麻烦。”小花妈话一出口，立刻后悔自己口气怎么这么软？也许是欠了他家太多，她在秦英杰面前就是硬气不起来。

“怎么会添麻烦呢？小花现在这么乖，我羡慕都来不及。”

事情说定，秦英杰却一动不动，上下打量班小花。

班小花摸摸脸：“干什么？”

“你不换换衣服？就穿这个？”

其实班小花觉得羽绒服没脏没坏的还挺好.不过一听秦英杰语气具的讽刺语气，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换了那件红大衣。

秦英杰满意地笑了，带着班小花往外走，一边教育她：“你不要总是硬邦邦她，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下这些细节问题的。年轻的确有优势，穿件20块的大方好看，可上了岁数就得以气质取胜了，一定要懂得如何打扮自己。”

班小花跟着点头答应，心里却想那也得有钱才行啊。虽然现在可以自给自足了，但是她并不想把钱花到这个地方。一想到要看见许静了，她内心有点迟疑。

秦英杰像是看出了她的念头：“放心，许静主动提出叫你过来吃饭的，她现在善解人意多了。浩然的小女朋友也在，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班小花有点诧异，这都快过年了，还不走，哪有第一次登门就在男朋友家里过年的，似乎不太正常啊，女孩家里难道也同意？再说两个人才大一现在说什么是不是都早了点？

到了江北秦家门外，老远就看着秦浩然和一个女孩站在院子里等着。下了车，女孩立刻朝小花笑：“小花么？总听浩然提起你，今天总算见着了。”

秦浩然有些尴尬：“我什么时候提她了？她不过是我爸爸同事的女儿，跟我走得比较近而已。”

意思是他从来没和女孩讲过小花和他的关系。

班小花也夸了女孩子几句，笑吟玲地打量她，个子不高，皮肤白暂，穿着打扮一看便是在优越环境中长大，脸上却没有这种女孩子惯有的一团娇气，看着便知是那种天生热情活泼，没有心机的女孩子，秦浩然的眼光不差啊。

秦浩然还是有些不自在：“班小花，这是于聘婷，我们一个系的。”

进了门，许静也迎了上来，脸上竟带着几分热情：“小花来了？放假了没事就多来玩啊，我和你秦叔叔都很想你呢。”

班小花心里诧异，脸上却只是微笑，看来秦英杰和许静的关系真正改善了，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这样也好，她就不担心一会儿汤里多只老鼠了。其实想想看。女人的要求还真筒单，丈夫对自己好点，儿子把女朋友带回家给自己看看，整日脸上就有微笑了。

饭菜是许静亲自下厨做的，口味清淡可口，于聘婷不住地讲笑话逗得许静连连发笑，饭桌上气氛大好，和上次冰冷冷的气氛完全不同。

班小花看得出，于聘婷机敏可爱，哄得一家大小开心不已。这样挺好的，房子变成了家。她从来没见过许静笑得这么开心，往日眉间的那一丝抑郁舒展得无影无踪。

许静放下筷子，口中喃喃：“像，真像。”

秦英杰变了脸色，轻咳一声，许静又恢复了温柔的笑意，看着于聘婷的眼光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

于聘婷根本没注意到许静刚才的无心之语，越发笑得天真无邪。

正在一家人谈笑风声之际，于聘婷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就调成了静音。

秦浩然看了一眼，诧异道：“阿姨来的，怎么不接？”

于聘婷脸上带了点苦涩：“她一定是催我回去的，我不想回去。她去年年底生小孩，我自己在家吃的年夜饭……”

当着班小花和秦家的面，她就这么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许静连忙说：“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就在阿姨家带着，想呆多久就多久。现在都一家一个孩子，浩然领你回来，以后我家就当多了一个女儿。”

秦英杰微皱眉头，许静这说的是什么话！看来她的心结还是没有解开。他转过头，对着许静微笑：“大家当然都喜欢聘婷留在这，可还得看聘婷自己的意思，那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聘婷要是不在家过年想必也会很伤心的。”他又转过头微笑：“聘婷，这些事自己拿主意，我们尊重你的想法。”

聘婷点点头，脸色黯淡了几分，话也少了些。

秦浩然的生活本来已经有点复杂，看来于聘婷的生活也不简单，也许正是这样两个人才被对方吸引吧。

吃过饭，秦英杰开车送班小花回去，到了楼下，班小花拿了条围巾出来，脸上微带红晕：“也不知道过年给你买什么才好，你好像什么都不缺。”她给焦阳和秦浩然各织了一条，这是第一条，针脚疏密不均，中间还跳了几针，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秦英杰的声音像是要滴出水来：“我很喜欢，以后冬天我都带着。”

父女的爱果然是最扑实的，既是狡猾如秦英杰。子女稍微回报一点，心中立刻欣慰无限，幸福点极低。看到秦英杰这个样子，她有点后悔了，早该多花点心思，也让他高兴高兴。从感情上讲，她对他和对小花爸妈的态度上的确偏心得厉害。

秦英杰微笑着看她蹬蹬上楼去，嘴角边涌起一丝笑意，等楼里的声控灯熄灭，他转身，在黑暗中笑意渐敛，唇抿成一道刚毅的线，看着颇有些冷酷的味道，然后驱车回家。



第九十八章 悲情年夜饭（上） 

到了二十九那天，大姨打来了电话——确切地说应该是晃了小花家的电话，语气是命令式的：“听说你家搬新楼了？老孙今年也不在家，明天就去你家过年了。多准备点猪血猪肚猪大肠，大过年的可别亏待我家宝儿。”

小花妈因为孙勇在班家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大忙，满口答应，并且叮嘱她千万别忘了带着妈一起过来。

放下电话立刻拉着班小花上街，又置办了许多东西。

快过年了什么都贵，小辣椒居然要八块钱一斤，平时小花妈连个苹果都不舍得买，这次狠狠心买了五斤辣椒，侧过头来对小花解释：“你大姨就爱吃辣。”

回去就开始忙了，高压锅闷了一锅的精排，开锅时轻轻一咬，骨头都化在嘴里。整只的肘子煮熟，吃的时候切片撒上青酱再蒸一次，这次味道都进到了肉里，吃上一口香得差点连舌头都咬了下去。

酸菜血肠猪肉一起炖，一揭开锅香气扑鼻。鲫鱼炖出奶汤来才好吃。大马哈鱼则炸至金黄，各式各样的肉类预先做好，拿大大小小的盘子盛了，接下来又开始做面食。

小花妈做的面食绝对一绝，大馒头蒸出来蓬松香软，香气扑鼻，有了馒头谁都不肯再吃米饭了。此外小花妈还蒸了不少包子，糖三角。肉包子轻轻一咬，鲜美的酱汁就烫了舌头，可即便这样，还是想让人不管不顾接着咬下去。糖三角则色泽全黄，香甜绵酥，又好看又好吃。

忙了整整一天，年终于到了！

大清早，小花家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响，小花妈一开门，大姨人未进，大嗓门先在走廊里回响起来：“你们现在是发达了，都在城里住新房了，看看这装修，真气派！”一边说一边直接进了小花家，完个不顾门口的鞋架，小花家的擦得亮晶晶的地板立刻多了一排肥厚的脚印。

孙勇带着他那头乱蓬蓬的头发进来，眼镜照例卡在鼻粱处，就像漫画里出现的人物。

后面的是姥姥，老人家一看见小花就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搂在怀里：“我看看小花，我的大外孙女，京城念大学的高材生！”

大姨一听这话立刻又变了颜色：“外孙女是人外孙子就不是人了？我家孙勇也念大学呢。华大是大学，香大就不是？”

姥姥也不生气，一把搂过两个孩子：“两个都是宝，都是我的心头肉！”

孙勇是大小伙子了，有点不习惯这种表达方式，班小花受用的很，心里柔软得像飞舞的蒲公英。

小花妈又开始准备晚上那顿丰盛的大餐，大姨则一进来就往沙发上一靠，干翠把两只脚搭在玻璃茶几上，开始絮叨：“这才算没白活一回呢，你是享福了，也不记得拉帮拉帮你姐。可怜我还在农村受苦……”

大姨家虽然在县城，但是家里两份买卖，收入一点也不少，她说成这样无非是心里不平衡，念叨几句。班小花不太明白，这样做除了损害节日气氛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么？她有点担心那只茶几，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强忍着。

小花要去帮小花妈的忙，姥姥不干了：“过节哪有让孩子干活的？姥姥多长时间没看见宝贝大外孙女了，陪姥姥聊天，你们两口子干活！”

小花爸妈笑呵呵地应了，去厨房忙活去了，小花就陪着姥姥说说笑笑。

好几天的劳动成果终于在晚上被端上桌子，整整一桌子的菜，样样让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尺。中国人过节讲得就是个吃字，忙碌几天烹炸，就为了这顿年夜大餐。大家围坐在桌前，除了大姨，其他人的脸上都是一团喜气。

八点整，开启电视，调到中央台，收看春节联欢晚会。

春晚是年年骂，年年看，管他质量如何，大家就为了全家人团坐在一起看电视的那股喜庆劲儿。更不用提小花姥姥可是本山大叔的忠实粉丝，就盼着本山大叔的小品呢。

谁知刚看了一会，大姨立刻抢过遥控器：“歌舞没意思，我昨天看的连续剧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看那个！”说完就转台到一部台湾民国苦情剧，一面往嘴里塞了整整一只没剥皮的大虾。

“哎哟，哎哟，扎死我了！”大姨把大虾整个吐了出来，桌子上多了一只周围黏糊糊还沾着没嚼碎的馒头末的大虾……

小花妈从来不舍得买大虾吃，有一次听人说大虾补脑特意给小花买了一斤，骗她说自己不爱吃，结果小花后来却看见她捡着自己扔掉的虾头虾皮吃得津津有味……自此往后，不管小花妈说什么自己吃过了，自己不爱吃的话，只要小花妈不动筷，她就坚决一口不吃。大姨现在就这样吐在了桌子上……

大姨搬了个凳子把脚放在上面，一面摇晃着脚丫子一面指派任务：“班小花，给大姨剥几个虾吃。”

班小花果然剥了几只，先给姥姥，再给爸妈，最后还不忘给孙勇一只，硬是没理她这个茬。

大姨脸上挂不住了，一摔筷子，尖叫一声：“这饭没法吃了，你看看你姑娘什么样儿？就这么不懂规矩，还上北京学习，就是上月球学习也白扯！”

小花爸沉下脸：“小花，快给大姨剥虾。”

这是小花爸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同班小花讲话，她心里立刻涌上一阵委屈，摆明着欺负他们家人，就这么忍气吞声？

小花妈赶紧打圆场：“姐，我给你剥，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班小花郁闷极了，拼命地塞了几口馒头。

大姨觉得面子稍稍挽回一点，又沉浸在她的狗血剧里了。姥姥有点急了：“到没到赵本山小品呢？你拨过我给我看看。”

大姨满嘴是肉，嘴角的油住下淌，含混不清地说着：“远着呢，到放鞭炮时候才有呢。”

话音未落，窗外正好放了一只鞭炮，姥姥急了，颤微微地伸手去够遥控器：“快拨过来给我看看。”

大姨干脆啪地一下关上了电视，声音越来越大：“你个老太太急什么急，到了自然拨给你，再说了你能看懂啊，没文化，瞎跟着看什么啊！”

大姨说她她可以忍，可一说到姥姥，班小花再忍不了了，她腾地站起来，直视大姨：“把台转过来，我姥姥要看春晚！”

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眼里射出来的坚定却叫大姨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把遥控器递过去，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立刻跳起来怪叫：“你们家孩乎都敢跟我这么吵吵！我告诉你们，本来想好说好商量的，现在看着没必要了。我为什么来，孙勇的饺子摊就这么白白给你们了？供着你们全家吃香的喝辣的，住大房子，我们全家都喝西北风呢！我告诉你，没那么便宜，十万块钱拿来，这事就算了！”


 
第九十九章 悲情年夜饭（下）
　　电视里的台湾剧正在上演骨肉相残的老戏码，柔弱的豪门媳妇悲愤地大喊：“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都是一家人何至于如此！”
　　大姨手一指电视，抑扬顿挫地说：“你们这不是欺负小孩么？他不懂你们还不懂么？你们和这些煮豆的人有什么不同！”
　　班小花眼珠子要掉出来了，大姨的文学“造纸”实在不浅啊，还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
　　小花妈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好像晃一晃就会漾出来。
　　大姨看见小花妈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大过年的，撕破脸也不太好，语气放和缓了些，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也不想在大年夜提这个，但是你们做得也太过火了，这要是我不知道，你们还打算瞒我一辈子？”
　　说得好像戏里的台词，小花妈此刻心里真是晶晶亮，透心凉了。
　　沉默了许久的孙勇终于发话了：“妈，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再不回家了。我根本就没想要过什么钱，再说老姨从来没亏待过我，当初饺子摊的钱还是老姨给的。”
　　姥姥颤微微地站起来：“你妹妹这些年过得苦，你当姐的什么时候帮衬过她，现在日子好容易过好点，你又来搅事，你像个姐样儿么？你，你气死我了——”姥姥气得涨红了脸，往后一靠，躺在椅子上，气喘吁吁。
　　小花妈着急了，赶紧上前一步：“妈，妈你别生气，你歇会。”
　　大姨一看所有人都跟她作对，气得要命，干脆往地中央一躺，两条腿乱蹬：“老天单杀独根草，大水尽淹独木桥！你们就可着我一个人欺负吧，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没十万块我可不走哇——”
　　这是班小花平生第一次看见有人撒泼，果然非同凡响，气势磅礴。全家人此刻都奋起反抗，倒轮不到她这个小辈说话了。
　　孙勇直接往外走：“妈你这样我以后没法做人，像什么样！早知道你这么做就不和你说了，你不走，我走。今后就当我没你这个妈！你也当没我这个儿！”
　　大姨真急了，立刻爬了起来，肥厚的身体十分灵活：“勇，你别走啊，妈这不是为了你么！妈容易么，你一年学费多少钱你知道么，妈供你也不容易啊，今年生意不好，你明年学费还没着落呢，他们一群人一起欺负我一个哇！你怎么还能帮着他们？”大姨终于流了真泪，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死死拽着孙勇不放手。
　　大姨的嗓音越发高昂：“地，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你错勘贤愚枉为天！”
　　班小花彻底震惊了，大姨真是一奇女子，这么有文采的话她都说得出来！
　　小花爸终于开口了：“孙勇，你坐下，小花扶你大姨去洗把脸，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不容易，大过年的，谁也不许吵吵闹闹的。”小花爸的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安定的力量。
　　大家重新坐好，小花爸接着说：“大姐，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家做得不对，当时就应该跟你说清楚的。”
　　孙勇立刻说：“是我不让你们说的，我妈听见我在大学外头摆摊子还不得杀了我？”
　　小花爸摆摆手，示意他等会再说：“这事的确是我们不对，当时孙勇对我们家的帮助也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这样吧，家里要是实在困难，我们来付孙勇剩下三年的学费，大姐你看行么？”
　　孙勇的学费是一年八千，三年就是二万四，大姨刚才说是要十万块其实并也没打算真要这么多，小花爸开口说付学费，其实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期望，心里满意立刻满意了。她夹了一块排骨，整根放进口中，嚼了两下，吐出来一根骨头，口水丝拉得老长：“行，都是自家姐妹，我本来就不想提钱这么伤感情的事，算啦，算啦，我就当吃点亏，这么多年我早就吃亏吃惯了，谁让我是老大呢？”
　　这两万四对小花家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字，小花妈心疼，同时又感激丈夫的宽容，她也不想彻底撕破脸，和大姨家断了关系。
　　小花爸采取这种方式平息问题也不是怕了大姨撒泼，一是家里现在状况好多了，一年拿出八千块倒也不是太难，二是孙勇这孩子的确在最困难的时候帮了班家一把，就当自己养两个孩子，拿些学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年夜饭总算吃了下去，大姨高兴了，一个人像是演独角戏，兴高采烈地致祝酒辞，其他人没精打采地应和着。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焦阳打来了电话，班小花回到自己屋里接。
　　“小花，新年快乐！”
　　室外爆竹声声，满天的烟火映得班小花的脸忽明忽暗：“焦阳，我想你了。”
　　焦阳在那边沙沙地笑：“我也是，开学早点回来吧。”
　　“你给我发的短信，一条条我都留着呢，收信箱满了也舍不得删，拿腔拿调起来了，将来都是罪证。”
　　焦阳笑了：“你的短信才叫罪证，什么轻解罗裳，雄姿英发的。”
　　班小花也笑了：“那你就留着好好留着吧，再有半个月我就回去了。最近每天发短信发的大拇指都僵了，这两天少发点。对了回去有个礼物给你。”
　　“只要不是枣红色毛线帽我都喜欢。”
　　班小花想起第一次看见焦阳时的情景，带着那个枣红毛线帽一脸正气的小正太，心中就升起一朵绵软的云。
　　有那么多想说的话，王梓，笑笑，自己又想出了情侣衫的新样式，秦浩然的新女友……班小花看了看表，已经进来三分钟了，只好说：“我得回去了，帮我问叔叔阿姨新年好。”
　　挂断电话，小花又给秦英杰打了一个。秦英杰很高兴，说一家三口在吃饭呢。小花问怎么是三口，秦英杰说聘婷还是回去了。班小花觉得那女孩子那天的表情不像是愿意回去的，也没多问，问了许阿姨好就挂断了。
　　班小花刚出门，就听见大姨说：“你家那丫头肯定是恋爱了，我一看一个准，我早说了女大不中留，上什么大学，还去北京。离得那么远，以后出了事弄出个孩子你们都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一看班小花出来了，立即收声。
　　班小花坐回座位，大姨立刻问：“小花，谁给你打电话啊？”
　　班小花心里不高兴，干脆答：“谁你也不认识，姥姥吃饺子，刚煮出来的，热乎着呢。”
　　大姨撇撇嘴，一副“我就说吧”的样子。
　　初三送走了大姨这座瘟神，全家都像打了一场硬仗般精疲力竭。孙勇给小花全家发了短信：不用理会我妈，我是男子汉了，我的学费我自己挣，不用老姨老姨夫操心，给我我也不会要的。
　　一家人越发觉得这孩子懂事，和他妈不一样。
　　过了几天，小花妈召开了家庭会议：“跟妈说实话，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班小花也不隐瞒，坦白地说：“有，就是焦阳，你见过的。我们现在很好，不该做的事绝对不会做，你们就放心吧。”
　　没想到小花把她想问的直接说出口，小花妈倒没什么话好说了。小花爸叮嘱她：“大学了，爸也不想阻止你正常谈恋爱，不过千万别忘了学习。别的事都没学习重要，爸妈都没文化，一辈子卖力气，好不容易你考了好大学，可得好好珍惜，以后一路往上念，念到哪，爸供到哪。”
　　班小花心下感动：“爸你放心，我都明白。”
　　小花爸心下宽慰，这个女儿还是很让他信任放心的：“这一学期你也没跟家里要钱，爸知道你们学生挣钱不容易，谈恋爱了开销多了，以后每个月爸给你五百块钱，两人没事吃个饭看个电影的，咱女孩子也得大方点，男生又不欠你的，不能总叫男生总花钱。时间长了男生该瞧不起你了。”
　　班小花没想到老爸思想居然这么开明，还要专门给她拨个“恋爱经费”，光是这一点心胸，就不是每个家长都能做得到。小花爸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可是重情重义，对家庭责任感强烈，可比许多男人强多了。
　　“放心吧，我的钱够用了，真的不需要了，有时间放假我把他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小花爸满意了，从此再没问过一句。小花妈还是不死心，又开始用读报纸，讲故事等方法警示女儿，班小花一笑了之，小花妈愿意讲，她就专心听。
　　一天摘豆角的时候，小花妈终于按捺不住，问了焦阳家的状况：“那个男孩子家里做什么的？”
　　“好像做点小生意。”
　　“原来不是在香城么？怎么搬到上海了？”
　　“好像他爸爸在那边开了个小公司，就全家搬到上海了。”
　　小花妈把手里的豆角一放：“你也没个心眼，不打听打听他家到底干什么的，你这个傻姑娘哟！”
　　小花一笑，低头不语。她看中的是焦阳，他们家做什么的和她没关系。
　　小花妈见她不愿意说，就转了话题：“你爸今天去签合同去了，正月十五咱家的饺子馆就开张！”语气中颇带着些欣喜。
　　小花听了也很高兴：“那我还能当几天服务员。”
　　小花的愿望很美好，谁知这服务员根本不是好当的！

　　
第一百章 饺子馆小妹
　　过了十五，小花家的饺子馆终于开张了，其实还是原来饺子店的门脸，只不过换了个新牌匾。店不大，一共就六张桌，原来客流量就不错，那家人跟着儿子搬到海口了，急着出手，几万块钱兑给了小花爸。小花爸一个人切墩炒菜，小花妈负责面案，送外卖时雇的那个小王回家过年还没回来，班小花临时上阵光荣地充当了服务员一职。
　　班小花喜欢去没去过的地方，吃没吃过的东西，看没看过的风景。她心里倒是挺高兴尝试一下的，而且还可以帮帮家里的忙，谁知第一天就遇上了重重困难。
　　开业的第一天，小花谨记要热情招呼，不管客人点一盘饺子还是一桌子菜，一定要一视同仁，笑容甜美，招呼周道。
　　小花家一早准备了茶水，逢客上门先端茶水，再笑脸相迎：“您来点什么？”
　　上门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个中年男人，态度很随意：“你们特色菜是什么，来两个？”
　　班小花也不知道什么是特色菜，随便说了两个菜单上比较贵的：“虎皮肘子和得莫利炖鱼怎么样？”
　　客人一听立刻说：“大上午的我也不能吃两个肉啊，小姑娘做生意可不能这样。”
　　客人明显听出班小花的意思了，她脸上一红，立刻改口：“是我疏忽了，您看家常凉菜或者香菇油菜怎么样？”
　　客人点点头：“那就香菇油菜和虎皮肘子吧。”
　　“要不要饭？”
　　客人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你说谁要饭呢？小姑娘家家怎么这么说话？”
　　小花妈立刻出来了：“哎呦，真对不住，这是我们家新来的服务员，没干过这个，不太懂，您多包涵。小花快给客人盛饭去，要大碗的，多盛点，米饭今天不收钱了，不够再盛。”
　　“这还差不多。”
　　班小花暗自吐了吐舌头，打起万分精神，敢情行行难做，这服务员也不好干，说话办事均得小心。
　　厨房里小花爸手脚麻利地下锅，没多久香气四溢，班小花端着盘子出来放到客人的桌子上：“香菇油菜和虎皮肘子，请慢用。”
　　客人下筷的时候，小花的心轻轻提了起来，小花爸做菜虽然好吃，好吃是家常的好吃，毕竟没做过正规饭店。
　　没想到客人吃得津津有味，两大盘菜吃了个干净，小花的嘴角漾起笑意，转身进厨房，朝老爸竖起了大拇指。
　　收银完毕，客人出门，班小花好像听到了银子哗啦啦掉进钱袋的声音，一阵满足感涌上心头。
　　接下来客人越来越多，欣喜之余，也有点忙不过来了。刚开始手忙脚乱，客人极不耐烦，她记菜单慢，她就想法子把各种菜名都写成缩写，就是这样也闹了笑话。
　　客人：“来盘羊肉水饺。”
　　班小花大喊一声：“羊水一盘！”
　　小花妈应了一声：“好嘞。”立刻开始包饺子。
　　客人不高兴了，眉头拧在一起：“小姑娘你懂什么叫羊水么？你这么一说谁还吃得下去？”
　　班小花赶紧连声道歉。
　　另一桌的客人要看单子，班小花好不容易哄得这边脸色舒缓些，赶紧把单子给客人看。
　　客人一看立刻皱了眉头：“你们家也太黑了吧，白水还要钱，还六块钱？”
　　班小花心里腹诽：那香水也六块呢，岂不是便宜得很？你怎么不说？
　　赶紧解释：“这是白菜水饺，我们家茶水是免费的。”
　　到了下午，终于可以歇一会，班小花只觉得自己一上午都在不停转圈，耳边仿佛总有人叫她：“小妹添点水。”“小妹，加碗米饭。”
　　好不容易坐下歇了一会，又进来了一个人，班小花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老外，赶紧上前招呼。
　　“What can I do for you？”
　　老外用生硬的中文答：“菜单给我看看。”
　　看了半天，提了不少问题，“这个是什么？”“这个怎么做？”最后点了一盘白菜水饺。
　　饺子煮好了，老外别扭地拿着一双筷子，伸手去夹，小花家的饺子薄皮大馅，圆滚滚的，他一夹硬是夹不起来。
　　班小花递过去一只勺子，老外摆摆手：“你们中国人吃饺子用勺子不？”
　　原来还会反问句，还是个好学的老外，班小花也不打扰他，得了闲，拿了一本法语书出来看。
　　老外吃了两个饺子也拿出一本书来看，一看就是一下午。
　　班小花心里乐了，这又不是咖啡厅，环境也不好，哪有在这看书的，再说饺子凉了还怎么吃？
　　晚上的时候，人渐渐又多了，到了五六点钟，小花家的六张桌子已经不够用了，门口进了人看太多纷纷走了。
　　小花妈示意班小花跟那个老外说说，小花摆摆手，反而过去微笑问饺子凉了用不用免费帮他煎一下再吃。
　　老外一听挺感兴趣，想试试看。
　　班小花把剩下的饺子端回去，小花爸用油稍微煎了一下，饺子立刻变得金灿灿的，香酥可口。
　　老外很感兴趣，吃了饺子还让他们煎了一份带回去。
　　忙了一天，临关门的时候，进来一个年轻人，探头探脑的，神情有些鬼祟，就点了一盘饺子。
　　付账的时候，年轻人拿了一张一百的出来，班小花想起他刚进来时的样子，手里拿着这一百块就有点迟疑。
　　年轻人不耐烦了：“快点，我这还有事呢。”
　　班小花冲他笑一下：“您稍等，马上就好。”然后喊了一声小花爸。
　　小花爸一见这状况，拿手把那钱一捻，立刻笑道：“您给换一张吧，小店找不开。”
　　年轻人脸色一变：“你们这是开得什么店啊，连张一百的都找不开！我没零钱，全是一百的。”
　　小花爸不动声色：“那您再给换一张一百的吧。”
　　年轻人气鼓鼓地又抽出一张，小花爸盯住他眼睛：“麻烦您再给换一张。”
　　年轻人变了脸色，干脆拿出一叠一百的，有些挑衅地说：“那你自己挑一张算了。”
　　小花爸轻轻拿眼一溜，轻巧地抽了一张出来。年轻人神色一凛，匆匆拿了找回的钱离去了。
　　班小花立刻对老爸刮目相看，小花爸则笑笑：“混久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小花一家人过去受了不少生活的磨难，现在班小花甚至有点感谢这些磨砺了，它们教会了这一家生存的智慧，教会了如何宽以待人，教会了他们如何相亲相爱。就像那年春晚上那首平平淡淡却打动人心的歌——让爱住我家。爱就是忍耐，爱就是付出，爱是不嫉妒，爱就是感谢和珍惜。班小花真的很珍惜自己拥有这么幸福温暖的一个家！

　　
第一百零一章 重返盘丝洞
　　每天在饭店打打工，和同学聚聚会，寒假就悄然离去了。这个寒假里，班小花每日和很多不同的人打交道，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有情侣正吃着饭当众吵起来的，又扔盘子又摔碗。有网友第一次见面约出来吃饭，从互相试探到勾搭成双的。还有故意找茬的，吃霸王餐的。也有装华侨拿着卢布当美元付账，被班小花一眼识破的。当然还有那个好学的外国人每天固定时间过来要一盘煎饺。
　　种种情况纷繁复杂，班小花每天像看戏一样看人生百态，居然在其中找到了乐趣。她就是这样的人，再枯燥的生活，她也能从中找到开心的事，再无趣的人也能叫她发掘出搞笑可爱的一面。
　　当然她也没忘了学习法语，每天得了闲，总是立刻拿出一本法语书来读，有时候匆匆读了几句就有客人要买单，她赶紧放下书带着笑脸迎过去，等客人走了，她再拿起抽空背几个句子。她不聪明，唯有靠勤奋取胜，作为过来人，她知道将来就业形势的严峻，所以一定要比其他人更努力，将来才可以有一技之长作为生存技能。当然英语也不能扔下，她还是坚持每天翻译一段报刊文章，否则开学以后再捡起笔译的兼职就会觉得下笔生涩。
　　开学前夕，小花妈忙开了，做了许多咸菜一瓶瓶装好要给小花带回去。其实咸菜瓶子易碎又不好拿，带回去也不一定有人吃，班小花还是高兴地带了。小花妈很高兴：“带着吧，北京的咸菜比咱家的可差远了，再说放假回去别人都得带点特产，你要是不带也不好看啊。”
　　临上火车前，班小花特意买了几斤红肠，两个大列巴，一起带回去给她们尝一尝。假期的时候，她们四个一直都有联系，甚至还约好了时间各自去网吧进行了一次四人语音。姜子婷说她假期干了一件特别神奇的事，大家问她，她却坚持要回去再告诉她们，保证是她们没做过的，大家的胃口被调得足足的，都等着开学看姜子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二月末，班小花和咸菜们一起登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汪琪因为学生会有活动，提前回去了。与班小花同行的还有刘冉和她的母亲。
　　母女俩一路上紧紧相拥，刘冉的母亲一口一个宝贝儿，时不时宠溺地摸下女儿的脸蛋，看得班小花毛骨悚然。路上聊了一会天，班小花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刘冉的母亲居然真的要去陪读，而且就打算住在刘冉的寝室里！
　　对此，她振振有词：“我不是会叫妞妞脱离群众的，要是和她搬出来还怎么培养孩子的集体生活意识？妞妞回家跟我讲了她们寝室的事，我有点不相信，天底下哪有这么多恶毒的孩子？我这次去就是要领教领教，那三个女孩子到底怎么欺负妞妞了！”
　　爱果然是令人盲目的东西，孩子不懂事，家长负有重大责任！班小花不加评论，心里却觉得只怕华大的BBS上马上又要多条新文了：我带妈妈上大学——记某院学生刘冉……
　　列车快到北京的时候，班小花有些激动了，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看见焦阳了！焦阳买的是第二天到北京的票，到时她一定要去接他，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列车进站，八九个小时的火车，她脸上出了油，头发有点蓬松，带着三个大包下了火车。三包东西提起来，实在够吃力的，她掏出车票，衔在嘴里，等着出站时便不用再伸手掏票，刚走了几步，手中的包就立刻被旁边窜出的一人抢了过去。
　　班小花怒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公然从她手里抢东西，她转过身就要将手里剩下的一只大包摔在那人脸上。
　　人群中，焦阳提着她的包，脸上笑意温柔：“小花，你还是这么彪悍！”然后轻轻把票从她口里取出：“小脏孩，这个给我拿着。”
　　班小花微张着嘴，诧异不已：“你不是后天才到么？”
　　“正好网上有人换昨天的票，我就提前来了，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这呆子还懂什么叫惊喜！班小花很想尖叫一声，扔掉手中大包，扑进焦阳怀里，响亮地亲他一记。不过充分考虑到这样做会导致焦阳童鞋面红耳赤，当场化身鸵鸟一头扎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她还是忍了冲动。
　　焦阳习惯性地揉了揉她头发，把她本来就乱蓬蓬的头发弄得更糟，然后一言不发，接过了三只大包。
　　班小花不依了：“我能提动，总不能空着手吧，你快给我一个。我最讨厌女生扮娇弱，什么东西都让男生提了……”
　　焦阳命令她：“闭上嘴巴，这里人多，牵着我衣角跟住了。”然后提着三只大包脚下箭步如飞。
　　班小花愣了，哎呦，几天不见，这小子长脾气了！
　　看着焦阳走远了，她赶紧小跑几步，乖乖地跟上他。心里尚有不甘，只有安慰自己，算了自己比他大，不跟小屁孩一般计较，暂且满足一下他身为男性虚假繁荣的自尊心。
　　焦阳用余光看她乖乖地像只小猫咪似的地跟在他后面，心里一阵偷笑，也就这招对付她好用。
　　到了公交车上，两人在最后一排找到两个位置，班小花照了照玻璃窗，瞪了他一眼：“你看，你把我头发弄得像梅超风一样。”
　　焦阳笑：“那我岂不是陈玄风？贼婆娘，要不我帮你梳梳头？”
　　班小花端详了一下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童心大盛，笑着说：“那好啊。”干脆侧过身子。
　　焦阳果然给她梳起头发来，她的发在他宽厚的手里流淌，他温柔地帮她理顺，然后笨拙地给她编起辫子。班小花心中千树万树梨花开，她知道这个男孩疼她疼到了骨子里，这一刻他是她的兄长，她就是他最最亲爱的小妹子。
　　“好了。”焦阳笑了，“我干什么都干得好，折纸飞机都比别人折得远，所谓心灵手巧就是我。”
　　班小花伸手一摸，果然编得很整齐，转过头来冲这个自负的男孩笑，露出一排齐齐的小白牙，模样美好极了。
　　焦阳一直帮她扛到寝室楼下，和楼下阿姨说了一声，因为是开学的特殊情况，押了证件可以帮忙把行李送上楼。
　　到了311门口，班小花敲敲门，门里三把声音一齐大喊：“快进来！”小花又问了一声：“有男士方便么？”
　　寝室里又是一阵怪叫：“快进来，快进来，好久没吃唐僧肉了！”
　　班小花进门，三个妞挤在一张床上，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焦阳。焦阳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进了盘丝洞，怕是有去无回了。
　　班小花皱了皱眉头：“姑娘们，矜持点行么？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宋岳点点头：“见过见过，就是每次都只看见半个侧脸，这次总算看见真人了。焦真人，你说句话呗。”
　　焦真人一脸无辜，像只清新可爱的小白兔：“大家好，我叫焦阳。”
　　三只色女化身为狼，一齐调戏小白兔，“妹夫”“姐夫”地乱叫，一齐嚷着叫焦阳请大家吃饭。
　　焦阳立刻答应：“没问题。”
　　宋岳眨眨眼，更直接：“你们直博的还有没有你这么帅的了？”
　　班小花连忙把小白兔护在身后：“行啦，别得陇望蜀的了，你那个什么谭木匠还有王平的还不够啊？”
　　班小花拿了几瓶咸菜装在袋子里，带着小白兔下楼，用身体阻挡后面狼女们的目光。
　　到了楼下，她递给焦阳：“我妈做的，让我给你带几瓶。”
　　焦阳赶紧说：“我不要。”
　　推让了几次，班小花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孩子怎么那么矫情呢？你懂什么，我妈做的牛肉酱可好吃了。”
　　焦阳有些不情愿地拿着了。
　　311的窗子忽然打开，三只脑袋钻出来一齐大喊：“这孩子怎么那么矫情呢？这孩子怎么那么矫情呢？”
　　班小花气结，这帮偷听贼！匆匆送走焦阳，上楼，进门，看见三人又躺在一张床上笑成一团，直接拖鞋上床，哗地一下，掀开棉被，把三人裹进去，狠狠压上上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底下三声尖叫，沈玖第一个自被里钻出来，已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四女坐在一张床的四个角落开始聊天，天棚很低，宋岳微弯着腰，其他人便嘲笑她上身长，宋岳个子是最高的，偏偏腿有些短，因此最恨别人笑她上身长，大家捉住了她这个弱点，总是故意笑话她，然后看她气得跳脚。现在挤在沈玖的床上，宋岳自然没法子跳脚，爬起来正要兴风作浪一番，忽然一声巨响，被宋岳踩的地方居然陷了进去！
　　大家慌了手脚，掀开褥子一看，乐极生悲，沈玖的床板原来由几块木板拼成的，其中一条已然被宋岳踩坏，这下可好，沈玖没床睡了。
　　沈玖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没事，我晚上去老宋那里睡，只是你别害怕，我夜里做梦喜欢摘西瓜！万一用我的大力金刚指揪掉某人的头可就不好说了。”
　　四女死性不改，换了宋岳的床继续开聊，沈玖从家里带回不少地瓜干，鲍鱼仔，鱼片等物，大家大嚼大咽，开始互叙别后生活。
　　第一个是宋岳，宋岳的苦恼在于谭木匠折磨了她整整一个假期，忽冷忽热，常常聊到一半，即将“入港”（老宋原文）之际，陡生突变，种种借口结束话题，而当她的纠结快要平息的时候，又发来一条语气亲热的短信。
　　沈玖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宋岳的问题：“这你还不明白？他显然没把你放在心上，他周围女生太多，这样的帅哥咱惹不起，老宋你趁早离他远远的。”
　　311的关系熟了，说话都颇为直接，这样一番话放在他人身上一定要生气的，可是311的人听了，都不以为异，纷纷点头附和。宋岳竟然也跟着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我假期的时候天天都想着他，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要把他降服！”
　　众人接着轮番轰炸，把她的这番决定视为愚蠢的自杀性事件，可宋岳就是不听，一意孤行。
　　沈玖摆摆手：“算了，老宋等你碰了壁死心的时候，我去自动售货机买啤酒陪你喝到天亮。”
　　宋岳拍拍她肩膀：“够意思，不过改成等我搞定他，你去买啤酒陪我喝一天好不好？”
　　宋岳的故事以她的冥顽不灵而告终，第二个出场的是班小花。班小花的故事很简单，讲了讲假期饭店里的奇闻异事，最后班小花平床拿出了那三套情侣装，其余三女尖叫数声，干脆亲了她几下，拿在手里，不断端详。
　　班小花嫌弃地擦着老宋留在她腮上的唾沫，警示她们：“以后记着，不许再亲我，谁再亲我，我就叫焦阳亲回来。”
　　三女咯咯娇笑。女寝和男寝绝对不一样，在路上看见两个男人牵手漫步，众人一定会觉得这两人有JQ，而女生搂搂抱抱则是正常无比的事情。不过班小花还是吃不消大家的这种“热情”。
　　姜子婷干脆提议：“等咱们都有了男朋友就一起穿着这四套情侣装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吧。”
　　众人好奇：“为什么要去看大熊猫？”
　　姜子婷笑：“我们四川人最喜欢看大熊猫了，懒懒的可有意思了。你们看过大熊猫么？”
　　宋岳垂头丧气：“别提了，我上次去城里动物园，门票一百多一张，说是有熊猫么，我一看挺值就去了，结果到那看了半天也没找着。我特意去问了下哪个是熊猫。结果扫地阿姨不耐烦地一指：‘那个不就是熊猫么？怎么哪个来了都问我哪个是熊猫！’我抬头一看，原来动物园里养的是小熊猫！”
　　大家哈哈大笑，于是商量好，等所有人都找到男友，大家一起去看大熊猫。然而当时看来那样简单的一个愿望，一直到毕业，竟然都没有实现。就像有人说的：“Some say hi while some say bye.”
　　沈玖的消息则一向和她人一样乐观：“假期我和邱磊一直在聊天，彼此更加了解了。我现在连他小时候玩了几个玻璃球都知道，他现在还没有爱上我，但这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班小花真心地希望有一天邱磊能够爱上这个女孩子的好，她希望看到所有人的幸福。
　　一假期不见，姜子婷胖了至少二十斤，大家都觉得这里有故事，终于等到她的压轴故事了。

　　
第一百零二章 夜聊话题
　　姜子婷是圆润的娃娃脸，属于容易发胖的体制，每年回去过年再回来多少都会发胖。今年她把苦恼讲给姥姥，姥姥一拍大腿立刻有了个主意。
　　说起姜子婷的姥姥可不简单，是她们县城家喻户晓的广告明星。姜子婷家住的县城虽小，却有一个县电视台，每天除了播盗版碟，有偿点歌就是播虚假药品广告。
　　假药广告通常以这种形式开始，一个老太太盘着腿往床上一坐，开始介绍：“过去我得了心脑血管疾病，吃了多少药都不见效，自从我吃了某某牌胶囊，我这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您瞧我现在，下地干活，上街走路没问题！”
　　姜子婷的姥姥就是这样的广告明星，一转到他们县电视台，就可以看到姜子婷的姥姥活跃在各个广告中，一会治好了高血压，一会骨质疏松问题彻底解决了……
　　姜子婷姥姥介绍她去拍的是一个减肥广告，趁着她刚回来还瘦着，姜子婷去了当地的一家影楼兼摄影师。
　　姜子婷一身黑衣，身段苗条，坐在小圆桌旁，双手托腮，一脸欣喜状：“过去我很胖，总是自卑，上了大学，就更自卑了。现在我喝了某某茶，气色好了，身材也苗条了，大学里还有不少男生追我呢！”然后一脸羞涩地笑。
　　过年期间，姜子婷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随便吃喝，夜半醒来饿了，啃一只鸡腿然后安稳地睡去……到了开学前，姜子婷去拍了这部广告的上半集。
　　大家一听都傻眼了，这事的确很神奇，姜子婷居然去拍了虚假广告！
　　宋岳赶紧问：“广告费多少？”
　　姜子婷微笑：“八百。”
　　“打算怎么用？”
　　“买减肥药……”
　　的确很神奇……
　　开学以后，大家的夜聊活动渐渐变成了集体听收音机。在那个电脑未曾普及的朴素年代，大学生们无疑是电台的最佳听众。每天晚上，四个人齐齐躺好，一人手里一只收音机，每天十二点一起收听鬼故事，然后入睡。四个人各带耳机一起听同一个节目，听到吓人的地方一起尖叫，别提有多刺激了。
　　后来大家的收听范围扩展到了十二点前的《王鹏有话说》。《王鹏有话说》是一个情感类的倾诉节目，按沈玖的话讲就是没事找抽的听众打电话叫一个歇斯底里的主持人臭骂自己一顿，然后想开，道谢，挂电话。偏偏这样的节目还火得很，主持人越尖酸刻薄，听众越开心，充分满足了大家的恶趣味。
　　节目里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都有，时而就会在311引发一场大讨论。311的姑娘们常说“有什么看不开的，我就不理解了，这样的男朋友还要他干什么？”别看大家对别人的问题看得清，自己的还是拎不清，比如宋岳和姜子婷，一个苦恋，一个单恋，都不怎么好过。
　　渐渐地，节目风格又开始了转变，大家开始收听一个青春性知识类的讲座。大学的确是教书商人的地方，不只在文化知识上，就是在性知识上四年下来也大有收获。男生多半接触的早，渠道多是德艺双馨的某老师之类的人物。女生则是遮遮掩掩地从寝室夜聊文化中互相学习。从收听节目开始，311寝的夜聊第一次谈到了性这个话题。
　　四个全是一知半解的小姑娘，开始还有点扭扭捏捏，很快大家就沉浸在热烈的讨论中了。讨论的问题不外乎：“你知道Gay是怎么回事么？”
　　“不就是两个男的么，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
　　“圈圈叉叉有什么好，恶心死了！”
　　“我高中放学的时候在路上碰到过一个男的，在大街上突然把裤子脱了，吓得我一个月没睡好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暴露癖啊，这种人好像都不太正常。”
　　“怎么办啊，自此以后我觉得自己就有阴影了，我这是不是叫什么冷淡啊？”
　　“好像不是吧……”
　　“……”
　　“小时候和爸妈一起看电视，看到有两个人接吻的画面，我就捂眼睛。”
　　“哈哈，我是假装喝水，结果有一次看了张铁林演的《聊斋先生》，结果喝了好多水，晚上一次次去上厕所……”
　　“现在大了，改成我捂我妈眼睛了……”
　　“大多电视剧演到拉帘就为止了，我们都管那个叫拉帘……”
　　“嘻嘻，我们叫吹灯。”
　　“也有演拉帘后的，就是两个人一起踢被子。”
　　大多数问题，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结果，不过撕破了这层面纱，311四女就开始公开讨论男人的话题了。大家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那两个字，而是开始以拉帘，吹灯，踢被子来代替。
　　姜子婷突然说：“要不我们哪天再去租个片儿来学习一下吧。”
　　她们上次看的无非是香港九十年代盛行的柔情动作片，可是还是给四个人心头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班小花想起上次在电影院里的超窘经历，立刻出言反对：“我不参与，看完了再往我包里扔，我可不干！”
　　沈玖也说：“要不算了，太占内存了，我感觉我世界观人生观都发生变化了。”
　　寝室里静了。
　　过了一会大家都睡了。再过一会儿，有人轻轻地翻了个身，接着全寝像下饺子似的纷纷翻身。
　　自此以后，大家的话题尺度越来越大，以前很多羞于出口的内容都以开玩笑的方式倾泻了出来。
　　比如姜子婷每晚都要假模假式地踢几下被子，然后开玩笑地叫：“孤枕难眠啊！”
　　私底下宋岳问过班小花：“你说姜子婷那次出去，有没有那个？”
　　“上次不是说没有么？”
　　宋岳诡秘地摇头：“我不信，好几天呢。”
　　班小花也不太了解男人的意志力，表示不知道答案。
　　没多久学院内部搞了一个类似现在的同伴教育的讲座，讲好是自愿参加，311四女腼腆地去参加，更腼腆地回来了，很多疑问得到了解决。从此话题上升到了科学的角度，那些曾经神秘无比的事情现在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班小花在想，如果当时宋亚妮不是看了皇叔还是听了一场讲座，有些事情是不是不会发生得那么早呢？

　　
第一百零三章 咸菜战争
　　班小花把咸菜放在了窗台上，开始大家不怎么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出于饥饿中的沈玖爬下了床，在寝室里到处寻找食物。
　　班小花睡得有点迷糊，看见沈玖下床了，低声说：“窗台下面有盒饼干。”
　　沈玖打开饼干箱，压低声音：“你的饼干怎么块这么大，还成蜂窝状的？”
　　班小花有点不好的预感，爬起来，头发蓬乱，坐在床头：“没有啊。”
　　沈玖借着月光一看，不由得“呀”地一声。
　　班小花伸长脖子一看，沈玖手里拿着的竟然竟然是一枚搓脚石！
　　这时大家都醒了，宋岳高兴极了：“哎呀我亲爱的搓脚石啊，好久不见了！”
　　原来这块搓脚石是宋岳洗脚必备良品，大家动不动就拿这件事取笑她，她也不恼，每天还是高高兴兴地搓来搓去。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不见了，宋岳像祥林嫂似的念叨了几天，谁也没当回事，原来是从窗台上掉进了班小花的饼干盒里！
　　班小花想起自己昨天还伸手进去掏饼干，立刻有点反胃。
　　宋岳高兴的不得了，立刻下床紧紧把搓脚石抱在怀里，并没有为班小花的饼干表示哀悼，班小花知道宋岳原本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不以为意。
　　沈玖这回可痛苦了，对月哀号：“那我吃什么呀！”
　　姜子婷灵机一动想起今天中午在食堂打回一个馒头，可是光吃馒头也不行啊。
　　沈玖的目光落在窗台上一瓶瓶咸菜上。
　　吃了第一口牛肉酱，沈玖差点没忍住激动的眼泪：“这也太好吃了吧，小花你怎么不早说？”
　　班小花笑：“早让你们吃了，谁都不肯。”
　　宋岳和姜子婷看见了，也有点好奇，纷纷披衣下床，谁知一尝立刻大叫好吃。
　　小花妈做的牛肉酱，加了豆豉，冰糖，花生米，辣椒，甜面酱等，鲜甜脆香，牛肉块很大，简直可以当零食来吃。
　　大家把一个馒头掰开，迅速吃掉，四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吃够。
　　沈玖干脆说：“咱们下点挂面算了。”
　　姜子婷正在努力减那二十斤，有点犹豫：“不好吧，这么晚了。”
　　沈玖是行动派，已经打开柜子，取出311圣锅，开始烧水：“报数，每人吃多少。”
　　“一碗”，“一碗”，姜子婷犹豫半天，最后报了半碗。
　　四个人围锅而坐，四双眼睛直盯着锅子，加了四只鸡蛋，几片青菜，闻着里面渐渐冒出来的香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面条煮好，扮上一点牛肉酱，香气扑鼻。班小花又打开几个瓶子：“这个辣椒酱很好吃，这个香辣萝卜条也不错……”
　　窗外的月亮又圆又大，借着外头明亮亮的月光，四个女孩吃了起来。大家纷纷赞不绝口：“阿姨手艺太好了，干脆将来注册一个商标卖酱菜吧。”
　　“就是的，比六必居的好吃多了。”
　　“话说回来，六必居的咸菜凭什么和德芙巧克力一个价啊？”
　　班小花心中一动，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
　　从那一天开始，小花她们寝室就养成了习惯，每次去食堂一定要带一瓶咸菜去，宋岳甚至说，没有小花家的咸菜，根本就下不了饭。
　　哪怕是早上八点的课，中午十一点多才结束，也一定从早上开始就背着咸菜上路。椅垫，词典和咸菜成了311上课三宝。
　　班小花讲给焦阳听，焦阳只是呵呵笑，却不接茬，班小花顺便问了一句：“你吃了么？好吃么？”
　　焦阳挠挠头：“吃了，好吃。”
　　班小花满意地笑了。
　　焦阳的谎言在那个下午被班小花揭穿了，那天正好她去超市买了水果，顺便给焦阳送去一半。焦阳去实验室了，她就顺道帮他送到寝室楼下阿姨那里。
　　阿姨正在吃饭，一盒白米饭加一瓶咸菜，班小花心里有点不好受。学校食堂里剩饭的比比皆是，常常是一盘菜吃了几口就不要了，同一间学校里，还有人吃饭只吃白饭咸菜。
　　她仔细一看，阿姨桌子上摆着的咸菜，正是那个熟悉的瓶子！
　　班小花愣了一下，阿姨看见她盯着那个瓶子看，有点不好意思了：“学生扔的，其实没坏，我看挺浪费的，就拿过来吃。”
　　班小花突然说：“阿姨，水果先不给他了，回头再说，谢谢阿姨了！”转身出门往外走。
　　谁知道给他水果，他会不会一转身一样扔掉！不喜欢吃就说不喜欢，好好的何必扔掉，为了在她走之前做好这些咸菜，小花妈天天忙，她也跟着帮忙，绞辣椒酱，辣得眼泪直流。剁了十斤牛肉，第二天手酸得再抬不起来。这样也太不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了！
　　焦阳晚上给班小花打电话的时候，班小花的语气就有点生硬。焦阳有点不清楚状况，班小花想起两人说好了不许冷战，就直接告诉他：“你下次不喜欢可以直接说，没必要偷偷把咸菜扔掉，你这样和骗我有什么分别？”
　　焦阳突然没了话说，一时间电话两端都沉默了。
　　放下电话，班小花又有点气，这人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辩解几句呢？就这么默不作声？说点什么也好啊，让他道个歉就这么难么？
　　这天晚上，班小花留在寝室里没有去上自习，她把电话放在桌上，看了又看，可是焦阳始终没打电话过来。
　　班小花有点坐不住了，不是说好了不冷战么，这是什么意思？
　　焦阳的短信终于来了：请查看邮箱。
　　班小花一开邮箱，焦阳的检讨信就跳了出来。
　　亲爱的班小花同学：
　　我刚才深刻地反省了我的所作所为，而后决定写下这封检讨信。我一定要坦白，其实你给我的时候，我就是不太想拿着。哪有男孩子带着咸菜进进出出的，也太婆妈了。回来放在寝室里谁也不吃，可能是放的地方不好，居然长毛了。寝室老大趁我不在的时候干脆扔掉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在狡辩，这里我郑重地向你道歉，这件事总结一下实际就是我没有听班小花同学的话，没有跟着班小花同学走，我现在诚恳地请求你的原谅，在你楼下负荆请罪，你能原谅我么？
　　此致
　　敬礼
　　焦阳
　　还什么此致敬礼！太搞笑了！小花拉开窗帘，果然看见了焦阳站在女寝楼下，帽子围脖手套全副武装，看来是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准备。
　　班小花拉开窗子，在窗沿上抓了一团雪，冲着焦阳撒过去，笑着说：“骗子，你的荆条呢？”
　　焦阳老老实实挨了这一记，脸上的雪也不肯擦一擦：“荆条找不着了，你自备好了，我绝对不还手。”
　　班小花喊了一声：“你等着！”
　　飞下楼梯，笑着帮这个傻孩子擦脸上的雪：“傻子也不知道避一避。”
　　班小花一双大眼流转，焦阳只觉得那双柔软的小手在他脸上轻抚，心里酥酥麻麻的，不禁慨叹：“你也太好哄了。”
　　一场咸菜战争以这样甜蜜的方式结束了，班小花得出结论，焦阳是扮猪吃老虎，焦阳得出结论班小花是只不折不扣的小猪！
　　开学后，班小花又沉浸到了每天忙碌而又充实的生活中，每天坚持听说读写译，哪怕赶上翻译的活，只能听十分钟也决不间断。一开始翻译公司给的任务并不多，挑的问题却不少。英译汉千字六十，汉译英千字五十，第一次的产品说明书一万字，足足翻了三天，因为挑出的毛病，最后只给四百块，后来做得熟了，她速度上来了，对一些专业词汇也越来越熟。翻译公司很少再减她的费用了。一点点看自己的小金库慢慢积累，班小花觉得每天都快乐极了。
　　开学没多久，班小花她们的奖学金就下来了，老吴却没像想象中那样被拿下，还是在怨念中继续他的班长生涯。奖学金一下来，311立刻沸腾了，出去吃了顿川菜庆祝，三人强烈邀请焦阳作为家属出席。
　　姜子婷这半个月里快成仙了，天天什么都不吃，好像吸吸空气就可以活，这样还真的有点效果，居然瘦了十斤。这次她决定不再忍着了，出去大吃一顿。
　　这一次班小花的提前教育体现了优异的成果，三女没有像上次一样调戏焦阳，转而采取了另外一种手段——攻击班小花。
　　班小花去浴室洗澡图省事睡衣外面直接套羽绒服；班小花某天上基法课把“外科医生”翻译成了“理科博士”；班小花有一天打了一份大份鱼香肉丝炒饭，正碰上一个男生打了个小份的，结果男生吃完了，发现班小花又跑去窗口打了一个鸡腿……
　　班小花脸上挂不住了，怕是一会这群妞连她上厕所把卷纸掉进去的事都得讲出来，适当地咳了又咳，结果焦阳笑眯眯地表示很感兴趣，连连发问鼓励三女接着讲下去。
　　不负重望，宋岳很快眉飞色舞地讲到了班小花把卷纸掉进了厕所……
　　如果是宋岳，她会大声喊叫，直到有人理她，回来会和大家讲：“今天多亏了某某男。”
　　如果是沈玖，她会用袜子。
　　如果是姜子婷，她会用手解决，回来笑吟吟地说：“不告诉你们，你们猜吧。”
　　班小花及时地把话题岔开，以防止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这帮妞太狠了，不带这样的！
　　接下来的饭吃得提心吊胆，一有类似揭短的趋势，班小花就适时地截住话头。一顿饭吃完，汗流浃背。
　　付账的时候大家抢了半天，被告知焦阳早就付完了。
　　焦阳留下一句话：“今天过得很开心，听了很多有趣的故事，下次咱们再一起玩。”
　　晚上的时候焦阳给她发了短信：我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班小花正在高兴，焦阳下条短信又进来了：你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好吧，人类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零四章 蝴蝶男人
　　谭木匠成了宋岳心头的一根刺，丢不开，放不下，轻轻一碰，就隐隐作痛。
　　同在一个学区，碰到的机会那样大，她每天出门前都要照了又照，务必要让自己看起来美丽动人，万一碰上谭木匠呢？可是真的碰上了，若是他旁边跟了个花枝招展的大美女，她又开始心头泛酸兼自惭形愧，回去咒骂他一番，发誓说再不理他。
　　可是夜里还是忍不住把有限的几次接触中，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细细拆开，反复琢磨其中种种隐喻含义，再久久回味。
　　他到底喜欢不喜欢她呢？偶尔他望着她的眼神幽幽的深不见底，一双桃花眼看着她笑呀笑的，她只觉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他待她明明是特别的，那样深刻的眼神，她不会弄错呀！有时候他明明看到她，却只是礼貌地一点头，一瞬间的交错，也就过去了。像是莲花池里落了一滴墨，立割被广阔的水面冲淡，一阵风过，无波无痕。
　　这天上午是基法课，十二点二十下课，而班小花她们是口语课，十一点半下课就已经吃过了。宋岳自己来到了食堂，要了一份排骨，一个馒头。食堂的大圆桌坐了不少人，她挑了一个空位子开吃，筷子不方便，干脆直接上手。力气稍微大了点，手里的排骨一下子飞了出去，居然落进了对面男生的盘子里。
　　对面的男生很是不满，不顾她的连声道歉，立刻换了张桌子，重新打了份菜。宋岳也不觉得没面子，接着吃她的排骨。啃到每一根都干干净净，没有余肉，才心满意足地用最后一块馒头擦了擦嘴角和手，然后把那块馒头吃掉。
　　男生看了宋岳的所作所为骂了一声脏话，吃过饭回了寝室，一看见谭穆就嚷：“那个法语系的宋岳不是你妞吧？”
　　谭穆正在听音乐，放下耳机：“不是啊，吃过几次饭而已。”
　　男生把食堂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陈词：“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生，像个民工一样！谭穆你可千万别和这样的女生一起，掉价！”
　　谭穆重新戴上了耳机，不易察觉地微皱眉头，接着听他的音乐。
　　下午没课，宋岳从食堂回去，想着一假期没学习，法语都忘得差不多了，拿出本书来看。
　　看了一会又想起谭穆来。他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
　　出神地想了一会，一看表居然两点多了，这么说来自己发呆竟然发了半个多小时？宋岳终于下定了决心，怎么也要约他出来说个清楚，是死是活也要她给个答案！
　　她发了短信过去：下午没课，好无聊，一起去吃冷饮？
　　谭穆的短信隔了十分钟才回，简洁地一个好字。
　　宋岳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翻开衣柜，一样一样地往外扔，又翻开其他人的柜子挑拣，犹豫半天，最后选了一件高腰条纹红灰格大衣，记得班小花有双皮靴配这件大衣刚刚好，立刻找到了班小花的皮靴，接着是姜子婷的白色手袋……她务必要做到每一个环节都完美无缺。
　　还有十分钟，她决不能迟到的，本来想梳一个花苞头，时间已经来不及，只好简单盘了一下，最后带上沈玫刚买的珍珠耳钉。寝室被她这样一搞，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她匆匆留了张条贴在柜子上解释一下，就急匆匆下楼了。
　　也许是跑得太急了，刚到冷饮厅门口，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姿势难看得厉害。她呲牙咧嘴地爬起来，还好周围没人看见，掸掸身上的灰，进了冷饮厅。
　　一抬表，时间刚刚好，可是谭穆还没有来。宋岳坐在窗口，以最优美的姿态望向窗外，这样谭穆一进来就可以看见她完美的四分之一脸……
　　等了十分钟，谭穆还是没有来。
　　二十分钟，依然没人。
　　宋岳坐不住了，又是迟到，他就这么不拿她当回事么？
　　到了二十五分钟的时候，谭穆终于出现了，黑色绒线围巾裹着那张好看的脸，抬起头微微朝她一笑，整个冷饮厅就好像满室全是阳光，那些蕴在嘴边埋怨的话，就被自己咽了下去，整个人也立刻生机勃勃起来。
　　“老师临时叫我做点事情，晚了。”
　　宋岳全盘接受了这样不诚恳的借口。
　　谭穆叫了一只香蕉船，抬头对她微笑：“你要不要尝一口？”
　　宋岳的心突然抖了一下，颤微微地伸出勺子，盛了一口，放进嘴里，心还在突突地跳。
　　东扯西扯了几句，宋岳突然说了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还是来了！谭穆不动声色：“我觉得你挺好的呀，当朋友挺合适的。”
　　宋岳仍不死心：“那要是比朋友更近一点呢？”
　　谭穆不语，脸上的笑慢慢收了：“宋岳，你应该知道有很多女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我一直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轻松快乐，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和她们不同。”
　　宋岳慢慢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里寒了，脸上却立刻笑得没心没肺：“我跟你闹着玩呢，谁会喜欢你呀，脑子让门夹了吧！”
　　谭穆低头吃了一口冰激凌，再抬头笑得依旧英俊好看：“你别说，脑子让门夹了的女生还实在不少。”
　　宋岳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一直和谭穆胡说八道，说得渐渐不着边际，把自己和寝室人的趣事蠢事讲了又讲，讲到最后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就停了下来。
　　他们在一起都是她滔滔不绝，他当笑话一样地听，宋岳常常语出惊人，总能带给他轻松欢笑，这就是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出来。她若是同其他人一样痴缠，百般暗示，他早丢开不理了。宋岳这一停，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说，两相尴尬。
　　宋岳额头冒了汗，不行，一定要找些什么说出来才好，话题，话题……
　　谭穆终于开口：“突然想起来，老师说叫我下午去送几本书，咱们哪天再见吧。”
　　宋岳如释重负，从来没这么盼望和谭穆告别过，她快速地起身，样子有点狼狈。急匆匆走到门口，又摔了一跤，样子比刚才还要难看。谭穆先笑了一回，才去伸手扶她。宋岳仔细一看，原来刚才这地方有一个坑，也怪自己太笨，才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宋岳是有点憨的女子，对谁都没坏心，自个儿也没什么心眼，可偏偏又有颗纤细的心。没事就喜欢自己琢磨，一般人看她外表大大咧咧的都喜欢同她开玩笑，什么尺度都不介意，其实有些时候她也是敏感的。在自个儿琢磨的过程中，时而的灵光一现，她就明了了。
　　晚上回去，前因后果在心里滚了一滚，她也终于明白了一件难堪的事实，谭穆心里是有些看不上她的，跟她出来只不过像是去天桥听相声，为着是看她耍宝，愉悦身心。
　　这个现实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过残忍。羞耻，自尊的伤害，长久以来的怨恨缠绕进这个念头里，慢慢地就变成了一个耻辱的球。
　　天已经快黑了，她在黑暗中烧红了面孔，他竟然这么欺负她，他竟然这么欺负她！又想了一会，其实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么，每次出来，她约得次数多，他开口的无非是在她失望透顶时的那么寥寥几次。他就算利用轻视了她的感情，说穿了也不过因为她自愿！她到底是善良的女子，这会功夫就原谅了谭穆带给她的伤害。
　　炽热的面孔慢慢平静下来，这几个月以来的兜兜转转终于在这个晚上找到了出口，她傻笑起来，去楼下自动售货机买了几瓶啤酒回来。
　　沈玖是第一个回来的，一开灯吓了一跳，满室狼籍，所有人的柜子都被掏得乱七八糟。宋岳坐在桌边回头冲她咧嘴笑，哐当一声，啤酒易拉罐就掉在了地上。
　　沈玖立刻说：“我早说女寝楼下卖什么啤酒，想不到还真有市场！原来全是失恋的人喝了！没准比男寝销量更好些！你怎么抛下我自己喝，不是说好了一起么？我先收拾一下大家的柜子，要不姜子婷回来，该生气了。”
　　沈玖快手快脚地把寝室整理好，每个人的衣服叠得都像豆腐块，然后给班小花打了电话：“自习差不多就回来吧，买点副食捎回来。”
　　宋岳斜睨着沈玖心里觉得安慰，有沈玖在就什么都不怕，你想做什么发疯的事，她都会乐呵呵地陪着你。
　　“沈玖，还是你好，要不咱俩过吧！”
　　沈玖哈哈大笑：“行啊，我总想以后有钱了买一个大房子，把你们一个个放进去，没事大家就聚在大厅里一起玩……”
　　那个晚上过后，宋岳再没主动给谭穆打过电话或是发短信，有时候看着他的QQ亮着，忍不住了，就对沈玖说：“我又想他了，你抽我吧。”
　　沈玖居然真的撸胳膊挽袖子过来，吓得宋岳连声尖叫。
　　这件事让宋岳明白了一个道理。
　　每个女孩的生命大概都碰见过这样一只蝴蝶，一直飞，一直不肯落，最后倦了，随便挑了一朵花，那时候再看看其实这只蝴蝶也没什么了不起。
　　如果你觉得他怠慢你，那就说明他不够爱你。只是这个道理，往往走过一段路才会懂。别拿什么女追男隔层纱的谎言继续骗自己，如果他爱你珍惜你，他会不忍见你难堪，先说出心意。
　　她总结了一下：如果她最喜欢的那件衣服一直矜贵得很不肯打折，那么实在付不起的她也只有转过身，最后望一眼橱窗，然后把它彻底忘掉。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零五章 改变
　　宋岳在此之后再没有找过谭穆，偶尔一次在篮球场外头碰见了，宋岳正在和他人聊天，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看见谭穆只是略微一点、头，像是看见什么不相干的人，然后转过头接着同朋友谈笑。阳光下宋岳的表情生动自然，谭穆鬼使神差地目送她直到离去，转过头来又想，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快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想到这，心里居然有点不舒服。
　　晚上的时候他给宋岳发了条短信：今天看见你了，气色不错，哪天一起吃饭？
　　宋岳收到谭穆的短信不是不激动的，只是有些事想明白了，再一看只觉得可笑，内心再怎么期待，一沾了耻辱的色彩，便失了兴头。她简单地回了几句话，说是最近没什么时间，以后再说。
　　谭穆收到短信心里不自在起来，平生第一次被女生拒绝了，还偏偏是一个他看不太上的女生，因而分外耻辱。
　　宋岳不晓得自己无意中报了当初一箭之仇，欢欢喜喜地随着班小花回寝室。下午没什么事，班小花在校园网上逛了一会，就看见了一个帖子。
　　某楼某寝室女生把家长带入寝室入住，给同寝带来极大不便！
　　旁边详细地叙述了某女生居然带着家长上大学，家长在寝室里同吃同住，配有若干生活细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寝室内部人员不堪忍受，到BBS上上爆料。
　　底下回帖的众多，大家呈一边倒的趋势谴责那个女生及家长的极品行为。还有人说要发在公共论坛上，让大家看看现在大学生的素质。那个年代还不流行人肉这个词，还是有人在底下说认识这个女生，平时就像没断奶等等……
　　班小花一看就知道是刘冉母女，只是没想到激起这么大民愤。她给刘冉打了个电话，却无法接通。她还是不太放心，特意去刘冉寝室看了一下，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女生，一听说她找刘冉立刻警惕起来，说刘冉已经不住在这儿了。问她去哪儿了，那个女生干脆说不知道，而后砰地一声关门，差点夹到她鼻子。
　　班小花再回去上网，就知道了这个女生为什么这样做。原来刘冉的姓名，年级，专业，寝室号已经被人公布在校园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议论得更多了。一定是不断有好奇的人去她们寝室问，寝室里的人不堪其扰，干脆一律严守口风，冷漠对待。
　　再后来，BBS上爆出了刘冉不堪舆论自杀的消息，无论是真是假，带给班小花的震撼巨大，一个娇惯女儿的母亲，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居然闹出了这样一场荒唐而又惨烈的奇闻。不管刘冉是否真的如传闻中一样自杀，这件事给她带来的伤害巨大。刘冉没有什么朋友，班小花一直想去看看她，却一直联系不上。
　　半个月后，刘冉主动给班小花打了电话，说是身体不好，办好了手续休学一年。
　　她们约在校外的一条街上，刘冉帽子压得低低的，厚厚的围巾挡住半张脸，也许是怕别人认出她来。刘冉母亲远远地跟着，想来是怕孩子再出现什么问题。
　　刘冉看见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网上传的那些都是假的，我好好的，只是不想在学校里呆了，这里坏人太多，小花你是我唯一认识的一个好人。”
　　班小花其实和她接触并不多，看来这孩子是真没什么朋友了。其实刘冉并不坏，只是在家父母娇惯，出来都是独生子女，哪里还有人肯娇惯她？
　　刘冉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眼神天真得像个孩子：“我明天就走了，送你一只玩具兔子，作个纪念。”
　　班小花想起小学时转校的同桌，也曾送过她这么一只玩具兔子，有些感慨，这个孩子真的是太单纯了，不懂怎么照顾自己，也不懂如何对待他人。若是现在逃避，只怕一辈子都难以摆脱阴影。
　　她有些激动，握住了刘冉的手：“其实大家只是三分钟热度，不出一周全都会忘了这件事，嘴是别人的，生活是自己的。真的有必要因为别人的几句风言风语，就牺牲自己的生活么？”
　　班小花的语气可能激动了点，刘冉吓了一跳，她回头不安地看了一眼妈妈，刘冉妈立刻警觉地往前跟了几步。
　　刘冉妈妈过来，班小花一见正好：“阿姨你好，我们见过的。”
　　刘冉妈妈点点头，眼里有些泛泪花：“谢谢你帮我一直照顾这孩子，她太小了，很多事都不懂。”
　　班小花干脆直接说：“阿姨，有些话本来轮不到我说，您可能一直把刘冉当成小孩子，只是有时候也要适当放放手，这次如果不是您非要过来，可能不一定最后要退学这么严重。刘冉经历了一路大大小小的考试进了华大不容易，说明她其实心理素质很好，只是没有过集体生活，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只怕将来还要受到些挫折。”
　　刘冉妈妈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过班小花会说出这么一番直白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浮现了些颓败神色：“我也没想到最后弄成这样，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念了，就是要回家。唉，可能平时我们对她也太溺爱了……”边说边抚摸着刘冉的头发。
　　“我先带她回家平静一段，过一阵子再带她回来，唉，我们当父母的的确是失职啊，现在弄成这样……”
　　班小花看着这对母女离去，心头涌上一阵感伤，大学的确像是个小社会，各式各样的人层出不穷，而每个人都在这里学习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刘冉她现在不懂，希望她将来会懂得。
　　班小花回到寝室，焦阳打来电话，语气里有点兴奋，约她一起吃午饭。见了面，焦阳拿了几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里的小姑娘在山花丛中笑得纯朴而灿烂。
　　“我助养了这个小姑娘。”
　　班小花有点诧异：“怎么没听你说过？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咱们一起助养一个孩子吧。”
　　焦阳解释：“系里的一个师兄去了山区支教，这次回来做了一个报告，展示了很多照片。那里一停电就是半个月，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苦，有的孩子要每天走几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中午的时候大多数孩子都是没有饭吃的，条件最好的孩子就带袋牛奶喝……”焦阳的语气隐隐有些激动。
　　班小花点头：“是啊，也许我们的一点帮助就可以带去一份希望，从此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
　　焦阳和班小花计划了半天，每学期孩子的学费和书费是二百元，每个月两人再给这个孩子寄二百块的午餐费。焦阳越说越激动，计划着要跟孩子通信，要给她买新书包文具，又要帮她订阅两份杂志，还要给她邮去一些图书，甚至兴致勃勃地计划去看看孩子，或者领她看看外面的世界。班小花点头同意，和焦阳商量了半天，发现一学期也就是八百块，一人一个月只要拿出一百块就好。只是一件T恤的钱，带给这个，孩子的也许就是命运的转变。
　　焦粗突然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像是咱们一起讨论咱家孩子的成长之路呢？”
　　班小花红了脸。
　　焦阳又看了她一眼，赞了句：“今天好漂亮。”
　　天气渐渐转暖，班小花今天穿的是那件红大衣，焦阳从来没夸过她样子好看，班小花心里一甜，突然增强了身为女性的自信心，自尊心和自豪感
　　回宿舍的时候在楼下镜子照了照果然好看，她往楼上走，就觉得自上而下的眼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秦英杰是对的，人人都喜欢爽心悦目的女孩。
　　班小花回到寝室，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掏了出来，整理一遍，也稍稍琢磨了一下哪些衣服可以放在一起搭配，鞋子也一双双整理好，哪些衣服配哪些鞋子。从前她出门前往往是掏出一件最外面的衣服加最常穿的鞋子，还保持着高三的不讲究，的确太不修边幅了。
　　收拾完了发现自己的衣服实在是太少，很多衣服都还是高中的，能穿出去的实在没几件。她又不想把钱花到衣服上面大多，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自己改衣服的法子。
　　那件高中时的棉布白裙，太过简单，从上到下没有一点色彩，另外一条蛋糕裙上则蕾丝花边太多，干脆拆下裙摆的两条，缝在白裙的腰间，又拿了一个蝴蝶结头饰缝在腰后，顿时给这条裙子增添了不少色彩，看着生动多了。第一件样品出炉，班小花很是满意，穿上试了试果然效果好多了。室友们一看纷纷动了心，都开始旧衣大改造的工程。
　　有的裙子两层，穿着显得臃肿，干脆把里面的一层剪掉，再穿上就利落多了。有的长款T恤在腰间有两个兜，穿上显得臀部太大，那就干脆减短锁边，变成短款T恤。
　　一时间311人人投身到女红事业中，有些衣服反正压在箱底也不穿，干脆试一试能不能变废为宝。拿来一件衣服，大家就集思广益，“这件衣服配我的那条围巾最好，搭上效果就不一样了，围巾给你了。”
　　“这件领口太大，可以加一条项链。”
　　女人到底有种天生的能力，说说笑笑中一批旧衣换新颜，一下午忙下来，四人都生出些成就感来。班小花也学会了很多，原来很多事情只是自己不上心，稍微修饰一下立刻就不一样。她想起斯嘉丽穿着旧窗帘改的裙子，依然抬着她骄傲的小下巴，好像披上了自己做的战衣，就能征服整个世界。也许生活得太过粗糙的自己真的应该学着如何让自己更美丽。
　　晚上，开一盏台灯，她开始给刘冉写第一封信。临走时刘冉给她留了邮箱，叮嘱她一定要发邮件给她。班小花已经想好，初到班小花身上，她也曾无助过，她懂得那些被人抛弃的日子，她决定像是讲故事一样，给刘冉讲那个艰难改变自己的班小花的故事。
　　曾经对你不屑一顾的人或许会换个眼光看你，DIY衣服可能大放异彩，攒一点钱也许会给他人带去希望，还有一封封鼓励的信也能温暖一个灵魂，班小花相信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零六章 因公外出
　　焦阳发现班小花最近好像有点变化，他说不上是哪里，好像是那一抹时有时无的唇膏，或是头上随意别的一枚蝴蝶结，颈间的一根链子，总之变得越来越精致美丽。
　　有时候一起上着自习课，他就忍不住去看她美好的侧面，在心里一点点细细描绘她的美丽。焦阳把这种现象总结为女大十八变，黄毛丫头班小花长大了。
　　这一天翻译公司来了一件加急的稿子，要求两日内完成。班小花有点心动，只是时间上有点紧，可是因为是加急多加了一倍的费用，她考虑一下就接了这桩活。谁知到了第二天下午学校突然组织一项活动，全体班级干部清理学校小广告。据说是导员亲自点名，找人代替者立刻撤销职务。
　　班小花一下午带着怨念，一张张撕着小广告，老吴则带着怨念一直盯着她。自从奖学金事件之后，老吴就看她不顺眼，小花也不怕他，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他看过来她就毫不胆怯地看回去。一来二去，老吴败下阵来，再不敢看小花一眼。
　　这样一个下午白白浪费掉，班小花的翻诊稿就剩了五千字，十一点熄灯前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班小花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姜子婷给她出了个招：“你可以带到旅店里去翻译啊。旅店里大多有电脑，熬一宿也就差不多了。”
　　班小花一听眼睛亮了，立刻给焦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一声。焦阳一听立刻表示旅店人多且杂，她一个女孩去不安全，说要跟她一起去。
　　班小花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一是去干正经事，二是她百分百信任焦阳。
　　她还没出门，寝室里已经开始开盘下注班小花今晚会不会失身。沈玫说：“我猜不会，焦阳那么呆。”
　　姜子婷笑得妩媚：“你哪懂得，男人看着呆到了晚上就不呆了。”
　　班小花气结，顺手把门口鞋架上三人的鞋子也一起带出去，扔在门口的花坛边上。
　　宋岳自窗口探出头，大喊一声：“班小花你出去住也不能这么神气活现的！”
　　宋岳的头被人按了下去，沈玖大喊一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班小花快走几步，脱离这群损友。
　　走在学校旁边著名的旅店一条街上，班小花和焦阳都有点尴尬。来来往往的情侣中居然有穿旁边高中校服的，女孩捧着大堆零食笑容甜蜜地牵着男孩进了一家旅店。小花感叹：“现在孩子是不是过于早熟了？”焦阳认真地回答：“人家可能是去熬夜学习的，就像你一样。”
　　上次江临波住的那家店好是好，可是价钱高了点，班小花挑了一家便宜点的，只要求能上网。
　　登记的时候，老板娘滔滔不绝：“住店啊，我跟你们俩说就我家最实惠，以后你们常来就知道了，这一条街就我家最便宜，最适合你们学生……”班小花站在焦阳后面，眼见着焦阳的脖子爬上一丝红晕。
　　“小伙儿，你们来点别的不？我这儿可什么都有。”
　　焦阳慌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老板娘继续热泪推销中：“我家跟药店是一个价的，下次来什么也不用带……”
　　焦阳的耳朵烧得透明。
　　好不容易领了钥匙，摆脱了老板娘，两人进了房间。门一关，狭小的空间就剩两个人面面相觑。四十块钱的小房间，一进就是一台电脑加一张床，目的极其明显，班小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了。她赶快转移话题，问焦阳：“你刚才登记时写的是真名么？”
　　焦阳点头：“是啊，查证件呢。”
　　班小花笑了：“你也太实在了，哪有出来住店写真名的？反正她又不看，你就不会写个王刚李强的？”
　　焦阳也笑了：“我前面还真有个王刚。”
　　说了几句闲话，班小花立刻开始翻译，焦阳无事可做，就出去买了些零食酸奶回来，一边看科幻世界，一边帮她一粒粒剥瓜子仁，攒到一堆就送到她面前。
　　班小花想起在姥姥家的那段日子里，姥姥也常剥大把的瓜子仁给她吃。爱不爱一个人从细节就能看出来，如果他真的疼你，一定会有这些贴心的小举动。
　　班小花心里暖暖的，又有点心疼：“别剥了，我不吃，你吃好了。”
　　焦阳点头，却还是一粒粒剥出来放到一边。
　　房间里静极了，班小花劈里啪啦地敲键盘，焦阳时不时地翻一页书。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指向十点，班小花翻译了将近二千字，已然快要吐血，盯着屏幕久了，眼睛有些疼，回头看一眼焦阳乖乖地趴在床上看书，也往床上一坐。
　　下班了两个人一起吃晚饭，携手去公园散步，回来之后双双在灯下看书，看到精彩之处读给对方听，这就是班小花以后想要的生活吧，像是夏末时分在大榕树底下，躺在一张竹席子上一下午的梦，和煦且温暖。
　　“你看的什么书？”
　　焦阳侧过头给她讲天体力学中的基本力学模型，讲得她头更晕了，偏偏焦阳还说得像是二元一次方程那么简单。
　　班小花累坏了，干脆翻身仰面躺在床上，口中喃喃：“我躺十分钟，要是睡着了你就叫我。”
　　焦阳低下头，拉她起来：“不许睡，我还不知道你，睡着了就叫不起来，天亮了发现没写完就发脾气。”
　　班小花喃喃，却不睁眼：“一个人太了解你还真不是件好事，焦某人，咱们也没同室而居过，你如何对我这般了解？”
　　婴儿般的柔软的唇突然在她额头上轻吻，带着薄荷的香甜，班小花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仰，焦阳伸手去拉，两人双双轰然倒地，电光火石之间，焦阳把双手放在班小花脑后，护住她头部。
　　一声巨响过去，班小花觉得屁股似乎摔成八瓣，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最要命的是两人还以极暧昧的方式躺在地上。焦阳的脸近在咫尺，温暖如春的呼吸几乎喷在她脸上，幽黑的眼睛格外晶莹闪烁。
　　隔壁适时地传来某种奇特的声音，像是春夜里猫儿缠绵的叫。
　　班小花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忽地一下被机械手臂从地上拎起至半空中，一声惊呼差点出口，那微张的粉嫩嫩的唇在焦阳看来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他俯下头，覆上那软软的唇瓣。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零七章 田螺姑娘机器猫
　　细碎的吻落下来，带着灼热的温度，班小花从来不知道焦阳有这样富有侵略性的一面，他的眸子闪动着蛊惑，她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就在她觉得自己像烈日炎炎下的一滩将化的冰激凌时，焦阳松开她，站起身来，伸手拉她起来：“精神了吧，还有三千字，赶快翻出来。”
　　坐在电脑前，班小花时不时地偷看焦阳，只见他低下头看得津津有味，这才确安他没有别的想法了。
　　焦阳没抬头，嘴里却呵斥道：“探头探脑地干什么，快点翻译，你明天上午不是还有课么？”
　　奇怪了，这人不是神经麻木么？怎么知道她看他？班小花觉得焦阳越来越神了，越来越能拿得住她。原来以为是个好欺负的理科男，没想到现在越来越强势。
　　班小花老老实实地开始翻译，再不敢分神。
　　两点钟的时候，还有八百多字，班小花眼皮直打架，坐在电脑前居然睡着了几次，焦阳倚在床上依然饶有兴致地换了一本又一本的《科幻世界》。
　　焦阳看她实在扛不住了，干脆说：“睡吧，明天早点我叫你。”
　　班小花已经有点口齿不清：“明天八点前要发过去的……”
　　焦阳的话像是有种催眠的力量，班小花倦意愈盛，旅店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也没脱衣服，就直接躺在床上，几乎挨到枕头的一瞬间就睡着了。
　　那夜睡得极安稳，再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屋内居然只剩了她一个人，班小花抬手一看表已经七点多，八点要交翻译稿的，头上立刻冒了汗，刚开了电脑，门口钥匙一响，焦阳雅门进来，手里拿了两杯豆浆，一些小笼包。
　　“我都翻译完了，在你邮箝里找到地址发过去了。”
　　“啊？”班小花不信，打开一看，焦阳居然翻得有模有样，语法规范，一看英语基本功就很扎实，个别语句有些生硬，用法不太地道，总得来说已经相当完美了。
　　焦阳表情平静，像是做了件寻常的事情，班小花却真的快要流泪了。这家伙是机器猫么？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圆手”。焦阳总是给她以信任感，好像有了他，什么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法。
　　焦阳刮了一下她鼻子：“刷牙，吃饭。”
　　两个人一起进了浴室刷牙，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肩并肩，在镜子里对着对方笑。班小花心里飘起一朵云，将来他们结婚后就会这么幸福吧！
　　洗漱完毕，两人一起吃饭。屋子太过狭小连张桌子也没有，两人干脆直接坐在床上，豆浆滚烫香甜，小笼包是她最喜欢的蘑菇肉馅，香气四溢的早餐让两个人的心情大好，昨夜的倦意一扫而光。班小花又觉得焦阳像田螺姑娘，一觉醒来，什么都有了，简直贤惠地让她感动。
　　吃过早饭才八点多，两人的课都是上午十点的，所以还有一段时间。昨天睡得沉，今天早上一醒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黏，班小花想洗个澡。进去一看，连个挂衣服的地方都没有，她脱下衣服只好隔着门递出去：“焦阳帮我拿一下。”
　　浴室里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手里拿的是刚刚换下的衣服，焦阳也不禁红了脸，接过衣服放在床上，原本包在外衣里面的浅粉色内衣就暴露在他面前。
　　焦阳的脸再次变成红灿灿一轮小太阳，他赶紧把外衣拢了拢，盖上了那件他不该见到的浅粉色。从昨晚到现在也不知道脸皮发了多少光和热，罪过罪过。
　　昨晚班小花睡着后，他就坐在电脑旁帮她翻译完最后的一部分，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地一觉到天明。发好邮件后，他就一直借着窗外的月光凝视着这个他爱的女孩。倔强的眉，睡梦中依然挺拔，那样一张我见犹怜的脸蛋上，有的却总是开心的大笑，明媚的像夏日里的阳光。明明有个有钱的亲生老爸，偏偏学费全部贷款，平时什么多累的活儿都接，常常累了一天，晚上看见她还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不抱怨，不嫉妒，珍惜每一个朋友，爱护家人……
　　他真的幸运，找到这么美好又这么真实的女孩。他心里藏了一个小秘密，班小花那么保守，难得和他出来一起独处，他不舍得睡，他要一直仔细看着她的睡颜。
　　就这样，他一直呆呆地看着班小花，他要记住她睡觉时的样子，呼吸均匀，神态像个婴儿般美好，人睡觉时候的神态白天是看不到的。
　　他心里生出一只画笔，一遍又一遍画着她的眉眼，她的唇。直到天快亮，他才趴在电脑桌旁睡了一小会。
　　焦阳的目光转向卫生间，突然脑子里哗啦一声，思维像是被打碎了一地的玻璃花瓶。原来卫生间开了灯，影影绰绰地就能看见班小花美好的身影。纤瘦的身材，女性美好的弧度，朦胧的橘色灯光下格外柔美。
　　什么东西流了下来，焦阳下意识地摸一摸，发现自己居然流鼻血了！
　　他偷窥班小花洗澡然后流鼻血了！鼻血了！血了！了！
　　焦阳慌手慌脚地去擦，却怎么也止不住了。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然后是悉悉索索擦拭的声音，班小花略带害羞的声音响起：“帮我把衣服拿进来好么？”
　　焦阳拿起那堆衣物，像是烫手一般，一股脑全部顺着门缝塞了进去。他坐在床上，心里慌得很。
　　班小花披着半干的头发出来了，脸蛋被水汽一蒸格外娇嫩。一出来看见焦阳就惊呼一声：“你又‘日经’啦？”
　　焦耻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班小花皱了眉头：“你应该再去看看，别是有什么事吧？”
　　焦阳连忙摇头：“我没事，真没事。”
　　班小花冉他：“要不要洗洗，还有热水？”
　　焦阳赶紧往后退：“不用了，不用了。”
　　班小花疑惑：“你怎么一直说重复的话呢？像个复读机一样？”说完拿过纸巾，帮他擦拭鼻血。
　　班小花俯下身，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玉兰花一样的香气，脖颈处一块皮肤白皙细腻，焦阳艰难地开口：“没事了，咱们走吧，刚想起来今天要早去实验室一会。”
　　焦阳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和班小花出来住了，简直是活受罪……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零八章 天上掉下个林姐姐
　　班小花从旅店回来，先回了寝室，钥匙刚刚掏出来，门就立刻开了。311的妖精们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尖叫起哄，反而一个个神色紧张，一看见她进来，宋岳立刻颤声说：“小花出大事了。”
　　小花进门，沈玫赶紧把门关好，皱起眉头：“你昨晚怎么不开机？”
　　“手机没电了，忘了带充电器，怎么了？”
　　姜子婷说：“昨天晚上导员突然过来查寝，我们替你遮掩说你在北京有个姐姐，去姐姐那里住了。”
　　上了一学期的课，导员从来就没有查过寝，尤其还是晚上，班小花有点疑惑，这次突然袭击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赶在她不在的时候呢？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班小花又问：“几点过来的？”
　　“大概十点多，因为快关寝了，实在瞒不住了。”
　　“所有寝室都查了，还是就查了咱们一个？”
　　“导员说是全查，后来我们去别的寝室一问，好像就查了两三个。”
　　班小花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次八成是针对她了，至于告密者除了老吴再没第二个人可想。昨天晚上一定是她和焦阳在旅店一条街走动的时候被老吴看见了，又报告给导员，所以才有了检查寝安一事。
　　姜子婷接着说：“导员没找到人，让你今天下课了就去找他。”
　　寝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班小花吸了口气，脑子飞速运转着。夜不归寝这种事可大可小虽然说校方规定很严格，违者开除学籍，但实际上违纪的人大有人在，像上次姜子婷回家，一连走了几天，却没和导员请假，只不过她这次倒霉被导员抓了个现行。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这个北京姐姐来，必要的话可能还要请她过来和导员说明情况。
　　班小花把想法一说，大家开始商量。四女都是外地人，在北京并无亲戚，同学倒是不少，只怕说服力差些，最好还是找个年纪稍长，有稳定工作的。宋岳干脆提议：“不如去劳务市场雇一个？”这个建议一出，其他人立刻嗤之以鼻。
　　快到十点，大家去一起上课。班小花，姜子婷和沈玖她们上课总是同进同出，喜欢一起坐在第一排，齐刷刷地记笔记，一付渴求知识状。开始还有人和她们抢座位，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她们三个坐在第一排了，每天就是踩着点去也有个空位子坐。
　　上课时班小花特意看了一眼老吴，全班就这一个宝贝男生，自己单人单桌，班小花回头看他，他也毫不客气地看过来，嘴角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班小花放心了，不怕有敌人，就怕暗地里防不胜防。既然确定是老吴所为，便没什么好怕的。她也毫不示弱，笑了一下转过头听课。一堂基法课，她打起精神认真听讲，还举手回答了几次问题，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儿。
　　其实她有时候也在分神，她一直在想老吴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她，有没有看见焦阳，又会和导员怎么说。老吴这种人蔫坏，却胆小怕事，再加上和班小花有宿仇，不一定真的会直接和导员说在哪里看见班小花了，或是会借他人之口，或是采用匿名信之类手段。导员也许只是因为有人举报才去查，恰巧她不在……这种事可大可小关键还是要看导员的态度……
　　班小花猜的没错，导员的确接到了一各莫名其妙的短信，举报他们系的一个叫做班小花的女生经常夜不归寝，在校外同居，在同学之中影响极坏。短信中言之确凿，说此刻班小花就不在寝室。
　　班小花这个女孩他有印象，成绩好，长得也漂亮，看起来乖乖的，不像是这样的女生。他和楼下阿姨了解了一下，这个女孩是一直在寝室住的，平时进进出出的阿姨最清楚。他又上去看了一下，结果出乎意料，班小花真的不在寝室。室友说是去了姐姐家，神色坦然的很……
　　导员不知道的是311最近流行跑火车的游戏，扯起谎来一个比一个坦然自若，沈玖那是什么人，敢上楼长办公室偷锅的女侠！扯个谎又算什么。
　　班小花敲响导员办公室的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这女孩子眼神明亮，衣着简单大方，进来行了个礼：“老师您找我？”
　　他语气不知不觉和缓了许多：“坐吧，没什么事，昨天去你们寝室看了一下，恰巧你不在，今天找你过来说明一下情况。”
　　“我昨天去一个姐姐那儿了，她有时候做了好吃的就叫我过去，昨天去得晚，干脆就在她家住了，临走时和寝室人打了招呼的。”
　　班小花抬起一双澄净的眼睛看着导员，里面好像没有秘密。她精通教师心理学，知道老师信任什么样的眼神。
　　导员点点头：“这样吧，出于对学生的负责，这次检查中所有不在寝室的人都需要出示证明，最近两天请你姐姐过来说明一下情况。另外学校有寝室的住宿规定，如有意外不能归寝需要提前请假，这次说明情况算了，下次再次出现这类情况我只能报到院里了。”
　　班小花点头：“这次是我没注意，您放心，下次绝不会有这类事情发生了。”
　　走出导员办公室，她松了口气，早知道导员不会太过追究，现在的问题是去哪里找这个姐姐呢？
　　在记忆里翻了一遍，认识的人里面只有苏老师一个在北京。苏老师现在在北京五中，她来北京以后也给宋老师打过几次电话，若是有事相求她也必定会答应，只是这事实在无法出口……”
　　回到寝室，大家一听导员的话，都放心了，只是上哪去找这个姐姐呢？班小花正在犹豫，王梓的头像突然闪动了起来：最近怎么样？
　　班小花大骂他忘恩负义，王梓也跟着东拉西扯了一会。班小花随后问他：你们两个私奔之后怎么样了？速速报上实情。
　　过了一会，王梓发来信息：什么私奔，太难听了，我们那是私自奔走好不好？我们开始联系了，不过也许和你想得不一样，我们现在的状态算是恋人未满吧。
　　班小花听得出，王梓的话里酸里带着微甜。
　　那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之后，他们两个都慌了，像两只无助的小兔子，相互看看，脸又胀得通红。他伸手去牵她，她别扭着执意不肯，像个小孩子干脆把手背在身后。他了解沈笑笑的个性，也不敢再逼迫她，只是陪着她在路灯下一圈圈地转。
　　晚上他给她发短信，口气亲切而不亲昵，淡淡的又充满温暖。她也习惯他这种缓慢的方式，一条条地回复。他看着手里一条条来自她的短信，像是心中一朵朵绽放的夏花。她摇晃手机，像是小时候的小猪储蓄盒，一枚枚银闪闪的硬币投进，一点点梦想越来越丰盈。黑暗的家，永远满腹牢骚的父亲，母亲的缺失，这些好像都没那么令人难过了。
　　他回去，她去机场送他，她终于可以看着他托运行李，陪他坐在大厅里，快去安检的时候，王梓突然转过身：“差点忘了，这个带不进去，这个送你好了。”
　　他从脖子上拿下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俯下身，不由分说地挂在她颈上。他的额发划过她脸，他的呼吸细腻绵长，长长的睫毛投下褐色的阴影，专注得像个童话小镇里的钟表匠人。
　　他的手接触她颈后皮肤的那一瞬，她瑟缩了一下，他却执意扣好它才放手，容不得她退缩反悔。
　　王梓抬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格外灿烂：“好了，它是你的了，你替我保管它，等我回来问你要回，不许丢，不许摘。”
　　那条链子上带着他的温度，沈笑笑心里腹诽这有什么带不进去的，话却没说出口，只是羞怯地笑。
　　她一直看着他进去，过了安检，转身朝她摆手叫她早些回去，笑容灿烂的像广告里的海狸先生。
　　她发了上机前的最后一条短信给他：暑假回来不许带那些奇奇怪怪的耳钉，再穿破洞的裤子我就给你补上。一路平安，勿念。
　　王梓低下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遵命，保证清清爽爽地回来，坚决不受资本主义腐化。
　　至于勿念他恐怕是做不到了。虽然只进步了一点点，他已经心满意足，沈笑笑这人不能逼得太紧，又不能不给她点压力，他要时时提醒她记得他的存在，又不能让她觉得窒息。
　　为了她，他有耐心。
　　班小花听了他长长的叙述，沈笑笑恐怕这次真的会被他这种软硬兼施磨得没办法。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探索出对付对方的方法，看来王梓已经渐渐悟了，那么离沈笑笑彻底投降那天也不太远了。她心里感谢王梓的耐心，容忍笑笑的慢吞吞，又替笑笑高兴，终于迎来她的幸福。
　　聊起最近的生活，班小花说起昨天的倒霉事，只是说自己出去熬夜翻诗，没提焦阳。
　　王梓一听立刻说：“这事愁什么，有困难找我姐！”
　　班小花突然想起那年她去北京参赛，王梓在窗子里伸出大头热情地冲她大喊：“班小花，上北京找我姐！”不禁莞尔一笑。
　　班小花有点迟疑：“会不会耽误她时间？”
　　王梓不由分说：“怕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她敢不理我飞去北京找她算账！我这就跟她说，你不用管了！我告诉她打电话给你，她姓林，你就叫她林辣子就行。”


