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夏日清凉记事 作者:多木木多 文案: 秦青突然发现自己坐在一辆旅行车里,旁边的人是她的前男友,她掏出镜子,发现镜中的人是前男友的现女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已经……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恐怖 时代奇缘 主角:秦青 ┃ 配角:方域 ┃ 其它:鬼 金牌推荐: 故事围绕着大一女生秦青展开,她的前男友早已有了新女友,她却仍在怀念着两人之间的点滴。某日,她突然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后成了前男友的现女友,接着旅行车在雪山中遇难。谜底解开之后令人唏嘘,秦青因此有了阴阳眼,能看到死去生命的灵魂。她开始遇上一个又一个飘荡的灵魂,有的善,有的恶,秦青的生活因此变得波折重重。 这是一篇适合在闲暇时阅读的小品文,采取了单元剧的形式,开头点题,节奏明快,引人入胜。人物善恶分明,形象鲜活动人;情节流畅,切入点新鲜,不落俗套。文中的故事都是取材于社会,让人读来不觉感同身受。 ================== ☆、第 1 章 在车上   秦青睡得很舒服,浑身暖融融的。   “容榕,醒醒。”一个人推推她。   秦青刚睁开眼,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口就凑到她嘴边,“快到了。”那个人说。   秦青看着那个人,愣了。   “怎么了?头还疼?”秦城伸手摸她的额头。   秦青挡开他的手,支身坐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旅行车里,前后都坐满了人。   秦城看她不喝,就把保温杯又盖上,关心的问她:“头还疼吗?要不再吃点药吧?”   “不吃!”秦青看他这样就烦,恶声恶气的说。   她这个态度很正常,秦城闭嘴,戴上耳机开始养神。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容榕,推推她的手小声说,“保温杯里有热水。”   秦青随意点点头,她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的东西都不认识。当然,身上这件衣服也不是她的。   ——可能更糟的是,她现在根本不是自己了。   手机是苹果,上面粘满亮晶晶的亚克力,还有香味。她连手机都喷香水吗?秦青暗自嘀咕,伸出双手,十个指甲都粘着假指甲,上面绘着樱花和富士山,还有金阁寺、银阁寺等。   听说他们之前去日本旅行,看来是真的……   秦城看她左翻右翻半天,想了想,把抱在怀里的包包给她,“找包?”   原来她的包在他那里。   秦青咬着唇接过来,不抬头看他。从她醒过来后发觉身边是秦城,就连眼神都不敢跟他相对。   包里有粉饼和化妆镜。秦青拿起较小的粉饼,背过身去打开——   镜中的人果然不是“秦青”。   镜中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心形脸,大眼睛,小鼻头,樱桃嘴。虽然不乏化妆修饰的功劳,但打眼一瞧,确实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姑娘。她的头发打着卷垂在胸前,额前的流海斜向一边,眉毛画的精致,眼尾微微上挑,还用眼线笔特意突出了一下。   生病还不忘化妆。   秦青虽然是吐槽,可心底还是深深的感觉自己输了。容榕这样的才是女孩子。就算她再怎么看不起她,但她不能昧心说她比容榕更受男生欢迎。   秦城装着没看她,其实还是一直偷偷看着的。此时看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不忘照镜子,忍不住笑着凑过去,“没事,我看过了,你的妆没花,唇膏也好好的。”   甜蜜的调笑让秦青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秦城以前跟她在一起时两人从来没这样过,这让秦青忍不住去想——事实上自从秦城跟容榕在一起后她就一直在想:   到底他们哪里不对呢?   车攀着公路往山上行去,渐渐能看到从山顶漫延向下的皑皑白雪。秦青身上穿的是加厚的冲锋衣,戴着围脖和帽子,就算这样到下车时,秦城还非要让她戴上护耳,还打开暖手宝给她塞到兜里。   “行李我来提,你顾好自己就行了。”他肩背手提,还拖着一个行李箱。   秦青从头到尾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就算想帮忙,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容榕的行李。   她环顾四周,周围全是来旅行的人,全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远处还有人抱着滑雪板。在车上时她一直不知道秦城和容榕来干什么,现在才知道,他们应该是来滑雪。   秦城身负重担却走在前面,秦青两手空空却走在后面,虽然一看就是男女朋友来旅行,但像这样的还是少见。女孩子们再怎么样也会拿一个自己的小行李,不会全交给男友。   秦青被不时看过来的目光逼得上前想从秦城手里接过一件,被秦城避开,他扬着下巴指向前方,“那个就是咱们定的旅馆了。”   秦青之前看过手机时间,跟她记的差不了一两天。虽然她还搞不清她是怎么跑到容榕身体里的。她打不开容榕的手机,就借秦城的看了班级群,她想如果她出了意外,班级群里应该会有人提。   可班级群里几乎没什么人,正值暑假时,大家都不怎么上来。   夏天却跑来滑雪,这种活动在秦青还跟秦城谈的时候是想也没想过的。他们当时的活动也就是出去看电影,虽然也设计过几个旅行计划,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成行。   可能也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两个月。   秦青一直搞不清她到底算不算是跟秦城谈过。他们是在同一个活动小组认识的,因为都姓秦,又是一男一女,就被人起哄。而她正好也喜欢秦城,活动小组结束后,他们还有联系,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大家眼里的“情侣”。   秦城喜欢她吗?大概是有一点,但容榕却能让他“心动”。秦青在事后一直在想,秦城可能从来没对她心动过。爱情这个东西,真是骗不了人,也骗不了自己。   旅馆里已经住了很多人,前台处排着队。秦城先给秦青找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再把行李放在她脚边,自己挤过去。过了十几分钟他挤出来说,“好了,咱们走吧。”   拿着房卡打开门,是个标准间。房间挺大,有电视有网络。秦城一进来就打开两人的行李,把东西摆出来,还去看了看热水器,出来问她:“你是现在洗还是吃过晚饭回来再洗?”   秦青却不想用容榕的东西洗澡,她摇摇头,而且她还有别的打算。   “那我先洗了。”