第一百零九章 不败的恋人
　　过了一会，林姐姐果然给她打了电话：“班小花是么，现在有没有时间，我过去跟你们导员说一下。”
　　林姐姐很爽快，班小花也没了负担，立刻谢了她。
　　放下电话，姜子婷问班小花：“王梓姐姐漂不漂亮？”
　　班小花想起那次“下跪”家长会，不禁笑出声，讲给她们听。总结一下：“长得很漂亮，打扮很时尚，就是脾气很火爆。”
　　姜子婷算是311最漂亮的一个，她脑子转得最快，鬼点子最多，讲的话最俏皮。什么都看得透，却唯独看不透爱情，爱起来比谁都痴狂。最近她心情不错，那二十斤减得差不多了，和男朋友涛声依旧。
　　她一脸艳羡：“我表姐长得也很漂亮，她家很有钱，每天在家吃冰糖燕窝，我看着那个馋啊，感觉燕窝长得像银耳，就回家买银耳自己煮冰糖银耳喝，然后告诉自己这是燕窝，这是燕窝……”
　　宋岳舔舔嘴唇：“燕窝什么味啊？”
　　姜子婷回答：“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和什么一起炖就是什么味道，我就琢磨着等我有钱了，我就买一堆燕窝回家，研究一下什么巧克力味，麻辣烫味的燕窝。”
　　众人笑得差点岔气。上了大学，大家最喜欢的就是麻辣烫，几乎每天都要吃一次，各种菜叶粉丝面条放在一起煮，再加一勺麻酱，浇上一点辣椒油，吃上一口辣得呲牙裂嘴，却马上又想吃第二口。
　　林姐姐到得很快，班小花在门口接她，只见她穿闪亮皮靴，丝质衬衫，黑色背带长裤，外披浅褐色风衣，一头长发卷得惊心动魄，像是个刚刚骑马归来的大小姐，通身上下的女王气质。
　　大小姐扬眉：“你们导员什么年代的人啊，还去查寝这么变态，大学生也有正常需求的，难道他不正常还非得逼着别人也不正常？让王梓出国念大学就对了……”
　　骂起人来也是活色生香，班小花顿时对王梓姐姐萌生不少好感。
　　“我们导员就这样，姐姐你千万别理他，简单说两句就行，还特地麻烦你跑一趟……”
　　大小姐秀眉舒展，咯咯娇笑：“那倒没事，反正我时间多得很。”
　　一路走来，细细问了班小花不少问题，班小花一一作答，大小姐喜笑颜开，眼光不停落在她身上。
　　到了导员办公室，大小姐优雅地踩着小细跟，进了办公室，往办公桌前一站，导员立刻眼前一亮。
　　班小花立刻说：“这是我姐姐，上次我就是在她家住的。”
　　大小姐立刻笑得春暖花开：“是的，那天这孩子去的有点晚了，吃过饭我就做主留了她一晚。你们学校真的很负责，还特意叫我们过来核实一下。”
　　大小姐这一笑，导员就有点发晕，她的言外之意也听不出来了，连连跟着点头。导员也是二十出头刚留校的小伙子，见了这样的大美女，禁不住怦然心动。
　　稍微解释了几句，导员就放行了，一直目送大美女出门。
　　班小花谢过大小姐，她跨上一辆红色甲壳虫，笑眯眯留下一句：“等王梓回来咱们再一起吃饭。”
　　看着车子风驰电掣地离去，像一阵不羁的风。班小花突然意识到大小姐可能把她当成王梓的意中人了。
　　晚上和王梓说了一下，王梓过了好久才回了一条：我把水喷了一屏幕，我虽然有些朋友是gay，但我真的不是……
　　班小花气结：我有那么没女人味么？
　　王梓：你很有男子汉气概，像是武侠片里的少年英雄。班小花，女人有时候不能太强势，你得适当学会撒娇服软，善解人意，男人都吃这一套。
　　班小花嘴上虽有些不服气，心里却十分赞同。焦阳现在摸透了她个性，书呆子居然做起班小花的暴君来。她甚至有点乐在其中了，班小花暗自擦擦冷汗，果然每个女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暴君。不行，她要反击，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第二天吃饭时，班小花特别善解人意地来了一句：“最近累不累啊，实验室忙不忙？”
　　焦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孩子中什么邪了？还是答：“还可以，现在跟着一个硕士做实验，他是外校考进来的，什么都不会，主要还是我在做，我也是边做边摸索，学了很多东西。最近每天都在调一个光路，没带护目镜，因为带了就看不清楚了。”
　　班小花的脸上突然写满了担心：“没带护目镜？那你可要小心一点，万一被光打了眼睛可不是闹着玩的！”
　　焦阳满腹疑团，低头扒饭。
　　吃了几口，班小花突然放下筷子，眼神哀怨无比：“要不问问你们实验室老师怎么办，万一有事怎么办？”
　　焦阳忍不住了，说了一句：“小花，咱不作（zuo一声）了行么？”
　　班小花顿时泄气：“我这不是想表现得贤惠点么。”
　　焦阳推推眼睛：“不用这么贤惠，我受不了。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我看你这样真真实实的挺好的。是不是又听谁的谗言了？”
　　班小花一阵心虚，赶紧加了一块豆腐塞在嘴里。
　　焦阳又开始滔滔不绝：“今天那个硕士做得不对，我跟他说：‘你这个锁相放大器的用法不对，得和斩波器一起用才能起到滤除背景噪声放大信号的作用。’他还不信……”
　　班小花突然打断他：“说点能下饭的呗！”
　　焦阳呵呵笑：“好吧，这才像你么。不爱听就说不爱听，不懂就说不懂，不用改，挺好的。那咱们换个话题吧，说说那个慢光实验。这个我保证你懂的。那个傻乎乎的硕士观察不到慢光效应，我就告诉他：‘可能是你用作光源的激光器的线宽太宽了，已经远远大于这种微结构产生的强色散区间了，所以这种实验条件下你观察不到慢光效应’。他也不承认……”
　　班小花微张开嘴巴，鸡蛋汤顺着嘴角微微流下。
　　焦阳哈哈大笑：“我逗你玩的，好啦好啦，我最近看了你们女生都喜欢的安妮宝贝。”
　　班小花的兴趣来了：“你还看安妮宝贝？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
　　焦阳点头：“同感，语言重复，毫无逻辑，我最不理解的是她怎么总喜欢写女主角光脚穿球鞋呢？每个男生都知道这样的后果是当你一脱鞋，一屋子全是味儿……”
　　班小花彻底被焦某人打败了，这人是从火星上来的么？

　　
第一百一十章 蜘蛛精们的隐秘生活
　　姜子婷摊开一本日记，从头看起。她从小就有这样的习惯，每天记一点日志，记录那些断断续续的心情。上学时她是带着五大本日记过来的，每本日记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她从头翻起那本日记，高一，他是她的同桌，刚一开学就人缘极佳，尤其是女生缘，跟谁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每天一进教室，从门口说到座位，见谁同谁说。渐渐地他们也熟了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眼神交错的时候开始有了火花。
　　他们都是聪明而富有天赋的人，随便学学习，认真谈谈恋爱，成绩却都是班里的前几名。只是他欠缺了一点运气，她进了华大，他却只能去复读。
　　从复读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觉得她欠了他，他也是这么认为。一样地恋爱，一起学习，她去了重点大学，而比她成绩更好的他却名落孙山……
　　她给他买字典，织围巾，他电话里咳嗽，她给他寄药过去。她每天给他写信，只是怕影响他复习，信写完了却都没有发出去，经常自己寂寞的时候拿出来翻看。她对他有歉意，要不是为了和她上同一所学校，他完全可以选择一间四川的大学，而没有必要复读。她觉得他现在吃得苦都是因为她，这次他要是再次失败也是因为她……其实她比他还要恐惧他的失败。
　　爱情里掺杂了歉意，很多东西就开始变了味道，他随着压力的增大而脾气越发暴躁，动不动就说：“我是考不上华大的，咱们干脆分手算了！”
　　她也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两个人常常是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一生气就只捡着伤害对方的话来说，恨不得将对方伤得遍体鳞伤，自己的怒气才能得到一点点的消减。慢慢地，他们的感情变得漫长而疲惫，她很清楚这样下去，他永远也考不上华大。
　　上学期的“小三事件”解脱了她，她知道他只爱她一个，只是在他们复杂的感情中，他倦了，也想逃避了。她明知道他会后悔，他还是会回来找她，只是她不一定要原谅他，现在抽身，他的选择就与她毫无关系，他下错了一步棋，将来能不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就同她毫无关系。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从对他的歉疚中解脱出来，再等他安顿好一切再次回到她身边。
　　可她还是忍不住每天夜里哭泣，一觉醒来，枕头上都是泪，好像快生出绿的苔藓。他在雪地里一站，她就知道她一定会原谅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像被人下了蛊，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彼此人性中的丑恶，性格上的弱点掌握的一清二楚，吵架时总是能准确地一击而中，却像是被月老绑在了一起，分不开扯不断。
　　有时候她真的羡慕班小花他们这样简单的爱情，两个人像一对小孩子，每天去食堂打饭，晚上一起上自习，周末看看北京的各个角落，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运气……
　　她的思绪还在继续，沈玖从外面回来了，带着一点凉意。姜子婷把日记合上，拿出一本法语教材来看。
　　沈玖开启电脑，看见邱磊的头像亮着，微微一笑，开始和他聊天。他们像是产生了某种默契，每天这个时候总是要聊上一会。她喜欢细致而复杂的工作，比如给寝室里的人做椅垫，一针一线地缝，比如和邱磊聊天……
　　邱磊也有点奇怪，这个古怪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入侵了他的生活，偏偏他也好像养成了习惯，每天和她讲自己生活的点滴。他和她讲他逃夜出去包宿，若是班小花一定会立刻教育他说这是不对的。而沈玖则说“挺好的呀，我也喜欢玩，就是受不了网吧那股烟味。”
　　他再去网吧，突然发现那股烟味他也受不了，以后再没了兴致包宿。
　　他讲什么事，她都说“挺好的呀”，在她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烦恼这两个字。他偶尔谈到约女孩子出去看电影，她也说“挺好的呀，最近春暖花开了，最适合出去走一走。”不约束他，也不吃醋。男生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若是沈玖干涉他，他一定会不高兴，可是她不闻不问，他也有点诧异，这女孩不是说喜欢他么？就这么喜欢他？他摸不透她的想法，却越来越喜欢和她聊天，也越来越依赖她，上学期期末，她翻了他们的教材，然后依次帮他画出重点，每一科总结了二十道大题，叫他加以背诵。他照着做，居然第一学期顺利通过，没有挂科……
　　他有点诧异：“你又没学过我们专业。”
　　沈玖回答：“我是没学过，可是我知道考试考什么。”
　　她在他心要越发古怪起来，像个神秘的巫师……
　　只是他还是有些东西放不下，所以同沈玖的关系也始终处于朋友的程度，她也不急，陪着他绕着圈子，甚至还乐在其中。
　　其实沈玖没他想得那么复杂，只是他还不了解这个女孩的思维的方式，她的大脑可能和别人的发育得不太一样……
　　姜子婷看他们聊得开心，也忍不住给正在自习中的男友打了一个电话。宋岳推门看见的就是两个人双双甜蜜地和异性聊天，立刻认定此二人是两个“胖坏人”。她坐了一会儿，班小花和焦阳自习去了还没有回来，两个人还在各聊各的，百无聊赖中她去了图书馆上网。
　　走在路上，旁边的情侣亲昵地追打，她感叹了一下，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在恋爱？路过逸夫楼前面的池塘，里面居然多了几对鸳鸯还是水鸭的，旁边有些人在拿手机拍照。这是哪个缺心眼的校领导想出来的？这不是刺激单身的同学赶快找男朋友么？她大胆地做出预言：学校今年的四级过级率一定会因为这两只水鸭跌至百分之三十。
　　到了图书馆，她拿了号码去找自己的机位，转身按了开机键，旁边的男生立刻跳起来了，她一看居然是王平。
　　王平本来不想说什么，一看是她立刻火冒三丈：“大姐你是灾星么？看清楚了哪个是你的机器再按不行么？我这论文写了五千多字了，你倒好，一来就给我按没了……”
　　原来图书馆里的机器是并排挨着的，她一不小心，错按了王平的关机键……
　　宋岳立刻反驳：“谁让你自己不保存的？万一没电了不是一样的效果？这事都怪你自己，和我嚷什么嚷？”
　　两人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旁边已经投来鄙视的目光。王平只好自认倒霉，低低说了句：“认识你以来就一直这么倒霉……”
　　宋岳怎么能让他说最后一句话，又补充了一句：“彼此彼此，一直在诅咒我。”
　　两人坐下开始各干各的，再不说话。
　　宋岳点了视频播放器，带上大大的耳机，挑了一部老片子《东成西就》来看，这部片子她很喜欢，看了好几次每次看还是笑得东倒西歪的。果然没多久，寂静的机房里就传来了她夸张的笑声。高低起伏，错落不均，一会是咯咯咯的傻笑，接着是鼻孔发出的巨大抽气声，接下来又是嘻嘻嘻的奸笑……
　　周围人再次被此女打败，目光屡屡投向宋岳，宋岳仍是浑然不觉。
　　旁边的同学忍不住了低声，问王平：“你们两个一起的么？”
　　王平赶紧摆手：“我真不认识她……”
　　他真是服了宋岳了，表现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当口技演员呢？一转头，屏幕上梁朝伟已经变成了两根香肠嘴，宋岳带着巨大的耳机前仰后合，那张转椅被她摇得不停晃动。
　　悲剧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一声巨响，全机房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这个傻姑娘，她和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椅子上的轱辘还在转，巨大的耳机仍然戴在她头上，像个天线宝宝。
　　宋岳和王平一起被机房老师痛斥一顿，赶了出来。
　　王平已经无语了，看来这女的真是个灾星，不过是看她被训得可怜，多说了几句话，现在可好，他论文是彻底泡汤了。
　　偏偏宋岳还笑得很无辜，他就奇怪了，怎么就有人喜欢把自己当笑话看呢？
　　宋岳坚持要请他吃冷饮作为补偿，她一脸的真诚又不好让他拒绝，走到那间她和谭穆去过的冷饮厅，她心神一恍惚，脚下一拌，居然又摔进坑里了。
　　王平立刻拔萝卜似的把她拔了起来，顺便帮她掸掸灰，嘴上却毫不留情：“你是不是大脑小脑都没长啊？还是你妈生你的时候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这么大人了天天傻呵呵晃荡……”
　　宋岳这次恼了：“你这么说话也太伤人了吧！”
　　王平一看宋岳真恼了，连忙道歉：“我说中了，你别生气，我请你吃冰激凌。”
　　宋岳以为他说的是“我说重了……”于是得了台阶下，欢欢喜喜地跟着她进去。
　　一人叫了三个球，一上来王平立刻后悔叫的是冰激凌……因为宋岳开始从底下往上挖，每种口味都挖一点。一次盛了一大勺，她只吃一小口，剩下被舔过的糊在一起不辨颜色，再接着盛下一勺，吃的满嘴都是……
　　最后，巧克力草莓和芒果混在一起，化成了汤，宋岳居然说：“我吃不下了，你替我吃吧。”
　　走到池塘处，他向她告别，并且附上临别赠言：“活该你单身。”
　　宋岳回寝室大发脾气，班小花她们劝解，宋岳狠狠地说：“王平他就是个坏人，说话太贱了！活该他找不到女朋友，我祝他一辈子打光棍，王老五命真苦，被子破了没人补！”
　　班小花问：“他到底怎么着你了，我替你打抱不平去！” 
　　宋岳胸口不住起伏：“他不吃我剩下的冰激凌……”
　　刚刚所有围着她一脸同情的人现在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孩子太傻，告状都不会捡重点的说……
　　PS：那句孩子扔了，胎盘养大了的话是在《爱情公寓》里看见的台词，非我原创。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丑媳妇见公婆
　　和其他幸福的情侣没什么不同，焦阳早上会给班小花买豆浆，晚上一起上自习，周末他们会去体育场排号打羽毛球，或是在北京城大街小巷随便走走，下雨的时候就去北海听雨声，下雪的时候就去故宫看雪景。
　　生活总不会就这样一直平静下去，当你翻开书的时候，命运突然就会趁你不备时自书页中跳出，叫一声：“Surprise！”
　　班小花的“Surprise”始于那天一起吃饭，焦阳吃了一块青椒，然后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似的把那件事提了提。
　　班小花立刻放下筷子：“你妈五一要过来看你？点名要带着我？”
　　焦阳又吃了一块青椒：“没事儿，我跟我妈说过咱们两个的事，她就是想看看你，没别的意思。我妈很和蔼，你放心吧。”
　　班小花心里嘀咕：她是你妈妈，你看着当然和蔼。
　　班小花是见过焦阳父母的，焦阳爸爸忙得很，一年在家时间也少得很，真正的事业型男人，第一次见她聊了几句，在以后见了面也总是匆匆忙忙的。对她很满意，见了面也很和气。
　　焦阳妈妈是专职家庭主妇，每天时间多得很，整天研究如何煎出最完美的鸡蛋，熬出最有营养的汤，因为看人看事挑剔多多。见面之前就把孟小舟祖宗八辈调查了个清楚，见了面貌似和蔼，实则问题多多，不过真正过了她这一关以后态度就立刻变了，待她亲热得很。
　　其实孟小舟算是很优秀了，教师世家，自己研究生毕业，工作也不错，样貌属于清秀文雅的类型，这样的女孩子是儿媳妇的上选，尽管如此，焦阳妈妈还是挑剔多多。什么没有香城户口啦，个子只有165啦，学历比她儿子低啦，好在最后看孟小舟还算顺眼，就没再为难。如今这班小花恐怕是入不得她眼……
　　班小花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心里却隐隐地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接机的那天班小花很是紧张，在寝室换了一套又一套，颜色不能太鲜艳，又不能死气沉沉，最好是大方自然……
　　寝室的姐妹帮着一起想，最后凑了一套咖啡色呢子连身裙，里面衬着白色打底衫，看起来既清纯又大方。
　　焦阳在楼下等她，一看她下来就笑了：“这从上到下也没几件是你自己的呀。”
　　班小花也笑：“人丑家贫没办法。”
　　去机场前，焦阳特意买了一束百合：“我妈就吃这一套，一会你来给她吧。”
　　班小花点点头，手心里有点滑。
　　焦阳妈妈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两个，立刻朝他们走过来。
　　班小花迎了上去：“阿姨你好一一”
　　焦阳妈妈立刻拥住儿子：“早说不用来了，今天实验室没事么？看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学校吃不好？要不这次我干脆呆几天，找个公寓式酒店，给你做饭吃一一”
　　硬是把班小花晾在了一边。
　　焦阳适时地从母亲的怀抱中出来，微笑着介绍：“妈，她就是班小花。”
　　焦阳妈妈略点了点头作为招呼，又开始跟儿子聊天。
　　班小花立刻觉得焦阳妈妈很不喜欢她，明明是她要自己来的，结果来了之后完全当她是隐形人。她看到焦阳鼓励的目光，只好把花递过去：“阿姨，焦阳说您喜欢百合，刚才路过花店挑了一束。”
　　焦阳妈妈还是看着儿子：“我一会还要去取行李，这样你先帮我拿一会吧。”
　　一直到酒店，焦阳妈妈和班小花说的话不超过三句。班小花想也许她不是想故意冷落她，只是他们的话题，她插不进去而已。家里的生意，大姑的儿子要考学了，大姨最近身体不太好……
　　按着焦阳妈妈的要求，还是住在了学校附近的那间公寓式酒店。到了酒店，班小花立刻告辞，焦阳妈妈态度大变，热情了许多，拉住她手：“不许走，阿姨还没和你好好聊聊的，一会咱们一起去吃饭。”
　　班小花求助似的望向焦阳，谁知焦阳看见妈妈这么喜欢班小花眼睛就弯成两道月牙：“好，不走不走，我也饿了。”
　　“儿子你想吃点什么？”
　　焦阳挠挠头：“随便。”
　　“你不是爱吃酱香蟹么，要不去正阳楼？”
　　“太远了吧。”
　　“要不杭州菜？你也喜欢的。”
　　完全没问过班小花。
　　“别去那么远了，随便找一家就行，学校附近有家自助餐不错，正好我饿了。”
　　一听儿子说饿了，焦阳妈妈立刻拍板：“就这吧。”
　　焦阳妈妈刚才故意把班小花放了一放，现在吃饭了才正式进入问答阶段。
　　“你们是高中同学是吧，我对你有印象。”
　　“对，我们一个班的。”班小花笑得很乖巧。
　　“对，刚上高一就听过说你。”
　　班小花心头一跳，班小花那时候名声可不太好啊。
　　焦阳根本没想那么多，自己的母亲总是最值得信任和敬仰的，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都不会往深里去想。听妈妈说对班小花有印象很是高兴：“对，她成绩好，体育文艺都不错，经常参加各种活动，我们老师都很喜欢她！”
　　班小花心里连骂焦阳是傻子，一般母亲和儿子之间总是有种俄秋浦斯情节，儿子尤其不能在母亲面前一个劲儿夸女朋友，母亲多半心里会不舒服的。
　　焦阳母亲含笑不语，过了一会又问：“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啊？身体好不好？”
　　班小花老老实实答：“现在在做一个小饭馆，身体都挺好的。”
　　听到饭馆焦阳妈妈笑意似乎多了些，又接着问：“几张桌子，什么位置啊？”
　　这明显就是在打听家境，要知道西湖春天和兰州牛肉面还是有区别的。
　　她也就一五一十地答。
　　听她说完，焦阳妈妈的笑意就减了些，表面上还是说了句：“自己有份营生挺好的，总比在大街上摆摊强。”
　　班小花一听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见焦阳妈妈眼里的笑意多了些，心里就一凉。
　　从前她就把孟小舟的家境调查得一清二楚，连她二表舅有精神病史都知道，恐怕小花爸妈摆摊子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她们家刚兑了一个小饭店。
　　“焦阳，帮妈妈去楼下叫一个石锅拌饭。”
　　这家韩式自助餐的石锅拌饭非常好吃，只是需要现做，得去一楼等一下。
　　班小花明白，这就是有话要和她说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微妙
　　焦阳妈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家焦阳是要读研读博出国一直念下去的，你有什么打算？”
　　和长辈相处最好的方法就是少说话多点笑容，现在问到她了，班小花不得不开口了：“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继续多读点书。”
　　焦阳妈妈接着说：“我一直觉得人年轻的时候很多事都不懂，糊里糊涂做了选择却不一定正确，所以其实不太喜欢你们过早谈恋爱，像我们那个年代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事？很可能回过头来看看就是一场浪费时间精力和感情的事儿。”
　　她的话似乎很动听，也似乎很有说服力，中心思想其实就是：我不同意你们谈恋爱！
　　焦阳妈妈顿了顿，接着说：“我一直认为焦阳的高考失误非常地不正常，也许我现在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这话一出口，班小花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焦阳妈妈虽然没提一个字不同意，可是这个大帽子一扣下，就再难翻身了。偏偏她还无从解释，说什么？说你儿子欠了那么一点运气还是说考试无常？家长都是最盲目的信徒，他们信得就是自己的孩子！
　　焦阳捧着两个石锅拌饭过来，看见班小花和母亲看似相谈甚欢，心里很是高兴：“聊什么呢？”
　　焦阳妈妈立刻像向日葵般转向自己的小太阳：“随便聊聊，对了听说你现在和硕士生一起做实验呢，怎么样？”
　　一提到实验，焦阳的眼睛亮了，话也多了，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这一顿饭就在他的实验经中过去了。
　　饭后焦阳拿来几样水果，其中有班小花爱吃的金钱桔，焦阳习惯性地给她剥了一枚，焦阳妈妈扫了一眼，立刻笑道：“还是对女朋友比较好啊，焦阳长这么大都没说给我剥过桔子。”
　　焦阳一听立刻把剥好的桔子放进妈妈手里：“你不是不爱吃桔子么？”
　　吃完饭回了酒店，焦阳妈妈干脆叫他晚上不要回寝室了，焦阳点头说好，下楼送班小花回学校。班小花连连摆手：“这么近不用送，你好好陪陪阿姨吧。”
　　街上车水马龙，焦阳心情愉悦：“我妈挺和蔼的吧。”
　　班小花“唔”了一声，风吹乱了头发。
　　焦阳伸手帮她把头发掖在耳后，这本是平时他做惯了的动作，班小花现在却有点心酸，像是寻找依靠一样，把头紧紧贴在他胸口。
　　“怎么了啊？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么？”焦阳的声音格外温柔。
　　班小花的声音闷闷的：“我觉得你妈好像不太喜欢我。”
　　焦阳笑了：“别瞎想，她可喜欢你了，这次来之前反复问我你喜欢什么，要带点什么礼物过来。还问我你用什么化妆品。”
　　“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好像用小护士，我妈开玩笑说就用小护士啊，那以后得培养你用点好的啊。”焦阳轻笑起来，班小花却觉得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她目送焦阳离去，他的脚步轻快，却没像平时那样转过头来朝她挥手。
　　她回了寝室，看见沈玖懒洋洋地在床上爬着，嚼着一袋子脆香酥。
　　班小花寝室里的人全是馋鬼，馋得却不一样。宋岳是弹簧做的肚子，平时吃得倒是不多，可是一到出去改善生活时就立刻变成大胃王，大家一起吃饭先挑肉，吃完肉再吃饭，至于配菜的青椒胡萝卜是从来也不吃的。
　　姜子婷的馋是一种特立独行的馋，她喜欢吃的东西古古怪怪，其他人多半不喜欢，什么大肠，猪腰，血肠之类。
　　沈玖的馋则多半是一种意淫，也就是眼睛大肚子小，往往是买回一大堆东西，自己吃得少给别人分得多，她总是笑嘻嘻地看着别人吃然后说：“吃吧，等你们都吃成胖子我就变成咱们寝室最瘦的了，哦吼吼吼！”她爱吃的东西也很极端，这个月就算只剩一百块了，去超市还是奔着进口零食区去。说她奢侈吧，同时她也极爱那种街上卖一块钱一大包的脆香酥，据她说，吃脆香酥吃到一定境界可以吃出扑扑星那股独特的香味……班小花就很不理解，那就干脆买扑扑星好了。沈玖摆摆手：“你不知道脆香酥比扑扑星便宜很多么？”
　　所以班小花进来看见沈玖在床上边看张小娴的书边吃脆香酥，心情立刻就好多了。生活中本来已经很多无奈，干嘛还要给自己找不快乐？她干脆换了衣服爬上床，和沈玖肩并肩一起吃脆香酥。
　　沈玖嘴里塞满了脆香酥口齿不清地问：“焦阳他妈怎么样？”
　　班小花把细节说了一遍，沈玖立刻说：“也挺好的，你就装听不懂呗。再说了你们两个离结婚还早着呢，现在忧虑个什么呀，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将来嫁给他又不是嫁给他妈。”
　　“可是选择了一个人其实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或是选择了一个家庭，说的容易，其实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往往结果也是不幸福的。”
　　“反正他妈呆几天就走了，你和焦阳还处你们两个的，我告诉你，他妈这种性格的人才不会直接开口叫焦阳和你分手呢，就是想拐弯抹角地打击你一下，你要真逃避了，才中了她的计策。”
　　班小花连连点头：“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和焦阳分手呢。”
　　沈玖接着说：“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我教你个招儿，寒假把焦阳带回去，让你爸你妈好好敲打敲打他，让他在你家也当一回二等公民。”
　　班小花笑着推她：“你这出的什么坏主意！”
　　“到时候你妈就这样。”沈玖干脆把脆香酥放下，一脸严肃：“会包饺子么？能一秒钟包一个饺子么？能同时擀两个皮么？什么？都不会？那我告诉你可不行，要娶我们家饺子小妹，必须有三年以上从业经历。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高考失利了，就是因为你不会包饺子！”
　　班小花笑得泪花都快出来了，沈玖这个坏东西真能编排人。沈玖干脆伸个懒腰：“好了不说啦，到了我的下午小憩时间了。”
　　她这一“小憩”估计至少要三个小时，有时候睡得欢喜了，直接到第二天早上也是有可能的。
　　班小花下床，突然觉得沈玖这样天天活得像加菲猫一样，除了吃披萨就是睡午觉也是很幸福的。
　　班小花拿出书开始背单词，本来已经睡熟了的沈玖突然闭着眼睛说了几句话。
　　班小花细听之下居然是：“站着不如倒着，好吃不过饺子。”再看沈玖睡得满面红光，哪里有醒来的迹象？
　　班小花大惊，这梦中的十二个字完全是沈玖生活的真实写照么！
　　焦阳妈妈在北京呆了几天，给儿子做了不少好吃的，焦阳陪着逛了几次街，也没怎么“召见”班小花。临走的时候，班小花再次被点名接受了这一光荣的任务。这次班小花也坦荡了，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变成一朵花你也还是不喜欢我，干脆就穿了平时经常穿的休闲装，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辫。
　　焦阳妈妈和儿子说了一路，最后到了机场居然有点泪汪汪的，班小花有点尴尬起来，立刻去帮两人去取水，回来焦阳妈妈帮儿子把领子立了起来，脸上带了点笑容：“我儿子真帅。”
　　班小花受了内伤，跟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
　　时间还早三人先坐在大厅里休息一会儿，焦阳妈妈一手时不时摸摸儿子的头发脸蛋，另一手握紧儿子的手不放。看着时间不早了，才打发儿子去买本杂志回来。班小花立刻警醒，这就是又有话说了，立刻挺直了腰。
　　“小花啊，帮我好好照顾焦阳。”
　　她没想到焦阳妈妈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太耿直了，又太倔，在外面很容易吃亏。也不懂怎么照顾自己，冬天出门总是忘记带帽子，给他织的手套三天两头就丢。我都恨不得像小时候似的拿根毛线把两只手套绑在一块，这样他冬天就不会冻手了。”焦阳妈妈的话里有种东西叫班小花感动不已。她没有想再焦阳妈妈居然会为了她儿子跟她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班小花点头：“阿姨你放心，我们会互相照顾的。”
　　焦阳妈妈叹了口气：“这孩子没离开过我身边，我是真不放心他啊，虽然说是男孩子，做家长得总是不放心。他不在家，房子都空荡荡的，想做点好吃的一想想孩子也不在家就没了激情。一晃都这么大了，都有女朋友了。”
　　每个家长在孩子有了恋爱对象时都会有种微微的排斥吧，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现在生生就变成了别人的。焦阳妈妈也许不是不喜欢她，可能根本就是不喜欢“焦阳的女朋友”，看来要想争取到她妈妈只怕是要费一番功夫。班小花明白，现在同她讲这些话只是临别感伤加上为了嘱咐她好好照顾焦阳，并不代表真正接纳了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眼前这位母亲只是太过疼爱儿子，又忍不住去想自己也是人家的女儿啊，因此而有着微微的委屈。
　　登机时间到了，焦阳妈妈像是琼瑶女主角般依依不舍后，终于离开了北京。
　　焦阳递给班小花一套倩碧三部曲：“我妈给你的见面礼物。”
　　见面礼物要分别了才让儿子给她？
　　她不想叫焦阳不高兴，接过来说：“帮我谢谢阿姨。”
　　班小花暂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埋藏了一丝不安，感觉像是命运这个莫名其妙的作家为他们的未来埋了一线不甚乐观的伏笔。没准什么时候突然再次跃出，大喊一声“Surprise！”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解之谜
　　班小花回到寝室，突然发现大家都在，并且一个个极为恐慌。
　　“出什么事了？”
　　宋岳转过头来：“沈玖病了。”
　　和沈玖认识这一年里，她就没生过病，似乎她天生就是女金刚，力大无穷，武艺超群，这样的人怎么会生病呢？
　　“什么病啊？”
　　宋岳和姜子婷一起答：“发烧。”
　　班小花有点疑惑：“这么确定？”
　　两人掀开盖在沈玖脸上的枕巾，班小花吓了一跳，狗血武侠剧里中了彩虹七色瘴都找不到这么鲜艳的颜色，好像伸手沾一下就可以当胭脂擦在自己脸上。沈玖脸色平时就红通通的，只是没这么鲜艳，看起来病得真不轻。
　　“沈玖，走，我背你上医院。”
　　沈玖死活不去，怎么劝都不好使。
　　最后班小花急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她硬是拽了起来，大家七手八脚给她穿好衣服，要强制送她去医院。
　　问题是怎么去医院，宋岳提了个建议：“干脆咱们做个担架吧！”
　　这种不合时宜的搞笑立刻遭到了大家的斥责，宋岳一脸无辜：“我是是认真的。沈玖平时不是喜欢趁咱们洗脚的时候拽着咱们的凳子在走廊里来回跑么？要不咱们也学学？”
　　沈玖哑着嗓子说：“宋岳你这是想报复我么？你等我病好了！”
　　宋岳立刻噤声。
　　班小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试试。”俯身就要背起沈玖。沈玖立刻不干了：“去就是了，我不用人背，自己能走，就去校医院，远的地方不去。”
　　沈玖这人极有主意，她要说不行这事谁都劝不了，不过她承诺的事情也是千金不换，见她同意去校医院了，大家也都放下心来。
　　扶着她走了几步，果然问题不大，只是步子有些虚浮。出门前姜子婷一圈圈给她缠好围巾，她像个生病的小孩子似的低着头，格外顺从。
　　裹上冬天带的围巾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像个大头娃儿，平时的小霸王今天看起来格外虚弱可怜。刚才好不容易到了校医院，沈玖的步子更缓慢了，声音也小多了。班小花不住地问：“你没事吧？”
　　“没——”沈玖的声音更小了。
　　医生测了体温，立刻皱了眉头：“三十八度七，你们怎么不早送过来？”
　　宋岳说：“早她死活不来啊，这是班小花回来了，三个人才能勉强制服她，少一个都不行！”
　　医生没接她这个乱七八糟的茬，接着说：“这种情况得打针了，你们去一楼交一下款。”
　　沈玖一听打针立刻说：“我不打针，绝对不打针！”
　　宋岳已经下楼交款去了，沈玖不停扭动身子，一个劲儿地说：“我不打针。”
　　班小花按着她，皱起眉头：“作什么作？不打针病能好么？病不好能吃好吃的么？”话一出口，突然发现这话有点耳熟，猛然发现自己怎么居然越来越像焦某人了呢？
　　沈玖的脸越胀越红，看着好像头上就要冒热气一般。
　　不一会宋岳回来，医生把针头装在注射器上，活塞推到下端，再把针头插入药液中，药液缓缓吸入了注射器。
　　医生手握针头，冷静地说：“把裤子脱下来。”
　　大病虚弱无力的沈玖被姜子婷她们按住，脱下裤子，沈玖则像是即将被送入屠宰场的小猪。
　　就在针尖即将接触沈玖臀部的那一瞬间，沈玖回头看了一眼针头，突然一声惨叫，提上裤子飞奔下楼。
　　所有人都愣了，还是医生反映迅速，第一个开口：“快追回来！”然后又补了一句：“奇了，这哪像是三十八度七啊？”
　　班小花她们一起涌出门，三人一起往外冲，在狭窄的楼梯里不停地彼此冲撞，惊叫连连。
　　前面沈玖一听要把她追回去打针就跑得飞快，三个人怎么追也追不上。学校里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沈玖像脚下踩了风火轮一般飞快前行。旁边还有人问：“这姑娘是体育系的么？”
　　宋岳体力最差，第一个脱离大部队，接着是姜子婷，班小花充分发挥了高中时跑运动会的精神，一直跟着沈玖，只是眼睁睁看着她们的距离越来越大，最后看见她两阶两阶地跨上楼梯……
　　回到寝室，沈玖已经躺在床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用被子蒙住头闷声闷气地说：“谁也不能再骗我去医院了。”
　　大家明白了一个荒谬的事实，天不怕地不怕的沈玖竟然怕打针！这事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班小花忍着笑，爬上台阶，谁知沈玖在被子里竟然像是生了眼睛一样立刻说：“不许上来，谁敢上来我就跳下去！”
　　“你跳下去也只有两米多高，没什么威慑力！”班小花接着往上走。
　　沈玖突然掀开被子，威风凛凛地往床上一坐，两腮烧红，活像过年时贴的门神：“班小花，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跟你绝交！”
　　班小花停了脚步：“你要是烧坏了怎么办！”
　　“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
　　姜子婷和宋岳也先后回来了，累得一身汗。
　　上次宋岳生病了，沈玖跑去给她买白粥买水果，哄她吃东西，说是吃一口就翻一个跟斗。宋岳如今豁出去了：“沈玖啊，你去吧，你要是去我就给你翻跟斗。”
　　沈玖还是蒙起被子不理。
　　大家拿她没辙，又觉得太神奇了，都烧成这样了，去的时候走都走不动，怎么一听说要打针还能跑这么快呢？
　　沈玖铁了心的事谁都没办法，班小花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去超市买了不少沈玖平时爱吃的东西回来。
　　回来沈玖仍是不理，班小花把吃的一一递上去，被窝里传来恐怖的咯吱咯吱声，然后班小花又默不作声地把一个个空的袋子接下来。
　　如此躺了三天，沈玖居然靠着几片感冒药加几样美食自我治愈了，活蹦乱跳地下床了。
　　此事成为311寝室自成立以来最大的神秘事件，宋岳猜测沈女侠当时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被她们这些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硬是架到了医院，再加上沈女侠的罩门恐怕就是扎针所在之地，这一针下去很可能武功全失，是以宁死不屈。
　　姜子婷猜测估计是她小时候吃的藏獒肉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班小花对此表示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探索，以现在的科技发展水平恐不能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学的一个教训
　　最近焦阳一直忙于和那个硕士生一起的实验，见班小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晚上的一起自习暂时取消，中午忙起来就给班小花打个电话：“实验有点问题需要处理一下，叫了外卖，不出去吃了，你先吃吧。”
　　在寝室的班小花应了一声，嘱咐他调光路的时候要小心一些，毕竟不带护目镜还是很危险的。放下电话班小花拿起饭卡去食堂吃饭，宋岳看见说了声：“这都快一点了焦阳才告诉你，早点说你刚才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班小花笑了一下：“他忙过头就忘了，没事我去打个盖浇饭带回来。”
　　时间长了，焦阳也有点抱怨这个师兄不干活了。焦阳这人简直比机器猫还乐于助人。他没事就喜欢研究电脑，数码相机，手机这些东西，所以谁要买东西都去找焦阳，谁的电脑坏了也都找他来修。上次焦阳的一个表妹要买一个电子词典，焦阳对这个不太了解，上网查了好几天，然后对文曲星，快译通等品牌的各种型号如数家珍，给表妹推荐了两款不同价位和功能的电子词典，又跑了好几次中关村买回来，再缠粽子似的层层包好邮过去。
　　焦阳好说话，又乐于助人，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帮人修了多少台电脑，熟不熟的求他，他都一口答应，一样热心地去办。其中有些人往往是有了事才会找他，一办完立刻不见踪影，再回来求他，他还是一样乐呵呵不计前嫌。如今连这样的忠厚人都恼了，可见这个师兄真的有点过分了。
　　“什么活都让我来做，自己念了这么多年什么也不会，语气还不太客气，说什么‘我今天晚上有个活动，你在实验室熬会夜把程序设计出来。’实验几乎就是我一个人在忙，简直把我当干活的小弟了，天下哪有这种事情？”
　　班小花听了也是愤愤不平，还是尽力安慰他：“什么人都有，大不了一拍两散不和他做实验了。”
　　焦阳摇头：“实验做了一大半了，舍不得啊，就像自己养的娃……”
　　班小花突然不厚道地笑了。
　　班小花也是见过那个师兄的，工作了两年重新考的研，人有点浮，看见她说了半天的客气话，“这段时间耽误你们见面了，等做完实验得请你们两个好好吃顿饭。”语调却不太真诚，表情分明是在敷衍。
　　焦阳当初怎么会答应和这样的人一起做实验呢？好在即将做出结果了，就当是积累经验学了些东西吧。
　　班小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天她正在食堂跟着宋岳她们一起吃饭，突然接到了焦阳的电话：“我在医院，眼睛让光打了一下，现在睁不开了一一”
　　班小花在食堂的喧闹声中大喊：“你别动！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班小花一听立刻把刚打完的菜往宋岳面前一堆：“有点事先走了，不吃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飞奔至实验室楼下。
　　她只有一个念头：焦阳，你要好好的！
　　她和焦阳都是左眼二百度，右眼四百度，两个人有时候开玩笑说两个人是绝配，因为两眼差距大，很可能一起走路的时两个人都斜着走。由于两人度数相似，眼镜经常可以互戴。班小花也有点奇怪，自己的前身明明没怎么学过习怎么一重生过来就是近视的？要说是遗传秦英杰视力也挺好的，难道是小花的亲生母亲高度近视？
　　有时候学得累了，眼睛就有点疼，两眼度数差距太大让她有点担心自己将来会得些眼病，焦阳就安慰她：“我情况和你一样，要瞎咱们就一起瞎。”
　　班小花就笑：“什么瞎不瞎的，要是我自己失明了怎么办？”
　　焦阳脸色认真起来：“那我就把左眼的眼角膜给你。”
　　焦阳很少说情话，这句话突然就打动了班小花。焦阳认真的眼神让班小花觉得将来无论她遇到什么危难，犯了什么错，焦阳都会保护她，谅解她。女人大概都是喜欢恋人护短的。恋爱作秀给人看得多，海誓山盟的多，朴朴实实对女朋友好的人却少。班小花觉得能得此一男友，实在无憾。
　　她迈开步子，风吹得宽松的外套鼓了起来，头发胡乱打在脸上，猎猎的风灌进口里，一直寒到心里。她怕得很，却不能让焦阳看出来她在怕。
　　一看到焦阳她就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怕，不怕，一切有我。”
　　人总有时候格外脆弱，班小花竟然在焦阳的脸上看见了慌乱。什么都懂的焦阳竟然也有怕的时候。
　　她感冒，鼻子不通气，他叫她拿一大杯开水慢慢吸杯口的水蒸气，然后再慢慢把它喝掉。又给她买了西瓜和柿子，让她拌在一起吃掉。果然折磨了好几天的感冒症状立刻消失了。她得了结膜炎，眼睛红肿，长了许多小颗粒，吓坏了，焦阳安慰她：“我拿人格保证没事，滴几天眼药水就会好的。”这两件事让平时讳疾忌医的班小花对他有了一种迷信似的崇拜，他小学时喜欢跟同学讲拿破仑，讲亚历山大大帝，去看画展他就和她讨论印象派，后现代主义，看电视随便看个考古类的节目，他都能和她讲讲宋瓷的南北之分，听得班小花一愣一愣。
　　焦阳说过的，承诺过的她都相信。现在轮到她照顾他了。
　　焦阳的左眼已经睁不开了，眼泪不住地往外淌。
　　班小花紧紧挽住他的手：“没事，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她像疯子似的叫出租车，好不容易过来一辆，一个男生先截到刚要上，硬是被她死死拽住：“我有急事，让我先上行么？”
　　那个男生看她急红了眼，赶紧说：“你先，你先。”
　　出租车上，班小花对他说：“我看了表面没什么严重的伤，我也拿人格保证你没事，你相信我。”
　　焦阳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少，表情也沉稳了些。
　　班小花心里说：如果你有事，我就把左眼的眼角膜给你。
　　急诊部人声嘈杂，班小花稳了稳神，绝对不能带着哭腔问医生……
　　焦阳就更加沉稳了，叙述病情的时候居然描述了一下实验的激光：“我们实验采用的是绿光，绿光是人眼敏感波段，对人眼的伤害比较大。”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结果居然让两个人惊喜异常：只是打在了眼皮上，并没有伤及眼球！开了一些药叮嘱他最近一段时间尽量不要用眼。
　　班小花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差点跌倒，还是笑道：“多大的事啊，哭天抹泪的，羞不羞！”
　　焦阳居然脸红了，极力辩解：“眼睛受到激光的刺激，流泪是正常生理反应，不是因为我害怕而产生的心理反应好不好……”
　　事后，班小花开始追究责任了。首先是实验室的Boss，焦阳这个实验理论上讲是完全需要护目镜的保护的，可是实验室的现有的护目镜带上以后就看不清楚，所以焦阳做实验的时候就没带。可是一问之下才知道，其实高级一点的护目镜是可以不影响实验结果的，只是价钱贵了点，要两千多块。班小花立刻火了：“两千多就不买了？你们这个项目给批了几十万，给学生配个两千多的护目镜都不肯！我现在就去找你们Boss问个清楚！”
　　还没等班小花去，Boss就亲自来慰问了焦阳一番，并且说已经和厂家打了电话给实验室添了两幅护目镜。
　　并且告诉焦阳不用着急，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焦阳心里还是着急的，这个项目很快就结题了，可是一直还没出结果。就是休息着，也不放心。
　　第二个责任人就是焦阳自己，班小花边给他削苹果，边上纲上线地训了他一顿，一番话说完，刚刚好一圈圈连续不断的苹果皮落了下来。班小花把苹果两头挖掉，虎着脸说：“你下次再敢这么任意妄为，我就跟你分手。”
　　焦阳气焰顿失，低头认错，顺便接过苹果吃得连胡都不敢剩。
　　班小花一看教育目的达到了，也就见好就收，给他读读书，念念报。这一念报纸，两个人意识形态的差距就出来了，焦阳喜欢听实事版，经济版，班小花则比较喜欢娱乐版……
　　念着经济版她频频出错，焦阳则不断出言提醒。
　　最后班小花恼羞成怒了：“我不管了，我要念娱乐版！”
　　焦阳笑了：“念就念吧，我听着，多知道点总没坏处。”
　　念了一会娱乐版，焦阳就试探着和她商量：“下回来的时候给我买张CHINADAILY念行么？我比较喜欢听你读英语，汉语白字太多了。”
　　班小花无语了。
　　焦阳休息的第一天开始，实验室的那个师兄就开始不断地给他打电话问这问那，焦阳也细心地给解释，班小花脸色就不太好，经常故意大声说：“焦阳，该吃药了！”焦阳放下电话，轻弹她额头：“说！你为什么说我该吃药了？”
　　班小花笑嘻嘻地说：“那我下次说你该睡觉了好不好？”
　　话一出口，两个人脸都红了，班小花立刻自悔失言，只是一说吃饭她就想到了睡觉，并无其他意思。
　　第三天的时候，师兄干脆在电话里叫他回来做实验，并且使用的是命令句。焦阳委婉地说最近不能去，谁知隔了一会师兄又打来电话。焦阳无奈地看着那个闪动的号码，一时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班小，花这次火大了，立刻说：“我来接！”
　　接过电话，班小花沉声说：“师兄，我是焦阳的女朋友，他现在不在。焦阳没办法去实验室，医生嘱咐他最近都不要用眼，否则会有视力下降的可能。师兄你要是再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吧。”
　　师兄也很恼火：“Boss这边催得紧，说项目快结题了还没结果呢。”
　　班小花冷静地说：“再紧也没有焦阳的视力要紧。再说昨天老板刚来过，叫他好好休息，最近不要去实验室。师兄已经是研究生了，这些问题想来焦阳去不去都是一样的。”
　　言下之意，明明是师兄假传圣旨。
　　挂了电话，焦阳立刻谄媚道：“娘子威武。”
　　班小花冷哼一声：“要是不想当圣父的话，对我好可以，不能对谁都好。尤其是这种人！他听不懂你的委婉，你就需要干脆直接一点！” 
　　好奇宝宝开始有了强烈的求知欲：“什么是当圣父？”
　　班小花拒而不答。
　　怕他无聊，班小花给他拷了不少常速VOA，BBC。谁知焦阳听了五六天后居然提出了新要求：“VOA我最近听习惯了，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你多给我拷点BBC吧。”
　　班小花听到这句话差点吐血身亡，当初她苦练了一年多听力，终于在某一天清晨听VOA时，真真切切地听懂了里面的每一个词，当时她兴奋得差点休克过去……
　　因此对焦阳的话她比较怀疑：“我不信。”
　　焦阳一脸无辜：“可能是因为我经常看新闻吧，他们说的事我都知道，多听几次就听懂了……”
　　人比人气死人。
　　一星期后，焦阳还是回了实验室，他沮丧地给班小花打电话：“这一个星期不但没有一点进展，他反倒把我搭得光路拆得乱七八糟的。”
　　班小花安慰他：“能者多劳，你也别太辛苦了。”
　　这段日子焦阳的心情一直随着实验的结果而起起伏伏，有一天一点多她收到焦阳的短信：睡了吧，我还在实验室，结果出不来，我现在怀疑当初的理论模型就是错的，可能永远也出不了结果了。
　　语气万分沮丧，这是焦阳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沮丧失意，在她印象中，他一真是值得依靠且无所不能的，原来他也有受到挫折灰心丧气的一面。第二天班小花打电话给他，焦阳已经恢复了平时乐观积极的语调：“没事，我在食堂喝豆浆呢，放心吧，我一会下了课再去实验室试试。”
　　班小花有点后悔错过了这个令焦阳依靠在她肩膀上倾诉苦恼的机会，并为此以后坚持每天二十四小时开始开机。
　　终于在五月末的一天，十点钟的时候班小花接了焦阳的电话：“做出来了！做出来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班小花也替他高兴，适时地给予他鼓励：“你真是个天才！”
　　焦阳已经开始畅想：“做完了实验，我要赶快写论文，以后没准我也有一篇SCI了，然后拿着论文申请学校就方便多了……”
　　这是焦阳第一次谈及出国的打算，原来他早有计划，只是没和自己说，班小花问他：“你要走出国了，我怎么办？”
　　焦阳笑：“你当然和我一起去了，我要是申请下来一个全奖，咱们两个再打打工也就够了。”
　　班小花跟着笑，只是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没有全奖呢？要是她出不去呢？
　　焦阳傻笑了一个晚上，向班小花编制着他的“美国梦”，讲话又快又急切。班小花陪着他傻笑，只有她才知道这个实验结果对他来说多么重要。
　　焦阳的兴奋很快收到了严重的打击，那个硕士生不让他写论文，说要自己来写。这就意味着论文写出来Boss是一作，师兄是二作，焦阳只能排一个三作者！一个三作者的SCI又有什么意义！
　　焦阳愤怒了，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凭什么不让我写论文？”
　　师兄倒是气定神闲：“你一个大一的本科生本来就不能负责这个项目，现在老板交给我挑大梁，我为了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才叫上你。你也学了不少东西，三作对一个本科生来说不是很好么！”
　　焦阳的声音大了些：“你做了多少工作，我做了多少工作，你这不是跟剽窃一样么！”
　　师兄脸也沉下来了：“你小小年纪怎么功利心这么强，找你帮个忙答应署你名是我人好，不署名也完全没事！你现在倒跟我抢起二作者了，那你要不要现在去敲老板办公室，和他抢个一作啊！这么急功近利，以后实验室谁还敢找你，你就等着三年内没活干吧！”
　　焦阳气得手有些哆嗦：“你不让我写，我偏写，你管不着！”
　　师兄早有准备：“实验数据我都收好了，实验室的电脑我也清理了，我看看你能不能写出来！再说你问问老板让不让你一个本科生写！”
　　看来师兄是早有准备，一开始找他就目的就存了利用之心！怒火已经让焦阳失去了理智，他低吼一声，一拳打了过去……
　　班小花得知消息的时候也是急火攻心，焦阳为这个实验付出了多少！现在就这么平白无故让人窃取了！焦阳愤怒了，居然当着实验室二十多个师兄师姐扑上去和师兄扭打成一团。
　　师兄这回更有借口了，一连几天不去实验室，专心在寝室写论文。
　　本来在实验室打架是件非常严重的事，Boss可能就此再不待见这个学生，那么以后的七年可就不好过了，又或者报到学校里，后果可能更加严重。班小花暗骂焦阳是猪头，要打你趁着风黑越高，堵到一个无人的小树林就打呗。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你主动出击，不但打不起来，而且容易在人言上吃大亏。
　　老好人焦阳的男儿烈性彻底被这件事激发出来了，他大声吼：“我不怕，老板不待见我，我就申请出国，申请不出去我就退学回去重新考清华！”
　　班小花看他气得不轻，心里非常难过，可是看见他的男儿本色又禁不住觉得实在是帅极了！
　　焦阳一看班小花嘴边微漾着笑意，干脆拎着一块砖头，一言不发就往外走。这回班小花怕了，喝了一声：“站住，你干什么去！”
　　“我去他们寝室底下堵他去！”焦阳闷声闷气地回答。
　　班小花怒了：“你站住，武力能解决问题么？你砸了他自己挨了处分有什么用！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坚持，我现在转身就走，永远不理你！”
　　还是这招好使，焦阳放下砖头，颓然走了回来。
　　班小花一字一句地说：“这事现在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去找你们导师谈，你首先平复好心情，然后去找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承认自己在实验室打人是不对的。”
　　焦阳一听到这儿立刻不干了：“这不可能！”
　　还是焦阳妈妈了解儿子，他太耿直，真的太容易吃亏。班小花接着说：“在实验室打人是不对的，可是在你没说在小树林打人不对吧。玩玩文字游戏，没什么大不了的。接着你要把你各个阶段做的工作全部给Boss看，让他知道这个实验到底你干了多少，那个人干了多少。然后你再问他的意见。”
　　班小花顿了一下。
　　“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第一，当时这个实验的确是Boss交给他来完成的，你们私下的协议无凭无据。第二，开始的时候你就抹不开面子谈最后论文的事对吧。”
　　焦阳虽然没答，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
　　班小花暗中叹了口气，接着说：“第三，那个人马上面临硕士毕业，如果没有这项实验，毕业论文都成问题，而你刚刚大一，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如果我是Boss，我也会让你先当一回三作者。所以你要有思想准备，无论Boss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许有情绪，更不能让Boss知道你想出国的事。如果真到了这一步，你也只能吸取这次教训，全当上了一节教育课。”
　　焦阳脸上虽然紧绷，不过显然是听进去了。
　　“至于那个师兄，你先不要招惹他，打了他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这样的人即使得了一时的好处，将来也会被自己的小聪明所害。不用现在急于收拾他，迟早他自己就会摔个大跟头！”
　　焦阳果真去和Boss谈了，回来班小花问他怎么样，他摇了摇头，一把把班小花紧紧拥进怀里，像是在寻求某种安慰。
　　班小花立刻明白了，她心疼焦阳。学业上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半大孩子！他那么热情，那么乐于助人，最后换来的居然是这么无耻的欺骗！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其实焦阳并没有那么成熟，他也会轻信，也会上当，也会因为愤怒而冲动，而她却越发觉得焦阳真实。
　　她想起那次书屋出事，焦阳镇定地帮着她收拾东西，现在轮到她给他出主意。
　　他们一直在寻找，怎么才能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他们都经历过挫折，见识过对方最狼狈的一样，相互扶持，失败了就一起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她在想，青梅和竹马的爱情里不光有年少时的美好情愫，其实也有成长中碰撞的苦痛。即使是这样，两个人一起成长也是件温馨的事呢！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一十五章　罗曼史
　　实验室事件之后，焦阳对实验室的热情明显下降，原来＃＃＃在实验室里，爱室如爱家。总是像小狗一样地兴奋地告诉班小花：“我有自己的办公桌了，Boss给我配了一台全实验室配置最好的电脑，我把书都放在实验室，在那看会书挺好的……”就连周天都自愿去超净间刷拖鞋，现在每周不过去几次点个卯，让Boss看看自己到了也就是了。
　　焦阳买了一本GRE，开始了天天背单词的日子，常常是上自习时冲一大杯速溶咖啡，背一单元GRE，有时候背着背着就笑了：“这个trident，三叉鱼叉我背了有什么用呢？我敢打包票我这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个词。”
　　班小花在旁边看法语，笑着拿过法语书：“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焦阳一看居然有一小半法语单词长得都和英语的差不多，磕磕绊绊翻译了几句居然也说出个大意。焦阳笑了：“原来法语这么简“单，干脆我和你一起学法语好了。”
　　班小花十分警惕，好不容易她掌握了一门焦阳不懂的语言，绝对不能再让焦阳学了去，万一再小有所成，她可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法语成了311的一项秘密沟通武器，在公共场合不方便用汉语表达的时候，她们往往选择用法语来说，然后笑成一团。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这句话真的一点都不假。
　　那天，宋岳和班小花从食堂往外走，五月份了，学校后勤部不知道怎么想的，厚厚的门帘依然还没摘掉，宋岳在前面走，卷发一下子就粘在了门帘上。
　　宋岳平时被大家开玩笑开惯了，自从受了王平的打击回去后痛定思痛，决定奋起反抗，正巧觉得有人在后面拉她头发，急转过身体愤怒地瞪着后面的男生：“你不要挑衅！”
　　宋岳后面的男生突然见前面女生转过来气势汹汹地朝他大吼，一时慌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调戏。”语调生涩怪异，不知是哪里的人。
　　班小花赶紧上前：“同学不好意思，误会一场，对不起。”然后把刚才发生的事解释给宋岳听。
　　宋岳难得地脸红了一红，也说了声对不起。
　　那个男生点了点头，就接着往前走。
　　宋岳突然心中一动，用法语同班小花讲：“这个男孩子长得不错啊。”
　　班小花仔细打量一番，个子很高，黝黑的皮肤，牙齿闪闪发亮，穿着宽大的T恤牛仔裤，脚下穿球鞋，灿烂的就像是加州海岸的阳光。
　　班小花也用法语回答：“气质不错而已，长得其实一般，而且看着有点老，有装嫩的嫌疑。”
　　前面的男生突然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班小花一眼。班小花吓得一激灵，立刻展开甜美微笑，希望那个男生不要觉得自己在讲他坏话才好。同时检愚夫检讨自己，怎么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讲人坏话呢- -至少也要等回寝室啊。
　　还好男生接着往前走，再没回过头。
　　第二天的基法课上，老教授宣布了一个消息，华大同巴黎第五大学举办了一场交流活动，对方有一名老师过来给他们上一个月的口语课，以后每周增加两次口语课。
　　学生们立刻报怨多多，老教授皱了皱眉补充了一句：“口语课最后一堂测验占基法期末考试的百分之五十。”
　　班级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下午的口语课上，新老师一进门，班小花就彻底傻眼了。居然就是那天在食堂碰见的那个男生！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正式的西服。肩宽、腰细，典型的倒三角身材，西服无论是从裁剪还是制作都是一流的，连班小花也暗暗赞了一声这男人穿西服真帅。
　　班里的女生立刻坐得端正了些，彼此眼神交汇，意思是这老师长得不错。
　　男生开口，一口幽静深邃的法语，听得全班女生如醉如痴，原来法语可以说得这么优雅动人！
　　“我叫Cheney意思是像树林一样的人，来自巴黎第五大学。我生在巴黎，父母都是华裔，但是我的汉语不太好，也希望能借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一下汉语……”
　　班小花坐得越来越低，几乎要将头埋在课桌底下，生怕他认出自己。
　　“我现在住在学生宿舍，最近也去了华大的食堂，中餐很好吃，我也遇到了一些意思的人……”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突然落在了班小花身上，眼里带了点笑意。班小花心头一跳，他认出她了！这次可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老王爷前卖自来水了，只希望他不要记仇才好。
　　班里的女同学们在课上从来没有这么积极过，一个接一个地举手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也都耐心地一一解答。遇上大家听不懂的，他就在用肢体语言表达或是直接画在黑板上，他的画像漫画一样清新夸张，大家看得有趣。
　　干脆有女生举手发问：“你可否为我画一幅画？”
　　他微笑回答：“我曾在街头画过漫画，下次如果您在街头碰见我画画，给我一欧元，我随时愿意为您作画。”
　　全班同学都笑了。
　　班小花平时可是课上的积极分子，今天格外蔫，只是听大家说。Cheney眼神一转，主动提问班小花：“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班小花站了起来，样子有点傻乎乎。Cheney笑了：“以后上课不用起立回答问题，大家有问题举手示意我就可以。”
　　班小花在一片嬉笑中坐下：“我没什么可问的。”
　　Cheney又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的法语很流利，只是像地铁站门口卖花女 ，带着浓重的英国口音。希望你以后能够多听多练。”
　　班小花的脸立刻烧红了，这对自尊心极强的她来说是极大的侮辱，她握紧拳头，心想这纯粹是对她那天说的话赤裸裸的报复！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班小花不停地举手回答各种问题，脸上仍然带着一丝未曾褪去的潮红，神情却骄傲得很。他不是嘲笑她口语有问题么？她不怕丢人，他说不好她偏要一直说，直到他说好为止。连沈玖都看出了班小花的不对劲，悄悄拉她袖子：“你怎么这么激动？”
　　班小花转过头低低笑：“学校给提供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多说？说呗，你也说。法语谁不会说？”然后高高举起沈玖的手。
　　沈玖的手被班小花举起，Cheney就真叫了她。沈玖想了一会，站起来说了一堆法国美食。Cheney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您对法国美食很熟悉么！”
　　下课后，很多女生依然围着他问这问那，班小花第一个出了教室，回去就把磁带拿了出来，一句句跟着大声模仿，一练就是三个小时，口干舌燥了才心头舒畅了些。回过头仔细想想，他说的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她自小学英语，深受影响，说起法语真是有点英语味。只是被他当众指出来，她心里就不好受了。
　　第二堂课他叫他们讨论自己的一段有趣的经历，班小花早有准备立刻举手讲了一段流利的法语，一口气说完，她心里颇有几分得意，怎么样，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好说。
　　谁知Cheney说：“您觉得自己没钱的这件事情有趣么？”
　　班小花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Cheney接着说：“可是您根本就没有笑，自己都不觉得有意思，又怎么会让其他人感到有趣呢？还有，您根本就不会发小舌颤音。”
　　他很满意地看到最后一句话重重地击垮了这个女孩，她坐下，脸立刻烧得通红，握紧拳头，羞愤交加。
　　当天晚上回去，班小花就开始含着一口水不停地感受小舌颤音。Cheney说得对，她的确不会发这个音，全班差不多都会，就她不会，可是老教授说了，不会发也没事，一点不影响，看来还是得练啊。
　　311的其了人觉得班小花这段时间魔障了，每天在寝室咬牙切齿的，一到上口语课的前一个晚上，就开始猛练口语，平时更是天一跟着磁带一遍遍地听，刷牙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常把漱口水不小心咽进肚子，然后在洗漱室里怪叫……
　　焦阳也发现了班小花的怪异，经常没事就拉拉他的袖子：“你听我给你发音啊，h,h……”
　　焦阳实话实说：“像是一个把枣核卡在嗓子里的没牙老太太……”
　　班小花掩面痛苦……
　　过度的练习终于让她尝到了苦果，嗓子发炎了，说话更像是枣核卡在嗓子里的没牙老太太了，口语课上没了频频举手的班小花，居然出现了空场。
　　Cheney觉得这个中国女孩挺有意思，真有点百折不挠的尽头，真是倔啊。他平时故意不叫她，她的手干脆一直高高举着，眼神中带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坚定，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想打击她。每天看着她狂躁却隐忍的样子突然让他很有成就感，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会爆发。
　　谁知班小花不但没有爆花，反而进步却是与日俱增。
　　有人请教她秘决，她干脆凶狠地吐出两个字：“仇恨。”是的，每天晚上想到他嘲笑她是地铁站门口的卖花女，她就决心把悲愤化成一个小时的跟读， 然后她又想起他当众取笑她不会发小舌颤音，她又决心把羞辱再变成一个小时的朗读……
　　这天下了泛读课，班小花在食堂里又碰上了Cheney，他已经换上了宽大的T恤，看起来就像个装嫩的小子。他站在面条窗口，费力地解释：“我要超面。”
　　食堂大师傅大声问：“同学你要什么？”
　　他费力地解释：“就是那种超一下面。”
　　大师傅懂了，给他一碗打卤面。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这种，是那种超面。”
　　大师傅不耐烦了：“拿水焯一下的面，不就是打卤面么？”
　　Cheney无助地站在窗口，像祥林嫂一样不停解释他要“超面”。突然他看见了班小花，立刻向她求助。
　　班小花虽然不情愿，还是替他解释了一番，并且代他向大师傅道歉：“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人有点缺心眼，说话还大舌头。”
　　大师傅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我说的嘛”的表情。
　　班小花立刻心情愉悦起来。
　　“一起起，好不好？”他端着他来之不易的炒面。
　　班小花一脸不情愿，还是跟着他挑了一张桌子。两人面对面，又实在不熟，没什么话好讲，班小花也就索性埋头吃自己的，过了一会，她看Cheney也没动静，不禁有些奇怪，抬头一看，差点乐出声来，只见他正在努力像卷意大利面一样用叉子把面条卷起来……
　　Cheney看见班小花笑了，也跟着笑了，僵局算是打破了。
　　他开始努力地跟她讲汉语。
　　班小花一看他说汉语，她干脆就说法语，她心里想的是“我法语比你汉语强多了，气死你，气死你。”
　　Cheney以为这姑娘的牛脾气又犯了，把这当课堂了，又开始练上了。
　　两人各说各的，居然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有汉语然字的，叫徐尚兵，我一般都简写成XSB。”
　　班小花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她突然心了坏心眼，决定不告诉他真相。
　　Cheney接着说：“对了，你刚才说我缺心眼，什么意思？”
　　班小花笑呵呵用法语答：“就是你人很可爱的意思。”她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这么无良……
　　Cheney恍然大悟，班小花干脆乱说一通，心里暗暗得意，觉得报了仇。
　　Cheney突然问她：“下午有没有课？”
　　班小花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答没有。
　　“我去北京，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看看故宫陪我。”
　　班小花说：“不好意思我今天下午有了别的安排。”
　　谁知Cheney居然用法语说：“我知道中国女孩子说不，意思就是好的，谢谢你答应陪我逛故宫，一点钟西门见。”然后居然收拾好盘子。
　　这人，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倒是懂不少！
　　班小花给焦阳打了个电话：“我们外教太讨厌了，叫我下午陪他去逛故宫。”
　　焦阳语气里很高兴：“哦是吗，那你去吧，好好玩，尽尽地主之宜，顺便练练口语。对了，今天Boss给我发了五百块钱，实验实补助，我要给你买个戒指。”
　　这是典型的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班小花也不说破，让他高兴去吧。
　　到了时候，Cheney果然在西门等她，居然还戴了一顶棒球帽，远远看着就像个大男孩。
　　一路上他显得很兴奋，总是不停地问这那，班小花也耐着性子一一跟着故说八道，听得出租车上的司机一愣一愣，觉得这两个人都病得不轻。
　　进了故宫Cheney的表情突然肃穆了，他一言不发，满脸敬畏地抬头仰望午门。
　　红砖碧瓦，烘托倒极致的皇权，宽广的大殿，绵延一片的红与金……
　　他开始喃喃地说起法语：“太神奇了，太了不起了，比卢浮宫更伟大……我一直在找我的根，原来在这里……”
　　Cheney脸上的表情突然让班小花心里一动，那一瞬间，她决定不再仇恨他了。
　　他在熙攘的人群中压低声音，像是唯恐惊扰了某种神灵：“您刚才说皇上一不高兴就把那些爱讽刺人的刻薄大臣推出午门斩首，是不是啊？”
　　班小花脸色一变，不知道是说是好，还是不是。
　　那个下午Cheney就像开足了马力，不停地到处转来转去，看见什么都问，问完就用法语感叹：“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班小花联想到第一个进入紫禁城的外国使节，展现在他面前的瑰丽世界该是多么辉煌灿烂且让人惊讶！
　　Cheney和她说了很多，他小时候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和白人小孩打架，学校却只找了他的父母。他9岁的时候向圣诞老人许愿自己可以有一双最蓝的眼睛……他说了很多，她有些地方听不懂，却没打断他，一直听他讲下去，他的表情很哀伤，班小花突然觉得他有点像那个敏感纤细的小王子，心里就有点同情他。
　　在那所神密的宫殿里，他像是被施了东方魔法，不停地把他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讲个一个年轻的东方女孩，她有着大大的眼睛，鹿一样温柔的眼神聆听他的秘密……
　　那个下午以后，Cheney对班小花的态度温和了许多，班小花也没有那么尖锐了，终于恢复了正常。
　　明间过得很快，转眼间Cheney的一个月执教落下帷幕，最后一堂课，有人带来相机，全班合影。Cheney又很绅士地主动邀请班小花单独同他合影，班小花有点诧异，还是同他一起照了张相片。
　　快下课时Cheney说：“我有几本书想送给你，方面的话下午见好不好。”
　　Cheney选了一家学校旁边的咖啡厅，一见面就开门见山：“Claine，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法国？”
　　班小花一愣，Cheney就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现在29刚，也不算太老，在巴黎也有份不错的工作。我家绝不是什么豪门，在法国也算是中产阶级，我一直想找一个中国女孩做妻子，你要是愿意嫁给我，你可以回去念书也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我不会要求你急着要小孩……”
　　班小花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Cheney说得明明是法语，她怎么听着极其荒谬？她抬起头看他的表情，居然有点含情脉脉的意思了，惊得她半响说不出话来，任凭他一直说到小孩的事情。
　　班小花终于开口了：“你是我的老师，你不该对我说这些。”
　　Cheney接着说：“这只是个普通的交流活动，只要你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在一起。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是你了，如果你觉得对我还不够了解，我愿意留下三个月让你更加了解我- -”
　　班小花立刻打断他，他以为她是什么？系里不乏外教和女学生的绯闻，曾经给她们上英语课的Mike就曾眨着玻璃球一样的灰色眼睛说：“我来到中国发现有很多个国人，每一个都挎着一个中国女朋友！”然后就吃吃地笑。
　　班小花想到这儿，心里就有点厌烦，干脆说：“我有男朋友的，对不起，我先走了。”
　　Cheney的表情突然忧伤起来：“你很缺心眼，我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本来是个应该爆笑的场面，班小花看着他眼里的那一点明明灭灭突然有感伤了，她起身往外走。
　　Cheney也起身把书硬塞进她手里：“拿着吧，我送给你的。”
　　班小花不想在这里同他拉拉扯扯，想找个机会再还给他吧，干脆行了个礼，拿着书转身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了他低低的一声叹息。
　　班小花突然觉得，Cheney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法国人，他似乎在两个国度间踟蹰，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也好，故宫也好，只是他的东方想象而已，就像西方人眼中的蝴蝶夫人，西贡小姐……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替他难过，也许因为他那同小王子神似的寂寞表情……
　　晚上的时候她给焦阳打电话：“今天有人向我求婚……”
　　焦阳在电话那边沙哑地笑了：“小花，你是不是等不及嫁给我？”
　　班小花笑了：“你别说，这事我还真没想到。”
　　焦阳居然认真地说：“那这事你就好好想想吧。”
　　楼下人声鼎沸起来，似乎人越来越多，宋岳她们干脆也跑下去看热闹，过了一会，宋岳跑了上来，一脸兴奋：“天啊，你绝想不到楼下的是谁？”
　　班小花挂了电话，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还是忍不住问道：“谁？”
　　楼下突然传来阵阵吉他声，一首动听的法语歌在黑夜里游荡。
　　班小花突然毛骨悚然起来。
　　宋岳还是一个劲儿兴奋地讲下去：“居然是咱们的小外教Cheney!你说他到底来等谁？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估计明天就要传遍学校了吧？他也真够大胆的，这么明目张胆的……”
　　宋岳看着班小花渐渐变白的脸色 ，突然失声尖叫一声，然后脱口而出：“天呐，他等得不会是你吧！”
　　刚刚跑上来的沈玖和姜子婷一起听到了这句话，脸色都变白了，目光一齐落在班小花脸上，瞬间寝室静极了，只听见楼下那幽深的法语歌。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波又起
　　宋岳的脸上写满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居然都不知道！”
　　班小花苦笑一下：“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人大约是魔疯了。”
　　沈玖吸了口气：“听着，你现在千万不能下去，他到时候拍拍屁股回国了，你怎么办？焦阳会怎么想？”
　　班小花点头，她给Cheney打了电话，果然关机了，看来他早有所准备。楼下的歌声还在继续，Cheney的求爱活动突然变成了无聊大学生活的一项狂欢活动，楼下有人跟着起哄：“到底是谁啊，这么摆谱，差不多下来得啦！”
　　有人干脆提议：“咱们一起把她喊下来算啦！”
　　“哥们，你追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啊？”
　　Cheney居然笑呵呵地回答：“她叫Minacle！”
　　底下真的开始喊了：“Minacle,下来，Minacle下来！”
　　还好他没说真名，班小花干脆把窗子关上，带上耳机听歌。
　　楼下喊了许久，最后大家都觉得无趣，开始纷纷谴责这女孩架子大。有人提议：“要不弹点欢乐的歌，咱们娱乐娱乐算了。”
　　Cheney依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吉他声一转，弹了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大家多半会唱，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干脆有人在楼下的草坪上一坐，开始享受月光和音乐。
　　看来这群人一时半会不打算散啊，耳机里的音乐刺破耳膜般尖锐，班小花有点坐不住了。她知道他是法国人的浪漫做派，但是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呢？自从重生为班小花后，本来低调平静的她立刻化身为绯闻中心，好不容易到了新环境，她可不想在大学里再来一次风暴。明明白天已经拒绝过他了，他为什么还会在晚上再来？班小花想起他说过的话：“中国女孩说不的时候，其实意思是好的。”他在以为她欲拒还迎么？
　　时钟渐渐指向十点，已经有些人倦了，干脆回去睡觉。Cheney依然有些不甘心，抱着他的旧吉他，坐在草坪上，固执地仰望。班小花拉开窗帘，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了Cheney孤单单的一个身影，坐在窗下，看这架势等不到刀子，他是不会走的。
　　班小花看看四下无人，这才抱了那洛书下楼。Cheneyg一看见她立刻眼神闪亮，用生涩的汉语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班小花往后迈一步：“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
　　Cheney点点头，跟着她走。学校的东北角的综合楼是仿清代风格而建，楼前是一个小池塘，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Cheney眼神一亮：“这里好，我喜欢，像故宫。”
　　班小花吸了一口气：“Cheney对不起，我想我白天可能说的可能还是不够清楚，我不会跟你去法国，你也没必要为我留下来，我们之间背景文化差异都太大，不可能在一起。”
　　Cheney居然表情轻松：“我明白，你说No,那就是真的No。”
　　班小花诧异了：“那你为什么还……”
　　他背着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笑露出一口雪白好看的牙齿，用法语低喃：“我想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他接着耸耸肩：“可惜你没有下来，大家一起玩很开心的！”
　　班小花听这话突然轻松了，一阵内疚涌上心头：“我在楼上听见你的歌了，很动人。Cheney对不起，我给你打了电话的，可是没打通，中国和法国的文化可能不一样，我如果刚才下来会有麻烦的，对你对我都不太好。”
　　Cheney眼睛闪亮：“Claine,我懂的，再听我一首歌好不好？”
　　晚风骤起，隐约传来的沙沙声像是夜雨敲窗。Cheney冲她浅笑一下，弹了一首法语歌。
　　她听句子尚可，歌词无论中文英文法语均听不出个数来，只听得懂零星的几个词。
　　“落日映照的河面”“闪光的下午”“内一样的记忆”……
　　她听不太懂，却也深深陶醉。像是漫步在巴黎金黄的午后，露天的咖啡座里人们眼里的笑意安适而满足，新出炉的面包香气弥漫了整街，长着一双湛蓝眼睛的小女孩被神色匆匆的父亲牵着，一面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嗅那香气……
　　又好像是在北京的胡同里，阳光碎金般扑了一身，坐在藤椅上的老人摇着蒲扇，闲话当年朱楼起。
　　她以为Cheney的最后一首歌必定是缠绵悱恻的哀哀情歌，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首轻松温暖的歌，他半闭着眼，笑容满足而稳妥。
　　一曲终了，他绅士地鞠了一躬：“谢谢聆听。”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他调皮地眨着眼：“这是个秘密，这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一生只能听这一次。”
　　她也认真地说：“那么谢谢你的礼物，我会永远珍藏在记忆里。”
　　Cheney背好吉他，像是个地铁里的流浪歌：“明天我要走了，好不容易来到中国一次，我要好好看看这里，下次来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班小花递过那些书：“这些书还给你吧！你可以在路上看。”
　　他摇摇头：“这些书有些很老了，比我岁数还老，我在二手书商那里买的，值不了几个钱，我看得次数已经太多了，送给你了，你虽然是东方女孩，做事也不能不。”
　　班小花不服气了：“谁说东方女孩不爽快了？你给我，我就收下。”
　　Cheney见她中计，心里有些得意。
　　他送了她几步，快到寝室楼附近，班小花止住了脚步：“Cheney，一路顺风，祝你永远都这么开心。”
　　Cheney一直轻松的表情里突然多了几分凝重：“Claine,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
　　班小花怒力朝他微笑：“对不起，你来晚了。”
　　Cheney释然了：“好吧，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真的穿T恤牛仔像是在装嫩么？”
　　班小花决定这次客观公正：“你还是穿西帅一点……”
　　Cheney大笑：“Claine，你的口语其实还有英语味儿……”
　　他向他挥手：“再见，Claine,再见！我会祝福那个幸运的小伙子！”转过身，潇潇洒洒地离去。
　　班小花转身上楼，刚要给沈玖打个电话，大门突然开了，穿着熊宝宝睡衣的沈玖从门后跳了出来：“ 一直等着你呢。”
　　好像吃了沈玖最喜欢的脆香酥般愉悦，班小花亲亲热热地挽起沈玖的手臂，一起上楼去。
　　进了寝室，另外两只小脑袋一下子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快讲讲，有没有浪漫的法式热吻？”
　　班小花骇笑：“你们天天这是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有会法式热吻？我先给焦阳打个电话，一会一句一句向你们汇报，成不成？”
　　焦阳的电话已经关机，已经快十一点了，想来他是睡了，明天再同他讲一讲今天的奇遇好了。班小花也关了电话，爬上床给八卦的三个女孩讲了讲发生的事情。
　　可能是太过平淡无聊，讲到最后，她的话都开始含糊不清，寝室里静了，只听见女孩们熟睡的均匀响应吸声。
　　第二天没有早课，班小花一睡就睡到了九点多，起床看看表，Cheney应该已经离开北京了。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几本书上，《追忆逝水年华》、《情人》、《娜娜》全是些小说。
　　她拿起一本轻轻一抖，就调出一页纸来，一看居然是张她的漫画。画得她五官奇突，额发蓬乱，一脸的倔强别扭。
　　这Cheney，居然走了还不忘编排她！她翻过去，就看见Cheney的字迹：记着！你欠我一欧元！
　　班小花笑了，把画夹在书里，收拾书本去上课。
　　班小花沈玖他们和往常一样，踩着点进了班级。班里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有早到的同学开始朗读课文，也有人聊这聊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们进来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脸上。
　　班小花心感不妙，低声问沈玖：“怎么回事？”
　　沈玖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难道是昨天的事？”
　　班小花心里忐忑起来，回到座位仍然能感受得到一道道好奇的目光。
　　沈玖的手机震动，她拿起来呀了一声，脸色也不太好看。
　　班小花立刻问：“怎么回事？”
　　沈玖有些不敢看她：“宋岳说昨天你和Cheney被人拍下来了，传到BBS上了。”
　　班小花的心一沉，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焦阳。她对天发誓，这次真的没有刻意去隐瞒，昨天晚上她就想着原原本本跟他说清楚的，只是他已经关机了，正打算今天中午一起吃饭时跟他讲呢。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她再去说，岂不是像在隐瞒些什么？她想去上次去天津见邱磊的事，心里更是一紧，焦阳会不会恼她？
　　满腹的心事百转千折，花了一堂课的时间终于想通，他若懂她信她，必定相信她。他若疑她怪好，只能说明她做得还不够好。想到这儿，也就埋然了。
　　下课前十分钟，她给他发了短信“老地方见？”
　　焦阳发过来一个字“好”
　　一区的食堂门口，焦阳等着她，表情很平静。
　　“上几楼？”
　　她有些心慌意乱：“随便。”
　　“那就老习惯，还三楼的炒饭和麻辣烫？”
　　班小花点头。
　　正是下课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一张空桌子，班小花他们和另外两个女生共用一张桌子。
　　老习惯班小花去排麻辣烫，焦阳去排炒饭。两样都好了，时间正好差不多，焦阳习惯性地把两只蛋都给班小花……
　　看来焦阳还不知道吧？班小花有心想跟他说，只是旁边坐着两个陌生人，倒不好出口了。
　　吃完饭再说……
　　旁边的一个女生抬头无意间看了班小花一眼，正要夹到嘴里的筷子就顿了一下。她挤眉弄眼地提示另外一个女生，动作大得班小花都明白过来了。
　　女生压低声音：“这是不是那个……”
　　另外一个女生不明所以：“哪个？”
　　女生轻咳了两声，筷子好像无意似的指向班小花。
　　另外一个女生恍然大悟：“女主角……”
　　焦阳开口了：“请问你们两个吃完了么？吃饭时谈人是非，会影响食欲和消化液分泌，降低胃肠道蠕动，容易引起消化不良。尤其过于兴奋的时候，食物很可能误进气管，严重时会引起死亡……”
　　两个女生一看焦阳面沉似水，也不吃了，赶紧收拾盘子筷子，转身离去，还不忘频频转回头来看班小花。
　　焦阳接着冲班小花笑：“接着吃，别影响心情。”
　　焦阳的一番话的确大大影响她的心情了！班小花简直爱死这个精得很的书呆子了。
　　班小花干脆竹筒倒豆子，把Cheney的事讲了个清楚，
　　焦阳边吃边微笑着听。讲到最后班小花问：“你是不是看见BBS上的贴子了？”
　　焦阳点头认真地说：“摄影技术极差，拍得你像条胖头鱼。”
　　班小花一听立刻笑了：“大哥，你最近怎么有点像王平的发展趋势，越来越毒舌了？我这么瘦怎么可能像胖头鱼？”
　　焦阳一本正经：“真的，特别难看，我当时想都不如我去拍了，不信你回去看看。”
　　班小花凝视他：“你不嫉妒？”
　　焦阳笑了：“那有什么好嫉妒的，他该嫉妒我才是。今天这个炒饭里面多放了肉酱，真好吃，你多吃点。”
　　班小花的心思动了起来，大幕拉开，吹拉弹唱，孙候哗地一声蹦了出来，灵动的双眼不住地眨。
　　食堂里热热闹闹，尖锐的沙哑的甜美的粗声地混在一起，焦阳淡然而温暖的声音格外清晰，一字一句落在她心里的那场大戏里。
　　班小花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上网，果然这贴子已经迅速窜到首页。题目是那个年代最最流行的知音体：法国帅哥情陷华大，中国女生三拒下楼。
　　先是拍了几张Cheney抱着吉他唱歌的图，然后偷拍了几张她下楼时和他讲话的样子。
　　班小花看着嘀咕了一声：“这照片照得的确有点没水平，难道是苹果日报拍的？”
　　周末，焦阳拉着班小花出去逛街。焦阳很少主动提出去逛街，正好班小花也不喜欢逛街买衣服，两人约会基本上从来没有逛过街。
　　今天焦阳居然主动提出来，班小花有点好奇他在搞什么鬼。
　　焦阳果然是毫无浪漫细胞的，一出门就跟班小花说：“实验室不是发了五百块钱补助么，我想去给你买个戒指。”
　　班小花笑了：“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是事先买好了藏在女朋友的蛋糕里，然后等女孩子吃出来给她一个惊喜的？”
　　焦阳挠挠头：“这种行为太具有危险性了，万一女孩子不小心咯到牙怎么办？再说要是不慎吞咽下去危险性就更大了，而且也不卫生啊……”
　　班小花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连忙拉住他手：“好啦好啦我错了，咱们去挑戒指吧。”
　　柜台羊，他们看了很久，她突然想起孟小舟结婚前他们挑戒指的场景。毕竟是结婚戒指，她有些兴奋地在柜台前看了好久，不住地问他：“你觉得哪只好？”
　　他有些心不在焉：“我看长得都一样，就是质量体积不同，你自己定吧。”
　　她有些不悦了：“两个人的事怎么好我一个人定？”
　　他还是淡淡地：“让你说了算还不好……”
　　这次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坐在柜台前一起挑戒指，服务员一看是学生情谷便不太热心，明不时地拿出来几枚便宜的叫班小花试戴。
　　五百块要是买白18K可以买一只小一点的，要是银戒指则可以买一对了。焦阳坚持要给班小花买一只，班小花则想买一对情侣对戒。
　　“男孩子很少戴戒指的。”
　　她转过头微笑：“那一会替你配一条绳系在脖子上好不好，我们还没有一对的东西呢，就买这个吧。”
　　“好吧。”了同意了，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氧化了我拿苏打水替乐擦亮。”
　　付了款，两人就把戒指带着手上，手挽着手出门。
　　“小花。”他声音温柔，“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买戒指也只买便宜的银戒指。将来我会给你买最漂亮的钻戒，好不好？”
　　她来了兴致：“到时候怎么买？”
　　“当然是我们还一起来挑，一对对看过去，像相亲似的，相到自己最喜欢的那枚为止，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辈子你没碰上我，以后会怎么样？”
　　“大概是整天泡在实验室，最后岁数大了随便找个看着不错的女人结婚吧。”
　　班小花笑了，原来前世的她就是那个“随便找来看着不错的女人。”不过的确公平，她没爱上他，他也没爱上她。
　　“采访一下焦阳同学，那现在遇上我了，你是不是觉得经生无憾了？”
　　“大概会减寿十年吧- -哎呦，你是螃蟹精么？怎么又掐我？”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爱易相守难
　　Cheney的出现好像是一个蔷薇色不可思议的梦，那个晚上那首歌在记忆里似乎变得不太真实，班小花已经渐渐忘记了他的样子，好像自己是那个梦中的爱丽丝，遇上了那只揣着怀表的白兔，和三月兔吃了一场梦幻般的下午茶，醒来发现不过是在树下打了个盹。
　　真实的生活还在继续，老板继续给傻孩子焦阳甜枣子吃，破例让他这个大一的本科生负责一项实验。傻孩子很高兴，又开始了第天兴高采烈地干活。只是看见那个硕士生，有时便忍不住怒意，就用班小花教他的法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平息怒意。
　　班小花听见焦阳居然真的这么做了，不禁哈哈大笑。她最近找了一份教小孩子的活，学校教给打架的小朋友这个手势抑制怒气。她开玩笑似的教给焦阳，谁知傻孩子还真听进去了。
　　这项实验没有那么忙，两个人还是每天一起吃午饭，继续为麻辣烫和炒饭事业贡献力量。班小花和他讨论实验，谁知焦阳淡淡地说：“跟你说你也不懂，有什么好说的。”
　　他嘴边弯着的那一点倦意在班小花看来就是蔑视。
　　她不服气：“谁说我不懂的？”
　　“你就是不懂，跟你一个物理都学不明白的人讨论有什么意义？”
　　班小花自尊心很强，焦阳的确比她聪明，开玩笑的时候也经常骂她是小猪，可是这样直白地表露还是第一次。他的语气像是不耐烦，难道一直以来他都嫌她笨？
　　焦阳不知死活地接着说：“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和一个根本没有理科思维的人讨论就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干脆把筷一放，一口也吃不下去了。“那你说，你看我能不能听懂？”
　　焦阳看见班小花满脸的不服气便说：“这样吧，我把我试验的基本思路说给你听，你要是能听懂，我就给你认错好不好？”
　　未等班小花答应，他已经开始说了一串火星文，班小花十分怀疑他把简单的内容复杂化故意让她听不出个数。
　　“行了，你自己留着研究吧，我不想听！”
　　“你看你这个人，非让我说，现在听不懂又恼羞成怒！就直接承认你不懂算了。”焦阳得意洋洋。
　　班小花彻底被激怒了，干脆收拾盘子要往外走。
　　焦阳也不高兴了：“我还没吃完呢，你要干什么呀！自己不懂还乱发脾气。”
　　班小花口不择言了：“行，你什么都懂，你厉害行了吧，你那么厉害怎么还会被那个硕士生骗？”
　　焦阳的脸色立刻变了，心中怒火腾地一下升起：“没有你厉害，BBS上的红人！”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气喘吁吁。
　　班小花鼻子突然一酸，心中无限委屈，转身干脆往外走。
　　焦阳上前狠狠抓住她手腕，沉声道：“你往哪走？我这一天够累的了，你别这么不懂事行不行？”
　　班小花冷笑，伤害完别人现在把错全部推到她的无理取闹上，他累她就不累？现在还没结婚呢，就开始摆事业男人的谱儿，她偏偏不吃这一套。
　　她执意往外走，焦阳也发了狠，死死拽着她手腕。班小化倔得很，手上吃痛，硬是不服一点软。
　　焦阳心里似有火山爆发：“我就不明白，多大点事啊，值得这样么？想过两天好日子就不行么？”
　　她也干脆还击：“对，事是不大，这么点小事你身为男子汉就不能顺着我一点？”
　　“明明是你无理取闹，为什么要我顺着你？”
　　班小花转回头：“焦阳你放手。”
　　焦阳不应。
　　她突然提高了音量：“你放手！”
　　焦阳眼光往下落，停在她通红的手腕上，心里一悔，立刻松了手。
　　她像兔子似的，三下两个没了踪影。
　　焦阳闷闷地回了实验室，一下午心不在焉，打碎了一块一千多块的镜片。Boss倒是没说什么，实验室里碎碎镜片很正常，还是提醒他小心些。焦阳脸烧红了，好像头上都冒起了青烟，站在实验室中间自觉十分狼狈。
　　班小花回了寝室，从头到尾回想一遍，更加觉得焦阳可气，说别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提BBS的事，前几天装大度，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要不然也不会挑了这桩事来气她。
　　她想起一句话，相爱容易相处难。果真如此，她自问脾气不算差，焦阳也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怎么碰到一起居然吵了这么一架呢？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心，只是想岔了路子，因此各恼各的，硬是绷住一下午没联系。到了上晚自习的时候，班小花有些先坐不住了。回头想想好像自己也不该说实验室的事情，这事可是焦阳的心头刺，好好的干嘛刺激他？
　　她主动给他发了个短信：我觉得这事我们两个都有点错。
　　焦阳的短信很快回来了：你错了，我没错，不信我分析给你听。
　　她头大了，又想分析给她听？爱情就不是讲道理的事！她都认错了，让他认错有这么难么？她干脆关机，一赌气今天干脆不学习了，和沈玖去夜市吃小吃去！
　　沈玖看她今天有点反常，知是她和焦阳吵了架，于是劝了她几句。班小花拉着她往夜市走：“我现在心情很差，咱们出去大吃一顿，吃完了也许就好了。”
　　从这头吃到那头，她你红了眼，心里有个填不满的洞，看见什么就想添在里面，所以不停地吃……
　　她要了以前从来不敢尝试的变态辣烤翅，谁知才吃了一口，眼泪立刻淌了满脸，嘴里像会喷火，一张嘴就能吐出一串火球。
　　一口气吃了两个鸡翅，她的心情突然好极了，能肆无忌惮地流泪真好，她干脆擦擦鼻子：“走，接着吃！”
　　从这头吃到那头，班小花终于心情好多了，同沈玖嘻嘻哈哈地往寝室走，边走还边讲着笑话。
　　“那天我问焦阳一道题，一颗三角形的树到了北极变成什么了？他居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沈玖问：“变成什么啊？”
　　“三角函数（寒树）啊！你说他傻不傻，我跟这样的傻瓜生什么气啊！”对，回去大不了给他打个电话相互检讨一下算了，只是这个傻瓜不会自我检讨……
　　她的笑突然凝结了，焦阳面公微愠，站在她寝室楼下，抱着肩，眼里的神情让她陌生。
　　“玩的很开心啊。”他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处传来。
　　她不知道怎么答才好。
　　“我在这等了你一个晚上，本来想和你说声对不起，现在看来没有我你会比较开心，你说得对我是个傻瓜。班小花，我看错了你。”
　　他说的是什么？像站在棉花上般不稳，路灯下她的脸青瓷般透明。
　　焦阳的目光扫过她，幻影一般疏离。
　　他握紧拳，转身往回走，像是跟谁堵着气。
　　到了此处，戏该到了高潮罢，两个人满腹怨气，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委屈，你怨我，我怨你，最好说出分手一词，更如油煎火烹，一发不可收拾。最好焦阳同学突然发狠摘下劲上红线，戒指扑棱棱落在石板上，班小花心渐如死灰。
　　班小花转过身，快步追上焦阳，心平气和，语调温和：“我厌倦吵架了，累得慌。”
　　口气以往一样淡然。
　　焦阳放慢了步子：“好大的烟火味，我等了你一晚上，饭还没得吃。”
　　焦阳抱怨的语气像是个小孩子，班小花忍不住微笑：“那想吃什么，我请客好不好？”
　　“那吃烤羊肉串吧，吃一片肉，喝一瓶啤酒，两串正好就十瓶。”
　　“按着你这种吃法，吃完第一串，就要让老板热热第二串。”
　　他们讲得是一个老笑话，讲得是抠门的人吃羊肉串的情形。
　　夜色深沉，他手一滑，顺势就拉着她的手，她也没矫情地躲，干脆任他大大方方拉着。
　　沈玖摇摇头，好笑地看着这对冤家，摸摸已经吃得滚圆的肚子，突然又馋虫上脑。
　　“班小花，再给我带回来五串羊肉串！”
　　“晓得啦！少辣多糖么！”远远的声音飘过来。
　　焦阳真的吃了羊肉串，却没喝酒。他很少吃大排档，站在风口处，扇子一扇，呛得咳嗽起来。
　　班小花笑，拉着他往旁边靠了一靠。
　　吃饱喝足，两人开始披此道歉。
　　“我不对，今天在实验室累了，没耐心法儿了。”
　　“我也不对，小事化大。”
　　“我不该捡着刺伤你的话说。”
　　“我也不该脾气那么倔……”
　　两人相互道歉，像一对刚刚入学的小朋友。
　　都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眷侣，哪里有舌头不碰牙的？就因为爱着，所以来的更敏感，一句两句无心的话可以令人伤神，更不用提相爱的人吵架。吵到最后，只想着怎么才能说出令对方脸色大变 ，彻底挫败的话来。
　　两个平凡的人，爱着平凡的彼此，一起在大学食堂里每天吃饭，综合楼里一起上自习，他帮她背字典，她帮他带水果，平凡的小幸福里也偶尔夹着不和谐的音符，飘过去，相互笑笑，也就化成一汪春水了。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妖人和二人的友谊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校园里女孩子的衣服也渐渐轻薄起来，04年北京流行长至脚踝的棉布裙子，满校园里走来走去些亭亭玉立的清纯女孩，一个个都像是从琼瑶剧里走出来的，星眸如水，乌发如云。当然也有穿着比较辣的女孩，短到不能再短的热裤裹着一双双秀美的长腿。
　　华大的女孩子们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谭穆抱了一摞书匆匆走过网球场，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中间那个女孩的身上。
　　她穿白色的网球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硬是把纯洁的网球裙穿得活色生香。谭穆一见她，居然放慢了脚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和她打个招呼。
　　正巧她附身捡球，领口露出一片细腻白皙的肌肤，谭穆的脸顿时火燎了般，心中一荡，干脆停了下来。
　　“谭穆，是你呀！”宋岳已经看见他了，大方招呼。
　　谭穆胡乱点点头，接着往前走，心里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夜聊的话题多半是女生，哪个女生脸蛋漂亮，哪个身材好。像他们寝室就有把女生排成军旅团营等若干级别，比如中文系的王笙箫就被封为第一军，化学系的系花仅仅是团级美女……
　　他从来不屑能与这种无聊的讨论，因为他明白两情相悦这种事其实是基于对自己及对方外貌的一种划分。每个人心里的自己都比别人心里自己高出那么一点，而对异性的向往又比自己高出那么一点，所以这两项叠加在一起就有不少平凡女做着嫁给英俊王子的美梦。
　　他对自己的条件够自信，因此向来只有女生缠着他，他绝对不会主动去找女孩子。他暗中给宋岳划了等级，也就是个炊事班级，脸蛋不够精致，气质更是有点俗，也就身材有些看头……
　　一想到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他的步子更快，心想自己怎么就和其他男生一样了呢？想着想着，他又回了一下头，宋岳跑去接球，搭档的男生笑嘻嘻地盯着她胸前起伏。发球力度太大，宋岳压根接不到，只好又弯下腰捡起，又是一片春光无限好。
　　谭穆突然怒了，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啊，这么明显的吃亏都看不出来？突如其来的怒气让他干脆进了球场，直接盯住她眼睛：“我现在想请你吃饭，跟我走。”
　　宋岳的嘴巴张成一个O型，谭穆是疯了么？自从那次发短信被他拒绝后好像再没联系她了吧？
　　那个O型在谭穆看来就有点诱惑的意思，他语气烦躁了些：“现在走。”
　　像是中了某种魔咒，宋岳还是跟着他走了，完全不顾后面的搭档喊：“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点呢！”
　　“你课余生活还挺丰富的么。”他语气中略带讽刺。
　　宋岳当然听不出来，高兴地搭茬：“是啊，上大学以来我学会了网球，健美操，滑冰，最近还在跟一个朋友学游泳。”
　　“男的吧？”他的语气中讽刺意味更加浓厚。教女孩子游泳自然是男孩子占宋岳这种胸大无脑的女孩子便宜的最佳时机。
　　宋岳则心中开始打鼓，莫非谭穆在吃醋？想想他刚才的表现，她有点暗喜了。早就想好了要从此不再理他了，可是他一叫她，还是鬼使神差的跟着出来了。
　　她连忙转移了话题：“游泳很有意思，在水里人就像一条鱼。不过游泳馆的人太多了，每天晨游的时候都像下饺子一样，稍微转个身就撞上好几个人。还有人好久都不洗澡，攒了好久，身上打了肥皂直接跳进泳池里……”
　　谭穆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八成又是她在胡说八道，不过听着挺开心，就跟着笑了笑。
　　宋岳看他有几分高兴的样子索性接着说：“还有人喜欢游泳是因为在泳池里可以随便小解……”
　　这话一出口，谭穆立刻觉得粗俗，眉头皱了一皱。
　　宋岳不觉得，依然笑得欢快。侧过头看谭穆不笑，也就干笑了几声，及时收了，提醒自己再不可提这样的笑话了。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席间宋岳又发挥了滔滔不绝的本事，讲了许多笑话，谭穆眉头渐渐舒展，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心想这是个傻丫头呢。别人幽默都拿其他人开刀，她倒好，专挑自己的糗事下手。
　　想到这儿，又觉得宋岳其实这个人个性其实挺随和，心地也蛮善良。
　　一个人何来那么多糗事！谭穆不知道，这是宋岳的一个毛病，别人的笑话她听过了，有时候就按在自己身上转述给别人听。起初她能在别人的笑声中获得乐趣，她一讲话大家都跟着发笑，她觉得她人缘特别好，大家都很喜欢她。再后来她发现大家开始不太尊重她了，她有时候也觉得无奈和气愤，可是还是改不了喜欢以己娱人的毛病。
　　谭穆听着听着心思也就宽容多了，跟宋岳在一起，也不坏啊。念一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天晚上宋岳出去，再回来就有一点奋，走在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这一高兴，突然脚下打滑，摔倒在地。
　　王平刚从球场打球回来，正好碰上宋岳摔倒，又是熟练地把她拎起，皱了眉头：“多在人了，整天跟小孩似的，得了一点好处就乐成这样，肚子里存不住二两油……”
　　宋岳一听他这话，立刻影响了好心情：“什么好处，你说清楚！”
　　王平皱了眉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不又跟那个谭木匠出去吃饭了么？坐在一楼的玻璃窗前，笑得左摇右晃，我都担心你挤破玻璃了。”
　　本来是很美好的一个下午，现在居然被王平说得这么不堪，宋岳顿时不高兴了：“你就是嫉妒！”
　　王平立刻说：“得了公主病也不该昏了头吧，我是嫉妒谭穆啊还是该嫉妒那扇可怜的玻璃窗啊！”
　　宋岳气结，干脆不理他，转身回寝室。
　　王平在后面喊了一噪子：“小心又玩火自焚！”
　　宋岳是看小燕子长大的孩子，接着又看了不少台剧，韩剧，女主角多半是那种傻大姐型，动力不动就摔倒出丑，偏偏一群帅哥爱如珍宝……
　　一句话总结，宋岳的个性一半是天性，另一半是被电视剧给害了。她想了想就觉得谭穆一定是回过头重新认识到了她的好。
　　回到寝室，她迫不及待地张扬开来：“今天谭穆约我吃饭了！”
　　其他三女一听，立刻不出声了。
　　沈玖干脆说：“人总不能一直傻下去吧……”
　　姜子婷则说：“难道商场大减价？”
　　宋岳点头：“好像的确有这么个趋势……”
　　班小花开口：“你是因为打折了才买的，还是因为自己看了一圈非这件不可？”
　　宋岳一愣，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明明已经放的差不多了，怎么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果然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姜子婷说：“老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随便给个棒糖就被人拐跑了？像你这种的人最适合被拐到乡下当媳妇！”
　　沈玖说：“你图他什么呀，不过是样子好看呗，样子好看的男生多半花心，你觉得你能掌控得了他么？最后还不是自己受罪？”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批判宋岳，一个比一个说的直白难听。
　　开始宋岳还笑嘻嘻地受着，过了一会越听越不是味儿，突然跳脚反抗：“我不是小丑，也不是傻子，你们不用这样！”干脆赌气拿着本日记爬到床上记日记。
　　这是宋岳的老毛病了，一同谁生气立刻拿本日记来记，大家看了心知肚明，肯定是写坏话去了，就像一个小孩子，谁惹她不高兴了，她势必要在日记里画上几个正字。
　　姜子婷轻哼了一声：“明明是为了她好，这倒好又多了一桩罪状！天天日记里记这些也不嫌累，一打开没有美好记忆，全是生气的记录，有什么意思？”
　　正在寝室气愤尴尬的时候，隔壁的北京妹过来聊天，哭诉寝室不和睦。从一开学，隔壁寝就闹得战火连天，远远近近的都知道。无论谁是谁非，大有都觉得闹寝室矛盾的人多半自己也有些问题，一向敬而远之。这位北京妹自诩出身帝都，自小喝着豆汁长大，有着紫禁城深厚的文化底蕴，说话做事难免扎眼些，被另外三个孤立了。
　　另外三个也有一番自己的道理，山东妹干脆说：“她那个分在我们那连华大的门槛都摸不着，居然还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儿！”
　　311本来不欲趟这浑水，无奈宋岳一次独自在寝室无聊之际，放了这妞进来，听听她吐吐苦水，碍着册子安抚几句，讲了几个笑话，自此往后北京妞居然养成了习惯，常常过来倾诉。
　　北京妞坐在墩子上，气愤异常：“我平时把东西锁得好好的，就是昨天回家一时忘了，再回来可好，笔记本上一个键子被人扣了下来！然后我吃桌子的薯片，居然在薯片底下发现了键子！”
　　那时笔记本还是个新鲜物，一般人家都没有的，北京妞想来是经常独用，遭人嫉妒。
　　班小花安抚她：“没事吧，应该可以安上的，上面有卡扣的……”
　　北京妞垂头丧气：“卡扣都掉了，安不上了，我去售后问了，要换就得换整个键盘，不能换一个键子。我爸妈本来就不想让我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到学校来，说是学校里什么人都有，难保不出问题。现在这样让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班小花有点同情她，又觉得她说话实在是容易引起他人误解，干脆给好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就弄一个外接键盘，电子城就有卖的，十块钱一个，什么时候有钱了再去换呗。”
　　北京妞更是愁云惨淡：“好好的索尼本，两万多块呢，就这么被人糟蹋了，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了足足一个小时，大家都受不了了，班小花穿衣服：“我去找焦阳上自习。”
　　姜子婷眼睛骨碌乱转：“我也去上自习。”
　　沈玖已经穿上鞋子：“我和你一起去。”
　　后知后觉的老宋爬起来：“好几天没吃水果了，我去买点苹果……”
　　北京妞依然不动力地方，四个人生里拿着钥匙拭探地问道：“我们可要走了。”
　　北京妞干脆说了一声：“好，你们走吧，我自己再坐一会……”
　　311寝的妖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对她的最后一点同情消失不见了。
　　313内部矛盾一大堆，不过她们312寝倒是关系好了起来。
　　同312的结识倒是应了一句话- -不打不相识。
　　事情原于一天深夜，一点钟了312依然传出嘎嘎的笑声，在走廊里恐怖的回荡，不用问自然是在夜聊。沈玖终于忍不住了，下床找了两个一升的空塑瓶子，左右开弓，铛铛几下砸在312的门上，然后吼了一声：“对面的，有完没完啊这都几点了！”
　　312立刻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沈玖躺在床上给班小花讲昨天的梦。这是每天起床前的必备项目之一。沈玖人古怪，梦多半稀奇，简直对比比天涯雷文还要雷，班小花也愿意听。沈玖的梦大多极其曲拆离奇，闭着眼睛讲上半个小时也是没问题的。班小花试图用一句话总结过沈玖每一个梦中的思想。
　　外星人入侵，地球很危险，沈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最终带领地球人民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最终被全世界人民封为万兽之王。
　　身为一个将军的宠姬，沈玖爱上对方将领，情义难两全，最终出家当了奥特曼，献身维护世界和平。
　　总之全部没有逻辑，好玩得紧。
　　今天沈玖就闭着眼给班小花讲一个她梦见太子的故事，情节曲折浪漫，感天动地，班小花突然插了一句：“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只狸猫，然后把太子给换了！”
　　沈玖正想笑骂，突然有人效法来拍311的门，沈玖闭着眼着问了一句：“谁？”
　　只听外面的人说：“昨天是不是你们寝室敲我们的门！”
　　沈玖一激灵，突然睁开眼：“她们怎么知道？”
　　还没等班小花回答，门外的人已经开了口：“你昨天不是喊了声对门的么！”
　　沈玖立刻爬起来，低声说：“我有这么傻么？”
　　班小花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沈玖接着说：“自投罗网那就怪不得我了，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下床开门把门外四人放进来，那四个女生笑嘻嘻，倒不像是来找茬的样子。沈玖一见胆子更大了，哇呀呀怪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她率先制服了312的最高最胖的一名，迅速用枕巾把她手腕绑在床头栏杆上。接下来的是兵蟹将溃不成军正要往外外逃，沈玖已经早早指挥：“关门，放宋岳！”
　　312四人被一举包抄，从此以后就变成了311的附属国。最胖壮的女生被封为瘦头陀，最瘦高的则被封为胖头陀，另外两个虾兵蟹将不足道也。
　　312骂她们是“妖人”，311反骂他们是“二人”。仗着沈玖的淫威，每日下课先去312坐一会，收一下贡品，找好钥匙，然后再回自己寝室。
　　“二人”们很喜欢玩，带动着妖人们开始了新一波文体活动。每天班小花自习归来，就会发现寝室内部热闹非凡，有下跳棋的，两个人一起铺上垫子练瑜伽的，转呼拉圈的，跳健美操的，百花齐放，多彩多姿。
　　二人们晚上占据了311之后，干脆有时候就在311住下，明明自己有寝室不归，两个人挤一张床，七嘴八舌聊个没完。
　　两个寝室先是相互介绍寝室概况，个个情况，然后各述情感经历，就是没谈过恋爱的也要把暧昧对象拿出来晒一晒。
　　宋岳只好又把谭穆的事拿出来说一说，谁知“二人”们一听也纷纷劝她放弃，宋岳此时变成了一颗嚼不烂，煮不熟的豌豆，滚圆的姿态，一个人她就顶一个，七个人说她就顶七个，骨子里的反叛发挥到极致，一口咬定：“他回头了，我一定要试试看，要不然会不甘心。”
　　黑暗中大家只好长叹一声，转移话题。
　　次日清晨，虾兵起床奇怪地问道：“昨天我怎么好像听见夜里有余余的翻书声？吓得我不轻。”
　　妖人们相视而笑，一口咬定她听错了。
　　虾兵打了个冷战，回到312去了。
　　宋岳和谭穆的约会越来越多，每天衣服换得也越来越勤，穿完了便往柜子里一放，再穿时拿出来嗅一嗅：“这件还好。”然后穿在身上。
　　班小花提醒她：“有点褶。”
　　宋岳毫不在乎：“没事，穿穿就好了，要不我喷点水？”脱下来，一品水喷在上面。
　　其余人目不忍视。
　　偶尔她也会翻其他人的衣柜，大家都熟了衣服时常换着穿。宋岳又有一套理论：“一件衣服平均二百块，其实出场次数也就二十次，那么一次也就是十块钱。所以如果穿了一次别人的衣服，就等于赚了十块钱。”本着这样的精神，她一次次伸向其他人的衣柜。
　　寝室三女均爱整洁，特别是沈玖衣服叠得好似豆腐块一般整齐，宋岳一掏，往往是从底下往外掏，却不知先把上面的衣服拿出来放好。终于一次，姜子婷归来一开衣柜，一摞衣服迎面扑来。
　　姜子婷干脆转过身，身上还挂着一只袜子，宋岳正想笑，姜子婷声色俱厉：“你借我衣服哪次都把我的柜子掏得乱七八糟，穿完了也从来不洗，就往柜子里一放，没有你这样的！”
　　姜子婷的声音大了些，宋岳顿时呆若木鸡，她本性纯真老实，被姜子婷这样一吼直接愣住，豆大的眼泪就涌出眼眶。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一十九章　肖姨
　　宋岳被姜子婷吼得说不出话来，嘴角抽动几下，满心委屈，干脆一跺脚跑出门去。
　　姜子婷硬是没追，嘴角边挂着冷笑：“吵架这回事大家都是同情弱者，谁哭谁有理，不是么？”
　　这话一出口，班小化和沈玖都默然了。论事的确是宋岳不对，可是现在看起来的确也是宋岳挨了欺负，其实友情和爱情都有相似的地方，弱者总是比较令人怜惜。
　　姜子婷开始收拾柜子，寝室里一片寂静。
　　要是换做别人当宋岳没心没肺也就算了，姜子婷可是有主意的很，她决对不会主动去哄宋岳，难道真的没有完美的寝室关系？
　　班小花到走廊里拨通了宋岳的电话：“在哪呢？我们去逛街啊？”
　　谁知宋岳却答：“我和谭穆在外面呢，没事我心情好多了，我们去什刹海转转，你们放心吧。”
　　班小花再三叮嘱：“有事打给我，我晚上去接你。”
　　宋岳放下电话，怔怔地望向窗外。
　　谭穆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她一向是笑容明媚的女孩，现在的一张巴掌脸越发显小，满脸的委屈就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丫头。
　　就像那天在网球场见到她被人吃豆腐一样，他突然升起一股保护欲。他轻柔地帮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那天宋岳兴高采烈地回来，眉梢眼角皆是喜气。
　　班小花打趣她：“天上掉金无宝了？”
　　宋岳脱下高跟鞋用力一甩：“我最喜欢的衣服终于大减价啦！”
　　班小花和沈玖立刻围了上去，却张口结舌地不知道问什么才好，姜子婷则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回头。
　　311寝室里传了一阵朗声大笑，引得“二人”们也过来问东问西，宋岳心愿终于达成，也不隐晦，大方盘脱出整个经过，大家都纷纷庆贺。
　　八卦总是传得特别快，尤其是像谭穆这样风头正健的人物。模样英俊不凡，扮王子就活脱是王子。不仅是德语系的高材生，更兼流利的法语英语西班牙语。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怎么就从了傻大姐似的宋岳呢？
　　第二天宋岳欢欢喜喜地去谭穆楼下等，谁知他十分钟后才下来，神情里有点不耐。
　　宋岳撅起嘴巴：“你一个男生还需要梳洗打扮么？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谭穆表情有些冷清，站得离她稍远：“怎么咱们两个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宋岳一想起自己昨天的张扬，有点心虚，眉眼低顺了些：“告诉了几个朋友，你也知道女生有多八卦- -”
　　谭穆见她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想到两个人才在一起，语气也和缓了些：“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讲我的私事，咱们两个刚开始，慢慢来吧。”
　　宋岳急忙答应，脸上又现了些光彩。
　　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宋岳内心渴想谭穆牵她手，谭穆却双手插在口袋，始终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到了食堂，宋岳让谭穆先坐下占位置，自己跑去一趟趟买东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还不忘回头朝谭穆微笑：“就快好了。”
　　谭穆等得有些无聊，干脆拿出手机翻看。
　　宋岳排在长龙里转过头去看谭穆，他正低着头，阳光正好暖暖地照进来，谭穆的脸上笼了一层阳光，墨潭似的一双眼，真是英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望她的时候深深地望进她眼底，她去看不透那口深潭，只觉得有无穷的磁力，引着她甘心陷进去……
　　她一分神，手上的豆浆一歪，落在地上，豆白色的一滩，溅起点点汁液。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一时也慌了，双手沾满豆浆，狼狈不堪，连连向前后左右道歉。
　　前面的男生转过头来，递给她一张面巾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有嘲弄。
　　宋岳愣了，怎么王平无处不在！
　　宋岳看见他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鉴于实在狼狈还是接了王平的纸巾，擦干手掌，依然黏黏的让人发闷。
　　队伍已经排到王平，他干脆买了两屉包子，递给宋岳一层，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嘲笑她：“真不容易啊，终于转正了。”而后嘴角一牵，像是在笑，不等她回答，转身不留情面地大步离去。
　　宋岳恼急了，每次遇见他准没好事！悻悻地把包子端回来，谭穆还在翻看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狼狈。
　　“吃吧。”她的声音里有点闷。
　　谭穆“唔”了一声，放下手机。
　　不过，他连吃东西的样子都这么帅气……她渐渐忘记了刚才王平带给她的不快。
　　王平看见她又开始手舞足蹈地给谭穆讲笑话，叹了口气，问管理员借来拖布，把宋岳刚才洒的豆浆擦干。
　　宋现匆忙去上西方文明，这门课是西语院的选修课，各系一起上。西语院少有这种一百多人一起上的大课，各专业凑在一起格外热闹。她本想着理所当然应当该和谭穆坐在一起，谁知一到班级早有几名女生招呼谭穆：“早帮你占好位子了。”
　　“我天天和她们坐在一起的，我去了。”谭穆留给她一个背景。
　　宋岳顿时有些沮丧，已经有人挑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班小花立刻招呼宋岳：“来来，第一排。第一排听课效果好。”
　　她今早走时明明同班小花她们讲好去找谭穆，还说不用帮她占位置了，现在倒有些灰头土脸的。
　　余下那一个位置是择着姜子婷的，她略一迟疑，姜子婷刻说：“沈玖咱们坐一起吧，我好抄你的笔记。”起立同班小花换了位置。
　　教西方文明的女老师很年轻 ，极其适合在新东方讲课，平均五句话一个包袱，大家笑得东倒西歪，课堂气氛极其活跃。开玩笑习惯了大家也放松了，所以当这位老师自夸“像我这么苗条”的时候，第一排的宋岳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没看出来。”
　　过了一会儿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点到了宋岳时她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话：“你就是宋岳啊，没比我瘦多少啊，大热天你怎么穿棉裤了呢？”
　　大家笑成一团，宋岳脸小身长，偏偏大腿有些粗壮，所以明明弱不禁风看起来却有些强壮。按311的话来说是白担了个虚胖的名儿。这位老师目光犀利，竟然一眼看了出来。
　　宋岳在大家的笑声里有些不自在，转头望向谭穆，他虽然没笑，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低头翻书。宋岳心情差到了极点。
　　临下课谭穆给宋岳发了个短信：“我和几个哥们约好了一起打球，先走了。”
　　宋岳苦着一张脸：“一会咱们一起吃吧。”、
　　班小花说：“我表姨今天过来，我得去接待一下。”
　　宋岳有些诧异：“怎么没听你提过表姨？”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表姨。”
　　昨天小花妈妈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个表妹从美国回来，特意叮嘱班小花要好好接持。她就想不通了，美国回来的表妹自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何用她这个大一新生接待呢？
　　站在校门口，班小花的电话响起。
　　“班小花么？我是肖姨。”声音亲切得好像同你认识了多年，“我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我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
　　肖姨笑了：“我认得出你的，三分钟后见。”声音中自有一番笃定。
　　不多不少三分钟，一辆出租车停下，一个中年女子徐徐而下，眼神含笑直直望进班小花眼里。
　　这就是肖姨了！
　　是小花妈那一辈的人怎么也将近四十了吧，肖姨却显得极为年轻，精心保养的皮肤紧致白皙，妆容恰到好处，上了年纪的女人最怕不服老，专挑艳色挑战，又怕一味灰头土脸，越显老态。肖姨显然是此中行家，一身欧美范休闲打扮，反而更显神采奕奕。
　　“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的，记不记得？”
　　班小花心想这我哪记得住呀，还是微笑着点头。
　　“我和你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两家一直走得很近，后来我出了国，你才不认得我了。这次回北京正好过来看看你，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已经这么漂亮了！”肖姨含笑捏了捏她面孔。
　　似乎从她一出现，两人就直接跳过陌生的阶段，肖姨说话的口吻，亲切自然的态度都让班小花立刻喜欢上了她。
　　肖姨住进了一间大酒店，落地穿外就是宏伟 的长安街，舒适的大理石浴室，附赠的二百元一位的早餐立刻让班小花觉得有些奢侈了。肖姨像是读出她的心思：“我想着学校离得有点远，今晚正好想和你聊聊，二个人住正好。”
　　班小花向来不喜麻烦别人，只是肖姨偏偏有种让她想亲近的欲望，也就答应留下来。
　　吃过饭，肖姨给班小化要了蓝莓起士蛋糕，给自己则要了一瓶Hautbrion，颇有些闺蜜谈心的架势了。
　　“身为女人将来吃得苦一定比男人多，所以要适当地放任自己比如完全不考虑卡路里摄入量，夜里尽情吃蛋糕，再比如深夜里喝点酒。”
　　吃蛋糕的自然是小女孩班小花，喝葡萄酒的则是肖姨。
　　美丽的女人喝起酒来也格外风情万种，所谓风情实在是种天赋，如丝的眉眼，皮肤一样顺滑的丝质睡衣，随意曲卷的涂着丹蔻的脚趾，艳而不媚，班小花暗暗惊叹肖姨的美貌。
　　“我和Mike没孩子，这也许是我一生的一桩憾事，小花，我一看见你就格外亲切，恨不得你是我的孩子才好，很多话就不自觉地想同你讲。”
　　肖姨问的很细，家里的情况，父母身体怎么样，从小学一路如何念到大学。
　　若是一般人问这些，只怕会觉得突兀，肖姨问来却像是最自然不过的闲话家常。
　　班小花一一作答，生活中若干苦涩全以喜乐语气婉婉道来，肖姨晃着高脚杯，静静地听，并不打断。
　　许久才长叹一声：“我和表姐少时一起玩耍，分别后命运如此不同，却是各有各的苦。”然后紧紧攥住班小花手掌：“小花你若是愿意，跟我回国吧。”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第二次有人提出带她出国了，班小花一愣。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二十章 过里子还是面子？
　　肖姨捧着她面孔：“你这傻孩子怎么不说话？你放心，我和你妈亲如姐妹，你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班小花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出国，在华大挺好的。”
　　肖姨笑了：“傻孩子，国外有国外的好，出去你就知道了。”
　　“出去确实长见识，只是现在我觉得这里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我去学习，出国的事还不急，肖姨，以后有机会出国的话，我去看你好不好？”
　　“也好，”肖姨凝视着她：“人人都想削减了脑袋出国，回来还不是一样找工作？再说出国的那份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只是肖姨提前尝了这里头的酸甜苦辣，想你跟着我，将来少走些弯路。”
　　肖姨是真心喜欢她，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到这，她目光闪动，心里充满了感激。
　　“丫头我看你是个有志气的，记着肖姨一句话，到什么时候也要靠自己，其他人，尤其是男人最是靠不住的。”
　　肖姨语气中不乏伤感，班小花听了心中一动，想必她这一路走来也颇为不易。
　　那天晚上她们说了许久，肖姨让她讲小时候的趣事，她哪里知道？干脆混着讲了不少孟小舟小时候的故事，肖姨听得很是高兴，叫她再多讲些，讲着讲着，肖姨那边传来了匀长的呼吸声。
　　班小花收声，正欲闭目安睡，肖姨突然又开了口：“怎么不讲了？我刚才睡着了么？到底年纪大了，睡没睡着自己都不晓得了。”语气中竟有些凄凉。
　　英雄白头，美人迟暮，便是人间最可怕的事，班小花心下感触，连忙宽慰她：“肖姨年轻得很，走在街上还有不少毛头小伙行注目礼，说什么老不老的话。”
　　肖姨突然叹了口气：“睡吧。”
　　班小花终于睡去，放佛进入一个悠长的梦境，漫长的旅程，车轮过处，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她坐在座位上，口渴的厉害，嘴唇干裂，眼神无光，左顾右盼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突然窗外伸出一个脑袋，焦阳背着冰棍箱叫卖：“要冰棍不？”
　　她欣喜若狂，好像冥冥中等得就是这一根冰棍。车子里开始有人交谈，细如蚊咬，她努力想挺清楚大家在讨论些什么，那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了。
　　女人沙哑而又带着一丝性感的声音，说的是英语，虽然口音并不完全纯正，却十分流利，好像提到了“这个月的瞻养费”，“在中国”，“很快回去”……
　　女人很愤怒，但是却因为有求于人而隐忍着。声音越来越清楚，她突然听到了“Mike”这个名字，顿时心里雪亮。
　　班小花睁开眼，洗手间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把眼紧紧闭上。
　　肖姨试探地叫了一声：“小花？”
　　她闭着眼不答，呼吸故意放得沉重，肖姨摸索了一阵，上床睡觉，却连着翻了几个身。
　　空气中有一丝烟草的味道。
　　肖姨她活得并没有那么风光吧？
　　第二天，班小花想回去上课，谁知肖姨干脆说：“大学功课不同高中，告一天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干脆再陪我一天。”
　　班小花心里想着去上课，看着肖姨眼中的渴望，突然就同意了。
　　肖姨带她去买东西，她一概摇头，肖姨就干脆替她选了几件，穿上以后效果奇佳。
　　肖姨很得意：“肖姨别的本事没有，吃喝玩乐就最在行。整日都是闲着，不研究这些更没趣味了。”
　　语气像是个阔太太，班小花心里却明白这个女人的悲哀。
　　班小花脱下来，只说不喜欢，肖姨则不由分说要买下来。两人僵持不下，班小花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不能花肖姨的钱。
　　肖姨突然叹了口气，眼睛里多了点什么：“我送你，你就收着吧，还是看不起肖姨？”
　　班小花吓了一跳，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份了然。她不再坚持了，收了那几件衣服，话却多了些，尽力地想让肖姨高兴些。
　　肖姨说：“人这一生说穿了过得就是面子同里子两种，即使里子再千疮百孔，面子也要好看，人家才会高看你一眼。人生已经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了，偶尔奢侈一下的小心愿如果能够满足自己，就不要吝啬。”边说边拿起一只Chanel的包叫班小花试背：“女人总要有一款适合自己的香水，一个自己喜欢的包包。”
　　班小花把包放下：“我觉得里子比面子更重要些，将来努力工作，我会拥有这些的。”
　　肖姨扑哧一声笑了：“你这孩子真是老实。”了解了班小花的倔脾气，也就不再坚持了。
　　肖姨的作风突然让她想起秦英杰来，两个人不知哪里有点相似，都带着那种骄傲的优雅，下的决定又统统不容他人质疑。
　　又是吃喝玩乐了一天，班小花算算这一天的支出，不仅咂舌，足够她一年的学费加生活费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儿，她已经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就回学校。
　　洗过澡，整个人都带着神清气爽，肖姨心情舒适多了，闭着眼敷面膜。班小花便同她说：“明天我真的回去了，再不回去教授要给我期末成绩扣分的。”
　　肖姨因为敷着面膜僵着一张脸，语气却是和缓的：“到底是小孩子，回去就回去吧，我也很快回美国了，虽然认识才几天，我却认定跟你这孩子有些缘分。你若是想通了再想出国，只管找我，Mike不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方便得很。”
　　肖嫉对她是真好，并不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这两天花钱如流水也是因为想带她去尝尝没吃过的东西，让她穿得好看些。
　　肖姨除下面膜，取出一只木匣，拿出一只翠色鲜亮的手镯来。
　　“这个当成个见面礼送你，你好好收着，记得时时带在身边。”
　　班小花急忙拒绝，肖姨这次却不由分说硬是套在她手腕上，班小花骨架纤细，手腕也比其他人细小些，谁知这镯子带上竟然刚刚好，不必担心滑落下来。
　　肖姨吁了口气：“到底是像你妈妈，手腕细小带着正好。”
　　班小花急急要褪下来，肖姨按住她：“肖姨说送你自然不会收回，这本来是我妈从前留给我当嫁妆的，一辈辈传下来的东西，不是鬼佬的，你放心收着。”
　　班小花的脸上热辣起来，她的过分推拒果然让肖娥难堪了。肖姨却突然笑了，两个人心照不宣。
　　“没错，我和Mike离婚了，还有一个星期就满十年了，他怕负担我一辈子的赡养费用，急急催着我离婚……”说到这儿，肖姨慢慢走到窗前，细瘦的肩膀似乎弱不胜衣。
　　“我用了将近十年的青春换了以后几年的衣食无忧，也是桩划算的买卖。”声音有些飘忽，却听得出心绪起伏。
　　“小花，我希望你将来会比我过得更好，一路不要像我走得这么艰难。希望旅途中有个人能陪你一生，不离不弃。”
　　班小花想起那个梦境中卖冰棍的焦阳，她从小的志愿就是嫁个卖冰棍的。
　　肖姨揉揉太阳穴，转过身来，语气中充满疲惫。卸了妆，肤色暗哑了些，眼角的鱼尾纹也很明显。
　　“我这一生爱过一些人，可是不是我抛弃他们，就是他们抛弃我。有时候我很怕，到老了无所依附。小花，你以后可不可以来看看我。等我百年终老，在我墓前放土一束花？”
　　“肖姨真会开玩笑，这么年轻漂亮，以后自然会有大把人追，只怕肖姨到时候挑花了眼，不知道哪个最适合自己。肖姨好好保重，若是想家里就回来住住，我一定常常去看您。”
　　肖嫉很高兴，仿佛年轻了几岁。同班小花讲了许多道理，多半是自己年轻时吃亏之后得出的经验，有些班小花觉得也不全对，却只是静静地听，偶尔插问一两句引着肖姨接着说下去。肖姨觉得找到了传人，讲了许多为人处事，待人接物的道理，一时说得高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那么多嘱咐她的话，足足说到一点多才罢休。
　　肖姨没喝酒，她也没吃蛋糕。
　　那个夜晚，班小花睡得很平静，一整夜都没听见脚步声。
　　第二天，肖姨送她回学校，满意地看到班小花穿着她挑选的雪纺连衣裙，腕子上带着那枚镯子，在校门口略抱了抱班小花：“我下次回来还会过来看你的，希望到时候的你更漂亮。”
　　班小花也有些舍不得她：“肖姨你放心，下次你会看见活得更漂亮的我。”
　　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
　　肖姨长吁一声：“我年纪大了，再折腾不起了，就等着看你们这些小一辈了。”
　　“肖姨别总说自己年纪大了，我妈现在每天干活，跑这跑那的，满面红光，嗓门比谁都大，还折腾着要干这干那呢。”
　　“你爸妈感情还那么好么？”
　　“有时候也吵，我爸那人专制得厉害，我妈经常气不过，我一回家就同我抱怨，边抱怨还边给我爸织秋裤……”
　　肖姨脸上竟然多了些神往：“这就是福啊，小花你说得对，这样咱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彼此都变得更好，怎么样？”
　　班小花重重地点头。
　　看着肖姨离去的背影，她微笑着一直摆手。
　　小花妈正巧打来了电话问肖姨怎么样，走了没有？
　　班小花挑着面子讲给小花妈听，小花妈也终于放了心。
　　她为爱曾不顾一切，也曾为爱远走天涯，年轻时骄傲大胆，倔强偏执，到了这把岁数又拿着前夫的赡养费维护自己的面子，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但是她不是一般人，不会甘于这样的生活，班小花相信再次见面的时候她一定会更加光彩照人。
　　因为每个女人都是一部传奇。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旁观爱情
　　班小花回到寝室，寝室三女立刻齐声尖叫：“天仙下凡了。”
　　“可惜是脸先着地。”班小花笑着补充了一句。
　　宋岳摸了摸小花带回来的衣服，又去翻看牌子，惊呼一声：“小花你傍上大款了？”
　　班小花吐出一口浊气：“对，大款名叫表姨。”
　　宋岳有点羡慕：“我怎么就没这么个表姨？”
　　班小花笑而不语。
　　中午吃饭的时候，焦阳眼前一亮，眼前的班小花活像是自仙境中走出的可爱少女爱丽丝。他嘴上还是要打压班小花的：“记住穿着水晶鞋的不一定是公主也可能是后娘。”
　　焦阳深信一个原则，漂亮女孩要打击，打击到她认为自己只有脑子而毫无美貌，聪明女孩要贬低，让她觉得自己空有外表智商奇低。像班小花这种就要让她觉得自己又笨又丑，赶快嫁给他才能获得幸福。
　　班小花好脾气地笑：“我也比较喜欢穿T恤牛仔。”
　　她的笑闪闪发亮，像是圣诞树顶那颗星星，焦阳顿时有种被陨石砸中了的感觉。
　　“其实挺好看的。”他突然低下头，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
　　吐真言了，班小花抿着嘴巴笑。
　　她给他讲了“肖姨”的故事，焦阳听了一会，立刻明白过来，捡着动听的说，绝口不提他的破试验。说了一会，看班小花纹丝不动，才发现她根本不在意“肖姨”的事，这下放心了，又开始了：“今天试验结果还不错，正好在我预测的区间里……”
　　夏天就这样到了，整个校园欢腾起来了，到了七八点钟最是热闹。骑着单车送外卖的小伙子满校园乱飞，有技巧地闪过一个个行人。傻头傻脑的小伙子们站在公主楼底下等，等着精心打扮过的女生们一个个缓缓走下台阶，摇曳的裙摆像是盛开的花朵。
　　往小湖畔一坐，前后左右全是恋爱中人，左边的吵架了要分手，右边一对分手了又要复合，坐上一个半小时就像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电影，而生活往往比电影更精彩。
　　311的寝室气氛却冰冷到了极点，宋岳和姜子婷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说过话了。以往也不是没有吵过架，小花个性爽朗，极少存着气。沈玫更是心胸宽广，谁招惹了她，只要给她买包果丹皮就好。可宋岳是粗中带细的性子，姜子婷则是外柔内刚，这两个人碰到一块，这奇妙的化学反应就一直持续下去了。
　　还好宋岳同她们不在同一个班，课表也不同，每天不用为同谁一起走，同谁一块吃饭而苦恼。她们两个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不和谐，都在想着办法帮着两人和解。
　　宋岳并没有因为恋爱了就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多，反而经常趴在床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往她带锁的小日记本上写些什么。
　　班小花虽然没看好宋岳和谭穆之间的恋情，却也有些感动。大概只有年轻的时候才会因为爱他而恋爱，才会在日记里记下同他的点点滴滴，也大约是因为爱情，才会由着他仗着她的爱意趾高气昂。宋岳自己不见得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爱了，就少了些算计，甘心为他付出。
　　姜子婷和男友都在忍，即将高考，哪怕是再生气也不能发火。电话这头姜子婷满脸的忍耐，说到激动处，生生把怒意吞进肚子里。不为别的，她抱着希望，等他考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电话里的说不清的事，等他来了，望着他的眼睛，面对面地讲，一切就都会好了……
　　高考前一天，班小花给李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李萌信心十足：“前几次模拟考试未出过全市前三，状元的桂冠一定被我摘下！”
　　班小花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状元的头衔，原来就知他好强，却没想过他有这志愿。不过见他信心满满，小花也替他高兴。
　　有时候路走得曲折了些，并不见得是坏事。同样一群人在爬山，有些人先到了山顶，有些人迷了路，绕了个圈子，最后登顶时狼狈不堪，却收获了一份逆境中的经历。
　　李萌，加油！
　　去年的这两天分外漫长，紧张，激动，不安，经过一个夏天的酝酿后化成了一个或喜或悲的结果。04年的7号8号对于班小花这样的大一新人来讲则没那么些跌宕起伏了，一样地早起排队买豆浆，一样在第一排上课。回头想想，她甚至忘了高考卷她写过什么，焦阳也似乎忘了那两分之差给他带来的耻辱和悲伤。
　　人果然是向前看的。
　　姜子婷在这两天里并不安稳，简直比自己当年高考还要紧张。上着课她就走神，不自觉地咬着指甲。
　　两天过去她立刻给男友打了电话，放下电话她就一脸沉重：“他估了560，但是今年的题比去年简单多了，这个分上华大是没希望了。”
　　“也不一定，我去年才打了540多，比重本线才高20多分，我心想这下没希望了，谁知华大在我们省居然没招满，我就捡个便宜来了。”这是吵架以来宋岳第一次开口同她讲话，姜子婷一愣，心里却有些暖意。
　　华大看来是没戏了，不过北京的其他学校还是有希望的，姜子婷开始天天翻看招生简章，哪个学校哪个专业招多少人，发展前景如何，打听得一清二楚。
　　她选了两所学校，甚至做了几个小时的公车去看了学校，回来脸色才好一点。她揉着太阳穴：“我当年高考就随便报了一个，现在他高考，简直比我自己的事还上心！”
　　谁知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男友居然告诉她：“子婷，我改志愿了。报了西南师范……”
　　全身的血液暂停流动，她好像问了声为什么。他的回答却清晰无比：“我就是想离你远一点，我们两个都太累了，算了吧。”
　　他的声音顿重而缓慢，一遍遍在她耳边回放，她这次居然没有摔下电话，而是慢慢扣上，颓然坐在椅子里。
　　她做错了什么？他又哪里错了？为何那么美好的开始，换来了这样悲凉的结局。
　　门，突然被推开了。宋岳跌跌撞撞地进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四目相对，顿时了然。
　　“我知道他对我远远不如我对他，我也知道他漠视我，冷淡我，可我就是放不下。我给他发短信常常是一满篇，他回的只有寥寥几个字，我翻来覆去地念，连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中午三十度，我坐车一路颠簸去帮他看学校，我连宿舍都看了，他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自己改了志愿！”
　　“他自私透顶！”
　　“他冷酷无情！”
　　……
　　等班小花回来，看到的场景就是宋岳和姜子婷拥在一起高唱：“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有时候，男人远没有姐妹情谊来的牢靠，前提是姐妹不能看上同一个男人。
　　第二天，谭木匠居然难得地站在楼下等宋岳，宋岳开始还矫情地不肯下楼，后来谭木匠给她发了短信：快下来，再不下来我就走了。宋岳立刻乖乖地下楼了。
　　没法办，谁让那个年代就流行这种喜怒无常的帅哥呢？深究两人吵架的源头，居然都是些可笑之极的事。宋岳买了包零食，让谭穆帮她拿着，谭穆坚决不拿，宋岳赌气说：“你要不拿就扔掉好了。”谁知谭穆居然真的把零食扔掉了。
　　另外一桩也很好笑，两个人一起去游乐场玩疯狂迪斯科，蹦来蹦去，宋岳不小心坐了谭穆的手指头，谭穆手指头肿得老高，干脆一星期没和理宋岳。
　　既然吵架的原因很诡异，结果就也同样离谱。
　　姜子婷那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干脆买了一张票又跑回去了，信誓旦旦地发誓：“这次我是回去质问他为什么负心薄情的！”过了几天，居然也很诡异地和好了，甚至计划好了长期异地恋的具体细节。
　　班小花问焦阳：“你说她们两个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焦阳眼神像圣诞树上的小灯泡闪闪发亮：“这事放在咱们身上，你会不会去努力挽回我？”
　　班小花毫不犹豫：“会！”
　　“这不就结了！”
　　爱情不分高低贵贱，哪怕他人看起来再不堪，当事者只觉得荡气回肠。
　　谭穆终于做出了一点让步，居然和宋岳双双穿上了班小花手绘的T恤，在校园里招摇，所过之处，皆是一道道讶异的目光。谭穆忍着额头涔涔冷汗，硬是白天穿晚上洗，足足穿了一周。
　　事实证明帅哥的作用是有效的。
　　很快BBS上就开始有人询问哪里有卖手绘T恤的，班小花立刻眼神一亮，匆匆拉着焦阳去动批批了几打T恤回来。
　　一向热爱手工事业的沈玫立刻加入，最近沈玖超迷加菲猫，天天躺在床上看漫画，行为也越来越像加菲，干脆画了大大小小的一群猫。
　　边画她还边感慨：“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是永恒的……”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外戚来了
　　班小花喜欢简洁温馨的图案，让人一看心里就柔软得快要滴出水来。蒲公英，太阳花，雏菊，棉花糖似的云朵，她的画像是午后恬美的梦。她在每个图案里都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符号，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都有一朵娇小的花儿，意为小花出品。
　　沈玖画的则比较随心所欲，看到什么画什么，什么饼干蛋糕肉丸子齐齐上阵。
　　姜子婷看她们画得热闹也过去看：“沈玖画的这个能卖出去么？”
　　沈玖不服气：“有什么卖不出去的，没准有人就喜欢这样的，再说了，就算卖不出去我自己全穿了行不行？”
　　姜子婷嘟囔一声：“你又没有男朋友。”
　　“现在没有总不代表我以后没有吧，等以后有了我天天逼着他穿。”
　　班小花插了一句：“你和邱少怎么样了？”
　　沈玖镇定地答了一句：“他身边好像有了个关系不错的女孩，还说这个周末要一起来北京玩。”
　　班小花大跌眼镜：“那你怎么还如此镇定？”
　　沈玖突然抬头邪魅一笑：“男未婚，女未嫁，机会还有。再说是我的一定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担心不是白担心么。对了，我有没有给你讲过我妈的故事？”
　　班小花摇头，她的印象里，那个年代的爱情多是先结婚后恋爱，经人介绍，相互扶持度过一生。
　　“我妈妈年轻时非常漂亮，她不甘心在农村呆一辈子，十七岁那年带了十块钱和一个布包到了城市。自己找了份工作纺织厂的工作，干起活来又快又好。后来她认识了一个男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男方家里突然挑我妈是农村来的，又是个彷织厂的临时女工。我妈立刻撂下一句话：‘从此各不相欠！’然后马上同我父亲相亲，一个月内领证结婚。等那个男人后悔了，说服了家里，再回来找我妈，发现她居然在一个月内结婚了，伤心之下竟然遁入空门。等我都十几岁了，我和我妈在街上偶遇那个和尚，原来他竟然一直没有还俗。按着现在的说法，我爸妈虽然是闪婚，但是一直过得非常幸福。那个人是生也好，死也好，出家也好，在他放弃我妈的那一瞬间，她就不再在乎了，以后种种，真的再无相干。所以邱磊没选择前，我还是有机会。他如果选择了她，那么他就不是我的，我也没必要患得患失！”
　　无论是哪个年代，总有属于爱的传奇。年轻一辈的人总以为上一辈是老古董，不会爱不会恨，存在的价值就是抚养孩子。其实，谁都年轻过，肖姨，沈玖的母亲，她们都是那个年代的勇者，在那个物资精神均匮乏的年代曾经爱过努力过。
　　班小花欣赏沈玖这样的女孩，做事坚决，不拖泥带水。她喜欢邱磊时就是喜欢，就是哪一天不喜欢了，也会干脆地离开，绝不同于一般女生的反复纠结。
　　她也有点诧异，邱磊竟然带了个女孩子来北京，而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居然是沈玖。虽然目前形势还不太明朗，不过前景还真不好说。
　　画了整个下午，班小花小心翼翼地将完成的T恤放到窗台上晾干，可不能再给“破坏王”宋岳任何机会了。
　　洗净双手，换掉斑斑点点的“工作服”，班小花和沈玖往床上一躺，心情无比舒适。
　　“给！”沈玖扔过一盒酸奶。
　　“现在要是有大果粒就好了。”
　　“大果粒，那是什么？”沈玖一听吃的立刻来了精神头。
　　班小花灵机一动：“你等着，我一会回来。”
　　她买回了橙子，草莓，菠萝等水果，洗净用水果刀切成小块拌进酸奶里。
　　五颜六色，酸甜可口，水果的清香混着酸奶的浓郁，沈玖大叫好吃，喜笑颜开。
　　吃过了酸奶，沈玖又想吃冰激凌，班小花的灵感一发不可收拾，买来了奥利奥和M&M豆，把奥利奥碾碎，再拌进冰激凌里，就变成了麦旋风。
　　沈玖幸福眯起眼，像足了加菲猫。
　　开了窗子，略起了一点风，头上汗意顿消，窗外少男少女的嬉笑声隐约传来，天蓝得彻底而纯粹。
　　容易满足的人总是最幸福。
　　T恤画得差不多了，班小花在BBS上发布了消息。帖子很快沉了下去，沈玖仰天长笑：“哈哈，我来。”
　　班小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熟练地换了N个账号回复她的帖子。
　　“是谭穆穿得那种T恤么？好棒我也想要！”
　　“会不会掉色啊？不掉色我也想买，图案真好看。”
　　“不知道可不可以自选图案呢？”
　　“太好了，正愁女朋友过生日没有礼物送给她了，这下好了，女孩子肯定都喜欢！”
　　班小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来回切换，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沈玖这一手段还真有效果，一会功夫就有人留言了。
　　“你确定这个不是你的马甲？”
　　沈玖再次确定：“真不是。”
　　两个女孩一起欢呼。
　　吸取了上次开仓买的教训，班小花干脆带着画好的T恤送货上门。约好在二号楼底下见面，沈玖也一同去了，不容置疑地分担了一大半的重量。
　　沈玖好像天生就喜欢照顾别人，大家一起去食堂，最后收拾碗碟的一定是她，不让别人动手。她爽快明朗，又喜欢照顾人，每次大家一起去吃饭或是打水，一定是她帮着掀起门帘子，直到最后一个人进去。
　　班小花有几次不幸地走在宋岳后面，门帘都结结实实地打在她脸上。
　　她们刚到，就有个男生出现了：“班小花，果然是你。”
　　班小花一愣。
　　“我听别人说谭穆穿的T恤是你画的，果然是。”
　　班小花细细端详这个男生，才想起来是英语大赛碰上的宋子文。他长了一张比较大众化的脸，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忘记这个男生了，班小花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宋子文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给你打个折。”
　　宋子文连忙摆手：“不用，那怎么好意思！”
　　班小花笑得爽朗：“第一个顾客怎么也要有折扣的，你先看看，没喜欢的我再帮你画！”
　　宋子文挑了太阳花的一款：“就这款吧，我喜欢。”一面慌忙掏钱，“一百块一件是吧？”
　　班小花抽出一张五十的：“怎么也要打个折扣，谢谢惠顾！下次带着女朋友来一起挑。”
　　宋子文红了脸：“我没女朋友。”
　　“那不要紧，没女朋友，正好送给心仪的女孩，也许就有了。先走了，拜拜！”
　　宋子文刚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怔怔地看着班小花的背影。
　　人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班小花的手绘T恤异常地好卖，不少人纷纷打电话过来咨询。沈玫随心所欲画的猫咪系列，肉丸子蛋糕等等居然也有不少人买，人家说了，充满童真童趣，十分别致。
　　更多的人带着自己想要的图案过来请班小花画，预约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班小花让他们把要求和图案发到邮箱里，排好号码挨个处理。她每天要学习法语，周末有个家教，翻译公司时不时地还有些活，只能抽时间画上几幅，最好的方式是找一个帮手，可惜沈玖只会信笔涂鸦，并无系统学过绘画。
　　班小花深知这种T恤简单易化，成本低廉，马上就会有不少艺术学院的学生纷纷效仿，干脆不如在学校旁边租个小店，等招牌打出去了，将来的路就更好走了，自己总不能一趟趟地送货上门吧？
　　她把想法同焦阳一说，本以为他会说她不务正业，谁知焦阳大力支持。班小花当机立断，当天晚上就拉着沈玖去看店铺。本来就知道北京房租高昂，却没想到才04年学校旁边就已经高成这个样子，按着原来的想法租一家店面是绝无可能了。
　　班小花看着一排排的店铺，突然有了个想法，拉着沈玖进了一家卖手机卡的店铺。她从未同人谈过生意，心里扑通直跳，有些后悔一冲动就进来了，本该先打好腹稿的？
　　“小姑娘买点什么？”
　　班小花一进门就打量清楚，这家小店也就七个平方左右，售手机卡及鼠标等一些电脑零件，雪白的墙壁空着，正好可以用来挂T恤。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就是个能说会道的。
　　“老板，我有一些T恤想放在这里代售，就挂在墙上，不需要太多的空间，您有没有兴趣？”
　　女人眯起眼，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你们是学生吧，华大的？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聊。”
　　足足谈了半个小时，双方达成一致，班小花负责供货，打广告，老板李姐只负责代买，卖一件抽十块钱，卖的出卖不出没有任何责任。每个月交付租金三百，布置墙壁也全由班小花负责，只是不许破坏表面。
　　班小花很满意，这已经达到了她最想要的效果，用租一面墙壁的钱租了半间店铺，营业手续也不用考虑，赔也赔不了多少。李姐也很高兴，充分利用了空间，每个月还平白多了一项收入。
　　接下来她又在学校里贴了几个小广告，并未说明具体工作，只说是要学画画。接到的几个电话里有一个让她很满意，便约出来见面。
　　这个女孩子叫刘晶，衣着朴实，一看便知是出自贫寒家庭。她是学广告策划的，家境不太好，一上学就想打工赚点生活费，谁知找家教全部都要英文数学系的，一听她专业立刻拒绝，连个试讲的机会也无。在校外快餐店打工，一小时才得五六块钱，一天下来也赚不到几个钱，再除去车费午餐，更剩不了多少。所以她一看见班小花的广告便想试试。
　　班小花把思路同她一讲，刘晶立刻答：“我可以做的，我自小在少年宫学画画，画得快得很，估计画熟了以后，一天画个十件八件不成问题。”
　　班小花立刻决定就是她了！讲好一件手工费二十元，一天十件就是二百元，刘晶也很满意。
　　约定好第二天见面，班小花讲要领讲给刘晶听，刘晶果然一听就懂，绘画功底不错，画出来的比班小花的还要好几分。
　　班小花一看立补放了心，干脆让刘晶先画十对出来试试看，第三日刘晶果然准时交付，虽然是速成，看起来却效果极佳，班小花立刻付钱给刘晶。两天就赚了四百块，刘晶也非常高兴。
　　眼见刘晶画得好，班小花就干脆把预约的图案统统交给刘晶来画。
　　布置墙壁的时候，班小花颇费了一番心思，空间狭小资源有限，经的李姐同意，班小花买来碎花浅色布料，将整个墙壁包住，又在中间点缀些卡片星星贴纸，门口的玻璃窗上挂了亲手制作的宣传海报招揽顾客。整个小店焕然一新，连李姐都连连赞叹这班小花真巧。
　　开头的几天，生意并不算太好，班小花也不急不慌，不过是几百块的成本，权当试水了。
　　每晚去店里结账，一天只卖出了一两对。
　　“姑娘，你这生意不算太好啊。”
　　班小花则笑答：“不错了，慢慢来吧，起码还卖出去几件。”
　　李姐摸了摸墙上的T恤：“这多好看呐，怎么没人来买呢？姑娘你这是图画上去的是贴上去的啊？”
　　“这是手工画的，刚开始，别着急，慢慢会有人来买的。”
　　李姐愣了，怎么倒像是这个姑娘来劝她呢？
　　转眼间到了周末，邱磊给班小花打了电话：“我周五晚上到，准备迎驾吧！”
　　班小花笑了，邱磊还是老样子。
　　“听说你携眷出行？”
　　“还没呢，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多年老友了，不许打诳语。”
　　邱磊也乐了：“别人都说她挺不错的，还没进一步的进展。正好我们商量着离着北京这么近，也没怎么去玩过，打算一起在长城顶上照个像。说别的都没用，你就说欢不欢迎吧？”
　　“欢迎之至。”
　　邱磊到的那天，整个寝室加焦阳一起出动，“欢迎”邱磊同学。他旁边的女生一头柔软的长发，细眉细目，温婉可人，小鸟依人似的站在邱磊旁边，不住地看他脸色。
　　“这是张嘉琪。”
　　班小花一看就不喜欢，她最讨厌的就是看似温婉，实则装腔作势的女生。
　　“这阵势太大了，全寝加上家属全部出动啊。今天这饭我请，谁也别跟我争。”
　　“来我这儿了，哪能让你请呢？”
　　“班小花你别跟我虚情假意的，我说我请就我请。”邱磊按惯倒问候了焦阳，嘲笑了班小花，然后看向沈玖，笑了一笑：“好久不见。”
　　张嘉琪的侧着脸看向邱磊，却支着耳朵仔细听大家说话。
　　沈玖笑容明朗：“是啊。”
　　邱磊突然就有点怪异的感觉，这姑娘当时是在耍他么？
　　七个人就干脆去吃火锅，最有气氛，红的肉，白的丸，沸水一开，筷子像是下饺子般伸进了锅里。
　　外戚们总算见识了311的猛女，一盘肉下了锅，四女虽然依旧谈笑风生，可眼神都不断往锅子里瞟。
　　待到水花翻开的一瞬间，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女生们，突然掏出了种种暗器，外戚们眼前一花，再看锅里，已经空无一物了。然后还不忘妩媚地劝食：“多吃点啊，千万别客气。”
　　邱磊拨着锅子里的锅底，郁闷地想：客气什么客气？根本就没给他客气的余地么？
　　妖人们相视一笑，这才罢手，吃火锅就是吃的这种气氛，要抢才有味道。
　　张嘉琪是外戚中的外戚，邱磊怕她放不开，频频给她夹菜。张嘉琪则嘴角挂着一个腼腆的笑，摇晃着她火柴棍似的胳膊：“我真吃不下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平时吃饭跟小猫似的。”
　　邱磊心想这他哪儿知道啊，不过女孩子就是麻烦，想吃啥吃啥呗。
　　沈玖在一旁全不在意，一双眼差点掉进锅里，机警地等候，伺机将自己爱吃的夹到碗里。
　　吃到后半程，男生的实力终于显现出来了，一桌子只剩邱磊和焦阳慢慢吃，其他女生一个个肚子微凸，只好腰挺得直直的，把小肚子隐藏在宽松的T恤里。
　　宋岳今天表现极佳，全程没有任何失态。
　　宋岳其实是个很乐于接受别人意见的人，你同她好好地说，她也好脾气地接受。自从大家严厉批评了她把含在嘴里的粉丝放回锅子里煮这件事后，她就再没这么做过，吃菜时也知道不能先挑肉了。今天她也自觉表现良好，一面得体地微笑，一面暗示班小花：怎么样，你同学过来，我表现得好吧？
　　班小花看见了她频频暗示的秋波，差点笑场，微微向她点头。宋岳虽然年龄最大，心里还是个孩子呢。
　　吃过饭，邱磊去焦阳寝室挤挤，张嘉琪自然就分到了311。回来的路上大家都不做声，凭着这快一年的熟稔度，开始用目光交流讨论问题。
　　姜子婷：她住谁床？
　　沈玖：肯定不是我。
　　宋岳：实在不行就我吧。
　　班小花：用不着，她住我的，我和沈玫一个床。
　　问题得到解决，四女一同舒口气，又开始谈笑风生。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扭的女孩
　　张嘉琪很乖，一口一个小花姐叫得亲热。班小花也只有多照顾她些，帮她找睡衣，洗面奶，打水洗脸。
　　洗脸的时候，张嘉琪看见班小花用的可伶可俐就顿了一下，“小花姐，我皮肤比较嫩，用这个，有点过敏，有没有别的了？”她的目光无意地扫了一下架子上摆着的倩碧。
　　是焦阳妈妈上次送给班小花的，班小花前世也用过雅诗兰黛之类的所谓的高级货，只是她觉得什么都一样，用了也不会变成一朵花，干脆就放着没动。现在张嘉琪开口了，她就拿下来给她用。
　　张嘉琪连忙解释：“我是南方人，我们那边的女孩子皮肤都比较娇嫩，轻易不敢换护肤品的，我平时用倩碧比较习惯。”
　　她拿到手里却拧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弄出来。
　　班小花帮她拧开，张嘉琪脸上一红，连忙说：“我平时是用倩碧香皂的，这个液体皂还真没用过。”
　　班小花干脆把护肤水和黄油都打开给张嘉琪用。
　　晚上大家聊天，张嘉琪一直在问邱磊的各种事，班小花也就一一耐着性子答，后来问烦了，就干脆装着睡过去了。没过五分钟，张嘉琪摸索着下了台阶，扭开了一盏台灯，然后“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全寝室的人都醒了，班小花赶紧问她怎么了。张嘉琪干脆把寝室的灯都打开，在地上不停游走，一脸的悲痛欲绝：“我毁容了！”
　　班小花吓了一跳，下床一看张嘉琪的脸果然有些红肿，远不至于毁容这么严重，连忙宽慰她：“这个二号水就是这样的，擦得时候有种微微的刺痛感，不过清理效果特别好，你刚用可能不习惯——”
　　张嘉琪一脸悲愤：“我天天用怎么没这样？你的一定是假货，我肯定是毁容了，你现在带我去看医生！”
　　班小花知道她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并没动气，接着宽慰：“真没事，明天保证你就好了，我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刚用都是这样的。”
　　张嘉琪越发气得满脸通红，坚持要深夜去医院。
　　泥人也有气性，班小花被她的无理取闹折磨疯了，干脆关灯爬上床，抛下一句：“出了西门打车去X院十分钟就到，钱要是不够，我钱包在桌子上。你要是信得过我，现在上床睡觉，明天一早别用洗面奶什么事都没有。”
　　张嘉琪在地上站了一会，默默地爬上了床，这回彻底安静了。
　　班小花翻了个身，终于理解了张嘉琪的大脑沟回，因为自己多嘴说了句：“你刚用可能不习惯——”
　　第二天一早，张嘉琪就爬起来坐在下面不停地照镜子，怕看不清干脆站在窗前掀起窗帘。班小花被阳光晃醒，不怒反笑，下床去看她面孔。
　　张嘉琪有些心虚地笑，然后亲热地叫了一声小花姐。再看她脸蛋光洁如初，哪里还有事？
　　班小花越发不喜欢这女生，人不坏，可是太小家子气。
　　班小花一早给他们买了面包和水，邱磊不想背着，班小花瞪了他一眼：“不想一会儿去顶上买八块钱一瓶，的吧？”
　　张嘉琪赶紧接了过来：“我来拿，不沉的。邱磊，昨天小花姐特别照顾我，我睡得很好。”
　　邱少怎么会让女人拿重物？不由分说从张嘉琪手中接过袋子，装在自己的单肩包里，加了一句：“她没你大，不用一口一个姐地叫。”
　　张嘉琪立刻脸变白了。
　　班小花脾气太倔，对他太凶悍。张嘉琪则像一汪水，顺从的姿态让他很有成就感，这就是他为什么由着她同他越走越近，只是好像还缺了点什么。他没那么敏感，也不会悲春伤秋，所以没空分析自己的感情状态，那点缺了的东西就这么一直缺着。
　　班小花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沈玖也没去过，要不一起去吧。”
　　沈玖摇头：“不去，天太热，人挤人爬上去，热得一身汗，照个像再下来，这种位移运动太累太无效，我宁愿在寝室躺着。”
　　班小花暗骂她不上道。
　　邱磊突然觉得好像是没什么意思啊，就没了什么兴致。
　　爬长城并不开心，张嘉琪走几步就累，又不好意思扫他的兴，煞白着小脸跟着爬。他走几步就担心地往后看她是不是掉了下去。人果然非常多，六月天里接踵摩肩，挤得一身汗。人流如蠕虫般涌动着，走走停停。他心里又热又烦，好不容易到了“不到长城非好汉”的著名拍照景点前。请人帮着他和张嘉琪照了一张像，拍完一看活脱脱一张旅游者全家福，背景里戴着小黄帽的旅行团比他们两个还醒目。
　　下去的时候，他们坐了缆车，封闭的空间令缆车内变得暧昧，邱磊却闭紧了嘴巴，一直没说出张嘉琪想听的那句话。
　　她心里失望透顶，奇怪了，经常一起吃饭；他打球她送水；他上早课，她就给他捎牛奶鸡肉卷，明明是越走越近，怎么两天好不容易单独出行却越走越远了呢？她把昨天晚上到现在的事想了一想，突然自以为明白了些什么。
　　“你和班小花关系很好吧！”
　　“对。”邱磊想起她倔强的眼神，嘴角边牵起一道微笑。什么时候她开始慢慢淡出他视野了呢？记忆中那轻盈美好的样子，什么时候踮起脚尖悄然离去了呢？有些酸涩，又似乎是种彻底的解脱。
　　张嘉琪越发确定了心中的肯定，也不作声了，像是同谁生气了一样。
　　第一天的行程就这样结束了，晚上的时候，班小花坚持要请邱磊他们两个吃饭。
　　“行啊，那就吃爆肚吧，早听说好吃了，只是没机会。
　　“邱少，爆肚太便宜我了吧？”
　　“算了，小商小贩的赚钱也不容易。”
　　“你还真别说，我这个小商小贩昨天赚了二百多，足够撑死你了！”到了周末，小花的生意还真慢慢变好了，一天三四对T恤的销售量，租金成本都回来了。她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现在看着还不错，权当意外之喜，容易知足才会容易快乐。
　　学校旁边的这家店总是异常火爆，一进门就被告知没位子了，外面摆了一溜的塑料凳子，想吃？尽管排队。
　　班小花，邱磊和焦阳先坐下了，张嘉琪犹犹豫豫了半天，还是坐下了。班小花暗笑：公主病还不到家，和林潇潇比还差远了。
　　要了些爆肚，麻豆腐，豆汁等北京特色食品，菜上得很快，大家边吃边聊。张嘉琪吃得第一口就差点吐了出来，小脸又白得像刷了层漆，像是受气了的小媳妇，悄悄往后缩，苦着一张脸。
　　班小花也不爱吃爆肚，总觉得有种臭乎乎的味道，她干脆把盘子放在邱磊和焦阳面前，扬手叫了一份麻团，夹在张嘉琪碗里。张嘉琪坐得直挺挺的，眼皮未曾动一下，一脸的哀怨。
　　大多数情况下，男人是吃这一套的，热闹场合除外，大家兴高采烈的情况下，女孩若是使性子只会让人觉得扫兴。
　　邱磊心里有点不快，后悔这一趟答应同她一起出来，心想女孩子就是麻烦。当然也有人除外，有些像男生一样的女生，他脑海里闪过沈玫的脸，突然想笑。
　　这次他记住她的样子了，红润的圆圆脸蛋，炯炯有神的猫一样的眼睛，高兴时大笑，不高兴时——这妞有不高兴的时候么？虽然不算漂亮，可是爽朗的样子别有一番味道。
　　邱磊干脆不理张嘉琪，同班小花，焦阳聊得火热，聊起高中同学现状，张蠢琪插不进去话来，加上热气一熏，干脆泪汪汪了，巴掌脸皱成一只核桃。
　　邱磊性子最是执拗，她若是高高兴兴地跟着聊天，他自然会多多照顾她，可她若是闹别扭，他就能狠下心干脆不理她。一个话题接一个地聊，“我听说秦浩然谈恋爱了？班小花你知道么？就是当时和你在操场上打架的那个！”
　　班小花一口豆汁差点呛到：“记得，我见过一次，女朋友挺漂亮的。”
　　说起秦浩然这场莫名其妙的恋爱，班小花也觉得有几分诡异。过年前，于聘婷的样子明明是不愿意回去的，年前居然还是回去了。听说许静还闹了一场，看着架势将来就是秦浩然说要分手，许静都不一定同意，而秦英杰的态度则不冷不热，似乎有点嫌那女孩心眼太多。
　　她摇摇头，别人的家务事，尤其是他们家的还是少理为妙。寒假交换了QQ号，偶尔碰上秦浩然也能聊一会，只是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再不能像从前一样敞开心扉。
　　张嘉琪终于坐不住了：“我去外面透透气。”
　　班小花赶紧示意邱磊：“去看看，和你一起来北京的，出点什么事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邱磊追了出去，看见她站在马路边上，细瘦的背影融进了北京的夜，越发显得可怜了他心里生了一点悔意，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男孩子，这么跟女孩子较劲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上前一步：“张嘉琪，你没事吧？”
　　她等得就是这一刻！酝酿了半天的眼泪突然滑落，一步扑进他怀里。
　　邱磊愣了，这是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经历！一个温暖柔软的身躯躲进了他怀里，一低头好像是淡淡的朦胧花香，还有那眼泪淌过的白瓷似的肌肤，那种姿态像是一种邀请！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邱磊的女孩
　　尽管心中一荡，他还是轻轻把她推开。张嘉琪眼中闪动的泪光像是要质问，她还是忍了下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
　　“班小花她不是有男朋友了么？”
　　“不是她。”邱磊望着对面的七彩招牌，“从前是，现在不是了。”话一出口，突然发现自己彻底放下了。
　　“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女孩子怎么总是喜欢问这么傻的话题，明明知道真相伤人，难道就为听一个完美的假话？邱磊不愿意撒谎，还是照实说：“你很好，一直都对我非常好，只是我觉得咱们两个的性格不太合适，你比较细腻，我太粗线条，将来和我在一起，你容易受气。我喜欢个性爽快的女孩，好比我说咱们两个去爬长城吧，她蹭蹭比我跑得还快。半夜我说饿了，说去吃火锅，她立刻欢欢喜喜跟着我去，不在乎今天又摄入了多少卡路里。你明白么？”
　　话一出口，邱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说的这是谁？
　　张嘉琪也是有自尊心的，邱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好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谢谢。”
　　邱磊心头一松，感谢她的理解。
　　再回去，两个人一个眼泪汪汪，一个如释重负，班小花一看便心里有数，居然有点高兴，又有点可怜张嘉琪，对她更好了些。
　　邱磊向班小花投过了感激的眼神。
　　这个晚上比较好过，张嘉琪没了指望，也不矫情了，干脆一整晚黑着脸没再问邱磊的事情，班小花也松了一口气，跑前跑后地生活里更关心着些。给她倩碧，她摇头，自己拿了可伶可俐，她也没抱怨皮肤敏感的事。
　　星期天一早，两人就要回去了，送走了两人，班小花松了口气。
　　“邱磊和那个女孩没戏。”
　　沈玫喝着自制大果粒：“明摆着呢。”
　　班小花笑了：“哎呦，你心里门清啊！”
　　沈玖捞起一块草莓果肉：“那女孩也不能说不好，只是需要更细腻一点的人，邱磊太粗线条，忍不了的。”
　　班小花突然觉得沈玖真是大智若愚，立刻肃然起敬。
　　沈玖喝完最后一滴酸奶，伸了个懒腰：“午休时间到了。”
　　“可是你不是刚起来，还没换衣服么？”
　　沈玖眨眨眼：“对啊，我就是知道马上还得睡，所以干脆穿着睡衣了。”
　　班小花看着她爬上床的身影，立刻风中凌乱起来，好吧，收回刚才的话，这样貌似不能叫大智若愚吧，只能说一句，人都有灵光一现的时候，谁家过年还不吃回饺子了？
　　正当沈玖呼呼大睡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翻了个身，干脆挂断。电话又响，她怒了，谁阻碍沈玖的睡眠，谁必将受到最严厉的诅咒。她接起电话，声如洪钟：“谁！”
　　邱磊的声音再那一头响起：“我，邱磊。”
　　沈玖愣了，晃了晃头，清醒了点：“就算你是邱磊，也不能打扰我的睡眠。”
　　邱磊干脆认错：“对不起，现在正是你午休时间，我给忘了。”
　　沈玖态度立剩和缓下来，清醒了，就干脆拉开窗帘往下爬，正顶着一头乱发往下爬的时候，往窗外一看，她突然愣住了。
　　邱磊的声音接着响起：“没错，是我，我看见你的小鸭子睡衣了。你头上是带了个筐么？”
　　沈玖头发十分乌黑浓密，又倔强不听话，大家都叫她去烫个离子，顺滑一下却坚持不肯，天天顶着一头原生态的黑发，像是从林中的少。她英文号叫Lily可是大家都叫她Tigen Lily。所以一觉醒来，沈玖的头发蓬了一圈。
　　沈玖也不生气，直接问：“你回来干啥？”
　　“有些事我想不明白，到了天津还是想不明白，干脆买了下一趟的车票回来让你帮我想想。”
　　沈玖忍着激动，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邱磊，“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
　　邱磊一咬牙：“沈玖你很可爱，我这一路上回去车窗外晃荡的都是你的大头，你干脆当我女朋友吧！”
　　一口气说完，他心里有点忐忑，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跟女孩子告白了，要是再会错了意可怎么办？
　　沈玖吸了口气，脸上带了笑意：“好吧，我也挺喜欢你的，只是以后不许说我是大头，我最恨别人说我是大头。”
　　邱嘉在下面直接握拳庆祝，然后下达了命令：“拉窗帘，换衣服下楼。”未等他说完，311的窗帘已经拉好。
　　沈玖咬了自己手指一口，“哎呀”一声叫出声来，脸上带了些傻笑：“我不是做梦吧？”
　　班小花笑着搂她的肩：“傻子，快穿漂亮点下去！”
　　沈玖套上一件运动外套：“既然不是梦，那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我更加可以想穿什么穿什么了。”
　　沈玖活泼泼地走出楼来，并无扭捏羞涩，“去哪？”
　　邱磊心里更高兴了。
　　沈玖回寝室的时候，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高兴，其余三女纷纷为她送上祝福。
　　“我觉得你们很相配，好好珍惜他。”班小花真诚地笑。
　　“邱磊不错，长得帅，性格也好。”
　　班小花突然发现一个事实：“寝室里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凑齐人马一起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吧！”
　　“好啊，好啊，离得都挺近，等姜子婷男朋友过来玩，一切就都完美了。”
　　姜子婷脸上也带着笑：“是啊，就差我了。我们已经说好了，等他开学前，牵过来和大家一起玩。”
　　小花比别人更替他们两个高兴，一个是她最亲爱的姐妹，另一个是她最好的男性朋友，她极乐于见到这两个她最喜欢的朋友吵吵闹闹地在一起。
　　“邱磊什么时候走？”
　　“周一，我们商量好了明天去爬长城。”
　　“又去？”
　　“什么叫又去，他还没和我一起去过呢！”
　　星期天的长城脚下，沈玖背了个双肩包，带了个帽子，活像个小男孩。一到长城立刻蹭蹭往上跑，边跑还边回头喊：“快走啊！”
　　邱磊突然愣了，好像同梦中某些场景结合在一起，突然起了好胜之心，快步跟了上去。
　　笑着，追着，艰苦的位移运动变成了一场带有竞争意味的挑战。
　　一直爬到顶端，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邱磊心情大好，侧过头朝她笑：“你不是说睡觉比较有意思么？”
　　沈玫微笑直视他：“那是因为没有你。”
　　真奇怪，一霎那间，整个长城上只剩了他们两个。
　　邱磊明白了一个道理，迟一点是为了等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勤奋女堕落记

邱磊在星期一早上离开，本来还想和沈玖多呆一天，说是周一的课不太重要。谁知沈玖充分发挥了贤内助的本色，坚持要邱磊回去上课。邱磊心里越发敬重沈玖，觉得她能降住自己，干脆起早离开。谁知沈玖转身回寝室就躺在床上，到了上课的时候也不肯起来。

班小花在下面拽她头发：“下来，再不走要迟到了。”

沈玖翻了个身：“不去了，昨天爬长城，现在全身像奶片似的，一碰就要粉身碎骨。还是酸奶片，骨缝里都是酸的。”

班小花扑哧笑了，酸奶片？也就沈玖才想的出来！像极了古代笑话里的那个把雪比作发面饼的馋媳妇。

她忍着笑，接着拽沈玖的头发：“快起床，刚才教育邱磊倒是一套一套的，现在自己又犯懒。”

沈玖也有她的道理：“邱磊时经常逃课，所以我要教育他要好好上课，我是偶尔地放松一下，怎么同？不和你说了，再说一会我该说梦话了，出门时帮我把灯关上。”

班小花只好和姜子婷去上课，正上着课，突然接到了翻译公司的amy的短信：加急说明书，一万字，20号晚八点交稿。

班小花一听头就大了，连忙回复：两天半翻不完，你再问问别人。

amy接着说：大家都没空，这活就你了，最多再给你半天，就这样了。

班小花哭笑不得，想想三天好像也差不多，累点也就累点吧。

谁知临下课她教的小孩又来短信了，说要参加一个比赛，一定要让班小花帮她突击一下，不由分说把时间定在今晚和明晚两天。

终于熬到下课了，老教授笑眯眯地布置了一样作业，把目前学过的所有动词时态整理出来，下次课考试。

班小花彻底疯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从早到晚像拧足了发条，恨不得像再生出一个班小花才好。

别的尚且好说，只是翻译这一项太过繁重，若是不熬夜怎么也翻译不完的。谁知这回焦阳死活不跟她去旅店了，又不肯让她一个人去，班小花无奈了。

还是沈玖灵机一动，想出个好法子。公寓楼里的洗漱间是有电源的，而且熄灯后还是有电，平时有人有急用，就在熄灯后去洗漱间充电。沈玖干脆把四个人的插座收在一起，一条条接了起来，最后终于把电引进了寝室。

班小花恨不得亲她一口：“你简直就是富兰克林！”

这回好了，班小花干脆在寝室里熬夜翻译。

偶尔还要去看看T恤卖的怎么样了，最近的生意已经比刚开始的两天好多了，还有人直接找班小花预定图案。班小花觉得自己被几股压力扭成一根麻花，生活一开口咆哮，她就跟酸奶片一样粉身碎骨了。

三天里平均每天睡两个小时，熬到最后一个晚上，她已经像一头困兽，满脑子都是Deadline，感觉自己狂躁的随时要化身成喷火龙，呼一口气，整个城市就要融化掉。她抬头看看天空，想起自己小学时最喜欢写的一句话“天空里泛起了鱼肚白……”第一次在作文里这么写，老师划了浪线当成倒句读给大家听，第五次她还在用的时候，小学老师突然暴怒了：“鱼肚白，鱼肚白，哪来的那么多鱼肚白？你还天天鱼肚白啊？”

她当时傻了，满脑袋全是鱼肚白三个字……

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一样那么可怜……

键盘敲到最后一个字，她终于长出了口气，看看还能睡上半个小时，晃晃荡荡爬上了床，像稀软的海带一样瘫在床上。

这三天过后，班小花只想吐血，学着沈玖睡了一轮以后，再起来终于神清气爽，天空墨一般黑，难得挂着几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她突然下了个决定：她要休息一下，不接活，不去教学生，不自习。

休闲时最好的玩伴就是沈玖，只要是玩的她都感兴趣。班小花有时候逛街看见新出的儿童益智玩具就会给沈玖买回来，什么组装的木质大桥啦，手工砌的模型啦，手工袜子娃娃啦，每次一买回来，沈玖都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乐颠颠地去玩。

沈玖一听说班小花不自习了，立刻纠集了姜宋两人打牌。这时四人第一次打牌，用的居然还是北大的扑克，上面印着各种北大的书目。

玩的是升级，班小花刚学，可是学得很快。这俄游戏的规则比斗地主，红a之类的游戏要难一些，玩的时候也比较考验人的智商和同伙之间的默契度。班小花刚玩就很上手，沈玖连连夸她玩得好，这种鼓励式教育一进行，班小花更有兴致大发，居然欲罢不能了。

姜子婷狡猾地问班小花手上有哪些书目，她老老实实答有《木腿正义》，《大学语文》……大家都跟着笑，过了一会她才发现，原来《木腿正义》是草花K，《大学语文》是红桃a，敢情姜子婷是套她牌呢！

打牌实在是件欢乐的事，顺便衍生了不少寝室“内部话”。每个寝室都有一些内部用语，基本上都有一些典故在里面，外人是听不懂的。311曾经举办过一次311MET考试，供“二人”们进行考核，通过者才可进入311玩耍。内容如下：

1、宋岳会怎样称呼自己不喜欢的人？

a：大坏蛋

B：死人

c：胖坏人

2、“谭木匠打折了！”是以下哪一种意思？

a：新世界全场打折了

B：谭木匠梳子打折了

c：宋岳找到男朋友了

“二人”们怎么也无法理解谭木匠打折了和宋岳找到男朋友有什么关系，直教这题实在太过变态。

班小花突然觉得轻松了，打打牌，谈谈恋爱，前进中带着一点小堕落，这才是正常的大学生活吧！四张年轻的脸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边玩边闹，寝室里少有的热闹。

打到熄灯，大家还意犹未尽，沈玖又张罗着一起看碟。

大家面露难色：“这都快关校外小门了。”

沈玖立刻自告奋勇：“我翻墙出去买，顺便买包恰恰瓜子回来，你们‘连电’去。”

“我要乐芙球！”

班小花不放心沈玖一个人出去，快步跟上。

校园里已经极少有人走到了，闷热了一天，到了这个时候有了一丝凉意，除了几栋研究生，博士生楼还亮着灯，其余的已经暗了下来，走下台阶，喷泉早已停了，空留一池轻水微微摇曳，班小花突然觉得身在校园里就是一种幸福。

到了栏杆处，沈玖几下就爬上了顶，轻巧地一翻跳了过去：“小花，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未等她说完，班小花已经学着她的样立刻翻了过去，看得沈玖目瞪口呆：“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女人只有不想去做，矫情着不愿意做，哪有不能做的？”

租了碟，一买了各色零食满足馋妞们的口欲，两人回家，宋姜已经摆好凳子，插好电源，等着她们两个了。

在沈玖的坚持下，租了部鬼片回来，黑暗中四个女孩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看到吓人的地方，就用捂住眼睛，可是听着那刺激十足的音乐，又忍不住地想看，眼前的手掌又忍不住地裂开五条缝……

等电影结束，又不敢独自如厕，两两结伴去，还要惊心胆颤，偏偏调皮的沈玖还要趁着宋姜两人在洗手间，拿了黄白两张条去吓唬她们。

把两张条自底下缝隙塞入，鬼声鬼气地问：“要黄的还是白的？黄的十天，白的五天！”

吓得宋岳受一抖，干脆把卷纸掉进了厕所里！

第二天，三人一早支好桌等着班小花打牌，班小花“盛情难却”，又跟着打了起来。

熄灯十分，宋姜两人表示昨天睡得太晚，鸭梨很大，一早爬上了床。沈玖干脆拉着班小花打游戏，班小花也不困，和沈玖四双眼在黑夜里亮得像四只灯泡，干脆玩一会也好。

宋岳叮嘱她们：“别玩太晚了，昨天就睡得够晚了。明天说好了去早市的，别忘了！”

沈玖一口答应：“放心吧，不能忘！”

她们玩的是几年前的那款仙剑，永无止境的迷宫，宿命般的迂回反复，简单的人物造型，并不华丽的场景，逍遥和灵儿的纯男女关系，其中种种，带着当年的独特的魅力，诱惑着班小花一点点玩下去。

两人出奇的和睦，一人手持鼠标，一人持攻略指挥，上下求索，不停地升级再升级。奇特的默契度让班小花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沈玖一起干什么都总是那么的开心！

这个时代大家都喜欢玩网游了，单机游戏已经渐渐被人遗忘，她和沈玖都是恋旧之人，她们喜欢有终局，喜欢仙剑中的轮回宽恕和宿命，明知最后的悲惨结局却还是要一遍遍地打怪只为救那个心中信仰一样的灵儿……

打过一个很强的怪，两人兴奋不已，击一下手掌，居然生出一种战友同伴似的奇特感情……

转眼时针已经指向五点，班小花和沈玖赶紧关上电脑，只盼望着宋岳他们一觉不醒，干脆不用去早市最好。谁知轻手轻脚刚爬上台阶，姜子婷居然醒了：“哎呀，你们都醒了啊，老宋快起床，去早市了！”

沈玖和班小花带着怨念地转了个身，一脸痛苦地跟着去了早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作孽不可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浪漫的礼物（上）
　　大学里已经消失了高中时所谓班级的概念，宿舍关系融洽的坐在一起，被孤立的和同样被孤立的坐在一处，一转头再看不见熟悉的后桌，也再没有粘钩挂着两人共用的垃圾袋。人越大，好像交际圈子就更狭小。