秦城说完就脱了外套,不过脱到只剩下最后的衬衣时,他钻到洗手间去脱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   秦青趁此机会拿了秦城的手机就拨回家,铃响过两声后,秦妈妈接起来,慢悠悠的说:“喂?哪位?”   秦青直接把电话挂了。从妈妈的声音听起来,“秦青”应该没出事。   她往后倒在枕上,实在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秦城洗了个战斗澡就出来了,就算他再快,出来时屋里也没人了。他长叹一口气,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不一会儿铃声竟然从包里传出来。   他只好加快速度穿衣服,准备出去找人。这时门一开,容榕回来了。   “小姑奶奶,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不带。”他说完就看到她手里提得购物袋,“你去买东西?什么没带?”   秦青是去旅馆旁边的超市买贴身衣物和随身用品了,钱是只好先借容榕的,等回到学校她再用支付宝还给她。   ……希望到时一切已经搞清楚了。   秦城觉得容榕的心情好像很坏,他问完也没听到回答,只好闭嘴,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秦青一步也不想动,现在什么都是乱七八糟的,她哪有心情出去逛?她摇头,“不了,我想休息。”   “那我出去逛逛,看看周围的饭店,看咱们晚上去哪儿吃。”秦城体贴的说,“你上车时就说头疼,吃过药现在好点了吗?干脆睡一会儿吧,我把门给你关上,你好好睡。”   秦青点点头,秦城还想给她铺床,被她拒了,他又烧了壶热水给她倒上才走。等他出去,她真是松了口气。平时在校园里看到秦城和容榕一块走时她都会难受,但就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下来,她发现自己只剩下服气了。   在容榕身边的秦城,就像变了个人。   她仰躺着倒在床上,心中无悲无喜。   秦城为了让容榕多休息,特意在外面晃了四个多小时,直到八点,秦青几乎以为他被狼叼走了出来找人,才看到他正跟四个男女坐在前台大厅的咖啡座里。远远的一看到她,秦城就立刻站起招手,还小跑着过来,“你起来了?这一觉睡得可真长,我怕吵醒你就一直没回去。”   秦青其实没有睡,她故意把秦城的手机“霸占”了,一直在房间里上网,想搜出一个可靠的解释来应对她目前的状况。她还试着给自己的手机打了电话,理所当然的没人接。   秦城带着她走过去,因为搞不清楚状况加心情确实不美妙,所以她从头到尾都不热情,一点都不像是跟男友来度假的。   同桌的四人是两男两女,年纪比秦城大一点。他们不是同事,也不是恋人,却凑成四个人来雪山旅行。其中一个大块头的叫方域是领头的,他来过一次。   四人都看出秦青不甚热情,所以聊天时不怎么搭上她。秦城却时时刻刻不忘照顾女友,吃饭点菜喝水,从头到尾都轻声细语的询问她,而秦青却不怎么搭理,只“嗯”两声,一眼也不看他。   “我们想明天坐车去那边山上的度假屋,那里人少,树也少,坡也比较多,滑起来很痛快的。你们俩呢?”方域在秦青来之前就觉得秦城这个男孩子挺不错的,听说他跟女友来还以为是个可爱的姑娘,没想到这么高冷。所以他还是照着原来的打算邀请人,却想他们估计不会去。   秦城果然有点犹豫,看秦青。   秦青说:“你决定就行。”   秦城挺高兴,又问:“那我们去吧?”   方域就听那姑娘嗯了声,心想这姑娘还不错,虽然脸一直拉着,但倒是不多事。   两边约好明天见,秦城就拉着秦青先走了。   看这两人走了,剩下四个人齐齐一放松,赵兰山笑着说:“小年轻谈恋爱真够厉害的。”   “你是看人家长的漂亮吧。”魏曼文撇了下嘴。   赵兰山不惯她这毛病,正色道:“那小女孩是挺漂亮的。”   魏曼文,“脾气不太好。”   赵兰山上了瘾:“长得漂亮才能脾气不好。”   方域赶紧制止,“好了,咱们来说说明天的事,明天六点就要走,大家回去记得定表,晚了人家租车的可不等咱们。不止咱们呢。”说完就拉着赵兰山回屋,走远了才说,“你嘴巴别这么不饶人。”   赵兰山:“我就看不惯她那德兴!跟她一比,刚才那小姑娘挺不错的了。”   方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他跟赵兰山比较好,除了魏曼文以外,另一个女孩许梦琪才是他们叫来的,因为许梦琪有驴友的经验,带上她不费事。魏曼文是在一个同城群里认识的,组织过一次活动后,好像就喜欢上赵兰山了,从那以后就不停的埋汰赵兰山。   她喜欢赵兰山,这大家都知道。有人就说让赵兰山赶紧追。可赵兰山没看上魏曼文,更对她的性格敬谢不敏。魏曼文不知是性格如此还是恼羞成怒,赵兰山要干什么她能跟的都跟上来,然后就不停的去惹恼赵兰山。赵兰山烦她烦得透透的。这次也是许梦琪说要去滑雪,被魏曼文知道后就缠着她说要一起去,许梦琪没办法只好捅到方域跟前,说,“你要不让她去,那我也没法办法去了——去了她还不恨死我啊?”   于是就临时加了魏曼文,赵兰山知道以后,头都大了两圈。   第二天六点正,两拨人在旅馆门口集合了。秦城和秦青这一组到的还稍早,因为秦青昨晚上没敢睡觉。一方面是担心睡着以后事态更不可控,有可能回去自己的身体,但也可能变得更糟;另一方面则是担心秦城和容榕这对情侣已经上过床了,秦城万一想那个要怎么拒绝?   事实证明秦城没那么禽兽拉着刚赶了一天路还身体不舒服的女朋友上床交流感情,在秦青“我今天白天睡太多现在睡不着”这么合理的理由下,他监督秦青又吃了一回药就去睡觉了,而且很快就睡着了。留下秦青一个人睁着眼睛刷网到天亮。早上五点她就把秦城喊起来了,因为这次去度假屋是要带行李的,他们还要退了这边的房。   方域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秦城刚去退完房,秦青一个人坐在咖啡座里喝牛奶吃早餐,身边都是行李。   “走吧,来不及吃饭了。”方域说完就看到秦城一个人把行李全背起来了,他的女友什么都不提。   “……给我一个。”秦青一晚没睡也没头绪,网上能找的沾点边的都找了,还又给家里拨了个电话,把她妈气的大骂半夜推销的没有小JJ。   ……总之就是家里一切都好,她自己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所以早上起来心情变得更糟,反应也更迟钝,被方域等人看过来后才发现又当了甩手掌柜。   “好,这个你拿。”秦城把她装手机化妆品的小包给她了,说:“手机给你充过电了,还有榛子仁的能量棒和开心果。”   方域笑一笑,把秦城背在左肩的那个背包提下来,“这个我给你拿,走吧,外面那辆红色的车就是咱们的车。”   山上的旅行车颜色都很鲜艳,秦青身上的防锋衣也是大红色的,还带反光条,背包也是。   旅行车是三十个人的,旅客们过一会儿差不多都到齐了,等都坐满了之后,司机上来又带了两个人,这两人就席地一坐。“走了啊!”司机拍了拍车门,又鸣了两声喇叭才往山上开去。   上山的路是公路,路面很宽,来回都是四车道,但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对面来车远远的都能看到一个鲜艳的小点。两车快相遇时就相互鸣喇叭,靠近时司机还对着对面招手。