大学也有大学里的快乐，有了崭新的寝室生活，更多的新鲜面孔，更多的机会和挑战。时间上更自由，自主权也大多了，比如现在，班小花就可以选择在寝室里同沈玖打游戏。

最近班小花迷上了仙剑，看见沈玖在底下玩，就有些心痒，开始只是说：“我就坐在旁边看看，一会我就去上自习。”看了一会就跃跃欲试了：“我来试试……”

这一试就是半个小时，然后被沈玖重夺江山：“去去去，你是好学生，该去自习了。”

班小花意犹未尽地离开。这种感觉很新鲜刺激，从小到大，她都在一直地努力做每个环境中的好学生，或许是出于面子或是责任感，对她来说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现在这种感觉，像是游园惊梦的杜丽娘，惊鸿一瞥中窥探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班小花来到自习室，焦阳在草纸上写下：“你最近来的好晚。”

班小花心虚地一笑，坐下给沈玖发了个短信：“锁妖塔第几层了？”

沈玖的回答很气人：“学你的习吧，别关心些有的没的！”

班小花气结，拿出一本单词，背了半个小时，把书合上，脑袋里面晃荡的全是蝮蛇。

不行！得找个法子解决一下！班小花囧了，突然觉得自己变成弥足深陷游戏的上瘾少年了，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老夫聊啊少年狂？

她想出的解决办法就是——拼命地玩！玩完了就没瘾了。

平生以来，班小花第一次如此放松地去玩，拼命地玩。她和沈玖轮流打怪，谁累了就上床休息，醒来再换班走迷宫打怪。

好像值班一样的一星期后，终于迎来了那个早就知道的结局，灵珠泪，奴有梦，月如钩。

班小花晃了晃已经酸掉的手腕，居然发现手背上起了个筋包，轻轻一按就隐隐作痛，这是尽情玩乐带来的恶果。不过，她要承认，这的确很爽快！好像自重生以来，她就未曾这么放肆过，偶尔为之，突然觉得自己还年轻。

第二天开始班小花又变成了一个“好学生”，早起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去晨读，努力学习，努力赚钱，朝每一个人微笑，时时刻刻活力充沛。生就诱惑她玩仙剑客栈，谁知这会班小花毫不动心：“你玩吧，我帮你打饭。”

沈玖说她是定力超强的法海，班小花哈哈大笑。

有些事情，经历过就已足够，她已经习惯于每天向前奔跑的姿态。

学校里永不匮乏新鲜热辣的话题，最近发生的一件足以让所有女孩子羡慕。一个男孩子为追求心爱的女孩在寝室楼下摆了九十九根蜡烛，等女孩子自习归来，送给她一本相册，里面偷偷拍摄了她做各种事情的样子，对她说：“你每一面我都爱，做我女朋友吧！”

宋岳问班小花：“焦阳送过你什么？”

“送过一个塑料猪气球，物理习题册，高中时的校徽，情侣戒指……”班小花努力滴想，上一辈子好像还送过一把实习时做的锤子。

“婷婷呢？”

“他送过我一个大大的玻璃瓶，里面有二百粒各色的晶晶亮水果糖，他说我一天吃一块，等我全吃完，他就到我身边了。还送过我一枚他磨了很久才磨成的心形硬币……”姜子婷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班小花突然发现原来焦阳是这么的不浪漫，偏偏女生有都喜欢浪漫。

班小花拨了焦阳的电话：“记不记得明天什么日子？”

“你的生日，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焦阳查了半天的手指，最后得出结论：“哦，应该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总算想起来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玫瑰花？”

“俗。”

“那不俗的玫瑰花？”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做的东西，最好是有科技含量的，像收音机啦，望远镜啦，或者是激光笔啦。”

焦阳笑了：“你怎么不要神舟五号呢？”

班小花泄气了，看来焦阳此生是与浪漫无缘了。

这是他们的纪念日，这一天却和别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一样地早起去食堂排队，一样地上课记笔记，到了晚上，焦阳突然说：“晚上不去食堂了，出去吃好了，要不去吃羊蝎子锅吧！”

噗，还真是迅速进化到老夫老妻阶段啊，纪念日去校外那家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的店里一人手里抓着一块羊排骨，吃得满手油光闪闪……

不过羊蝎子也蛮好，经济实惠……

焦阳还是送给班小花礼物了，一直特别可爱的小猪玩偶。

“我给它起名叫神舟九号了，怎么样，五号五年刚发射，我这都九号了，够有科技含量的吧？”

班小花擦了一把冷汗，还真是会投机取巧啊。

把楼里那位幸运的女孩子收到的礼物讲给焦阳听。

“我要是那个女孩子准保生气，这明明就是跟踪尾行么，还偷拍，太猥亵了……”

好吧，别跟理科男谈浪漫，他们在做数学题的时候就已经把全身的浪漫细胞一个个挤出体外了……

班小花抱着那只猪回到寝室，一进门室友立刻叫：“收到什么礼物了，快给我们看看！”

班小花把那只猪头拎了过去：“看吧，一直猪头。”

全寝室笑喷了。

沈玖说：“也挺好的啊，我就觉得猪最幸福，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等秋后就不幸福了，对了这时猪叫神九，和你一个名。将来神九升空举国欢庆的时候，别忘了你这个小妹妹！”

班小花和大家说说闹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猪放在床上，焦阳送的她都喜欢。

隔了一会，宋岳为难地开口了：“班小花啊，和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事？”

“能不能把这只猪换个方向，它眼神有点邪恶，对着我，我有点害怕。”

班小花哭笑不得，把猪正面转向三点钟方向。

“小花……”姜子婷也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小花立刻明白了，干脆叫它面壁思过。晚上爬上床，她把小猪搂在怀里，接着外面的月光照了照，突然吓了一跳！

这猪的眼神有点诡异，表情像是要吃了她一般，班小花自己也被这猪吓到了。突然右下腹开始隐隐作痛，她翻了个身，打算忍一下，谁知过来半个小时越来越绞痛，痛得她整个身子躬起来，头上一阵阵冷汗往外冒。

不会是急性阑尾炎吧？她伸手去摸枕头下的手机，他居然是开机的！

“焦阳，我腹部痛得很厉害。”

“你等着！”

班小花放下电话，叫醒了沈玖。

沈玖也慌了手脚，连忙爬上台阶给她穿衣服，几乎刚爬上台阶，焦阳的电话就进来了：“我在你们楼下呢！”

班小花吃惊不小，两个寝室楼离得一点也不近，他是飞来的么？

姜子婷和宋岳都醒了，连忙给她穿外套，沈玖不由分说把她背在背上，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我去了，你们两个看家，有事打电话！”

班小花在她耳边抽着气说：“姐姐，你练过轻功么？”

“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你没事！”

“沈玖，慢点……”

沈玖加快了脚步：“慢什么慢？”

“我鞋掉了……”

焦阳在楼下已经和阿姨吵了起来，班小花依稀见到了那天他和师兄吵架的风采，心里一急，立刻“哎哟”了一声。

这招果然好使，焦阳立刻不吵了，大步迈过来：“小花，你没事吧？”

班小花已经快虚脱了，使劲全身力气抬起手，拽住焦阳的T恤，满眼的泪水情不自禁地往外涌，像是见到亲人的感觉：“焦阳，我痛。”

焦阳感觉到她拽着他衣角，心像被一只小手揪住一样，轻柔地把她背在背上：“小花，别怕，有我呢。”

不用伪装坚强，不用忍住泪，她看见他，就安心了。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焦阳加快速度往前走，一面尽量保持平稳，怕小花更痛。她的前胸完完全全贴在焦阳的背上，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已经可以感受到他因为奔跑而冒出的汗意。奇怪，她居然一点也不害羞。好像是小时候从公园玩累了回来，伏在爸爸的背上，那种安稳就情不自禁地让年幼的她想闭眼。爱一个人，就会觉得他像你身边各种最重要的人，爸爸，妈妈，兄弟，朋友。

“小花，你痛不痛？痛的话，就掐我。”

“笑话，又不是生孩子，掐你干什么？”她虚弱至极，还是情不自禁讲着笑话，边说着，一滴泪忍不住掉下来，落在他脖子上。

焦阳微微一颤，加快了脚步，突然脚下一绊，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班小花只觉得一阵天晕地旋，摔在一个人肉垫子上。

焦阳闷哼一声，第一反应是把小花扶起来，重新背在背上：“你没事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浪漫的礼物（下）
　　“没事，有你在下面呢，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多姑娘，如卧棉上……”

焦阳放心了，还有力气讲笑话看来是没事，“我最近都在练肌肉，怎么会软塌塌的？你一定是痛得产生错觉了。”

班小花叹了口气：“少忽悠我……”

焦阳有意陪她说说笑笑，让她想些别的，可以放松些，班小花也想让他放心，跟着一句句地凑趣。说归说，焦阳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减速，只是更稳当了些。

到了校门口，沈玖已经抢先一步叫停了一辆出租车，三人上了车，班小花就微弱地笑：“你看，你还没沈玖跑得快！”嘴角边已经扯不出笑意，只有眼睛里带着笑。

“那是因为我背了一只猪……”焦阳紧紧握住她的受，好像这样就能够给予她一些力量和温暖。焦阳把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班小花也听之任之。

他们极少在公开场合亲昵，有时牵着手，恰巧碰上焦阳实验室的导师开车经过，看见他们两个按喇叭，两人便会像一对被捉到的初中生一样，立即分开，各自往前走。

沈玖在前面假装没看见，低头和邱磊发起短信来。

到了医院，又是那熟悉而刺鼻的消毒水味，她只希望永远不要再问道这股味道才好。

医生还是一样地毫无笑容而语气冰冷：“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做手术。”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班小花第一个问：“那是不是要脱光？”

她从未有过在陌生人面前裸露的经历……

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提出了一个白痴问题：“马上去交费办手续。”

焦阳立刻按住她肩头：“我带了银行卡，放心。”

“我不想手术，要脱衣服的，有没有女医生？”

“听话，再说没用的和你分手！”焦阳已经带了些微薄的怒意。

班小花爬了，老实地闭上嘴巴，把目光投向沈玖，也许这个时候只有沈玖最懂她。

沈玖居然有点高兴的样子：“十年风水轮流转，班小花上次你从校医院出来追我的精神头哪去了？你没我跑得快，干脆死心吧！”

班小花无奈地进了手术室。医生冰冷的第一句话就是：“脱！”

生活很无奈，该脱的时候就得脱……

手术是局部麻醉，注射麻药时她有种脊椎断裂的感觉。冰冷的物体在她身上轻轻划动：“疼不疼？”

她咬咬牙说：“不疼。”

想象手术刀在身体上轻轻划过，她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就开始迷糊，恍惚中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二十多分钟下来，她好像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黑白老电影一样的梦，里面的人物统统面目模糊，她努力去想那个卖冰棍的焦阳，燥热的旅途中一掀开冰棍箱盖子，夹着清甜的凉扑面而来……

糊里糊涂地被送到病房，头脑更清醒了些，她听见焦阳在说：“我在呢，没事了，全好了。”

她张口想说话，口里却像是含了一满口的冰水，呜咽肿胀着说不出话，好似有双温柔的，受拂过她冰凉的额头，对她讲：“好好睡一觉，我会一直陪着你。”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渐渐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满眼血丝的焦阳，还有一缕头发倔强地翘着，她想笑又想哭，唯一的念头是这个纪念日礼物她永生难忘。

焦阳握住她手，极其深情地说了一句话：“你切下来的阑尾我们都看见了，表面膜已经坏了，是该做手术了……”

班小花差点泪流满面，焦阳总是能在这么浪漫的时刻说出这么破坏气氛的话来。

含块，沈玖，宋岳，姜子婷，邱磊一一亮相，个个饱含热泪，面带深情。

她瞪圆了眼睛，怎么邱磊也来了？

沈玖说：“我昨天发短信告诉他了，他说你出了这么大事，一定要过来看看。”

邱磊犹如领导人慰问，脸上写满了慈祥：“小同学，要多注意保重身体啊，将来才能为祖国的四化建设做出贡献。”

她眼里闪动着惊惧，刚才焦阳是不是说了“我们都看见了？”这个我们到底有谁？应该没有邱磊吧，时间肯定来不及啊……

宋岳满脸都是同情，夸张地张大嘴巴，一字一顿地大声说：“你——还——痛——不——痛？”

“我是割了阑尾，不是变成智障了，可以说快一点，我跟得上。”

宋岳笑了：“没事，没事，我听人说阑尾炎手术可以瘦十斤，你就当减肥了。”

焦阳很警惕：“她哪还有地方好减？再减肥就把脑子减没了，本来就不太发达。不行，我得给你做点好吃的，不能再瘦了！”

大家热热闹闹地散了，班小花哭笑不得，连生个病也能这么喜剧。

二十四小时之内是不能吃饭喝水的，平时一天不河水也就过去了，现在居然喝得厉害，嘴唇干裂，十分难过。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地下的矿井工人，只盼着焦阳相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焦阳看着心里也有点难受，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坏笑，低低在她耳畔说：“要不我们相濡以沫吧。”

班小花自然懂这个相濡以沫的意思，脸蛋泛红，心想焦阳怎么越变越坏了？原来挺老实的呀。

焦阳去买了棉签，一点点沾水帮她擦拭嘴唇，看着那花瓣一样的嘴唇苍白干裂，心中一痛。班小花给他的感觉总是太过坚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家里的，学业上的，人际关系方面的，她总是那样精神抖擞地往前冲。难得她的几次脆弱让他看到了这个女生花一样柔软的内心。

大概每个男生都有保护欲吧，希望自己心爱的女生能像只小猫蜷缩在自己怀里。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女孩的呢？他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那次运动会，她咬着牙跑下1500和3000，脸涨得通红；又好像是她问他题目，反复讲她脑子也不开窍，他居然轻佻地用笔敲她的额头；还是科技馆里指尖相触的那一瞬间，晶莹清澈的一对眼的凝视？

他实在不清楚了，不过让他确定的是她因为月事晕倒的那一天，他背她去医院，她那么轻，失去了平时那种倔强的神色，样子居然有点楚楚可怜，是的，就在那一刻，他突然心动了，就想伸出手摸一摸她毛茸茸的发尾。

第一天是最难熬的，睡又睡不着，吃又没得吃，好学生焦阳逃了一天的课，理直气壮地跟前来催他去实验室的boss说：“我女朋友做了手术，我是男人，必须在这照顾她！”

班小花一听这话，差点惊得从床上跌下来。焦阳童鞋，知道你善良正直，天真无邪，但是也不能说出这么让人误会的话来吧！

实在饿得受不住，她就撒娇教焦阳给她唱歌听，焦阳咳了咳，看看周围的人：“我真不会唱歌，从来没唱过歌。”

“撒谎，原来升旗的时候你没唱国歌？”

焦阳一脸无辜：“我都是嘴唇假装在懂，其实一个音都没发出来的……”

她伸出手，牵住了他宽大的手掌：“那给我讲个大灰狼的故事吧……”

他心里柔软得冒起一堆泡泡，干脆坐了下来：“好，从前有一只特别坏的大灰狼——”

“为什么大灰狼都得是坏的？讲一个很好的大灰狼。”

“好吧，从前有一只很好的大灰狼，他特别喜欢做实验，还特别爱他的女朋友。”

班小花震惊了，难道焦阳也是重生的？竟然预先设计出了万千女性心目中理想老公的形象——灰太狼。

焦阳接着讲他瞎编乱造的故事，一会就把大灰狼编到月球上了，班小花听着想笑，又觉得温暖得不像话。

那天她是在他的故事中睡着的，好像一直握着他的手。刚开始在一起时那种手掌中萌发的汗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亲人般的呵护与温暖。在一起才两年，她还贪恋刚在一起的那种萌动，不过这种事情一样的感情也不错，毕竟恋爱的人多，相互扶持患难与共的少。

因为寝室的床需要楼梯上下不便，班小花在医院里总共住了六天。这六天里焦阳做了很多非常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他看见了她割掉的阑尾，看见了收集她体液恐怖采血袋，扶着她去上厕所，一脸正气地站在女厕门外，如果她时间久了些，他就背贴着墙壁，目不斜视地往里喊话：“你怎么样了？没事吧？”他坚持要给她擦脸，搞得她觉得自己像个重病患者，即将不久于人世。期间她无数次赶他回去上课，他回去匆匆上了课，马上又回来看她。

最为难得的是，他居然借了300的锅，给她炖了鱼汤！

“喝鱼汤对身体愈合有好处，很好喝，我试过了，你尝尝看！”

班小花尝了一口，果然鲜美无比。

焦阳得意地笑：“别太感动啊！小心眼泪掉进碗里。”

“这真是你做的？”

焦阳笑：“咱们秘密花园里的猫又多了不少鱼吃，不过它们还真可爱，居然什么味道都不在乎，喵呜喵呜吃得可香了。”

不过最最可爱的还是焦阳童鞋你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变故（粉红10加更）

病愈的班小花回到寝室，生龙活虎，面色红润。寝室三女加“二人”们集体拥抱她，好像多日未见的样子。其实这期间，大家偶去看过她，还给她买了不少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磨练起意志。

大家都说：“班小花，我特别想念你！快到期末了，没有你的笔记我们可怎么办呀！”

沈玖瞪了她们一眼：“小花别听她们的，好好休息，不用管什么笔记。”

班小花呵呵笑：“没关系，反正自己也是顺便复习。”

宋岳高兴极了：“我可就指着你了。”

宋岳不是不用功的，好像每天都要去自习室坐一坐，她心情开朗，喜欢学东西，什么都感兴趣，问题就是她感兴趣的东西一多，学习就不专心了。她高中是文科生，历史里重要的土地政策没背熟，书下小字哪个朝代宫女可以出宫看花灯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重点的东西抓不住，自然成绩也上不来，在大学里也是一样，考试前往死背，不过70上下。

临近期末了，班小花开始认认真真从头梳理，边整理笔记，自己看着也方便么。这次住院一共花了四千多块，这个数字让她吃惊不小，好在她平时攒了点钱，不过还给焦阳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焦阳自然是不要她还的，这次轮到班小花不干了：“一笔归一笔，这么大一笔钱，是一定要还得。”

焦阳知道她的倔脾气一犯，谁都没法子，只好先答应收着，暗暗决定两人在一起时多花点钱。

说来他们两个都是倔脾气，一起的时候刷饭卡，花钱总是抢着花。班小花想说她赚钱了理应她花，再说她从来就不认为男生就该是女生的长期饭票。焦阳则觉得男朋友花钱天经地义。两人在一起两年了仍然有时会因为这样的事抢来抢去，倒像是生分的样子。

为此他们想了不少法子，比如一三五焦阳掏钱，二四六班小花买单，或是两人每个月交一点恋爱经费，交由班小花统一管理。可是无论怎么做，总感觉不太舒服。最后两个人都妥协了一些，如果一方坚持，那么另一方就也不那么硬梆梆了。

班小花说好取出钱马上还给焦阳，结果银行人太多，焦阳说何必排这么久的队，明天再过来好了。班小花一想，也就同意了。

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她直接接了起来：“您好？”

“我是焦阳的妈妈，听说你病了？”

班小花心中一暖，这是不是代表关心自己？

“谢谢阿姨，已经好多了。”

焦阳妈妈问得很详细，什么病，在哪个医院治的，一共花了多少钱。班小花一一详答。

一口气问完，焦阳妈妈才长出了口气：“我就说嘛，这孩子平时从来不乱花钱的，怎么银行卡上一下子就少了四千多，吓得我不轻。问他又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后来才说是你得了急性阑尾炎。我们家焦阳家教很好的，从来不惹事，小花你也别带着他疯……”

怒意一下子冲上她头顶，原来她去查他的消费记录，她这么做到底是不放心这个“从来不惹事”的焦阳，还是不放心她这个出身小商小贩家庭的女朋友？什么叫“别带着他疯”？她在暗示些什么？一股委屈涌上她心头，这话若是别人说出口，不管多大的权，多高的位，她必定抗争到底！可这是焦阳的妈，她没办法跟她吵！

班小花叹了口气：“阿姨，事出突然当时我没带钱，由焦阳垫付的手续费。我本来就打算明天还给他，您不用担心。我更不会带着他疯的，因为我本身就不是疯疯癫癫的人。”

焦阳妈妈一听这话，语调还是尖锐了些：“那样最好，我们家焦阳我还是放心的。”

挂上电话班小花仍有一口气憋在胸腔，难以下咽。她想起读研时的一个同学，那个女生有一个极品婆婆天太难搅事。后来寝室里骂人都改成“你老婆婆的”。她当时只觉得婆媳关系难处，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冤家，却没想到轮到自己身上滋味原来这样难受。她努力去想焦阳的好，是生他养他的人，她绝不会令他为难。

第二天班小花立刻把钱取出来，整整齐齐地一摞放在焦阳口袋里。

焦阳眉开眼笑：“昨天我妈听说你病了，可着急了，她是真喜欢你。”

“哦。”

焦阳接着说：“我妈还叫我不要心疼钱，多给你买点水果之类的好好补一补。”

太阴险了，一股浊气再次涌上，她反复提醒自己。

班小花和焦阳还没走到那一步，以后就算是结婚了，也要敬重她几分，气归气，绝对不能表现出来。那是他亲妈，他再信她也不会相信自己的母亲会这样当面一样背后一样。

“是啊，我也很感动。”

焦阳并不想要班小花还钱，谁知小花眼里射出得凌厉居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收下钱，隐约觉得班小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班小花把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事情稍微料理了一下，去了小店看了看，得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店里的T恤全部售出，李姐一看她来了，便面有难色，说是最近上头查得紧，不准卖别的东西，恐怕从下个月开就不能再租给班小花了。

班小花倒也没说什么，她本来就是玩玩，加上也觉得自己时间精力都不够用，这下正好放手。结算了一下，这一个月里还是赚了几百块的。

对刘晶她有微微的歉意，打算特意把她约出来请她吃个饭，谁知刘晶死活不肯，说是期末要复习，时间紧出不来了。班小花也就只好作罢，同她讲事情经过，刘晶并无特别诧异，班小花心里一动。

一学期下来，好像最难熬的就是期末，背不完的单词，听不完的听力。好多门功课起上，大家都有些吃不消。宋岳和姜子婷照倒去自习室抢座学习，沈玖一样地躺在床上看加菲猫加同邱磊聊天，班小花十分怀疑某天她回来，沈玖不见了，床上躺着一直毛茸茸的橙色的胖猫，十分喜欢吃人类的食物。

班小花感觉最近太累了，买了一只鸡腿回来吃，看见沈玖躺在床上，立刻笑眯眯地爬上床去：“来吃一口。”

沈玖头一偏：“不爱吃，油腻腻的，我喜欢白粥，我自己在家的时候我就煮一锅白粥，从早吃到晚。”

两人正在退让，宋岳突然开门进来了：“好香，什么味？”

宋岳的馋仅次于沈玖，如果沈玖想吃，她会大大方方把全部都吃掉，事后给你买回更多的好吃的。

而宋岳则是像个贪吃的小孩子，在你旁边打转，然后问你：“你在吃什么？”

如果你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她会接着问：“好吃么？能吃么？”就差把大拇指伸进嘴里了。

沈玖也是怪人，宋岳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想给宋岳吃，干脆把鸡腿拿过来放进嘴里，气她：“不好吃，不能吃，因为我已经舔过了。”

班小花笑得打跌，宋岳受了气，拿了书回自习室了。

班小花突然说：“我怎么觉得你看《加菲猫》看得越来越胖坏了？老宋则像可怜的欧迪。”

沈玖把鸡腿从嘴里取出来，“你还吃不？”

班小花笑着推了她一下，“这么恶心，谁吃得下去，你自己享受好了。”

复习到最后一天，班小花觉得有点累了，干脆出去走一圈，路过李姐的店外，居然看见里面门口贴了一张更大的海报，上面还贴了不少情侣T恤的实物照片。正想进去看看，正好看见刘晶抱着一大摞衣服往这边走，一看见班小花就立刻站定了，想往回跑又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班小花立刻心中雪亮，她倒比班小花还不好意思！班小花主动同她打招呼：“过来啊。”

刘晶有些不知所措。

“我本来就是玩玩，最近正好出了点事情，觉得有点累，你要想做直接跟我说就好。不过现在看来已经用不着了，我当时是三百块每个月租的一面墙，每件提成10元，要是超过这个数，你就亏了。”

以李姐的个性无利哪会和她中断交易？怕是刘晶付出的代价比她高了不少。只是这本来就没多少赚头，再加上期末复习，怕是刘晶得不偿失了。果不其然，刘晶的脸白了，想要说什么，班小花已经转过身。

她不怨刘晶，也没有一点怒意，只是突然多了点轻松感，至于刘晶或是内疚或是后悔就与她无干了。

画T恤本是爱好，有兴趣的时候就画两笔，送给自己喜欢的朋友，看着他们双双对对地穿着牵着手，本身就是一种幸福的事。

她想起王梓和笑笑，给笑笑发了短信：“最近怎么样？快不快乐？”

笑笑立刻回复她：“还好，小花我今天晚上给你打个电话吧，有时间没？”

看来是要倾吐心事了，班小花乐于当这样的知心姐姐：“我打给你。”

笑笑终于决定要接受王梓了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十年后会怎样
　　笑笑的第一句话就很有冲击力：“花花，我们算是分手了。”

班小花自动忽略“花花”这个名字，“什么叫算是分手？”

“因为，也许从头就没开始过。”

沈笑笑的语气带着一种强撑的轻松：“我和他原来就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了。”

“可是寒假的时候不是很好么？”

笑笑也苦笑了一下：“是啊，可惜童话就是童话，总是在最浪漫的时候戛然而止，而后给予人致命一击。”

“到底怎么了？”

“我打电话给他，他房间里有洋女接电话，叽里咕噜同我说了一大通，我一紧张就挂掉了。她说的话一遍遍在我脑子里转，我才慢慢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这是Daisy和Wang的家，请问你要找谁。”

班小花笑了：“那有可能是他的室友之类，同异性合租也很正常啊。”

沈笑笑的声音里充满苦涩：“我同他在网上语音聊天，他的朋友跑过来问他是不是昨天在酒吧碰见的那个艳女……我早该明白的，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上次他回来，穿成那个样子，我就该明白的。这样耗下去没意义。”

班小花深信王梓绝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沈笑笑就偏偏不信他呢？或许她是因为爱着王梓所以有着深深地恐惧感？

“花花，其实我比谁都更了解他，他做不出什么离谱的事情，只是隔得这样远，他是寂寞的，他需要有人照顾他，给他煮饭，陪他聊天，他本质上就是个缺少爱的小孩子。我只是在他最需要关怀的时候给过他一点温暖，就像我们小时候吃三鲜伊面，觉得怎么那么好吃。再后来吃康师傅吃今麦郎，觉得统统没有那时候的三鲜伊面好吃。等好不容易在超市的角落里发现当年那个牌子的方便面，如今吃起来只觉得寡淡无味。其实是一个道理的。”

我觉得我们的话越来越少，生活圈子越来越不同，他努力去找合适的homestay，去适应火炉，宠物，电视节目，我在努力去想怎么可以不去伸手朝家里要钱。其实两年前的问题一直都在，就算再怎么用童话色彩去妆点，其实它一直都在。”

班小花从来没听过沈笑笑说过这么多关于感情的话，她总是红着脸，听着班小花说，然后微笑点头，很少提出自己的看法。爱情果然是奇迹，每个爱过的女人都成了哲学家，自有一套理论。

“笑笑，其实你说了这么多，关键的问题在于你不够自信。你在害怕他发现少年时代的感情不过是一场幻觉，你怕两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归根到底你是在怕失去他是不是？”

笑笑的声音突然激动了些：“对，我怕。我觉得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了，我妈妈很早就离开了我，我爸？他从来就没把我放在欣赏过。有一年过年，我自己在家，我爸出去喝酒，我口袋里一分钱都有。

你猜猜我吃的什么？我翻出一包过期半年的方便面，里面好像有点霉味，吃完了觉得整个屋子里好像都弥漫着那种霉味。我不过想要安稳的生活，我想要大学一毕业就结婚，有自己的家，他下班回家，我给他煮一锅热气腾腾的食物，将来生两个孩子，让他们在爱意中成长，得到精心的照顾。”

班小花沉默了，王梓能给笑笑这些么？人在少年时的承诺往往最后人鱼公主般化作泡沫，十九岁的一生一世能否变成二十九岁的一生一世？

笑笑的语气平淡：“或许我该找一个很平凡的人，在学校里，你绝对记不住他的名字和长相，就像我一样平凡。不过他应该要对我很好，无爱无波折，爱情是件奢侈品，我太平凡，原本就该不那么贪心。”

或许沈笑笑不是不了解王梓，而是太了解他。

“笑笑，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很多人无爱也能过一生，不过有些事发生了，你不能当它没有发生过。更何况你根本就不平凡，能够坦然承认自己平凡的人都不平凡。我承认世事变幻无常，也许很多人最后心事终成灰，可是你没有去试过努力过，将来不会后悔么？再者你有没有问过王梓怎么想？也许他的愿望也同样简单，将来开一间小店，做一对平凡却相爱的夫妻？”

沈笑笑沉默了，班小花接着说：“笑笑，王梓叫了个王子的名字，却不一定真的是王子。他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腕上带着那些叮当作响的东西也许正是他的悲哀。也许他比你还要患得患失。”

放下电话，班小花长出一口气，给焦阳打了个电话：“十年后，我们会在做什么？”

焦阳正在实验室里，信号不太好，去了一间储物室：“可能你在辅导儿子功课，然后你讲着讲着就不会了，继而恼羞成怒，说：‘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去问你爸爸去。’”讲完哈哈大笑。

班小花也笑了：“也可能我们已经分手了，然后你博士毕业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大龄女相亲，谈了一年淡而无味的恋爱，即将步入婚姻生活。”讲到这，她突然自己都愣住了，好像一切都是按着过去的轨迹在进行。焦阳的大学，王梓的海外生活，金璐的车祸，那么焦阳最终的她会不会是孟小舟？她冒了些冷汗，焦阳叫了她好几次，她恍然未觉。

“你放心，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不过有有学识有专业，将来一定能够养活你。十年后的事我不敢保证，甚至不敢保证我们是不是彼此依然相爱，不过我会尽我全力为我们的未来打拼。我得回去了，晚上打给你好不好？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班小花哭笑不得，他做了什么要他负责到底的事？她又想起孟小舟的家已经搬到南方，是不是她的命运轨迹已经因为班小花的出现而改变？

她突然打了个冷战，立刻上网搜了孟小舟的名字，在一大群同名同姓的人的信息中，她终于找到了一条属于孟小舟的信息——她的大学录取消息。C大！没错，她前一生的学校，虽然家搬走了，还是去了C大。她有一种感觉，无论中间错过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命运好像还是沿着它固有的轨迹慢慢前行……

王梓的头像恰好跳动，班小花点击他头像，看见他同她说话：笑笑最近找过你么？

班小花：你们的事我都听她说了。王梓你怎么想的？

王梓：她对我有所误会。

班小花：其实误会只是外因，真正的原因也许是她害怕。王梓，你能保证在十年后对笑笑还是一样的感情么？

王梓：笑笑总觉得她太普通，觉得我爱上她是种偶然，所以总是不确定。其实相爱的确是种偶然，世间那么多适龄男女，她也许不是最出色，也许不是最聪明，但是她就在那个恰当的时间做了恰当的事，奇妙的是一切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我该检讨，我让她害怕担心了。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敢保证，笑笑是我唯一的笑笑，不管是现在，还是十年，二十年后！

同样一个问题，王梓热血青年般的斩钉截铁和焦阳朴实无华的奋斗承诺同样让人感动。十九岁是恋爱的年纪，可是花开的灿烂，不一定最后结果。不管怎样，班小花总要试一试的，再也不愿意过无爱的青春。

她把王梓的承诺在QQ上发给了笑笑，再怎么做是她的选择了，她了解却不能体会少年的伤痛会带给笑笑多大的阴影，也明白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笑笑需要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她只希望她爱的人们都能够幸福。

今年的考期格外折磨人，科目多了，学得也难了。考完仍然不得轻松，华大的军训安排在考试之后。焦阳在实验室，她不敢放松，去了图书馆自习。

华大的图书馆是透明顶棚，自然采光，自习区也很有特色，橡木制桌椅舒适可爱，除了两层的自习区，走廊里也设有一圈圈的桌椅。这里绝对是个浪漫的地方，绕着环形的玻璃围栏，你可以看见底下大厅里那个小型喷泉，也可以看见头顶的透明天棚，甚至可以看见对面自习人认真的神态。不过唯一的缺点是因为太多人想来这里自习，所以不少人一大早就带着大壶咖啡在门前排队，后来的人只能碰运气了。班小花看见有个位置只放着本书占地方，人却没了，干脆坐在这里学。

班小花学了一会，抬头一看，就看见了老吴在对面拼命地写着什么，她干脆装作没看见，接着低头看书。

眼前突然多了个一脸烦躁的女生：“同学，这是我的位子。”

班小花连忙起身收拾东西，那个女生已经把一本《大学英语》放到桌子上。

班小花四处张望，恰好老吴收拾东西离开，她快走几步，占上了这个位置。她立刻看到桌上有个摊开的本子，几行字迹落入眼里：

你要学习，别人玩游戏，唱K,开房，

与你无关。

你要学习，

因为你没资本，没背景，没钱。

你必须学习！

这个本子怕是老吴刚才落下的吧，她突然有种无意间窥探了别人隐私的感觉，刚要把本子合上，老吴已经回来了，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三十章 史上最强青梅竹马
　　老吴的目光落在那个摊开的本子上，再落到班小花脸上，就带着些怨恨。班小花想起原来家里养的那只老猫，你要是趁着它吃东西的时候把吃的拿走，它也喜欢用这种眼神盯着你……
　　“你来学习啊？找不到地方？我刚来，正好他们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位子让给你好了。”班小花压低音量，怕影响到其他人。她干脆快手快脚收拾好东西起身让了位子。
　　老吴一愣，班小花已经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收拾好东西离开，只余下那个本子放在桌子上。
　　班小花换了个五楼的座位，吸一口气，制定好计划，在这两个小时之内要复习完三个单元。
　　手抚过书脊，外面已经黑了下来，明亮的灯光亮起，一张张木桌旁坐着一个个正在苦读的学生，旁边的女孩大约是要考研，用各种颜色的荧光笔在书上一道道地画，后面的男孩冲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捧着一本《时间简史》。她吸一口气，埋头苦读，知识点慢慢从点连接成线，而后成面，在头脑中越来越清晰……
　　她抬手看表，还差五分钟两个小时，提前完成任务。班小花心里畅快，不等图书馆闭馆，直接收拾东西下楼。刚走到一楼大厅的喷泉边，就碰上了老吴。
　　老吴脸上有些尴尬，本来想回去了，后来看见班小花就想起上次的奖学金事件。本来他已经很累了，只好硬着头皮又学了两个小时。现在刚要走又碰上了本该已经离开的班小花，他也立刻明白过来班小花只不过是在装糊涂。
　　班小花像是没事一样同他招呼：“走啊？”
　　老吴又想起刚才的本子，她一定是全看见了，脸上露出些羞愤表情。
　　“我先走了，再见！”班小花抱着书往外走。
　　老吴一愣，这个女孩真的很奇怪，他出言讽刺她的时候，她就像刺猬一样回击，等她有了讽刺他的机会，她居然这么轻松地放过了他？她会有这么好心？
　　班小花往外走，深深吸了一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老吴也不例外。不知道该说他上进还是偏激，只能说人和人的想法不同，她这个同样没背景没钱的女孩只想轻轻松松过日子。
　　天暗下来了，夏日的焦躁也在夜晚终归寂静，她加快脚步，往寝室走。
　　刚进寝宴门，就听见宋岳气愤地在声讨某人：“胖坏人！活该他单身才对！”
　　她推开门笑了：“这又是谁惹到老宋了？”
　　宋岳其实个性很软，受了气自己跑去写日记，边写边劝着自己，一会就笑呵呵的了。而且她很喜欢自我检讨，最后是不是她的问题都能得出自己的不对来。能把她气成这个样子的人只有两个。
　　如果是谭穆，她会边数落边说：“我真傻，真的……”
　　如果是王平，她会滔滔不绝，说出这家伙的一大堆不是来，所以这次一定又是王平。
　　果不其然，宋岳接着说：“气死我了，你们有没有这种经历，总是能碰上那些让你恨得牙根直痒的人，而且一遇上他就倒霉！”
　　一问之下，原来她今天同谭穆一起出去，谭穆批评她穿得不好，她跟着吵了几句，谭穆干脆转头离开了，把她撂在马路中间尴尬万分。
　　宋岳挑衣服只喜欢亮闪闪或是性感型的，她刚花了将近二百块，买了一件左肩一根粗带子的黄色T恤，露着右边的肩头，自己觉得十分美丽。姜子婷看出了她的心思，偏偏说她那件衣服像是袈裟。大家一看，果然有几分像，都笑作一团。
　　那个时候以纯佐丹奴大减价时摆在门口的T恤只要十元二十元一件，宋岳买了一件200块的T恤简直算是下了血本，偏偏自己觉得好看，却遭到了其他人的嘲笑，她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加上谭穆这么一说，她的逆反心态就达到了顶点，立刻反驳。谭穆也不肯让服她，居然当众离开了。
　　宋岳正在气恼，这笑话偏偏又被王平看在了眼里，顺便嘲笑了她一顿：“审美水平急待提高，无论是挑衣服还是挑男人！”
　　宋岳气急了，一腔怒火干脆发泄在他身上。他也不跟她吵，听她骂完还用怜悯的眼光看她，一副“这孩子受得刺激不轻”的样子。
　　班小花听清事情原委，立刻说：“老宋，你有点搞笑了，谭穆和王平都惹你生了气，你怎么不和正牌男友生气，偏偏和个不相干的王平气成这样？”
　　大家一听都说宋岳有问题，宋岳自己也愣了。
　　姜子婷接着分析：“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呢？速速招来！”
　　宋岳难得的有些脸红，大家一看这还得了，肯定有门！
　　无奈怎么严刑逼供，宋岳就是不招。
　　最后还是沈玖使出了杀手锏，刑讯逼供，宋岳耐不过，终于松口了：“我说还不行么！”
　　姜子婷立刻搬来小板凳，班小花则拿过一堆瓜子花生。
　　“其实我们两个真算是孽缘。”宋岳讲到泣儿居然很文艺地叹了口气，“他总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其实我们两岁多就是同学了……”
　　“哇典型的青梅竹马！”
　　“什么青梅竹马，简直是我前生做了什么孽！我们父母在一个农场，所以在同一个厂办幼儿园。两岁多的时候四个小孩放在一张大床上，然后我们两……”
　　“就是同床好友！”
　　宋岳突然鼓着腮帮子说不下去了。
　　大家屏气凝神，知道猛料来了！
　　她的神色越来越扭捏：“然后我就闲得没事，看他挺好玩的，就咬了一口他的屁股。当然我是记不得了，这是我妈后来跟我说的。”
　　寝室里一片寂静，而后是抽冷气的声音？“果然是欲海肥婴！”
　　“然后他哇哇哭，把阿姨招来了。接孩子的时候阿姨告诉了他父母，结果他父母就说这个姑娘长得不错，两家又认识，干脆结个娃娃亲算了！”
　　“娃娃亲！宋岳你有门亲事居然没告诉我们！”
　　宋岳脸涨红了：“小时候大人乱说的，谁都没当真。再说谁这么无聊还提这个？我看见他就想骂他，恶心还来不及呢！”
　　姜子婷眼珠转了转：“要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对，我看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事，快招！”
　　把刚才的程序重新走了一遍，娇羞宋终于吐了口：“好吧，还有一件事。但是我说了，你们以后绝对不准说出去，也不准笑话我！”
　　大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头如啄米。
　　“他小时候爸爸去了北京工作，他妈妈很讨厌，居然带着他去厂子里的女浴室洗澡，然后有一次我妈也带我去了……”
　　宋岳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一般，大家难得见到宋岳脸红，心中大呼有趣，还是出于道义安慰她一下：“小时候这种事情挺多的，大家都小，你咬过他，他看过你，算是打平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岳的声音细如蚊咬：“问题是，当时我们都上小学二年级了，还是一个子弟校的……”
　　大家震惊了！
　　Nothing is impossible！
　　寝室里死一般的沉默，宋岳真是个神奇人物，什么事都有可能在她身上发生……
　　“后来我就受不了了，吵着闹着要转校。我们农场的小学教学质量的确也没有县里的好，然后我爸妈就给我转到县里的小学了。结果他初中也去县里念的，一打照面我就疯了。地方小就是不好，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我想着这次考大学一定报个远点的，谁知最后又和他一个学校。哎，我真傻，真的。早该问问他报哪个学校的。”
　　沉默之后，妖人们笑得快要晕倒。班小花干脆说：“宋岳你干脆从了王平算了，知根知底的？”
　　宋岳急了：“说好不笑话我的，你现在干什么呢！”
　　沈玖翻着白眼：“我们说的话你也信？”
　　班小花笑够了，认认真真地说：“宋岳，我真觉得王平比谭木匠强多了。光长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以后反正都要老的。”
　　“不行，我就喜欢长得帅的，女孩做梦都想嫁给王子，谁愿意嫁给钟楼怪人啊？再说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绝对不会嫁给王平！”
　　班小花含笑看着她：“话可不能说得太满了。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呢？”
　　宋岳更加斩钉截铁：“我要是和他在一起，除非山无棱，天地合！”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家都不好再劝，转而说起了谭木匠同学。说起来这位同学也真有毅力，冷战起来绝不投降，简直比革命者更坚定！每次生了气，全是要宋岳先低头，他才肯略微放低姿态。宋岳因为这点很是苦恼，总觉得谭木匠对自己不好，可是要她彻底放手，她又舍不得。这样拖拖拉拉地两个人就相处了几个月。
　　“沈玖，你家邱少怎么样啊？”
　　沈玖一脸甜蜜：“挺好的，他现在每周都为铁道部做贡献。其实每一对情侣都要找到相处的方式，或者干脆说是对付对方的方法。比如邱磊，不喜欢女孩子黏着他，我从来不打电话追问他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事。男人就像是小孩子，给他适度的自由，他反而不会胡来。老宋，你若真想好好同谭穆在一起，必须把他的坏毛病扳过来？”
　　宋岳一脸苦涩：“我怕我没能把他扳过来，他倒把我扳过来了！”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开除事件
　　大学的考期远不如高中来的痛快，拖拖拉拉的将近两个星期才能考完。这一学期所有科目均加大了难度，最要命的是基法的第一道题目居然是考单词。可别小看这十分的题目，如果干脆放弃很可能会导致挂科，可是真要去背却是劳心劳力。一学期少说也学了一千多个单词，十几天内全背下来，绝无可能。
　　几乎每个人都在努力地背，沈玫照样是吃玩睡，时不时还作首诗。要说这沈玖也真奇特，打架运动没问题，平时还喜欢背个诗看看红楼梦什么的，简直就是个奇人。
　　相处快一年了，大家也知道了她的脾气秉性，压根不去劝她，听之任之。到了考试的前一个晚上，班小花照例推门而入打算早早睡去，谁知本该在自习室的宋岳和姜子婷此刻也留在寝室里，商量着什么。
　　“实在是背不完了，你说怎么办啊？”
　　“要不咱们两个做个小条？”
　　班小花一听她们要抄，立刻出言劝阻：“华大这方面据说管得很严，每年校园网和楼里的公告板上都有不少因为作弊被开除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宋岳一听有点害怕了，拉了拉姜子婷袖子：“要不算了吧，不抄也能过吧？”
　　姜子婷没搭理宋岳，反而侧过头问沈玖：“你也没背吧？你抄不抄？”
　　沈玖干脆答：“不抄！”
　　姜芋婷接说：“你都背好了？”
　　沈玖这次更干脆：“没背！”
　　“那你想怎么样？”
　　沈玖翻了个身：“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呗，我考试从来不抄？”
　　沈玖满不在乎的语气让姜子婷有点失望，她也干脆说：“我抄。”然后立即开始做小条了。
　　班小花看得明白，宋岳的成绩不至于挂科那么严重，所以并不是非抄不可。而姜子婷则是一门心思想拿奖学金，没有这十分那就没有希望了。
　　宋岳夹在当中难受极了，她既没有姜子婷那样大的胆子又没有施玖做事那么干脆，在地中间站了一会，怏怏地去自习室了。
　　隔了一会，她又回来看看，“哎，我到底是抄是不抄啊？”
　　开始大家还出谋划策，后来干脆不理她了。宋岳的一晚上就在犹豫中度过了。临睡前，她又开始难受了：“哎，又浪费了一个晚上，早知道不如多背两个单词了。我真傻，真的。”
　　到了熄灯的时候，姜子婷和班小花干脆洗漱睡觉，沈玖开始了她的学习时间，宋岳又开始犹豫了。
　　班小花忍不住了：“老宋，你坚定点行不行，要不立刻睡觉，明天早上我早点叫你起来背，要么你现在出去和沈玖做个伴，你这样犹豫累不累啊？”
　　宋岳这回下定了决心：“我豁出去了，明天早上起来做条！”
　　班小花摇摇头，翻了个身。
　　其实大学里抄袭并不可耻，很多人都这么干，只是班小花原来当老师的时候最喜欢捉作弊的学生，现在自然不可能跟着抄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都起来了。沈玫笑嘻嘻地问：“班小花，我考你一个单词。”
　　班小花很快说出了答案，宋岳一听立刻又慌了：“不行，我干脆早点去布置一下考场！”没吃饭就立刻走了。
　　剩下三人一起吃过饭，再到考场发现大家全来了。考试的位置十分重要，很多人考前就提前打好了招呼，因此早早过来占位子。班小花一看，很多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四周被一些不太用功的同学包围了，立刻就明白了。
　　她们很快看见了宋岳，只见她哭丧着脸。
　　“怎么了？”
　　“唉，我一早来了，把单词都抄在桌子上了，结果抄了几百个，突然有人和我讲：‘同学，你进错教室了！’我一看原来这是551，而咱们的考场是552。”
　　姜子婷干脆打趣她：“那你就把桌子搬上来好了！”
　　宋岳一听两眼放光，正要行动，监堂老师已经夹着档案袋进来了，一共进来的有四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大名捕？
　　四大名捕果然名不虚传，一进来就开始宣布考场纪律，要求所有人把书包等物品全部放到前面来。接着一边发卷子，一边眼神犀利地盯着每个人看。
　　班小花自然是不怕的，卷子一发下来，拿在手里从头至尾浏览一遍，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就开始奋笔疾书了。
　　今年的题目果然比去年难了不少，有几道题目她也不太确定，干脆先做个标记，先做后面的。
　　宋岳心里忐忑极了，又想抄又害怕，眼神四处乱转，她不知道监堂老师早已经盯上她了。
　　姜子婷则坦然自若地把小条攥在手心里，监堂老师的眼光投过来，她就用一双清亮亮的眼睛看着老师，竟然没有一丝慌张。
　　宋岳心一横，哆哆嗦嗦地把桌堂里的小条拿出来握在手里，突然监堂老师快步向她走来，宋岳的心一沉，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转来转去。
　　华大的考风向来严格，万一被捉到，只有退学一条路可走。要是退学，她就完全完蛋了！
　　宋岳吓傻了，头晕目眩站起来想着她要是态度好点是不是能放她一码，监堂老师居然从她身边走过，向她后面走了过去。
　　原来被发现的是她后面的女生！
　　她腿脚发软，心叫逃过一劫，便要坐下，旁边一个老师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这个同学怎么回事？”
　　她又忍不住战栗起来，因为她手里还攥着那个小条！
　　监堂教师的步子越来越近了，宋岳头上已经冒了汗！
　　前排的班小花突然转过头来，把一支黑笔放在宋岳的桌子上：“给！”
　　“怎么回事？”
　　宋岳立刻反应过来了：“老师，我忘带笔了，朝她借？”
　　“那你站起来干嘛？这考试呢不知道啊！”
　　宋岳立刻点头：“我一着急，我错了老师。”
　　老师也并未深究，宋岳坐下一动不敢动，手里的条紧紧攥在手里，纸角顶着手心细嫩的肉，慢慢的手掌里出了不少汗，浸湿了纸条，她胡乱答了些，脑子昏昏的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
　　被发现作弊的女生当场被带了出去，考场气氛凝重到极点，再胆大的人都不敢再有所行动。
　　第一场基法考完，大家全部面色凝重。
　　宋岳一出考场就憋着嘴要哭，大家慌忙把她拉回寝室。
　　“我要吓死了，什么都不会了，完了，我这次一定挂科！”
　　班小花连忙安慰宋岳：“不要紧，说不定还没那么坏，你先别着急。你们怎么样？”
　　沈玖摇头：“我考的也不好，及格线上下吧。”
　　姜子婷倒是很轻松：“我还行，都答上了？”
　　宋岳瞪大眼睛：“你抄到了？”
　　姜子婷点头。
　　“可是，当时都有人被抓出去了！”
　　姜子婷一脸轻松：“怕什么，你越坦然他们越不会抓你，你越紧张，他们越觉得你有问题？”
　　大家立刻觉得姜子婷不是一般强，这种场合居然还敢抄！
　　宋岳难受极了：“这次我真的要挂。”
　　大家给她出主意：“要不你赶快给老师打个电话，说说看能不能帮个忙？”
　　宋岳他们班的基法老师姓张，年纪不大才30多岁，不过学历傲人。宋岳放下电话居然有点喜色：“他答应帮着看看！”
　　这就代表有戏！
　　大家连忙安慰她：“那就别想了，看看下一科好了！”
　　宋岳这回吸取教记了，开始拼命地看书。
　　上了大学，每个人都拥有了超强的自学能力，尤其是在最后几天，简直效率惊人。大部分人都是整个一学期的知识在最后一个星期内消化，期末考试就够应付的了。
　　沈玖这几天比较忙，第一科考得不好，她也开始看书复习了，时不时还要帮邱磊做期末作业，写论文。沈玫也是个神奇的人物，从来没学过的东西，她看几天就大致明白，甚至还能学得不错。最神奇的是连她没学过的高数看了几天后，也居然会做题了，而且比邱磊学得还好。
　　班小花有些感叹，以沈玫的天资，努力一些的话北大也不是没有希望的。她把想法同沈玖说了，沈玖只是一笑：“我考高中时只报了一所我们那里的省重点，考上就算，高考时也只报了第一志愿华大，别的全是空白。”
　　班小花大大小小考试前全部复习到位，填报志愿时还是一个个仔细填好，连根本没有希望上的第四志愿都认真填好，结果两个人还是来了同一所学校。命运真是奇妙，有时候你再认真努力和你随意而为之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班小花忍不住问：“那要是你没考上呢？复读？”
　　沈玖笑了：“谁复读啊，考不上就去我们那的服装厂当工人呗，也挺好的，哪天不愿意干了就收拾包离开换个地方呗！人生还就一条道啊！”
　　班小花实在是太喜欢她的个性了。
　　将近半个月的考期结束，每个人都几乎脱了一层皮。然后考试完了，大家还不能走，因为过两天就要军训。大家一边等成绩一边放松一下。考场上被抓住的那个女生的处分下来，开除学籍！以后法语一班就少了一个人！这个消息让大家全部震惊了，宋岳连连后怕。
　　班小花彻底放松了，天天和焦阳在北京大街小巷转，回来就和沈玖并肩打游戏。
　　成绩终于全部出来了，班小花各科成绩依然是惊人地高，一等奖学金又是囊中之物。姜子婷也不差，沈玖今年成绩却明显退步了，奖学金一定是拿不到了，好在她也不在乎。
　　宋岳的基法打了60分整，这也就是说老师一定是给她提分了。宋岳很高兴，正想打个电话感谢一下，就先接到了老师的电话。
　　放下电话，宋岳的脸就白了。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三十二章 晕倒再晕倒！
　　“张老师怎么说？”
　　“他说卷子不是他批的，是另外一个老师帮他批的。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对另外一个老师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宋岳说出这话，寝室里立刻炸锅了。
　　张老师平日上课经常是一把折扇，一只茶壶，一口流利而动人的法文，既有中国式文人的儒雅又有法式的浪漫，加上年纪不大，思想开放，在学生中间口碑极佳。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区区五百块私下提出这种要求！
　　“然后我就问张老师我该表示多少？他说五百。我说可是临近期末我没钱了，张老师就叫我去借。”
　　早听说过这种现象，却没想到就发生在身边，大家都很气愤，都同宋岳讲，坚决不要把钱给他。
　　“可是要是不给他，万一给我不及格怎么办？”
　　班小花说：“你放心，校园网上已经公布成绩了，就是说已经提交到教务处了，并不在老师手里，他没有权利重新给你改分的。”
　　“可是他以后给我找麻烦怎么办？”
　　沈玖说：“反正他以后都不教你了，你怕什么。”
　　“可是法语系总共就那么些教授，万一将来开什么科目是由他教的，或者将来论文由他带，到时候再找我麻烦，毕不了业可就惨了！”
　　大家面面相觑，的确有这种可能。
　　姜子婷干脆咬咬牙：“这事就两种选择，要不你就乖乖把钱交了，不够我们给你凑。要不你就把这事报给学校，干脆让学校把他开除！但是记着，这可是个鱼死网破的事，万一失败你也别想以后有好日子过！”
　　这话一出口，其中的狠劲让大家不寒而栗。
　　宋岳吓了一跳：“这太吓人了！”
　　姜子婷笑了：“你不记得当初的刘老头了？”
　　刘老头是华大一名退休返聘的教师，负责几门选修课。每个选修课他总要想法子从学生那挤出点钱。什么考试资料的复印费啦，或是什么没用的书目啦。本来几块钱的事，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刘老头做得太过分了些，居然考完又把学生手里的考试资料全部收了上来，打算留给下批学生再次使用。这回就有人不干了，干脆告到了学校里。
　　结果令人出乎意料，学校立刻调查核实，惩罚结果公布在校园网上，解除合同，永不聘用。没收其从学生手中收上来的二百余元，并且全部返还到学生手中。
　　这事一出，大家议论纷纷，一是学校果真秉公处理，二是刘老头居然因为区区二百多元丢了职位。
　　宋岳连连摇头：“这可不行，万一他没事我可就有事了。”
　　姜子婷了解宋岳个性，微微一笑，不再劝说。
　　班小花也摇头：“刘老头是退休返聘回来的，那门选修课谁都能上，可是学校要想找一个法国归来的文学系博士可不容易。再说上次那件事一共一百多人呢，刘老头想抵赖也抵赖不了。现在可就你一个人，又没有证据，这事你可说不清！不过你也不能给他，问题不是几百块钱的事，他现在是要钱，将来要是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你还一一满足他不成？”
　　宋岳苦恼极了，只是说：“让我再想想。”
　　第二天，宋岳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买了几十块钱的水果拎去了老师家。沈玖怕她出事，特意当了随身保镖。张老师表情很是淡漠，根本没让她们进门，东西倒是收了，还说：“下次有时间就过来玩，还拎什么东西呀。家里乱就不请你们进来了？”可能是沈玫在，他并没提那五百块钱的事。
　　后宋岳给他发了个短信，故意说得楚楚可怜，情真意切，从家族史说开去，父母种地是多么不易，家里供一个大学生都是多么艰难，最后忐忑不安地发了过去。谁知张老师并没有回，这事也就过去了。
　　沈玖安慰她：“怎么说也收了你的水果，应该不会太难为你的？”
　　宋岳心大，忧虑了一阵子也就放下了，好像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接下来的军训更是让沈玫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不放假，假期军训，简直要了大家的命。整个法语系四十多人在一个方阵里，由一名教官带着。教官很年轻，居然叫张立正。大家都说他取这个名字天生就是当兵的命。第一天是整理内务，教官特意来到女生楼的自习室里示范如何叠被。
　　大家都把被抱了下来，让教官帮着叠一下，那肯定标准啊，到了检查的时候就可以放心了。教官看了一圈，最后指了指宋岳的被子：“那拿你的示范吧！”边说边摊在了自习室的桌子上。
　　大家都围了过来聚精会神地看。
　　教官把被子一抖，上面的很大的一片红迹立刻落入大家眼里。教官黝黑的脸立刻红了，底下也有人开始吃吃地笑。
　　311的互相看了看，叹了口气。学校每个之月收一次被品，沈玫从来只放心自己手洗，班小花和姜子婷则是送去洗完自己再洗一次，宋岳则是直接交上去。有时候赶上大姨妈来了，不小心蹭到了被子上，大家都叫她自己先搓一下再送去，宋岳说：“没事，送去洗，肯定能洗掉！”
　　结果一拿回来，还是一样的触目惊心。
　　沈玖越发肯定：“学校的备品都洗不干净，说不定男女生的混在一起洗，然后哪次序号搞错了，我的床单就变成那个臭男生的了，所以坚决不能送去洗！”
　　宋岳也不在乎：“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就干脆套在被子上这么用着，终于在今天丢了人，让大家见了一回血染的风采。
　　班小花赶紧把自己的被子递过去：“教官，我不太会叠，用我的好了。”
　　教官如释重负，立刻用班小花的开始示范。
　　接下来的时间是自由练习，教官指导，沈玖叠的被子方方正正，立刻得到了教官的表扬：“这样就算是合格了。”
　　其实沈玖平时叠被子就是这样，柜子更吓人，衣服叠得棱角分明，突出的尖角用手一摸都会刺手。
　　大家一看沈玖这么厉害，纷纷求她帮着叠被子。沈玖一一答应了，一下午足足叠了二十几个被子。她干活极认真，不管亲疏远近，平时和她们抢座的求她，她也是一样地一丝不芶，绝不降低水准。叠完被子的欢天喜地地抱着离开了，都不打算在军训期间再盖被子了。晚上抱下来放到桌子上，白天就放回床上。
　　班小花看见沈玖累得一身汗，还在弯着腰帮人叠被，有些心疼，赶紧去买了许多冰激凌回来。沈玖一看高兴极了：“你们先吃，我叠完这个就吃。”
　　第二天，军训正式开始了，第一天就是站军姿，在烈日下刚站了半个小时，方阵里就有人晕倒了。
　　晕倒的人是宋岳，她个子高，虽然不算胖，分量也不轻，她这一倒旁边的人扶不住，干脆就躺在了地上。
　　教官准许她休息一会，她坐在边上，脸色煞白。
　　过了一会，宋岳重新归队，十五分钟后再度晕例。
　　整个上午宋岳晕倒了三次。
　　第一次晕倒311的人吓坏了，等到第三次已经无奈了。
　　姜子婷偷着说：“宋岳真是不划算，明明身体弱，长得又偏偏高大，看着怎么也不像娇弱的样儿啊。要像是班小花这样倒还还能令人信服，真是白担了个虚名。”
　　估计教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次次又让宋岳归队。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大家都没心思吃饭了，在食堂打了点东西，干脆带回去吃。回到寝室一脱衣服，连里面的T恤都湿了，再一脱鞋，脚上基本上都磨出了几个泡。
　　寝室里叫苦连连，沈玫眼光放亮：“干脆我们求雨吧！”
　　她总是会想出一些离谱的法子，大家对此嗤之以鼻，干脆风卷残云般吃掉午饭立刻上床睡觉。
　　闹铃响起的时候，每个人都不想起床，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样。
　　下午又是一样的过程，站军姿，宋岳晕倒再晕倒。
　　到了晚上，没有人想说一句话，打了水泡泡脚，像布丁似的摊在椅子上。
　　焦阳给班小花她们寝室送了西瓜，又掏出一小瓶防晒：“这个是我妈给我邮过来的，很好用，你试试。”
　　班小花一看是男士防晒霜，哭笑不得，开玩笑说：“用了会不会长胡子？”
　　焦阳眼睛一瞪：“让你用就用，你也知道我向来最讨厌这些味道了。对了你们可以多买点那个，然后放在鞋子里，脚磨得就不疼了。”
　　“哪个？”班小花不解。
　　“就上次去看电影时，我给你买的那个。”
　　班小花恍然大悟，忍不住笑。
　　“笑什么笑，防汗去臭，脚底舒适，可好用了。”
　　焦阳这是从哪听来的呀，她服了，还什么“防汗去臭，脚底舒适”。
　　班小花回去宣传了一下，第二天大家一试，果然效果奇佳。
　　人类的想象力真是无穷的，
　　军训好不容易进程过半，突然传出个流言，说是教官和班小花她们班的刘凤文偷偷恋爱了。还说刘凤文晚上偷偷去教官宿舍找他之类，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不由得人不信。
　　教官和学生的绯闻年年都有，班小花早就见怪不怪了。姜子婷则干脆说：“我最看不起和教官传徘闻的女生了。这得是有多饥渴呀，好不容易遇上个男人就不放过，眼皮子太浅。”
　　要说是别人班小花还相信几分，可是那个刘凤文平时安静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会去主动追求教官？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三十三章 状元的心愿
　　张立正很快被调走了，风言风语都传是因为刘凤文。刘凤文不开口不辩解，终日沉默得像一棵白杨树，烈日下站得笔直，神情里带着点未曾见过的倨傲。
　　班小花深信一个道理，八卦只能流行一阵子，今天就算是比尔盖茨破产了，热热闹闹被讨论上三个月大家照样会继续新的话题。刘凤文一定是秉着这个原则硬是不做理会，过了一阵子，大家也就淡忘了。
　　军训的日子格外难熬，焦阳一天一个西瓜地送，311寝都说他是西瓜太郎，班小花想起儿时那种香橡皮，上面画的那个齐刘海的小人，莞尔一笑。
　　临近七月，高考成绩出来了。李萌果然以总分692的好成绩取得了香城第一名。二中好多年没出过状元了，这成绩一出，全校欢庆，二中门口摆了巨幅条幅：热烈庆祝本校李萌同学获得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绩！各种市内媒体纷纷邀约采访，从校里到区里的表彰大会一个接一个地开，学校当场就表示李萌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全部由香城二中负责，他甚至还上了香城市电视台的一档学生挑战类栏目。
　　然而记者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还是：你是今年的市状元，为什么没有选择公认的最好的学府，而是选择了R大的法学？
　　李萌等得就是这一刻！这一年来所有的精神支柱，所有洒下的汗水同泪水，所有的艰辛与付出……
　　他想起那个在他出事后第一个来看他的女孩子，温和友善的笑让她整张面孔熠熠生辉，温柔的声音细细地安慰他，好像某种流动的琥珀色液体。她是明白他的！明白他的压力和痛苦，明白他辛酸的过往，她和他之间有种神秘的联系，她看他一眼，他就明白了，那种死一样的痛苦，她都懂！
　　后来听说她出事，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那种久久不能回神的震惊！而后眼泪夺眶而出，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流泪，就连他生病不能继续学业时他都不曾为自己流过一滴泪。他的脑子渐渐清明过来了，好像是她的死让他彻底看开了些什么，也放下了些什么。他的渐渐清明让自己有种负罪感，如果不是她的死亡，他或许还是在继续浑浑噩噩，一提学习打心眼里就觉得厌恶。
　　金璐死的第二天开始，他做了一套模拟卷子，分数在620左右。他做的时候专心致志，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他没想到前程分数，也没想到他的病，甚至做到最后他甚至忘记了她的死。他就是那样认认真真地思考每道题目，笔如游龙般越写越快，他不断调节自己的呼吸，一个个已经被遗忘的知识点渐渐浮上脑海，分外清晰。
　　答完最后一题，他放下手中的笔，大口大口地呼吸，一切好像鲜活起来，包括他自己。
　　当时他就对他父亲说：“我要回学校复习，我要考市状元！”
　　所有人包括他父亲都觉得他又犯了疯病，只有他自己清楚得很，他一定考得上，从未有过的坚定告诉自己他一定考得上。
　　他开口回答记者的问题，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我有一个高中同学，一个非常健康美丽的女孩子，在她进入的大学的第一天就因为车祸身亡，最后十几万块了事，肇事司机现在仍然在开车。我想去中国最好的法学系，我希望将来能够做一名律师，最大限度地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实现法律的公平和公正！”
　　一口气说完，他喘着粗气，心里越发清明，砰砰的心跳好像在叫：金璐！金璐！
　　记者一愣，接着下一个问题：“请问你有没有什么学习的秘诀？”
　　……
　　电视上播出了这段采访，李萌的话变成了一半：“我想去中国最好的法学系，我希望将来能够做一名律师，最大限度地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实现法律的公平和公正！”
　　画外音补充：正是这个理想鼓励着这个寒门学子继续前进，最终取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
　　一个家人正在看电视，母亲推了儿子一把：“你看看，人家父母就是普通农民，儿子考这么好！你看看你，这么贵的学费给掏着，家教请着，成绩还是这么差……”
　　儿子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你以为他就有出息啊，说个话还喘成这样，还什么实现法律的公平和公正，放着北大清华不考，这不傻子么？高分低能就这样，将来毕业了在大街上卖小笼包都有可能……”
　　母亲气坏了：“小兔崽子还一套一套的，你看看表，这个饭吃了多久了？别想磨蹭着不学习，赶紧给我回屋去……”
　　班小花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恭喜，李萌的声音里却没那么激动，居然带着些失望：“他们都没有表达出我的真实想法。人走茶凉，大家都把她忘了。”
　　班小花沉默一下：“你没忘就足够了，人总要向前看的。”
　　“恩，向前看。”季萌的声音似乎轻快了些，“以后去了北京，就可以和你们常常出来玩了？”
　　李萌这一生只怕都忘不掉那个早逝的女孩了，在最徇丽的年华里离去，其他人一声苍凉的叹息……
　　军训的最后一天是汇报演习，法语系组成的方阵喊得震天响，正步踢得有模有样，所有的集体荣誉感都在这一瞬间爆发。
　　好不容易等所有项目结束，311立刻火速回寝换下军训服。沈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军训服卖给了校外卖煎饼果子的大妈。
　　“以后再也不想看见这衣服了，添堵！”
　　班小花笑了：“怕是以后再去买煎饼果子，大妈一定天天穿着这套衣服！”
　　愉快的暑假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姜子婷和宋岳一早买好了票，班小花还有个翻译的活，一周之后也回家，沈玫家装修房子没地方住，干脆决定暑假留在学校里。
　　班小花接的这项工作是VIP随行翻译，某企业接待一批法国客人来访，她负责去机场接机，陪同游览，介绍名胜古迹等琐碎工作，一天二百，一共一星期。工作量倒不大，只是要求穿正装，穿高跟鞋，化淡妆。她特意去买了衬衫丝袜A字裙，当然都是在服装市场买的，一共花了不到一百块。
　　淡妆她也是不会画的，311倾尽整寝，也没凑出一套像样的化妆设备，最后还是问二人们借了几样，才勉强凑够。画了几次，她居然也有些得心应手了，人都说会画画的女人化妆也一定好，果然不错，化妆不就是在脸上作画么。画好了对镜自视，方信了一句话，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样打扮的班小花活脱一位职场美女。
　　班小花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大鼻子老头，笑起来有浓重的鼻音，人很和气，总是好奇地问这问那，还喜欢刨根问底儿。班小花也就耐心地一一解答，始终保持笑容。其实这机会不错，自己还跟着练练口语，顺便还能去玩一玩。不过一天下来其实也挺辛苦，高跟鞋多少有些穿不惯，脚上磨出了几个水泡。班小花恨不得再次使用军训期间的老法子，又怕走着走着不该出现的物体突然从脚底窜出，可就不好解释了。
　　她咬咬牙发下了誓言：“高跟鞋有什么了不起，不是鞋征服脚就是脚征服鞋，我倒要看看谁征服谁！”
　　到了第三天，情况真的好转多了，习惯了这双鞋子，脚下也不痛了。
　　第三天的内容简直算得上轻松，企业方单独请五名重要的客人吃饭，班小花这才知道，这个大鼻子法国老头居然职位不小她身为随身翻译也跟着吃了顿盛宴。
　　事后她听说，这顿七个人的晚餐花掉了两万多。
　　姜子婷听见直咂舌：“吃什么了，快说说。”
　　班小花努力滴回想：“好像有鱼翅鲍鱼之类，我都没怎么吃，光顾着翻诊来着。”
　　姜子婷不无遗憾：“早知道我也去了，真好。”
　　班小花大口吃面，含糊不清地说：“一点也不好，我都没吃饱……”
　　最后一天的会议上，有一个同声传译的环节，班小花还没见过法语的同传，很是期待。听说这位翻译是资深同传，曾经在很多大型国际会议上有过精彩表现，是京城排名前十的法语同传。
　　这一天班小花可轻松了，随着大鼻子开开会，有了同传她都省了翻译，干脆坐在旁边就好。她坐在底下看着台上，突然发现负责人有些慌乱，亮晶晶的额头上冒了汗，灯光一照，看得分明。接着几个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又匆匆跑下去忙碌。
　　负责人招手把所有翻译聚集在后台，简明扼要：“同传路上出了状况，来不了了，十分钟后开始，谁能救场？”
　　几个临时兼职的大学生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要是能干这个何苦穿着高跟鞋天天跑来跑去？
　　负责人又添了一句：“半个小时，报酬一千。”
　　还是无人敢应，尽管报酬丰厚，可是没那个精钢钻谁敢揽这个瓷器活？
　　负责人抬手看看表，急了：“我一会告诉我们老总语速慢点，中间多给时间，断句多点，不用同传，翻译了就行，合同都谈的差不多了，今天的会议翻好翻坏并不要紧。我现在就是需要有人顶上！谁来？”
　　班小花吸了口气，脑海里嗡嗡一片：“我试试，不过不要钱。”
　　负责人长舒了一口气：“就你了，叫什么？跟我来。”
　　班小花跟着他走出来，往台上走，脑子里乱成一片。刚才凭着一股傻乎乎的勇气想挑战试试，毕竟刚刚学了法语才一年，别说是翻译了就是助理翻译的水平都达不到。一会出了丑，可怎么办？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临时救场
　　班小花往台上走，腿有些发软，脑子晕成一片，底下人不算多，一会出了丑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她暗暗指责自己，刚才那股冲劲上哪去了？孟小舟凡事怕丢脸，班小花要活得更坦荡些！年轻不怕丢脸，失败了又怎样？刚才说好是试试，她又不要钱，就算是救场帮忙，如果帮不上忙，又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都知道她只是个大一的学生。
　　想到这，她的底气足了些，脚步也轻快了些。她往台下看，大鼻子老头正冲她眨眼睛。
　　站在台上，她尽量使自己面带微笑，脸上稍稍有点僵，那就努力让自己眼睛里透出点笑意来。她悄悄地打量周围环境，只是一个小型的说明会，底下坐了几十人，法国人一共十多名，全是这几天接送的客户。这批客户很好说话，天天来来回回的也都打过照面，她心里定了些，笑容也放松了些。
　　这边的中国老总已经开始：“女生们，先生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首先我代表XX集团热烈欢迎各位的来临……”
　　班小花一听乐了，无非是这样的套话，立刻打起精神，翻了起来。
　　老总不易察觉地点点头，接下来的话就说得长了些。说到后面班小花已经忘记了前面他说了些什么，急得微微有些冒汗。
　　刚才那批随行翻译此刻全坐在底下，听着班小花翻译，听到她足足漏了一半的内容，脸上大多露出些不以为然，甚至有一名女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问谁能翻译的时候全不出头，可真有人出头了，又有一种枪打出头鸟的心态，坐在下面看笑话。
　　班小花稳了稳神，接着翻译，微扬下巴，不作理会。
　　老总喜欢用四字的并列词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比如：在介绍厂里员工时连用一串了艰苦朴素，吃苦耐劳之类富有中国特色的词组。
　　既不好翻译又不好理解，班小花干脆全部简化，直接翻成厂里的工人都很努力工作。
　　翻到一些生僻字眼，专有名词她也不禁傻了眼，还好这几天跟着大鼻子参观工厂时耳濡目染了学了些，照葫芦画瓢地用上，也不知道用的对是不对。翻到后来越来越得心应手，渐渐流利顺畅多了。
　　这半小时，好像格外漫长，她说过的每一个句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慌，译错了没关系，关键是接连不断地说下去，翻不出来的句子自己根据理解硬着头皮翻绎。作为一个口译员，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强大的自信心，站在台上所有人就必须听她的，怎么翻译，她来做主。
　　满室静极了，底下人渐渐收了面上的轻视神色，台上的班小花尽管声音里还拖着些娃娃音，却在努力地展现自己的气场。明知道她有些变位说错了，甚至有些阴阳性也弄反了，可是她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一打转，每个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认真去听那落在玉盘上一样的清脆日声音……
　　老总最后一句话结束，立刻有人鼓掌，也许不少是给老总的，她却觉得思面有她的一份，嘴角带了点笑意。
　　大鼻子在底下向她微笑点头，示意她翻得不错。她长出一口气，总算任务达成了！
　　最后结算的时候，负责人单独给她一只信封，她轻轻接过，很厚实的一叠，想来是把最后一次翻译的费用也给她了。正想拒绝，负责人立刻说：“给你就拿着吧，这些天也辛苦了。今天表现不错，张总刚才还夸了你几句。张总在办公室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说，让张秘书领你进去吧！”
　　班小花一愣，老总找她做什么？
　　进了办公室，她叫了声：“张总。”
　　“小姑娘翻得不错，外国语学院的？找工作了没？”
　　“我是华大的，开学大二。”
　　“才大二？”张总有些诧异，又点点头，“那真是不错。不过，就是有些偷工减料！”
　　班小花愣了：“张总您——”
　　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张总一定是会法语的，只不过自持身份非要找个翻译。想到这，她有些哑然失笑。
　　“以后毕了业，要是愿意的话就来我们公司吧。年纪小小大有可为啊。行，那就这样，先去吧。”
　　班小花回到办公室，偷偷问负责人：“张总会法语啊？”
　　“当然了，我们张总年轻时在法国读过书，回来才办的公司。”
　　这个张总真是奇怪，明明自法国留学归来，思维还是中国式的，说起话来倒像是领导讲话。还坚持要用法语翻译，班小花猜想这张总的学历八成也是跟方鸿渐一样从爱尔###的克莱登羌学的文凭！
　　班小花还是有些汗颜，当时想着这些人都听不懂，有些地方根本就是自己发挥的，这次只是误打误撞碰了运气。
　　回去以后，她倒暗自下了决心，前世毕业当了高中老师，这一生怎么也要换个职业，白天往台上那么一站，立刻就知道她爱极了那种新鲜与刺激。只是目前她的水平，别说是同传，就是翻译还不够格，真的需要下一番苦工才好。第一件事就是去书店买了些口译方面的书来看，几本书就将近二百块，班小花小心翼翼地装在双肩包里，下定决心回去一定好好地学。
　　那个信封里一共是两千四百块，连带口译的钱一起给了她。班小花第一次赚了这么多钱，心情有点激动，姜子婷和宋岳已经回家了，她请沈玖和焦阳吃了顿饭，剩下的钱存了起来。
　　三天后她就要回香城了，她教的那个小孩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比赛进入了决赛让她给上几天课。班小花这次学会了拒绝，票已经买好了，最多只能上两天。小孩家长也同意了，只是希望她一次能多上几个小时。
　　她教的小孩九零年生人，是正宗的90后，O4年80后这一名字尚未流行，90后更只是14岁的小孩子。
　　不过90后更是有自己的思想，班小花教的这位就是个奇特的小孩。她叫王淼，引上初中。第一天上课她就给班小花讲她在小学时喜欢的一个男生。
　　“他特别帅，我们班的女孩都喜欢他！可他只跟我好，我叫他不要理别人，他就不敢！”
　　“谈恋爱？我们没谈恋爱，那多土啊！这年头谁还和一个人谈恋爱啊？大家一起玩呗，只是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我的男孩，我们两个都知道。”
　　后来她喜欢的男孩子居然转到了她们初中班上，王淼天天美得不行，不停地跟班小花讲那个男生如何如何。她把那个男生的照片放在钱夹里，每天都在自己房间里摆着看，然后边看边学效率才高。
　　班小花见过那张照片，很帅的一个男生，想来女生都会喜欢。
　　今天王淼居然告诉她一个令她吃惊的消息：“我们家明年要移民去加拿大了。这次比赛是我在国内最后一次比赛了，一定要取得一个好成绩。”
　　奇怪的是她既没吵也没闹。
　　王淼笑嘻嘻地说：“这也是没法子的呀，他要是说明天跟我结婚，那我就不去了。可是这能成么？不能呀，所以我就得接受现实呗。当然不是说我不喜欢他了，我还是一样地喜欢他。我还是看着他照片才能学习，睡觉……可是这和我出国没关。”
　　班小花对这孩子思想上的成熟疾刮目相看。
　　王淼接着说：“我想弄个GPS放在他身上，他要是在那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天我就杀回来看看他同谁在一起。”
　　她侧着头想了一下：“不对，得是在某个地方一直移动……”
　　班小花彻底疯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恐怕还认为牵手接吻就要怀孕……
　　这孩子长大肯定是个妖精！
　　班小花干脆说：“行了，咱们开始说英语，我出题目，三分钟演讲时间，然后我问问题。”
　　王淼笑嘻嘻地看着她，用英语问道：“你觉得灵和肉可以分开么？”
　　王淼的妈妈切了一盘水果过来，看见女儿说了句漂亮的英语，点头微笑，放下水果轻轻掩上门。
　　班小花头痛。
　　回到寝室，宋岳从家里打来了电话：“我真傻，真的。”
　　班小花诧异：“你又怎么啦？”
　　宋岳叹了口气：“你说我怎么总是重复建设呀。刚开学咱们上微机课，我看大家都买了软盘，也跟着买了。谁知不久大家就都用U盘了，我就狠狠心花了二百多买了个128的U盘。后来看你们都有CD机，我想着这玩意不错，还能学英语，又狠狠心买了个六百多的CD机，谁知现在又有一种叫MP3的了，又能当U盘使又能听歌……”
　　班小花笑了，是啊，谁不是从哪个时候过来的？只感觉科技进步飞快，自己赶不上发展的速度。
　　“没事，慢慢会掉价的，现在的MP3还是稀罕货，小小一枚的价格快赶上电视机了，咱们等它便宜了再买。”
　　宋岳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颗枣子：“哎呀又忘了吃几枚了，我再从头吃一遍……”
　　什么都在发展，一旦你一拥有，它就开始贬值，永远追求最新的产品不如去寻找最合适自己的。班小花摊开口译书，吸了口气，从最基础的句子练起。或许她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秦浩然的悲剧
　　班小花临回香城的时候，收到了一张来自云南的明信片。是Chencu寄过来的，这小子居然去了丽江。
　　Cleaine，我在丽江，我很好，每天吃的很多。这里太美了，人都说在这里会碰上艳遇，我期待！中国太美了，我都不想离开了，每天只想着到处去玩。祝你也愉快！
　　班小花把明信片收在储物盒里，心里很快活，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路呢。
　　暑假回家，每个人似乎都有点变化。宋亚妮去参加了04年某个火热的选秀节目，并且叮嘱班小花一定要准时收看海选。班小花只好苦苦守着电视机半天，看见无数个怀着梦想的小女孩被毒舌程度堪比王平的评委打击得体无完肤。小花妈跟着看了几眼，居然看上了瘾，“这节目挺逗的，这评委一个个说话挺厉害，你看，这个小姑娘都给说哭了。”
　　这么大的女孩子都相信世界是自己的，挫折只属于别人。我来海选你就得让我进，如果我被淘汰，那只能证明这比赛太不公正。看着看着宋亚妮出来了，水晶甲，假睫毛，厚刘海，打扮得倒也很符合当时的潮流，唱了一曲蔡依林的歌，边唱边跳，有种年轻女孩的活力。评委当即给了张Pass卡，宋亚妮立刻对着镜头飞吻。
　　班小花笑了，怪不得叫她准时收看。这妞还挺能沉住气的！给宋亚妮打了个电话，宋亚妮立刻又笑又叫：“小花我跟你说，我要当大明星了！趁着我还没红，赶紧讨好我，或许我会免费送你签名照几张。”
　　班小花清楚得记得当年的冠亚季军，其中一个红了好一阵子，满大街都是她酸酸甜甜的歌曲，然后是接连几年的沉寂，六年后再以新人姿态重返舞台，其中甘苦唯有自知。那场全民狂欢之后，有人一夜成名，更多人以为曾经无比接近梦想却又无法实现始终选择了在这条路上起起伏伏。有的人还在北漂，有的人在酒吧驻唱，甚至有人传出种种不幸的传闻……
　　她半开玩笑：“亚妮，这种比赛比比就算了，你可别太当真。”
　　宋亚妮一脑子的兴奋，哪里听得进去她的劝阻，“这是机会你懂不懂？我有种预感，我一定会借这个机会红透半边天的。评委单独和我聊了几句，说我潜力无限！你可别打击我，到时候下场我被淘汰了全怪你！”
　　班小花摇头，宋亚妮这个性啊还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或许她受了挫折，头脑就清醒了。
　　期末那笔翻译叫她小发一笔，她照例买了礼物送给小花爸妈，也给秦英杰和许静买了东西，秦英杰特意叫她过来一下。
　　她去秦家的时候，整个气氛很不对劲，许静在闹脾气，甚至没有看她的礼物就转身回房了。班小花有点诧异了，事前明明打过电话的，许静显然是刚刚发的脾气。如此不管不顾倒不像是她的作风。
　　秦英杰苦笑了一下，招手叫她过来，仔细打量一回，满意地点头：“黑了，胖了，但是更漂亮了。”
　　班小花笑着解释：“军训晒的。”她今天穿的是肖阿姨给她买的花连衣裙。她知道秦英杰一直希望她做个漂亮自信的女孩，来之前特意打扮了一下。
　　秦英杰看着那件花色纷繁绚丽的连衣裙裹着的纤细身影，突然脱口而出：“好看是好看，就是颜色有点太杂，我看着快要中暑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点愣了。这话好熟悉，他曾经对谁说过？
　　好像是快二十年前，他喜欢颜色素净的衣服裙子，她偏偏喜欢热烈绚烂的颜色。她曾经偏着头反驳：“年纪轻轻的谁穿藏蓝深灰？我就喜欢戏服，艳的好看！我恨不得天天穿着台上的服装！”她曾经大胆地偷拿了文工团里的一件舞台服装，改了改，穿着那件花裙子大摇大摆地去青年点找他。
　　他有点头痛，说这件衣服让他看着头晕，简直快要中暑了。
　　问她就不怕被人看见？她挑衅似的笑：“我就穿了，能把我怎么样？反正团里已经把我开除了一次，他还能把我开除第二次不成！”
　　她的招摇让他害怕，那个年代谁敢穿这样艳丽的颜色？他成分不好，再加上和她一起，回城更是遥遥无期了。
　　青年点有人暗地里叫她是戏子，他知晓了越发下定决心要同她断掉。他硬起心肠，甚至没给过她一个交代。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前程，完全没有想过在那个年代里一个年轻女孩子丢了工作，怀着个孩子要如何生存下去……
　　他的心蒙过多年的风尘早已斑驳，他想就是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从不曾后悔，到现在看见女儿了，不免生出些歉疚来。这歉疚一出，立刻像常春藤似的把他的心紧紧地裹起来。
　　班小花见他神色变幻，知他想起了过往，悄无声息地坐在茶几旁，乖巧地低头喝茶。
　　无论在哪个年代，山楂树只属于某些特定的人群，那种内心真正纯洁的人，才会为对方这样毫不计较地付出。秦英杰太现实，他的眼里见过了太多悲喜。
　　秦浩然匆匆从门外进来，踢了鞋直接光脚进了客厅，漆黑的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淋得胸前浅蓝的T恤变成了深蓝。一般男生这样或许会狼狈不堪，秦浩然却有种健康自然的帅气。
　　秦英杰皱了眉头：“又去哪疯了？不会下江摸鱼去了吧？”
　　秦浩然笑了：“我都多大了还摸鱼？刚才和几个哥们打篮球去了。顺便冲了一下头。”
　　“都快大二了还这么调皮，你姐姐来了，没看见啊？”
　　这一句姐姐出口，秦浩然和班小花都有些不自在。虽然两人都默认了这种关系的存在，却不愿以姐弟相称，感觉上好像很别扭，一张嘴似乎落实了秦英杰的“JQ”。
　　“都是你，你妈闹到现在还不消停。你倒舒舒服服地出去玩了！”
　　秦英杰说起话来倒是丝毫不避讳班小花的存在，完全把她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爸——”秦浩然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你呀，好好跟你姐姐学学，你们两个好好聊聊，我这就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小花啊，一会等着吃饭。”
　　笑话，秦家还会没有东西吃？班小花曾见过秦家的钟点工大把大把地把成盒的雪花牛肉，过了期的特仑苏往外扔。看得她怪心疼的，真想捡回家，没准还能吃的。
　　秦英杰偶尔去买过几次菜，都是因为家里来了客人，为了表示尊重，把那个双开门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这就是想让她和秦浩然好好说说话。
　　她心中一动，想起了秦英杰过年的时候去买菜是因为于聘婷的到来，当时许静就格外热情，怎么也不肯让那女孩子回家过年……
　　班小花明白了，一脸同情地看着秦浩然。
　　秦浩然坐在她旁边，开了两罐可乐，递给班小花一罐。自己仰头一口气喝完，心头畅快不已，很自然地打了个嗝，却不尴尬，显然并没有把班小花当外人。
　　“你最近怎么样啊？”
　　班小花扑哧一声笑了，好官方的对白。她想起那次和这小子扭打起来，气得两人发疯。
　　这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和书呆子怎么样？”
　　“他才不呆，比你聪明多了！”
　　“好吧，好吧，他是焦天才。他要是敢欺负你就跟我讲，我拿铁锹削他脑袋。”
　　又想起另一桩傻事，两个人都笑了。
　　话题渐渐引到了于聘婷身上，秦浩然像刚洗完澡的长毛狗，使劲甩了甩快干了的头发：“女人怎么这么奇怪！别别扭扭的，口是心非。一点也不省事。”
　　谁有沈玖这样的女朋友，倒是省事的很。其余的只怕都不省事……
　　“我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有点不太正常，我想和她分手，她坚决不肯，还给我妈打电话。我妈居然骂了我一顿，让我赔礼道歉，还非要我把她请回家来过暑假。诶，我天天快被这两口子折磨疯了！”
　　“怎么个不正常？”
　　秦浩然的脸难得红了些：“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很亲切面善，她开始对我冷冰冰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得非常热情。我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我总觉得特别熟悉亲切，再后来就在一起了。谁知过年她过来，我妈非说她长得像渺渺，我再看见她就觉得越来越像，这种感觉好崩溃……”
　　的确很悲剧，相当悲剧。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天天顶着一张死去的妹妹的脸……班小花很不厚道地笑了。
　　秦浩然气得蹦了起来：“你不是好人！”
　　班小花笑得越发打跌：“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这么大了还没个样子，还疯！”
　　一抬头，许静不知什么时候幽灵似的站在门外，一脸怨念。
　　班小花突然想起在寝室里看的恐怖片女主角，两人都吓了一跳，端端正正地坐好，也不知道许静在门口站了多久，听了多少进去。
　　（最近被论文快折磨疯了，一天一更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大家。还看到了不少打赏更不好意思了。这个月忙完，下个月一定多多爆发。谢谢大家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重逢孟小舟
　　在秦家的这顿饭吃得寡淡无味，许静始终沉着一张脸，几度张口预提于聘婷的事都被秦英杰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她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忍耐着吃完。
　　班小花有些诧异，许静已经到了这样不管不顾的程度了么？
　　整个过程都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班小花感觉自己坐在一个活火山之上，随时都有岩浆烫到屁股的危险，匆匆吃了饭，立刻告辞。还没等她出门，就听见许静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我不管，我要请聘婷过来，我都给她打电话了。就算你们两个分手，她也永远是我女儿……”
　　这叫什么话？秦英杰看了班小花一眼，面色尴尬，这个才是她真正女儿，怎么不见许静多关心些？
　　江北人烟稀少，秦英杰开得很快，嘴抿成一道刚毅的弧。
　　班小花试探道：“许姨还好吧？”
　　“她情况还好，这次主要是心理问题，我定期带她去复诊，放心。”早知道就不该让那个于聘婷来。她第一次来，他就觉得那孩子眼神里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纯净。当初当机立断把那个女孩子送走，谁知接着又是跟许静的一次又一次通话，简直比秦浩然打得还勤……这一切不能不让他多想，那孩子真的只是为了浩然么？
　　班小花不知道秦英杰的心思，只拿学校发生的一桩桩糗事讲给他听，讲到寝室里个性迥异的妖精们，秦英杰眉头舒展开，“好好珍惜校园生活吧，人和人之间能够如此坦诚真挚大概也就是这个年纪才会有的事。”
　　班小花也明白这个道理，含笑着点头。
　　她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说肖姨的事情，想想小花妈甚至都没和她讲，更不用提秦英杰了，毕竟过去的事提起来谁面子上都不好看，因此就一字没提。
　　回到家里，小花妈详细地问她，许静和秦浩然待她好不好，许静又做了什么菜，有没有自己做的好吃。小花妈有种奇特的孩子气，总是暗暗拿自己家同秦家比较，比着比着自己往往先泄了气。
　　话题渐渐聊开，小花妈问起了肖姨那次北京之行。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还是很年轻漂亮，身段轻盈，像个舞蹈家似的，作风也洋派。”
　　小花妈点头：“她一向时髦。”
　　“她似乎很孤单，离了婚……”
　　小花妈试探地问她：“你觉得她人怎么样，喜不喜欢她？”
　　班小花笑了：“人挺好的，不过——再好也没有我妈好。”难得的，她像小孩子似的搂了搂小花妈的腰。
　　小花妈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嘴唇扇动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这孩子聪明，肯定什么都明白了。
　　她低下头，掐住一根豆角，摘掉两侧的丝，掩饰了自己眼角的泪水，最后说出一句话：“同人不同命啊。”
　　这句话中的感慨意味，班小花一下子就听懂了。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一个平平安安地嫁了个普通人，吃过苦倒也安稳。另一个辗转从北到南最后出国，曲折得像部小说却也见过不少世面。
　　“我看妈的命就很好，一家人一起多幸福。”
　　小花妈点头，她最大的财富就是她的女儿。小花不在的时候，逢人她就夸她们家小花，“模样好又聪明，在重点大学念书呢，特别听话还懂事……”
　　小花妈笑着把豆角端走，小花帮着把地扫干净。
　　宋亚妮参赛前，拉着班小花去商场买衣服，到了商场就去挑亮闪闪的看，不住的问她：“这件怎么样？”“那这件呢？”
　　班小花点头：“都不错。”
　　宋亚妮埋怨：“你认真点好不好？我这可是关乎我前途命运的大事——”宋亚妮的话突然只说了一半，生生停了下来，直望着前方。
　　班小花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立刻呆若木鸡。
　　她竟然看见了孟小舟和秦浩然！
　　记忆像水车缓缓转动，大一的暑假，家里住在齐市的孟小舟去香城购物，她当时心里大约还有秦浩然的影子，反复揣度自己在他的城市里会不会遇上他？令她惊喜的是，在商场里她果真碰上了秦浩然！反腐纠结着要怎么开口，她一开口居然发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是啊，三年前得事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
　　“那是谁？样子好乖。”宋亚妮不满意地撇撇嘴，在她的字典里，“乖”绝对是个贬义词。
　　班小花心里一阵后悔，又加着大剂量的慌张。自己当年怎么会暗恋那样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每个少女心中大概都有一个符号式的人物，当年的自己一定是被自己的幻想给骗了，罪过罪过。
　　不明所以的孟小舟微红着脸还在跟秦浩然说着什么。
　　班小花心思一动，鼓足勇气走到他们面前，宋亚妮愣了愣，也跟着走了过去。
　　眼前四个人的关系真是乱到了极致，班小花同秦浩然有血缘关系，孟小舟和宋亚妮同时暗恋过秦浩然，前世的孟小舟差点和焦阳结婚，今生的班小花正在和焦阳谈恋爱，更不用提班小花和孟小舟之间的复杂关系……
　　班小花提醒自己，她是她，你是你，你并非穿越时空，而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手还是有些抖。
　　“小花，宋亚妮，你们也过来买东西？”还是秦浩然先开了口。
　　孟小舟抬头：“我先走了，再联络。”
　　“等一等。”班小花声音颤抖着叫住了孟小舟。
　　班小花仔细打量她，除了面孔一样，她可以确定，也完全是另一个人，眼神根本不同。
　　“我看你有点面熟，你家在香城么？”
　　孟小舟抬头看了班小花一眼，班小花心跳加速。她们见过一面的，在齐市，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孟小舟终于摇头：“我家在江苏，后来搬过去的，原来在齐市，这次是回来我姨妈家过暑假。”眼神清亮，显然那不记得几年前的一面之缘了。
　　班小花长出了口气，她可能是庸人自扰了，还是有些事情改变了。孟小舟的家搬走了，也许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按着原来的发展规律继续。
　　宋亚妮还因为秦浩然连名带姓地叫她而不满，故意挑衅：“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说请我吃个饭？”
　　秦浩然最不怕人激，扬起眉毛：“正好遇上了，好啊，小花，孟小舟一起吧。”
　　宋亚妮气得直跳脚，孟小舟连忙推辞。
　　班小花正想多和她聊聊，秦浩然的提议正好合了她心思：“好啊，一起来，孟小舟别推辞了，就当认识几个朋友。”
　　宋亚妮别扭着，孟小舟局促着，四个人去了顶层的快餐厅。
　　没过多久，秦浩然就后悔了，班小花好像一见如故似的拉着孟小舟说个没完，他和宋亚妮两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心里误会了班小花的意图，暗骂这妞太阴损。
　　“小舟，家里怎么样？爸爸妈妈身体都好么？”
　　孟小舟有些奇怪，这个女孩好像同她认识了很久似的，说起话来特别亲切，“都挺好的，只是北方人在南方生活就是不太习惯，我爸总说一退休就搬回来呢，那边没有老邻居同他下棋。”
　　班小花也笑了起来，表情舒展，“放暑假他们有没有过来？”
　　“没，老爸在家备课呢，就我自己回来看看。反正姨妈家也有地方。”
　　热心肠的姨妈，原来的确很喜欢自己，后来还介绍焦阳给她认识……班小花心中一动，险些撞翻了面前的杯子。
　　两个人越聊越多，竟然真像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完全把另外两人抛在一边。
　　宋亚妮倒是不太尴尬，秦浩然低着头自己吃自己的，他已经习惯性地的当她不存在了，从小就是这样。她表面上还是大咧咧的，心里却不是有点不在乎的。
　　秦浩然也觉出了尴尬，没话找话地说：“你在香大是么？学什么呀？”
　　宋亚妮盯着面前的杯子看，盯得快天人合一了，她突然觉得秦浩然这种没话找话的方式很傻。
　　秦浩然更尴尬了，摸摸鼻子，自顾自地说下去：“广播电视编导挺好的啊，将来没准可以进电视台。”
　　哈！秦浩然太逗了，明明知道她学什么，没话找话说。
　　宋亚妮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赢了，心里高兴极了，开口说：“你帮我投票吧。”
　　“嗯？”
　　“你帮我投票吧，我参加了星光女生。”
　　秦浩然脸上的表情更呆了。
　　班小花接着同孟小舟聊：“齐市很好，我以前也去过那里，空地上有黑悠悠和苍耳……”
　　对面的孟小舟突然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班小花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当真把孟小舟当朋友一样问这问那了，问得太多人家也许觉得她太过热络。她也迅速转换了话题，谈起了学校里种种事情。她其实有太多的话想告诉孟小舟，劝爸爸平时少看点书，脾气不要太倔，劝孟小舟多参加些活动，多认识些男孩子。想到认识男孩子，她苦笑了一下，她在担心些什么？难道还在担心孟小舟和焦阳？那真是太无稽了。
　　秦浩然在宋亚妮的逼迫下发了50条短信投票，一脸无奈。宋亚妮则觉得自己终于出了口多年恶气，喜气洋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死两难
　　班小花和孟小舟交换了电话，说着要常常来往，可事后谁也没打电话。班小花也并没有主动去进入她的生活，知道爸爸妈妈都好，她也就放心了。
　　宋亚妮比赛的那天非要组个庞大的亲友团去，牌子要比别人大，荧光棒要闪，海报要靓。折腾了几天虽然花了近千元在这些东西上，接着她又号召所有认识的人发短信投票支持，居然还发动她老爸规定部门里每位员工发十条短信支持她选秀。
　　比赛那天她又组织了大批亲友团前去围观，班小花不幸列入其中，哭笑不得。明明知道那个幸运儿不是她，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希望破灭。
　　宋亚妮第一次站在舞台上，而且在首次在香城电视台直播，心情不免有些紧张，第一句开口就有些走音。她立刻停了下来，“对不起，请重放一下音乐。”
　　毒舌老师立刻发话：“如果我让你重新唱那就是对所有人的不公平。”
　　宋亚妮眼泪汪汪：“对不起老师，我感冒了。”
　　“每个人的机会都只有一次，对不起你已经错过了。”
　　摄像师隐约觉得机会来了，干脆给了宋亚妮一个特写。
　　宋亚妮不管不顾地接着开始清唱，评委老师连连打断她，宋亚妮居然怒视台下接着唱了起来，直到被工作人员请下台，愤然不已，临走时讲了一句：“姐姐不玩了！”
　　电视机前小花的大姨晃了晃天线：“电视机坏了么？怎么这闺女才唱了一句怎么哗地一声插播广告了？电视机坏了？”
　　孙勇不耐烦地把手里的十字绣放下，“你当是打电话还带串线的？肯定是咱家电视机坏了！这电视机比我岁数还大，妈你就不能换一个？死扣！”
　　大姨立刻摇头：“咱们哪有钱？钱都让你花了，哪里来的钱？”
　　孙勇小声嘀咕一声：“当我不知道，钱都让你放枕头套里天天枕着，我看哪天家里着火发水的怎么办。”
　　大姨眼珠子一瞪：“熊孩子说什么呢？呸呸呸！”
　　电视突然间好了，那女孩已经下台了，大姨连连叹息：“没看着咋回事呢。看来真得有人把着天线才行。”
　　“那你干脆割块肉掉在上面算了。”
　　大姨眼睛一亮：“好主意，可惜咱家没冰箱，这天一热立刻就坏了。”
　　孙勇叹了口气，前几天他妈倒是买了一小块肉，做菜不舍得多用，留了一块，结果晚上就坏了。
　　大姨可心疼坏了，不顾孙勇的反对坚决要把这块肉吃掉，结果炒出来连青椒都跟着臭了。大姨一边骂孙勇不懂事，一边把菜全部吃掉，第二天就开始上吐下泻。一连三天起不来床，实在忍不住了去了医院，结果打了点滴开了药，一共花了将近一百块。边点滴边嚎哭，旁边的病人很诧异：“这人怎么这么大岁数还怕点滴呢？”
　　孙勇心里说：你是不知道，我妈这是心疼的！
　　他低下头赶紧在他妈耳边说：“你一哭，这边点着滴，那边就全变成眼泪淌出来了，钱白花了。”
　　话音未落，大姨的嚎声立刻戛然而止。
　　过了几天，大姨突然神秘兮兮地拿了一个东西回来，嘴角边带着些得意。大姨欢欢喜喜地往邻居那里去，过了一会儿又怒气冲天地回来，临进院子前不忘对着邻家的方向吐了一口。
　　“什么人，不就往冰箱里放点东西么？这点小忙都不帮，真不够意思！儿子，赶紧坐最近一班车去香车，把这个给妈送你老姨家去。”
　　孙勇吓了一跳，他妈居然这么舍得下本钱？这到底是什么啊？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快去，就说这个放在你老姨家冰箱里，不许他们动，要不是我最近胃肠刚好一点就可以直接吃了。”
　　孙勇一路上都在反复翻看塑料袋里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呢？偏偏大姨就是不告诉她。
　　班小花回家一开冰箱，一股怪味袭来，“妈你买啥了？”
　　小花妈叹了口气：“你大姨不知道在哪弄了个胎盘回来，她家没冰箱，非要放在咱家冰箱里……”
　　班小花的头差点扎进冰箱里，恶心的几乎差点直接吐掉。她音量也高了：“妈你怎么这么没原则，这东西放冰箱里谁还敢吃东西！”
　　班小花拿起塑胶手套，咬咬牙伸进冰箱里。
　　小花妈急了：“你要干啥啊？你大姨回头过来吵架！”
　　班小花声音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妈你不能这么任由大姨欺负，哪有这东西放咱家冰箱里的？”
　　班小花不由分说把那东西拿了出来，扔进门口垃圾箱里，狠狠盖上盖子，才长出了一口气。
　　太气人了！
　　班小花接着给大姨打了个电话：“你放在我家冰箱里的东西我给扔了，以后你们家人来做客欢迎，胎盘就不要来了！”说完不管大姨说什么，直接撂下电话。
　　电话久久没有动静，小花妈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这孩子平时老实得很，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厉害？
　　估计大姨在那边气得够呛，缓了一阵子才重新打过来，仍旧采取老法子，一声声地打过来马上挂断。
　　班小花终于被大姨锲而不舍的精神气笑了，吵架还不忘晃她们家电话。她干脆把电话线拔掉，这样就省心了。
　　小花妈小心翼翼地说：“我去饭店看看，帮帮你爸忙。”
　　班小花抬手看表，三点多，还没到饭口呢，怕是去讨主意的吧。
　　“好啊，我也一起去，顺便帮帮家里忙么？”
　　小花妈刚拿起一只山寨LV包，又放下了，“哎呀，才三点啊，我还以为四点了呢。”
　　班小花又好气又好笑，干脆回屋给焦阳打了个电话，把事情一说。谁知焦阳笑得直打跌，连连说大姨是他见过最有才的人。
　　班小花也终于笑了：“你没见过她好不好？”
　　“她已经深深印刻在我心中了。”
　　班小花呸了一声，“你印刻点好的行不？”
　　两人聊了一会，焦阳不经意说到昨天同妈妈的朋友一起喝茶，班小花随便问了句“不会还有朋友的女儿吧？”
　　“有啊，不过她没怎么说话。”
　　班小花心里一动，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怎么觉得焦阳妈妈有点相亲的意思呢？
　　“那女孩漂不漂亮？”
　　“没注意，一直低头来着。”
　　班小花心中更笃定了，仍然开着玩笑：“不许动心。”
　　“保证不和陌生女人说话！”
　　班小花想起第一天遇上焦阳的情形，心中温暖，呵呵一笑，仅存的一点疑虑化为云烟。
　　班小花放下手机，随手放在一边，跟着小花妈去饭馆帮忙。忙了一下午，越忙越开心，越忙生意越好嘛！
　　忙碌了一下午，班小花精疲力竭，身上油腻腻地出了一身汗。回去洗了个澡，就睡了。
　　半夜的时候，班小花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才想起来手机忘了关，挣扎着接了电话，那边传来笑笑焦急的声音：“小花，他，他……”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
　　班小花声音声音里有种让人稳定的力量：“别急，慢慢说。”
　　“他在外头喝醉了，被车撞了，被人送到医院……”
　　“别紧张，你稳住，带上手机存折，记得把门锁好。我现在过去。”
　　班小花想了想没叫醒小花爸妈，带上自己的银行卡，悄悄出门。
　　班小花到了医院的时候，沈笑笑抱膝坐在外面，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
　　沈笑笑的爸爸的情形非常严重，虽然抢救暂时保住了生命，但是仍在昏迷中，情形不容乐观。肇事司机逃之夭夭，现在一切都压在了沈笑笑身上。
　　医生已经同沈笑笑谈过了，病人现在还在昏迷中，能否醒来还是个未知数，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也有随时离去的危险。关键的问题在于庞大的住院费。
　　沈笑笑立刻就明白了她即将面临的选择。
　　治疗则会倾尽所有，包括她未来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不治那个人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当然很大的可能是人财两空。
　　医生见过了这种两难的情况，干脆摇摇头离开。
　　班小花忙问：“你家有多少钱？”
　　沈笑笑提过一张存折：“全在这了。”
　　上面只有四万多一点，怕是一星期的住院费都不够。
　　她一向都叫他那个人，很少叫他爸，事实上她认为根本配不上这个字。他给过她什么？温暖？爱护？有的只有无尽的谩骂和抱怨。他限制她出门，不让她交朋友，推给她没完没了的家务活，天天喝的醉醺醺，非打即骂。
　　她还记得有一次春游，所有人都报了名，只差她没交钱。
　　他不是没钱，只是醉眼斜睨地打着酒嗝，一手握着酒瓶子：“春游？学生不学习搞什么春游？我没钱。”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哀求：“老师替我垫的，我得还给她。我错了，下次再没有这事了，你就给我吧。我保证就这一次。”
　　那个人突然把酒瓶子摔在地上，怒骂道：“小兔崽子，我说话不好使啊！不许去！少跟我在这磨叽。跟你妈一个德行，天天天不知道心往哪飞！”
　　她吓懵了，眼泪也忘了流。赶紧找扫帚扫地，再不敢提春游的事。
　　再上英语课，她头都不敢抬，老师帮她垫了钱的，可是她没钱还。老师心中她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吧……
　　那个人真的要死了么？
　　救还是不救？她手里握着存折，心乱如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回来了
　　班小花什么都没说，静静地搂住她肩头：“先跟我回家，洗个澡梳梳头发。”
　　额发遮住了眼睛，沈笑笑眼里露出固执：“不去。”
　　“我刚才给我妈打了电话，你最近就住我家，现在你守着他也没用。先吃碗粥，回头再作打算。”
　　半哄半劝着把沈笑笑带回家。小花爸妈都极善解人意，什么都没问，只是特别亲切热情。
　　沈笑笑吃着白粥，眼前渐渐模糊，低着头，一滴眼泪落在粥碗里。
　　有一次她生病了，他三天三夜不见人影。等他回来发现她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咒骂着还是给她煮了一碗白粥吃。说来也奇怪，一碗粥吃完，五脏六腑都有了热气。他脸色稍缓，把粥碗往边上一磕，嘀咕一句：“我看就是懒的，早给自己煮顿饭不早好了？至于拖到现在？”他一高一低地走到水池旁，笨手笨脚地刷碗。刷完碗探她额头，手上还带着冰凉的水珠。
　　笑笑被冰冷一激，突然睁开眼，他脸色有些不耐烦，“女孩子就是娇气。”胸前的衣服被水花溅湿了一片，显然是水流开得太大了。他真是不会照顾别人也不会照顾自己。
　　他一瘸一拐地下楼，买了要回来，往床上一仍，眉毛拧成一团：“自己看说明吃！还想让我喂你啊？”
　　当时沈笑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对她不算好，她倒有点可怜他。也许有些人活着自己痛苦，别人也痛苦，他的人生似乎就是怨气怒气的反复循环。他境遇可怜，伤了一条腿，年纪大又无技能，是被社会抛弃的一类人。一生毫无建树，别人瞧不起他，他自己怒气更盛，整日挥舞着拐杖赶嘲笑他的小孩子们，可他越是这样，人家对他的一点点同情也没了，反而更瞧不起他。
　　那只黑皮鞋彻底打碎了她的梦。他是可怜，可他对她真的不够好。所以她选择了很远的大学，放任他自己在家里饥一顿饱一顿，也不去想他整日是否烂醉如泥。她的日子越来越充实，有一度她甚至忘记了他的存在，真正体会到这个女孩子的轻松快乐，她甚至重新找回了王梓……
　　她试着劝说自己，他可以好好生活工作，是他自己非要走这条路的，她母亲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抛弃他，她为什么不可以？那个人像是毒瘾，但凡有一点同情，只会包袱越来越重，最后把自己也背进了包裹，永世不得翻身。
　　越来越多的眼泪落尽粥碗里，她越想止住，在别人家这样可不太好，会让人家怎么想？
　　小花爸妈已经悄悄关了门，只留班小花和笑笑坐在桌边。
　　他是自己造成的，不干其他人的事，沈笑笑接着想。没人逼着他喝酒，也没人叫他喝醉了耍酒疯。虽然她不怎么清楚，总觉得他的坏脾气就是喝酒喝出来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会发脾气吧？想到这，她又有点恨她妈妈，为什么可以那么自私那么洒脱，为什么把烂摊子都丢给她一个人？
　　外面的天晴朗的连一片云有没有，放了暑假的小女生三三两两约了出去吃冷饮，谈起“他”昨天多看了别的女孩子一眼，恼了起来，摇的椅子吱吱叫。
　　有些人居然会因为这些小事而苦恼流泪，而另一些人遭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却说不出口。吃过饭，沈笑笑眯了一会，梦里好像梦见小时候爸爸带她去看路边的耍猴。她个子小，在后面看不见，急得直哭，他一下子把她举过头顶，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那时候多好！
　　班小花轻轻关上门，看见那个女孩子脸上流下一滴眼泪，她在梦里还在哭么？
　　沈笑笑明明是长相福气的女孩子，团团脸，圆润温和，对谁都不发脾气，别人说什么也好脾气地听着。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却从来不怨天尤人，现在虽然不流行了，老一辈人最喜欢这样的小团圆媳妇。班小花想，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命这么苦呢？
　　沈笑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洗脸，然后跟班小花说了一句话：“陪我去趟银行。”
　　班小花什么都没说，穿上鞋陪着沈笑笑出去，看着她排队交费，又看着她去找医生谈话。
　　班小花突然觉得，沈笑笑做的一切，带着些果断坚毅，一扫之前的畏手畏脚。人说困难使人成长，果不其然。
　　治了一个星期，最后沈笑笑的爸还是去了，家里的钱花得只剩下几千块，还好没出校门的沈笑笑没因此而背上一身的债。沈笑笑却突然轻松了，虽然还是人财两空，不为别的，为着自己的良心。她觉得她一点也不欠他的饿，也因为他的死不怨他了。
　　人向来是捧高踩低，家里的亲戚朋友差不多都被他得罪了个遍，得了信竟然没有人过来帮忙。班家帮沈笑笑处理了后事，极为简单，一切都是最便宜的。捡骨灰沈笑笑是自己捡的，不怕也没流泪，最后看着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放在一个小角落，她终于流下一滴泪，下定决心，将来不要因为他再流泪。
　　住了两三天，沈笑笑坚持要回家，班小花送她回去，沈笑笑打起精神说没事，还给自己煮了一锅西红柿打卤面。
　　外头有人敲门，她一开门，是她大姑。
　　大姑红着眼留下一千块，她叫大姑留下来吃饭。大姑很是为难：“你姑父快回来了，知道我来了该生气了。”她乖巧地送大姑出门，悄悄地把那一千块放进大姑的包里。她也难，在家就是一千块也做不得主。
　　她把面条盛出来，刚要吃面，门口再次有人敲门。
　　她以为大姑发现了回来送钱，一开门居然发现是王梓！
　　他拖着拉杆箱，一见她立刻扔在一边，一把把她扯进怀里，动作粗鲁。
　　“笑笑，笑笑……”他说不出话。
　　她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热乎气儿，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先把门关上，别叫人看见了。”
　　王梓不知道该怎么疼她才好，她那么美好乖巧，为什么这些事总落在她身上？他曾因为得不到家庭温暖而自暴自弃过，而她总是那么柔顺的样子默默承受着命运的折磨。他狠狠地揉着她头发，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不叫她再受伤害。
　　她还是那么温和的声音，像是失去父亲的人是他，安慰的人才是她，“先吃面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笑笑像是小妻子似的给他盛面，面很烫，他忍着舌尖的疼痛吃完，满身大汗，差点烫出眼泪来。
　　她则始终神色温润。
　　吃完面，他跳起来，抢着去刷碗，“你做饭，我刷碗，以后也这样。”
　　王梓没做过家务，水龙头开得很大，水花溅出来，浅绿的T恤化成了点点深绿。
　　沈笑笑突然从后面抱住他腰，把脸埋进他衣服里。
　　她从没有这么热情的举动，王梓脸上立刻带了笑意，突然想到她父亲刚去世，立刻硬憋出一片沉重。他刷碗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他怕吓到她，她像是小鹿那样容易惊吓。
　　王梓感到自己后背开始濡湿，她呜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回来了真好。”
　　王梓苦笑一声：“一星期我都打不通你电话，只好打给班小花了。”他省略了他为此当掉了两科。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说：“我偷跑回来的，家里不知道，笑笑我可以住在这儿几天么？”
　　沈笑笑的身子僵了僵，说了声好。
　　看到她哭，他就放心了，最怕是像刚才那样憋着。王梓擦干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带给她温暖。
　　他抬起她的面孔，已经哭得鼻子通红，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面孔。他俯下身，温柔地帮她擦干眼泪，唇紧紧地抵在她额头上。一点点吻下去，帮她吮去泪水，他细细描绘她掌心的纹路，又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沈笑笑习惯性地拉上窗帘，突然又因为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
　　她帮王梓换了一套新的床单毛巾被，“委屈你了，住在他那屋吧，你——怕不怕？”
　　王梓咬着唇，一副可怜模样，眼里含泪，重重地点了头。
　　“那你住我房间。”沈笑笑突然脸有些发红。王梓盖她盖过的被单……
　　夜里，她去看他睡得怎么样，月光下，他的睡着的面孔像是天使。她低头凝视他。
　　一只手突然死死拽住她，然后强硬地把她扯进怀里，原来他没睡！她挣扎反抗，他在她耳边低喃：“笑笑，我什么都不做，就想搂着你睡。”
　　他怀里很温暖，她放弃了挣扎，背对着他，缩进他怀里。
　　王梓果然信守承诺，就这样环着她，一动不动。
　　渐渐地她放松了，像是在一片温暖的花海里，她慢慢睡着了。
　　这是一周来她第一次没有梦见爸爸，她梦见了她去机场送王梓，和以往梦里都不同，这次她居然赶上了飞机，踮起脚尖，主动亲吻她的王梓。梦里留下一滴幸福的泪。
　　王梓感到怀里的温香软玉睡着了，轻轻出了口气，稍微侧了侧身，黑暗中双耳烧红，微微有些尴尬，还好她睡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看着月光下她的睡颜，婴儿般纯净，心中的一丝欲念慢慢化作如水的柔情。他看到了她的那滴泪，轻轻地伸出手帮她擦干。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到处都是JQ！
　　班小花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去看沈笑笑，好不容易爬上顶楼。气还没喘匀，就看见王梓穿着夏威夷花短裤出来带垃圾。
　　班小花一惊，向后一倒，差点掉下台阶。
　　王梓及时拉住她，脸上带着某种肉食动物吃掉小白兔后的愉悦。
　　“小花，你早啊？”
　　班小花用塑料袋击打他伸过来的爪子，“这都九点了，还早？”
　　王梓故作惊讶：“才九点么？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班小花狠狠瞪了他一眼，往屋里走，一面小声地骂他，“我当你中文早忘了呢，少跟我在这贫嘴，笑笑呢？”
　　王梓像是男主人：“笑笑出去给我买早点了。哎，我说班小花，你上别人家怎么不换鞋呀？门口鞋柜里有双黄的塑料拖鞋，自己拿吧。”
　　班小花怎么觉得王梓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如此猥琐呢？她哼了一声，换了拖鞋，像个妇联主任似的坐了下来。
　　“王同志，做人可不能趁人之危啊，笑笑她现在无依无靠的，你可不能趁机无组织无纪律啊。”
　　王梓听着似乎很受用，还微笑着眯起了眼。
　　班小花突然气势磅礴起来了：“王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笑笑娘家没人，你将来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饶你！”
　　王梓笑意更深了，班小花想起小学作文里经常出现的最恶毒的一句描写“脸笑得像一朵菊花。”
　　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扭动，沈笑笑见是班小花来了，脸上带了几分羞涩。
　　“小花我就买了两人份的油条豆浆，你坐着，我再下楼买。”
　　班小花忙按住她手：“不用了，我吃过了，就来看看你。”
　　沈笑笑开始拿碗拿筷子，王梓腿长，一步跨到饭桌边，一改刚才得意的奸夫状，双手支腮，一副幼儿园里小朋友做好了等饭吃的乖巧模样。
　　班小花看着恶心，随手递过去一个毛巾：“你围嘴忘了。”
　　王梓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那不是围嘴，是昨天笑笑给我找的擦脚毛巾。”
　　毛巾掉在地上，班小花眼里升腾出一股杀意。
　　沈笑笑捡起毛巾，顺势轻轻抽了他一记：“胡闹！”
　　世界沉沦了，这两人是在当着她面打情骂俏？
　　吃完饭，那个碍眼的花短裤终于晃啊晃的，消失在班小花眼前。
　　“我去买菜，你们慢慢聊。”
　　班小花紧绷的神经松了松，笑笑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没那个，相信我，小花。”
　　班小花点点头，她早就从某人的虚张声势中看出来了。
　　“可是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你觉得现实么？”
　　笑笑也红了脸，低头咬咬牙：“我一会就叫他走。”
　　“也不必这么急，我也不是管你，你们太年轻了，将来谁也无法承诺谁。望着现在要是有事业有基础，不用管家人自己做得了主，我绝不拦着你们。”
　　笑笑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
　　班小花心一软，转了个话题：“不过他也真不容易，这么远跑回来。我今天看你开心多了。我先走了，你帮我跟王梓说一声吧。”
　　王梓回来听见笑笑开口就撵他走，心里一酸，不过倒是同意了。再这样下去，他还真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说不定哪天头一昏就把笑笑给吃了。
　　笑笑见他没死皮赖脸地反对，心里一松，又有点舍不得。才两个晚上而已，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么？
　　他收拾好东西，拖着行李箱往外走，一边叮嘱她：“晚上自己要关好门窗，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你记住没有？自己做饭时小心点，煤气一定注意关好，千万别糊弄自己，不要总下面条吃……”说到最后，自己都嫌话太多。
　　笑笑红着眼圈，点点头，送他到门口。
　　“我下去了，你别送了，被三姑六婆看见不好。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你的。”
　　笑笑凝视他片刻，关上了门。
　　隔着一层门，两人几乎同时倚在门上，眼里涌上一点潮意。
　　王梓下楼，开了手机，无数条短信蹦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看，父亲的电话立刻进来，劈头就问：“你在哪？”
　　打了这个号码就是一定知道他回国了，肯定是那个该死的罗鹏告诉他爸的，那家伙总是自以为热心，却总给他添麻烦。
　　“我在同学家，现在回去。”
　　“畜生！放着好好的书不念，跑回来找谁？你说！胆子大了，连试都不考了？我告诉你多一年的学费我都不给你出……”
　　王梓很反感畜生这个词，如果他是畜生，那他爸是什么？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只是静静挂断了电话，关机塞进口袋里。
　　班小花在路上也接到了一个电话，沈玖在电话里快活地大笑：“小花，我在火车上呢，我要去香城啦！”
　　班小花跟着愉悦起来：“你还真是雷厉风行，昨天说过几天可能过来看看，还真来了。行，我晚上接你去，就住我家了。”
　　“好嘞！”电话那头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甜甜腻腻：“阿姨，还有几个小时到香城？”
　　“叫姐姐，不如我不会告诉你！”班小花被电话那头的吼声吓了一跳。
　　小孩子哇地一声哭了，电话戛然而止。
　　沈玖不会实行了什么暴力吧？班小花担心地想。
　　沈玖也有一份家教，那孩子懒得不像话，平时上课就躺在床上听，有一天把沈玖惹毛了，胖揍了她一顿，结果从此以后那孩子居然被她制服了，不上课的时候一会一个电话，从不屑一顾变成了盲目崇拜。
　　班小花觉得沈玖和焦阳都是机器猫。不同之处在于焦阳是机器猫和田螺姑娘的混合体，又能干又温柔。沈玖则是机器猫和技安的混合体，又能干有暴力，多么矛盾的组合！
　　沈玖一进班家门，老两口立刻喜笑颜开：“沈玖么？这孩子长得喜庆，多好！”
　　被人夸长得喜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沈玖高高兴兴地应了，陪着老两口说话，逗得他们眉开眼笑。
　　沈玖是过来玩几天的，顺便看看邱磊。她给班小花家带了好多特产，班小花看着那堆小山似的土特产，倒吸了口凉气：“你怎么背来的？”
　　沈玖轻轻松松地说：“就那么背来的呗。”
　　班小花拎起一根萝卜：“这个看起来很美味。”
　　“就是很美味么……”
　　沈玖在小花家的几天，迅速得到了班家老两口的“芳心”。
　　“这孩子又勤快又能干，小花比起来太逊色了，都是我们惯得。”
　　她其实都会的好不好，只是没有沈玖那么神勇。
　　家里换纯净水，她大喝一声“我来”，力拔山兮气盖世，背起一桶纯净水一个过肩摔准确无误地放在饮水机上。
　　家里包饺子，她比小花妈包的还快，惹得小花妈连连问：“跟谁学的？这手艺都能开店了。”
　　又教了小花妈怎么蒸山东馒头，班小花发誓两辈子没吃过这么松软的馒头。
　　沈玖真的是无所不能。
　　最神奇的是班小花的电子词典进水了，正可惜的时候，沈玖说：“给我试试看吧。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开机，一开机就容易短路，家里有吹风螺丝刀没？”
　　班小花忙不迭地去了吹风过来。
　　沈玖用小螺丝刀拧开了电子词典后盖，小心翼翼地把螺丝用纸包好，然后开始吹里面的积水。
　　半小时，她轻轻一按：“好了！”
　　班小花接过一看，几乎热泪盈眶。“你不是学文的么？”
　　“这和学文学理没关，这是常识。不过你家吹风好像刚才坏了……”
　　半小时后，沈玖递给她吹风：“算是修好了一半，开关不能用了，之后只能靠拔插电源来控制使用了。”
　　已经很厉害了……
　　“对了，我昨天看你台灯好像也不太好使了。”
　　谁娶了这样的女生可太幸福了，哪天沈玖登上了月球了她都不稀奇……班小花真的非常嫉妒邱磊。
　　邱磊在街上碰见沈玖时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沈玖干笑几声，“昨天来的。”
　　班小花转过来看沈玖，明明是昨天的昨天的昨天好不好？
　　沈玖也转过头来看班小花，利用眼神告诉她：我这不是想不带他自己玩两天么。
　　可怜的邱磊完全误会了，兴奋得一塌糊涂，以为沈玖千里迢迢为他而来。“我带你去江边玩，我跟你讲这儿可好玩啦，咱们两个去放风筝。”
　　沈玖脸上一黯：“风筝要是掉江里了，还得赔二十块钱……”
　　“你说什么？”
　　“没，行啊，明天就去吧。”
　　班小花忍着笑，昨天沈玖怎么也不甘心赔二十块，坚持问那个租风筝的，自己做个比这个还大的蝴蝶风筝换回去，可不可以把钱退给她？还嘟嘟囔囔说那个人其实手艺不怎么好。
　　班小花一把把她嘴捂上，连忙笑着叫那人把除去二十块剩下的押金三十块推给她们。
　　三个人一起去吃饭，邱磊商量她们两个：“想吃什么？不用替我省钱。”
　　班小花立刻答：“想吃饺子。”
　　走到小花饺子馆门口，邱磊抬头一看，立刻笑了：“太会做生意了。”
　　班小花迈进去，“爸，炒两个好菜，我同学来了。”
　　下午三四点钟，正是人少的时候，一会菜就端上来了，小花妈给沈玖和邱磊盛了两个大碗米饭，给班小花盛了一个小碗米饭。然后即一圈圈围着桌边转，一会偷瞄邱磊一眼。
　　班小花有点不好意思了，轻轻叫了声“妈”。
　　小花妈习惯性地擦擦手，“你们先吃着，吃什么就叫我一声。”
　　晚上小花带着小花妈搓玉米粒，沈玖在厨房蒸馒头。
　　小花妈突然就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看看把焦阳领回来给我看看吧。”
　　班小花轻叫了声“妈”，心里温暖极了。
 

第一百四十章 阳哥Ｖ５
　　过了一个星期，沈玖已经顺利成为了班家排名第三的成员，顺序是这样的小花爸，小花妈，沈玖，咪咪和班小花。咪咪是班家的新晋成员，负责在饭店里捉老鼠，长着一张剧透的脸，喜欢早上炫耀地把它的战利品整整齐齐摆在门口。班小花觉得自己排行第五实在耻辱，又吃罪不起排名前四的几位，只好天天拿焦阳泄火——呃，泄愤。
　　“说，有没有和小美女出去吃饭聊天唱Ｋ？”
　　“吃饭有的，聊天好像也有吧，唱Ｋ就没了，你也知道我五音不全，怎么能在小美女面前丢脸呢？”
　　班小花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严寒的意味：“真的？”
　　焦阳哈哈大笑：“逗你的，我连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她无端想到饺子，焦阳对面坐着一只圆胖的饺子，娇羞地眨着大眼睛。呃，班小花呼了口气，快开学吧，自己好像快得妄想症了。
　　孟小舟小的时候，还真些患了妄想症的意思。家里用的是老式的圆桌，用的时候支出一条腿来顶住，她总喜欢趁着吃饭的时候藏在桌子底下，想象自己是只家养猫咪，等着大家把吃的拿下来喂她才肯吃。有一次大人不在家，她又想象自己是火车，老式的长方木凳是山洞，很不幸地，在英勇的火车钻过山洞的时候，凳子底支出的一枚铁钉划破了她手腕，鲜血直流，后来一直留有浅淡的疤痕。
　　孟小舟想起好多小时候的故事，用油笔管吹肥皂水，十五的时候提着罐头瓶做的灯笼去看花灯，冬天里堆的雪人舰队.......想了又想，万分依恋，一定是因为上次见过孟小舟才回想起这么多从前的事。
　　天已经渐渐擦黑了，她对着镜子看着这张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孔，告诉自吾“我是班小花”，只当死过一回，重新投胎转世却少喝了那一碗孟婆汤。她打开手机，删掉了孟小舟的电话号码。
　　沈玖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些悔意，班小花立刻猜测这妞路见不平拳打镇关西去了，赶紧看看前后有无他人追随。
　　“小花，我今天把邸磊打成筋膜炎了。”
　　原来今天他们两个约会，沈玖先到，邱磊见她低头玩贪食蛇，心生促狭，假扮色狼从后面拧她胳膊。邱磊这招纯属于不正确发挥主观能动性，沈玖当机立断使出大擒拿手，反把邱磊的手臂拧在身后。等她看清了邱磊面孔，邱磊已经脸色发白。
　　“要不教陪你去看看老中医？”
　　邱磊手臂又痛，心灵又受到巨大打击，最重要的是丧失了身为男性的尊严，因此一路闷闷不乐。
　　沈玖知错就改，立即道歉：“我错了，我把你当敌对对象了，不是成心的，你别生气。肩膀是不是还挺疼的？”
　　这个诚恳的道歉让邱磊更是面上无光，脸色更黑，吃饭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话。
　　沈玖和邱磊都很能吃，每天吃饭花费颇多，最后两个人选出了一种最经济实惠的吃法。去肯德基只叫四只汉堡，一溜摆在桌上，很是拉风。吃掉最后一口鸡肉，邱磊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最后说了句：“我们去看老中医吧。”
　　老中医诊断出邱磊得了筋膜炎，沈玖自觉无颜干脆跑回来了。
　　筋膜炎，真是神奇呀！
　　那时候还没有糗事百科，要是有的话，311这群人一定经常上去直抒胸臆。
　　沈玖的香城之旅最后几天蒙上了一点不太愉快的色彩，充满着膏药味。不过沈玖做出了承诺，以后能吵吵，就决不动手，婚后绝对不家庭暴力。
　　班小花其实很羡慕沈玖，想来就来，玩够了再回家。她其实也想和焦阳一起出去玩，哪怕是坐任意一趟火车，看看一路的风景。
　　开学的前一周，焦阳打来了电话说是boss叫他赶快翻译论文参加一个国际会议。然后还要求他在会议上制作PPT，用英语解释自己的论文。他希望班小花能早点回去帮他。
　　难得焦阳求她，她记得焦阳一向是很蔑视她的英语水平的。前一世，她主动提出要帮焦阳翻译，结果焦阳很拽地说先给她一个专业名词翻菲一下考验一下她的英语水平。
　　NONLINESNOPTICAL她翻译成了不在一条线上的幻象。焦阳立刻崩溃，“姐姐，您还是歇会吧，这明明就是非线性光学么！”她也不高兴了，无非是想拉近一点两人的距离么，至于这么打击她么？学英语又不意味着凡是专业词汇她都要懂。
　　这些事情他向来都是自己搞定，莫非和她在一起智力有所下降？不管了，难得焦阳求她，班小花立刻点头答应，和爸妈就说家教的小孩想多上几节课，希望她早点回去。
　　下了火车，三秒钟之内她就看见了焦阳，清爽短发，笑容温煦。
　　火车站人潮拥挤，气息浑烛，焦阳站在人群里面。他一眼就看见她了，她也一样。外人看来他是普通的大学生，在她心里却是他却是夏末最清凉的一道风景。
　　焦阳，手里扬着两张车票，眼睛亮闪闪，“小花我们去旅行吧？”
　　她脱口而出：“好。”才反应过来焦阳设了套骗她回来。
　　“到底有没有论文这事？”
　　“当然有，一周之后的会议，我已经搞定了。”
　　“那英文介绍？”
　　“没问题，可以脱稿。”
　　班小花牵住他手，心里怡然。
　　“还有五个小时，东西我都买好了，晚上直接过来就好，要不去我寝室坐坐？”
　　还好没有出现传说中的流氓澡事件。听说男生都是拿着盆，在水房里脱光了一盆水兜头浇下，碰见过来串门子的女生就拿盆挡住脸或是下身，具体选择情况要看脸皮的薄厚......
　　因为还没开学，焦阳寝室的人都还没回来。让班小花意外的是焦阳的寝室比311还整洁些。焦阳书架上的书籍笔记理得整整齐齐，一看便是有着良好生活习惯。
　　“我再理一遍论文，你先找本书看。”焦阳替她接了杯水喝，递了过来。
　　班小花坐在他的桌子前，转过杯子看见上面贴着两人的大头贴。当初拍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僵硬的。现在居然如此甜腻地贴在水杯上，这一一似乎不太符合科研帝的风格。
　　焦阳看见她盯着杯子看，突然面色尴尬，“你吃不吃酒鬼花生？我从家带了牛肉干。”好混乱的一句话，班小花微笑，把水杯放下，假装不知情的样子。
　　焦阳坐在电脑前，指尖轻敲键盘，班小花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室内宁静得让人心安。
　　她时不时转过头去看他的侧脸，一动不动，满脸认真，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目光。
　　真好，她就喜欢他的认真。
　　就像手里这杯温水，不冷也不热，只是让人觉得淡然舒适，也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吧。
　　班小花看了一会手里的书，觉得有些倦，照着原样放子回去，仔细对了对书脊，焦阳可是很挑剔的。她的手指一本本滑过去，一本《对付儿童的一百妙招》夹在一堆诸如《开工开物》之类的书中格外醒目。她轻轻把书抽了出来。
　　“要帮儿童建立自我意识，在他们受到挫折时不吝表扬，在他们洋洋自得是及时提醒。”班小花看到这句话底下画了一条线，有点不妙的感觉。
　　“当他们犯了错误时，首先要帮助他们解脱困境而后要让他们懂得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旁边是焦阳熟悉的字体：精辟！
　　班小花额上冒了汗。
　　“要适当地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不用害怕儿童哭泣，要有家长的威严。”
　　接着看下去，“可以用正面教导法，在他们做出了正确的行为时以巧克力等糖果奖励他们，而当他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时，则毫不留情地把糖果拿走。”
　　班小花想到了有段时间焦阳兜里总是揣着薄荷糖，总是笑眯眯地拿出一块给她，她习惯了那清凉的味道，主动伸手去他口袋里掏。他总是捂住口袋：“不行，表现好的孩子才有糖吃......”
　　她以为那是情侣间的情话......
　　怪不得他把她吃得死死的......
　　班小花把书放了回去，牙根直痒，下回她也去书店买一本，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不，她要买一本《养狗的一百妙招》......
　　颈后突然传来一阵微温，她一转头，他从背后轻轻拥住她腰，十指滑进她指尖与其相扣，“看什么呢？”
　　室内的气氛突然暧昧不清起来。
　　她不争气地有些微抖，他的手指温润酥麻。
　　焦阳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强势了？难道也是跟书上学的？
　　他的呼吸似有似无，她脖子后麻麻酥酥，很怕他时不时浅啄一下。
　　“替我感谢你父母。”
　　“嗯？”她已经有点心慌意乱。
　　“在家都养胖了，腰上都是肉......”
　　她突然跳了起来，秀目怒睁。
　　“逗你的，腰上肉多点很可爱。快到点了，咱们走吧。闹脾气赶不上火车的......”
　　班小花跟着不清不愿地往外走，一面左左右右摸自己腰身，真的胖了么？自己怎么没感觉？
　　焦阳背过身，忍着勃发的笑意，身材窈窕的女生要不断打击她的骄傲情绪，书架上还有一本书包着皮呢！里面可都是真知灼见。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焦阳微笑点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满城春色映焦阳
　　焦阳买的是两张去大连的车票，地方距离适中，风景怡人，正合小花的心思。
　　算来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坐火车。很多东西都是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如果是独自坐火车，心情再烦闷点，一定会觉得火车里空间逼厌，气息浑浊。对面的人带了水煮鸡蛋在车上吃，气味扩散到空气中像甲烷释放的味道。旁边衣着暴露的徐娘同外出打工的汉子在班小花眼皮底下聊着聊着就勾搭在一起，甚至有些摸摸索索的迹象......
　　若是心爱的人在身边，心情大好，就会觉得窗外的风景像是一道道流动的画，和他十指相扣，掌心的热度传来阵阵暖意。就这样平稳地继续吧，直到生命的终点......
　　班小花觉得焦阳这次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他从来不是浪漫的人，怎么会想到一起旅行这个点子，还把她骗了出来？焦阳不说，她也不问，眯起眼尽情享受二人时光。
　　周围人纷纷打开食品袋，鸭脖子，豆腐干，肉包子的气味混在一起。
　　焦阳笑了：“要不我们也吃东西吧。”班小花也好奇他到底准备了什么。
　　焦阳不慌不忙地拿出一袋面包片，接着是金枪鱼酱，火腿，芝士，最后居然还拿出了两只塑料手套。喧闹声中，焦阳一派沉静地去洗了手，然后带上塑料手套，眼神专注得如同调制光路。
　　班小花倒疼一口气，看着焦阳专注的眼神，三个大字慢慢从心底涌上——科研帝。
　　旁边的人声音渐渐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焦阳看。焦阳不在乎他人眼光，制作完一只只三明治，最后从随身带的大旅行水瓶中倒出两杯橙汁来。他的动作优雅而稳健，在热闹的火车上不关己事地开了一场茶话会。
　　班小花咬了一口，连连叫好，焦阳温和地朝她笑：“可惜没有西红柿，加一两片起沙的更好吃。我从前坐长途车的时候都带这个，计算好个数，下车前刚好吃完。不占空间，制作方便。你比我食量大一点，一餐给你三个好不好？”
　　班小花噎了一口，“我吃不了。”
　　“那就你二又四分之三，我二又四分之一，帮你吃一点好不好？“
　　班小花赶紧喝了一口橙汁，焦阳趁着功夫已经认认真真把最后一个三明治切下来一个角。
　　“我切的应该很精准。”
　　班小花不敢再接这话，她怕焦阳同她讲算法。
　　夜里她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她的头不住轻点，他却挺直了腰一直保持一个姿势。
　　第二天早上她被他轻轻推醒，“要下车了！”
　　焦阳递给她早就准备好的洗漱用品，等她回来，他已经把东西全部收拾好，甚至连桌子都擦了擦。
　　有夫如此，家政何求！
　　列车缓缓到站，他沉默地把双肩包背好，背在自己肩上。
　　班小花忙说：“我分担些。”
　　他没做声，紧紧拽住她的手。她知道这是他习惯说不的方式。只好紧紧跟住他往外走。
　　焦阳步子迈得很大，像是有人在追赶他们一般，班小花跟着小跑一阵，一直紧跟着他。
　　她像是怕被主人丢弃的小动物，这样的感觉也不错，焦阳的嘴角微微上扬。
　　大连是座美丽的城市，大大小小的广场，干净的街道，来来往往的女孩子树一样的挺拔。同其他沿海城市一样，空气里有微温的点点湿润，人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焦阳一早定好旅店，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类似青年旅社的地方，风景尤佳，一面是山景，一面是海景。
　　班小花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一红，脱口而出：“你订的什么房？”
　　“两人间，怎么啦？”他的声音里有种蛊惑的味道。
　　班小花大慌，难道这就是他出行的目的？不不，焦阳不是这种人，一定是她的邪念，邪念！
　　他慢吞吞地说出口：“两人间　两个单人间，有问题么？”他很高兴地看到她双腮赤红。
　　她舒了一口气，虽然她是变形金刚，可从外表来看她还是个清纯少女，这种“两人间”的事还是迟点好吧。
　　焦阳把她的忐忑不安尽收眼底，心里一阵好笑：“去洗澡换衣服，一会咱们出去玩。”
　　不用问，他一定把路线都设计好了。
　　既然是出去玩，班小花换了一件Ｔ恤短裤，呃，短裤稍微短了点，不过是出去玩无所谓吧，现在大街上穿成这样子的女孩多得很。
　　班小花关好门，转过头来差点撞到焦阳身上。
　　焦阳俯视她，眼神里带了某种研究的意味，直到看得她扛不住了，他才开口：“班小花同学，你不害臊么？”
　　班小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窜了回屋里，两腮滚烫，匆匆换了条长裙。心里极为不满，她为什么要听他的？一边想一边麻利地换好了。
　　焦阳忍不住弯下腰在门口笑，其实她穿什么都无所谓，他又不是小气的人，关键是这妞太好逗了。
　　他们去了星海广场，这地方班小花来过不止一次，有一次还走和焦阳一起来的。她还记得发现一双尖头的阿拉伯鞋，正是这双鞋加上周围人的催促让她决心嫁给他。
　　她想起婚礼前的忐忑不安，想起她对他感情方面了解的贫乏。现在她知道了，他的确在绿荫下和小女生牵过手，也的确在一个女生的注视下投进三分球，不过他却不曾在课桌下刻上某人的名字——因为在焦阳看来，那是破坏公物的表现。
　　他们坐着马车绕着广场走，焦阳给她买了顶漂亮的草帽，低头仔细帮她带上，修长的十指插进她长发里，等她气息紊乱的时候，浅笑着帮她把长发掖在耳后。
　　在海边，他帮她拍照，自己却不肯拍一张。
　　“我不爱拍照，只爱拍你。”
　　她突然发现穿长裙来的好处了，鲜艳的颜色像是要从镜头里跳跃出来一般，配着身后无边无际的大海，油画一样美丽。他们坐在沙滩上看照片，看着看着两个人突然一起蹦了起来！海水渗进了沙子，坐得久了，屁股湿了......
　　像是小时候，他们在海边玩起沙子。堆起一个沙丘，上面插上一根冰棍杆，双方轮流拨走一些沙，直到那根棍倒下，谁就输了。这个游戏在东北叫做“拔尿炕”。谁输了，谁今天玩就会尿炕......
　　然后开始做沙堡，修建城池，派双方军队进攻......
　　旁边看海的大爷看腻了，收拾起小板凳回家吃饭，临走嘀咕了一句：“还是年轻啊，玩个沙子都能玩一下午，老喽！”
　　海滩上的人渐渐散了，班小花赤着脚拎着他给她买的红色小塑料桶乐颠颠跟着他往回走。
　　她脸晒得通红，“我捞了很多小螃蟹！”
　　“走了，回家了，小螃蟹也要回家了，把它们放回去啊。”他不自觉地语气像是哄小孩。
　　班小花也乖乖地把桶里的小螃蟹全部倒了回去，晃荡着空桶跟着他走。海滩上留下两行脚印，一大一小。
　　她调皮地把脚伸进他的大脚印里，他则在沙滩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我爱你三个宇。
　　焦阳很少这样直白，她偏偏故意逗弄他：“你敢写敢不敢说一一”
　　没等她说完，他已经低下头堵住她的嘴，与以往的轻啄浅吻不同，他舌头探来的时候，她差点因为缺氟而晕倒，手里的塑料桶不知什么时候掉进了海里被浪花冲走了.......
　　“我爱你。”
　　焦阳轻轻松开她的时候，班小花很想把头插进海水里清凉一下。
　　气氛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了。
　　潮涨起来了，刚刚写过我爱你的沙地上已经被冲刷的平静如镜面，时光带走一切，宛如从未发生。
　　班小花摸摸有些肿痛的嘴唇，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你的绮梦，这是真的，焦阳刚才说了“我爱你”。
　　焦阳突然皱起眉头：“班小花，你造成海洋垃圾污染了，罚你捡垃圾一周。”他指着飘到远处的那个小红点。
　　暧昧的气氛顿时没了。
　　晚饭是在灯火通明的大排档吃的，焦阳觉得路边摊不卫生，班小花却喜欢这儿热闹的氛围。烤蚬子，毛甜炒鸡蛋，麻辣小龙虾，两人吃得一身汗，酣畅淋漓。
　　回旅社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黑暗里他突然快速地亲了一下她手心。班小花心里一动，像是被猫挠了一下，痒痒的又有些回味。
　　“晚安。”他在她门口凝视着她眼睛。
　　“晚安。”她关上门，心慌意乱。
　　洗了澡，她躺在床上看着外头明亮亮的大月亮。一阵心烦意乱，拿起手机来给笑笑发了条短信：到学校了吧？不开心的事别想了。
　　笑笑的短信很快回来了：到了，有点担心王梓，他回去了，似乎不太情愿。
　　班小花：离开你当然不情愿啦，笑笑你要快快乐乐的，我们都希望你天天笑笑。
　　看看时间还早，还是没有困意，她又给沈玖发了一条：我来大连玩了，过两天回去，你干什么呢？
　　沈玖：大连？焦阳的QQ个人说明是在大连......有JQ!
　　班小花吓了一跳，这焦阳怎么不同她对好了口供？
　　赶紧堵住沈玖的嘴：他在我隔壁，别误会。这事不许随便乱说！
　　沈玖的短信迅速回复：雨后荷花承新露，满城春色映焦阳。
　　班小花囧了：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沈玖一条一条文思如尿崩一般：君有此意久封藏，春夜夏昼独彷徨。如今鸳鸯海上渡，从此素娥化虎狼。
　　这个有点过了......
　　班小花镇定地回了一条：鸳鸯怎么会在海上渡？接着臭骂沈玖一顿，扼制她过于丰富的想象力。
　　沈玖终于投降：好啦，我就算不相信你的意志力也相信焦阳。有他在，你应该惹不出什么乱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正在两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第一百四十三章 缱绻
　　班小花一接电话，就听见焦阳问：“睡了么？”
　　班小花笑了，想起《倾城之恋》，焦阳这是在勾引她么？
　　“没，马上睡了。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
　　“想你了，躺下了，懒得动弹过去看你，一动一身汗。”
　　原来是这个理由。
　　“为什么约我出来旅行？”
　　“你真的想知道？”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班小花呼吸有点紧促。
　　“好吧，我坦白，在家里呆得太难受了，我妈总逼着我相亲，就特别想你，想和你出来玩。”
　　原来是这个理由！班小花松了口气。
　　”那你在想什么？”
　　天大热了......
　　良久他开口：“小花我会好好尊重你的，你放心。”
　　班小花瞪目结舌。
　　她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男生意志力的底线在哪里？”呼，终于说出来了。
　　焦阳在那边轻笑：“其实不存在意志力崩溃的问题，关键还是你想不想放纵自己，其余的都是借口。而且女孩的态度也很重要。”
　　也就是说不存在忍不住的问题，出了事情还是两厢情愿。
　　这个话题一说开，两个人都松了口气，这样坦坦荡荡的真好。
　　范柳原打给白流苏是为了挑拨她，焦阳打给她是因为想念，如果一个男生对你比书上写得还好，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太幸运？班小花很珍惜这种幸运，有些爱情不必倾城，照样可以隽永细腻。
　　她对着电话那头说：“焦阳答应我一件事，将来不要和别的女孩来大连，不要在游乐场里给她买鞋子。”
　　班小花说得古怪，焦阳只当她是在开玩笑，笑着答应：“要不要我对月起誓？”
　　“算了吧，月有阴晴圆缺......”下一句她没说出来，觉得有点不吉利。
　　彼时发现王国还没有建立，两人正是情浓，焦阳又怎么会跑去相亲，她有什么好担心？况且焦阳答应她了，他就一定可以做到。
　　她想起从前同焦阳来大连，他无端端因为找路的事情同她生气。又因为天气热而心烦意乱，当时只觉得两人真是一对典型的相亲大龄男女，淡而无味的交往，心不在焉的对答。重来一遍，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焦阳吧。
　　他一向那么理性而不肯轻言爱意，这次难为他了吧。班小花微笑，的确每个女孩子都喜欢浪漫，但是也许真正过起日子来，一瓶护手霜要比一束鲜花更贴心吧。焦阳已经在为她逐渐改变了，班小花嘴角露出微笑。
　　“小花，晚安。”
　　“晚安，爱你。”她也生涩地说出口。
　　习惯就好。
　　在大连的日子里，他们真的有点乐不思蜀了。整日去沙滩看海，班小花被他拉起来去海上看日出，坐到海边日落。起得太早她呵欠连连：“看日落不就好了？都是一样的。”
　　焦阳在熹微的光里转过头来对她笑，刮她鼻子：“懒鬼，不一样的。十八岁的爱情同二十八的爱情一样么？”
　　了然。
　　彩霞满天里，他拉着她往回走，去市场买水果吃，像是一对小夫妻。回到旅店，她满脚都是沙子，用花洒冲凉鞋。焦阳沉默地接过花洒，弯下腰替她冲脚上的沙子。班小花从来没想过焦阳会为她做这样的事，一时激动弯下腰亲了他额头一记，两人抬头对视，温馨无限。
　　班小花逗留在焦阳的房间里越来越久，两人的状态也越来越松弛。洗过澡她穿着大睡衣，散着一头海藻似的长发同他坐在一起看电视。既然是出来玩，他放弃了科教片，配合着她看TVB的电视。只是边看边批判剧情的不合理性，顺便把下面的剧情一一猜出，搞得班小花好没意思，干脆换台。
　　不过和焦阳在一起，好像看什么电视剧都能看出笑话来。
　　武侠片：焦阳诧异地抬头：“这人身后吊着跟线飞来飞去在干什么？还有这个人怎么跳崖之后摔成一个大字型？”
　　穷摇剧：“这姑娘从马车窗口颠出来，滚了一滚撞到石头上居然眼睛瞎了，太假了吧！“
　　言情剧：男女主角深情表白，焦阳突然笑出眼泪，“你看那个背景，麦当劳的广告，为节约水源请喝奶昔！”
　　最后调台到一部老片子封神榜，纣王居然穿着大裤衩头戴花环跳出来和妲己结婚，班小花被焦阳同化了，也跟着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两人靠在一起，她发丝上的清香隐隐传来，焦阳心中一动，双唇相抵，清凉的，又是濡湿的。
　　班小花有些轻颤，她在他房里，穿着睡衣，一副容易扑倒的样子。焦阳松开了她，笑着说：“我去洗水果。”
　　真是好好先生。
　　洗净了香瓜拨净籽递给她，太享受了，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这些事本来是该女生做的，歉意的说：“明天我来做饭。”
　　他笑笑只是不回答。
　　她吃完了香瓜，留了一个香瓜跟递给坐在外面的他扔掉。焦阳接过来顺手吃掉，接着调台。
　　班小花心里又是一阵震荡。
　　有人说和一个人旅行能看出很多细节问题，他是否足够爱你！焦阳的细节让她很感动。
　　“晚安，我走了。”
　　焦阳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像是某种仪式，却没有继续。
　　一起去走滨海路，一面是山一面是海。那么长的一条路，走累了就在路边歇歇看看风景。他给她拍了那么多的照片，自己却不肯拍一张。
　　她笑着问他：“你很丑么？还是怕留下证据？”她想起爱好摄影的陈老师。
　　“我就是不喜欢拍照。”
　　“可是我们还没有合照呢？拍一张好不好？以后放在我的钱夹里。”
　　于是就有了那张很美的照片，她倚在他肩膀上闭着眼，一脸幸福，几缕头发被风吹散。他捂着一半脸，做出个怪样子，因为实在不懂得怎么去拍照。
　　后来班小花把那张照片夹在钱包里，无论走到哪里，一直带在身边。
　　新学期开学，重逢妖人们，大家说不完的话。沈玖这个假期独自呆在学校，饱受蚊虫叮咬，后来干脆买了一大堆蚊香回来。晚上点了太多的蚊香，第二天早上起来寝室里烟雾缭绕，她一睁眼诧异万分：“这是哪里？我是升天了吗？”后来又怎么跑去班小花家玩，又怎么成功把班小花变成班家小五。沈玖滔滔不绝讲了半天，其他人早忍不住，揭竿而起，成功把她按倒。
　　这姑娘太爱说话了，而且往往没有重点。刚开学的时候，大家饱受其苦，沈玖一想到什么就不停地给大家讲冗长的故事。多半是她看过的书甚至是她看过的二十集电视连续剧，讲到最后，大家统统不知所云，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给我们讲这个电视剧啊？”
　　沈玖扎着眼睛想了半天，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后来大家掌握了规律，一看她有滔滔不绝的架势，立刻把她截住。
　　姜子婷好不容易抢了话头开始讲她假期的奇遇，“暑假回去的火车上碰见了一个高中同学，从前不怎么熟，路上聊了聊，他问我电话，我就给他了。后来正赶上我和席慕吵架，他约我出去，我就答应了。”
　　宋岳瞪大眼睛：“他想追你？”
　　姜子婷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谁知道呢？”
　　班小花知道她是明白的，而且颇有些自得地把这件事讲出来。
　　“结果啊，这个男生是个极品哎。我们第一次去吃饭，他挑得必胜客，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他一早打好了优惠卷，到了那就不让我点菜，全按着他的要求来。”
　　“那他点了什么？”
　　“一个自助沙拉，一个披萨。我一看这两个人哪够吃啊，加上有心试试他，就说我想和吃烤翅，谁知他如临大敌，‘那个多不划算啊，二十几块钱够买一袋鸡翅了，自己就在家做呗。再说我刚吃完还不饿呢，你一个人够吃了吧？我去给你盛沙拉去，我可是这方面的高手。’结果他一回来，果然盛了不少，一层摞一层，充分显示了建筑学原理，旁边还有人咔嚓咔嚓照相，估计过一阵子就会在网上流传！”
　　“是够极品的，那后来还见过面么？”
　　“别提了，后来又去逛过一次街。我想吃圣代，他不许，说那个多贵啊，硬是在路边给我买了两根冰棍！我们两个就站道边吃了两只一块钱的冰棍。后来中午了，我想他不舍得花钱，就说去吃砂锅吧，两个人也就三十块。谁知他还是不同意，直白地告诉我，他只能接受两个人出来吃饭二十块以内！最后我们买了两个盒饭，坐在道边像民工一样吃掉了！”
　　大家纷纷说这男的太极品了，姜子婷冷笑：“还有更极品的呢，后来他送我回北京，说是吃的都买好了，我什么都不用买，我一想这人还不错。结果你们猜猜他给我买了什么？一瓶矿泉水两根玉米肠！一共才三块钱！”
　　全寝全笑了。
　　班小花问：“你和席慕真的分了？”
　　姜子婷笑笑：“又和好了，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就看他肯不肯为你花钱。席慕虽然家境不好，但是花钱方面倒是挺大方，他有十块就能给我花八块。”
　　班小花不赞同她的观点，更觉得她是做了比较才觉得席慕好，虽然两人吵架了，可是心知肚明别人对她有好感还约出去见面，班小花是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柳下惠的真人活化石
　　她笑道：“这事不光男人做得出来，女人也可以啊，沈玖常常口袋里剩十块钱还豪气干云地拍拍口袋请我吃东西，最后我们剩两块钱坐车回我家啊。”
　　轮到宋岳了，她倒有些无精打采：“我的暑假没什么好讲，和谭穆一共发的短信还不到十条，打了两次电话，还都是我主动的。倒是同王平浪费彼此生命的无意义的唇枪舌战不少。”
　　“我看你趁早同王平算了。”
　　宋岳突然精神了：“我跟他，火星撞地球？永无宁日了！”
　　大家摇头而笑，这对活宝啊。
　　问道班小花时，沈玖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班小花突然紧张起来，“我在家呆着了，哪也没去，真的。”
　　沈玖幽幽地叹了一声：“你家咪咪有了。”
　　班小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不知道么？咱妈刚才打电话时候跟我说的。”
　　什么时候变成咱妈了？班小花开始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啊。对，鸠占鹊巢。
　　“咪咪有孩子了，和谁的？”
　　沈玖笑了：“我怎么知道和谁的？这个问题也太高难了，可能是背着家里和哪个小帅猫出去约会了吧？”
　　班小花连忙抬手看表作为掩饰，其他人跟着收拾拿水壶关灯！一系列动作非常默契。毕竟一起生活一年了。
　　习惯真是可怕，焦阳大一住八人寝，大二到研究生毕业四人寝，博士期间两人寝，最要命的是这个八人，四人，两人里有一个人是反复重合的。导致到了第八个年头两个人都不必用语言交流，一个眼电波表示“吃饭啊？”
　　另一个用眼神示意“好。”
　　“去一楼吧，我想吃鸡腿。“
　　“正好，我想吃罐罐面。“
　　班小花想想都一阵恶寒，问题是眼神能表达出“鸡腿，，“罐罐面”这个意思么？对此焦阳十分肯定，“可以的，孟小舟你别不信，世间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说完居然还有点眼泪汪汪。
　　太可怕了，缺乏文学作为思想武器的理科生们很容易三观不正常啊，这两人还好没成了背背山。
　　其实男寝比班小花她们这些女生想象得还要复杂得多，当然这个复杂也是需要过程的，不能一蹴而就。
　　大一时候顶多是讨论一下哪个女生漂亮奇材好，顶多再排排名次。班小花被选为旅级美女，原因使脸蛋好看身材平板。
　　对此焦阳不太满意，眼神一扫，其他人再不敢讨论班小花的排名了。到了大二寝室更是明目张胆地公开讨论隐晦的话题。
　　华大资源有限，女寝是四人间，男寝大一时八人间，八个男生凑到一块自然什么事都有。老大一学期都不洗袜子，全扔在床底下，密密麻麻地一堆，用的时候就从底下摸出一双翻过来接着穿。一学期下来袜子都像木棍一样绷直，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次。
　　老二有两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盆，一个是饭盆，一个是脚盆，两个长得居然一模一样。每天他拿起一个盆总要仔细端详一下才能做出判断，所以每次他邀请焦阳吃面的时候焦阳从来不敢吃。
　　不管别人怎么样，焦阳始终如一，每天早晨起床跑步，回来拿一个小扫帚里里外外扫一遍，再用拖布擦一遍。每天坚持去实验室，上自习，约会，时不时用和班小花一起去听讲座来调节一下身心。寝室的脏乱差好像都与他无关。
　　老大给寝室起名叫色科院，自封为院长，老二是床务副院长，焦阳是实践部主任，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经常约会去。自从寝室有了几台台式机，院长和副院长就多了个活，下片儿。
　　与女寝的唧唧喳喳，一边嗑瓜子喝茶水一边娇羞着看不同，男寝一旦得了资源就是不舍昼夜地看。焦阳平时一走一过也瞄过几眼，只是完全不感兴趣，硬是没跟着看过。此刻身为全知全能的作者也有些诧异，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筒子呢？不过，焦阳还真是这样一位好筒子。这边电脑开着，里面一对快活的男女在干那警幻训导之事，愉悦地发出各种声音，那边焦阳镇定地吃一个杯面，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很是尴尬......
　　色科院得出结论，焦阳是怪胎，也许是个机器人。“机器人不得危害人类。”老五在寝室天棚上写了机器人三大定律用以刻警示焦阳。
　　说来焦阳也真是位根正苗红的先进少年，班小花与其谈恋爱之初就下过命令，衣服盖住的地方不可以接触。焦阳深深铭记这几句话，简直比机器人三大定律还清楚。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焦阳都不敢搂班小花的腰......
　　就这样，在班小花筒子的光辉领导下，这对小情侣一直保持着纯洁而和谐和男女关系。
　　新的学期校园里又涌起一批新人，自己在前面走父母跟着在后面打伞的公主，脸上带着高原红问了路以后更红的老实女孩，满校园地乱窜，到处都是这些新人的声音。
　　姜子婷皱了眉头：“咱们当初也这样么？看着好傻，像一群高中生。”
　　“估计现在还是一样傻吧。”
　　新人中有再张熟悉的面孔，刘冉在家锻炼了洗衣服梳小辫等独立生存技能后重返校园，换了新寝室。班小花去看过她，说话做事都好了很多，看她去了还知道给她拿水果。另一个期末考试中被抓到的那个女生，只能跟着大一新生再学一遍了。
　　刚一开学隔壁的313就爆发了一场空前危机，北京妞来313诉苦，内容惊心动魄。
　　“今天我去导员办公室帮着整理资料，里面有个人简历我就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你猜怎么着，我们寝的刘梦竟然有乙肝！”
　　这个消息一出口，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接着说：“她也不说一声，还天天和我们一起吃饭，吓死我了，当天我就回家了让我妈带我去医院了。还好查出来我没事，要不然我恨她一辈子！”她边说边露出些怨恨神色。
　　北京妞走到，妖人们互相看看，立刻关紧了门。最害怕的应该是宋岳吧，她向来自来熟吃百家饭过日子的......
　　311忙着去体检，幸运的是都没事。想想这事实在令人后怕，明明知道自己有病，怎么还能不顾及一点呢？难不成是想大家都和她一样？
　　这件事给了大家很好的警示作用，要锻炼身体，增强体质。于是每个人开展了不同的体育项目。班小花选择早起和焦阳一起跑步；姜子婷报了一个健美操班；沈玖选择了玩QQ五子棋，别问我为什么这是她的运动项目，这妞的沟回我不理解。
　　宋岳则选择了游泳。
　　谭穆是跟宋岳一起游过一次的，结果宋岳的泳衣太过暴露，气得谭穆和她吵了一架就再不肯陪她游泳了。宋岳的泳衣是两件套，外面一件裙子，里面一个小裤裤，其实泳衣倒是很纯洁的，关键是宋岳身材太过火爆，把泳衣穿得很不纯洁。
　　宋岳这次可不让着谭穆，硬是坚持去游泳。结果神奇岳果然发生了另一件神奇的事情。她把小裤裤落在箱子里了。不，这还不神奇。她回去找结果泳池已经换了值班人员，告诉她了前值班员的电话。宋岳同值班员沟通了一下，达成了一致，值班员等换班的时候把宋岳的小裤裤挂起来，宋岳直接来取就可以。
　　神奇的在后面，值班员突然有事外出，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小裤裤挂在了办公室的门把手上。更神奇的又来了，宋岳当天忘了这件事，晚上才想起来去取。
　　结果一只孤独的小裤裤迎风招展地挂在办公室的门把手上，寂寞而孤独地享受世人浑浊的眼光。
　　栗岳晚上去的时候很淡然地取下了小裤裤，回到寝室。
　　“这个是我的没有错。”
　　姜子婷好奇地问：“难道还有不是你的？”
　　宋岳淡定地答：“泳镜不是，我洗澡的时候和旁边的人泳镜拿反了，我看她的也不错一直将就着用呢。”
　　看完小月月，班小花深受启发，和小月月比起来，一切都是浮云，世界多么美好和谐，所以她忍。
　　是不是叫月月的都比较怪？
　　开学后的第七天，对面寝室传来呼声连连，接着是歇斯底里的叫喊。
　　“不会因为寝室争斗闹出人命了吧？”宋岳很担心。
　　楼下立刻嘈杂起来，下面像是炸了锅。
　　姜子婷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发白：“好像313有人跳楼了！”
　　这话一出寝室里全静了，握着手她们开了门。对面寝室里仍然是北京妞歇斯底里的喊声，看来她没事。
　　其实北京妞并不坏，只是有点傲气，班小花认识的大多北京女孩都有种大气爽朗的气质，这一位人不错，只是不会说话办事。
　　妖人们冲进寝室，里面只有两个人在，已经吓得不会说话，看见班小花她们就扑了上来：“自己跳的，真的不怨我们！”
　　班小花稳住她们，一面把门窗关好，“报警了么？叫救护车了么？我先下去看看，你们别胡思乱想。”
　　班小花拨开人群，向地上那人望去，不禁惊呼一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寻找小胖
不是313的任何一人！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躺在地上好似仍有呼吸，只是动弹不得。围观的群众拨打了急救热线，过了一会救护车来接人，警察过来调查情况，场面越发混乱。
　　事情的结果让人很意外，这个女生是本楼的学生，到4栋入室偷窃，正好被313的女生堵个正着。这女生一着急，居然想从313的阳台跳到旁边的寝室，一个失足落了下去。出事的时候，身后背着的双肩包里居然还装着北京妞的笔记本电脑。结果双腿粉碎性骨折，同时被校方开除。
　　后来有人在BBS上爆过这个女生的料，样子很乖，每天早出晚归地上自习，在人群里并不显眼。那天313的门没有关好，她从敞开的门里看见了那个小巧的银白色笔记本，一时贪念作怪走了进去，接着一步错步步错。果真应了那句话，一件小事可以成就你，也可以败坏你。
　　这件事一出，楼里人人自危，水房里的挂着的衣服都少了很多。大多数人想得是如何能够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接着种种恐怖的传说出现，开始流传4栋一个女生跳楼摔成瘫痪；升级版是4栋进入一个小偷，某女生独自在寝，不堪受辱跳楼，结果摔成植物人。终极版说成是某栋某寝室一个女生夜晚去上厕所忘记关门，结果一个匪徒入室抢劫，另外三人当场被杀死，最后上厕所回来的那个被吓得跳楼求生，结果当场摔死。大家越传越恐怖，等传了一圈回到311的时候，连宋岳都当成是一桩新传闻而信以为真。到了最后，面目全非，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班小花下课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寝室里多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白搪瓷——尿壶。
　　宋岳很是得意：“我特意去市场买的，以后大家起夜就安全多了。“
　　“......”
　　姜子婷和沈玖回来的程序完全一样，目光首先落在那个尿壶上，然后再跟着无语。整个晚上，大家聊天的时候目光频频落在尿壶上，却谁都没有说话。
　　宋岳很大方，临睡并盛情邀请大家：“夜里千万别跟我客气，买了就是给大家用的！”
　　虽然她是一片好心，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到了第三天，除了宋岳外整个寝室的人都快疯了。那个尿壶好像有着某种魔力，只要在寝室里就让人忍不住想去偷瞄一看，瞄完了心里再添一点堵。虽然宋岳天天一早就倒，总觉得寝室里气味不太对呢？
　　沈玖第一个忍不住了，“老宋，那个夜壶要不还是别用了。”
　　宋岳立刻有种刺痛的感觉：“怎么了？”
　　班小花截口道：“系里要来检查，这东西肯定不能放在寝室里，要不然咱们先放在水房等查寝完了再说？”
　　“行啊，我这就放去。”
　　寝室剩余三人目光交汇在一起，露出大业已成的欣慰。
　　沈玖竖起大拇指：“还是这招狠！”
　　在那个月黑风高的黑夜，电鲠沈玖趁着众人熟睡之际悄悄进入水房，处理了那个承载了太多怨念的尿壶。
　　于是乎第二天，宋岳一早去水房洗秋时就一声尖叫：“我的尿壶！太不像话了，这真是个强盗小偷横行的时代！连尿壶也不放过！”
　　寝室里三双眼睛自敞开的门缝里看见宋岳愤然而过，直奔楼下门卫阿姨而去。没过多久她回来了，神情放松了些：“我已经和阿姨汇报过了，太可恶了！我希望我的尿壶能够早日沉冤得雪！”
　　沈玖无端一颤，眼睛死死盯着宋岳胸前的牙膏沫子。
　　宋岳接着说了一句令所有人虎躯为之一震：“我一会再去买一个去，我就不信它还丢！”
　　“......”
　　安全在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占了第二层，每个人都渴望安全，即使是在安静如校园的地方，危险也时不时地冒个头，有些来自外部，有些则来自内心。
　　有关地震的传言最早只是零零星星只言片语，而后越传越惊人，最后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很多人涌向校园内部的超市。矿泉水，方便面被一扫而空。传到最鼎盛的时候，有人夜里在广场上搭帐篷，并且与闻讯而来保安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北京妞全家甚至已经在打算举家逃离此地。
　　附近的几个城市确发生了一场轻微地震，地震局同时也发布消息说北京近期不可能发生破坏性大的地震。但是所有人都在传说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地震即将发生。
　　沈玖买回一瓶啤酒，班小花大惊：“你是觉得自己活不成了因此要醉生梦死么？”
　　沈玖正色道：“我听人家说晚上在桌子上放一个啤酒瓶，地震的话会滚到地上，咱们就赶紧爬起来跑！”
　　宋岳一听开始收拾东西：“传说中就在从今天开始的三天内，要是能过去就一切平安了。我得先收拾一下细软，随时准备拎包逃走。”
　　班小花听到细软这个词扑哧一笑，凑过去一看宋岳的细软就更是好笑。只见宋岳把蓝格子床单放到桌子上，里面放着她的复读机，电子词典，还有一本厚厚的拉鲁斯双解词典。
　　“老宋，你不觉得电子词典和拉鲁斯有点重复么？“
　　老宋恍然大悟：“是啊！”然后忍痛把电子词典拿了出去。“对不起了，虽然你比较贵比较轻，她是我原配。”
　　噗，好——恋旧。
　　第一个晚上大家一直在聊天，彼此提醒不要睡，聊到最后因太困而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啤酒瓶不知什么时候滚在了地上。
　　“这招可能不大管用......”沈玖笑。
　　林潇潇在高中的群里提示北京的同学注意安全，并且提供了一个报警方法，用磁铁吸住一块铁，下面放一个搪瓷盆子。如果要发生地震了，由于地磁紊乱，会让磁铁失去磁性，铁掉到盆子里就会响，这样可以预警地震。
　　班小花念给寝室三女听，宋岳眼神一亮：“我的尿壶是搪瓷的吧？”
　　众“......”
　　向来潜水的焦阳突然冒了个泡：“地磁的磁场强度比磁铁的小好几个数量级，根本不可能让磁铁失去磁性。”说完这句话，再度消失不见。
　　群里刚才热闹的气氛一下子没了，邱磊发了两个字“大神！”
　　班小花抿着嘴笑：“他是跳大神的。”
　　焦阳不反驳也不出现，好像从来就没现身过。
　　班小花打给焦阳，焦阳一派风轻云淡：“我去实验室干活了，马上要开会了，再看看论文。”
　　班小花点头：“好，我自己去自习室。”她最近一直在练口译，每天只有半个小时，可是贵在坚持，这两个月下来也感觉提高不少。
　　宋岳瞪大眼睛：“这一对，神了！真是死了都要学！呸呸，我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有关地震的谣言在第五个晚上彻底停息，唯一受伤的人员是一个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男生，恍然间听见有人喊“地震了！”然后纵身一跃，自二楼跳出葳了脚踝。
　　对于311来说，唯一的损失是宋岳的电子词典真的丢了。
　　宋岳急菲了：“我小胖呢？谁晃一下我小胖？”
　　宋岳床上的东西太多，所以东西总是东一个西一个找不到。特别是手机，于是每天她都会叫其他人晃一下她的电话。可是别人一打通她电话，她会立刻高高兴兴地扑上去，“找到啦！正好有个电话！“然后迅速地按了接听键。
　　奉命晃电话的人总是会无比怨念。
　　班小花说：“小胖是电子词典，怎么晃啊，你还是好好想想落在哪了？”
　　宋岳惊声尖叫：“逸夫楼！完了！”
　　班小花立刻换上衣服陪她去逸夫楼查看，回来的时候宋岳面色如土。沈玖就把想问的咽下去。
　　宋岳的电子词典颇为来之不易。刚一上大一，姜子婷就有个电子词典，宋岳看了之后非常羡慕。法语的电子词典比较贵，宋岳攒了好久终于买了一个。结果回来就遭到了瘦头陀的批判。
　　“哪有这么丑的电子词典！你花了多少钱？什么七百块？我花六百多买了一个比这个功能还好的，你怎么不叫上我呀！我可比你明白多了......”
　　瘦头陀人不坏，只是嘴巴厉害点。宋岳刚刚下定决心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就被她打击的体无完肤，出离地愤怒。
　　瘦头陀接着说：“你这个电子词典怎么像个面包似的，这么胖呢？”
　　宋岳突然起立：“对，他是小胖怎么啦？以后他就是我的小胖，谁也不许说它坏话！我就喜欢我的小胖！”
　　瘦头陀蹬蹬后退几步，瞪大眼睛，“这人是怎么啦？”
　　宋岳给她的小胖涂了一层绿色的指甲油，“这样可以保护它，你们看我是不是很爱惜东西？”
　　屎黄色的电子词典上被涂了一层绿色的指甲油，众默然......
　　可是现在小胖居然丢了！
　　宋岳气哭了：“早知道当时选小胖好了，把它包起来就不会丢了。我的小胖哇！真傻，真的！”
　　时针已经指向十点五十分，即将熄灯。班小花开口：“我们帮你找，你放心，不会丢的！”
　　楼内自习室的门开了，四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大张白纸水彩笔。依次坐下开始流水化作业。
　　宋岳裁纸，班小花写告示，姜子婷在下面写一排排竖的电话号码，沈玖一行行裁开。
　　全程无人嬉笑，表情神圣。
　　一直到了十二点半，四个女生又在考研女们异样的眼神里离开。
　　第二天，学校里贴了大张的寻物启事。这个寻物启事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一是因为纸张大，字迹漂亮醒目，二是声势浩荡，整个学校都贴满了。三是内容新奇。最大的一张海报往宣传板上一贴，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广泛议论
　　题目叫：寻找“小胖”。
　　最前面的一个男生碰了一下旁边男生的胳膊：“小胖，找你呢！”
　　“小胖”笑着说：“我又不是屎黄色，你看看什么傻瓜用屎黄色电子词典还土绿色指甲油啊？这种智商，电子词典给她用都不一定会开盖......“
　　“小胖”声音很熟悉.....
　　接着往下看：我的“小胖“是一个XX型号的电子词典，外表是土黄色，上面涂着绿色的指甲油。它不好看，可是它对我很重要。本人在地震谣言期间不慎将其遗失在逸夫楼内，请捡到的同学与我联系，我代表小胖一起感谢你！
　　前面的“小胖”回头，宋岳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清楚，谁是傻瓜，我写的明明是土黄，你说什么屎黄？王平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众叹气。
　　第二天BBS上最火的一句话就是“寻找小胖”。甚至有人把签名档改成了“我是屎黄色的小胖”或是“我是绿指甲油小胖”。
　　折腾了一圈，小胖还是没有找回来，宋岳伤心了一阵子，还是很感动大家的仗义相助。311的姐妹们永远是无条件的支持者，哪怕知道找回来的希望近乎于零，还是陪着她一张张寻物启事地去贴。
　　沈玖为小胖写了悼词，并且声情并茂地朗诵，最后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全校都知道小胖的体貌特征了，看捡了的人敢不敢用！只要让我发现了，我挑断他手筋脚筋！”说完眼中寒光一闪。
　　三天后，小胖回来了，居然是王平送回来的，漫不经心地递过来：“是不是这个？”
　　宋岳又哭又笑，搂在怀里：“是的！”最后还不忘问一句：“原来被你捡到了？良心发现给我送回来了？”
　　王平突然发怒了，转身就走。
　　宋岳也委屈了：“你看这人，捡了我东西不还我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王平突然转过身来：“宋岳你这个人是不是没心？我在旁边电子城一家一家给你找过来的。偷了你小胖的人给卖到电子城了，你懂不懂？算了，就当我白费功夫！”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岳呆呆地看着王平的背影，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久久才转过头来：“他这到底是怎么啦？”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能过离！
　　班小花突然说了句话：“我瞧着王平可比谭木匠好多了。”
　　宋岳只是呆望着王平的背影,“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他就会拿我的不开心当开心，没可能的。我们从小吵吵闹闹惯了，我连他穿开裆裤的模样都见过，这都不可能。算了，小胖回来了，我得好好珍惜它。”
　　话是这么说，不自觉地想到了谭穆，这次的事她同他讲，他毫无反应，接着讲别的事情，就好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她不甘心又提，他干脆直接反问她：“电子词典是不是丢了？”
　　她傻呆呆地答：“是啊。”
　　“能不能找回来？”
　　“不能。”
　　“不能你还说这些有用么？”
　　她习惯性地说对不起，然后想想又觉得委屈，于理如此。可是他这么一说就觉得他有些冷酷无情。谭穆对她是不怎么好，可是她又狠不下心说分手。。。。。。
　　她把苦恼说给沈玖听，沈玖并不能理解她的苦恼，大大咧咧地说：“对你不好那就分呗，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我舍不得。”
　　“那就忍着别抱怨，就这两条路。”沈玖像是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宋岳被这话噎住了，再讲不出别的。
　　是呀，沈玖的世界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其余的不作理会，可是她可以，其余人哪些不是一直在犹豫中找方向？
　　和沈玖在一起，班小花学会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一样就是乐观。比如她上次弄丢了图书馆的外文书，按着华大的规矩是三倍罚款。这样一来就是几百块人民币，弄得她心情差到极点。反复埋怨自己不该粗心。沈玖冲了两杯柠檬茶，开了一袋小熊饼，陪着班小花一片片拈着吃。吃了一会，班小花的心情就渐渐平复下来了。
　　“你现在愁一个晚上也没有帮助，说不定有人捡到帮你还回去了。那你不就白愁了？”
　　第二天果然无名氏好心人帮她还回去了。
　　沈玖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被神眷顾的孩子”，所以她每天都心情开朗，笑口常开。大家开始都觉得肉酸。整日拿这话笑话她，到后来居然发现有些幸运真的落在了她头上。大概人乐观老天都爱吧。
　　班小花最近一直过得很充实，每天多收获一点东西，多看一点书都会让她快乐十足，像辆动力十足的小火车，快乐地冒着蒸汽。她学会了不那么急躁，也不对得失斤斤计较。
　　她从前喜欢睡懒觉，现在下定决心改掉。于是坚持着早起晨读。人如果能够坚持一件事三个星期，那么就可以坚持三年甚至更久。早上与困意作斗争然后爬起来，在灿烂的阳光下旁若无人地高声朗读，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前途一片光明。
　　这一天天气有点凉，她早读过后觉得有点冷，提前回寝室想加件衣服，谁知刚拐上楼梯就听见姜子婷同旁边寝室的同学在水房里讲话：“她天天天不亮就去学习了，然后一整天都泡在自习室,要不人家能一直拿一等奖学金么？咱们可比不了。”
　　语气里有点酸溜溜的意思，又好像是在嘲笑她因为脑子笨才努力学习。班小花站在楼梯口顿了一下，心里有点委屈。自己拿奖学金哪次没请她们吃饭？人就是这样，别人成绩好，其他人一定是在说这人平时有多么死用功，言外之意自己要是用功一点一定比这人还强。
　　她苦笑一下，还是轻轻推开门，准备拿了衣服就走。
　　姜子婷推门而入，看见班小花就是一惊，脸上稍稍一红，也不知她听见了多少，语气立刻热情了些，像是在弥补着些什么。
　　班小花不咸不淡地应着，姜子婷突然像是闻到了什么，走到宋岳床的旁边，脸上带着厌弃的神色，拿脚轻轻一磕那个白搪瓷，那东西稍稍动了动，里面传出液体晃动的声音。
　　姜子婷和班小花全是眉头一皱，没说几句话就去上课了。到了班级，沈玖早就朝她们挥手。她一早去取邮件了，所以过来得早。
　　基法老是一来就开始提问背诵文章。三人全楞了，有这项作业么？沈玖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哎呀那天老是最后说的。当时乱哄哄的，你们出来得早让我回去问问什么事，我回头就给忘了。”
　　老师已经叫到了班小花，前几个同学背得磕磕巴巴。老师已经极不满意，本来是想叫她做个榜样，谁知班小花干脆没背。老教授难得地发了脾气，把书往桌子上重重一摔，整整十分钟没有讲课。
　　讲完课，老教授说了句：“今天没背课文的期末扣五分！”然后第一个推门而去。
　　班小花只觉得难堪极了，一堂课坐如针毡。沈玖还在高高兴兴地同姜子婷讲着笑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等回到寝室，姜子婷一看见宋岳立刻发了脾气：“你能不能把你那个尿壶拿走？晚上用完了还不到，整个寝室一股味道，你把这当成什么了？”
　　班小花和沈玖一看两人吵得激动了。立刻劝解，迅速把两人分开。两人均气得胸脯不断起伏，宋岳更是早就哭成一团。姜子婷一听见她哭火更大了，冲着宋岳喊：“别以为哭就有理，哭谁不会啊，我还会呢。别以为你哭大家都向着你！”
　　这一场架吵得人心力交瘁，安抚这个，劝解那个，沈玖劝着劝着姜子婷突然自己也火了：“差不多就行了，都一个寝室的互相让这点，别都把自己当回事！”
　　班小花今天本来就因为姜子婷早上得话和上课时不知道作业的事有点不痛快，现在看大家吵成一团，更是头疼欲裂。胸中一股闷气涌上，双肋隐隐作痛，随着沈玖的一声怒吼。班小花终于爆发了意思：“都有完没了？能待下去的互相包容着，待不下去的现在就搬走，没人拦着！”颇有些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的。
　　班小花这一声全安静了，大家都愣住了。宋岳也忘了哭泣。
　　班小花心中一阵烦闷，干脆拿了本书出去。坐在校园里的木质长椅上对周围嘈杂的人生充耳不闻，一点点看了下去，渐渐平静下来。
　　等她回到寝室，大家都在，全部安静了，有问有答，却没了有说有笑。
　　好像有些事情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班小花心里一片黯然，毕竟是四个性格不同的人同往，到底没有十全十美的和睦寝室啊。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大家尽量都不在寝室呆着，松岳的那只尿壶也不见了。在寝室里欢声笑语少了，说话的时候也都小心翼翼地。
　　隔壁313的吵架升级到了导员那里，北京女孩王可可的父母干脆直接来到学校里找导员解决寝室矛盾问题。导员分别找了另外三人谈话，其余人当然不服。我们三个排挤你一个，不是你自己问题是谁的问题？再说了出了事情做父母本该请大家吃顿饭，把话聊一聊也许就说开了，连她们面都没见过干脆捅到导员那，算是怎么回事？
　　女生就爱拿自己的QQ状态这些小细节说事，其余人一天改一个状态，譬如：我没有背景，我只有背影。事情愈演愈烈，最后王可可爆出了刘梦得乙肝事件。闹了整整一周，最后刘梦和另外一个女生被调走，又换了两个新人过来，这一场寝室大战才最终结束。
　　的人每天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些悔意。同在一个寝室，都是独生子女又是女孩子，难免有不合的。四个人难得四个人脾气秉性相投，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也正是因为走得近了才有些矛盾。
　　宋岳是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可是她对人热心真诚，心地善良，又有几个人能够看着别的东西毫无嫉妒之心？姜子婷心眼实多了些，有些小细节也不能够让人满意，可是谁没有缺点呢？班小花容易急躁，沈玖性格太粗线条。。。。。。
　　谁认为自己就完美无缺呢？谁没被其他人讨厌过？
　　就在寝室的异常气氛中，班小花报名参加了全国口译大赛。初赛就在华大举行，比赛过后一共选了三名代表全校参赛，分别是大二的班小花，大四的一名学生和一名研究生。
　　接下来的就是北京赛区的比赛，依然在华大举行。众所周知北X外实力最强大，而华大只是一个综合性院校，法语总体水平无法同北X外相提并论。班小花几乎是参赛选手里最年轻的一位，进了复赛才知道很多人都是去法国留学过的，北X外的一名叫高树的据说出身外交世家，四五岁就说得一口流利法语。贵在参与吧。
　　比赛前夕，沈玖消失了一个下午，回来给她买了一件ONLY的小溪服，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号的牌子，可是班小花知道这件衣服一定花了沈玖大半月生活费，这让班小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宋岳和姜子婷帮她梳头化淡妆，对待她如同要出嫁的新娘。
　　比赛的那天，她们陪她努力在人潮拥挤的礼堂外等候开始，一边彼此握着手努力站稳脚跟。班小花几乎热泪盈眶，她心里说：就算她是倒数第一名，她都永远感激身边的这些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口译大赛