爬到一半时,司机就说可以开窗户了,“现在没风,开窗户透透气吧。”   “还有多久到?”魏曼文问。   “半小时吧。”   “能不能停个车?”魏曼文问。   司机师傅从后照镜看了一眼,说实话是不想停的,因为路面是斜着向上修的,而且因为天气原因,路面挂霜,如果停车只能不停发动机,还要不停的踩刹车,既费油又费事。但顾客是上帝……不过这女的不是做主的,所以他看的是车里跟这女人同行的几个男人。   这事跟秦城和秦青没关系,方域才是领头的,不过他没说话,赵兰山先开口,“你事怎么那么多!”   “女人就是事多怎么了!”魏曼文遇上赵兰山,声音立刻高了八度,顿时一车人都看过来。   “行了行了。”许梦琪推了把赵兰山,“我陪她下去。”   赵兰山不想吵架让别人看笑话,就闭上嘴了。司机一看这样就把车靠边停下了,许梦琪和魏曼文下了车,车里响起嗡嗡的说话声。   “女人的事……估计是来那个了,那也没办法,总不能弄脏裤子吧?出来玩肯定没带多少衣服,也不好洗。”   “来那个的时候跑来滑雪?自己作死不说,一车人的事都给耽误了!”   方域就拿着零食满车让,一边道歉,接了东西后车里的人也不好意思再抱怨,你来我往的聊起来。   “哎,那两人往哪边走啊?”有人看到下车的两人竟然越走越远了。   车外四野一点遮挡的树都没有,也不奇怪这两人往远处走。   “他们不会是想找树吧?”   “这附近哪里有树啊!在车后弄不就好了?蹲下来谁看得见啊!”   “快喊回来!这下越走越远了!不能总在这里停着啊!”   方域和赵兰山都赶紧打手机,结果魏曼文和许梦琪的手机都在车里响起来了,估计是两人想着马上回来,没一人带手机。   这下只能等着了。   车里一片寂静,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秦城把手机拿出来给秦青玩,悄悄问她:“你看电影不看?”   秦青还是没能打开容榕的手机,接过秦城的手机随便刷起来。秦城凑过来,看到她刷的都是灵异网页。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司机突然把烟一扔,探头出去伸长脖子往天上看,然后对同车的那两个坐地上的同伴说了一串方言,那两人也把头探出车窗看。车里的旅客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但也纷纷伸长脖子往天上张望。   司机和那两个人说了什么,那两个人也肯定的点头,司机就发动了汽车,“要走了!”然后长鸣喇叭。   方域和赵兰山赶紧过去问司机怎么了,“我们还有人没回来呢!”   “必须走。云来了,再不走刮大风谁都走不了,要冻死在这里了!”司机按了一分钟的喇叭后就不再多等,汽车轰鸣着高速向前奔去。   车一动,旅客们都有点吃惊,还有人没回来呢,他们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不等那两人了?”   “好像是要变天了。”   司机还在跟方域解释,“我不能把这一车的人都扔在这里,我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啊。云跑的比车快,祈祷咱们能赶得及吧。”说着他又再加大了油门。   方域也说不出停车等人,不顾车上二十多个人性命的话,他就算说了,车上的人也不可能同意。他问:“那我们那两个同伴呢?”   司机说:“我现在就给救助队打电话,就说有两个人落在外面了,我们的车正在往山上赶,让他们去救吧。”他看了眼方域,安慰他道:“别担心,那两人出去时穿的也挺多,只要不乱跑,赶得及的话都不会有事。”   说完他就用车上电台通知了山上的救助队,把地点给报上后,又让方域报魏曼文和许梦琪的身高衣着。   秦城看事情好像不太好,就走过去问:“怎么了?”   方域拍拍他,“走吧,没事。”他叹了口气,觉得这次旅行真是事事不顺。   又过了五六分钟,车外的风就变大了,而且瞬间增强。车窗玻璃和车门都刮的一个劲的抖。旅客都缩着脖子抱着胳膊缩在座位上,司机则是更加踩油门,并把暖气关了。   关了暖气后很快就冷了,有人问:“为什么关暖气!开开吧!冻死了!”   “不能开!省油!”司机头也不回的喊,他拼命催油门,但车速并没有加快,他要花很大力气把住车方向,因为车被风吹的不停的向另一边歪。   路上已经是一片白雪茫茫,根本分不清哪边是马路,哪里是荒野。   天很快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车前灯的可见范围大概只有一米多一点。马路上也开始不平起来,车跑得跌跌撞撞。   车不停的颠波,车里的人全都坐不稳,但没人说话。   秦城从包里掏出暖手宝给秦青。   “你的手也很冷,你用吧。”秦青说,她还把包里的能量棒拿出来给秦城,“早上你没吃多少东西,把它吃了吧。”   方域一直在看车窗外,他心里知道,魏曼文和许梦琪凶多吉少了,她们没带任何东西,在这种暴风雪中连一个小时都坚持不了。   赵兰山的心情也很沉重,就算他不喜欢魏曼文,但魏曼文是追着他来的,怎么说他都自觉有一份责任。如果魏曼文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不会轻松了。还有许梦琪,她是为了陪魏曼文才下车的。   “艹!”赵兰山把帽子拽下来,撸了把头发,恨不能把头皮抓破。他又把帽子戴上,因为就这一点功夫,他就感觉到寒冷了。   车突然一颤,像没油一样往前一顿一顿的跑。车上的旅客一下子都炸了,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伸长脖子去看司机。   司机的脸都憋红了,使劲踩油门,可车还是慢慢停下来了。   “车没油了?!”一个人跳起来往前跑,很快有人跟着跳起来过去看,“艹!果然没油了!你怎么不把油加满啊!!”   司机被人拽着脖领子,艰难的骂道:“老子加了大半箱的油!以前够跑一个来回的!刚才风那么强,油门不使劲催咱们早趴下了!!”   那现在怎么办?   司机五大三粗的也不惧这些人,将人一把推开,松松脖领子说:“等救援车来!我已经报告过了!”   车停下了,车外风雪呼啸。   车里没人说话,只有司机报告的声音,他几乎是不停的打报告。灯只留下了司机头顶的一盏,车里是黑漆漆一片。很多人一开始打开手机照亮,有个人提醒了句:“保留点电吧,万一要打的时候没电就糟了。”于是大家齐刷刷的把手机都关了,还有人提醒把不用的应用也都关了,别刷网页听歌,防着万一。   “咱们不会就这么遇难了吧?”黑暗中有个女人问,车里陡然一静。   司机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不会,这里就这一条路,咱们还在路上呢,等救援车来了,顺着这条路过来,接上咱们往回开就行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司机还接着说,“都别紧张,这事我遇上的多了,这个月是第二回了。”   有人问司机,“上回也是带着旅客搁半路上了?”   司机说:“那回比你们还惨,你们还强点,这是白天,等云过去就行了。那次是下午回山下时停半路了,等到夜里两点才来车,那一车人吓的都说这辈子都不来了。”   