由于只是北京区的初赛，学校并未作出太多宣传，前来观看比赛的大多是本校的学生，也有外校同学三三两两陪着朋友过来。311三女往底下一坐，比赛尚未开始，就又是喊口号又是照相的，全场的目光都在台上来回地寻找那个幸运儿是谁。然后就看见一个满脸通红的女孩站在台上连连摆手示意底下的几个疯丫头安静些。
　　她因为觉得太过张扬而不安，心里又偷偷涌上一种甜蜜。超过闹过，可是妖精们永远是她最亲密的伙伴们。她了解每一个人的脾气秉性，甚至知晓她们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心思，可是她们就像是她的家人，每一个人有了事情，其他人绝对无条件地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比赛过程很简单，一段汉译法，一段法译汉，每段三分钟中间无停顿，因为都是一样的内容，每个人表现得怎么样就算是不懂法语的人也看得出来。班小花在后台和其他人聊了几句，发现很多人都过了法语二级口译考试，走出这个圈子看看，太多人比她更有意识去提升自己了。她也萌生了出国留学的想法，作为一个学语言的学生一定要去那种语境里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浪漫之都。不过她不想靠家里或是秦英杰，肖姨，她要靠自己。
　　有了前几次大赛的经验，轮到她上场的时候她已经没有那么慌乱了，无论是学校还是她自己都没指着她一个大二学生在这次比赛出什么成绩，贵在参与嘛。第一段汉译法相对简单些，讲的是亚洲峰会，她刚好在口译教材里练过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有些词汇还是比较熟悉，说起来也比较得心应手。三分钟看起来不长，说的内容可不少。大厅中间提供一张桌子，上面有纸和笔，她也顾不得难看不难看了，趴在上面匆匆记了起来，等到汉语一结束立刻开始翻译。
　　她还是稍微有些紧张，说得语速快了些，到了最后又忘了前面汉语说过些什么细节，余出了一段空白时间。她不知道做什么好，只好又站在台上冲着底下微笑。
　　寝室三女此刻全部安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再有什么举动叫班小花紧张，焦阳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她们旁边，目光里充满了信任。
　　她的分数出来了，三十六个人里名列第七，这个成绩已经大大超出她想象了，也立刻给了她不少的鼓励。之前听说大家个个有着非凡的经历，原以为自己定要垫底，却没想到这个成绩进入复赛也有希望，她立刻抖擞精神，开始准备下一轮的比赛。
　　休息十分钟后，这次抽签反过来，从她第一个开始。比赛不像平时在语音室里有耳机配备，这次是全场公放，效果自然没有语音室里的好，加上稍微有些紧张，开头几句，她硬是没听清。
　　班小花有些慌了，环顾四周，看看妖精们的表情，这样一来又错过了几句。这样不行！她脑子飞速地转着，开始屏气凝神一点点捕捉听到的信息。“香水”，“植物”，“前调”，“提取”，她慢慢明白过来这是一篇有关香水的文章，大概内容知道了，她就仔细地听每一句话，抓紧时间记下听出来的句子。可往往是记了一句后面的就没听见，急得她最后干脆把笔一扔，只专心听说了些什么，一面快速地记忆。
　　等到整篇文章结束，班小花立刻脱口而出，把她听懂的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遍，刚说到一半，提示音响起示意她开始翻译。班小花脸上稍红，笑了以笑，又重新说了一遍，并且稍微润色了些。有些没听懂的地方干脆自己合理想象加上发挥，硬是把这一段译了下来。结束之后提示音又是久久不响，又没人提示她下台，她只好又站在台上冲着下面微笑。
　　好不容易等提示音响起，她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转身下台，只听见台下掌声巨大。妖精们的巴掌要拍红了罢？她吐了吐舌头，心里异常喜悦，不是因为发挥得多好，只是觉得挑战了自己。前一生她是极个不愿出头的人，别人说她低调，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因为这个不出头少了多少机会。这一生她要弥补前世的遗憾，还是那句话，“年轻不怕丢脸”！
　　她比完了，可以坐在下面看其他人比赛了，于是安安心心地开始欣赏比赛。这一看，果然强手如云。接下来的第二个选手以其绝佳的听力优势一字不漏地翻译出几乎整篇文章，班小花这才发现自己漏译误译的不少细节，心里也不难过，开始大大佩服起这个女生了。只是那个女生的声音太过平铺直叙，中间也有不少停顿，稍欠表现力。
　　接着一个个听过去，有人发音奇佳，也有人口译的就像写出来的文章一样优美动人，班小花心中暗暗惊叹不已，暗暗同自己的表现作比较菜发现自己差得还太远。看着其他人一个个超过自己的分数，她并没觉得失落。
　　在最后一个选手出场之前，班小花的名词时第八名，如果最后一人表现不佳，她就可以顺利进入全国决赛。比到现在她已经不在乎最后的结果，本来就没想到能够进入决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患得患失呢？
　　最后一名选手一出场，宋岳推了推她：“这就是高树。”高树长得不帅，却有种书香门第出来的独特气质。站在台上，气势压人。
　　班小花抖擞精神，想看看这个高树到底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广播已经开始播出那段法语文章，奇的是高数居然一字未动，全程微笑着看着观众。这太反常了！班小花知道优秀的口译员其实应该是多用脑子记少用笔记，可是像他这样压根就不动笔的今天还是第一个，难不成他全能记住？
　　播放完毕，高数开始翻译，整整一篇文章翻得行云流水，找不到一点瑕疵。他语速不快，不像班小花那样有点紧张的意思，却句句简洁，别无废话，翻得最后班小花抬手看表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全场沸腾了，不管来自哪个学校的都纷纷为他鼓掌，班小花也跟着热情地鼓着，输得心悦诚服。
　　班小花最终没能进入决赛却获益匪浅。华大大四的那名学生进了决赛，那名研究生的名词倒没有班小花高。学语言果然靠天分和勤奋，不在学历。
　　赛后大家纷纷留影纪念，班小花主动走过去想同高数合影，顺便交流一下。谁知高树脸上只是淡淡，完全没了台上的阳光模样。班小花心里也有点不悦，那边镜头已经按下，班小花知道这张照片上两个人一定是彼此不爽的模样，只是心里有些纳闷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这位法语王子了？班小花往外走的时候，高树突然说了句话：“张扬得厉害，译得可不怎么样。”
　　班小花立刻明白了。赛前其他选手都是安安静静的，唯独她的“后援团”怎么张扬怎么来，又是喊又是叫的帮她大气。
　　班小花往前走了几步：“高树是么？告诉你我最讨厌的科目就是高数，因为它故弄玄虚不可一世，和你人一样。这个比赛明年我还来，我就不信任能一直没提高！”
　　高树好像冷笑一声，不屑回答，转过身留给她一个背影。班小花握紧拳头，刚才对高树的敬佩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比赛结束，妖精们怕她不开心，极力地安慰她。她转眼就忘了那个讨厌的“高树”，心情不好。
　　焦阳说：“挺不错的，我在下面一个字都听不懂，班小花你总算有一样能比我强了。”
　　班小花呵呵笑，完全不理会他习惯性的打压。
　　“班小花，这是我实验室的师妹，刚才一起从实验室过来的。”
　　旁边跳出一个小美女，一看活力四射型，说话脆生生的：“师姐，我叫岳灵帆，是刚到师哥他们实验室的大一新生。”
　　这个岳灵帆瞬间让班小花联想到小师妹专业户岳灵珊同学，不自觉地多了几看了几眼。
　　岳灵帆看得出班小花在打量她，干脆直接回视过去，目光大胆而带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宋岳说：“小花虽败犹荣，咱们去吃顿饭庆祝一下怎么样？”
　　小师妹突然开口：“师哥，刚才那个光路好像还有点问题，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焦阳冲班小花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先去吧，我去看看晚点过去。”
　　姜子婷立刻笑了一下：“焦同学不是怕我们趁机宰他一顿吧？”话里的嘲笑意味显然是在替班小花不平。
　　班小花替焦阳打圆场：“去吧，早点过来。”
　　焦阳点头同小师妹回实验室，小师妹临走前嘴角边漾出一丝得意的笑，回头似有深意地看了班小花一眼。班小花心里顿时打了个突，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又有个不开眼的女生看上焦阳了？
　　她左看右看一番，没发现这呆子有这等魅力。不过现在的小姑娘还真是大胆，就这样红果果地公开挑衅了？江临波那样的顶多是暗示，这样的小女孩可是直来直往的，就怕焦阳这种人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到时候就麻烦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的世界我来过（上月粉红１５加更）
　　班小花猜的没错，岳灵帆的确是看上了焦阳。从进实验班的第一天起她就发现这个看起来沉默的小师哥格外有意思。实验室里的所有的仪器除了老板外只有他一个人清楚怎么使用。几个博士师兄也时不时地和他讨论自己实验里的问题。那天她看见他调光路，专注的眼神一派晴朗宁静，只有内心真正纯净温和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岳灵帆当即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小师哥归为己有。她才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或是喜欢的人，男未婚女未嫁，只要她喜欢，全都做不得数。
　　她甚至开始盘算，小师哥大一就有了自己的实验，自己强理论而弱实践，正愁这条路不好走，若是同小师哥在一起，别的不说，实验带带她，帮她署个名，毕业就不成问题了。
　　岳灵帆下定决心就开始行动，首先是混熟。在实验方面多请教他问题，然后等他解决了再扇着长长的睫毛说：“师哥好厉害呀，今后可真得和你多学学！”是男人就吃这一套，谁不喜欢来自异性的赞美接下来是搞到他的手机ＱＱ等联系方式，迅速融入他生活中。
　　焦阳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理科生特有的一根筋，不疑有他，帮忙的事很热心，闲聊则显得不感兴趣。她也不泄气，若是一拍即合，自己反倒没趣了。
　　今天的事却让她有点意外，这个木头一样的小师哥原来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望向台上宠溺的眼神让她心里格外不舒服，原来他不是不会爱，只是不爱她。再往台上看，那个女孩漂亮是漂亮，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美女。那女孩清新自然，她活力四散，气质不同，样貌她倒是有自信可以拼一拼。这样一来，原本对焦阳的六分心思立刻被刺激成了十分。有人竞争，也自然物以稀为贵了。
　　岳灵帆琢磨着改变了策略，她干脆直接向班小花宣战，最好班小花醋意大发，她再委委屈屈澄清一番，焦阳自然和班小花生出些嫌隙。
　　谁知班小花对焦阳是放心的，就算是有人惦记，她也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同室友一起吃饭去了。吃到快结束，焦阳才来，可能是走得急了，微微有些汗意。姜子婷不依不饶地要他喝一杯，焦阳一饮而尽，眼里亮晶晶，全程听着几个女孩子讲着寝室里的笑话，听得津津有味。
　　班小花去付账的时候，才知道焦阳已经付过了。姜子婷推推班小花：“你家焦阳真不错，对你也好，你要看紧一些，那个什么小师妹我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班小花应了一声。
　　从第二天起，岳灵帆就全力发动进攻，排出了焦阳的作息时间表和课表，不断地与焦阳不期而遇，在实验室里更是黏上了焦阳，焦阳做实验，她就在一旁看，美其名曰跟着学一学。她做实验，就不断请教焦阳。她长得漂亮，个性开朗，一直以来都不乏追求者，年少轻狂和自以为是让她觉得谁都应该爱上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焦阳像是一件奖品，正牌女友班小花像是一种催化剂，她要像游戏里一样，打倒无数妖魔鬼怪最终才能得到那个闪闪发亮的奖品，这样的奖品自然也就更值得珍惜了！于是班小花在她心里变成了魑魅魍魉的化身，是阻碍她幸福的破坏性因素。
　　因为年轻所以无畏，又因为无知所以肆意。她觉得自己爱得勇敢，所以并无一点歉意。
　　实验室里已经传得风风雨雨，都说岳灵帆看上了焦阳。她也不怕，事实如此，挖人墙角就要胆大皮厚，只要最后成为那个胜利者，谁还记得开始是谁在追谁？
　　焦阳开始有意识地躲避她，她敏感地发现了，直接约了焦阳谈，“你和我哥哥长得像脾气也像，我在家的时候有事就去找他，现在我自己在这边上学，谁都不认识，我就把你当成了我哥，”边说边眨着大眼睛，甚至漫上一层水汽，“是不是小花姐姐不喜欢我跟你往来？要是那样的话，我以后有问题还是问别人吧。”
　　“小花不是那样的人，她从来没问过你，只是我怕有些闲话传出来对你对她都不好。你以后有问题完全可以来找我。只是别的事我可能不一定有时间，你知道，有女朋友的人有时候时间是不属于自己的。”
　　原来焦阳躲着她并不是因为班小花，岳灵帆有些微微的失望，本打算让他们两个因为她吵个天翻地覆，她再楚楚可怜地去向她解释那种越描越黑的“我们没什么”呢！再趁机多听焦阳吐吐苦水从中挑拨一下，最后借着红颜知己的身份成功上位，看来这招是行不通了。
　　岳灵帆直接改变战屡，直接表白：“他们传的没错，我真的喜欢你。”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焦阳。
　　从来没有女生这么大胆地跟他说喜欢，焦阳吓了一跳，想的是接下来怎么劝解她才好。“对不起，我没想到，可是我有女朋友了。”
　　岳灵帆似乎没有受到打击，反问道：“那是你的事情，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是初恋吧？人家说初恋时候不懂爱情，在高中的小圈子里，你们彼此有了好感，可是现在接触的人更多了，人是会变的，哪有人谈一次恋爱就订终身的？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焦阳瞠目结舌，这小姑娘满嘴全是歪理，说得还头头是道，他正想说些什么。岳灵帆抛下一句话，直接离开，“我是不会放弃的！”
　　岳灵帆心里并不着恼，反而有些暗自高兴。喜欢一个人就直接告诉他，这样的震撼力往往给人以深刻印象。即使焦阳不喜欢她，以后再看见她，也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心理变化，会觉得这是个和他有些牵连的人，而不是陌生的阿猫阿狗。那种暧昧的情愫也许在不经意之间就开花结果了。想到这，她嘴角上扬，脚步更轻快了些。
　　接下来，她发动了强大的舆论攻势，坦白地告诉整个实验室的人她爱上了焦阳了。当实验室人很少的时候，就会有人自动离开，把他们两个单独留在一起。平时有有人拿他们两个开玩笑，这样他会觉得羞涩，这种羞涩则会慢慢演变成心动。岳灵帆计划得很好，却算错了焦阳的个性。焦阳并非那种因为漂亮异性追求而飘飘然的人，反而她的步步紧逼，一点点蚕食了他的空间，她正慢慢触碰他的底线。然而他又硬不起心肠骂她一顿，她那种勇者无畏的气概是年轻时特有的天真，天真到伤害了别人而不管不顾。
　　他冷漠，她就越肆意，他怕她呢！那也是证明她在他心里是与众不同的，起码不是毫不相干的人。
　　焦阳的文章已经投了出去，还在等消息。恰逢又有一个国际光学年会在北Ｘ大举办，Ｂｏｓｓ就叫他拿着原来同师兄一起合作的文章去参加。典型的打一个大巴掌，给一颗小甜枣。北Ｘ大向来以风景优美而着称，班小花在北京一年多却没去过一次，这次正好和焦阳一起去，顺便欣赏一下风景。
　　每个参加会议的成员要交一千块的费用，学生半价，实验室给焦阳和师兄两个人交了费用。自从那件事后，师兄和焦阳完全漠视彼此，也再没讲过话，焦阳去，师兄自然就不去了。焦阳把师兄胸卡上的照片画成一只猪头，再把班小花的寸照贴上去。“我们明天一起去开会吧！”
　　班小花看着被画成猪头的师兄简直哭笑不得，焦阳有时候也想个小孩子似的。上次焦阳开会做报告她没听到，这次她也想去看看。
　　在门口的时候，班小花碰见了岳灵帆。岳灵帆的眼光直接越过她，炙热地追随着焦阳。焦阳连头也没有抬，拉着她往里进。
　　“小花，你是不是生气了？”焦阳紧紧攥住她的手。
　　“岳灵帆是交了五百块来的吗？她还真舍得下血本，这钱给我，我直接把你租出去。”
　　班小花本来是开玩笑的话，焦阳听了脸上现出几分不悦，她赶紧收了话头，谈起了一会儿报告的事。
　　从开会开始，她就感到了那两道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们，她转过头去看岳灵帆，两人目光对视，岳灵帆没有想象中的怨恨或者逃离，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在看她，她只看着焦阳。这个女孩的爱只跟他有关，与其他人都没牵连。
　　班小花往椅背上一靠，呼出一口气，现在女孩的感情真叫她吃不消。
　　焦阳今天穿了正装，这是班小花第一次看见他穿西服领带的样子。好像一瞬间由男孩长成了男人，深蓝色的西服衬着雪白的衬衫显得他的脸孔轮廓分明，他的上台的背影英挺得让她心动。
　　焦阳上了台，开始展示ＰＰＴ，姿态从容不迫，口语标准流利，班小花的心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笑意。他是她的焦阳，独一无二的焦阳！
　　焦阳讲解完毕，底下提出几个问题，他一一解答，思维敏捷，反应迅速，整个表现不输于刚才Ｂ大的博士。就在他下场的时候，班小花用余光看到岳灵帆在往台前走，手里好似还捧着大束玫瑰！
　　焦阳向来视科学为神圣，怎容得她在这献花？她刚起身，岳灵帆已经走到台前，把花递向焦阳。
　　焦阳的耳朵腾地着了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由于愤怒，他没有接那束玫瑰，眼里寒意逼人，回到座位，仍然看得出他胸膛起伏，看得出他真生了气。
　　他一直坐到了最后一名与会者读完文章，才大步走出大厅，第一句话就是：“班小花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下，我要和她谈谈。”
　　班小花说了声好，再没多问一句，自己在学校里找了个冷饮厅坐下。刚坐了一会，她就看见一位老熟人。
　　林潇潇越来越漂亮了，头发烫成惊心动魄的长卷发，配上１７０的身高，十足一个大美女。
　　林潇潇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班小花，她愣了一下，干脆走了过来，“好久不见！”班小花对她来说算不上朋友，可是看见她，林潇潇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孩见过她爱的卑微和失败，知道她曾经的深情，所以她不愿意见到她。然而她又忍不住想同她说话，因为她一定知道王梓的情况。
　　“好久不见。”
　　“嗯，潇潇你越来越漂亮了。”
　　“　……”
　　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话好说。
　　林潇潇想问的那么多，他同谁走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有无提起她？自尊终于叫她忍下所有的问题。
　　他的世界她来过。尽管对他而言只是插曲，对她来说却是一辈子。也许这样也就足够了，再下去两人会争吵，会越发觉得对方面目可憎。
　　这样最好，他想起林潇潇这个名字，会觉得一生亏欠些什么。变成一点痛痒，时不时出来挠他一记。
　　这样最好。
　　林潇潇错了，一个人爱你才会觉得亏欠，不爱唯有一声叹息，而后便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了，哪里还会记得那一点痛痒，正如此刻的焦阳。
　　“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胡闹下去，我也没世界和精力同你一起胡闹。我不可能爱上你，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的行为再触及我的底线，我就把你彻底隔离。我这番话可能伤人了点，可是不说出来你可能仍然误会下去，得罪了。”说完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岳灵帆张大了嘴，呆呆地站在那里，她是麻风病人吗？他居然要把她隔离？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词，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他凭什么不爱她？
　　接下来在实验室的日子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
　　周一岳灵帆梳着冲天小辫，涂着鲜红的嘴唇进来，噼里啪啦敲得键盘震天响。
　　周二她又换成了一头爆炸式，素着一张脸，只拿余光看人，谁也不理。
　　周三她变回小百灵，见到谁都热情问好唯独不理焦阳。
　　可是不管她怎么折腾，焦阳硬是硬着心肠不理，任她在眼前晃来晃去。
　　岳灵帆终于失望了，她现在哪怕变成猴子，想必焦阳也只会打电话给科研机构面无表情地报告一下。她迅速地想开了，人还能就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不是傻得无可救药了吗？
　　岳灵帆的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有一副姑娘我不玩了的架势，天天又开始在实验室里蹦跶，只是总拿着背影对着焦阳。
　　焦阳大大松了口气，这样的姑娘在他的世界里越少出现越好，他可吃不消。他的目光落在水杯班小花的那张大头贴上，他不愿意只是日后感叹一句“你的世界我来过”，他希望他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一起铸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命运的车轮转动，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即将发生些什么，唯有记得彼时年少，陌上花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度假村之旅
　　有关寝室联谊的话题是在一个晚上的夜聊中提出的。那天大家提及小时候与异性的相处，这一话题一提出，居然一发不可收拾。
　　沈玖：“我初中的同桌特别讨厌，考试的时候总是抄我的卷子，然后还笑话我记性不好，等我真生气了就买果丹皮给我吃。”
　　从小看到大，现在两个人吵了架，邱磊自天津跑来拎着一大兜水果依然有效。
　　姜子婷：“那还是我上小学的时候了，有辆捡破烂的车在前面走，我当时走累子就扒着车走，结果迎面遇上了他。
　　他第二天就到学校笑话我，说没见过这么懒的姑娘，扒着捡破烂的车走。后来上六年级了家里给我买了辆自行车，一放学发现里面全是石头，有些还是他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真是不遗余力。后来我问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得我，他说是我扒着破烂车的时候，我想他一定是骗我的。”
　　大家戏称姜子婷奸懒馋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宋岳：“我高中时也有个同桌，特别喜欢画漫画，常常在卷子后面画各种Q版小人，那时候喜欢他的女生很多，常常求他画喜欢的卡通人物，流川枫啊，上杉达也啊，夜礼服假面啊，我从来没求过他，有一天竟然发现他在笔记本里画我的侧面画。当时心跳得跟什么一样，后来偷偷撕了夹在我日记里了。谁知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
　　宋岳这一段大家坚决不信，说她一定是看多了《男生女生》之类的青春杂志自己编出来的。高中时宋岳比现在还不修边幅，头发剪得短短的，谁会偷偷给这样的女生画画呢？宋岳还偏偏一口咬定实情如此，还说那男生长得好像漫画少年。
　　轮到班小花，她想起很多事。和王梓一桌的时候他在课桌上掏出一个洞，然后把吸管放在里面趁上课的时候低头喝伊利纯牛奶，还教唆她也把书桌掏个洞出来。和焦阳同桌时，她冲一杯咖啡喝了一口放下，再一抬头就看见焦阳拿在手里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当时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琢磨了一会，就过去了五分钟。
　　年轻真好，有些温暖只属于那个年代。
　　大家越讨论越精神，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咱们干脆办一次联谊吧，好久没和男生们一起玩了”。除了姜子婷最近正在和男朋友闹分手心情抑郁些，其他人都是在热恋期，班小花有些迟疑：“这样不太好吧？”
　　宋岳说：“谁说联谊就一定要出去带着谈恋爱的目的啊，大家就走出去玩玩不是挺好？”
　　于是目标选定了焦阳他们寝室。
　　焦阳他们是八人寝，再加上二人们正好八男八女。其中虾兵正好没有男朋友，大家也想趁机给她找一个。焦阳寝室的床务副院长正好也想找个女朋友，于是两人就成了大家的重点发展对象。
　　副院家在密云有一个度假村，正好带着这一帮同学过去玩玩，吃喝玩全免。于是大家开始了两天一宿的度假村之旅。
　　虾兵真名叫陈晓晨，样子很清纯，从来没谈过恋爱，那天听说要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特意打扮了一下，还真的有点焕然一新的感觉。副院家里很有钱，可是人不错，按焦阳的话就是阳春白雪型，《诗经》，《山海经》他爱看，柔情动作片他也爱看。电脑里全部装满，又买了两个移动硬盘才能装下他的“存货”。不过只是过过眼瘾而已，人倒是老实。平时也不显山露水，最大的爱好是买地摊货给自己及家人，要不是这次出去玩，大家也不知道他家居然是开度假村的。
　　副院家派了一辆大客过来接这班人，大家上车开始作自我介绍。轮到陈晓晨的时候，大家纷纷挤眉弄眼。在一片起哄声中，陈晓晨也紧张了，匆匆说了一句“我叫陈晓晨”就坐了下来。到姜子婷的时候她大大方方地说：“我叫姜子婷，四川人，我是这里唯一一个比你小的女生。”
　　副院顺嘴说了一句：“哎呦，妹子。”
　　姜子婷就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
　　大家笑成一团，班小花看了姜子婷一眼。
　　这个度假村占地颇广，背后是石云山，既有标间套间也有大小别墅。农家菜，宫廷菜都有，晚上还有大型的表演活动和篝火晚会。正好某位领导过来开会，副院的爸妈忙成一团，无暇招呼他们，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叫大家吃好玩好。这样一来，大家也觉得轻松自在了不少。班小花同姜子婷分到了一间，班小花换上一件耐克外套坐在床上等着姜子婷。
　　姜子婷换了件针织裙，把头发打散，对着镜子涂唇膏。班小花一愣，说了句：“一会好像要骑自行车。”
　　姜子婷轻“哦”了一声，接着涂了睫毛。
　　等她们到了，果然是最迟的，姜子婷连连道歉，“一会吃饭的时候我自罚三杯。”班小花暗暗叫苦，这一下可把班小花也兜进去了。
　　工作人员帮着推出自行车，大约是因为副院的缘故，对他们的态度格外有礼。在同学面前，副院反而同他们很有礼貌，还和其中几个称兄道弟，一副熟悉的样，班小花暗道这人的确不错。
　　分配自行车的时候，沈玖说：“陈晓晨不会骑，副院你带她吧！”姜子婷也笑吟吟地站在旁边，“我也不太会，谁带带我？”
　　大家拿着副院同陈晓晨开玩笑，两个人都有点尴尬，副院一瞥姜子婷，如释重负，“我带我妹子好了。”陈晓晨羞怯的笑就僵在了嘴角。
　　焦阳寝室的老五突然开了口：“那你坐我的车吧，我骑得稳。”
　　老五平时不怎么说话，属于天天上自习的苦读型。他和焦阳还不一样，平时电视电影一概不看，蔡依林，林心如都傻傻分不清楚。他突然开口帮陈晓晨解了围，班小花多看了这个男生一眼，觉得他人不错。
　　焦阳是唯一不会骑自行车的男士，班小花理所应当地带他，其余人又拿着这事笑话一番，焦阳的脸涨红了。队伍渐渐分散开，绕着度假村周围开始骑，说好半小时之后在门口集合。
　　正是金秋，道路两旁全是红叶，班小花一边骑，一边有树叶落下。骑到没人的地方，焦阳开口了：“下来吧。”
　　班小花想起那年在北京，也是她带着他，在辅仁大学旧址里，她强吻了带着牙套的焦阳……不禁脸上一红，再抬头看这个男孩，个子已经长高，却始终差了那么一厘米。摘掉了牙套，少了份可爱多了份斯文。那个清秀的少年什么时候变成了清俊的青年呢？
　　她有点想到焦阳的意图，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低下头，看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在自己掌间跳跃。
　　焦阳慢慢地走进，她慢慢地闭上眼睛……
　　隔了半响，毫无动静。
　　她睁开眼，看见焦阳骑上了旁边的自行车，车把左拐右拐，几乎要撞到旁边的山上去。
　　班小花窘了，原来他是要学骑自行车。
　　骑了一会，焦阳就骑得好多了，他学东西向来很快，已经很稳当了。“班小花，上来啊，敢不敢，我带你！”
　　班小花立刻跑了几步，坐上了车子，带着全心全意的信任。
　　焦阳骑得很快，她不自觉地搂住他的腰，迟疑了一下，把头靠在他背上。
　　风从两侧呼啸而过，他骑得越发快了，心里欢喜得很。
　　突然车轮咯到了一块石头，车把一歪，两个人飞了出去，一起滚落在草地上。
　　班小花的头被一双大手稳稳护住，膝盖却重重磕在地上。
　　“你没事吧？”
　　她咬着牙：“没事，膝盖可能破了。”
　　焦阳懊恼极了：“都怪我不好，太逞能了。”
　　班小花扯出一个微笑，“没事”，膝盖仍是钻心地痛。
　　“你别动！”焦阳拉着她坐了下来，慢慢卷起她的牛仔裤。雪白纤细的小腿上渗出点点鲜血，膝盖处已经一片青紫。
　　“对不起。”
　　“真没事，我坐一会就好。”
　　“不痛不痛啊，我给你吹吹。”焦阳俯下身子，眼里带着痛惜。
　　不远处突然传来院长的声音：“好激烈呀！”
　　焦阳和小花回头，看见院长和老三骑着自行车飞奔而过，“我们什么也没看见，继续，继续！”
　　班小花和焦阳哭笑不得，旁边的自行车轱辘还在转着，他们两个坐在草丛里的确有点那个意思。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暧昧地笑，班小花讨厌这样的误会，正要辩解，宋岳从她头上摘下一枚草棍，笑着说：“这是到了哪啊？”
　　焦阳拉着她，只是笑，一副任人误会的样子。
　　都不是什么好人，焦阳他原来也这么腹黑！
　　大家正在笑的时候，副院带着姜子婷回来了，姜子婷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带着笑，“我们回来晚了。”
　　陈晓晨的脸色苍白了些，这不是一见钟情的问题，这是面子问题。

　　
第一百五十章 班小花的秘密
　　大家纷纷起哄：“干什么去了？快招！艳福不浅啊！”
　　副院脸上也带着笑：“别闹，我们就是聊了一会。”
　　这聊了一会可就问题不小。
　　班小花看了姜子婷一眼，其实副院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关键是姜子婷和男友还没有分清楚。以他们平时耍花腔的相处方式来看，误伤到别人可就不好了。
　　姜子婷只是笑，自动忽略她的眼神。
　　这就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副院的母亲找了个人过来问是吃宫廷御宴还是吃农家菜，副院连忙说要农家菜。一脸无奈地同大家解释：“不过是萝卜开会，还什么宫廷御宴，我都替他们害臊。那个是骗有钱人的，听我的咱就吃农家菜，好吃，一会再烤只全羊。”
　　不在同学面前充面子，班小花对这男生的印象分又加了一点。
　　事实证明副院的眼光很好，农家菜果然好吃，知道年轻人能吃，还特地做的大盘，大家吃得爽快无比。
　　席间副院的爸妈过来一次，说是要敬大家一杯，大家哪好意思，都起立说“过来打扰了不好意思，该自己喝才对。”副院的爸妈都胖胖的，穿着普通的绿色外套，三口人站在一起倒像是三条大青虫。焦阳低声告诉班小花这就是副院在动物园二十块钱一件买的，他见了便宜货就跟不要命一样，不仅喜欢给自己买，甚至还喜欢买给家里人。班小花忍着笑，这三口人大概是她见过最低调的有钱人了。
　　副院爸妈走后，大家想起姜子婷那个自罚三杯了，纷纷起哄姜子婷喝酒。姜子婷坐在副院旁边，咬住了嘴唇笑，一双眼睛只看向副院。副院男儿烈性突然萌发，爽快道：“我替她喝！”
　　姜子婷笑得更舒畅了些，嘴上却说：“那怎么好意思？”副院连喝三杯，大家鼓掌叫好，说他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姜子婷掏出面巾纸，体贴地叫他擦擦嘴角，副院只是憨憨地笑。
　　大家笑够了又想起同样迟到的班小花，焦阳要挡酒，男生不干了：“不带这样的啊，自己家人也不能这么护着！”
　　班小花倔脾气上来了，干脆连喝了三杯，男生们立刻鼓掌叫好：“爽快！女中豪杰。”班小花一时逞能，等坐下就感觉刚才喝得急了些，现在有些微薄的醉意。她想出去凉快一下，又不想扫大家的兴，只好坐在那，眼神渐渐有些迷蒙。
　　沈玖在旁边看见姜子婷这样有些火冒三丈，出了个主意：“咱们玩诚实勇敢吧。”
　　大家一听纷纷叫好。
　　第一次抓到了沈玖，男生们起哄叫她跳舞。她也不惧，干脆起来跳了段东北秧歌，头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大家快笑疯了。
　　第二次抓住了班小花，大家叫她用英语给移动服务部打电话，班小花也大方同意，一口气说完不等对方说话就挂断电话，心中暗暗对那个话务员说了声对不起。她坐下居然有些轻飘飘，心情越来越好，眉眼间带着微醺的醉意。
　　第三次抓住了副院，大家互相看看，都知道好戏来了。沈玖大声说：“你背现场一个女生。”说完看着旁边的陈晓晨，她的脸像熟透了的虾子。
　　副院也有些尴尬，刚喝了酒，脸色泛红：“那我背我妹子吧。”说完背起姜子婷绕场走了一圈。
　　陈晓晨越发难堪，她谈不上喜欢副院，只是大家越这样，副院同姜子婷越亲热，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无用而多余。耳上带着的耳环不住地摇晃，那是她精心挑选的，现在她坐在这倒显得和自己这身装扮一样可笑……她就那么糟么？让这男生避之不及？
　　慢慢男生们也看出来了，这个游戏就是在整蛊副院和陈晓晨，大家齐心合力，两人输得次数越来越多，只是种种惩罚措施让两个人越来越尴尬。
　　终于又轮到班小花，她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脚步虚浮，“这次我选诚实。”
　　有个男生问：“讲讲你的初吻经历。”
　　“初吻呀，在学校旁边的一副涂鸦前面……”话刚说出一半，她就看见焦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酒劲立刻清醒了一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连忙改口：“我选勇敢。”
　　大家哪容得她更改，笑着说：“不行，就要说这个。”
　　班小花额头冒了汗，现在即便改口焦阳也知道不是他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有个男孩子吻了我，我挺意外的，教训了他一顿，没了。”
　　她心虚地坐下，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焦阳的目光似乎有些灼热，一直落在她身上。
　　大家的欢笑声时远时近，她的汗慢慢滴下来，头脑一阵清楚一阵糊涂，只担心着焦阳的反应。学校旁边的涂鸦，焦阳应该知道那是二中后面的小巷子吧，她该怎么解释呢？
　　这顿饭好不容易吃完，大家就吵着开篝火晚会，围成一堆，三三两两地聊天。她呆呆地坐着，看着那火苗，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碗水端到了她面前，“喝了吧，醒酒的。”
　　她接过了来慢慢喝了下去，有些羞愧地看着焦阳。
　　他的眼睛很亮，揉了揉她头发：“傻孩子，别在乎。”
　　他说“别在乎”！她心里突然轻松了，慢慢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从前的事，你愿意说给我听我就听，不愿意那就都不提。”
　　班小花心里暖洋洋的，把邱磊的事情讲给他，反正两个人清清白白，她也不怕他误会。
　　焦阳认真地听，脸上却显出一点失望，他心里其实还是希望班小花能够完全同他分享。可她并没有提那件事，也许她根本就不想提吧。
　　他释然了，那件事当初他也是略闻一二的，可是谁叫他爱她呢，就当是年少萌动时的一桩插曲吧，她忘了，他也该早忘了。他们刚开始接吻时她的生涩并不是装出来的，他信她，也许高一的一切都是谣传……他爱得是这么全新的班小花，他把她的头完全靠在他的肩上，心里温暖平和。
　　班小花哪知道他的心理，只觉得他身上有种沉稳甜醺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昏昏欲睡，终于她沉沉睡去。
　　大家喧闹着，围着篝火开始新一轮刺激的游戏，他打横把她抱起，从她口袋里掏出钥匙，拧开了她房间的门。
　　她睡得很熟呢，微弱的灯光下她像是瓷娃娃般白皙可爱，他忍了想去吻她的冲动，打开电视，倒了杯水喝，一面守着她等着他们玩够了回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默多克的新娘
　　度假村的服务员捧来了不少烟花，北京市内放烟花是有指定地点的，难得出来一次，大家都兴奋异常，火光中的金色与温暖，光彩的流动映得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格外好看。最后的一场烟火犹如扑面而来的一场纷纷扰扰的花雨，燃尽最后的狂欢，副院看着旁边笑意盈动的姜子婷再也忍不住，悄悄拉了她的手。
　　姜子婷低下头，雪白的脸蛋上带着些红晕。她的手真软啊，温存滑腻，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打动，在这花火中昏了头。
　　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大家仍然意犹未尽，旁边的棋牌室正好派上用场，两桌麻将，一桌扑克，玩得不亦乐乎。副院又叫服务员烤了些肉串，干脆再吃上一轮。
　　陈晓晨心不在焉地出了一张牌，立刻被对家胖头陀指责：“心思哪去了？这牌还能出，这不是等着人家得分么！”陈晓晨脸色一黯，余光看见副院和姜子婷悄悄离去。
　　焦阳看着电视迷糊了过去，再一醒抬手看表已经是十一点钟了，姜子婷还没回来。他看了看班小花睡得正香，也不忍叫醒她，帮她掖掖被子，又晾了一杯水放在床头，等她醒来喝，转身带好房门。
　　周围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回来的样子，大概大家都打算玩个通宵了。他往自己和副院的房间走，钥匙转动，他轻轻一推门，就看见姜子婷和副院纠缠在沙发上，两人一听门声，同时回头，姜子婷的针织裙被卷到大腿以上，脸上全是眼泪。他头里轰地一声，呆在当场。
　　副院手上一松，姜子婷立刻拉好衣服，狠狠扇了副院一巴掌，飞快地逃了出去。在门口撞了焦阳一下，顾不上说话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焦阳心头升起一股怒火，“这怎么回事！”
　　副院被酒精染红的双颊迅速褪成苍白颜色，往沙发上重重一坐，把双手插在头发里。
　　焦阳提高了音量：“我问你这怎么回事，于鹏飞我告诉你这不是闹着玩的！”
　　副院的声音闷闷的：“我们在外面走了走，我就送她回来了，然后隔了一会她说你在班小花房里，就过来要求洗个澡，让我帮她看着点门。我觉得她挺主动的，好像在暗示我，我一时冲动，就……谁知她抵死不从，正好你就进来了。我本来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谁知道她这么正经，我……”
　　焦阳骂了一声“糊涂”，“别人都在干什么？”
　　“好像都在玩吧，我没注意。”副院慌了，他原本并不是这么荒唐的人，至今为止也没找过女朋友，正因为这样对于有些事则格外渴望，时不时地在寝室里看看柔情动作片，里面女主角雪白的胸脯像是小鸽子一样展翅欲飞……刚才姜子婷在里面，他只觉得有一股火在身体里烧起来，让他冲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一出来，发梢还滴着水，淌下来晕在衣服里，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狠狠把她拽过来箍在怀里。她越是扭动挣扎，他就越想制服她……
　　焦阳转身出门，副院突然紧紧抓住他手，“你说，她会不会告我？”
　　焦阳皱了眉头：“你做了些什么？”
　　他舔舔嘴唇：“没构成实质性行为，但是法律规定，好像也够成什么未遂了……”
　　焦阳怒极反笑：“你法基倒学得不错！现在想起后悔了，刚才干什么了？听着，你先在这坐一会，我过去看看情况，这事暂时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
　　副院仍然坐在沙发上，把头深深埋进双手里。
　　焦阳转身出门，轻轻扣了班小花的房门。
　　里面隐约传出女孩子的哭声，他这一敲，哭声停了，立刻传来班小花警觉的声音：“谁？”
　　“我，方便出来一下么？”
　　班小花好像低低地劝她些什么，安抚了一阵子，才出来，关好房门，拉着他走远些，压低声音说话：“副院怎么是这种人？刚才姜子婷哭着回来了，进门就收拾东西说要连夜回去。”
　　焦阳皱了眉头：“他平时人真不错，挺老实的，也不知道这回中了什么邪，这才认识几个小时啊，真是……”
　　班小花神色闪烁：“这事也有点怪姜子婷，她要是没起心，也不至于这样。”
　　“现在怎么办？大半夜地怎么回去？再说就算是回去了，传出去算怎么回事？”
　　副院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走廊里，声音低沉得可怕：“我想同她单独谈谈。”
　　班小花有些迟疑：“她刚才一直哭，我怕她不想见你。不过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去问问看。”
　　她把副院的意思一说，姜子婷一直在洗脸，抬起头狠狠擦了一把：“我见他。”
　　班小花有些意外，她这一晚上完全是迷糊状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到现在才清醒了几分。
　　姜子婷和副院谈话的时候，焦阳和班小花都不大放心，就在门口紧紧守着，生怕闹出什么事端。谁知等副院再开门，两个人居然都有些腼腆，匆匆告别，各自回屋。
　　“于鹏飞，他刚才求我做他女朋友。”
　　班小花呼吸一紧：“那你怎么说。”
　　姜子婷笑了一下，面色苍白无比：“我本来一直下不了决心和李楠分手，这次倒促成我了，这样最好，我突然觉得解脱了。和他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我觉得于鹏飞很适合我。”
　　“决定了？”
　　“决定了，挺好的。请你别告诉别人。”
　　两人再没说别的话，如果是从前的少女孟小舟只怕会心里气得发堵，而班小花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人和人是不同的，她不会这样去做，但是她可以理解。毕竟这个年代现实的人太多，学生气的义愤填膺终会被现实的无情所取代。人，想要生活得好一点，并没有错。
　　人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朋友，却不代表所有朋友的选择都要满足她的道德标准。
　　两人交往的消息是第二天公布于众的，没人再拿陈晓晨和副院开玩笑了。女生间好像多了层隔膜，大家笑着说恭喜，话却少了。二人们多少有点替陈晓晨不平，好像姜子婷横刀夺爱的意思，妖人们则觉得本来相亲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看上了其他人也并不奇怪。男生们倒没觉出异样，照样玩个痛快，丝毫没察觉女生们的异样。
　　晚上大家回去的时候，交换了QQ电话号码等联系方式，都说玩得很开心，下次再一起出来玩。
　　妖人和二人自此以后，来往就少了些，311内部自然不会为了陈晓晨而闹出什么矛盾，还是同从前一样亲爱。或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好像英语里的柜中骷髅，你若是想交这个朋友，只有装聋作哑。所以朋友的范围很宽泛，知己范围则很狭窄。
　　姜子婷真的和李楠彻底分了手，李楠这下着了急，又故伎重施跑到华大来，在寝室门口整整坐了一夜。
　　姜子婷狠下心硬是没下楼，一面同副院打马虎眼瞒了过去。
　　望妇崖李楠终于知道姜子婷不会再回头，买票回去寻死觅活。
　　姜子婷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每次都拿分手当山歌唱，等着我去哄他，这次我正好铁了心。”
　　李楠打电话过来，姜子婷不在寝室，宋岳接了，李楠说他最近抽烟抽得很凶，连着好几天没睡，又说他早上出门心不在焉，被汽车刮倒，伤了右腿。宋岳很担心，连着劝了他一个多小时。
　　谭穆知道了这件事只皱眉头，说了句：“这种事你下次不要管。”
　　姜子婷也说：“你以后不要和他多说，你放心，真正要寻死的人都不会说出来。”
　　宋岳自己也觉得没趣了，下次接了电话就装作听不出，接到就挂断。
　　李楠折腾了一阵子，终于绝望。
　　一个深夜，寝室电话铃声大作，响个不停，沈玖终于忍不住，下床接了电话：“请你不要再影响我们的休息，今后我们临睡前把电话线拔掉。”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楠阴测测的声音：“我就说一句话，以后再不会打扰她。”
　　沈玖悄悄按了公放。
　　“我不想念了，念完也没意思。我已经在火车上了，放心我暂时不会去找你。我去干什么都好，只要攒够了十万块钱，就雇人杀了你全家。所以提醒你一下，最好在我攒够钱之前搬一搬家。”
　　电话铃声断了，寝室里一片死寂。
　　宋岳害怕了钻到班小花床上，“你说他会不会找咱们啊？”
　　姜子婷的声音突然大了些：“就冲他这几句话，我就不后悔跟他分手！他说的这几句话，就不是个男人！他背叛过我一次，我现在要分手他就喊打喊杀的，凭什么？于鹏飞只是个催化剂，真正的原因是我跟他折腾不起！我不怕他，他说什么我都不怕！我还是那句话，他既没种自杀更没种杀自己！”
　　姜子婷说完，干脆翻身睡觉。
　　寝室里又静了。
　　真是猛人啊，如果有一天班小花在报纸上看见姜子婷嫁给默多克了，她都不会感到太惊讶。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群众演员
　　大二的生活同大一相比，并没有太多不同，只是行事更老深了些，顺便嘲笑一下傻乎乎的大一新生。大一的时候上马哲课老师突袭小考，宋岳和姜子婷偏偏逃了，等知道的时候捶胸顿足，立刻去老师办公室声泪俱下地求情。现在听说考了试，只是翻个身问“我点的餐怎么还没来？”压根不做理会。因为知道就算是随机小测，也不过十分左右，期末只要及格即可，并不需要太高分数。
　　大学里有一句话，叫做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自从宋岳，姜子婷陪同沈玖加入了逃课大军，点名的重任就肩负在班小花一个人身上，害得她往往苦不堪言。待到老师点名之际，她就先一脸平静地应一声，再侧过脸对付一个，然后假装去课桌下捡东西答一个，最后一个只能大着胆子再糊弄一声，碰上二百多人的大课还好，要是人稍微少点，穿帮的可能性就大了不少，尤其她的名字还有点小雷，更是容易引起老师的关注。所以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恨不得揪下几根寒毛，轻轻一吹，化身四人才好。
　　生活中，她们胆子也越来越大。在食堂里吃饭，宋岳要了个虎皮尖椒，宋岳说了句：“再来点汤。”食堂大妈斜了她一眼，夹出去一只尖椒才盛了一勺汤。大一时候碰上这事，她只会气哄哄的去写从来没有人看的意见簿，现在则直接打电话到后勤集团投诉。
　　像焦阳实验室博四大师兄，却又不一样了。那天他们在体育场上和一群大一新生争吵起来，大一的骂咧咧地要动手，大师兄很淡定地说了一句话：“我来华大的时候，你还在小学学认字呢！怎么的，真想动手不成？”
　　大师兄看着他们的逃走的背影又说了句话：“这些小孩，怎么就一批不如一批了呢！”
　　大家都在变，扎着的马尾变成了离子烫又变成各式各样的卷发，平底鞋变成小高跟，踩出深深浅浅的一排小洞。唯一不变的是班小花，她依旧坚持上好每一节课，下午背着双肩包同焦阳去上自习。重生之后，最为留恋的就是这种美好的学生时代，又怎么会过早放弃青涩走向成熟？卷发高跟鞋的日子在后面呢，何必迫不及待地长大？她心里有另外一个想法，跳跃着，等待实现的那一天。她要去法国，要去听听那里优美的语言如何在塞纳河边荡漾，葡萄酒又如何香醇迷人，为了这个目标，她会去努力。
　　焦阳是一直想去美国的，她也同焦阳说过心中所想，焦阳倒很看得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年轻时都为自己的理想努力一下，出去看看，以后才会更懂得珍惜。
　　班小花一向不太看重金钱，重生回来，她既记不得五百万大奖的号码，也不知道哪只股票会涨停板。她一直踏踏实实地走每一步，甚至在刘晶欺骗她另起炉灶的时候也没感到气恼，赚的钱够自己自立，偶尔买些小东西给家人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不同了，她要努力赚钱，才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看看。她教的几个学生成绩斐然，她干脆租了间舞蹈学校的空教室，干起老本行，招了几个学生穿线讲语法。任何事起步都很艰难，尤其她一个大二的学生，不少家长根本信不着她，她干脆打起了免费试听五堂课的招牌，她坚信成绩提高才是硬道理。
　　中间更是无数挫折，她费尽心力帮助的几个学生，五堂课之后不想花学费干脆就不来了。她也不灰心，因为更多的家长越来越信任她，更多的学生得到了明显的提高，就选择了一直留下。班里的人数稳定在二十多人左右，她及时地同舞蹈学校签了半年的租房合同，有些教训试过一次就已足够。
　　大二的上半学期，她的每一天都在忙碌中度过。舞蹈学校离华大二十分钟左右，她就买了辆自行车，来来回回地方便。常常可以看见班小花边骑着边嘴里念念叨叨，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听到别人说汉语，就努力在心里翻译成法语，自己的时候就努力用法语把自己在想的说出来，看起来颇有些神经质的意味。谁叫她被那个高树刺激了呢？等着明年报仇雪恨呢。
　　最忙的时候简直比高三还要忙，不光是忙学业，也累心。有时候和焦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阳光都有一种久违了感觉。
　　最后还是焦阳点醒了她：“钱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赚，大学生活却只有这几年。”
　　她查查自己的银行卡，这三个月来竟然存了一万多块，简直比一些全职的毕业生赚得还多。她慢慢减少了课次，由一周三，四次变成了两次。有的家长不同意，少不得又要解释一番。
　　她看过一本《大学期间一定要做的一百件事》，她没有完全按着做，却不断地在挑战新的事物，爬没爬过的山，走没走过的路，看没看过的风景。有不同，才有新鲜快乐。
　　大二上学期最好玩的一件事就是去做了一次群众演员。事出凑巧，年底的时候她同焦阳约好了去未名湖上滑冰刀，焦阳是东北娃，自然滑得好，她属于年年学年年忘的主儿，滑了半天摔了几跤才慢慢进入状态。滑累了，他们就坐在旁边吃糖葫芦，讨论着北京的雪还不够大，香城此刻应该是全城雪人排队了。
　　旁边开始骚动了，更多的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有人似乎在喊：“来拍电影的了！”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冰面上，班小花特意看了看，男主角不认得，女主角似乎有点面熟，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好像是那个特殊年代的青春戏，男女主角都穿着当时最流行的军大衣，女主角扎着两条好看的辫子，带着条火红耀眼的围巾。镜头一直在拍女主角滑冰的戏，可是女主角连着摔了几个跟头，着了恼，不肯再滑。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一个结果。
　　于是有工作人员问现场有没有会滑冰的，大家都是来玩的，自然都会，可这一问大家就都想比自己滑得好的有的是呀，自己何必出这个头？
　　班小花扑扑身上的雪，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焦阳，直接走到导演面前：“我会！”
　　导演一看有个小姑娘自动请缨，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直转，一副机灵样，当时就乐了：“就你了！”
　　班小花只有一米六四，女主角却足足有一七零，导演只拍远景，吩咐她穿了大衣慢慢地同男主角滑一圈。班小花一听这很容易，大着胆子又问：“这个男主角是不是滑冰高手啊？我男朋友小学是校滑冰队的！”
　　男主角一听，也笑了：“导演，要不我也得个懒？”
　　导演也笑了：“我倒要看看校滑冰队出来个什么人才！”
　　于是班小花同焦阳双双换了衣服，按着要求绕场滑一周，滑到一半，听见有人喊，“牵手！牵手！”
　　班小花一想，这个她会呀，牵着焦阳滑完了后半程。
　　班小花圆满完成任务，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糖葫芦呢，你不是扔了吧？”
　　焦阳笑道：“不敢不敢，用塑料袋包好了挂栏杆上了！”
　　班小花这才放心，看着导演好像不太忙的样子，又凑上前去问了几句：“您这戏叫什么名啊？我什么时候能在电视上看见啊？”
　　导演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娘有点意思，长得也挺水灵，哪个学校的？”
　　“华大的，大二了。”
　　旁边有工作人员笑了：“还是重点大学的呢，我邻居家小孩也在那。”
　　导演似乎来了兴致：“我手头还有个剧，里面有个丫头的角色，角色不大，不过也有几场戏份，有没有兴趣？”
　　班小花头摇得像拨浪鼓：“谢谢了，我没那天分，学校里忙，要考试了。”
　　工作人员又笑成一团。
　　班小花没有想到就上去轻轻松松滑了一圈两个人居然赚了一百块。
　　有工作人员同她开玩笑：“我们一般给群众演员都是二十，不给零钱，五个人一组自己找地方破钱。总有人贪心把别人甩掉自己独吞。现在给你们两个，自己找地方破钱吧，这回钱多，小心别打起来。”
　　班小花把钱揣进口袋，笑着答：“我现在就独吞，这活是我给他找的，我说全给我，他不敢说一个不字。”
　　焦阳替她拉好领子：“不敢跟你争，小葛朗台。”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焦阳问她：“刚才的机会也许别人求都求不来，你怎么不试试看？”
　　“那导演我不认识，要是张艺谋陈凯歌你以为我会说不啊，再说了估计这种角色也赚不了几个钱，到时候还耽误我给学生补课，赚钱才是大事。”
　　焦阳用手指戳她腮帮，“你呀，现在怎么一身铜臭，动不动就钱钱钱的。”
　　“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两人坐在公交车上，外面雾蒙蒙的一片，焦阳用掌心捂化了一点，往外面看到了哪里。
　　班小花突然推推她：“你说，刚才那个剧结局是喜剧还是悲剧？”
　　焦阳随便答了一句：“悲剧吧，那个年代的青春激情一般没什么美好结局。”
　　班小花怔了一下：“那我们岂不是无意中参演了一出悲剧？”
　　“也不一定，我乱说着玩的，等上映了不就知道了？哎，下车了，往外挪一挪。”
　　班小花被他的一双温暖的大手牵着，跟着他下车，说了句：“那导演不肯说戏的名字，连是电影还是电视剧也不知道。估计再看不着了，不过女主角有点眼熟……”
　　外面下起了雪，焦阳帮她把围巾裹了裹，牵着她：“走吧。”
　　漫天纷飞的雪花中，最温馨的一幕定格。
　　你在看戏中人，别人在戏外看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作弊风波
　　大二的下半学期，班小花迎来了自上大学以来最为重要的一次考试，法语专业四级。专四和大外四级不太一样，一共只有两次机会，如果这次不能通过就要等一年之后了。法四是不少用人单位的敲门砖，因而这次考试对她们来说可谓意义重大。
　　每个人都在紧张复习中，自习楼里进进出出，不少都是法语系的。班小花虽然平时学得不错，也不敢马虎，毕竟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一次考试，万一失手，明年又要重新复习一次，压力还会更大些。
　　法四的听力非常难，第一题就是最难的200字听写，包括标点符号一共错20个就一分没有了。而刚一上来，人往往很难进入状态，第一题答不好，后面就会越来越紧张，最后的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班小花这届是华大的第二届法语专业，上一届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考，并没有重视起来，通过率只有百分六十，这个数字更是吓到了03级的学生，所以临近考期每个人都拼了命似的学习。
　　也有人是不努力的，“二人”们天天优哉游哉地看韩剧，沈玖也天天跟着凑热闹。沈玖不努力尚在意料之中，她一向是靠着老底加上小聪明混着。可“二人”的不努力就有点让人琢磨不透了。按理说他们寝成绩一般，也有挂的危险，一人两人不学习还有可能，整个寝室集体玩耍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姜子婷第一个发现问题，悄悄同宋岳商量了一回，认定她们寝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好法子，才敢这么玩。
　　宋岳听了心痒难搔，姜子婷趁机撺掇她去刺探军情。宋岳警觉地反问：“你怎么不去？”
　　姜子婷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和她们寝最近走得远了些么。”
　　宋岳立刻想到副院的事，义气地拍拍胸脯，“行，我这就去问，不破楼兰终不还！”
　　宋岳再回来，顿时一扫这几天备考的疲惫，眼里射出奥特曼击打小怪兽时冒出的红光。
　　班小花必须承认自己品味低下，小时候曾经一集不落地追看奥特曼，现在又跟着时尚的大潮流尽情讽刺。不过好在有人品味比她还要低下，沈玖这几天没事做就在寝室里看《刘老根》。那天晚上班小花回来，寝室里关着灯，她以为没人。结果一开灯，就吓子一跳，沈玖满脸是泪，哭得梨花带雨。
　　“刘老根实在是太感人了……”
　　班小花：“……”
　　宋岳悄悄进门，立刻把门关好，一脸神秘：“都别学了，过来过来，有大事。沈玖，把你那个刘老根给关了，别看了。” 
　　沈玖不情愿地按了暂停，“什么事啊？”
　　“我刚才不是去她们寝了么，经我多方打探，终于叫我得知了她们不复习的真相！”宋岳说到这，顿了一顿。
　　姜子婷赶紧说：“别卖关子了，快说！”
　　宋岳神秘兮兮地说出了真相：“她们有题！”
　　这话一说，整个寝室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姜子婷拽住了她袖子：“真的假的？”
　　宋岳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自然是真的。瘦头陀花一万块买的。”
　　“一万块！”
　　宋岳成功地再次看到大家诧异的眼神。
　　姜子婷又追问：“真的假的？别是被骗子给骗了。”
　　“瘦头陀认识的，不会错。考前发一份，考中再发一份，万无一失。半夜发作文题目，提前就可以知道准不准了。考前那份不太精准，可以参考。考中那份是现场专人做题，绝对正确。胆子小的可以用考前的那份，胆子大的就可以要那份考中的。她们每个人平摊了两千五，都觉得贵呢，正好拉我入伙。我也没那么多钱，回来找你们商量商量。”
　　姜子婷沉吟一下：“保过么？”
　　“签协议的，不过退钱。不过当初是以瘦头陀的名义买的，签协议的也是瘦头陀，只要她过了，必须付钱。”
　　班小花笑了，太高级了，居然还签什么协议！
　　姜子婷有些心动了：“要是真准的话就不用复习了，最近太累了。法四也太难了点。”她转过头，双眼炯炯有神地望向沈玖：“你也没复习吧，要不咱们寝一起买一份。就让宋岳说她自己买，两千块回来大家均摊？准就准，不准就当白扔了五百块，也没什么损失，怎么样？”
　　沈玖干脆地说：“我考试从来不抄。”
　　姜子婷接着劝：“没让你抄啊，当是给考试买个保险呗。你想想五百块就是买个作文题目也值了吧，再说听写那么难，一个不慎就是二十分，到时候及格不是很困难么？考试前要是能把答案给你发过来，你不就容易多了？提前看一眼，考试时心里也有底啊。”
　　沈玖没说话，姜子婷继续她的买保险之说，“你和小花成绩都好，过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要是能过的轻松点不是更好？到时候能用就用，不能用就不看呗，也没什么损失！”
　　沈玖脾气倔，个性直，可是这个买保险的说法的确相当具有诱惑力，她最终终于点头同意。
　　现在三双眼睛齐齐看向班小花。班小花直接说：“我不买，我想靠自己。”
　　谁也没有说些什么“人家厉害着呢，根本用不上这个”之类的怪话。大家也没劝她，就直接决定三人平摊。
　　班小花心里一暖，到底是自家姐妹，尊重她的选择。
　　姜子婷接着给宋岳讲：“一会你就说就你一个参加，你没直接问，只是探了探口风，班小花和我都准备得很充分了，沈玖平时脾气就倔得厉害，更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参加。”
　　“我晓得。”宋岳点头。
　　姜子婷比较有心计，她也从来不掩饰这一点。平时谁有了难办的事总爱去问她，她三言两语解释得清清楚楚。大家都觉得寝室里有这样一个小诸葛也不错。只要对自己好，哪还计较她是不是有心计。班小花也知道姜子婷人不错，只是比较现实而已。两世为人，很多东西她看得明白，却不愿意说透。她曾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从天真走向现实，到了最后谁还天真地去寻求公平，正义，爱情这些美好的东西，一定会遭到其他人的嘲笑。
　　不过，她信的。
　　一个寝室的舍友里，同姜子婷始终没有同沈玖辛厚。当然表面上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大家还是一样亲密无间。
　　接下来的时间，班小花依然按着计划每天做一套题，听一篇文章。最后的一个周六周日仍不忘了去给小朋友补课。姜子婷每天作掩护去上自习，来来回回地在走廊里打电话，发短信都是在商讨这件“大计”。
　　班小花一点也没动心。她不是圣人，从前在国三考试的时候也学着大家做了小条。只是她相信自己，哪怕最后出来成绩不尽如人意，她也觉得那是她自己的成绩，清清白白。
　　考试的前一天，宋岳和姜子婷偷偷跑出去买了些什么。回来之后，在寝室里展览，原来是传说中的无线耳机，班小花看了看担心地说了句：“你们确定真的要用这个么？小心掉到耳朵里拿不出来了。”
　　“乌鸦嘴！”宋岳骂了一声。
　　考试的前一个晚上，班小花照例早早上床睡觉，焦阳给她发了条短信：相信你，你肯定能过！
　　这话能从焦阳嘴里说出来不容易啊，班小花带着微笑关了手机。
　　剩下三人在下面等着，交头接耳：“不是说晚上给作文题目么？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急死人了！”
　　宋岳急了：“不是被骗了吧？我这几天可都没怎么看呢！”
　　姜子婷说：“嘘，小点声！小花睡觉呢，别吵到她，你再去问问……”
　　隔了一会，宋岳垂头丧气地回来：“她们也没收到信息呢，也在等。”
　　沈玖蹭蹭爬上床，“姑奶奶我不等了，大不了这保险我不要了，明天自己考也是一样的。我睡了！实在不行就当丢了个钱包。” 
　　宋岳一见少了个同盟军，也急了：“再等等吧！”
　　“不等了，说什么都不等了。你们也睡吧，晚安！”
　　一整夜，班小花都好似听到脚步声踱来踱去。
　　六点多的时候，她被人推醒。
　　宋岳一脸兴奋：“来了，作文题来了，看书好还是读书好。快起来写！”
　　班小花还在迷糊：“这不像是作文题目啊。”
　　“写一个吧，保险起见！”
　　班小花睡不着了，索性爬了起来，做了一篇听写。
　　宋岳的手机不断震动，寝室三人开始流水化作业，不停地记录誊抄，终于整理出几份完整的考前答案。
　　把答案抄在手心上，姜子婷和宋岳又开始佩带无线耳机，在腰间缠了一圈又一圈，仪器绑定后，最后才松了口气。
　　沈玖塞给班小花一张条：“拿着，考前答案，当个保险，阅读容易答不完卷，实在不行了拿出来抄两个，有总比没有强！”
　　班小花不想要，沈玖硬塞给她：“拿着，现在看两眼，别往考场里带。我也不打算考试时候抄这个，先看看。我刚才特地给你抄的，拿着。”
　　班小花心里涌上一阵感动，沈玖她们是花了钱的，时间这么匆忙，还给她抄了一份。她虽然不打算看，还是当着沈玖的面收了起来。
　　大家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宋岳要了一根油条两碗豆浆：“这样才吉利，一百呢。”
　　班小花笑了：“小心考试时想上厕所。”
　　宋岳一听顿时紧张了：“我现在就想去。怎么办啊，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现在好困啊。考听力时可别睡着了！要不我吃点能让我兴奋的东西吧。不行，我去买瓶止痛片去，我每次考试一吃那个就兴奋。”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班小花无语了。
　　考试开始了，班小花把那张没看过的条扔在门口的垃圾箱里，看见沈玖也刚好扔掉一张纸。目光交汇，两人相视而笑，彼此道了一声加油。
　　考试开始，老师开始发卷子，测试耳麦。
　　第一句法语开始，班小花心清如水，笔声沙沙作响。
　　考试要比她想象中的简单一点，不过时间还是不太够用，尤其是阅读，几乎刚答完，老师就收卷了。她松了口气，好像刚打了一场硬仗。
　　她脚步轻快地出了考场，在门口遇上了沈玖。
　　“怎么样？”
　　沈玖笑了：“作文题目根本不对嘛，不过题还不算太难，自己也答得出，及格的话应该差不多吧！早知道就不跟着凑热闹了，都怪自己意志不坚定。算了当花钱买了个教训了。”
　　“不知道宋岳她们等着考中答案的怎么样了，有点替她们担心。”
　　宋岳和姜子婷隔了一会才出来，脸色灰败。
　　“怎么样？”
　　“不怎么样……”
　　到了寝室，宋岳立刻跑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呲牙咧嘴：“那两碗豆浆害死我了，一直就想上厕所，搞得我没心情答卷。”
　　姜子婷声音里全是失望：“考前答案不准，我一直在等考中的，听力自己都没怎么好好听，胡乱写了几个。好不容易等答案来了，信号又不好，断断续续的，中间不少都没听清楚。然后我自己做了一些阅读，总觉得它的答案有些正确，有些好像也是错的，一直在纠结到底这答案准不准，时间就过去了。作文差点没答完，及格估计是无望了。”
　　宋岳几乎哭了出来：“我更惨，我找一个同学念的答案，他念了个J，怕我听不清，就说是‘钩’，结果我没反应过来，就在卷子上画了个钩！这还不算，他念完了答案还在电话里狠狠骂了我一顿，说什么平时不用功，就指着考试时候投机取巧。这次肯定不过。那几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搞得我心慌意乱，还想上厕所，哎，我也肯定是不过的了。我不想活了！”
　　不用问，这位仁兄又是王平了。王平和宋岳还真是不见外，见证了彼此人生中最隐私的一面。作弊这种事，宋岳自然是不敢告诉谭穆的，却好意思叫王平给她念答案。
　　最惨的还在后面，两人的耳机放在耳朵里怎么也拿不出来了……
　　班小花又好气又好笑，陪着两人去医院取出来，遭到了大夫的强烈鄙视：“又是考试作弊的吧，这几天全是上医院来取这个的。不好好学习，干这种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四个男朋友
　　大二的暑假里，学校里组织了一场支教活动。看见海报的时候，焦阳惊喜地转过头来：“这就是我们实验室师兄曾经支教的那所学校！”
　　班小花和焦阳一直在那里助养一个小女孩。那是个南方的落后山区，往往一停电就是一两天，学生们就在外面借着自然光上课。只要二百块就足够一个孩子一学期的书费学杂费了，而就是这二百块，不少家庭还是难以支付。班小花和焦阳这半年里每个月都给那孩子寄一点钱，那女孩有时候就给她们写信，上学期末还邮了成绩单过来，两门功课都是一百分，字里行间涌着那股子自豪的劲儿。
　　焦阳看了就笑：“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骄傲得像只小孔雀似的。”
　　班小花不说话，只是笑。
　　她有种感觉，她和焦阳像是在看自己孩子的成绩单，又自豪又心甜。
　　这次学校是组织短期支教，暑假的两个月时间，班小花和焦阳商量之后，双双报了名。本来暑假正是赚钱的好时机，班小花想想觉得这两个月这么度过会更有意义一点，和学生家长交涉的过程又是无比艰难。甚至有个家长说：“你上哪支教啊，干脆来我家支教算了，我家琳琳啊英语都烂成什么样了，你正好帮帮她。”
　　班小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小花妈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班小花立刻察觉到小花妈好像有事，“妈，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
　　小花妈赶紧说：“哪有什么事，爸妈就是有点想你，好久没看见你了。”
　　班小花一听这话，笑着说：“那等我开学的时候你们来北京看我吧，正好你们也没来过，我带你们去爬长城去！”
　　听着女儿欢快的语气，小花妈说了声好，语调却有点干涩。
　　班小花放下电话，开始准备行李。她和焦阳去超市一样样地买，花露水，洗发水，沐浴露，手电筒……
　　走到放纸巾的货架，焦阳突然顿了一下，班小花推着车接着往前走，焦阳低语了一句：“那边不一定有的，有什么没买的东西，你就现在赶快买了。”
　　“没有啊？”班小花接着推车往前走，走出几步，立刻明白过来，脸刷地红了：“你先去看看别的！”
　　焦阳在看牙刷的时候，班小花微红着脸回来了，偷偷往车底下塞了几包卫生棉。焦阳怕她害羞，假装没看见，自言自语地说：“没带眼镜就是不方便，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结账的时候，焦阳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突然惊喜地说：“出了新品种的口香糖，要不咱们试试？”
　　班小花一看，头立刻大了，这哪里是口香糖，明明就是计生用品么！这一年超市刚刚开始把这些东西放在柜台边上，焦阳不知道，可是班小花在后世见得多了。
　　焦阳因为没带眼镜干脆拿了一盒下来，“什么牌子的？”
　　突然烫手了似的挂在货架上，慌忙推着车就往前走，车轱辘无情地从班小花的脚面碾过。
　　出了超市，焦阳提着两大袋子东西大步往前走。班小花叫了他几次，他都不肯回头。班小花急了，追上去扳过他面孔一看，只见他脸红成了一只番茄。
　　班小花笑得直打颤，“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不好意思了。比这么更不好意思的我都干过。”
　　焦阳来了兴趣：“什么事？”
　　“我小的时候放假没人看，就去我爸单位玩。然后他去忙了，我就在他办公桌里掏呀掏，最后掏出一连计生用品来，估计是他们单位统一发的。样子特别像小时候的气球，我就问旁边的叔叔这是什么。旁边的叔叔告诉我是气球，我就缠着他帮我吹一个。”说到这儿，班小花鼓起腮帮子，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那他帮你吹了没有？”
　　“我缠磨他一下午，最后帮我偷偷吹了一个。然后等我爸回来，就看见我拿着一个计生用品吹成的气球满操场跑。哎，那一次我几乎丢尽了我爸的脸，那个叔叔还是我爸领导呢……”
　　焦阳乐不可支，笑了一会突然问了句：“你爸哪来的单位？”
　　班小花心中一跳，坏了，说漏嘴了，连忙说：“我爸从前也有单位的，后来单位倒闭了，才下岗了。”
　　幸好焦阳没深问，也就这么过去了。
　　班小花再次提醒自己，下次可不能再这么粗心大意了。
　　去支教的前一天，寝室集体给他们送行，热热闹闹地坐了一张桌子，311的四只，加上四名外戚。
　　这是第一次四名外戚全在，四女全部嘱咐男友打扮得精神一点再来。
　　邱磊的反应是摸摸剪得短短的头发：“我还不够精神么？不是还有个一七九的焦阳垫底么？”
　　班小花一听这话怒了，隔着过道一声怒吼：“姓邱的，你别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就你这德行和我家焦阳能比么？他周身都带着220V50HZ的交流电，周身到处都有电子跟着闪闪发光，说，你能比么？”
　　邱磊吓得一身冷汗，心里想班小花这妞跟着焦阳果然越来越不正常了，连连说：“不敢不敢，大姐我错了还不行么？”
　　班小花从电脑里翻出焦阳的照片，高中时明明就像足了苏有朋的巅峰正太时期，现在摘掉牙套更帅了，怎么能叫垫底？179怎么了？找男朋友就得找179的，没有180的不可一世和自命不凡，更亲近自然，看起来也和她更搭，多好呀！
　　谭穆听见了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我打游戏呢，告诉你了，在我打游戏的时候别打扰我，怎么还记不住？”
　　宋岳忍着气：“知道了，明天晚上六点，千万别忘了。”
　　“哎，那有一装配，老三……”电话突然断了。
　　宋岳郁闷了，网游有那么好玩么？比她还有吸引力？
　　姜子婷打给副院时，副院爽快地应了，“我顺便告诉焦阳一声吧。”
　　班小花一想正好，就省了她打给焦阳了。
　　她拿着焦阳的照片看，边看边嘻嘻笑。
　　沈玖凑过去一看，摸了摸她额头，“这孩子没事吧？怎么跟傻大姐捡了如意香囊似的？”
　　班小花呸了一声，沈玖又去看宋岳在干嘛，发现她在小游戏网站上找了一个叫金庸侠客传的小游戏在玩，屏幕上不断闪出各种各样的句子。
　　王平捡了500钱……
　　王平练到了《葵花宝典》第3层……
　　沈玖指着宋岳手指发抖：“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明明得罪你的是谭木匠，干王平什么事？”
　　宋岳目露凶光，舔了舔嘴唇：“都是他害得我专四没过。我专四没过将来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以后就嫁不了好人，嫁不了好人就生不了好娃，将来我娃还得过不去专四……”
　　专四成绩前几天出来了，宋岳和姜子婷都没过。宋岳这几天正处于情绪癫狂状态。
　　“得，你就慢慢子子孙孙无穷溃也吧！”
　　班小花突然说了句：“沈玖，你没去学中文真白瞎了。宋岳你嫁不到好人干脆直接嫁给王平不就好了？”
　　宋岳突然停了手中的鼠标，开始怨念地挠墙，“他是好人么？我问你他是好人么？”
　　班小花心惊胆战地看着墙上的五道深深的沟回，赶紧说：“他不是好人，你别挠了，毕业时候都要罚钱的！”
　　宋岳慢慢把手缩了回来，指甲缝里全是墙皮，接着埋头打游戏。
　　晚上吃饭的时候邱磊第一个到的，特意坐车早早过来，还和沈玖去逛了一会街。接着副院也到了，两位男士开始聊天。
　　快吃饭的时候，焦阳和谭穆一起到了。谭穆白衣蓝裤，忧郁气质凸显。焦阳也穿着件白T恤，上面鲜红的字：华大一百周年校庆。
　　班小花拉他坐下，笑眯眯地问：“你们学院先发了校庆衫么？挺好看的呀。”
　　焦阳点头：“是呀，我在实验室干活来着，直接过来了，还好碰上谭穆了。”
　　谭穆叹了口气，穿得像民工一样也叫好看？楼里清扫的大叔就穿95周年校庆衫，这回过完100周年校庆，估计全楼的大叔正好集体换新装。班小花和焦阳这一对怎么就没有羞耻心呢？
　　两个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说说笑笑，开心得不得了。
　　宋岳不停地给谭穆夹菜，谭穆不爱和别人说话，宋岳怕他闷，一个劲儿地讲笑话逗他。谭穆最后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宋岳差点气哭了，他一向都是这么我行我素，她这不是怕冷落他么？他倒嫌她烦。只是大家正吃着饭，她也不好意思当场落泪，假装掉了筷子，笑着说：“哎呀，我真不小心！”低头捡筷子的时候，迅速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就听见谭穆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岳苦笑着爬上来，又差点撞翻桌子，谭穆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姜子婷看见情形不妙，讲了好几个笑话活跃气氛，大家都跟着哈哈大笑，唯独副院不笑，还反复问她：“这有什么好笑？”一副鸡同鸭讲的模样。
　　沈玖和邱磊相互取笑，两人一唱一和像是说相声。
　　班小花夹了一口菜，这一桌子的人此刻热热闹闹，谁知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她的目光又落在焦阳身上，看着他穿着那件校庆衫，认认真真的样子，心突然就化了。
　　要和他一起去支教了呢！她开始期待了。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挫折
　　暑假里，大批学生离开，校园来来回回却还是有不少人，其中大多数是来华大培训的外地学生以及留学生。为支持这次活动学校方面派出一名带队教师，并且给每个人报销五百元的往返车费。所以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校方安排。
　　支教的前一周，要在华大进行各种训练。每天早晨要进行五千米长跑，以此磨练意志以及训练体能。每天晚上照例召开会议，讨论支教的种种细节，以及各种说课演课活动。班小花这才知道原来支教并不是头脑一热的突发行为，即使是两个月的时间，也要进行各种培训。
　　白天的时间，有时候还有一些活动安排。此刻，他们就在校园里征集签名。
　　七月流火，班小花一行人在校园林荫道上摆上了几十米长的条幅，请路过的同学签名支持。
　　所有人穿一样的支教统一T恤，带着太阳，一字排开，甚是醒目。
　　有些人直接过来问情况，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也有些人因为被打扰了而带着不耐。太阳渐渐升起来，有的队员干脆就在树荫下纳凉，趁机偷懒。
　　班小花叫住了一名骑自行车的男生，请他签名。
　　那男孩下车，结结巴巴地表示他不会说汉语。原来是个ABC，暑假在此培训。等班小花用英语解释请楚，男生开口用英语问道：“你舞为什么要做这个条幅呢？”
　　“为了向那里的孩子表示我们的支持呀！”
　　“可是，在上面签字的全是他们不认识的人，就像我一样被拦住的人，签了名字就真的表示支持么？这样的支持又有什么用呢？”
　　班小花结舌。
　　男生耸肩：“不管怎么样，名字我还是会签的。英文名字可不可以？”
　　班小花递过白板笔，心里在琢磨，这样的签名直的有意义么？
　　男生骑自行车而去，班小花看着他的背影，始终在想这个问题。这个集体签名究竟是做给谁看的？那里的孩子真的需要这样的一个签名么？
　　旁边有女生的声音传来，“搞形式主义！我要是去支教，我谁都不告认，背上包就走。”声音很是刺耳，却让班小花脸上红。
　　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过来看海报，班小花不及多想，上前宣传：“请您支持一下我们的支教活动，签个名字吧！给孩子们带去一份温暖和祝福！”
　　那人看了一会，转过来头，问道：“你们要去哪里支教？”
　　班小花说出了地点。
　　那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很怪异，接着问：“这次活动是谁组织的？”
　　班小花一一作答，那人半响不语，也不签字，也不走，就这么站了一会。
　　班小花心里有些疑惑，这人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啊。
　　那人终于开口了：“我是咱们校社会系的老师，本来我舞打算暑假去那个地方调研，后来得到消息那里现在禽流感爆发，所以计划暂时搁浅了……”
　　班小花的脑子嗡地一声，手里的笔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找来了负责的张老师，说明情况。其余的学生像是知道了什么，议论纷纷。张老师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谈了一会儿，又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宣布，这场签名活动先告一段落。
　　张老师立即开了一个会议，说明刚才的情况，所有人都不做声了，面色沉重到极点。张老师巡视一圈，接着说：“但是据我舞了解的情况，当地并没有爆发严重的禽流感，不过为了尊重大家的意愿，还是给大家一个选择的机会，给每个人一下午的时间了解情况，决定自己的去向。就这样吧，四点钟的时候，大家回来说明情况。”
　　老师一出门，屋里立刻议论纷纷。
　　“学校也太不负责任了，不调查清楚就领着大家训练，我这一星期白跑啦？早知道我不如早放假回家了！”
　　“什么叫让咱们自己做决定！这么大的事，是咱们自己能决定的么？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怎么不把学生的安全当作第一位考虑对象呢！”
　　“传言只是传言，真有危险，能带咱们去么？”
　　“传言也有根据吧，万一真壮烈了怎么办？”
　　大家吵成一团，屋里的气氛已经临近冰点。
　　焦阳看了班小花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出了门。
　　“你怎么想？”
　　焦阳表情认真：“我没有多高尚非去支教不可，但是我做事从来不半途而废。”
　　班小花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跟你一样。”
　　两人做好决定，回去收拾东西。旁边的女生无助地拉了她一下一：“你去不去啊？我怎么感觉跟生死抉择似的？万一出事了是不是再见不着我妈了？”
　　班小花笑笑：“没那么严重，你再好好了解一下。”说完跟在焦阳后面出门。
　　后面有人议论：“你看他们两人走得这么快，一定是不打算去了，我早看出来了，有人就是想着去玩的。”
　　焦阳笑着看了班小花一眼，“说，你是不是打算去玩的？”
　　“冤枉哪，大人！我明明是打算去旅游度假的！”
　　下午四点整，所有人聚集，统计不去的人的名单。张老师做了一番动员工作：“大家不要有思想负担，现在退出完全可以理解。”听那意思好像是打心眼里希望大家不去似的。
　　几只手高高举起，跟着又几只缓慢地举起。
　　张老师统计了一下，说了些感谢这些同学参与之类的漂亮话，清算了前期各种费用，这些人就这么离去了。
　　剩下一共五人，除了班小花和焦阳，还有两名中文系的研究生师姐和一个材料学的大一男生。五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张老师表情却轻松了很多：“大家不需要有太多负担，我们和云英小学已经取得了联系，附近几个村镇的确有禽流感爆发，但是咱们去的云英村是很安全的！”
　　“可是刚才……”
　　张老师接着说：“每年学校老会组织支教活动，我也带了几年了，原来每次都是学生干部占主要名额，今年不一样，队伍从一开始就不好带。即使我带着所有人去了，到那一定有人不打招呼半途而废，还有人把这事当成去玩，心态不正确，教课不认真，支教学校反映很不好。所以今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刷掉一些同学同，真金不怕火炼嘛！”
　　班小花不说话了，她开始越发对这次支教活动感到失望。就算有人的确娇气了一点，可谁不是怀着美好的目的来参加支教的？在这个混乱的时候，身为带队老师不仅不稳定军心，反而煽风点火趁机考验大家。或者这是领导的深远考虑，可是她有种上当的感觉。
　　那种年轻人特有的热情冲动遭遇当头一盆冷水，滋味并不好过。资料片的情形总是无比美好，孩子们在支教队员的门口天天送山野花啦，临走地时候依依不舍十八相送啦。也许资料片就是资料片，和生活并不一致的。
　　她转过头去看焦阳，他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他们越来越默契，有时候不等她说话，他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在桌子底下悄悄拉她的手，班小花头上见了汁，看着张老师的嘴一开一合，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可是她明白焦阳在说什么，“支教与别人都不相关，我想去，仅此而已。”
　　她释然了，在桌子底下，与他紧紧相握，给予对方温暖和力量。
　　临行前，有家报纸过来采访，要每个人说一句话，她说的是：“用两个月的时间，做一件终生难忘的事。”
　　他说的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计较一切外在因素。”
　　照片定格在六个人的画面，他舞两个的笑容真诚而快乐。
　　坐了八、九个小时的火车，加上几个小时的长途车，他们终于到达了目标所在地，云英小学。校方派了一名姓刘的老师接待他们，在学校里拨了两间教室出来线他们充当宿舍。
　　长途跋涉的疲惫叫每个人疲倦不堪，每个人匆匆吃了一碗当地特色面食，连脸都顾不上洗，就在教室里的单人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洗脸，支教队员彼此相遇，啼笑皆非。每个人脸上都多了不少蚊子咬的红包。经过一番比批，班小花以脸上八个包的绝对优势取得了胜昨。硬板床咯得每个人腰酸北痛，苦不堪言。
　　张老师照例领着大家绕着操场长跑，从出发到现在，一律要求穿统一支教T恤，二十多个小时没换过衣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散发着不良气味。墙头有好奇的小孩眨着眼睛看他舞。
　　班小花喘吁吁地产顺：“你说张老师是体育系出身的吧，怎么这么愿意跑步呢？”
　　老老师长了顺风耳似的回头：“少说废话！小心抢了风。”
　　班小花不敢再说话了，挠挠脸上的红包。
　　焦阳一把拉住她：“不许挠，破了怎么办？本来就这么丑了，再丑不要你了！”
　　跑完步，他拿了一瓶清凉油，仔细帮她涂上。
　　班小花觉得有些痒意，心里酥酥麻麻的，低垂着眼皮不敢抬，突然宿舍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正好撞见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支教生活
　　班小花抬头，诧异地发现那人居然是那个一副臭脸的高树。
　　高树瞪了他舞一眼，把背包往空的床上一扔，瓮声瓮气道：“这不是男生寝室么？怎么有女生在？”
　　班小花啧啧称奇：“少爷怎么有时间来支教？”又伸长脖子前后左右地望：“记者团呢？难道不是因为作秀才来的？”
　　高树脸色不虞，正要发作，班小花已经推开门出去了，嘴角边露出此笑意。大早上起来气人，还真是件愉悦身心的事！
　　北X外和贸大是一起来的，支教队伍扩展到了二十人。好在正值暑期，空教室很多，住是不成题的。当天三位带队老师就开了个会，决定让在明天之前排练出一场演出，吸引各家前来报名暑期班。
　　这一举到让班小花想起了小时候上小学的事情，孟小舟哭着喊着不去上学，老爸就骗她说：“去吧，学校里有耍猴的，可好看了。”小舟她爸没有骗她，那段时间，学校附近确实有个耍猴人，孟小舟天天劲头十足地去上学，就为了中午去看耍猴。后来有一天，她兴致勃勃地跑去看，结果发现耍猴人被警察清走了，那人当时很愤怒，又不敢得罪警察，用鞭子抽得那几保小猴吱吱直叫。她心里又惧又怒，既为小猴也为自己。本来决定第二天开始再不去上学了，第二天又鬼使神差地背上书包往学校走。这一走，就接着念了十九年。
　　一入校门深似海，一切从贪看耍猴开始。
　　现在班小花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猴。
　　尤其在村里的专业化妆师王师傅给她画了个美轮美奂的天仙妆之后。
　　张老师很满意：“谢谢王师傅了。”老王年轻的时候在外面学过几年化妆剃头，回来自然成了村里的一把手。村里有嫁娶这事，都少不了王师傅的鼎力相助。
　　接着转过头皱起眉毛：“女生怎么连个妆都不会画？太不注意修身养性了！”
　　班小花咧开一张血盆大口，怎么就上升到了修身养性的程序了呢？张老师果然适合做学生的思想工作。
　　王师傅再专注于最后给她头上点一记红点，粗声粗气地说：“丫头别笑，跟你说，老王的手艺全村第一，自己照镜子看看好不好看！”
　　班小花看了一眼，双眼一闭，猛力说了声：“好看！”
　　王师傅呵呵大笑：“这就对了，妆不许花了，我去给别的丫头画，你最好连水都别喝。”
　　班小花一听把湿巾悄悄地收了起来，无奈地应了一声好。
　　她走出门，看见了同样夫奈的两位师姐，三人站在一处，六只红脸蛋赫然生辉，眉间三颗红点点得一般大小，好似三个同胞姐妹。
　　高树刚好从旁边经过，看了这三人的鬼样子，吓得脚下一滑，脸些跌倒。他的双手在空中戏剧性地挥舞了一阵子，然后才稳住，分辨了半天，才认出班小花。朝着那个“班小花”哼了一声，狠狠地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
　　高师组转过头，一脸苦：“我都这么具有自我牺牲精了，他怎么还瞪我！”
　　班小化开怀大笑：“那是个胖坏人，你别理他！”
　　师姐看了一眼，颇为奇怪：“胖倒是不胖的。”
　　班小花几乎笑出沔来，支教生活中偶尔有这样好笑的人调剂一下，实在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演出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来观看表演。在那样一个村子里，这样的一场演出就好像一场文化盛宴，连村子里的陈懒汉都拖拉着一双后跟已踩扁的布鞋倚着墙根看节目。
　　班小花等几个女生的小合唱效果奇佳，一曲远毕掌声如潮。相比之下，高树的萨克斯风表演则受到了冷落，稀稀拉拉的几点掌声，连班小花都替他不好意思。高树当场就黑了脸，下去之后，不停地擦他的萨克斯风。班小花十分担心他一个不小心，把他大老远背来的乐器给擦漏了。
　　焦阳这种没才艺的人只好来回地帮着忙活，猫着腰在台上递话筒，扛器材，哪里需要去哪里。他干了不少活，无处不在，可是谁也记不住他做了什么。
　　一场热热闹闹地文艺表演结束的后，现场报名踊跃，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家庭都让自己的孩子当场报了暑期班。于是第二天，暑期班就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支教学生按着科目分成几组，焦阳被分去了数学组，班小花和高树被分去了英语组。
　　班小花有点担心焦阳童鞋，这孩子实在太较真了。大一暑假的时候，他给他表妹补课。结果把他表妹骂哭了，“天天说自己用功，什么叫用功啊？上课抄一遍笔记，回家再抄一遍不过脑子叫用功么！说自己用功，连三角函数公式都背不下来，我看你就是假用功！”接下来的大一寒假，他姑姑又求他给高中的弟弟补数学。他去了后发现弟弟什么都不会，只好从初中数学讲起，没想到现在连初中数学也不会，讲着讲着弟弟还居然睡着了。那次更厉害，哥俩差点为此绝交。
　　“你对这些孩子别太较真。”
　　焦阳点头：“我明白，他舞的条件不一样。”
　　结果一上课令他们大跌眼镜，已经是四年级的孩子了，很多人连基本的百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只有一个女生算得特别快而且特别准，焦阳大大表场了她一番。其他人自然不服，立刻举手报告：“老师，从红家是开小卖店的，她老帮她妈妈开店所以算得准！”
　　林红不服了：“开小卖店的怎么了，你家还开不上小卖店呢！”
　　“老师，她家小卖店卖的糖都过期了……”
　　焦阳揉着太阳穴，笑着笑着心里涌上一阵悲哀。这是一群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只因为教育环境的问题，限制了现在的发展，也许将来还要继续在这山沟里生活下去。
　　“你们没学过百以内的加减法么？”
　　“学过，林老师老了一半，后来走了。后来高老师就教乘法了。”
　　“林老师教了”
　　“没教！”
　　“不对，没教完！”
　　班里乱成一锅粥。焦阳立刻组织纪律，“不管教没教，今天我再给大家讲一遍。”
　　他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一遍遍地教，一题题地练，不会的手把手再教……
　　师姐的语文课上也是差不多的效果，她叫同学舞用“方便”来造句子。第一个举手的又是林红，“我家方便面有一块的有五毛的！”
　　大家哄堂大笑，林红涨红了脸坐下，“笑什么笑？”
　　师姐再叫其他人造句，却谁也造不出来。师姐继续引导他们：“想想生活中哪些事是不够方便的啊，你们想怎么改善一下呀。”
　　终于有一只只小手举了起来，“最近总是停电，奶奶就在油灯下给我做鞋，要是天天有电，那就方便了！”
　　“我家在云英山那头养羊，我每天上觉都要爬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要是有火车，那就方便了！”
　　“冬天教室太冷了，戴手套上课写字不方便！”
　　……
　　师姐听到最后，已经忘了去判评价，二十六岁的人了，眼泪当场就差点掉了下来。
　　班小花和高树这一组英语则比任何一组都不顺利。这群孩子根本就没接触过英语，而且一点兴趣也没有。
　　班小花从二十六个字母讲起，讲到最后，大家只记得“ABC”三个。更多的孩子脸上现出了不耐。
　　有人在底下玩上了手指手，有一名孩子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班小花立刻把他叫了起来，他茫然不知所措，脸上还带着睡觉时压出的印子。
　　“你为什么睡着了？”
　　“因为困。”那孩子傻愣愣地答。
　　班小花正要开口教育他一番，就有别的孩子替他答了：“老师，他就是那个家里在外头养羊的，每天四点钟就得起床上学……”
　　班小花心里顿时柔软得快化掉，语气也温柔了很多：“那你更应该好好听说果啊，多不容易啊。”
　　又有人抢答：“老师，他就这样，天天从早睡到晚，没人管他！”
　　班小花先叫他坐下，转换了一种教学方式。干脆在黑板上画了一幅车，把二十六个字母融进图画里，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不容易让他们记住了前十的，又有学生举手问道：“老师，我们学英国人说话有什么用啊？英国人又不会来这山沟里。”
　　“你舞将来要走出去看看啊，如果遇到英美国家的人你们就保以交流了。可以看西方的电影，图书……”
　　“老师，我阿爸阿妈都没出过这里，我又怎么能出去呢？”
　　班小花心头一颤，“一定能，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
　　下课的时候，她留下那个家里养羊的男孩子。
　　“你为什么天天辛辛苦苦来上学？”
　　男孩子挠挠头：“不知道为啥，学校让的。”
　　她继续循循善诱：“你看你每天这么不容易过来了，是不是更得多用一点功才对得起自己呀？”
　　男生不点头，也不摇头，泪球子居然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高树突然冲进教室，一面护住男孩，一面对班小花怒目相视：“班小花，你要干什么？”
　　班小花一看这位正义的使者就头痛了，他一会可别像美少女战士一样变身才好！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夏雨
　　高树突然化身咆嘟教主，伸着脖子喊道：“你别欺负人。”
　　班小花触目惊心地看着他脖子上青筋直跳，顿时有种穿越的感觉。
　　“我只是问他一些情况。”她耐心地解释。
　　高树拉着男孩往外走，“走，咱别听她的！”
　　班小花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简直哭不得，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支教生活遇上了这位活宝？
　　门外突然有人轻轻叫她：“老师，老师！”
　　她抬头一看，是班里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子。女孩子眼睛骨碌直转：“三年级的孟月在外头等你呢，我拉她进来，她不肯进。刚才英语课就过来了，现在蹲在外头扣泥巴呢！”
　　孟月就是班小花和焦阳助养的女孩子，班小花一听立刻走了出去。
　　只见地上蹲着一个脸色红润的女孩子，梳着童花头，一双大眼睛眨呀 眨的，说不出的逗人，正是相片中的那个女孩子。
　　那女孩一看班小花起来，连忙走了起来，像是怕班小花训她似的，双手放在背后搓了搓手上的泥巴，然后紧紧抓住旁边还在动的布袋。
　　班小花一看就笑了：“你不是无知识小飞龙么？你怕什么？”这孩子每封信结尾都署名无知识小飞龙。
　　女孩的脸更红了，嗓门反而大了些：“我什么也不怕。”
　　到底是孩子啊。
　　班小化拉着她去了宿舍，同她聊了聊家里的情况，没想到她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家里的收成怎么样，鸡鸭鹅怎么处置。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我妈去隔壁村干活去了，这几天我得在家照顾几天弟弟，不能来上课了。”
　　她才多大，说起照顾弟弟的事，习以为常的样子。
　　说到最后，她把那个不断在动的布袋往班小花手里塞：“我家养的大公鸡，吃谷物虫子养大的，可好了，你炖了吧。”
　　那布袋不住地扑腾，吓了班小花一跳，“你拿回去吧，我不吃的。”
　　女孩的白嫩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一丝红润：“你不想要？”那样子像是被羞辱了似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个我真的不吃，我送你回去，咱们一道说说话好不好？”
　　女孩突然几下窜出门去，“留着吃吧，可好吃啦！”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当那只大公鸡被解救出来的时候，它满心愤怒，立刻就啄了焦阳一口。
　　鸡是没人敢杀的，这两天课比较忙，班小花打算过两天把这只大公鸡退回去。可是没想到，这公鸡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天，公鸡身心自由后，立刻四处活动，这边高贵的高树老师正在上课，那只公鸡立刻飞身一跃，窜上窗台，得意洋洋地在窗台上来回走动。
　　哗！教室里学生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么大公鸡吸引了过去。
　　高树暴怒，走到窗台边努力驱赶那只大公鸡，大公鸡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干脆从他眼前一跃而下，大摇大摆地离开，空余一根鸡毛落在窗台上。
　　学生们惊奇地发现，后半堂课，老师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讲错，一讲错就揪前面的几根头发，呲牙咧嘴之后再接着出错……
　　第二天早晨，身为一只有着良好职业道德的公鸡，它开始一遍遍不停地打鸣。班小花困到了极致，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谁的闹铃也不知道关上？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接着睡。隔了一会，闹铃继续重复。
　　也不知道闹铃响了多少遍，她头脑突然清醒了，该不会是那只大公鸡吧？这一清醒，又听见那公鸡鸣了一声就突然消停了。班小花立刻下床，心里忐忑不安，该不会是让那个高树给杀鸡灭口了吧？她还要还给人家呢。
　　她往外走，果然看见教学校前的放工具的小棚子被打开了，再往里一看，焦阳正在努力拿着绳子一圈圈地绑着鸡嘴。
　　那只可怜之极的大公鸡扑腾着翅膀，努力地张嘴却只能发出一点点无力的声音。班小花蹲在地上笑了，焦阳童鞋怎么这么萌呢？
　　焦阳抬头一看她，立刻轻咳一下，“回屋换衣服去！”
　　班小花一低头，刚才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夏天睡衣轻薄薄，隐隐约约看得见里面的一派春光。她也不好意思了，双手抱在胸前往回去。
　　走了几步，偏偏看见高树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一看见她就指着她鼻子骂：“你，你哪整来的瘟鸡，大早上叫了几遍了？让不让人睡了还？”
　　班小花低着头，也不答话，想从旁边侧着过去。
　　高树偏偏不依不饶：“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
　　焦阳从后面走出把班小花拉到身后：“这只鸡的事我来解决，有事找我。”
　　高树依然咄咄逼人：“你怎么解决，它影响我睡觉了你知不知道？我睡眠质量不好，白天心情就不好，我心情不好你怎么解决？”
　　班小花觉得这人简直胡搅蛮缠，这么大一个男生怎么跟中年主妇一样斤斤计较？不是说出身名门么？怎么做人还是这么差？她清清嗓子正要和高树理论一番，焦阳已经发话：“你先回去，这没你没什么事。”
　　她乖乖把手抱在胸前往回走，走几步还转回头看那两个大男生的对峙。
　　焦创把那只鸡送回去了，孟月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开始来上暑期班了，甚至把三岁的弟弟也带上了。而且专上焦阳的课，一样的内容听了一遍又一遍。班小花终于发现焦阳同学吸引的年龄段了。主要是小萝莉和中年妇女。尤其是中年妇女，当年高中开家长会的时候，有多少妈妈回家夸焦阳夸个不停呀。
　　那天过去之后，高树很少找她麻烦了。看见她只是冷冷地用目光刺她一下，却不再主动出击了。班小花感觉这个高树就像个被人惯坏的大孩子，心不坏，可是说话做事让人啼笑皆非。她很好奇焦阳使出了什么高招，焦阳却拒不透露一二。
　　渐渐地她习惯了这种支教的生活，每天清早起床去跑步，然后吃上一个馒头一碗粥，接着是三堂英语课，下午天气好的时候，干脆就带孩子们去外面上课，青草芳香，树叶轻忽晃，耳边中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有时甚至是告状也能让她开怀大笑。晚上大家一起努力地拍死教室里的每一只蚊子，然后大家再一起热热闹闹地聊天，聊到最后，在硬板床上沉沉睡去。
　　孩子们是基础比较差，而且学得也很慢，但是绝大多数孩子都非常认真。班里有个孩子，已经十四岁了，比别的孩子高出一截，总是坐在最后，每天也要等所有人都走了才敢去前面问几道题，语速又快又含糊，像是极不好意思的样子。一年级班里有个小不点，却极喜欢臭美，总是拉着班小花问这问那。“老师，你腿为什么那么细啊？杨老师腿就比你粗。”“杨老师头发为什么是一半红一半黑的呀？”诸如此类的问题一出口就让大家笑到崩溃，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孟小舟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男女之分，连老师头发是长是短都没关注过。
　　她喜欢每一个孩子，包括总是喜欢流鼻涕，袖子油光光的小二子。
　　星期天的时候，他们放了第一个假。小不点主动给她提出建议：“老师你去后面那片林子玩吧，那里有山泉，很多人都去那挑水喝呢！”
　　她和焦阳朝着孩子们指的方向穿过一片树林，最后终于找到那条山溪，溪中铺着几块石头小面布满了青苔，中间一株据说是被雷劈倒的老树横卧溪上，正好形成一个天然桥梁。
　　水不深，清浅可见，山间雾气氤氲，耳边传来鸟儿悦耳的叫声，班小花坐在一块石头上，觉得一切好像南柯一梦。
　　他慢慢靠近，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新生出的胡茬轻轻擦过她的皮肤。他已经快变成一个成熟男性了呢。从那个矮矮的带着枣红色毛线帽的小正太变成了如今清俊沉稳的男人，而她曾经期盼的青梅竹马的爱情也慢慢绽放成最美的花朵。
　　天说变就变，转眼间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焦阳牵着她：“快跑！”
　　两人高一脚矮一脚地往外跑，焦阳顺手摘下旁边两片硕大的叶子，两人顶在头上拼命地跑。
　　好不容易跑到一个林间废弃的小棚子，焦阳用力踹了好几脚，才推门进去，一开门，里面空空如也，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两人哪里还顾得上好坏，进去暂时先避一避再说。两人相互看看，头顶着两片树叶活像两只大青蛙，不禁好笑。班小花的T恤都可以拧出水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越发黑亮。
　　“冷不冷？”
　　她说着不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焦阳把她揽在怀里，热气从他的皮肤上传递到她身上，虽然还是湿漉漉地难受，却慢慢暖和起来了。那股热力透过肌肤慢慢传递到四肢骨骼，两且青春的身躯贴在一起，中间只隔着薄薄地夏衣，慢慢地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却又似乎无迹可寻。焦阳犹豫了一下，慢慢抚上班小花光洁的后背。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亲昵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连成道道斜线，林间青翠的小草几乎被压得抬不起头。雨声细密，彼此的心跳却在雨声中听得分明，渐渐越来越快，最后跳成一副节拍。
　　她身后是茂密的林间，再远是苍翠山间，她瘦削的侧影好像渐渐山水画中一笔，似真似幻，好像轻轻一触碰，就马上会消失。焦阳听见自己心里砰然一动的声间，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慢慢控进她背部湿漉漉的T恤里。
　　两人同时一震，焦阳手上就是班小花细腻粉嫩的肌肤，受了雨，带着微凉的气息，又带着少女特有的清香甜美。他想擦掉那股湿气，慢慢摩挲着。
　　班小花只觉得那双手烫得骇人，所过之处肌肤忍不住地战栗，又有种奇异的舒适感。
　　慢慢地，从光洁的背滑上圆润的肩头，两个人的脸都滚烫得厉害，心快要自胸膛跃出一般。
　　焦阳突然停下来，慢慢把手抽了出来，把她紧紧拦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对不起，我越界了。说好了不可以碰衣服覆盖的地方。”
　　班小花心跳仍然急速，觉得自己双腮滚烫，立刻腼腆起来，把脸深深埋进他T恤里，一言不发。
　　焦阳以为她生气了，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你打我吧。”
　　班小花伏在他怀里，拧了一记，低低骂了声：“坏蛋！”
　　焦阳心中一松，情绪慢慢放松下来，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又摸了摸还有些潮湿的头发。
　　孟小舟小时候看多了武侠片，男女主角都是遇上天降大雨而后躲在一间破庙之类的地方避雨。然后两个人多半会支起一个帷幔，各自晾晒衣物。然后一定会有极其重要的道具老鼠或是蛇上场，女主惊吓尖叫，男主立刻奋勇上前：“怎么了？怎么了？”两人坦诚相见，而后情深款款。最后镜头落在那堆烈烈燃烧的火堆上，定格，接下来- -还想什么呢？当然是天光大亮了！
　　吹灯、拉帘、推倒，这都是信号哇信号。
　　一想到刚才和焦阳的亲密行为，她又忍不住绯红了脸颊。原来他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内心都是渴望同恋人耳鬓厮磨的，可是他又同别的男生不一样，他可以忍住自己的冲动，守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孩。
　　雨渐渐停了，两人走出刚才那间简陋之极的小棚子，两个人身上衣服还没干，潮乎乎地贴在身上。外面树叶绿得让人睁不开眼，他牵着她往前走，走过一株小树下，他立刻跳起来，拨了一下她头顶上方的树叶，然后飞快地闪过。
　　班小花站在树下，一串水滴正好淌在她额间，晶莹闪烁。
　　“好哇，你这个坏蛋，看我的！”班小花匆匆跑到他前面，跳起来摇晃树吓，因为身高限制，竟然扑了个空。
　　班小化接着往前跑，好不容易碰上一株矮点的，再次跳起，焦阳往前迈了一步，又一串水珠落在她头上，顺着鼻尖滑下。
　　焦阳见状哈哈大笑，“Bonjoun！Salut！”地乱叫，“你呀，就是笨猪和傻驴。”
　　回去的路上，天边出现一道彩虹。城市里极少见到这么美丽的彩虹，从天的这一边划到另一边，海市蜃楼一样美丽梦幻。班小花屏气凝神，看着那道绚丽的彩虹，心里充满了甜蜜与幸福。
　　雨后见到彩虹，乌云镶着银边，这些只有幸福的人才会看到……
　　支教的两个月如水一般地过云了，山村有山村的好，清晨露珠芬芳，空气里都是泥土的芳香，夜间星辰灿明灯，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满天的繁星大如儿眼。星空下，她同焦阳焦并肩，席地而坐，就像那首美好的诗：天除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她向上天祈求，就让这一切美好继结下去吧，让所有她爱的人都幸福安康……
　　支教的最后一个星期发生了一件大事，小不点和哥哥不知道在哪里捡了个用过的针头，在家玩看病扎针的游戏，一不小心针头刺进了左眼睛。
　　班小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震惊又恐惧，好像一柄重锤砸向她心脏，疼痛无比。她不敢想象这事情发生在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上会是什么样，只要一想到那针头刺进孩子的眼睛里，她就忍不住的哆嗦。尤其还是那个格外早熟的小不点。
　　上课时老师问她：“你爱好什么呀？”
　　她神气活现地眨着大眼睛：“我爱美！”
　　当时别的老师当成笑话讲给她听，现在她一想起这件事就心痛。
　　出事的时候大人不在家，她哥哥撕心裂胴的哭喊着来学校找老师，高树第一个冲出去，跑到半路掉了，干脆没捡，后来才发现脚上裂了长长的一条口子。
　　仅此一件事，让班小花对高树彻底改观。也许他自私自大不讲理，可他心地是很好的。
　　小不点被送往医院去，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同时传来。好的是眼睛有可能保住，坏的是需要一大笔治疗费。
　　学校的支教老师们集体募捐，留大的一个志愿者当场了捐了两千块，把口袋掏了又掏：“除了回去车票就剩下十块钱了。”
　　当他舞把一共凑齐的九千多块交到小不点的父母手中时，那两人感动得泣不成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一定要把小不点的眼睛治好了，要是钱不够，我们回学校再想办法。”
　　他们走得前一天，当告诉孩子们要走了的时候，孟月第一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接着就像是传染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哭声响亮。最后的一堂课，再也上不下去了，有的孩子课桌上都是斑斑点点的眼泪。
　　班小花本来不想要这样的场景，哄好了这个哄那个，最后一敲教鞭：“都不许哭了！”自己却先淌了眼泪。
　　还好下午的班级孩子没有哭，大家只是拉着她问再什么时候过来。她发现哭是一种特定情境，比如上一个班级的王二丫，下课问她为什么哭，她答：“也不知道，别人哭，鼻子一酸就跟着嚎上了。”
　　这个答案，实在让班小花哭笑不得。
　　孩子们送了她不少礼物，什么萝卜苹果的，还有拇指大小的塑料牛，这是王二丫的，她急急地告诉她：“班老师，这个一按会亮灯的。”孟月送来的是一幅画，画得是班小花和焦阳两个人，还细心地给每个人都画上了十根手指，尽管每根都像粗细不均的胡萝卜，班小花还是知道这二十根手指给孟月小朋友带来多么大的苦恼！手指的地方被橡皮蹭得模糊不清，一看就是改了又改的。
　　还好他们走的时候没告诉大家具体时间，没出现电影电漫山遍野孩子追车跑的狗血镜头。班小花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离别。
　　又是漫长不堪的旅程，到了北京，大家又是一副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分别的时候，她跑去和高树说了一句话：“明年比赛我一定超过你。”
　　高树一听立刻沉了脸：“谢谢，我明年不去。都拿一次第一名了，没挑战性了。”
　　班小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高树难得地朝她笑了笑：“你法语口音不行，有英语味，你天天早上躲在后面的小树林里练口语的时候，我都听见了。我不去你也拿不了第一……”
　　班小花气愤地涨红了脸，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说她法语有英语味。
　　她根深蒂固的英语老本行啊……
　　高树难得地宽容地笑笑：“算啦，其实也不算太坏了，就是和我差了不少。你人不坏，你男朋友人不错，你配不上他，每天早晚三炷香谢谢老天吧！”
　　班小花只好把“你人不坏”“口语也不算太坏”当成高树夸人的独特方式了，只是他为什么对焦阳评价那么高呢 ？难道真像他说的 ，她配不上他？
　　班小花转头看见焦阳，“呸”了一声。
　　焦阳立刻拉住她低语了一句：“我都快忘了，你怎么还记着那件事呢？我不都说我错了么……”
　　开学的时候，那个村子传来了消息，小不点的父母不见了。
　　“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班小花白了脸。
　　“他们家在医院里治了一段时间，然后有一天就全家突然消失了。”
　　班小花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或许是他们觉得那家医院治疗效果不够好，或是许他们来北京治疗了都有可能！”
　　焦阳的脸色一黯。
　　“高树回去在北X外又号召大家捐了一万多块。”
　　就因为这两万块钱，就不要孩子的一只眼睛了么？班小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她想起小不点，心中沉重得无以表述。
　　支教生活没有想象中完美，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二个月的时间她只能尽她所能帮着这些孩子了解更多外面的信息，却不能让他们一下子赶上城市里同龄人的英语水平。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孩子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改变一生，那也许只是理想的状态。也许大多数孩子还是会选择和祖祖辈辈一样的路，也许多年后不会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却记得人生中第一个英文单词是一个支教的女老师教的。
　　就像焦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计结果。


第二卷 花为谁季落 第一百五十九章 端倪
　　暑假就这样过去，班小花没回家，倒是打了不少电话。九月份，老妈突然说十一要到北京来看看。班小花欢喜极了，一学期没见到他们，十分想念，正好他们来了，可以好好陪他们几天了。
　　“十一不是饭店最忙的时候么？以爸的性格怎么会想到来北京玩玩？”
　　“总忙不是太累了么，你爸现在也想开了，赚多少是多呀，不如趁着年轻还能走动的时候多转转。”
　　班小花听爸爸这样说，很是高兴，“爸还这么年轻想什么走不动的事！你舞现在这样想就对了，你们过来我陪你们好好玩玩。”
　　爸妈要来的事情让班小花兴奋了好几天，宋岳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她：“你怎么支教回来这么高兴？难道是终于得手了？”
　　班小花顺手抄起寝室扫帚：“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得手了？要是得手也该是焦阳才对！”
　　姜子婷正好推门进来，看见班小花拿着扫帚追着宋岳，问了一句：“这怎么回事啊？”
　　宋岳立刻如遇救星：“焦阳在支教的时候得手了！把班小花推倒了！”
　　班小花放下扫帚：“行啦，不过闹归闹，这种事可别瞎说。”
　　宋岳出了一口气：“谁还不知道你们家焦阳那个性啊，我信不着你都信得着他。对了班小花，我分析了一下，你这么青春靓丽，他还迟迟不动手只有两个原因。一、他是木头。二、他有问题。我说你们以后要是真结婚的话，要好好检查检查……”
　　班小花鼻子差点气歪了，又举起扫帚：“宋岳，我这次再不饶你！”
　　姜子婷突然把门关上，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们说件事，保证你们吓一跳。”
　　班小花和宋岳好奇心顿起，支起耳朵听姜子婷说些什么秘密。
　　“王可可怀孕了，刚刚做了人流手术！”
　　两个人一齐惊呼：“不能吧！”
　　姜子婷压低了音量：“是真的，你们没回来的时候她们寝老大在走廊里捏着那张手术单从这头喊到那头，现在估计整个楼全知道了。”
　　王可可就是隔壁的那个姑娘，上次她们寝室的矛盾闹到导员那里，导员干脆调了寝，把那个得了乙肝的女生和另外一名调走，又调了两个法学的女生过来。新来的这两位也是和原来寝室有些矛盾的，四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刚调过来还和和气气的，过了一个月又开始吵得天翻地覆。
　　王可可和男朋友是高中同学，男孩在上海上学，估计是暑假回来了，两个人有些首尾。开学的时候王可可发现怀孕了，又不敢跟家里人说，干脆自己跑去做了手术。王可可家就在北京，原本是周周必回的。这次连着几周没回家，寝室里新来的老大本来就有些疑惑，再加上她天天一脸蜡黄地躺在床上，一到体育课就请假，上食堂只打小米粥回来喝，越发确定她有了情况。
　　姜子婷接着说：“听说她们老大特意给全寝买了雪糕，就王可可不吃，她就似笑非笑地说：‘可可这是怎么啦？你不是最爱吃雪糕的么？难道出了什么问题？’王可可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把雪糕给吃了。然后等她去上课，她们老大就翻箱倒柜，找到了那张手术单，现在大家就全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们寝小四刚才在水房跟我讲的。”
　　班小花不寒而栗，这种事都拿出来讲，可见这个小四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王可可是骄纵了点，可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有一阵子还喜欢来她们寝室倾诉，一坐就是半个小时。大家都不喜欢天天听见别人抱怨，她来得次数多了，也很少有人搭理她了，没想到现在在居然出了这种事。
　　虽然早就知道大学里这种事常见的很，一到周末学校附近的小旅店就爆满，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人身上，却仍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力。
　　班小花十分庆幸自己拥有这些可爱的室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可爱之处，虽然有时候有些个性差异，但是从大一到现在一直都很和睦。
　　王可可来找班小花的时候，脸色苍白的像张纸，一开口就是借钱。
　　“多少？”
　　王可可犹豫了一下，“我想问你借二百，你再帮我问问你们寝其他人能不能帮我凑五百块钱？”
　　“这样，我借你五百，我也不问别人了。你就从我一个人这拿吧，别去问别人了。不够再跟我说。”
　　王可可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表情委屈得像是个孩子：“小花，你不知道有多疼，死去活来的疼，每一寸都疼。”
　　班小花有些替她心酸，握了握她的手。
　　“我，我自己去的，他居然都没有请假回来，我算看透了。光想着自己痛快了，后果让我一个人担着……”
　　班小花把她拉进寝室，叹了口气：“你呀，怎么还是这么没心眼，站在走廊里就说啊。”
　　王可可絮絮了半天，抹抹眼泪走了，最近出了这事，她不敢回家也不好意思回学校，只好在外面租了房子。这个月严重超支了，这才不得不回来借钱。
　　爸妈来的事情，班小花特意叮嘱了焦阳，“我妈点名要见你呢，你去理一发，你看你头发长成什么样子了？”
　　焦阳嘀咕了一声：“又不是没见过！你家卖皇叔让人查封的时候……”
　　回想起过去，班小花又是甜蜜又是好笑，当初哭得那么伤心，现在想起来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再难过的事，也只是一时的，先把眼泪忍着，等过段日子就会发现这事根本不会再让你掉眼泪了。
　　“十月二号，千万别忘了，咱们一起去火车站接站。”
　　焦阳点头同意。
　　一号放假那天，班小花本来想约焦阳去地坛转转，一个电话打过去，焦阳在做实验。
　　“快出结果了，一会再说。”电话被挂断了。
　　这两个实验让导师看出了焦阳的潜力，也让他放手去干。只是不怎么给拨经费，需要什么都得去找导师批。焦阳也十分投入地去干，只是前段时间一直在发愁实验结果不佳。
　　班小花看了一集《绝望主妇》，演Susan的演员明显老了，当年演《超人》时可是位大美人。
　　班小花觉得饿了，抬头一看表已经一点多了，于是又打了个电话：“你完了没有啊？”
　　“没呢！差不多了。”
　　这一句差不多了，又让班小花有了一些希望，她又看了一集越发觉得肚子咕咕直叫，从早上到现在她就喝了一杯麦片。再看表已经三点了，现在去地坛还能逛多久？
　　她有些不高兴了，再次拨通了焦阳的电话。
　　焦阳突然火了：“你催什么催？我最讨厌我干正事的时候别人催我了！”
　　班小花也生气了：“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你和我喊什么喊？再说我催你了么，不就是问问你完了没有吗？”
　　“你没吃饭怨谁啊，食堂那么近，自己不会去吃么？”
　　“焦阳，你好没良心！我等了你一天了，你现在还跟我喊。”
　　焦阳这一天也很崩溃，老板是喜欢励他做实验了，问题是器材都被博士师兄占着，平时他自然没法开口，只有等他们休息的时候找时间做。上次实验室的事情让他很恼火，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自己发一篇SCD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况且他还有美国梦呢，发了文章，以后申请的把握就大多了。今天的实验数据很接近，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他急得不行，二师姐又过来一趟趟地看他做完了没有。班小花又一个接一个电话地催，搞得他焦烂额。
　　听见班小花此刻声音里全是委屈，他也心软了，“好啦，你先去吃饭吧，等我做完实验去找你去。”
　　“那你刚才跟我喊是不是错了？”
　　“那你刚才催我错没错？”
　　“我没催你！只是问问你在干嘛。”
　　“你没催我，那我也可以说我没和你喊，只是声音大了点。”
　　班小花干脆把电话挂断，这个焦阳怎么这么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呢？一根筋，什么事非要那么较真，气死人了！
　　意外地，那天晚上焦阳没有打过来赔礼道歉，她也索性不理他。反正第二天她爸妈就要来，他总不敢还跟她闹别扭吧，看看谁沉得住气。
　　第二天班小花先沉不住气了，眼看着快到时间了，焦阳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她只好拨了过去，发现竟然关机了。
　　他什么意思？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和她闹别扭吧！她又是气又是急，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她只好自己去了火车站。她时刻盯着自己的手机，等着那熟悉的铃声响起，等了又等，电话没有一点反应。她有一种濒临绝境的感觉，又恨焦阳在这个时候同她闹别扭。
　　她打给焦阳，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焦阳是二号快捷键，按到最后，她终于死心。
　　他怎么能这么孩子气？不管什么理由，这件事她都不会原谅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认识了你
　　班小花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爸妈，快步穿过人群，一把接过了老妈手中的编织袋。
　　她看见小花爸的手里只拿着个轻巧的小包，忍不住说：“爸，你怎么让妈拿这么多东西，太欺负人了。”
　　小花爸说：“我呀，欺负了你妈半辈子了。她跟着我一直都在受罪哇。”
　　小花爸一直是副硬汉模样，很少说这样的软话，小花妈一听倒有些不习惯了：“说这些干啥，让孩子笑话。”又岔开话题：“焦阳呢？”
　　“他，临时被导师叫去干活了。”
　　小花妈不解：“导师？”
　　小花爸起紧说：“就是大学里的班主任。”
　　小花妈了然：“班主任的话得听，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先忙着，别过来啊，得罪班主任到时候再给他小鞋穿。”
　　班小花眼中一酸，点了点头。
　　看得出小花爸妈都有些局促，上车的时候不知道从三个门哪一个进，也不知道北京的票价是不是和香城一样。班小花像只灵活的猴子，拎着编织袋挤上公车，交了车票，又拼命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让爸妈找个舒服点的位置。她突然发现爸妈都老了。小时候父母带她来北京玩，轮流抱着她看故宫，去动物园，给她拍照，帮她背着水壶。她水土不服，妈妈带她去医院挑脚上的泡，一边还要讲笑话让她分神。现在她又代替班小花把这一切偿还给她的父母。
　　她自己坐公车从来都是最后一个上，现在她一路挤过去，嘴里喊着“让让”突然感觉自己很英雄。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宽敞点的地方，有个学生站起来让了个座位，小花妈赶紧拉小花爸坐下，小花爸推让了几次也就坐下了。班小花心想，老爸还是这么大男子主义啊，一样坐了一宿的火车，站着的还是老妈。
　　小花妈说她黑了瘦了，怎么念个大学把自己念成非洲难民了？
　　她兴高采烈地讲着支教种种事，小花妈连连骂她是傻囡，却把后面的话忍了下去。
　　小花爸终于开口了：“住的地方找好了么？”
　　“早订完了，环境不错，价钱还便宜。”
　　小花爸转过头：“你把钱给孩子了么？”
　　班小花连连摆手，“我的补课班赚了不少钱。”她悄悄在小花妈耳边说了个数字。小花妈立刻脱口而出：“这一年赚了三万多块？”声音大了些，她又立刻不好意思地看看四周。
　　班小花含笑点点头，她现在讲出了一点名气，许多学生家长都来找她，就专讲高中语法，从头到尾二十堂课领着复习做题，讲了好几个来回，课都省得背了，就是累点嗓子，省心得很。
　　小花爸眼中留露出笑意，表情舒缓了许多，“咱家孩子厉害着呢，小花啊，也别光想着赚钱，现在赚得都是小钱，还得好好学习……”
　　小花妈插了一句嘴：“这钱可不少……”
　　小花爸瞪了她一眼：“听爸的话，这学期减少几个班，你们学外语的不都是出国么？你也好好考，将来咱也出国，念到哪，爸供到哪。”
　　作为一个苦了半辈子的人来说，能说出这样的话是非常不容易的。
　　班小花心中感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班小花订的是学校里的招待所，专门接待家长亲友的，条件和寝室差不多，本校学生订房一晚上六十块。谁知道小花爸还是嫌贵，非要再找便宜的。小花好不容易才劝住他，“别的地方一宿都好几百呢，就这吧！”
　　小花妈也劝了几句，最后小花爸还是埋怨了几句：“都是你，非要过来，这一趟得多少钱！”
　　班小花有点奇怪：“不是说爸想过来看看么？”
　　小花妈赶紧说：“都想你了，一暑假也没回家，你看你爸一出来就心疼钱！”
　　老两口都是一个样，对别人比对自己好，给班小花花钱从来不顾忌，自己花了一点就心疼地厉害。
　　安顿好了父母，一家人一起出来吃饭，班小花不敢选外面的馆子，就领着父母去了教职工食堂，那里有单间，也可以单独叫炒菜。菜一端上来，小花爸立刻说：“你们食堂啊不实在，你看这个茄子也就用了三根，哪像咱家菜都一大盆的。”
　　班小花笑着点头：“是呀，味道不一样呢，爸你尝尝回家发扬光大一下。”
　　饭吃到一半，班小花的电话终于响了，她刚一接起来，焦阳就连声道歉：“小花，我错了，你在哪呢？我现在过去。”
　　早想什么来着？她冷冷地说了声：“不用了！”干脆把电话挂断。
　　焦阳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她干脆把手机关掉，接着吃饭，嘴里吃了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眼泪瞬间就滴进眼前的碗里。
　　视线开始模糊了，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千万要忍住，爸妈都在呢。整个世界在眼前模糊不清，她咬着牙，让眼泪慢慢风干。
　　吃了一口米饭，有些湿润，舌尖带着微微的咸，原来是刚才自己那两滴泪。
　　好不容易把饭吃完，送了爸妈回去后，一个人慢慢绕着篮球场走。十月的阳光碎金般洒在身上，温暖，带着微凉。
　　她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他们的回忆，她突然有了个念头，怪不得当时席慕和姜子婷分手时说在学校里呆不下去了，到处都是痛苦的回忆，原来这就叫做触景生情，只有在青春年少时深深爱过的人才会懂得。
　　她慢慢停了脚步，看着焦阳朝她走过来。
　　“我总算找到你了，今天实验效果不错，我一高兴就给忘了……”
　　“阿姨来的时候你怎么没忘？那几天你怎么陪的？焦阳，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你这是对我父母极大的不尊重！”
　　焦阳一听这话心里一寒，“我自私？班小花你说清楚谁自私？我对你还不够好，心都掏给你了！我自私？”
　　班小花转身就走，焦阳快步追了上去死死拽住她手腕：“把话说清楚了，谁自私？”
　　班小花手腕被他拽得生疼，一股闷气涌上，在胸膛里一直膨胀，她不住地提醒自己，忍着，忍着。
　　“班小花，人得讲点理！我怎么对你，你心里该清楚！”
　　她听得厌烦：“对一个人好不会天天挂在嘴边上，我对你不好么？我不欠你的，焦阳！”
　　学校里常见情侣吵架，已经有人回头看他们这一对。
　　焦阳气往上涌：“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我不就是做实验忘了么，再说你爸妈不是还要在这住好几天么，什么时候一起吃饭不一样？” 
　　她声音也大了些：“那能一样么？焦阳你觉得我爸妈来了你忙就可以不见么，你觉得这合情合理么？”
　　他也恼了：“没什么不一样！”
　　嘭！她听见自己胸口怒气膨胀的声音，那些不安分的情绪终于在一瞬间爆炸，无处宣泄，自口中吐出：“焦阳，你们家人高贵，我就得捧着花去机场接，我们家人原来摆过小摊子的，所以你就可以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你妈瞧不起我们家人，你也一样，我没什么好说的，你瞧不起我们家人，我还瞧不起你们家人呢！”
　　焦阳脸色气得发白：“好好，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对我妈这么大的怨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班小花，我白认识了你！”
　　焦阳大步离开，衣服在风中鼓成弧形，那件衣服是她帮他挑的拉夫劳伦格子衬衫，她特别喜欢看他穿那件衣服，看起来特别乖，她开玩笑说有点小白脸的气质。
　　胸中的怨气倾吐干净，立刻变得空空如也，眼眶里也空空的，她蹲在地上，突然眼泪就涌了出来。
　　好像贾宝玉说过“只当是白白认识了你一场”，林妹妹怎么样了呢？她头疼，记不清了，大概是赌气剪了什么荷包之类。大凡有小性的姑娘都是有人低姿态地宠出来的，焦阳口口声声对她好，吵起架来，却寸步不让。
　　“我白认识了你。”
　　天怎么突然就暗了下来呢？
　　她晃晃荡荡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把眼泪擦干了。
　　一连几天，谁也没联系谁。一开始不算一件太大的事，等到最后，两个人都把伤害对方的话说尽，都捡着一击即中的来说，一个两个，全部面目可憎，不想再见对方。
　　这几天，她打起精神陪着爸妈到处玩，走着走着，就突然没了力气。也许小花爸看出来了，也时不时地要求休息一下，她正好整理一下心情，再努力变成一只小百灵叽叽喳喳不停。
　　嘴里说着，灵魂却慢慢出窍，升到半空中，把眼泪融化进蓝天里。
　　她又觉得歉疚，爸妈好不容易来一次，她怎么能这么心不在焉？痛苦和歉疚轮番折磨，她对自己说，只要焦阳肯过来陪她父母一天，她立刻原谅他。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焦阳始终没有出现。
　　吵成这样还是不行么？他就不愿意放下身段来弥补他的错误么？她没冤枉他，真是没把她父母当回事啊！恨意慢慢涌上来了。
　　在车站送她爸妈走的那天，小花爸找了个借口去买水，小花妈握住了她手：“算了，开心点过日子比什么都好，最重要一家人在一起。原来开家长会时我就见过他妈，不是个好相处的，觉得自己儿子什么都好。小花，你今年寒假早点回家吧！”
　　她忍着泪点点头。
　　小花爸回来，看她的眼神颇有不舍之意：“小花，你要好好的，好好学习，将来好好找个男朋友，爸也就放心了。”
　　火车开得那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流了一地。她很少哭，在姜子婷宋岳她们为情苦恼常常在寝室哭泣的时候，她经常不理解，可是这几天里，她哭得次数甚至比这几年加在一起还要多。
　　连小花妈都说了这话，焦阳，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你可别后悔！
　　来来往往的人都转过头看，什么事让这个秀丽女孩子当众哭得如此伤心！

　　
第一百六十章 万言悔过书
　　送走了爸妈的那天，焦阳找她出来谈谈，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这几天我想过了，都是我不对。我那天不该一做实验就把什么都忘了。后来也不该和你吵，你说什么我就该听着才是。这几天我都不敢找你，怕你还生气。你也骂过我了，我觉得你说的都对，还有什么怨气就都发泄出来吧。”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怨气了，焦阳，我们分手吧。”
　　焦阳听见她这么一说，心里就像针刺了一下，“小花，别闹意气。”
　　“我没置气，我想好了。”
　　他的表情凝重起来：“你说真的？”
　　她咬咬牙：“真的！焦阳我给过你机会了，那些天但凡你有一天来了，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你来了么？你没来！”
　　“我不是怕你生气么！再说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怎么见你父母啊？”
　　“焦阳，你一辈子都不用见我父母了！”
　　他也气得嘴唇泛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分手吧！”
　　他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隔了半响才说了一句话：“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互相伤害了？”再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坐了一会，她才反应出一个事实，她失恋了。
　　什么时候她开始学会同他争吵，而且牙尖嘴利，一击而中？又是什么时候吵起架来两个人都捡着伤害对方的话来说，看见对方脸色发白心里的恨意就少了一点？
　　她摇摇晃晃地回到寝室，突然想喝奶粉，于是就拿了沈玖最钟爱的牌子，四鹿奶粉。没事没事，变成大头娃她都不怕！冲了一杯牛奶，她慢慢喝下去，照着镜子，满意地看到自己舒展的表情。
　　她突然提了个建议：“咱们打牌吧！”
　　难得班小花提出一次打牌的建议，其他三人立刻积极响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班小花你今天不太正常啊！”
　　她一概微笑不语。
　　打起牌来她玩得不亦乐乎，手气极旺，干脆提议输的人往脸上粘条。
　　过了一会，大家脸上都贴了不少条，分明构成了天杀的三个字，唯独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宋岳笑嘻嘻地说：“这凑在一起不就是天杀的班小花么？”
　　“是呀！我可不就是天杀的？”她眼泪都笑了出来。
　　沈玖提议：“要不咱们脸上贴着条出去走一圈？”
　　“行啊！”
　　黑夜里，三个脸上贴了纸条的女生跑了出去，楼门口的阿姨说了句：“这帮姑娘真能作！怎么还跟大一的似的！”
　　在外面走了一圈，遇上几个人均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们。
　　她们笑够了，一起回了寝室，撕下脸上的条。
　　姜子婷笑着把衣服递给宋岳：“我特意穿你的外套，要不然以后没脸见人了！”
　　宋岳惊叫一声：“我就这么两件能见人的衣服，今天全折损了，可惜了我两员大将！姜子婷你也太有心计了，穿我衣服出去丢人！”
　　大家又笑作一团。
　　熄了灯，她躺在床上突然沉静无比地说了一句话：“我和焦阳分手了。”
　　其他三人一起坐了起来：“你开玩笑呢？”
　　“没开玩笑，真的分手了。”
　　班小花闭上眼睛，再次安慰自己，谁还没失过几次恋啊，没什么大不了！
　　失恋是没什么大不了，可她失去的是焦阳啊！
　　大剂量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还好是熄了灯，谁也看不见她的狼狈模样。
　　她亲眼见过姜子婷如何和席慕走上绝路，在一起就吵，火星四射，爱的激情没了，吵架的激情倒是澎湃不止。她也暗自庆幸过她和焦阳都是好脾气的人，平常互相包容，一起成长。
　　原来一一爱情和好脾气无关。
　　恋爱是门学问，她和焦阳经验都不多，凭着直觉一往直前，直撞到头破血流。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脸浮肿了，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拿热毛巾敷了敷，还是肿得厉害。她对着镜子勉强挤出个笑容，她是打不倒的班小花，怎么会如此一蹶不振！
　　宋岳刚从水房回来，班小花冲她咧嘴一笑，吓得宋岳手里的脸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妈呀，太难看了！”
　　班小花收拾东西出门，走到食堂门口，想起平时和焦阳在食堂一杯豆浆两只吸管的情形，心里一酸，直接去了专教。
　　那节课是法国文学，上半节课，她拼命地记笔记，几乎把老师说得每一句话都记了下来。
　　惹得沈玖她们频频看她：“小花你是在练习速记以准备同传么？”
　　她没抬头，笔仍然没有停，“同传不需要全记。”
　　记到最后十分钟，她觉得自己快要和笔记本合二为一了。
　　“好，中间休息十分钟！”
　　沈玖不放心地推推她：“你要是难受，就回寝室玩会祖玛吧，要不看会刘老根也行。”
　　“我不难受，兴高采烈着呢！”她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下楼跑一圈去。”
　　她刚踏出班级就听见门口有人议论：“都说你们班班小花长得好看，好看什么呀，像个馒头似的。”
　　她索性抬起像馒头一样的脸，给了那个特意跑过来看她长什么样子的人一个惊悚的笑容。
　　后者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她乘胜追击往前迈了一步，示威似的看了那男生一眼，直直地走了过去。那男生傻愣愣地让了路。
　　跑了几步就下了几滴雨，她也不躲，接着跑。
　　雨丝一点点润湿头发，她想起支教时候的那场夏雨，短短几个月，现在看来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其实说穿了所有恋爱不过是相知相恋相厌相憎的过程，大概只有当事人觉得荡气回肠，其他人不过是看着一场又一场相似的戏码。
　　第六感使然，她抬头一看，就看见对面的四号楼的玻璃窗里焦阳正在注视着她。隔着重重雨丝，撑着各式各样花伞的学生在他们眼前匆匆走过，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套头衫，她看不清他的样子，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确定那一定是他！
　　他今天在四号楼没课的！
　　她心跳快了几分，脚下像是生了根，不知道避雨也不知道该往哪走，也就这么怔怔地瞧着他。
　　隔着细润绵长的雨丝，他的脸模模糊糊的，一切都好像那么不真实，恍然如梦。她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他们尝尽悲欢离合，最后在街头相遇。她该说些什么？“从你开始才学会了爱，也学会了吃苦头，人还是要活下去，所以还是要继续爱？”不，她不要说这么悲剧的台词。
　　她恍惚着，上课铃声突然响起，她突然醒过来一样，急匆匆进了三号楼。走到二楼她临窗望了望，焦阳已经不见了。
　　回到座位上，桌子上多了一杯豆浆，她摸在手里还很温暖。
　　下课后她掏出手机，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短信：什么都行，分手我绝不答应。
　　奇怪的是焦阳并没有主动出击，只是一连几天课前课后课桌里不是多了几只苹果就是多了几块巧克力。
　　拿她当沈玖那么好骗？她气愤地想着，一面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一个星期糖衣炮弹的攻击下，那郁结已久的闷气慢慢化成了一个小小的结，轻轻一碰，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在等着，看看焦阳到底要耍什么花招。别指望他会学别人浪漫在楼底下又唱歌又跳舞的，他也不会买通了整个对面楼的寝室在八点钟时准时来一场“I love you”的开关灯表演。
　　他只会……
　　班小花看着面前这份万言悔过书真是哭笑不得。
　　这份充满了逻辑感的悔过书里运用了多种学科的整合理念，甚至用到了班小花最近在学的后现代主义思想和解构主义思想。她看了三页，实在看不下去了。
　　第二天焦阳约她出来，离着老远她就看见焦阳在摸着下巴。他每次紧张了就会这样做，就像一休想问题是会在脑袋上画圈一样。
　　“我这次真想明白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吵架。是我不通人情，是我自私自利，寒假我跟你回家跟你父母赔礼道歉。”
　　班小花不说话。
　　“我真错了，你要是不原谅我，我现在就买回香城的车票去你家负荆请罪！”焦阳紧张地吸了口气，“我的悔过书你看完了么？”
　　班小花压根就没看到结尾，她还是不说话。
　　焦阳注视着她，完全把往日的自尊抛弃。
　　“你冲我吼！”
　　“我不对。”
　　“你故意气我！”
　　“我错了。”
　　“你跟我讲白认识了我！”
　　“那是我有眼无珠。”
　　“你，你送巧克力居然送金币巧克力！”
　　“那是买豆浆时候没零钱找的糖。”
　　“你……”
　　“都是我不对，原谅我好么？” 
　　班小花回去仔细看了那封万言书，最后几句话完全不是焦阳这种人能写得出来的。
　　他写得东西要么像科技文一样精准无误，稍微带点感情的都像是梨花体。比如：
　　一个人，
　　来到华大，
　　我又，
　　长了，
　　一斤。
　　焦阳的最后几句是这样写的：人生变幻莫测，唯有你是我灵魂之唯一伴侣，所以请别这么放弃我。
　　毫无征兆地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因为焦阳这两句酸话，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为焦阳掉眼泪，无论喜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肖姨回来了
　　分手事件过了没多久，小花就接到了肖姨的电话，“下周日我回来办点事情，想见见你。”
　　她有些为难，周日她是有课的。犹豫了一下，干脆实话实说，没想到肖姨没生气，反而说：“正事要紧，晚上我去找你吃饭，带上你的小男朋友。”
　　班小花同焦阳把这事一说，焦阳立刻精神抖擞，“这次保证完美完成任务！绝不再犯上次的错误！”
　　上完了一天的课，她咳了一阵，开始时喉咙发痒，后来是忍不住咳嗽，然后一到感冒就会咽喉肿痛。
　　身为一个曾经的教师，她太明白这一切了。累得时候想想自己的存折，心情就会快活很多。也有学生顽劣不堪的，她就安慰自己，底下坐着的都是一捆捆小钱，这只不过是一捆顽劣的小钱，别跟他一般见识。
　　累点无所谓，自己赚来的钱怎么辛苦都值得。
　　焦阳初次见到肖姨有微微的诧异，班小花看了他一眼，他赶快把手里的鲜花递过去。
　　上次吵架时候班小花怒极时候说的话他仍然记得，所以这次特地买了一束百合。
　　肖姨接过来，笑吟吟地看了焦阳一眼。
　　焦阳并不拘谨，也没有特意打扮一下。他一向推崇自然，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正常状态就好。
　　肖姨并没有像小花妈一样问东问西，完全没有聊到任何有关家庭背景的话题，只捡着国外的风土人情、奇人异事讲。三个人聊得开心，倒像是好友见面而非见家长。
　　吃过晚饭，肖姨拉着她的手：“我在北京买了栋房子，今晚跟我回去住吧。”
　　班小花点点头。
　　肖姨又看向焦阳：“一起来吧。”
　　班小花和焦阳一起头摇得像拨浪鼓。
　　肖姨见状笑了，也不勉强，送焦阳回学校。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怎样都好，有一点一定要注意，千万别造人。”
　　后排的班小花和焦阳脸已经像红透的虾子，肖姨也太直接了，可能和她在国外的经历有关。
　　肖姨买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简单户型，带着装修，简单舒适。面积不大，可是她知道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这样一套房子也价值不菲。
　　那天晚上又是sleepover式的闺蜜长谈。肖姨同她一起敷面膜，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班小花的眼睛长得很漂亮，清澈透明，黑白分明，像两只黑葡萄。两个人露出两对眼睛滴流乱转，神态格外相似，好像一对姐妹。
　　“焦阳这孩子不错，挺踏实的，小花你眼力不错，只是……”她顿了一下。
　　班小花赶紧问：“什么？”
　　“你们两个都不经事，像一对小孩子。尤其是焦阳，看得出家境优裕，成绩良好，典型的一帆风顺的少年。怕是没经历过什么挫折。”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班小花心里去了，要不因为这个两人也不会吵架。
　　肖姨递给她一粒葡萄，“小花，我告诉你一句话。你不完美，也别想找个十全十美的男朋友。现在女孩子的恋爱不过两种，一种找个比你大一些的，性格事业都稳定的，这样的感情会少吃些苦却也少了些滋味。这样的多是别人用过的二手男，感情千疮百孔了，该爱的早爱完了，所有的激情全奉献给了前人。要么就找个和你一起成长的，可这就跟押宝一样，将来变数太多，碰撞、激情、海誓山盟……也许这样的才叫爱情，不过爱情可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呢。”
　　肖姨同她说话的方式很奇特，像是好友多过家长，直白坦率，句句却又是经验之谈。
　　“所以呢，没有什么完美爱情这回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班小花点点头。
　　“记着，爱人一定留几分，爱太多了，将来吃亏受罪的是你自己。”
　　肖姨说得对，爱没有十全十美的，她既然选择了同焦阳一起成长，就要面对种种的困难。她在努力令自己遗忘。
　　肖姨这一次呆了一星期左右，没有像上次那样大手笔，可还是改不了讲究吃穿的本性。一百多块一小盒的进口草莓，几百块一箱的车厘子，只要她喜欢，就买来同班小花一同边大快朵颐边看电影。
　　肖姨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她手心里，“帮我看着房子，偶尔带小男朋友过夜也无所谓。”
　　在机场肖姨久久凝视她：“我一路走得辛苦，只盼你将来省些力。” 
　　班小花心头一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走出机场，她回去找了焦阳。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华大的校园里。她侧过脸看焦阳，斯文俊秀，清新真实，这是她的男孩，有过种种误会别扭，也有过无数甜蜜的好时光。不管怎样，他是她的男孩。
　　就像沈玖常说的，她的都是最好的，其他的再好也不是她的。
　　天渐渐有些凉意，她缩了缩肩。焦阳发觉，立刻把她的手塞进他的口袋里。
　　如果真的一直能够这样，该有多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心中便微微一酸。
　　两个正逛着，突然听见有人重重地咳了一声。两人抬头一看，居然是穿着校服的沈玖和宋岳。
　　沈玖最近迷上了一桩新的事业一一和看门老大爷一起抢塑料瓶子。
　　事情源于沈玖唯一一次上自习。
　　那天她突然心血来潮，说是要和班小花一起去上自习，宋岳一听也急了，大家都干的事怎么能落下她？于是整个寝室浩浩荡荡地一起去上自习。
　　班小花认认真真地坐在后门旁边看书，姜子婷挑了个靠窗的位子也开始学习，沈玖窜到了前门附近一脸正气地拿出了一本张爱玲小说，配上比班小花还认真的神情开读。最致命的是宋岳，老人家闹小孩脾气，看见姜子婷有靠窗的位子，她也跟着非要坐在窗子旁边。窗子旁边可以看帅哥，赏风景，光线好，气流通畅，自然是大家争先恐后寻求的宝地。有限的几个位子全被人给占了，宋岳发现一处没人，只剩下几本书摊开在桌面上，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班小花想起上次宋岳在自习室跟人打架的事了，看来是没记住了，她叹了口气。
　　隔了一会，班小花觉得眼睛发酸，便开始老老实实地做眼保健操。这是她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到了大学有时候累倒了，还是会做一下。
　　揉天应穴，挤按睛明穴，按揉四白穴，按太阳穴轮刮眼眶，多么熟悉的字眼！
　　自习上到一半，姜子婷给她发了个短信：快来看看这两个人吧，和她们一起上自习好丢脸啊！
　　班小花往前一看，沈玖还是认认真真地在写什么，不标准的姿势让她的眼睛几乎贴在桌面上。宋岳已经呼呼大睡，那个座位的女生已经回来，见状摇了摇头，无奈地换了另一个教室。有心想拿回桌子上的那几本书，看见已经被宋岳死死地压在脸下面，只好叹了口气，含泪离开。
　　看来是个脾气好的，班小花已经举起的拳头慢慢放下了，还以为又是一场世界大战呢。
　　她的手机突然又响了，低头一看，沈玖居然发过来一条彩信，上面赫然是班小花做眼保健操的样子，从那角度看正好是从后门外偷拍的，效果不佳，拍的她脸圆圆的。
　　一条接一条的彩信蹦了进来，全是她做眼保健操的照片，简直像是连环画。
　　太不像话了！
　　班小花怒了！
　　这败家孩子，太会浪费钱了！
　　班小花一把揪起正在熟睡中的宋岳，宋岳如梦初醒，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班小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那女生的高数书上湿润了一片。
　　宋岳心虚地笑了：“没事啊，这个会干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自习室里睡觉特别香！”
　　班小花往外走，另一只手捞过沈玖，“走，都给我回家，我天天在这屋上自习，别给我丢人！”
　　姜子婷捂着嘴巴笑，低声说：“我想沈玖是爱上你了，她画了一桌子的花，大的小的。记住，你们的爱是不被允许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已经有人开始侧目，班小花赶紧拉着她们往外走。
　　宋岳很高兴：“我今天干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我在那个人的书桌里掏出一个苹果，然后在上面写了苹果有毒。”
　　“……”
　　这个比较狠，估计那个女生再也不敢吃这个苹果了。班小花心里深深地同情那位损兵折将的女生，看那架势是要考研，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沈玖走到一半，像被施了定身法，突然凄厉地一声尖叫：“我的张爱玲没了！”
　　再折回去找，已经不见踪影。
　　沈玖不服气，硬是挨个教室搜了个遍，除了发现一个空矿泉水瓶外，一无所获。
　　沈玖的唯一一堂自习室之旅丢了她的张爱玲。
　　不过她发现了好多矿泉水瓶，沈玖气急败坏之下一一收拾起来，回去卖掉发现居然能买四分之一张爱玲了，于是再接再厉，三天后，沈玖买了本新的张爱玲。
　　于是沈玖就开始了捡瓶子生涯，并且迅速成了沈玖捡破烂有限公司，领导旗下的宋美妞和姜俏妞天天组团观光自习室加捡瓶子，今天正好碰见班小花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神秘的吉他手
　　旁边一对男女吵起架来，男的一生气，随手把矿泉水瓶扔了出去。
　　沈玖立刻平移过去，不动声色地把矿泉水瓶捡起来。
　　最终以男的认输为结局，男的这时候才想起来：“我的瓶子呢？”
　　沈玖慢慢把水倒干净，稳妥地塞进了背后的书包里。
　　沈玖转向焦阳：“怎么的，听说你欺负我们家小花了？”
　　焦阳态度很诚恳：“是我不对，这周日请你们全寝吃饭吧！”
　　“吃饭就免了，以后不可再犯，我们家小花背后有人！”沈玖沉着冷静地点点头，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我就是班小花背后那个人。
　　沈玖这人，有时候为了义气可以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她高中时候有一个铁杆闺蜜，后来闺蜜的男友来了华大，闺蜜去了青岛。在漫长的两地过程中，男友出轨，爱上了华大本地女。沈玖知道这件事气愤异常，非要把这个三给揪出来，那年头不流行人肉，她就亲自实地考察。去听一学期经院的课，和经院的同学主动结交，最后终于把这个三的身高体重、教育背景等等查得一清二楚。
　　神奇的是，她没打没闹，甚至没告诉闺蜜，只是趁着有一天两人在食堂里亲密喂饭的时候跑去说了声：“我就想看看你和某某分手，找个了什么样的，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之后唯一的下文就是她和经管院的几个同学混得很熟，后来还经常一起出去打羽毛球。
　　班小花很奇怪：“你花了这么大力气就想说这么一句话？”
　　沈玖躺在床上嘎嘣嘎嘣地嚼花生豆：“就想看看那女生什么样。结果就是个土豆脸饺子嘴，没什么了不起，顶多是眼睛好看点，像是麦丽素似的。”
　　“可是你几乎去听了一学期的课！”
　　“那我也学东西了，再说现在和小驴她们不是玩得很好！”
　　好吧，有时候沈玖的思维她实在不太了解，只要邱磊了解就够了。
　　大三这一年的口译比赛班小花再次报了名，吸取了上次比赛的教训，全程她都表现得自然大方，无论是口语还是仪态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上次的比赛时初露锋芒，这次参赛的三个人中，校方很重视班小花。她也用心准备了一下，以排名第二的好成绩顺利地从北京赛区脱颖而出。这一次，高树并没有来比赛，赛前却给她发了一条“祝福”短信：祝支教战友能顺利通过比赛，千万别把法语说成是英语！
　　接下来是一轮轮的比赛，体力和脑力的双重挑战，最困难的时候她也咬着牙挺了过来。最终班小花在全国赛区拿到了第八名，并且获得了法译汉类的单项奖。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一切好像是努力过后的水到渠成，她最喜欢的还是单项奖那五千元的奖学金。
　　哇，小金库又丰盈了一点，她离她的出国梦已经越来越近了。
　　焦阳的论文中了一篇SCI，一个本科生发了两篇SCI，其中还有一篇是一作者，这让实验室的人也津津乐道了一阵子。就连在实验室整天混日子的一个师兄都开始摆弄仪器了，“后生可畏啊，咱也不能太丢脸不是？”
　　大三了，很多事情开始悄然改变了。
　　在公共汽车上，开始有人叫班小花阿姨，开始她极其抗拒这种叫法，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焦阳实验室里的胖师姐已经怀了宝宝，正好赶在答辩前后生产。
　　焦阳同她咬耳朵：“胖师姐一定是故意的，项目做不出来，自己胡乱做了个小实验，怕是毕不了业呢。不过到时候那样去答辩，老师一定会让她通过的。”
　　真快，大一刚来的时候胖师姐刚找了瘦师哥，两人天天花前月下地谈恋爱呢，后来，两人就登记领证，住进了华大博士生公寓夫妻间；再过一段时间，胖师姐的肚子就一点点鼓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
　　311在这两年中已经形成了完全的共产主义，卷纸、洗发水、卫生棉……除了牙刷和男朋友外一律共享。
　　当然也有像宋岳这样总是忘东忘西，丢三落四的人，所以当她偶尔拿出一瓶洗发水，沈玖都会吃惊：“哎呦什么时候有洗发水啦？”在她的印象里，宋岳大学三年都没有过自己的洗发水。
　　不是宋岳想占便宜，只是她不走心。
　　不走心，是311的一个新名词，意思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宋岳她永远也记不得下一节课在哪里上，也不记得语言学的作业是什么。
　　一个人一种命，这样的人自然有处处爱操心的人帮她想着——比如王平。
　　在班小花她们看来，王平和宋岳是两只神奇的生物，直接跳跃暧昧阶段，晋升到一起过了三十年的夫妻阶段。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似乎把一辈子的架都给吵完了。神奇的是，两个人仍然对于吵架这项事业乐此不疲，吵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更神奇的是，宋岳居然还和谭木匠在一起。只是外人看着，好像从始至终都是宋岳一个人在努力维持这段关系。
　　姜子婷还和副院在一起，唯一的缺点就是副院这个有钱人实在是太低调了。他还是一样地热衷于买各式地摊货，只是现在买的时候往往多了一件。所以往往能看见姜子婷背着盗版LV去上课。班小花逗她：“这是什么？”姜子婷则一脸苦恼地答：“这是LV，这是驴！他送的，我得天天背着呀。”
　　副院不是小气，是真的手头没钱。他家一个月给他七百块生活费，害得他卷纸都得回家拿，再叫家里的红旗轿车给他和卷纸一起送回来。他还喜欢和他爸互相剪头发，所以一看见他最近的头型又像狗啃了似的，那就一定是他和他爸又互相残害了。
　　班小花总结了一下，有钱人多少都是有些怪癖的。宋岳劝姜子婷：“忍忍吧，等以后那些钱不都是你们的？”
　　姜子婷一脸怨念地背上她的驴包，穿上农贸市场里买来的花T恤，接着跟副院约会去。日子久了，两人倒真的爱得死去活来了。姜子婷是那种一爱上就奋不顾身的人，或许刚开始目的不纯，在一起之后，倒像是姜子婷爱得多一些。
　　沈玖和邱磊不像情侣，倒像是一对吃货，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是吃喝玩乐。当然沈玖也会时不时地督促邱磊不要挂科，而且督促的方式都极其特别。在沈玖的大棒加胡萝卜的教育下，邱磊倒是真的变了不少一一起码出勤率高了些，老师也渐渐认识这个相貌英俊的男生了。有段日子两个人都没什么钱了，出去约会就吃肯德基。上网打印了些优惠券，然后花三十块钱买四个汉堡吃，一人两个，这样就都能吃饱了。
　　各谈着各的恋爱，各有各的精彩。
　　十一月份的一天，班小花同宋岳去逛街。在大栅栏看Swatch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她一记。班小花回头，发现是个陌生的青年，留着一头长发，身后背着一把吉他，看起来有几分桀骜不驯。
　　“什么事？”班小花有点警觉。
　　“你不认识我么？”他的眼神和一般人很不一样，里面有种狂热，像是暗处躲着蛇，让人浑身不舒服。
　　这人为什么会有疯子一样的眼神？班小花退后一步，拽了拽宋岳。宋岳看得正来劲，头也不回，“这块表不错啊，拿给我看看。”
　　“你是不是班小花？”
　　班小花见他叫出自己名字，放松了几分，还是不做声，一面掐了宋岳一记。
　　“你不记得我了？高一的时候……”
　　她哪里知道高一时候的事情？指不定是什么时候班小花惹下的乱摊子，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宋岳被她掐得吃痛，转过头来，把两只表戴在一只手上，“你掐我干什么？快帮我看看，哪只比较好看？华大最近好像很流行这一款。”
　　那男生犀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好吧，我以为我们再见还是朋友的……我现在在北京做乐队，给你留个号码吧，有需要过来找我。”
　　“我不需要请乐队。”班小花硬邦邦地说。
　　男生瞪目结舌，本以为班小花会感恩涕零，然后回去后第一时间打他电话缠着他的。看来她刚才的表现并不是爱极生恨，而是真的把他给忘了。
　　“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我没有困难。”
　　班小花终于把宋岳拖了出去，宋岳一边随着她往外走，一面眼神还盯着那款表在看。
　　男生看着班小花的背影，暗自有些吃惊，她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可能啊，这难道又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新手段？她缠着他，他会觉得烦。可是她要是真忘了他，他心里的野草就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他坚信不管隔了多久，他永远是班小花心里的一根刺，只要他随便招下手，她一定会立刻过来，因为一一他掌握了她最重要的秘密。
　　华大么？他记住了，罪孽不该一个人来背，班小花，她想过平凡的日子么？不过可惜，她不配。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冰山一角
　　班小花这一路回去，始终觉得有些不安，像是有双眼睛在后面冷冷注视着她。蛇缠在身体上一样冰冷的触感，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晚上她给笑笑打了个电话，笑笑语气很轻快：“我在学校食堂里找了份帮助填写意见簿的工作，每天中午工作一个半小时，然后可以免费吃午饭，再加五百块的补助。”
　　班小花有些替她心疼，不过她也觉得笑笑经过这件事好像成熟了不少，再不是那个什么事都要听别人的小女孩了。
　　“笑笑，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有什么事还有我们大家呢。”
　　“你放心，我妈她给我寄了些钱，靠着自己半工半读，大学念下来没问题的。云南这边消费不高，我还找了份家教，现在还能剩一些的。对啦，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天天穿着呢。”
　　笑笑过生日的时候，班小花送了件橙色的外套，颜色靓丽，她希望笑笑能够穿着它的时候每天都有橙色一样明快的心情。
　　“王梓怎么样？”
　　笑笑在电话那边轻笑：“他很惨，上次私自跑回来的，好几门功课没考。他爸一着急削减了他的生活费，现在在宠物店天天给狗狗剪指甲洗澡赚生活费呢。”
　　班小花突然想起了王梓的最后留在了那里开了家宠物美容店，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笑笑？
　　不过现在听起来，一切都好。
　　“对了，我今天突然遇见一个人，不过有些事我有点想不起来了，笑笑你记不记得我高一的时候周围有个男生，气质很阴冷，侧脸有一道很浅的疤……”
　　笑笑那头突然严肃起来：“小花，你听我一句劝，焦阳对你不错。你现在也和从前不一样了，那些事别想了。”
　　“可是有些事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笑笑你跟我说说。”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要是实在想知道一一去问焦阳，你敢么？”
　　班小花承认她不敢，鬼知道那个从前的班小花做了些什么。
　　笑笑激将成功，满意了不少：“班小花，把韩晓给忘了吧。他太危险，你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含笑？还含笑九泉呢，这什么破名字！
　　笑笑不说，她也不好再去问别人，反正是从前的事了，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很快班小花就知道她错了。
　　西语院的艺术节开幕式，她意外地看到了韩晓和他的乐队在台上又唱又跳。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总觉得她虽然挤在人群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韩晓的眼神却似乎一直在缠绕在她身上。
　　他的歌叫《罪人》
　　如果爱是罪，你就是罪人
　　心甘情愿陷入，万劫不复不输不休
　　……
　　现场气氛极其热烈，所有人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跟着晃动荧光棒。班小花并不以为然，拉了拉旁边的女生，“这有什么好听。”
　　“你不知道韩晓？他和他的乐队在五道口很有名的，大学生活动很多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一曲唱完，下台的时候，韩晓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寒光闪闪的利器。
　　她当时怎么得罪这人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吧？难道是桃花债？
　　艺术节散场，她跟着沈玖她们往外走，突然有人拽住她手腕，“跟我走。”
　　沈玖立刻上前来了一招力劈华山：“你谁呀，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啊？呃……黑天。哟，你不是刚才台上唱得鬼哭狼嚎的那位么，怎么着，想打架啊！”
　　韩晓却拧着眉头，眼中怨毒更盛。
　　班小花有些胆战心惊，她是见识过沈玖的掌功的，上次气极了敲墙，硬是敲下来一片灰白墙灰。
　　“班小花，我想和你谈谈。”
　　“我不认识你！”
　　他眼中的火苗燃了起来，“你不认识我，难道也不记得那件事了？”他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轻轻吐了几个字：“班小花，这么久了，你心里没有一点愧疚么？”然后抬起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班小花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她吸了口气，看来今天他是冲着她来的，不把问题解决，看来是无休无止了。“你们先走，这人我认识，没事，一会我给你们打电话。”
　　沈玖始终是不放心，见班小花拿定了主意，只好同宋岳她们回去。
　　班小花手机震动，原来是沈玖的短信：有事呼叫我，时刻准备着！
　　他们找了家校园内的咖啡厅，由于在学校里，这家的生意一向很火爆，未免人多眼杂，可是班小花不想去校外。这人看起来很危险，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她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玻璃窗闪动着虚浮的光彩，韩晓坐了一阵，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打量她。眼光中半是讽刺半是嘲弄。
　　“你果然变了很多，那天在街上我几乎认不出来了。果然是洗尽铅华啊。”说着话，轻佻地托起她下巴。
　　韩晓看得出班小花怒了，她发怒的时候表情很特别，像只小狮子，蓄势待发，那眼神好像随时会咬断他脖子。
　　还是和一起一样啊，一点不经逗。她原来爱着他，他总是故意地激怒她。那方式再简单不过，只要和别的女孩稍微多说两句，就可以看到她抓狂的表情了。他不爱她，又觉得这种方式太过好玩，她像是他的木偶娃娃，稍稍触碰，就可令她作出相应反应。他不开心的时候总会以这种方式暗自开心一下。
　　“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班小花的眼光中居然有种凛然之气，他不禁一呆，这傻妮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想是这么想，手却缩了回来，不敢再动。
　　“什么事？”她不耐烦地挑挑眉。
　　这不该是他的表情么？怎么几年不见，一切都反过来了。
　　“没什么，就是叙叙旧，顺便看你过得好不好。”
　　班小花冷笑，如果过得好就想毁掉吧！自己到底欠了这人什么？
　　“我过得很好，谢谢关心。”班小花招手示意结账。
　　韩晓嘴角噙着一丝笑：“没想到你居然和焦阳在一起了，班小花，你还真是彻底地洗心革面啊！”
　　服务生已经向他们走了过来。
　　“焦阳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吧，那时候传得沸沸扬扬的，他心里就没一点疙瘩？”
　　班小花已经付了帐，起身要走。
　　“班小花，你当年为我又是自杀又是离家出走那股劲头呢？别告诉我你身上那点子个性全都喂了狗！”
　　班小花坐了下来，突然觉得晴天霹雳。
　　对了，她最喜欢自己这样半激半骂，她追寻的就是那一点虚无缥缈的个性。班小花，还是一样地愚蠢加自以为是啊！
　　“你这个人有没有心？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你好意思说，我没兴趣听。谢谢，再见。对了，最好永远别见了。”
　　“我见过那个孩子了。”他只好抛出他最后的杀手锏。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很惨，一辈子都是那样了，疯疯癫癫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他靠近了她，“不过，你猜猜，如果他能说出来，他会说些什么？”
　　说完一推椅子，扬长而去。
　　咖啡厅的门突然关上，门口那串风铃借着那股风轻轻摇动，一切都好似一个梦境。
　　她以为班小花的烂摊子早就收拾完毕了。
　　焦阳他知道她的过去么？
　　她到底当初都做了些什么？那个疯掉的孩子是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慢慢往外走，余光看见一团深蓝，往前走出几步才转过头来。靠窗边上坐着一身深蓝的副院和一个娇小的女生。原来他也在咖啡厅里，刚才一时人多，她竟没看见。
　　副院早就看见了班小花，也有点不好意思，干脆装成没看见。
　　班小花只扫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副院心里有些心虚，干脆先发制人，给焦阳打了个电话：“焦阳，我刚才看见你老婆了，在咖啡厅和一个高个长头发的男孩聊天来着。你们没什么事吧？”
　　“没事，估计是同学吧。”
　　“不是呀，他们两个的样子有点怪。那男孩侧脸有一道疤，看着不像好人呢！”
　　焦阳的声音突然清晰无比：“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侧脸有一道疤……”
　　电话突然断了。
　　副院莫名其妙，想起姜子婷又有些害怕，赶紧再拨了个电话，东拉西扯了半天，发现班小花并没有乱嚼舌根，这才稍稍放了心。他本来就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不过是稍稍享受了下这种被人爱慕的感觉而已，又没说要和姜子婷分手，也不为过吧！
　　哎，女人就是麻烦。
　　班小花往寝室方向走，焦阳的电话立刻就进来了，劈头就问：“你在哪里？”
　　她说出了地点，电话立刻挂断。
　　不到五分钟，焦阳就出现了。
　　“跟我走。”
　　她乖乖地跟着他，也不问去哪。
　　走出学校，一直走到附近的一个街心公园，两个人才坐了下来。
　　“想不想吃冰激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班小花点头，焦阳转身去买冰激凌，走出两步，又回来拉住她的手。像是怕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看着她吃蛋卷冰激凌，突然揉了揉她头发：“小花，别走。”
　　她心中立刻雪亮，焦阳什么都知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接近真相
　　“焦阳，从高二那次车祸起，从前有些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焦阳从未听班小花说过这样的话，一时屏气凝神。
　　“所以从前的事，我真的都记不起来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韩晓的事情。”
　　焦阳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想起高一时那些是是非非不禁有些心疼。
　　关于韩晓他其实了解得并不多，不过因为当时大家都在传，所以略知一二。班小花追韩晓追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韩晓去打篮球，她就跑去篮球场边上坐着，随时准备擦汗送水。韩晓演出，她一定是最疯狂的一名粉丝。可是据说韩晓并不爱她，甚至屡次当众给她难堪。
　　后来韩晓退学去北京，班小花甚至随他离家出走，那个座位整整空了一个月。等她面色苍白地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在传班小花为了他割腕自杀……
　　那个在度假村的晚上，他有过那么一丝渴望，听她讲讲过去的事情，她却没有讲。不过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信她，于是他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班小花心里仍有些疑团，他好像对她有深深的恨意，并不像男女感情那样简单。
　　她突然开口问：“那他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焦阳一愣，努力地想了想才说：“好像就是退学前的事情吧，那家伙经常和人打架，也许是不小心伤到的。”
　　班小花有个预感，韩晓脸上的疤似乎和她有关。
　　“今天他见我的时候提到了什么疯了的孩子，你有印象么？”
　　“我那个时候，和他和你都不太熟……”
　　看来焦阳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她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一宋亚妮，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焦阳怕她不开心，捡着实验室里有趣的话题聊，班小花还是听得无趣，看着焦阳认真的小模样倒是挺开心。
　　这一聊就忘了时间，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围的楼里的灯光已经一盏盏灭了下来，时针指向十点。宿舍楼的门马上就要关了，现在跑回去显然来不及了。
　　班小花想到了肖姨的那串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可以叫沈玖跟阿姨好好说说让我进去。你怎么办？”
　　焦阳笑：“我根本不用和阿姨求情，平时我跟她关系好得很。我可是中老年妇女偶像，你不记得么？上次扣子掉了还是她帮我缝的。”他侧过头看班小花：“你会缝袜子么？我袜子破了。”
　　班小花笑了，男人啊，无论多大，总还是孩子。
　　她突然有点想去肖姨家，她可以和焦阳彻夜长谈，可以看电影时边讨论剧情边吃爆米花，早上起来可以煮一大锅内容丰富的面。
　　旁边正好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她拉了他的手：“走，今晚不回去了。”
　　焦阳眼前砸下了无数馅饼，一时紧张有点结巴：“你，你去便利店干什么？”
　　“买针线给你补袜子啊。”
　　焦阳汗颜。
　　他买了她爱吃的小熊饼，她给他选了明治雪吻巧克力，他们一起拿了辛拉面，又买了鸡蛋火腿和鱼丸。拎着两个大袋子出门，两人相视一笑，都有种小夫妻逛超市的感觉。
　　进了门，班小花炯炯有神地盯住焦阳：“脱！”
　　焦阳一哆嗦，脸上莫名其妙飞起两道红霞。
　　“脱袜子。”
　　原来如此，焦阳抹抹头上冷汗。
　　“我开玩笑的，穿了一天了，算了吧。”
　　“没事，我不嫌弃你。”
　　焦阳别扭了半天，脱下脚上的毛巾袜。
　　雪白雪白的，比她脚下的袜子还要干净几分，班小花立刻把脚往茶几下藏了藏。
　　焦阳优点还是挺多的，他的衣服虽然有点小贵，可是一穿就是好几年。最极品的是一件白色的棉服穿了八年，到现在还穿。液晶显示器芳龄七岁，依然忠于职守。干净、简朴、认真，简直就是模范好少年。
　　班小花拿起袜子，斟酌了半天。最后将裂口处并在一处，飞针引线，想起勇晴雯病补雀金裘，顿时自豪感丛生。
　　她麻利地剪断线头，“好了！”语气中带着得意之色。
　　焦阳接过袜子往脚上一套，皱了下眉，却赞不绝口：“小花，你针线活太好了！”
　　班小花一看他表情便知其中有事，硬要他脱下来，自己穿在脚上一试才明白过来。她刚才把裂口处都缝在里面，为的是外面看不出来，这样一来一穿上就觉得咯脚。
　　“我拆了再重缝！”
　　“算啦，我们看碟片吧！”焦阳强拉着她坐下。
　　她把头埋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电影是《肖申克的救赎》，焦阳的最爱之一。也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依然津津有味。
　　她嚼着薯片，咯吱咯吱直响。
　　焦阳突然皱了眉头，把薯片接了过来，放在一面，“嘘，听听这句台词有多美！”
　　没有薯片吃，焦阳的怀里又暖得厉害，她有些犯困，强撑着看到最后，已经上下眼皮直打架。
　　她不住地问：“还有多久啊？”
　　焦阳轻笑：“很沉闷么？下次咱们看教父吧，那个不错。”
　　她混沌地想：听说那部片子将近三个小时吧。
　　“要不就看《基督山伯爵》！”
　　班小花带着沉沉睡意打了个冷战，是传说中六个小时的电影么？
　　焦阳看见怀里的班小花倦意甚浓，眼睛都睁不开了，长长的睫毛投下灰色的阴影，像只蜷缩成一团的小猫，心中便是一动。低下头来，吻了她额头一记。
　　而后慢慢滑下，最后落在她娇嫩欲滴的嘴唇上。
　　好像是果冻，在灯光下闪着好看的淡粉色。
　　轻轻地舔吻，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她迷糊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娇憨。焦阳突然觉得有股热力涌遍全身，呼吸紧促了几分。班小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同，微睁开眼，眼神迷离妩媚。焦阳方寸大乱，沿着她曲线美好的脖颈一点点吻下去。
　　班小花突然清醒过来，焦阳眼神里的热力叫她害怕了。她抬头望向窗外，今天是不是月圆之夜，焦阳不会化身为狼吧？
　　焦阳的吻一点点往下，所过之处带着不可思议的热力，慢慢地滑向了少女鸽子一样的胸膛。
　　“呀”地一声惨叫，班小花重重从沙发上跌落下来，打翻了旁边的茶几，上面一只牙签盒落下来，纷纷扰扰的牙签落了班小花一身。
　　班小花突然一声恐怖的哭叫：“有根牙签进耳朵里了！”
　　这下两人都快哭了。
　　从急诊室出来，两人哭笑不得，还好耳朵没事，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
　　累了一个晚上，两人回去就草草睡去。
　　第二天早晨谁也不肯起床，班小花用脚踢踢他：“你先起来！”
　　焦阳翻了个身。
　　“喂，你穿牛仔裤睡觉不难受么？”
　　“跟你出来才难受呢。”
　　“什么？”
　　焦阳又翻了个身。
　　真懒！她爬起来了，一身衣服皱皱巴巴，真难看。她煮了一锅面，加进去不少料，一面等着焦阳起床。
　　厨房是开放式的，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焦阳捂住了耳朵：“你不就煮个面么？小点声不行么？”
　　这男人真麻烦，要是结了婚，估计麻烦的事更多。她瞪他，不过一看见他睡觉时眉目舒展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温暖。
　　爱一个人，就是知道他的种种缺点还愿意为他付出吧。
　　等面煮好了，焦阳起了床，深深吸了食物的香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小花，等咱们毕业了，就结婚吧。”
　　没有下跪求婚，没有钻戒甚至是玫瑰，他像是闲话家常般说出口，她就一直甜到了心里。
　　人爱过，本身就是一种幸福。爱如果能够开花结果，那就是幸福中的幸福。
　　回到寝室里自然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嘲笑。沈玖又开始念她的淫诗：满城春色映焦阳。
　　宋岳则八卦地打听：“怎么样了，突破极限了么？”
　　“突破个头，看电影来着。”
　　宋岳叹了口气：“从前我年少无知。学校里有住宿生，其中一对情侣经常夜不归寝，我问他们干什么去？女的答：‘去避风塘玩扑克去了。’我好奇：‘两个人怎么玩啊？'’两个人可以玩抽王八呀‘这一抽就是三年，我深信不疑，且常对人言，某某与某某真是有情趣，天天去玩抽王八，其他人笑而不语。现在想想，我真傻，真的。”
　　“我们都知道你傻，不用反复像复读机一样强调。我买了灌汤包回来，宋岳老矣，尚能饭否？”
　　宋岳一听有灌汤包，立刻不顾班小花讲她老，激动地答：“我能饭！我能饭！”
　　班小花想起昨天种种情形，也有点耳朵发烧。看来他真的不能再磨练焦阳童鞋的意志了，总有一天会被反扑的。
　　她一直向往那样的婚姻生活，晚上两个人一起看书，谈论问题，修身养性。现在看来看书看碟都很危险，没听说过有的夫妻就拿《左传》当信号弹么？
　　她想起宋亚妮，到走廊里给她打了个电话。
　　宋亚妮果然没让她失望。
　　“我记得当时你说过你做了件大错事，后果很严重，那天你抖得跟筛糠似的，拼命说要去找韩晓，我怎么拦都没用。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么？”
　　放下电话，她像堕入冰窖中一样，浑身冰凉。