车里响起一阵笑声,听到有比这次更糟的都获救了,大家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司机又接着讲了好几个遇上突发事件的旅客的事,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安慰人,可此时此刻他们就愿意听这个。   “……还有一次,那时我还没到这里开车,是给救援队开车。旅馆的打电话说有个客人该到了,可等了一天也没见人,他们给客人打电话也没人接,就打给我们了。”   “说不定是人家去别的地方了?”有人说。   司机说,“那不管是不是,我们要先去找啊,他要真是没来倒好了,最怕的就是人来了,走错路或怎么着了。现在流行自由行,自己一个人上路,什么地方人少就往什么地方钻,唉……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有多烦……”   “烦也要去吧?”方域笑着问。   “是啊,救援队不就是干这个的?”司机笑着说,“我们就从车站那个地方向山上找,人撒开了找,带上狗,开着车,一路一路的瞎撞。”   “最后人找着了吗?”有人问。   “找着了。他自己带了帐篷,路上看到一处风景好就蹲那儿等日出呢。”司机大叹一口气,车上的人轰的都笑起来了。   气氛渐渐好转,车外的情况似乎也好转了——风停了。   刚才狂啸的风简直像做梦梦到的一样,现在外面没有一丝风,雪花打着旋静静落下。天边已经能看得到光,虽然这附近还是黑的,但天也渐渐亮起来了。车里欢呼起来,虽然只有二十几分钟,但像熬了一夜一样。司机也松了口气,跟救援队又通了一回话,说:“快到了,大家再等等。”   赵兰山看着车外渐渐放晴的天空,他跟方域说:“我想下去找她们俩。”说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了。   方域也是这么想的,两人一起收拾起来。   秦城看了一会儿,说:“我跟你们一块去。”   赵兰山头都不抬:“别胡闹了,像你这种的去也是添乱的。”   秦城说:“我是斯里兰极限俱乐部的钻石会员,绝不会给你们添乱。”   赵兰山一听,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城,“斯里兰的?看不出来啊。”   “我有四年极限运动的经验,雪山不是头一回上,爬过洛子峰。”秦城立刻说,他是去帮忙的,不是去添乱的。   “你有经验也不行,我不能把一个未成年人带出去,我对你的父母没办法交待。”方域是反对的,这次出来他已经吃够外行人的苦了,就算秦城不算完全没经验,此时他也不能带他一起去。   但秦城提出了一个方域无法拒绝的理由,“你们两个人肯定不够,万一她们俩走散了呢?如果两人都受伤了呢?晕倒了呢?就算你们能一个背一个,又能走多久?”   方域原来想的是如果找到了人,哪怕只找到一个就赶紧找个地方扎帐篷,然后把人抬进去,再留一个人下来,另一个人继续找或者等待救援。秦城提出如果找到人时两人已经分开,那就由他留在帐篷里照顾人等待救援,方域和赵兰山可以结伴再去找另一个,这比单独行动安全性更高。   “而且之前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之后我也有帐篷,我也可以放信号弹,我学过,知道怎么放。”秦城说,“我的安全性是很高的。你放心,我只想帮忙,没打算拯救地球,我不是个冲动的人。”   这最终说服了方域带上秦城,他示意秦城:“去跟你的女友告个别。”   秦青听了以后表示要跟秦城一块去。方域和赵兰山听了以后干脆先下车了,赵兰山摇头说:“小子,要是不能说服你女朋友就别跟来了,你还要照顾她呢。”   司机见这两人往下走就赶紧追问,听说他们要去找人,司机急得直跳,“雪都停了,这一片没山没涯,就二十几分钟冻在外头,真冻不死人。等救援来了你们再跟去都行,这时就别给我添乱了!”   方域和赵兰山坚持要去,留下等确实可以,但他们二人最担心的是魏曼文,她是个彻底的外行,如果只有许梦琪自己可能危险还不会这么大,魏曼文却很有可能把自己作死再连累许梦琪。所以他们早一分钟找到她们,她们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毕竟野外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司机师傅实在拦不住二人,只好叫他们写个保证书,证明他们是自己走的,跟他无关才放行。   秦城此时也下车了,秦青并没有被说服,但她对体力不是很有自信,她怕自己成了拖后腿的,没她在,这三个男人应该能更快找到人。最后她把所有的食物能塞的全塞到秦城的包里,秦城要给她留下三分之一,她摇头说:“我这边得到救援的机会更大,你们也不要走得太远。”   秦城下车时,赵兰山没看到他再带着一个还挺惊讶,“没想到她还真听你的。关键时刻还是挺懂事的。”   秦城笑着说,“她怕体力跟不上。”   方域说:“我们走吧。”   他们先沿着公路往回走,因为只要魏曼文和许梦琪不转向,她们在遇到暴风雪之后最可能的就是回到公路上来,希望能找到车。然后有八成的可能是往回走,因为人的潜意识会让他们选择回到安全的地方。比起未知的度假小屋,他们出发的旅馆更加安全。   为了节省体力,三人并没有用很快的速度走,而是缓缓慢行。每隔五分钟,方域就会吹哨,长长的哨音在静谧中回荡。这哨音是为了给失踪的人指引方向。   雪静静落下,微微的小风刮到人的脸上像刀子一样。时间显得分外漫长,他们走了大概四十五分钟时,方域停下来了,“就是这里。”他四下张望了下,指着天边隐隐露出的一角山脊说,“当时停车的地方就是这里。”   赵兰山叹了口气,因为这一路上他们都没遇上人,也没有人听到哨音过来。   更糟的情形发生了,魏曼文和许梦琪很有可能迷失方向了。   方域说:“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她们的速度不会比我们快,如果她们找到公路后往回走了,我们能蔫上。”   三人继续往前走,秦城在心底计算着步速,算着路程。在这种情形下,魏曼文和许梦琪是不可能奔跑的,她们只能走,女性的步子大概是男人的三分之一。于是在走了半个小时后,方域不得不再次停下来,他遗憾的说:“看来她们没有回到公路这边来。”   公路和荒野的路况是完全不同的,如果魏曼文和许梦琪找到公路了,她们不会不走公路。所以她们很有可能是在发生暴雪之后就迷失方向了。   他们只好横穿马路,往当时魏曼文和许梦琪离开的方向走。   在旅行车这边,旅客们倒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没有风雪,大家就没那么害怕。虽然等的心焦,却也没有办法。司机一直跟救援队保持联络。   秦青没有睡意,她坐到了司机身边的地上。   司机跟她轻声抱怨:“救援队的车不够,他们先去救雪地里的人了,缆车里还关着人呢,正在抢修。咱们这边好歹还不算有危险,只能先等一等了。”   秦青小声说:“那咱们车上失踪的人呢?他们去救了吗?”   “去了,往那边已经派出了四个搜救队,失踪的有好几个呢。”司机说。   秦青明白了,感觉有些无力。生命之上人人平等,对她来说,秦城等人是熟人,当然希望他们更早获救。而对搜救队来说,所有的失踪旅客都是生命,都要救,先救近处的,再慢慢往远处辐射。而身处半路的魏曼文和许梦琪,就是远处的了。   幸亏方域他们去了。秦青想,他们可能早就知道有这种可能,所以才希望自己能先把人找到,免得她们什么都没有的留在雪地里。