一百六十五章  真相
　　按着宋亚妮的说法，她好像做了什么事，然后韩晓退学，接着她离家出走去找韩晓。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了韩晓的离开。而韩晓脸上的疤痕也可能就是在那次重大事故中造成的。
　　所以——他恨她。
　　那个疯孩子也许就是这次重大事故中的牺牲品。
　　答案或许已经呼之欲出了。
　　整整一天，班小花都很沉默，到处好像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感存在。
　　晚上，她给焦阳打了个电话。
　　“焦阳，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在电话那边笑，“怎么突然问这么个傻问题？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一条条列清楚原因么？”
　　“我就是想知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固执。
　　“好吧，我喜欢你坚强勇敢，善良简单；喜欢你做事时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要往前冲的勇气；喜欢你直来直去的个性，不用我费力去猜女孩子拐着弯的心思。”
　　班小花心中一绞，焦阳喜欢的是现在这个全新的班小花吧，虽然说现在和过去是两回事，可真的能够分得那么清楚么？就算是焦阳心里没有芥蒂，她呢？午夜梦回，看见这样一张已经再熟悉不过的脸，不会突然觉得陌生而疏离么？
　　她想了又想，根据宋亚妮给的时间，给孙勇打了个电话，“请你帮我查一下图书管理的过期的报纸，2001年四月十日前后，有没有一起伤人案。受伤的可能是一名小学或是初中生……对，有可能是悬赏寻找目击证人之类。”
　　孙勇是在三天后给她的消息，“四月十九日下午五时左右，香城一小的五年级学生王某在放学途中遭人抢劫，抢走了身上仅有的三十几块钱并被击中脑部，请现场目击者提供线索……”
　　心里什么东西轰然倒下，她果然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电话突然响起，号码是家里的。
　　“小花，最近忙不忙？”小花妈妈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
　　“还好。”
　　“方便的话，买张票回来吧。”
　　小花妈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叫她回去的！她汗毛直竖，额上冷汗涔涔。
　　“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回来一趟吧。”小花妈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紧紧咬着嘴唇，从嗓子眼里挤出最后几个字：“我今天就回家。”
　　她疯了一样地找东西，把抽屉狠狠地拉出来，一样样往外掏。桌子上迅速放满了各种杂物。
　　“钥匙，存折，学生证……钥匙，存折，学生证……”她仿佛中了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她往桌子前的镜子里一看，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她又开始翻箱倒柜：“学生证呢？身份证……”
　　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她猛然坐在地上，才开始放声痛哭。
　　他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当年外公也是打了这样一个电话，然后等他们一家人到了老家，才知道外婆已经没了。怕孩子在路上慌慌张张失了魂，于是等到人没了，再打电话说病重的事……
　　也许情形还没那么坏！她安慰着自己，也许只是普通的小病，她不断地欺骗自己，手越发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于是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
　　微微的痛感传来，这才气息顺畅了些。
　　她迅速地收拾好东西，还记得给室友们留了张条子说家里有点事，回家几天。
　　一出门，她就看见了韩晓。
　　她脚下没停，直往前走去。
　　韩晓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背着包干什么去？怕了？想逃跑？班小花，你早想什么了？”
　　班小花往前走，他像毒蛇一样如影随形。
　　班小花突然停了步，猛地转回头，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毁掉我的生活你很快乐吧？那件事你难道就没有责任？韩晓，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现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若再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小心我把你也变成傻子！”
　　班小花眼睛里燃烧的火苗竟然让他感到了几分寒意，这妞当初那一记板砖可是货真价实的。那小孩当时死一样瘫在地上。他回去越想越害怕，伤者家属一连登报七天寻找目击证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他坐立难安。再加上本来就不想再念下去了，干脆跟着几个哥们一起去了北京。
　　谁知道这丫头片子居然不怕，一直就呆在学校里，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后来感觉到他要走，居然不声不响地跟着他上了火车。直到列车员检票时才一脸嘲讽地从下一节车厢过来叫他替她补票。
　　她坐在他对面，嘴角弯起没心没肺的笑，他在半路上终于爆发：“要不是你，我会往北京跑？班小花你厉害，你能作，我比不起。麻烦你快走吧，你跟着我，我就会倒霉一辈子！”
　　她纹丝不动，嘴角边的笑慢慢化成了嘲讽。好像在嘲笑他的胆怯和无能。他越发暴怒，一桩接一桩，竭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把她骂得一钱不值。
　　他终于忍不住了，小辣椒突然炸了：“没人稀罕跟你一起，韩晓，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说完就下了火车。
　　他的确从来没把她当回事，她蠢得无可救药，性子又强硬，他根本就看不上她。
　　她的好是他后来在北京闯荡时才慢慢觉出来的，那种年少时不顾一切，不计回报地对一个人好。那种紧张地盯着你的眼神，以你的喜乐为自己喜乐的好。后来的女孩同他在一起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瞎混，都是北漂的，生计还顾不上，不过是严寒中给彼此一点慰藉而已。
　　可是他依然恨她，要不是她，他怎么会在北京吃这些苦。凭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念她的书，考她的大学，甚至完全像个普通人一样地活着！
　　尽管有些心惊，他还是忍不住把怒意发泄出来：“我说只抢钱就算了，谁知那孩子手中有把铅笔刀，可是就是那根铅笔刀，你为什么一板砖把他拍晕了？要不是你，我现在会落入这步田地？”
　　班小花直直看着他：“真的只是这样么？责任全推给我了是么，要不是他划伤了你的脸，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班小花握紧拳头向前走了一步，韩晓不自觉地就退了一步。她看得出她猜对了，冷冷地直视他：“你真的见了那个孩子么？你敢回去见他？”
　　韩晓侧过头，鼻孔明显地一开一合，班小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班小花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韩晓，我希望这件事到此结束。再提这件事对谁都不好，其实你骨子里比我还怕。”
　　她转身离去，韩晓愣在原地。
　　好像刚刚经过一场战役，她出了一身的汗，走出几步，心里开始怦怦直跳。原来人在悲痛至极的时候就会有种豁出去的架势，这种架势谁见了都怕。
　　坐在回香城的列车上，她一直都在看着窗外。第一次见小花爸时他刚脱下油腻腻的工作手套，第一件事却是问她怎么样了；他偶尔高兴了喝喝小酒，她在旁边一粒粒地陪着他吃花生米；他对她很大方，对自己却很抠。从前的时候家里的毛巾一定是她用旧了小花妈接着用，小花妈用旧了他接着用没毛了的毛巾擦脸……
　　什么时候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爸爸了呢？
　　那样平凡简单的生活，好像活着都是为了别人，自己没享受过一点乐趣。
　　电话响了，是秦英杰，小心翼翼地：“小花，我去北京接你吧。”
　　就这一句话，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吸了吸鼻子：“不用了，我已经在火车上了。”
　　她想起暑假支教前的那个电话，那时候，小花爸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了吧，所以小花妈才会叫自己多回去看看。还是希望孩子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还有那次十一的时候，为什么坐车时老妈要把位置让给老爸，为什么老爸走走就要歇一歇！
　　她糊涂呵！
　　她记得他最后怎么也看不够的眼神，然后对她说：“小花，你要好好的，好好学习，将来好好找个男朋友，爸也就放心了。”
　　小花，你要好好的……
　　还有谁对她说过这话，怎么如此耳熟？对了，焦阳说过。在他被隔离的时候。小花爸来北京那几天。她正在和焦阳冷战，也没问焦阳借相机，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帮他们两个拍张照。
　　她突然觉得憋闷，连忙往车厢后面走，走到后面，猛喘了几口气，再一摸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像条离开水的鱼，她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突然一黑，险些跌倒。
　　爸说了，将来好好找个男朋友，他才会放心。她和焦阳在一起，他是不放心的！
　　焦阳的电话打进了，问她在哪里。
　　“家里有点事，回去再说。”她冷漠地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她知道这不是焦阳的错，但是她突然理解了韩晓的心情，当你无法面对自己的过错时，唯有恨别人才能获得解脱。
　　要不是他，爸不会最后都不放心她。最后的北京之行，只化成了爸的一声叹息：小花，你要好好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来
　　香城的秋已然有了几分萧瑟，班小花下了火车，就看见秦英杰在大厅外候着她。
　　“是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不同意告诉你，怕耽误你学习。”
　　班小花默然，沉浸在一片自责中。
　　下车前秦英杰说了句，“我欠你爸的。”
　　“我也欠他的。”她关上车门，迅速地进了楼道里，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
　　“我想求你帮忙找一个人，2001年在香城一小念五年级……”
　　秦英杰点点头：“我有朋友在户籍科，找出这个人倒是不难，不过你要找他干什么？”
　　班小花不语。
　　秦英杰知道这个女儿脾气像头小牛，打定主意了决计不肯开口的，也就没再追问。
　　楼门口摆着花圈，她每往上抬一步，脚步就重了几分。等到了楼上，感觉自己好像失了灵魂。
　　她敲敲门，小花妈来开门，把她的书包接过来，眼眶红了红，强忍住泪水。
　　“过来给你爸磕个头。”
　　屋子中间摆着小花爸的遗像，还是他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浓眉大眼的，很是精神。
　　她双膝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这些年他对咱们娘俩可真是尽心尽力，小花，咱们都欠你爸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好人，一个人人都觉得自己欠着他的好人，就这样走了。她不能责怪小花妈没有早点告诉她真相，只能怪自己当时一门心思扑在焦阳身上，竟然连话都不曾好好说一说。
　　也许人生就是由很多悔恨堆积而成，一边遗憾一边学习一边遗忘。
　　那天晚上，她同妈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你爸在这屋没的。最后坚持不住院了，说没也要没在家里。我后来都慌了，甚至不知道怎么抬下去。小花你怕不怕？”
　　“怕什么，那是爸，我不怕。”
　　是夜小花妈同她聊了很多，他们年轻时如何经人介绍认识，又怎么确定了关系。讲到一个大雪天，他去给她送烙饼忘带了手套，后来手生了冻疮，两个人都默然不语了。
　　爸也年轻过，谁没有年轻过呢？后一辈人看上一辈人总觉得陈旧落后到根本不曾拥有过爱情，仿佛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自己。
　　母女俩几乎同时翻了个身，各怀心事，眼泪流成四行。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爸，妈一定比她更加难受吧！今后她要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找到一个能够互相照顾，相依为伴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梦一样，去火葬场，选骨灰盒，代替妈妈收捡骨灰。最后看见那个小小盒子上那张小小的照片，她突然泣不成声人太脆弱了，说没就这么没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她要笑，老爸也一定希望看见她的笑容。
　　小花妈受到打击，突然变得像个多愁善感的少女，班小花毅然挑起了她该负的责任。招待亲友，准备各种事宜。这期间她一直没有开过手机，也不知道焦阳到底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
　　处理完家里的各种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她给寝室打了个电话，沈玖告诉她法国文学的老教授对她的缺席很是恼火，甚至说她再不来就要取消她期末考试的资格。
　　“随便吧，大不了明年补考。”班小花语气淡淡的。
　　沈玖很吃惊：“小花，你怎么了？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爸去了。”
　　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小花，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了。”
　　除了这一句，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毕竟痛苦是别人的，自己无法体会。
　　“对了焦阳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你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怎么回事？我昨天在学校里碰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
　　“我知道了。”
　　沈玖也不好多说。只说了句：“早点回来吧。”
　　回到北京天一下子就冷了起来，回来那天正好是北京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走过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甬道，她有种感觉，好像大一时的夏天，她穿着棉布裙，抱着一摞书在前面走，他一叫她，她就回头朝他微笑。
　　时间过得真快，悄改变一切。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焦阳。
　　简单说了家里的事，焦阳又是震惊又是替她担心。
　　“焦阳，这段时间没有打给你，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焦阳的表情就僵在脸上。
　　“什么意思？”
　　“我有些倦了，爸这一去世，很多事我也看得更明白了。其实咱们有很多地方都不合适。家庭、个性、未来要走的路……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明白，只不过不愿去深究。爸的事——我悔极了他临终前希望我能好好的，将来找一个爱我的男友，可他说的不是你！”
　　“小花，我错了，那次的确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你给我个机会弥补一下行么？我一根筋，不懂人情世故，没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这些我都能改。”
　　分手触碰到焦阳的原则问题，因此说起话来就带着些妥协的意思。
　　她看到焦阳难得地服软，心里也是一酸，却强忍着不掉下泪来。她曾经说过，再不为他掉眼泪，无论喜忧。
　　“不仅仅是这件事，焦阳，其实我们的性格太像了。咱们这几年吵了太多次，原因只有一个，彼此都有强大的自尊心，都想把对方说服，却始终毫无办法。焦阳，我也许不是你想象中的女孩，也许过去我做过些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我们先都冷静一下好么。”
　　“小花，你心情不好，我体谅你，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记着，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分手！”
　　焦阳的情绪很低落，他没有想到当初的一件小事好像一根线，绕到最后变成这样一团乱麻。
　　到了最后，说不清是谁的错。班小花那种表情，淡淡的又带着倦意，不再像从前那样一看见他就笑，弯成两道月牙。
　　班小花不愿意原谅的其实是自己，她不想见焦阳，因为一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些不愿意想到的过往，所以她渴望时间能够淡化一切。
　　就在焦阳每日患得患失的时候，他拿到了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offer。
　　寝室里热闹极了，副院拍拍他肩：“哥们，你行啊！不声不语地拿了个全奖！什么时候走啊？”
　　焦阳的表情却镇静得过分：“我不想去。”
　　副院推了他一把：“你傻啊，每年拿全奖的有几个，这大学三年的实验白做啦？正好气气你们实验室那个二百五，偷走你的实验又怎么样？你还不是笑到最后？”
　　焦阳转个身，拿着单肩包去实验室。
　　副院给姜子婷打了个电话：“你说焦阳多怪，好不容易来了offer，现在居然不想去了。”
　　晚上，姜子婷问班小花：“听说焦阳来offer了。怎么又不想去了！”
　　班小花呆立半响，才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姜子婷看她神情颇为苦涩，就把下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他是为了她想留下的吧，一股热意慢慢涌上心头，焦阳要为了她放弃他的美国梦么？可是，她又怎么能让他这么做？
　　正在她心如乱絮的时候，她接到了焦阳妈妈的电话。
　　“我听说焦阳为了你不想去美国了，班小花，你们谈恋爱我不反对，可是年轻人在一起应该是往好的方向继续转变，相互促进。班小花，你们在一起，焦阳怎么反倒这么不求上进了呢！”
　　这一席话气得班小花面孔煞白，他立刻打断焦阳妈妈的话：“阿姨，这是焦阳自己的选择，我并不知道。您要是想让他去尽管去做您儿子的工作。”
　　这话说得很明显了，焦阳妈妈一听也气白了脸，不过一想到儿子前程要紧，立刻换了一种方式：“小花，阿姨给你打电话没别的意思，阿姨一直对你印象很好，这件事阿姨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这儿子太倔。谁也说不动他。我想放着好好的书不念，肯定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你说出来看看阿姨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班小花忍着气：“阿姨，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这事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还是问问焦阳自己吧。”
　　焦阳妈妈一下子挂断了电话，气得咬牙切齿：“肯定是这丫头捣得鬼，今后别想进咱们家门！”
　　焦阳爸爸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皱了一下眉：“孩子的事你少管，小心今后去儿子家吃饭，儿媳妇给你碗里撒一把盐。”
　　焦阳妈妈依然愤愤不平：“她休想！”
　　班小花和焦阳坐在学校的湖边的那张长椅上，本事平时坐惯了的位置，现在两个人却一人坐在长椅的一头，中间空着很大的一片距离。
　　是什么改变了一切，时间，经历还是两颗渐渐分化了的心？
　　“我拿到offer了。”
　　“我知道。”
　　除此之外竟没有别的话好说。
　　焦阳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连连叫着她的名字：“小花，小花，只要你一句话！”
　　他心里明白，可是这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花，跟我去好不好？我那全奖，再打点工，两个人也够了，小花，咱们不是说好了毕业就结婚么？现在只是稍微提前一点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冥冥
　　“我就问你一句话，小花，你还爱不爱我？”终于把想要问的问出了口，焦阳长出一口气，心紧跟着又悬了起来。
　　“爱的。”
　　焦阳心里一松。
　　班小花接着说：“只是焦阳，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爱。”
　　焦阳努力在她眼中找从前看他的那种特有的眼神，却发现此刻她的眼里只有深深地疲惫。
　　焦阳突然想起了什么：“是不是我妈给你打电话叫你劝我？”
　　“和你妈没有关系，我为的是我妈。我不能和你出国，我自己也不想去法国了。妈这段日子需要我，万一将来她有什么事，我不想赶都赶不回去。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有些从没出过国门的人，讲的法语比一些留学多年的人还要好。而你不一样，国外的科研环境，设施都要好一些。”
　　“那我也不去。”焦阳斩钉截铁地抛下这句话。
　　“也许这是个机会，让我们在这几年里相互改变，更适合对方，我也许渐渐就会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东西。
　　焦阳，先别急着说得那么死，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谈这些。你选择要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我。很有可能最后你留下来，我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吵吵闹闹，矛盾多多。”
　　“你在哪，我就在哪！”焦阳抛下这就掷地有声的话，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没有联系焦阳。焦阳给她打电话，她也只是简单地说上几句。因为她知道，即使焦阳为了她而留下，将来也一定会有一天后悔自己的选择。
　　时间是把杀猪刀，带来的也许不仅仅是皱纹，离别和伤感，也许还有成长，懂得和珍惜。
　　她的冷淡是刻意的。
　　岁尾，班小花同沈玖她们一起去雍和宫许愿。这一天雍和宫里人来人往，却不觉得熙攘，人人都是为了求而来，独她一个是为了思考。
　　只是坐在长椅上想一想，顺便等沈玖她们一起烧香礼佛。
　　重生究竟为了什么？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个大放异彩的机会，对于她而言只是重新认识自己，重新挖掘隐藏的情感这样一个过程。还是一样地会犯错，还是一样不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还会吵架，会迷茫，会伤心，会失去。也许，这就是人生的价值之所在。
　　太完美的都不是人生吧。
　　回到寝室，她才发现手机落在寝室里了，里面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焦阳。宋岳正好打来电话，声音可怜兮兮的：“我在浴池呢，刚才晕倒了，你过来接我吧。”
　　宋岳的低血糖是老毛病了，班小花仍然有些担心，急急赶去，这一着急就把电话的事给忘了。
　　等班小花回来，打给焦阳发现他已经关机了。
　　整个晚上都没有打通焦阳的电话。
　　第二天她打给焦阳，依然没有消息。
　　这时候她才明白，那时候她关机一周，焦阳该是怎样的心情。原来以为不过是自己舔伤口，现在才明白即使告诉他了：家里有事，不要担心，我自己静几天。可是怎么能够不担心？那种电话打不通，牵肠挂肚的感觉，大概只有恋爱的人才会有。
　　她叫姜子婷打给副院，副院说话支支吾吾。姜子婷狮吼功一发作，副院才不情愿地开了口：“焦阳决定出国了，不想再见班小花了，你从侧面劝一劝她吧，可千万别照实说呀。”
　　姜子婷套副院话的时候是公放的，班小花若无其事地倒了杯水喝，手一抖，撒了半杯出来。
　　她让他自己选的，没有开口挽留，他既然已经做出来决定，她也只得尊重他的决定。
　　焦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神情落寞。焦阳妈削了一只苹果，切成小块递给他：“班小花心肠也太狠了，儿子咱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这样简直不顾你的死活，你还想着她干什么？也都怪我不好，非让你去接机，这天冷路滑的，唉，妈对不起你呀。还好没受什么太重的伤，要不妈这辈子都不安心呀！”
　　焦阳侧过脸，躲过妈妈递到嘴边的苹果，“妈，别说了，我不是已经决定出去了么？”
　　“要不是我来，你能下这个决心么？”
　　焦阳干脆闭上眼睛，转了个身。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她的脸，第一个拨出去的电话也是她的。可是却久久无人接听，他的心就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他看得出她对他的冷淡，可是不知道她已经厌恶自己到了这种地步。他想起纳兰性德的那句被人嚼到没有味的话：人生若只如初见。现在他才深深懂得这句话背后宿命般无法抗拒的无奈。
　　本来已经过了申请秋季的末班车，正好布朗有位教授急需一名做固体激光器的学生，正好看到他的实验很感兴趣，这才发来offer。机会难得，所有人都在劝他，只有他自己还保留着一线希望，盼着班小花能够开口留他。
　　周围喧闹不已，有人打电话求救，有人痛苦的呻吟，他坐在路边，只是左脚扭了一下一直以来执着的念头突然就这么倒塌了。如果他今天在这起车祸里死掉，她也不会接他电话吧？他真是可悲，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居然到了最后居然这样地恨他！
　　班小花挣扎过想要去找他，她想说她不想和她分开，她也不愿意他因为她而失去梦想。当初给他选择的是她，她不能够出尔反尔！尽管不愿意承认，她心里明白，阻碍她的是她几乎与可耻的自尊心。这一生，唯一没有改变的恐怕只有那如影随形的顽固不化的自尊心了。她明白这是她性格的缺点，可是她做不到。
　　他们是那么相似，她做不到的，他也做不到。
　　两个人都没有联系对方。
　　焦阳走后只给她发了封邮件：我走了，很抱歉不能够留下来陪你了，你好好照顾好自己。
　　他甚至没告诉她什么时候走的，等她知道他走了，早已人去楼空。所以并未发生戏剧性的追机场面，一切发生在她知晓前，只余钝钝的痛。
　　他真的走了，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就这样走了……
　　班小花仅仅沉寂了一阵子，之后又像从前一样充实地生活。笑得比谁都甜，精力比谁都充沛，上了一天的课，晚上回来仍不忘在水房里大声地唱歌。只是没人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发呆。
　　他去过的图书馆，他喜欢的食堂，他奔跑过的篮球场。同在一间学校，共同的回忆那么多，这样的地方，如果不笑着生活下去，可能要比任何人哭得都难看。
　　她总算尝了一次年少时的爱情，曾经温柔地相待过，热烈地相爱过，却也曾暴烈地相憎过。
　　或许越是真挚就越容易受到伤害。
　　她没有错，他也没有错，凑在一起却错误百出。
　　学期末，她看书看得头痛，干脆把书丢到一边，自己跑去看了电影。
　　正值旺季，偌大的影院里，坐满了情侣，只有她一人形单影只。
　　男女主角在特殊年代相爱，爱得热烈奔放，两个人都爱玩，经常在无聊的生活里自己学着增添一点欢乐。田野里，大道旁，到处都是两人肆无忌惮张扬的青春的笑声。
　　整个电影似乎都有点熟悉，她一面看一面在想，什么时候看过这部片子呢？
　　突然那个熟悉的场景映入她眼帘，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部，她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是那个滑冰的剧组！那个冰场的背影，是他们两个！
　　镜头一闪而过，却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里。他们两个相互牵着手，彼时情浓，双方眼角眉梢都是情谊。
　　像是心里最深的秘密突然被人挖掘出来，鲜血淋淋。
　　焦阳，焦阳，焦阳……
　　那个她看熟了的背影，突然就这么映入眼帘。
　　后面已经有人不耐：“看不见了，哪有看电影还站着的？”
　　她大惊，缓缓坐下。
　　大屏幕继续放映，两人开始争吵不止，两颗年轻的心都试图转变对方的看法。
　　前途，爱情，私欲混淆在一起，两个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最终无奈分离。
　　影片最后变成了黑白的，屏幕分成两格。两人在不同的城市生存，做着不同的琐事。结婚，生子，下岗，找工作……一步步通入普通人的生活之中。再也看不出，这两个风霜满面的人曾经也那么年轻过，爱过——或许连他们自己都记不得了。
　　两格画面终于场景出现了一致性，两格变成一格。一条长长的街道，从这边到那边，两人迎面走来。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期待着两人重逢的眼泪。
　　他们两个就这样径直地朝对方走过去，一直走到一个中点，然后面无表情地接着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下去。
　　原来他们竟然不认得对方了！
　　镜头慢慢拉远，天上雪花飘落，亦如当年两人手牵手时落下的纷纷扰扰的那场雪。
　　班小花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影院，一大团雪花落下来，落在她额间。
　　记得当初她曾经开过玩笑：“我们无意间是不是上演了一部悲剧？”
　　他当时笑着把她冰凉的手伸进他口袋。
　　如今这双温暖的手到哪里去了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四
　　大四人心里好像都特别慌，拼命地参加形形色色的宣讲会，等待冗长的企业宣传后惴惴不安地投出一份简历。刚开始接到面试通知时还会紧张，讲话时情不自禁地脸胀得通红。后来参加得多了也习惯了，还是会偶尔紧张，可是心态上却放松多了。
　　上午场赶完了赶下午的，晚上再精疲力竭地回到寝室，边把脚浸泡在热水里边讨论：“今天过了几轮？”
　　“群面就给我刷下去了。”
　　“算了算了，明天XX还来招人。”
　　“XX不错，加油。”
　　……
　　每个人心里都像长了把草，稍有风吹草动就慌得一塌糊涂。
　　311四个人，反全是四种态度。
　　沈玖自不用说，天天在寝室里打游戏，连份简历都没有。
　　宋岳急得像火上了房，，一次两次面试失败后干脆降低身价只要有招聘信息就乱投一气。也不管招销售还是招文员，只要专业不限，她就去投。电话接的最多，面试跑得最多，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着落。
　　常常能听到类似的电话。“请问您是哪位公司的？”
　　“哦……”其实还是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投的简历。
　　其他人都戏称她是面霸。
　　姜子婷也投，不过她经常去别的寝室打听，得到的消息比一般人都多些，面试选得比较精，不过到现在也没拿到offer。
　　这三年里，班小花的成绩一直是第一名，保研的希望很大，她也投了几份简历，如果有好的工作的，直接工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岳每天回来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脾气日益见长。有时候东西找不到，翻得到处都是。
　　系里第一个找到工作的同学签去了南宁的学院，地方虽然有点远，可毕竟是大学教师了，一时间大家都很羡慕。都人说那份工作月的工资是5000，还有安家费，在南宁而言是相当不错的一个数字了。
　　这个消息一出，大家更是群情涌动，暗自嗟叹自己怎么没投这里呢？姜子婷一点也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工作，自己怎么从来没遇见过？本着实地考察的精神，她干脆去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工资只有两千块，而且是合同聘用制。找工作让每个人方寸大乱。传到最后，连当事人都莫名其妙。
　　就对未来的恐惧里，大家渐渐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也陆陆续续地有人签了工作，311寝宋岳是第一个签的，就留在北京一家小公司里做翻译，月薪三千。其他人都觉得不怎么好，宋岳却舒心了许多，总算在年前找到工作了，否则连年都过不好。
　　姜子婷暗暗觉得宋岳目光短浅，怎么能为了一时的舒心把自己搞得像萝卜白菜一样任人挑拣？她还在等更好的工作机会。其实小语种竞争力还是比较强的，关键是学的人少，招的地方也少，所以宋岳开始投一些跟法语无关的职位。姜子婷则觉得只要耐心一些，总会有好的工作机会的。不过比较烦的是过年的时候，亲戚好友一来他们家都会问她工作的事情。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干脆到时候直接说：“我打算考研，多念点书总没坏处。”然后等找好了工作就说：“有好工作了，谁还考研啊？比较实践比较重要。”
　　宋岳听了这样一番言论深感佩服，暗自后悔签得太早了。
　　学期末，“26”公司前来学校面试了。这个企业向来以招人多，工作量大，同行业起薪高而著称。今年这个公司开展了不少在非洲的业务，急需懂法语的海外工作人员。于是破天荒地这家公司自贬身价从学校拿了法语系学生名单，挨个打电话。
　　姜子婷接到电话事心里说了句机会来了！这正是她要找的地方，立刻拿出战衣直赴面试地点。临走时她还问了沈玖一句：“去不去？”
　　沈玖专注于WOW中的厮杀，连头都没动一下，“不去。”
　　班小花的保研名额已经下来，学校也非常理想，就是高数所在的北X外，她偶尔也去面试玩一下。不过这个公司一向是把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她是不想去的。
　　姜子婷握紧拳头，雄心壮志地走了。
　　不一会沈玖的手机响了。
　　“您好，沈玖同学么？我们是XX公司的，今天在你们学校有校园招聘，欢迎过来面试。”
　　正好就是姜子婷去面试的这间被人戏称为“26”的公司。
　　“对不起，我今天很忙。”沈玖直接挂断手机。
　　不一会，寝室电话响了，沈玖又去接：“您好，我们是XX公司的，今天有校园招聘，今天上午有没有时间过来面试？”
　　沈玖停下了正在下的四十人副本，声音有了一丝恼怒，这公司怎么这么难缠？
　　“没时间。”
　　“那今天下午呢？”
　　“也没时间。”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请过来面一下试。”
　　“对不起，我对你们公司不感兴趣！你们不是26么？我看就是二流！”说完就挂了电话。
　　班小花伸出一根大拇指，“强！”
　　姜子婷的面试足足面了一天，晚上回来时脸上虽然带着疲惫，嘴角却带着笑意。
　　“面了一天，总共四轮，顺利过关，在深圳培训一年，然后分去非洲。”
　　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没和副院商量一下？”
　　“机会难得。先签了再说。他要是足够爱我会支持我的。”
　　班小花想起那天在咖啡馆里看见副院和别的女孩一起，提醒了一句：“你就不怕他出轨？”
　　姜子婷顿了一下：“我正好也拿这事探探他的态度，他要是真心想留我，我是肯定要留下来的。就算现在苦一点，将来也许就好过多了。他要是不留，那说明他也没打算和我天长地久，与其在这跟着耗费青春，等人老珠黄了分手，倒不如现在自己先拼拼看。谁有钱都不如自己有钱来得实在。”
　　姜子婷说得轻松，心里其实是非常希望副院开口留她的，只要他开了这个口，将来找工作就得由他担着。凭借他家的实力，给她找个好点的工作还是不成问题的，关键就是他迟迟不肯开口，逼得她出此下策。
　　谁知副院只是稍稍安慰了她几句，并没有说别的，姜子婷顿时疑心大起，他的神情足以说明了一切。细心一查，副院果然最近和一个女生来往甚密。这下子姜子婷可不干了，他们分手是一回事，可如果有第三个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直奔男寝找副院逼问，愤怒的骂声整栋楼都听得见，她最后去他们班门口堵他们两个，用最犀利的言辞指责这对狗男女。到了最后，两个人都因为这段感情疲惫至极点，恨超过了爱。
　　分手的时候，两个人却意外地心平息和起来，互相说了自己的不是，副院想起两人交往的经历也觉得感慨万分。
　　“她没你漂亮，也没你能干，我也没有想爱你那样爱她。可是怎么说呢，我对她三分好，她能还我十分。”
　　因为副院的家世，姜子婷一直觉得有些自卑，所以什么事格外端着些，他送她东西，她就矜持地接受并不表现出特别欢喜。他说他爱她，她就笑吟吟地听着，也很少回应。她对他吼，假装凶悍，都是希望气势上能够压倒他。却没想到这些都成了错。
　　“她很简单，和这样的姑娘一起不觉得累，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什么事能引起她尖叫。婷婷，对不起。”
　　她心酸无比，她开始的虽然有些不纯，到底曾经深爱过，到了最后，竟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不过，她有她的自尊，“算了，说这些都没有用，至少两个人在一起快乐过，我也不是没享受过。”
　　“婷婷，咱们相处一场，你在北京也不认识什么人，今后你就是我妹妹。你把这张卡拿着，有事的时候就花这里面的钱。”
　　真好笑，相爱一场，最后变成了妹妹。
　　副院给他的是一张信用卡，起初姜子婷并没有动，后来想想觉得自己冤得慌。都分手了，凭什么不花他的钱啊？再说了，他家有的是钱。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点。
　　她疯狂地去购物，挑平时不舍得的东西买，一共刷了两次，每次都在几千元左右。第三次刷的时候，结账的时候突然发现，卡已经不能再用了。
　　姜子婷心里憋屈得很，凭什么他这么对待她？给了她卡还把卡给停用了？要不他就别说给她卡的事，充了一回大方，最后还办了件这么恶心的事。
　　她突然怀念那个人的好，那个兜里有十块钱就能给她花八块的男孩，最后分手后同样面目可憎，甚至威胁她要杀了她全家。
　　也许她该检讨一下自己的感情，开始都很美好的，后来却步步错下去。
　　还好她还有自己，如果男人不可靠，那么自己的双手是最可靠的。想到这，姜子婷又开始雄心壮志起来，听人家说“26”在国外一年至少二、三十万，打三年工，以后回来自己干点什么。给人打工一辈子也是个穷，不如自己搏一下。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一百六十九章 毕业   

开招聘会的那一天，班小花终于忍不住了，强行把沈玖从电脑椅上撕了下来。

“洗脸换衣服，跟我去参加招聘会去。”

这是班小花第一次参加招聘会，从前只是投了几份简历就得到了面试通知，只面了一次试，就顺利地通过了。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现场的拥挤场面还是让她吓了一跳。所有台子被挤得水泄不通，想要看清公司的名字都很难。

沈玖见状打了个哈欠：“回去算了，毕业再找吧，也不着急。”

“既然来了还是看看好了。”

沈玖扫视一圈发现最边上一个台子只有寥寥几人，凑过去一看居然是招小语种的。

一家在上海的外企，要找一个行政助理，要求能够口笔译法语。两人谈了一下，都觉得还不错，便叫沈玖留下一份简历回去等通知，前后过程不过十分钟。

当天下午公司就打给了沈玖，直接叫老板进行了法语面试，然后直接通知她面试通过了。

工资是一个月五千五，五险一金，年底双薪。沈玖问过了邱磊，邱磊反正还没找到工作，正好也想去上海，就这样定了下来。

沈玖又回到电脑前面继续搏杀，就这样，沈玖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点点时间就找到了一份工作。

宋岳觉得很不公平，她跑了那么多面试，最后找的工作还不如沈玖随随便便找到的。有时候还真是要看机遇，一个人一个命，你费尽心力的结果也许别人轻松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这份工作并不是沈玖的梦想，她有那么多浪漫而不靠谱的梦想，比如和邱磊一起去南国海边开个小旅馆，在院子里放上一张藤椅，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一看就是一下午。班小花不知道这位神奇的女子将来是否能够有实现自己梦想的一天，不过她相信，沈玖这样的人即使到了70岁，还是一样地拥有古怪且不切实际的想象力。

寒假回家，小花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干脆把小店让给大姨一家做，小花妈有点伤感，小花就劝她看开些：“要不过完年跟我回北京吧，自己在这边也没什么意思。肖姨让我帮着看着她的房子，现在房子空着，肖姨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干脆你过去住吧。”

“还是不去了，这里都熟悉了。你大姨现在也变了不少，周末总带不少东西过来看我。孙勇不是在移动找到工作了么？现在可比从前出息多了，相亲认识了一个女朋友，没准明年就结婚了。”

“先过去看看吧，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也不放心，肖姨的房子里北x外很近，到时候我还可以经常回家吃饭。我最爱吃妈做的饭了！再说你不喜欢那里，就当旅游了，再回来就是，我去买车票，这还不行么？别担心钱的问题，我的补课班一直在赚钱，你放心？”

在小花再三劝说下，小花妈终于决定去看看，不过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北京那个地铁呀，快是快，可就是坐不明白，有时候坐了一圈，还在原地转悠。”

“妈别担心，我陪着你，人总要适应的。”

是啊，人总是要学会适应的。

自从小花爸过世后，秦英杰屡次提出过帮助，小花妈一并拒绝了，倒不是她有多清高，只是觉得小花爸不会喜欢她这样做。何况家里这几年也攒了些钱，要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加上退休金应该足够养老了。

秦英杰帮她查了那个小学生的情况，告诉她一个令她舒心不少的消息，那孩子休养了一阵子，后来就痊愈了，现在正在读高二，就在香城二中，成绩还可以。还好韩晓是骗人的，班小花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怎么就有人心里这么扭曲，见不得别人好呢？

秦家自己也问题多多，可怜小子秦浩然在同女友漫长的分手路上一次次受到亲爱的母亲大人的左右，终于以挨了一记巴掌的代价结束了这场荒唐的恋爱。他松了口气，得到了人生路上的第一个教训。

按照凡客体的说法秦浩然应该是：

爱美女，爱妈妈

爱打蓝球，也爱发选秀短信

更爱自由自在没有妹妹阴影的健康生活

我不是没有主见的愣头小子，也不是父母庇护下的娇花我是秦浩然

于聘婷的态度也让人有些怀疑，分手时她愤怒异常，问候了他全家，并且给了他一记耳光作为留念。之后迅速与学校里一名富二代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旁若无人的态度让他有些怀疑她是否真的爱过。

或许一切都从她看到他桌上摆的相片开始，她问他这是谁，他傻乎乎地讲了一段家里的辛酸过住。

被人利用的感觉不太好，不过聘婷她自己心里或许也有点问题，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

想不通的秦浩然做了个决定，将来一定要找个笑口常开的女孩，最好灿烂得像阳光下的一株向日葵，谈一场健康透明的恋爱。

寒假里，班小花等一班高中同学聚了几次，每次聚会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焦阳。那个带着枣红色毛线帽的小正太，那个做起事来一脸认真的好少年，想起他送给她的种种奇怪的礼物。想起他来，就会觉得既甜蜜又忧伤。

一个冬夜里，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一地。她突然看见了一个很像焦阳的背影。仅仅是很像而已，足以叫她的心跳如鼓。一式一样的白色棉服，一样的清爽短发，甚至耳朵支出的样子都像极了。

她看着那个背影往前走，立刻追了上去。雪花打在她脸上，跑得围巾散开，她也全然不顾。她一定要找到焦阳！内心极度的渴望呼唤着：焦阳！等等我！你说得对，首都太惊险，唯有你能给与我安全感。焦阳！焦阳！

待她跑过去，只望了一眼，便失望透顶。只是背影相似，正面却全然不同。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雪花慢慢在她身上覆了一层。

不是他，只是相似，却让她的心跳到现在仍未能停息。许久不见的眼泪刚刚涌上眼眶，立刻就化成了冰，睫毛上银白的一层。眼泪立刻就止住了，慢慢地冰封在心里。

如果真的再遇到他，她不会再逼问他为什么悄悄走，不会再和他吵架，因为这几个月以来，她想他想得快要疯掉。怎么能不想？到处都是和他一起的回忆，他住过的城，他们共同念过的高中。曾一同在丁香丛中寻找过传说中能实现愿望的五瓣丁香；一起在高中的校园里一前一后，掩人耳目地走过；在寒冷的天里一起吃过冰糖葫芦，他捂着她冰凉的脸蛋笑她是馋猫。

相爱是那么容易，难的是日后如何在矛盾中打磨自己，理解对方，即使是生活中再好的两人，仍然容易轻易犯下不应该的错。

四下白茫茫的一片，并无一人，她想起贾政雪夜见宝玉一场。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

我所游兮，鸿蒙大空。

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

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可能是怕她心情不好，王梓和笑笑多次找她出来一起玩。王梓和笑笑两个变得很有默契，一有要争吵的迹象立刻就有一方息事宁人。投降的多半是王梓，笑笑嘴巴一瘪，王梓就心痛得厉害，所以只好让着她一点。

笑笑去拿水的时候，王梓还会悄悄对班小花说：“你说笑笑平时看着多湿柔一女生啊，其实啊，凶悍得很。也就是我吧，什么事都让着她。”嘴里虽然这么说，表情却格外甜蜜，像是正在享受这种凶悍的温柔。

“你们将来怎么打算的？”

“我打算过几天领笑笑见见我父母。”

笑笑刚好回来，正好听见这话，显得有些紧张。

王梓连忙安慰她：“你别紧张，人我都挑好了，我这就是告诉他们一声。我告诉他们是我尊重他们，不过可不是征求他们意见！就这个妞啦，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王梓的霸道语气让笑笑心里很是甜蜜，两人双手握在一起，目光中都流动着深深的情谊。

颇有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

王梓的父母为了见笑笑，难得地凑到了一起。从未一致过的他们这次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这个女孩配不上王梓。

家里没有亲人，出身不好；样子也只是一般；学校也不是什么名校。总之就没看出有一点好来。

王梓态度坚决极了：“这是我挑的女孩，你们不用管，反对也没有用，就是她了！”

王梓的爸爸当时就火了，立即实施父权。“上次你几门功课没考，就是为了回来找她吧？你糊涂不糊涂？”

王梓仰着头：“您呢，和我妈现在弄成这样，有没有问过自己当时糊涂不糊涂？”

王梓的爸爸下不来台，火冒三丈，立刻要停了他的生活费。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生活费本来就不需要了！”

父子两个都在气头上，王梓的妈劝了几句：“都少说几句吧。老王，他都这么大了，你还以为自己能管得他呀！跟你顶嘴是轻的，根本不知会咱们一声就结婚的不是有的是？”

王梓的爸爸一听这话，满腔怒火立刻冲着她发泄出来：“这孩子都是你惯的，你看看他这不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么？”

王梓的妈也没忍住，这两人又开始吵了起来。

王梓听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你们两个这样一辈子，有意思么？因为你们的事，我小时候流了多少眼泪？受了多少白眼？你们难道还希望我走你们的老路？我就是这句话，我和笑笑在一起才能幸福！”

两个人都愣住了，回过头看儿子，突然发现他好像长大了不少。脸颊上有着青青的胡茬，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大四的下半学期，大家都陆续签了工作，如意的不如意的都有，人总是要生活的。大多数学法语的选择了去非洲，赚的钱多，几年回来够买一个房子了。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想去的，陌生的国度，太多的未知，传说中的疾病，令人心生恐惧。

宋岳的日子过得很纠结，她签得早，现在却越来越不满意自己的这份工作。好坏是通过比较出来的，和别人一比，才发现自己的不够如意。

沈玖边砌模型边安慰她：“老宋啊，你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间等着去工作得了。我问你，非洲你能去么？”

“不能去。”

“这不就结了？再说现在谁还能一份工作做到底啊，不行再换呗！”

宋岳顿时开朗，怎么过不是过呀，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呢。她自己也说：“我毕竟水平摆在那呢，这四年是没少用功，可是和小花比还差得远呢。实践中锻炼锻炼再跳槽也行啊！”

宋岳就是这点好，一想通了就不在纠缠，高高兴兴地过自己的日子了。她有些日子没见着谭穆了，他去了深圳找工作，一直没有消息。她心里也明白，工作的问题不解决，他们两个是没戏的。可谭穆非要去深圳找工作，她也不能逼着他就留在北京。也许谭穆不再找她就是分手的意思吧。谁知道呢？她一向是后知后觉的女孩，这些事如果不是亲口说出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不会懂。

砌模型是沈玖的新晋爱好，立刻取代了打游戏。好像任何事她都会觉得有趣，看见艺术学院的学生织布，她非要天天跟着去蹭课，也要织块布出来；看见工科的学生做锤子，她就也想做一把试试。总之，沈玖对一切事物有着强烈无比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并且能从这些琐碎而细致的事物中得到乐趣。

随着暑期的临近，各种疯狂的毕业活动纷纷来临。

大四的学生用马克笔在床单上写下种种想说的话，比如“告别食堂的胡萝卜，万岁！”

“化学系系花，我要对你说，我暗恋你四年啦！”

“终于不用再考四六级了！”

……

约好了某个晚上一起砸东西，于是那天夜里，整个校园都听得见暖壶，电视机，矿泉水瓶落地的声音……

夜里常常有人出去买醉，回来在校园里又哭又笑。

在沈玖的提议下，311的散伙饭吃了一顿又一顿。常常是周一刚吃完，周二她又眼冒红心：“你们看咱们四个大学四年多不容易，真的，以后天南地北的都不知道去哪里，咱们现在趁着有时间可得多聚聚，要不今天去吃顿散伙饭吧，地方我都选好了——”

散伙饭被她这样一来，冲淡得不像话。每顿都变成了解馋，并无一丝伤感。

六月初，种种手续办完，真的到了离校的时候。宋岳找好了房子，同另一个女孩两人合租一间，月租是一千元。她因此变成了第一个搬家的，311齐来，帮她搬家。搬家的时候，宋岳顺手把班小花的一个小板凳放在了车上。

沈玖见状偷笑：“宋岳肯定以为你不要了，哪天你去她家玩，然后假装意外她说：‘哎呀，原来小板凳在你这里呀，谢谢你帮我搬过来，我这就带回去！’她就白辛苦了！”

班小花也跟着哈哈大笑。

毕业典礼的那天，大家都去了，穿着学士服在华大的各个角落照相，草坪上，林荫道，教学楼前，小湖边……到处都是那些年轻的面孔，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也带着依依不舍的别离情愫。

典礼上，校领导为全体毕业生逐一“拨穗”，拨了足足一上午，班小花很担心他们日后手指的灵活度。

随着典礼的结束，无数的学士帽飞上礼堂上空，欢声笑语，眼泪滂沱。

典礼的这一天，谭穆出现了。他和宋岳聊了很久，令他吃惊的是，宋岳居然像是事先预料到了一样，心情格外平和。

“我在深圳找了个工作，从现实的角度看，咱们两个还是分手吧。”

“行。”连宋岳都有些怀疑自己心态的平和。

他们在足球场上聊了很久，最后礼貌地互相握手，珍重道别。

宋岳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伤心，看来是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

她往寝室走，接到了王平的电话，“我想见你，有话和你说。”

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心怦怦直跳。

王平的话很简单：“记不记得我曾经送过你一本书？《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

她突然全明白了。

他的嘲讽，他的怒气冲冲，她再平和不过的心态，一切的一切全都明白过来。

“我也留在北京，咱们两个这么多年了，都知根知底的，有些话就算我不说，你也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宋岳眨着眼，故意气他。

“你呀，又笨又蠢，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他一脸地无可奈何，狠狠把嘴唇压在她的上面。

晚上的饭真的是最后一顿散伙饭了，大家眼里都泛了点泪光。宋岳几度想伤感一下，都被沈玖扯了回去。

“咱们四个一起不容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哎，吃菜吃菜，这家水煮鱼特别正宗。”

“我会想你们的。”

“哎呀，老宋你别在这肉麻，不说了嘛，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哎，这个手撕拌菜真不错，你们尝尝！”

到了最后，沈玖也扛不住了，“来一打啤酒！”

酒杯撞得响亮，每个人心头涌上无数伤感。

宋岳说：“记得大一的时候咱们还总吵架，因为时事政治意见的不同也能吵起来，那时候多天真幼稚！”

沈玖口齿开始不清：“拉倒吧，现在你改了？忘了你前几天找工作的事了？那段时间脾气大的，见鸡骂鸡，见狗骂狗！”

沈玖大着舌头嘻嘻地笑：“那你是鸡还是狗？”

“去你的！喝酒，喝酒！”

“以后咱们四个可别断了联系，大学四年的同寝好友啊！”

“要不咱们也像《喜福会》里那样，四个家庭定期见面，咱们四个打牌，叫男人们看着小孩子。”

宋岳说：“将来我把小孩送到你们家里去学习吧，跟你小花阿姨学法语英语，跟你沈玖阿姨学打拳，最后再跟你姜子婷阿姨学学怎么谋划！”

沈玖说：“要不咱们以后结娃娃亲算了，小花我先预定你家的娃，婷婷的也行，就是不能要老宋家的。”

宋岳急了：“为啥不能要我们家的！我们家的多好！”

沈玖给给大笑：“我非常怀疑你们家孩子会不会让你给弄丢了！明明4点接，偏偏记成5点接，最后在家门口慨叹：‘我真傻，真的！’”

宋岳立刻声音高了几分：“我们家孩子保证好看，不许说我们家孩子！胖坏人！”

姜子婷说：“人都说大学的爱情是最不可靠的，果然如此，你看看咱们寝室四个人，一毕业分了三个！就剩沈玖你这一个革命果实了，你可千万要好好珍惜啊！”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红了眼圈。

班小花想起那年她画的手制T恤，还有八个人一起去动物园的心愿，果然最终没能实现。

到底是我们因为年轻不懂爱，还是因为太懂了所以不愿意伪饰，好像师太的那本《圆舞》的结局：“如果这是圆舞，为什么到头来，双方经历这许多不同的事与人却没有与原先的舞伴离场？也许音乐不对，也许我们听错了，也许是另一种舞，是这个跳法，我们表错了情？”

姜子婷说：“我当初甩掉席慕，现在副院甩掉我，也许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也许我太现实，我只是想过得好一点，这也有错吗？我将来还是要努力地爱，爱得时候还是要奋不顾身。”

宋岳说：“实不相瞒，我已经和王平在一起了。”

众女哗然一片。

“你看你们两个折腾什么？早在一起现在娃都有了，浪费这么多年。”

宋岳嘿嘿她笑：“生命在于折腾嘛！再说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处处再说！”

姜子婷瞪大了眼睛：“老宋，王平真的不错，可别再用你那套衣服理论了，听我一句劝，好好珍惜。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啦！”

邻桌的人伸过头来往这边看，终于按捺不住，干脆派了个男生过来：“美女们，交个朋众吧！”

姜子婷大大方方地留了联系方式，等男生走后，她挤挤眼睛：“你看，未来还是光明的吧？”

班小花最后说了一句：“我明白了一件事：没有完美的人，只有完美的关系。我还是爱那个一身毛病的恋人。”

说完这句话，她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耳畔听见有人好像在说：“你看，她醉了。”

是呀，她好像真的醉了。



第一百七十章 认真爱认真生活   

新的学校比华大还要小，在校园里稍微走走就兜了圈，研一的生活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要时不时地帮导师打杂，别的几乎和本科差不多，堪称大五生活。

导师是个脾气暴虐的中年妇女，正在北大读博，再加上更年期情绪不稳定，老公儿子又疏于关心，变得性格越发火爆，变着法儿折磨这些可怜的硕士生。

找资料，备课，写书，邮快递，甚至有一次正在家做饭，发现没有料酒了，叫班小花赶紧去买一瓶然后给她送家里来。

班小花觉得自己就是个杂役小妹，不过应了那句话，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宋岳的室友住了一段时间就去男朋友那里住了，宋岳自己有些孤单，三天两头找班小花玩。班小花是很佩服宋岳的，自己吃饭也绝不合糊，粥一定要是肉粥或者地瓜粥，一个人吃饭饭鱼香肉丝，冬瓜排骨之类的菜也照做。

班小花感觉以宋岳这种个性，离她和王平同住日子不远了。

姜子婷去了深圳，培训过程很艰辛，她仍然斗志昂扬。“考试我是第一名，也许到时候能分个好地方！”

邱磊签了一家公司，需要在北京实习三个月再去上海。毕了业沈玖就自己去了上海，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买各种生活用具，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工作还不满一周，沈玖就把工作给辞了。原因很简单，老板叫她陪客户，她愤怒极了：“老板你这不是逼良为娼么？”

连老板也觉得逼良为娼这个词很囧，赶紧说：“不就吃个饭么，还上纲上线的，您高贵，咱这小庙供不起您这大佛！真是的，招了多少人都没什么事，就到你这我还成了逼良为娼了！本科生，心比天高，做事一点也不踏实。”

姜子婷安慰她：“陪客户吃吃饭不是很容易的事么？再说现在都这样，也不能说你们老板人不好。不吃亏就行了，唱唱歌，喝喝酒，很正常呀。”

沈玖依然气鼓鼓：“我是要做行政助理的，不是陪唱卖笑女！五千五就想把我给买了？没那么容易！”

姜子婷摇头叹息：“你呀，怎么还这么倔？”

一个人在上海，突然就没了工作，身上剩的钱不多，下个月的房租压力马上就要来临。沈玖走在街上，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存的压力。

上海的天怎么这么热？才走了一会，她就汗流浃背了，只好找个路边的银行进去，享受一下里面的冷气。

刘海已经打绺，黏黏地贴在脸上，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吹了一会冷气，精神振奋了一下马上出来接着找工作。

面试了一个上午，回去叫她等通知。中午饭不敢去饭店吃，随便找家麦当劳吃一个堡。下午找了间公司霸王面，虽然没有结果，仍然觉得自己勇气十足。为了奖励自己，去便利店买了个盒装哈根达斯，刚想感叹一下这个美国的平价货怎么在中国卖得这么贵，大热的天，冰激凌突然就化了。她一急三口两口就吃掉了，连什么味道都没注意。

亏了什么不能亏了自己的胃，管他呢，说不定明天就找到工作了！想到这，她又买了两个肉粽子，几串关东煮。

当晚在家里发现了巨型虫，尽管沈玖胆子大，心里还有有些发毛，加上房间里没有空调，这一宿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立刮出去买杀虫剂。形容了半天，老板也不明白她到底要什么。她突然看见一罐瓶子上画着那种巨型虫：“就这种虫，太吓人了！不是什么基因变异的虫子吧？”

老板笑了：“什么呀，这就是蟑螂啊。”

沈玖瞪大了眼晴：“别欺负我没见过蟑螂，蟑螂哪有这么大个的？”

“本地的蟑螂就是这样的。”

沈玖找到了解决之法立刻变得神清气爽，干脆狠狠心去超市买了个一百多块的小风扇回来。

她用手机给蟑螂尸体拍照留念，发恰班小花惊吓她一下。班小花果然吓了一跳，跟这样的生物一起生活，也就沈玖能做到。

电扇辛勤工作了两个晚上，第三天突然就坏掉了。沈玖又是一晚上热得睡不着，第二天红着一双眼睛去参加一个面试。

换了好几次地铁，最后终于到了目的地，结果对方刚看完她的简历就说：“很抱歉，我们不需要应届生，想找一个有工作经验的。”

“那你们怎么不在招聘信息上写清楚？我从家到这花了多少时间和地铁费你们知道么？”

沈玖突然爆发了。

对方还是那种礼貌而又冰冷的态度：“很抱歉，下次有机会给你打电话。”

从那家公司一出来，扑面而来的热气，她坐在一个花坛边，看见另外一人掏出报纸和三明治和招聘信息，心里就突然辛酸起来。

她拨通了班小花的电话，眼圈一红，一开口却变成了欢乐的语气：“这里真的很好玩，便利店让我想到我们从前玩的模拟经营类游戏。小吃很多，很精致，和北京的不一样。城隍庙这边特别热闹。等你来了，我和一起去西塘，住雕花大床，在青石板上走过，听得到自己的……”

挂上电话，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从花坛边跳起来，她是沈玖，在上海漂了一个月的时间，当一切山穷水尽的时候，转机出现了。有家公司急需一名法语翻译，还未面试，直接叫她跟着去开会。

头几句一点没听懂，冒了汗，还好她机灵，懂得和对方交流，询问几次，大概也明白些意思。是间医疗保健公司，有很多术语，她一边翻，一边频频打断那位法国人。还好法国人并没有恼怒，说不清楚的地方就用英语解释。

会议完毕，她顺利得到了这份工作。当问她期望的薪水时，她底气不足地说了个四千，后来才知道，当时公司急需一名翻译的，就算她说六千，还是一样会给的。

上班的第一个月，口袋已经快见了底，她不肯开口问别人借，跟着楼下老太太找了份手工粘信封的活，两分钱一个，上班时带着，在地铁里有了空位就粘。有一天没什么活，她偷偷粘了几百个，第二天雄心壮志地要多粘了几个，于是带了一大包去。结果第二天工作多得很，她忙了一天，只好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

三个月在上海的生活，其中甜酸苦辣只有自己知晓。邱磊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向健康的沈玖居然由110斤掉到了80多斤，而这一切她并没有和其他人讲过……

笑笑毕业，跟王梓去了澳洲，过程艰辛复杂，还好两个人相互扶持帮助，一切在为共同的未来打拼。彼时校内网异军突起，一时间世界变得更小，几乎所有人都能在校内网上找到旧时的好友同学。同时这里也成了大家炫耀的场所。大部分出国人士不停地发照片，吃盘沙拉也要发，吃个披萨也要发，唯恐大家不知道他们已经身处国外。

相比之下，王梓和笑笑这一对低调到不能再低调。平时只在MSN上同班小花联系，很少往校内发什么照片。班小花研二的时候，王梓发在校内上一张照片：老婆怀孕了，还是这么美。

这张照片引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这两个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做了件这样的大事！笑笑丰腴了些，表情格外甜美，看得出这一对幸福到了极点。

人生真是奇妙，当初人人都不看好这一对，却率先结婚生子，成为了八零后早婚族。而人人都看好的班小花和焦阳这一对却最终以分手收场。

校内好友那么多，却偏偏没有他。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好不好？还是和王梓一样已经结了婚？

班小花不得而知，当时一时意气，换了新的电话号码，QQ号码，邮箱，一切的联系方式全部斩断，也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班小花毕业那一年，很多事情又有了极大的变化。淡定帝笑笑开始疯狂地在校内上发布她儿子的玉照，而且在旁边注释儿子有多么可爱。她发给班小花她宝贝的视频，英语汉语一起说，十足一个小tnan△laton。

大多数同学都开始在校内发装修房子的照片，接着是婚纱照。八零后的婚纱照很有特色，少了些庄重，多了些清新。比如宋岳和王平，就在华大拍的。一个穿活泼的小短裙。一个穿样式新颖的西装。自习室、运动场、教学楼，拍出来的效果奇佳，一时在校内里广为转发。想不到摄影师手中的华大竟然这样美！也勾起了所有人对于校园里那段青涩感情的美好回忆。

沈玖换了间建筑公司，世博园里有个展览馆的设计就出自他们公司之手。有段时间她天天泡在工地里，和工人一起带着安全帽跑东跑西，休息时仍然不忘了给班小花打个电话预报一下世博早知道。

姜子婷在国外做得风生水起，变成了她们中间最富的一个。那天她对班小花说：“我找了个外国男友。”

班小花惊吓不小：“不会是默多克吧！”

“什么默多克？是英园人，挺绅士的。我在考虑今年过年要不要把他带四来给父母看看！小花，你也别单着了，也不小了。”

是呀，所有人都在劝她别单着了。

可是，她心里突然闪过那个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终章

六月，北京的天空难得地放蓝，又是一年临近毕业了。班小花早签了一家500强外企，论文也已经写完，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搞笑的是当初班长老吴，当初有个老师推荐他去一间语言培训学校当老师，一个月三千五，他不同意。为了逃避就业，他决定考研。然而法语系研究生比较难考，他就改考了华大的教育学研究生。结果三年毕业出来，还是找不到工作。那个和他关系很好的老师干脆又推荐他去那个教育机构，这次他去了，月薪长了一千。

看来考研并不能成为逃避工作的手段。

周日，班小花和宋岳约在上学时常去的那间咖啡厅里见面。她到了，宋岳才发短信过来说自己临时被老板叫去加班，今天来不了了。

还真是宋岳的一贯风格呀，临阵退缩。班小花笑，自己点了杯冰咖啡，一阵沁凉渐渐散去了浓浓的暑意。

她抬头往窗外看，露天吧台里零散坐了几人，一对鬼佬情侣正旁若无人地热吻。旁边坐着个年轻女子，低头看表。

那是种姿态和神情，她只消看一眼就知道。

她是孟小舟。

她在这里干什么？记忆中孟小舟这个时候应该在准备毕业然后去香城教书才对。

电话突然响了，是沈玖的。

一接电话，就传来沈玖气愤的声音：“这个邱磊呀，要气死我了！我想去看南迦巴瓦，我查了一个多月的资料，自助团报完了，衣服都买好了，这位爷突然不去了，不仅自己不去了，还不准我去，你说有没有这个道理？还好没和公司请假，要不然同事要笑死了。”

“他为什么不让你去？”

“他怕死。”

班小花差点喷了，想不到邱磊高高大大的居然胆子这么小？

“那登山服怎么办？”

“送给公司的设计师Amy了，她说拍照片回来给我看，这就是典型的为他人作嫁衣裳。我想来想去觉得我要是去了他会恨我的，我又不想他一个人呆在上海。”

“下次去好啦。”班小花安慰她。

“我最讨厌的就是下次这个词，我准备把它从我的字典里抠掉，踩扁，活埋。以后再不说下次怎样怎样，说走就走，不然永无时日……”

沈玖还是这么火爆啊，班小花一面轻笑，一面不经意地转过头来。

这一瞬间，她就失了神，手心不可抑制地冒了汗。

她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计划与他的重逢。在街头看见与其相似的背影、衣服、发型总会不可抑制地心头狂跳，然后奔过去看个究竟。她想了无数个版本，等真正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居然如此心平气和。

几年不见，还是那样明澈的眼晴，此刻他正对孟小舟微微笑。气质更为沉静安然，西装衬衫衬得他挺拔儒雅。

对了，那时和他相亲时他便是这个样子。她以为他生来就如此沉稳，甚至无心探究他是否年轻过，爱过些什么人。

走过漫长的一段距离，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付出那么多的眼泪，最后还是一样的结局。他遇上了相亲对象孟小舟，接着会谈一场淡而无味的恋爱，两个成年人会迅速地谋划着结婚事宜。

隔着玻璃窗，她遥遥望着他的面孔，惊叹着时间的雕琢。似乎某些地方有些变化，焦阳却还是那个焦阳，她琢磨着这其中的奥秘，心平气和到自己都差异万分。

焦阳感受到她的目光，回视过来，目光一凛，急急侧过头和孟小舟讲了几句，绕进大厅，径直坐在她面前。

原来生活不是偶像剧，两个人都没有伤心流泪，也没有文艺腔地互问对方好不好，只是静静地彼此看着，眼神里留露出太多的信息。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很怀念这里的一切。”

“美国炸鸡不好么？”

“炸鸡哪里都有。”

两人接着绵绵不绝地聊下去，居然像多年未见的老友，气氛融洽和谐。

焦阳完全把孟小舟忘在一边，她等不住，主动走过来：“你们先聊着，车票给你，下次再见！我记得你班小花，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认识焦阳，世界真小。”

班小花勉强朝她微笑一下，并没有再叙旧的意思。

焦阳连忙收好车票，脸上一红，再抬头，只见班小花眼如寒星，不可逼视。聊了几句，她有些意兴阐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敷衍。

“我还有点事，改天大家一起吃饭。”她留了号码，但是有些漫不轻心。

出了门，迎面扑来的燥热气息再次让她烦躁不安。他还是要和她去大连么？他果然不记得她当时说过的话：“不要和别的女孩来大连，不要在游乐场里给她买鞋子。”

他说过的十八岁的爱情和二十八岁的爱情并不一样，他却和其他人一样慢慢学会遗忘，学会把心藏起来了么？

走到拐角处，她停住了步子。

时光好像倒流回热情暴躁的少女年代，他们因为一件小事争吵，彼此放不下过于庞大的自尊心。年龄虚长，她还是做不到心境无波无痕，大约还是因为在乎罢。

她咬咬牙，转个身子往回走，自尊心算什么？人是为自尊心活着么？为什么要把一切隐藏在眼睛里面，脸上不显山露水？

她步子跑得飞快，她一定要同他说！她不要脆弱的自尊，她要问个清楚！

刚跑出两步，就看见了焦阳匆匆往外走，险些撞到旁边婴儿车，显然是跑出来追她。

两人同时站定，双目对视。

头顶那片阴郁已久的乌云终于慢慢散尽，上天在他们立足之地撒下一些希望的种子。种子不断生长，冲破云霄，仍然蜿蜒不止。杰克爬上豌豆，目瞪口呆地看到眼前巨大的城堡，最终带着竖琴和会下金蛋的鸡微笑着回家。

焦阳扬起手中的车票：“我本来想去大连，想自己重新走一遍我们去过的地方，车票是别人帮我订的。”

“你怎么会认识孟小舟？”

焦阳神色坦荡：“她来北京玩，李姨叫我联系她，估计是带着点相亲的意思，吃过一顿饭。觉得她很爽快，倒成了朋友。你又怎么会认识她？”

“她是秦浩然从前的同学。”

他们没有纠缠于当初的对错，也没有逼着对方改掉那些导致分手坏习惯。两个人似乎从头开始，进展缓慢而顺利，像是多年老友多过热恋中的情侣。只是在两人的心里，他们都知道彼此是特别的，经历过失去才更懂得珍借和尊重对方。

一周后，两人一起去了大连。滨海路还是一样的浪漫美丽，海还是一样湛蓝澄净。

两人都想起了当年在大连的种种甜蜜往事，嘴角挂着微笑，心被海风吹得快要滴出水来。在海边媳闹，两个人二十好几的人像两个小孩子。心扉慢慢敞开，所有曾经在乎的、不在乎的如海天一线界限不分明。

好像那一年的夏天，她穿着俏皮的花裙，他穿着沙滩裤，两人带着一式的大革帽，在海边追逐戏沙。

第一次见面他不同陌生的她讲话；窗台边两人共同学习；艺术节他为了帮她做沙画，在江边一遍遍滤沙；去北京前，江边那个美好无比的夜晚，他送她一只塑料猪；在北京，他坐在她单车后一起被辅仁大学的管理员追逐；非典时，他被隔离，她牵挂不已；一起上大学，上自习，吵架，一起喂圆明园里的流浪猫；支教时那场迷离的夏雨……

这么多的回忆，怎能轻易抛弃？

“如果你不认识我，现在会在做什么？”

焦阳轻轻拥着她：“也许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不懂爱情的伤害和甜蜜，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也许到了这个岁数会被家长逼着去相亲，也许就找个孟小舟这样的女孩将就着过下去吧。那如果你不认识我呢？”

“也许也是一样，来一段像快餐一样的速食爱情。”

相识，相知，相爱，相憎，相离，相聚……每一个过程他们都并不后悔，少了一环，都没有现在的焦阳和班小花。

焦阳提议去新开的发现王国去玩，班小花欣然应许。结果刚一进门，人潮一涌，她跟着跑了几步，鞋跟清脆地一响，断裂开来。

“不怕，我去给你买鞋！”焦阳回来，晒得如小金人一般，递过去那双熟悉的宝蓝色布鞋。

她心中震荡，一直以来觉得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在最幸福的时候杯疑过幸福的真实性，担心过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忧虑过焦阳和孟小舟未来的相逢，原来一切早有安排。

焦阳弯下腰，帮她除去凉鞋，替她穿好布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手：“你穿不惯高跟鞋，小心崴了脚。”

他的温柔叫她差点滴下泪来，原来这是她专属的幸福。

焦阳和班小花把家安在了北京，同其他人一样为了结婚，买房而努力攒钱。偶尔还是会吵架，不过两人都掌握了和解的魔力。气愤时额上轻轻一吻，一句“我爱你”就能够平息一切怒气。焦阳妈妈还是会时不时给她小鞋穿，焦阳慢慢也看出了些端倪，明确地告诉妈妈他非班小花不娶。焦阳妈妈心里不愿意，可还是勉强接受了班小花。班小花知道，将来一场婆媳大战也许免不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也许到时候的她也有了足够的生活智慧。小花妈倒是很喜欢焦阳，因为焦阳一到家里就不停地干活，还帮她装了台电脑，下了QQ游戏。小花妈老了居然成了一个很潮的老太太，爱斗地主，但是不爱买Q币，爱去社区跳交谊舞，但是不爱和老头搭讪。尤其不喜那个没事总找她的陈大爷，按小花妈的话来说：“那个老头很没轻重！居然约我出去看枫叶，我就是想看，能和他一起去么？”班小花眨眨眼：“有什么不能的？我看陈大爷人挺好的！”小花妈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暗暗地却在收拾去香山的背包。

秦英杰一家来北京住了一段日子，每个人都对焦阳印象很好。班小花暗地里不服，狠狠扭他耳朵：“我们家人对你多好！对你比对我都好，尤其是我妈，说你怎么糊弄她的？”

“我帮她买欢乐豆，每次都说是我话费积分赠的，我可全招了，老婆大人轻点。”

肖姨正好也在这个时候回了一次北京，明明都知道对方在北京。她和秦英杰这对老情人谁也不想见谁。肖姨和小花妈聊了一整夜，聊得两人眼睛都红红的。小花妈劝她留下，肖姨不肯，说她还年轻，还有个英国小伙子追求她呢。她还压迫享受人生，还要四处走走看看。

孟小舟回香城教书，班小花特地去送她。在机场，班小花突然拥抱了她：“要有勇气，要敢于追求，要记得多看看爸妈。孟小舟你一定要幸福！”

孟小舟在她耳边轻轻说：“到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们都要好好生活，都要幸福。”

在班小花诧异的目光中，孟小舟回视她，两个人突然有了种别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孟小舟的眼神落在一同回香城的秦浩然身上，脸上多了些志在必得的神色。

为了他考试带着两套笔，为了他每天去重复他上学的路线，那种暗暗涌动的少年情愫总该有回报的一天吧。

他欠了她的，他得还。

当青春这场盛世烟火终将落幕，每个人心里都忍不住怀念那年的夏天。面孔似百合的女孩牵着他的男孩，无忧无虑地笑声洒在整个校园里。同寝的姐妹吵过闹过，毕了业却发现比谁都亲。任性冲动过，拼搏努力过，伤心失落过，别忘了在最美好的时候爱上一次，哪怕最后遍体鳞伤，哪怕毕业那天我们还是要分手，也要记得活过，爱过。

无论经历过些什么，爱过谁，错过些什么，最终那些都会定格在回忆深处，永不褪色。

就像我们年少时所相信的，花开不败。


 
番外 婚事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班小花和焦阳一起看TBBT，边看边磕瓜子，磕着磕着焦阳就突然来了一句：“小花，哪天去把证领了吧。”
　　班小花一口水呛住，差点喘不过来气。
　　么有鲜花，么有戒指，也么有浪漫的下跪，就这么提出了领证问题。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小了，又觉得这么随随便便领证有点不甘心。
　　焦阳用手指粘下她嘴角边的一片瓜子皮，顺手在她额上弹了一记。
　　“哪天我请一天假，咱们就去领吧。”
　　班小花觉得不甘心，灰常不甘心。于是提出异议：“就这么领了？双方父母要见面吧？婚戒要买吧，婚纱照要照吧……”
　　“父母不是见过了么？双方都挺满意的，那些典礼时再说好啦，领个证不就是那天正好你也没什么事，我也没什么事，两个人想凑到一起过日子就去领个证么？搞得那么麻烦干什么？”
　　班小花哭笑不得，高中时一起开家长会也算见面么？
　　“那次见面怎么算，要重新见一次才行！”
　　对于这次正式见面，小花妈很是紧张，坚持要去烫头买衣服，班小花只好陪着她去。临上战场前，她再次自信心不足地打退堂鼓：“我感觉这头发烫得不太好……”
　　班小花安慰她：“你不是见过焦阳的爸妈么，怕什么？”
　　小花妈直起腰杆：“谁说我怕了？我怕她干什么？咱家小花又聪明又漂亮，工作也好，我还看不上他家儿子呢！”
　　班小花捂着嘴笑：“他家儿子给你买Q币，替你偷菜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呢？”
　　小花妈脸上立刻浮起讨好的笑：“小花呀，这话也就和你说说，你可千万别……别去跟焦阳说呀。可不要分不清里外！”
　　班小花被她逗得不行，扶上她肩头：“放心，你比焦阳妈妈年轻，漂亮能干得多了！到时候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小花妈有了底气，同班小花一起去了饭店。
　　饭店是焦阳家选的，菜式可口，环境优雅。小花妈有点紧张，入座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桌子。
　　看得出焦阳妈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语气姿态带着恰如其分的矜持，不过倒是很热情，看得出焦阳事先做足了工作。
　　焦阳看见小花妈立刻说：“阿姨好。”
　　小花妈还在刚才撞了桌子的紧张中，立刻回了一句：“阿姨好！”
　　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边吃边聊，气氛就慢慢好了起来。整个席间小花妈频频出错，最后说到了孩子上，突然动了情。
　　“我家就这一个姑娘，她爸走了，她自己倒比我这个妈还能干。自己开补课班，跑出去做翻译，这孩子不容易呀。谁家现在都是一个，他们好，比什么都强。”
　　这番话说到了焦阳妈的心里：“焦阳也是，我们都在上海，就他们两个在北京，你们要多照顾他呀。咱们大人原来比工作，比老公，到老了也就比比孩子，还好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出息的，咱们看着也放心……”
　　眼看着这场双方父母见面要变成了真情节目，班小花和焦阳连连打岔，讲些生活工作中的趣事，伤感的气氛立刻冲淡了不少。
　　话题转而谈到了嫁妆彩礼的问题上。焦阳立刻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跟家里要钱结婚呢？我跟小花都工作了，虽然时间不长，也多少攒了一点钱，一分钱不要家里出。”
　　这话他事先并无同班小花商量，一出口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愣。
　　焦阳妈立刻说：“虽然道理是这样的，但我和你爸总不能看你们睡在大街上吧？北京现在房子这么贵，就你们两个那点工资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房子？”
　　小花妈心里也有点不高兴，暗想自己姑娘也不差呀，焦阳这么说是瞧不起小花么？现在东北农村娶个媳妇还要10万块钱彩礼呢，更何况自己家小花念了这么多年书。再说就算是给彩礼，最后还是给小两口的，她又不会自己花。
　　焦阳爸也开了口：“焦阳，胡闹！哪有男方家里这么说话的？也就是小花一家通情达理，不跟你生气。彩礼要给的，将来你们结婚就知道了，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班小花知道焦阳理科生一根筋的脾气又开始作怪了。他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完全独立，不想问家里拿钱，关键这是一种礼节，到时候别人问她焦家给了多少彩礼，她说没给，那多难堪？因为了解了焦阳个性，她也不生气，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
　　焦阳爸干脆抛下他不理，开始跟小花妈商量彩礼的事情，他说什么，小花妈都点头说好，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焦阳和班小花坐在这里，听见大人像商量萝卜青菜似的商量他们的婚事，都觉得有点好笑，眼神交汇，差点笑出声来。
　　就这样，两人的婚礼正式开始筹备。
　　经过漫长的准备期，两人第二天即将步入婚姻殿堂。前一夜，班小花突然有点心慌意乱，婚前恐惧症发作了。
　　这个症状人人都有，无论在一起时间长短，也无论感情深厚。她打给焦阳：“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点慌。”
　　焦阳逗她：“要不你再挑挑？”
　　“挑什么挑？好坏就这个吧。”
　　“可我还想挑挑……”
　　焦阳轻笑，想象着班小花在电话那边气鼓鼓的模样。
　　她马上要当他的新娘子了，真好。
　　婚礼简单低调，却处处精心。
　　当班小花看到现场沙画表演时，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焦阳朝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
　　一切竟然这么熟悉，同样的音乐，同样的故事。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树下相见，共同成长，又在树下争吵分别。多年后相见，两人共同追忆往昔，最终甜蜜地在树下相拥。
　　她转过头，眼里泪光闪动。焦阳低声说：“我都记着呢，那时候你在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我当时就对自己说，这就是我要的女孩！”
　　命运真是奇妙，这个故事好像是种预言，兜兜转转，两人始终相爱。
　　就在所有人沉浸在沙画的奇妙世界里时，大屏幕上出现了两张宝宝的照片。一个白嫩可爱，满脸淘气样。一个一脸专注，正在玩面前的飞机。
　　焦阳妈突然眼圈里闪动了些泪光：“这孩子从小就特别乖，给一张纸他就自己能玩一下午，从来不作不闹。”
　　小花妈也红了眼圈：“小花小时候脾气就倔，抱着她一定要站着抱，坐着抱就哭，说不上有多磨人！”
　　照片渐渐一张张变化，小男孩穿着当时最流行的军装，手里拿着冲锋枪，咧开嘴笑。
　　小女孩穿着印着熊猫盼盼的小纱裙，脸蛋活像只小花猫，那可是90年亚运会的经典款。
　　小男孩渐渐变成清秀正太，鼻尖卡着小眼镜，整日捧着《十万个为什么》看，充满着对世界的好奇。
　　小女孩迷上了大风车，一早守在电视前看金龟子和大拇哥。
　　他们一起吃过果丹皮，鸡味圈，浪味仙，小浣熊；一起玩过悠悠球，滑板，九连环；都看过新白娘子传奇，圣斗士星矢，戏说乾隆的cosplay；都迷过灌篮高手，工藤新一，指环王；都看过琼瑶剧，长大了又百般嘲笑。都有过金庸笔下的江湖梦。
　　高二，她的头发清汤挂面，腿好像两条细棍，突然大转变，不可思议地用功。
　　父母给他什么，他就穿什么，穿初中生才会穿的衬衫毛衣去上学，乖的不像话。
　　他在食堂里狼吞虎咽，她和他坐在一个桌子上吃过柿子炒蛋。
　　她在CCTV上露过面，打扮得好销魂。
　　他去考新加坡，没去成依然春风得意。
　　毕业那天，全班的照片上有她也有他。他们没有站在一起，脸上却带着一式一样的纯洁的笑容。
　　大学里的照片，往往都是他们一起的。树荫下，小湖边，自习室里，北京的大街小巷。各式各样的笑，灿烂无比。
　　最后的照片定格在两张海边照，一张笑得张扬，一张沉稳深情。
　　班小花看了感叹了一句：“老了老了。”
　　“老什么老，你是我的小娇妻，一辈子的小娇妻。”
　　宋亚妮在底下鼓掌鼓得最大声，大声喊了一句：“小花，花球是我的，谁抢我跟谁急！”
　　曾经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八零后，就这样结婚了。
　　接着担负起少年时代未曾想过的种种成人之任，匆匆进入赚钱养家的大军中，渐渐磨灭少年意气。
　　人都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吧。
　　他们的人生再次合影，她在这一天里格外美丽动人，他在这一天里笑得腮帮酸痛。喜事原来是这个意思，从心底往外涌上喜气，每个细胞都在欢唱。
　　他恶作剧似的在她耳边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次一定要把你推倒。”

　　
番外 新婚
　　被繁琐的仪式折腾了一天，当两个人回到自己的小空间时，都有些精疲力竭。依次去洗漱，换上一式一样的格子睡衣，等忙完一切，两个人眼皮直打架。
　　说来在同一张床上入睡，这还是第一次。
　　焦阳有些紧张：“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班小花带着一丝害羞：“我都喜欢睡里面。”
　　“好，让给你。”
　　两个小朋友并排躺好，开始聊天。
　　“今天也太累了，不过来的人挺多，我都没想到。”
　　班小花心不在焉地答了句：“是呀。”
　　“从前的同学也来了不少，李萌啊，宋亚妮啊，连林潇潇都来了。”
　　那边再无动静，焦阳愕然，低头一看，他的小娇妻已经沉沉睡去。
　　他哭笑不得，在她额头轻吻一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拦在怀里。好吧，他也累了，他们来日方长。
　　第二天晚上，到了十点焦阳童鞋就开始暗示，“老婆洗澡啊？”
　　这么早洗白白？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盯着电脑逛超大么？班小花看了他一眼，迅速地理解了他的意图。
　　又是一番折腾，两件格子睡衣爬上床。
　　“老婆，灯关了吧。”
　　“嗯。”
　　“嗯？”
　　“焦阳！”
　　“焦阳！”
　　“焦阳！”
　　焦阳沮丧地露出脑袋：“帮我找找地方。”
　　班小花的脸已经红透，浑身忍不住地战栗，脑子里好像一锅馄饨上下翻飞。“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好吧，我研究一下……”
　　他的吻轻柔地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慢慢地下移，鼻尖，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嘴唇，清清凉凉还带着佳洁士牙膏的味道。
　　班小花：按着言情小说的写法应该是薄荷的味道！至少也是个棉花糖！
　　大猫：你们婚都结了，还什么言情小说？改写实了，刷完牙不是牙膏的味道还能有大蒜的味道？
　　焦阳：老婆不要同这种人生气，咱们继续。
　　她的肌肤不可思议地滑嫩，他这次没有犹豫，直接一粒粒解开格子睡衣的纽扣。
　　黑暗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波光潋滟，吸引着他不停地吻下去，直到她窒息。触手之处，滑腻温软，他的手掌慢慢轻抚，最后滑到了她柔软的胸膛。
　　两个人全是一震，好像小时候吃的跳跳糖，思维噼里啪啦地到处乱蹦，无法收拾。
　　“原来我弄错了。”
　　班小花立刻有些警觉：“什么你弄错了？”
　　“我们在宿舍讨论的时候，他们都说你脸蛋漂亮，身材不好，原来……”
　　宿舍讨论？班小花火冒三丈，果然是色科院，没有什么好事！
　　被踹下床的焦阳童鞋很无奈：“那是他们说的，我从来没跟着讨论过！”
　　“那别人讨论你女朋友，你怎么不阻止？”
　　焦阳很委屈：“我阻止了呀。”
　　“那你怎么不向组织汇报？”
　　“组织我错了——”
　　班小花想想新婚就把丈夫踢下床好像影响夫妻感情，只好恨恨地往里挪了挪，“上来吧。”
　　焦阳童鞋爬上床，继续刚才未竟的事业。
　　重新探向那片柔软，花蕾般绚烂绽放，他略带薄茧的手滑过，带着不可思议的热力，她的肌肤就一寸寸在他手下绽放。那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几乎令他不可自持。
　　对了，他们结婚了，还要什么自制力？
　　好像一场丛林探险活动，他好不容易找到入口，却发现小得几乎难以进入。他稍稍一动，她就立刻喊疼。
　　开始越来越热了，两个人都急出了一身汗。
　　他是个好情人，不住地问她的感受，事无巨细，甚至有些婆妈。可是她仍然疼痛难忍，前方似乎死路一条，难以前行。
　　焦阳轻柔地吻去了她的眼泪：“不做了，睡吧。”
　　她有些错愕，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有些事开始了就无法停止，他是真爱她，不忍她受苦。
　　她还是有些担心：“你要不要做点什么，比如自己——”
　　焦阳翻了个身，黑了脸。
　　她不敢吭声了，一只只绵羊数到天亮。
　　原来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美妙销魂的新婚夜，都是骗人的……
　　他们的探索活动一直在延续，可能是两个人都笨，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功。又过了很久，他们才体会到那种甜蜜。两个人以这样奇异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不可分离，那种意味深长的疼痛，天长地久的纠缠……
　　焦阳小小感叹一下，少时那朵深得其心的萝莉今天终于被他推倒。这其中过程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还是同结婚前一样地腼腆，不肯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买内衣的时候决不叫他陪同，还是恶趣味地喜欢喜洋洋和灰太狼的袜子，他听之由之包容着她的孩子气。
　　一起过日子了，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家庭琐事代替了风花雪月，种种矛盾也不可抑制地悄然产生。
　　他喜洁，希望回到家就看到窗明几净，饭香溢满整个厨房。结果周六加班回来，却发现她和宋岳逛街归来，家里乱得不成样子。
　　他皱起眉：“怎么不收拾收拾？”
　　她理直气壮：“我也刚回来啊，和你一样，为什么指责我？”
　　“我是加班，是正事，你呢？出去逛街happy，你觉得这两件事性质一样么？”
　　“我也辛苦一周了，你不知道这周上头催得多紧，放个假，我出去逛逛街不应该么？再说我也给你买东西了。”
　　“不是给没给我买东西的问题，你也太没责任心了？”
　　“我出去玩就是没责任心么？家务活又不是光我一个人的！”
　　两人都气得脸色发白，看见对方这个样子又有点不忍心。
　　焦阳一把把她扯进怀里：“我错了，对你太苛刻，别生气了。”顺便奉上道歉一吻。
　　“我也不对，其实不差那点时间收拾一下，我太计较了。”
　　……
　　哪有舌头不碰牙的？经历过年少意气用事的两人，都学会了更包容理解对方。
　　“今天买了什么呀？”
　　“没什么，买了条围巾，花了三百块。”
　　焦阳一瞥购物袋，突然吼道：“班小花你又虚报账目，欺负我连Burberry的围巾都不认识么？”
　　班小花心虚地笑：“我这不是为你身心健康着想么？”
　　“多买一条围巾就过不下去了么？我说不让你买东西了么？”
　　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番外 孙勇外传
　　在别人看来别孙勇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他常常顶着一头鸡窝状的头发穿着人字拖在校园里走，碰见有人跟他打招呼就托一托眼镜，像个老太太似的从眼镜的上方往下看人。
　　其实他自己觉得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少年，只是他的理想往往不被他人理解。小时候读名人故事，他也弄了一窝鸡蛋放在被子里天天孵着，结果一屁股鸡蛋汁的老妈狠狠揍了他一顿。后来他自己在家里搞了个实验室，研究小猪的种种生活状态。比如和老黄狗放在一起的奇妙反应，或是喝了板蓝根会不会很兴奋。谁知这次试验的结果异常惨痛，老妈捣毁了他的地下实验室设备，并且打得他三天三夜不能起床。
　　自此，孙勇对科学的热情彻底消灭，干脆弃理从文了。他读的书很杂，形形色色都有，漫画、武侠、言情都有，甚至连黄历都不放过，那可是如厕时最佳阅读材料。
　　越读越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懒得沟通，也就在别人眼里更加古怪了。
　　大学的时候，他开始琢磨赚钱。先是利用一技之长开了个饺子摊，同学看见他在校门外做买卖，他也不害臊，反而热情地招呼大家过来吃一碗。他没事就和周围的小贩子聊天，发现这里头的学问可真不少，一个小摊子干好了，顶好几个大学教授呐！后来他碰上了个女孩，那姑娘真叫他一见钟情，圆圆的一张脸，好像薄皮大馅的饺子。
　　热情上来了，他就整晚整晚地在她楼下等着，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可是每天等到饺子凉透了，他还是没等到她。
　　他找人问问对方的意思，谁知道那女孩跟别人讲：“谁会喜欢他呀？从大一就开始当小商小贩，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滚烫的一颗心被兜头泼了一盆凉饺子汤，孙勇把饺子摊让给了小花家，开始珍视生活，远离葱花。
　　可是一切并没有改变，饺子妹妹还是不理他。期末显然要挂科，他急中生智，给老师煮了一碗饺子，并且振振有词，“一碗饺子略表心意，孙勇报答三春晖。”
　　可老师还是给了他挂科，生活再次抛弃了他。
　　接下来的三年里，这个敢于直面生活的勇士不断地挑战了大家的想象极限。军训，他跑去卖绿豆汤；校园烹饪大赛，他报名参加，居然还得了个二等奖，赢回豆油一桶，电磁炉一只；大三实习，他去了北京学美容美发，再次发誓要当美容美发界的英语No.1。
　　别人提到他，就两个字“折腾”。
　　神奇表哥在大四的时候突然转性，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认真备考公务员，足足一个月没剪指甲。每天自习室里都看得见一个好像带着蓬蓬假发套的男生，一直在翻着教材一遍遍地看，长长的指甲滑过书页，好像宫斗戏中的娘娘主子水葱似的手指，这情景实在太过恐怖。
　　公务员没考上，他倒是聘去了个稳定单位。开始有三姑六婆上门给他介绍女朋友。被老妈按住好好剪了个头发，换了身衣服，镜子里的他居然也能称得上“一表人豺”。
　　相亲那天硬着头皮进去，突然发现肯德基里坐着他的饺子妹妹，他立刻咧开嘴笑了。
　　他渐渐混同常人，学会了虚伪的赞美，假意的奉迎。他开始穿西服，拿公文包，天天对领导陪着笑脸，人群里再找不到那个乱蓬蓬的鸡窝头。
　　其实他的理想原本很简单，在冬日里煮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记着下班回家的路上要买包生菜。

　　
番外 孟小舟
　　孟小舟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明白。每天对着镜子刷牙洗脸，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却说不出口。
　　她从小就不怕自己走夜路，身边总有种奇特的安心感觉，好像有人一直陪伴她一样。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慢慢地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精分的倾向。她明明是一个人，却又好像不是一个人。带着某种记忆，某种理解她在过自己的生活。
　　从记事开始到高二，她都是这样地生活。
　　终于有一天，她做了个噩梦，大汗淋漓地醒来，梦中的一切清晰无比，她被车撞了，苦痛难言。令她惊恐的是，醒来之后她仍然觉得手脚全部断掉，痛彻肺腑。她想叫醒父母，可是张不开口。
　　她是不是要死了？
　　手脚动弹不得，思维却仍然可以运转。梦境不断在她脑海里打转，混沌的一切慢慢变得清醒，过去十几年里所有的事不断在脑海里打转，最后啪地一声，一切清明无限。
　　从小到大她每一天都要做梦，而且她的梦和别人不一样。她的梦异常琐碎而符合逻辑。梦中的她和现实生活中的差不多，平平安安长大，背起书包上学，从来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
　　但是似乎又有些是不同的，梦里的“她”好像更谨慎一点。“她”考试时更认真，成绩比她更好一点。“她”似乎更乖更讨老师喜欢，但是和父母的关系却好像有些疏离。“她”为人太过老实，不会撒娇，不会卖乖，踏踏实实地走每一步。“她”比她有长性，都有个秘密花园，可是她玩了两天就抛在一边不理。而“她”却一直去哪种些花花草草。“她”比她年长，经历得多，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个学校里一丝不芶的女孩。“她”找了个同样木讷的爱人，即将开始一段可以预见到无聊未来的婚姻……
　　这些梦一做十几年，梦境有些模糊，醒来常常记不得细节。白天的真实生活里碰到梦中的场景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那是她自己，这次异常真实的车祸让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如果那不是呢？
　　那么她是谁？“她”又是谁？
　　天快亮了，阳光射进来的那一刹那，痛疼感突然消失了。她下了床，转转眼珠，发现自己一切都好。
　　那只是个梦么？她也糊涂了。
　　第二天起，她梦的内容全部变了，开始无规则且没有逻辑性。有时候她在梦里是一只猴子，有时候是一个男生，更多的时候是她自己。
　　她再也没有梦见过“她”。
　　这才是一个正常女孩该有的梦境吧，那么原来的梦又是谁的呢？
　　孟小舟开始不断地思维，慢慢地她开始形成了一种想法。我们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存在呢？一个和我们平行且独立的世界。那么，另一个世界里会不会有一个同样的自己存在呢？和自己过着一样的生活，拥有相似的外表和脾气，却仍然略有差别。
　　那个？“她”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呢？只是那个“她”到底去了哪里呢？为什么再没有出现过？难道“她”已经不在那个世界里了？她死了？
　　不管怎样，孟小舟把“她”当做一种警示。如果她按着她的生活方式继续生活，会不会也这样迟疑谨慎地过完一生，连爱情的滋味都不曾尝过？
　　她又在思考一个问题，假设27岁的她得到了一次机会，可以回到10年前。从新开始人生。接着假设17岁的她已经是刚刚从27岁回来，正在上高二。
　　如果她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好好生活，改变自己在27岁时糟糕的生活状态，而且并没有带着27岁的记忆，那么她是不是等于可以改变过去呢？
　　简而言之，是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一种改变自己生活的力量，只是自己从未发觉呢？
　　她开始认真地生活，每天定时起床，跑步，然后洗澡吃早饭。不为减肥只为改变自己从前的生活状态，她开始学会在小事上更认真，也学会了在大事上更洒脱。她突然发现，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往往效果更好。
　　当父亲有机会去南方工作，她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南方环境好多了，冬天也没那么冷，多好呀！”
　　爸开始犹豫：“咱们在那边也不认识什么人，将来会觉得没意思的。”
　　她满不在乎：“朋友可以再交的呀，多去看看别的地方总没坏处吧！”
　　爸终于下定决心去了那个新学校，她突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留在这里，所有的人和事都叫她有种无力感。好像结局都已经注定，一切都无法改变。
　　去了南方念高中，然后高考。父母都建议她考T大，她自己也觉得不错，干脆报了T大。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拿着那张纸突然觉得一切如此熟悉。这才醒悟涟来，原来梦里的她也是上了这所大学！
　　一切好像都是按着规则在进行，她有些沮丧，梦里的“她”究竟是她自己的未来还是另一个她？她会不会和“她”一样，甚至有场车祸在等着她？
　　自我放纵了一阵子，直到一天早上，她又忍不住去跑步，微微的汗意一出，她立刻感觉到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决定了，不再动摇，不再受梦境的影响，即便那是她的未来，她也要改变这种未来！
　　后来她看了一部叫她震惊的片子，叫做《蝴蝶效应》。她又开始想，假设一个人回到了过去，并且改变了过去，那么所有被她改变的一切是不是又变成了一个平行且独立的空间，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其实都发生了变化，只是身在其中并不自知？
　　她是不是某个蝴蝶效应带来的产物？那么她是真实的么？
　　她不敢深想，这种东西钻了牛角尖对谁都没有好处。
　　试图证明她是不同的，她越来越活泼，喜欢同人讲话交流，喜欢对每一个人微笑。她要证明她比“她”活得更开心。
　　大一的暑假，她去了香城，意外地见到了高一时暗恋的对象秦浩然，又结识了秦的两个朋友。
　　其中有一个叫班小花的让她有点意外。
　　那女孩子很漂亮，而且是叫人过目不忘的那种漂亮，对她极其热络，像是相熟了十几年的样子。最特别的是班小花说话的语气，那种方式让她觉得她们两个好像已经相熟多年。她想不起来了，不过她可以确定她以前一定是见过班小花的。
　　她也问了不少班小花的事情，可是班小花的叙述让她又感觉到陌生，似乎她们两个的生活并无交集，但是那种熟识感就是挥之不去。
　　大学毕业，她开始发现自己下眼袋上开始有了细纹，还没有做好变老的心理准备，生活已经开始提醒她变老了这一事实。可遗憾的是一切照旧，她变成了剩女。
　　三年研究生读完，她变成了剩女中的战斗机，周围人一对对结婚，她的礼钱一份份随出去，心理越发沉重，原来有些事还是按着原有的轨迹在慢慢前行……
　　遇见焦阳的那一刻，她立刻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梦中那个无趣的男子。虽然她记不得他的脸，她却可以肯定是他。只是这个男人倒不像想象中那样无趣，甚至有点冷幽默。要不是焦阳对她完全没有意思，她甚至觉得找这么个人过一辈子也好。无爱就无求，相敬如宾，人人看来都是一对幸福情侣。
　　焦阳碰上班小花的时候，她突然全部了解了。原来焦阳不是不懂爱情的书呆子，只是她不是他热情迸发的对象。那种深刻的眼神，原来是留给班小花的。
　　一场水到渠成的姻缘突然被半路杀出来的班小花劫走，她一点也不气恼，反而相当轻松。这回，她终于不用担心她的未来了，不和他在一起，将来也不会被汽车撞，她也就自由了。
　　只是为什么会有个横空出世的班小花呢？
　　在她回香城之前，班小花突然拥抱她，那个拥抱熟悉得让人想流泪。好像另一个自己在拥抱自己，班小花告诉她要有勇气，要多看看父母，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她想起来了，她们在齐市见过一次面。班小花跑到她家里来，以学生的名义来看她父母，眼角却忍不住有泪光。
　　原来她从她的世界里意外跳到另一个世界里，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两个本来有着莫大关系的人，现在分别开始了自己不同的人生。
　　好吧，她也该彻底走出这么多年来困扰她的怪圈，继续她崭新的人生。
　　电脑前的你，如果把自己当成二十年后回来改变自己人生的年轻的你，那么随之而来的积极态度是否真的可以改变人生呢？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重生梦，其实人人都可以改变过去。

　　
大猫
　　我是作者，按叙事学来讲，我拥有全知全能的视角，当然不包括我偶尔忘记的内容。我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一步步走来，鲜活得好像周围的好友。
　　还有些被人遗忘的小角色，或许大多数人不关心他们的去向，我还是愿意交代清楚，请允许我一一道来。
　　宋亚妮的男友好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看着周围人纷纷开始结婚生子，她的心里也突然开始有些不安。现在交往的人显然不会是将来结婚的对象。如果现在她是十七岁还好说，可现在她已经二十七了呀，难道还要这样晃晃荡荡一辈子？
　　最美的事物果然走得最快，嚣张如宋亚妮，也有不得不感慨的一天。想起种种少年行径，有时也会觉得羞愧难言。比如那段幼稚到极点的初恋，再比如那次傻乎乎的选秀行为。前几天看报纸，总结了大多数星女的生存状态，大多数人在一夜成名后，立刻寂寂无闻。那种迅速膨胀的虚荣心理和之后极不平衡的生存状态让大多数人都生活在一种对现实极其不满的状态中，一桩桩悲剧、丑闻应运而生。老实说，赛后她也打算过去做个京漂，甚至也觉得大学没什么意思。后来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吃不了那个苦，耐着性子把大学混完再说。
　　大学一毕业，家里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别人看来样样都好，她却觉得无聊乏味到了极点。工作到第三个年头，家里人再也忍不住，拼命替她安排相亲。
　　这年头流行相亲，相亲也可以作秀上电视，甚至还可以因为相亲一夜成名。她开始来回奔波于不同的相亲场所，认识了奇奇怪怪的相亲对象。有谢顶的中年大叔，大学刚毕业的小奶娃，也有第一次见面就急着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结婚的狂人。大家好像都把结婚当成一件任务来完成，在相亲的道路上越来越疲惫。
　　见到他的那一天，她正赶完上午场，对接下来要见的男人没有一点兴趣。百无聊赖地坐在玻璃窗边看风景，突然就看到了他走过来，把一张面巾纸扔进垃圾箱里，一下子没扔进去，他又耐心地折回去，重新放进垃圾箱里。
　　在这样浮躁的时代，还能够专注于扔垃圾这样的小事，她突然就对了这个男人有了种好感。
　　他进门，第一眼就把宋亚妮认了出来，恍惚记得当年老妈看星女，他也跟着看了两眼，正好赶上一个女孩出场。打扮得很夸张，火红的长发，睫毛又黑又密，稚嫩的脸蛋上涂着厚厚的一层妆，但是却有一种青春的特有的活力。
　　他记得她开始在装可怜求评委，后来又愤怒下台，好像还说了句“姐姐不玩了！”突然就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所以印象深刻。
　　时隔几年，他推门时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差点乐出声来，好像掌握了她的某种秘密。
　　她变多了，穿着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外表看起来与一般事业单位的女孩无异，介绍人也说了，她工作不错，属于那种适合结婚的稳定型工种。可是他还是能够看得出她的不同，她身子扭来扭去，似乎想要从这身制服里逃脱出来。她倒茶的时候，手腕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刺青。
　　宋亚妮觉得这男的不错，可是他为嘛一直偷笑呢？笑得让她如此不安？
　　林潇潇一直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女一号，对于大猫把她当成了女七感到很愤怒。
　　“我觉得我没有存在感！”
　　“你为什么不写我考取了电影学院，自此一路飞黄腾达？我觉得我比章子怡还漂亮诶！”
　　生活中的林潇潇的确应该是全能女一号，走到哪里都似小金人似的闪闪发光。样子美，成绩好，家境优，多才多艺，简直让别人都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可惜，这个故事里，林潇潇就是女七号。
　　她太过傲娇，不懂得放下身段去交朋友，谈恋爱，所以总是鹤立鸡群，寂寞无比。她爱过王梓，爱过他的整个青春期。断断续续，一直爱到大学毕业，才发现自己不能再爱。让她永远想不明白的是王梓为什么会选了笑笑。没有一点征兆地爱上了那么平凡的一个女孩。
　　让她念念不忘的后来渐渐演变成了这次失败而不是那个男孩。
　　她周围一直不乏追求者，最后她选了一个高干子弟，家世无可挑剔，对她更是没有原则地好。
　　她的每一步走得都让人羡慕，在别人的故事里她是女七，可在自己的故事里，她是永远光彩照人的女一号。
　　江临波对于林潇潇的抱怨表示严重抗议，“你好歹还是个女七？我都不知道我是几号。匆匆出现两场就领了盒饭！大猫同学，你知道你的文为什么写不长么？情敌这种东西要从始至终要不断出现，你的情敌领盒饭领得太早了！没事捣捣乱，造成点误会，东拉西扯不就再能写上50万字？”
　　大猫如醍醐灌顶，恭敬深鞠一躬：“受教了。”
　　江临波很满意：“那我的结局呢？是不是嫁了个真正的王子？”
　　大猫摸头：“我还真没想过你的结局诶，你都说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女几，干脆你自己想象一下好了……”
　　江临波：“……”
　　李萌还在读书，有种誓把学校坐穿的意思，天天在图书馆里磨脚印，不谈恋爱，不去泡吧。写论文写得痛苦，不会喝酒的现在都会喝了，不长痘的现在都长了一脸。已经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天天到点去食堂吃饭，跟着一群大一大二的粉嫩小娃一起排队，用低沉的嗓音说一句：“给我来半只鸡腿。”过年过节，他还是会给金璐的父母打电话，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有时候在想，如果金璐没死的话会是什么样子。他们应该不会在一起，他对她的印象已经渐渐模糊，记忆里她并不能算是性格可爱的女子。也许谈了一场短暂的恋爱，现在早已分道扬镳。她的死让一切定格在最美好的一刻，没有谁的青春花开不败，只有她在照片里笑得永恒甜美。
　　下面是我家大叔最羡慕的一位同学——谭木匠。他常常说：“整本书里最爽的人就是谭木匠了，做男人做到这个程度真是幸福呀。什么万言悔过书，分明就是作者自己对现实生活不忿而YY的产物，太猫血了！”谭木匠同学从小就是明星。长得好像广告里长睫毛大眼睛的胖娃娃，每天上幼儿园阿姨都会轮番抱着他亲。他是绝对的园草，每次有领导光临，他一定会被指派去献花。园草慢慢长大，变成了班草，校草。
　　一直以来，他都是女生倾慕的对象，他习惯于有人照顾他，爱他，那简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谭木匠爱宋岳么？也许爱的，可能只有一点点，那也是爱的，何况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觉得宋岳真是足够幸运。
　　毕业，他同宋岳分手，心里没有一丝歉意。在一起是你情我愿的事，毕业了不能在一起了也只好分开，有什么奇怪？这样的男生的结局一般有两个版本。
　　一是找一个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的姑娘，（参见《一个女人的史诗》中田苏菲，那才叫做真正情圣。）继续王子一辈子。
　　另一个是到了三十几岁仍然一身骄毛，随随便便找了个姑娘结婚，婚后战争不断。
　　有没有可能谭木匠同学突然遇上了个无敌清纯美少女，令其一见倾心，转而性格大变，由冰山面瘫男变成了咆哮教主呢？大猫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参见台湾小言。）
　　还有一位同学的名字想必大家都记不住，班小花也记不住，大猫也得去前面翻一翻才能想起来。
　　宋子文同学，没印象？他同小花一起参加过英语大赛，在华大的食堂里偶遇过班小花，并且是她第一件手绘T恤的买主。
　　很可惜，生活中宋子文这样ungelivable的同学太多了。他们永远不能被人记住，平凡的老好人。他暗恋班小花很多年，却从来不敢去表白追求。他知道她的失恋，知道她单着，可是他就是不敢去表白。
　　所以他被所有人遗忘了，继续他默默无闻的老好人生活。这样的老好人也许最幸福，将来找一个人好好过日子，爱老婆，爱家人，事业上或许没有太大的成就，却安定无比。
　　性格决定命运。
　　还有一个危险分子存在。席慕同学，他这次没有耍花腔，他真的离开了学校。也去书店买了几本解剖学的书来看，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拼命工作兼卧薪尝胆。日子久了，他也累了，再隔了一段时间，他也有了新的爱人。他想好了，再次见到姜子婷，他不会喊打喊杀，但是会往她脸上吐一口唾沫。再过了一段时间，他连吐唾沫的兴趣也没有了，那个名字已经渐渐模糊。
　　故事讲到这里真的该收场了，说故事的人写得快乐，希望听故事的人看了高兴，说故事的人向听故事的人深鞠一躬，感谢这几个月以来的支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qisuwang.com--【冰澜海】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