只要找到人,以他们身上的物资,获救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的。   但一切并未好转,因为风又渐渐刮起来了。   风一大,气温下降的更快。有旅客忍不住问司机到底什么时候救援才会来?   “快了,快了。”司机说。   旅客们却渐渐鼓噪起来,上一次经历的暴雪让他们险些没命,那濒死的体验谁也不想再尝一回。正在这时,黑暗的远处有两团灯火渐渐向这里驶来。司机长舒一口气,“救援车来了!”   车里的气氛也再次缓解,大家都坐下来,司机一直开着车灯就是想让救援的车能一眼看到。救援车很快靠近了,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似乎是本地人。他说着方言,跟这旅行车的司机喊了几句话,司机也喊回去,然后救援车的司机跳下来,从车厢里搬下一箱油。   旅行车的司机也下了车,两人合力把油灌进油箱,救援车的司机拍拍旅行车的,两人击了一回掌,各自上车。   司机上来后,旅客们发现救援车没有调头,司机直到发动车子,救援车也没有动静。旅客们就明白了,“他是不是还要去找那几个人?”   司机嗯了声,车发动了好一会儿才发动起来,他慢慢向前开,路上肯定有冰了,虽然轮胎是防滑的,但一开始肯定不能冲太快。   “我们走吧。”司机说。   旅客们此时才算是彻底放下心了,有人刚才都不敢吃东西,现在也觉得肚子饿,纷纷打开行李。这时有人突然喊道:“那个女孩下去了!”   司机再吃惊车也开得很稳,“怎么回事?”   坐在后面的一个人跑过来跟司机说,“就是后面下去那三个人,其实还有个女的留在车上,刚才好像下去,跑到救援车上去了。”   司机的头都是大的,“她跑过去干嘛!”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敢下车!赶紧跟救援车的电台联系,那边也很快接通,乌里哇啦一阵后,那边换了个人说话,一个嫩嫩的女孩声音说:“喂?司机师傅吗?”   司机大怒:“你跑过去干什么?他连你们的话都不会说!”   秦青等司机吼完,静静的说:“我的同伴都需要救助,我想跟他去救人。”爱惜生命?可她现在连自己是死是活都搞不清。   而且……就算她不知道秦城是不是爱她,她却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秦城。   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她对秦城的怨恨正在慢慢消失。因为秦城就是不喜欢她,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所以她的怨恨就像无根之木,没有土壤就渐渐枯萎了。但同时她也更鲜明的感觉到她对秦城的感情。   她喜欢他。或许不到付出生命的地步,但能跟随救援车一起去救人却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这是她成为容榕最大的福利:她可以去爱他。   当她是秦青时,连表达爱都做不到。    ☆、第 2 章 两人   不知是不是救援车的司机更有经验,他在开到公路的某一个地方时,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就直接转向离开了公路。   秦青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没有发问,她也怕给人添麻烦,所以只是安静的好好把自己钉在座位上。   车开得快要飞起,有好几次秦青都认为这车要翻了,可车没翻,只是跳得高了一点。他们的速度很快,似乎很快就要找到人了。   事实也是如此,当远远的看到好像是石头的阴影时,秦青还没发现那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司机在石头的不远处突然停下车,没有准备的秦青差点甩到挡风玻璃上,但她很快从跳下车跑过去的司机身上猜出他们已经找到人了!   她差一点想下去,但下一刻她就发现根本不用,因为司机直接扛着人过来了。秦青的心不由得提起来,单从外表看,她实在认不出这是不是她的同伴之一。   司机把人给扛上车,车后厢全是空的,车厢壁上挂着单架,司机把单架卸下来,把人放下去绑上束带,然后才拨着人的鼻子嘴检查。秦青坐在驾驶副座,想过去又怕碍事。   司机检查了一下就把手伸到人的衣服里摸胸口,然后先把他的头侧放,伸手指进去掏,什么都没掏出来,他就再把人头摆正,调整了一下人的脖子,就捏着鼻子,抬着下巴,鼓着脸颊往人的嘴里吹气。   急救!   秦青忐忑不安的看着。   司机的手法挺粗暴,但非常快又很有力,见效很快的,这个人已经渐渐有了知觉,秦青能看到他的手摆了下!   司机拿手电拔开他的眼皮照,然后冲着他的耳朵大声说话,秦青很艰难才分辨清司机说的是,“你还好吗?”   秦青觉得这个她可以帮忙了,她赶紧对司机说:“我来!我来!”   司机一点不含糊的立刻让开了位置。秦青连忙从驾驶副座出来,蹲在单架前,握住这个人的手,此时她才认出这个人是方域。   他怎么会在这里?!秦城呢?另一个人呢?   “方域!方域!”秦青喊道。   方域艰难的睁开眼,寻找光亮,他模糊的看到面前有个人,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努力的想听清,他知道这个人肯定是认识他的,她喊的应该就是他的名字。   “你、你……”方域发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但秦青知道他这是认出她了!   司机在身后喊她,她回头,他指着驾驶座旁的一个旧保温壶。秦青拿过来倒了一杯,自己先尝了一口,是煮的很浓很烫的姜汤。   方域微微向她招手,她把他的头轻轻扶起来一点,喂他喝了两杯姜汤后,他才能顺利的说话。   “我们走散了。”方域叹了口气,他没有太自责,事情到这个地步是谁都不想的,他只能尽量客观的把事情说清楚。   当时风雪来的太突然,他们本想支帐篷,因为附近根本没有可供躲避的地方。所以他把背包卸下,想尽量快速的搭起帐篷。但赵兰山却听到了有人呼救的声音,他说这种风雪之中,能听到声音肯定不会太远,所以他打算去找一找,如果晚了不知道人又会跑到哪里去。   秦城本来是跟他一起搭帐篷的,但背包被吹走了,他去拾背包,明明就很近的,但一转眼人也看不见了。   方域一个人没办法完全固定帐篷,当他发觉秦城一直没回来时,帐篷也被吹飞了。他一个人没办法,只好团成一团趴在地上,把口鼻藏在下头,尽量保持呼吸。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也不知道。   秦青听他说完,默默又给他倒了杯姜汤,“再喝一杯吧。”   方域此时才认出秦青,本来这种救援车上会有个普通人就很奇特,他刚才急着把情况都说出来,现在认出人了,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你还是跟过来了。”   秦青听得出他的意思,无奈没有浪漫的心情,问他:“你还记得秦城去的方向吗?”   方域做了个手势,“风是往西北刮的,人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逆风而行的,背包也是往西北方向滚。所以如果幸运的话,秦城和老赵会撞上。”   希望如此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方域喝完姜汤继续休息,秦青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就知道他睡着了。遇难的时候五分钟会像五个小时那么难熬,所以不奇怪他怎么会这么累。   他们的车还是开得像要飞起来,秦青又爬回副驾驶座。车前灯照得车头前寸许地亮如白昼,但除此之外的地方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司机是凭什么来辨别方向,可能这里就像他家的后院一样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因为成功救到方域了,所以秦青对司机的信心空前高涨。从方域的话中,秦城并不会走太远,所以可能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了,说不定他们遇到的下一个人就是呢!   在这样的期待中,时间过得既快又慢。他们很快遇上了第二个人,而且这一次一下救回来两个。   赵兰山和魏曼文。   不过两人似乎在打架,赵兰山竟然把魏曼文的一只手绑在他的手上。他们俩的情形比方域要好,赵兰山因为来不及搭帐篷,他是直接把帐篷披在身上,把他和魏曼文两人给紧紧裹在里面。而且他的背包还在,魏曼文和他都吃了点东西,还喝了两包葡萄糖水。   所以魏曼文虽然冻得牙关直打战,人还是清醒的。她一上车就跟赵兰山喊:“快给我撒开!当着人我看你敢干什么?”   赵兰山用力把绳子解开,回手一甩摔在魏曼文脸上。魏曼文气得脸都发白了,坐到了离赵兰山最远的地方。   “老方,你怎么躺下了?”赵兰山看到方域马上过来问,听说他在雪地里挨冻了,把背包拖过来问:“我这还有葡萄糖,是给你挂上还是你直接喝?”   “喝吧。”方域说。   赵兰山把葡萄糖液拿出来后放在发动机上,放到不凉了才剪开让方域叼着慢慢吸。他还问秦青喝不喝,“没想到你也跟上来了。”   秦青想了下还是要了一袋,却不喝,而是放在怀里温着。看得赵兰山感动不已。   很意外的,他没有问魏曼文要不要。而魏曼文一直凶恶的看着他,那样子不像暗恋,倒像有仇。   车上已经有了四个人,赵兰山把另一边的单架也放下来,自己躺上去绑着睡起来,他也是很快就睡着了。   秦青和魏曼文是仅剩的两个女人,但秦青满腹心神都放在秦城身上,到现在还没找到他!这让她根本没心思去理会魏曼文。   司机一直注意着油表,他看着差不多就停下车,从车厢中提出另一箱油灌进油箱,然后就开始往回开。   秦青的方向感一直不好,但这次她却很快发现车行的方向是在向着山下走。   “等等!你往哪里开?不找了吗?”她对着司机喊。   司机叽哩呱啦的说着什么,对她比划外面,她完全听不懂,但能理解他的意思是外面情形不好,可能油也不够了,这一箱油只够他们回程,所以他必须带着这一车的人回去。   但秦城怎么办!他没有行李!这次的风雪还有多久根本没人知道!她已经知道在这种天气人的生存能力有多低,像方域这种人都些冻死,他被救上车时已经休克了!秦城呢?如果秦城此刻也休克了呢?如果没人去救他,他可能会冻死在风雪中!   “你不能……!我们要去救人啊!”秦青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司机只是木然、平静又坚定的摇头,车仍然以很快的速度往山下开。   秦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的伸手去夺方向盘!但她被身后的人按住了。是赵兰山。   她一回头,发现方域也仰着头艰难的向她看。   “不行,妹子,我知道。要不等一会儿哥跟着他们一块过来找人?咱只要带够油,找多久都行!”赵兰山拎秦青跟拎小鸡似的,他把她从副驾驶座拽出来,放到单架上,“你听话,别乱来,我就不把你绑起来。不能抢方向盘你知道吗?太危险。”   秦青浑身隐隐发抖,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还是急的。她点点头,赵兰山认真盯着她看了看,回身把方域解开了,把单架给放回去后,让方域抱住秦青,“正好,你抱住她,取温加看人,都不耽误。”   方域的双臂并没有多少力气,他现在还是浑身无力,他从背后半抱住秦青,几乎把体重都压在她背上。他有气无力的轻声说:“别担心,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秦青……”她下意识的答道。   “哦,你们是一个学校的?感情真好。我以前在学校时也谈过一个女朋友,不过我们之后分手了……”方域轻轻的讲着自己的事。   但秦青却觉得自己正在脱离这个世界。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方域的声音越来越远,像隔着一层玻璃。当她发现自己正慢慢浮起时,一切都清楚了。   原来……原来她已经……   她回忆着那些打回家的电话,或许妈妈的声音是担忧的?或许她打错电话了?   或许,她根本没有打电话……   她渐渐浮上去,越过车顶,就像她和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质,就像平行线永不会相交。   这风雪,再也不能阻碍她。   没有寒冷,呼啸的风和砸过来的雪粒都妨碍不了她。   她像一朵云雾向前飞去,越飞越高……她知道她能找到秦城!   就像心有灵犀,就像直觉!她在一眨眼间就找到了秦城!她穿过无数的风雪,冰原在她脚下瞬息间掠过,她找到了他!   他和另一个人抱在一起,两人团成一个团抵抗着风雪。   她飞过去,降落在他面前。他的脸上都是雪,呼吸又短又促,就像吸不到空气。另一个人已经昏过去了,她很快就认出是许梦琪,她还活着,但也很危险了。   她要救他们!   她靠近秦城的口鼻,她好像还能呼出热气,她挡住冰雪,他的呼吸果然就顺畅些了。他微微睁开快被冰结住的眼睛,他似乎看到了她,表情既震惊又伤心,他的眼泪掉下来了。   秦青笑了。   他微微张开嘴,却只能张开一条缝,也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   秦青凑过去轻轻亲了他一下。   她知道,附近有人正在靠近。是救援的人,他们肯定不是只派出一次车,而是一波波的,直到所有人都被救出或确认生死。   她浮起来,向来人的方向冲去!   她卷起狂烈的风雪!像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   她看到了风雪中亮起的车灯,她推着它往秦城他们的方向去。司机在艰难的把稳方向盘。   她看到车停在距离秦城二十多米处,司机跳下来,把秦城和许梦琪扛回车里。   这次她不能靠过去了,似乎有什么在冥冥中告诉她:到此为止,你该离开了。   她的耳朵听到秦城在跟司机艰难的说:“……还……”他在轻轻推司机的胳膊,往那个方向指。   司机怀疑的跳下去又找了一圈才上来,把秦城和许梦琪都牢牢绑在单架上,发动了汽车。   秦城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容……”   ------------------   秦青越浮越高,似乎进入虚无中,又像躺在柔软的床上。   很多事一帧帧快速滑过,她在商场的试衣间试衣服,在专柜试用化妆品……同学的脸一个个浮现又消失,清晨,她出现在班级跟大家打招呼,她知道女生们都讨厌她,笑得假模假样……她在操场上跑步,老师掐着秒表对她招手,她一点都不担心体育成绩,她还故意回头去看那些平时嘲笑她的女生正在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可却一步也跑不动……   她回了家,父母的脸模糊的滑过……她走在乡间小路上,爷爷牵着她的手……   秦青觉得身体越来越沉,一切也越来越真实,就像从梦中要醒来时,能很清晰的感知到“那都是做梦”。   她怕忘了那些事!赶紧再回忆一遍!她都记得!都很清楚的记得!   可同时,她也越来越清醒。   她能感觉到这是她家,妈妈正在客厅和厨房间走来走去,她在做早饭,爸爸的脚步很快,他从厕所出来要回卧室穿衣服,不然上班要迟到。   “昨晚上也不知是谁!三更半夜打电话!”妈妈生气又小声的说。   爸爸说:“我看看……给你把这个号拉黑名单吧?”   “拉吧。”妈妈的声音有点远,她在厨房。   秦青坚持闭着眼,她不想醒过来,醒来就意味着梦里的一切都结束了。她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都消失了,随着关门声,爸爸和妈妈都走了。她睁开眼,从枕边摸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了。   她插上电,过一会儿短信提示就来了。   四个电话,都是秦城的号码。   她登入班级群,里面已经刷起了屏:   李意然班长:大家注意!秦城和容榕去滑雪遇难了!秦城父母已经赶过去了!容榕出事了,咱们要做点什么才行!   徐队长:真惨……   代官山:唉,祈祷吧   吕大建人:容榕爸妈知道了吗?   王建林是我爹:出事……不是那个意思吧……   钱钱钱钱钱钱钱:要不要捐点钱?   王建林是我爹:现在不是钱的事,人家家估计也不缺钱   四海为家:也就是个意思,要不咱先开个祈祷会?买点蜡烛   ……   秦青木然的看着,她现在什么也没办法想,没办法去做了。    ☆、第 3 章 见面   班里的人很快组织起了祈愿活动,远在外地的班长更是特地坐车赶过来。指导员也来了,不过学校目前并没有打算直接插手,听指导员说这要看容榕的父母是什么意思。   “怕让学校赔钱呗。”一个男生说,“学校真是没人情味!”   同学们也觉得学校太那个,本来这种情况下学校就该主动给钱,哪怕只能几千块当慰问呢,好歹叫容榕父母觉得学校是想着容榕的。结果一出事先怕赔钱。   同学们中间则自发开始了捐款,除了同班的人之外,还有外班的人听说了也捐了一些,前前后后凑了三千多。   因为这件事,本市的学生这段时间常常回学校,倒有点像上学时了。   秦青也是天天去学校,有时也没什么事,只是三五七八个人坐在教室里说话。有人很热心的一直打电话跟那边跟进,那边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这次遇难冻死了当地几十头牛几百只羊,还有一些走丢的牲畜,当地也有牧民受害,房屋被压塌。当地政府已经组织了好几轮救援,各大新闻媒体也小小的轮过一圈。在社交网站上,前去旅行的人受到了很大的谴责,认为他们过去纯粹是添乱的。这里头有个缘故,发生雪灾较轻的山脚下旅馆那里是公办,雪灾时在旅馆附近的旅客都成功获救了,除了趴在公路上的旅行车外,没有人遇难。   而散落在山间的私营的度假屋因为旅客过于分散,给救援带来了很大难度。   秦城和容榕去的那个度假屋就在此列,所以虽然一开始容榕遇难的事传出来后网上都是悼念的声音,但在后续报道接连出现后,不同的声音就出现了,不乏认为容榕死了也白死的人。   “真是!他们怎么能这样啊!”一个女生气愤的说,一边用力的戳手机回贴。   他们聚集在教室里基本上都是在刷网页,发现一个说容榕不好的贴子或人就跟在后面一通狠掐。   这种言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网民还是认为这是天灾,遇难的人都很可惜。   秦青在教室里一直很沉默,她坐在距离大家较远的地方,默默的听着。   就像她的整个人是空的,她什么也没有想。   从那天之后,她一直在思考。   根据妈妈说的,她那天下午回家后很累说想睡午觉,结果就一气睡到了晚上。妈妈看她一直不醒也没有叫她,“反正家里有饼干有牛奶,你半夜饿醒了会自己弄吃的。”妈妈觉得这么大了能照顾自己,就放她在自己屋里睡。   但当时真的是她穿到容榕身上了吗?   秦青认为不是,因为在她早晨快醒来时梦到的那些东西,很像人死时的走马灯。那是容榕的回忆,是倒叙的,从她现在大学时一直到很小的时候。最后的画面是她被爷爷牵着手走,现在回忆起来,容榕当时可能只有一岁或两岁,因为距离地面很近。   所以,很有可能是容榕带她看的这一切。在容榕死后,她的灵魂带着她穿越回去经历了她最后二十四小时的时光。   但是这样就无法解释那几个打回家的电话了。   可秦青仍然认为是容榕的灵魂做的,她想,可能在容榕那里,她也是个很重要、无法回避、一直在意的人吧。   容榕的父母坚持把她从那里带回来了,没有在当地火化。葬礼也不在本地举行,而是决定回老家。   同学们虽然想去送送容榕,却没有办法。这件事渐渐的在媒体上也失去了热度。   秦青悄悄关注了容榕爸爸的微博。   “今天带女儿回家,她小时候最喜欢去老家玩,可能是因为老家的地方比城里大,村里狗啊猫啊小动物也比较多,亲戚也多,一出门一整个村都是哥哥姐姐妹妹弟弟。以前我和我爱人要工作,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乡下,所以只在上学前带她回去过,六岁以后就再也没回去了。”   “乖乖,爸爸带你回家。”   “孩子妈妈受了刺激,身体不太好,不放心让她跟着。”   “你放心,我送完女儿很快就回来。”   “上车了。”   容榕的家在一个新建的小区中,这一片秦青从来没来过,她是查网页才知道怎么走的。同学们之前也商量过到容榕家看看,送点东西。但听说容榕妈妈因为这件事身体不好之后,都说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他们去看看又能怎么样呢?再勾起人家的伤心事。   秦青会来,是认为自己有责任。   她和容榕在那段经历中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她比任何人都更有理由来容榕家。   不可思议的是,她对秦城的感情却被冲淡了。大概这个世上最深的缘份就是生与死,她现在觉得她与容榕,比她与秦城更亲密。有时她会觉得她们像没有血缘的姐妹。   下了车之后,眼前的路一下子就变得熟悉起来。   路边的行道树、花坛全都是在那个梦里体会过的,拐角的那间牛肉饼店甚至让秦青回忆起了那种一看到就流口水的冲动,似乎她也曾经在无数次路过时看着那家店却没有进去买,为了保持身材,为了手机APP上的卡路里。   她坦然自若的走进小区,熟悉的就像是回到家一样。门卫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似乎默认她是这里的住户。   她顺着身体的记忆拐弯、直走、上楼,然后在门前愣住,抬起手来迟疑的按响门铃。一直以来的熟悉感被这陌生的门铃声打破了。   铃响了有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当看到容榕妈妈打开门时混合着期待与希望的神情,秦青真心的愿意在此时此刻再做一次容榕,只要能让她看到站在这里的是容榕。   容榕妈妈看起来十分憔悴,她头发只是胡乱扎在脑后,往常精致的发卷像失了水分一样塌下来,她的眼袋很重,脸颊上的肉也往下塔拉,看到秦青时好像花了几分钟才想起来说话:“你是……”   秦青扶住她的手臂,自然而然的引她进屋。   “阿姨你好,我是容榕的同学。”   容榕妈妈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警戒心,似乎什么都不能让她关心,她木然的随秦青进屋,连房门都不记得关上。   秦青关上门,看到客厅里更是乱糟糟的。地板上全是报纸、烟头、塑料袋,沙发上是衣服和报纸,茶几上也都是报纸,还有堆成一座山的烟灰缸,好几个一次性纸杯,以及吃的一堆又一堆的花生壳、瓜子壳等。   秦青跟着就在房间角落看到了成箱的牛奶和果汁。   看来是邻居或亲朋好友来拜访过了。怪不得容榕妈妈精神不好,这样被人一波波的“致哀”,一遍遍被人提醒着回忆女儿去世的事,一遍遍的跟着人哭,她怎么会好?!   秦青胸口涌起一阵火,深吸好几口气才压下。   容榕妈妈好似对这一切都毫不关心,她跟着秦青进屋来后就坐在脏乱的沙发上,屁股下都是报纸也不在乎。她不看秦青,也对这完全失去往日整洁的家没有兴趣。   秦青放下包开始收拾。   她收拾了客厅和厨房,把垃圾都拿到门外,把脏衣服都装起来,准备一会儿送到小区外的洗衣店。   在她越俎代庖的时候,容榕妈妈似乎有了一点点活气,她的目光跟着秦青转来转去。等秦青收拾完坐下来后,容榕妈妈牵着她的手站起来,把她领到容榕的房间去。   容榕的房间是家里最大的,里面装修得很新也很漂亮。   “她其实没住过几次。我们刚搬过来没多久,然后她就去住校了。”容榕妈妈走到床头边,抚摸着床头笑着说:“她不喜欢这张床,这是我挑的,她说太老气。”她退后一步看着床说,“其实现在看看,这个颜色确实不适合小姑娘。”   秦青看看屋里,突然问:“阿姨,容榕应该有个快递到了,您没见过吗?”   容榕妈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快递。”   秦青肯定的说,“容榕有个快递,应该前几天就该到了,您没收到?”   容榕妈妈或许对这个家、对她自己都是默不关心的,但说起容榕的事,她却最上心,她立刻跟秦青一起在这个家里找,找了一通没找到。   “这几天家里太乱,来的人太多,会不会让什么人给提走了?”容榕妈妈的表情都有些焦急了,就像容榕还会为没收到这个快递而生气一样。   “不至于。”秦青想了下,问:“阿姨,小区里有没有可以帮收快递的地方?”   最后,快递在物业办公室找到了。   容榕妈妈牢牢的抱在怀里拿回了家。秦青帮着把快递拆开,拆着拆着,容榕妈妈就像被烫到手一样缩了回去,是秦青把它拆完的。   是两个保温杯。   容榕爸爸肾不好,容榕妈妈让他每天都记得泡一杯枸杞水喝,容榕妈妈则喜欢喝点红枣水,用不锈钢的保温杯泡不太好,容榕就买了这两个陶瓷内壁的保温杯,他们俩个一人一个。   容榕妈妈的嘴唇不停的抖着,最后猛的站起来冲进容榕的房间,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秦青无能为力。   快递盒子里还有一粉红一粉蓝两张小贺卡,写着祝福的话,大概是掌柜的小心意吧。   秦青听着卧室里的哭号,默默的把贺卡拿出来放在保温杯上,她拿出纸笔也想写些什么留下来,可什么也写不出来。   她只能坐在外面,默默的陪着里面的容榕妈妈。   关于这个夏天的回忆,秦青只有一个印象,就是这个夏天一点都不热。   但网上说这个夏天是高温橙色预警最多的一个夏日,因为台风的侵袭,气温变化剧烈,户外工作的人中暑的情形一再发生,交警、民工成了受害最严重的职业。   但她却不觉得热,哪怕在大太阳底下,她也感觉不到一丁点热。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她这么说之后就被妈妈拉去看中医了,看她是不是底子虚。   假期很快结束了,秦青返校后听说了容榕家已经搬走了。她在之后还去过几次,总是隔两天去一趟,直到容榕爸爸回来。之后她就再也不去了。   因为她不能去背负容榕的人生,而且她也怕容榕父母会在周围一再的提醒下永远也走不出来,所以听到他们搬家的消息后,她反而放心了。   班里在所有同学聚齐之后又悼念了一次容榕,这一次因为学生返校而更加壮大,学校似乎也开了绿灯,据说是因为容榕父母完全没有麻烦学校的缘故。最后学校给了两万块慰问金,这是辅导员亲口说的,因为是她和教导主任一起送到容榕家的。   对于这一而再,再而三举行的悼念活动,很多人只是来凑热闹的,反倒不如暑假里那一次真诚,至少当时大家都是真心的难过。   这一次,秦青就听到有人在说:“听说她是自己跑下车才出事的。”   “啊?她跑下车干什么啊?”   “去找秦城呗。她还跑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旅行车里,根本没人知道她跳下去了,后来司机点人时发现人少了还吓了一跳呢,你说这不是害人吗?第二次她都被救援的找着了,也上车了,结果因为最后没找着秦城,她又偷溜下去了,这第二次可没人来救她了。”   “还有这回事呢?这不是找死吗?”   “唉……听说她怀里还有给秦城带的吃的。”   “啊……”   秦城也回来了,他的脸上还有冻伤的痕迹,据说手指和脚指都受了伤,手指小指不得不截肢。   他站在远离众人的地方,周围的人也刻意避开他。   有时一起遇难后,生还者反倒会成为“坏人”。大家对容榕的真情越感动,对活下来的秦城也越看不顺眼。而且他最后救的人是同队的另一个不相识的女性,而不顾生命危险去找他的容榕却冻死在雪地里。这让他的形象更加不堪。   但他看起来并不在乎,事实上,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秦青觉得他就像当时她在客厅里看到的容榕妈妈,对周遭的一切都默不关心,对自身处境也完全不在乎。所以不管周围的人怎么议论他,他也不关心。   秦青也不再关心秦城,就算她现在再去想秦城,也是基于“他是容榕留下的人,是容榕关心的人”。   她已经发觉自己受的影响有些深,也正在努力割离容榕的影响,但心底却总是想着再慢一点——   “让我跟我的朋友再相处一会儿”   这次遇难改变了很多人,让一些人被动的发生联系。秦青认为自己和容榕就是这样。如果容榕还活着,可能她们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但现在她离开了,秦青却开始想要了解容榕,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在容榕眼里是怎么看她的呢?是什么促使容榕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她呢?   以前在秦青眼里,容榕只有“秦城的女朋友”这个标签,现在她更想认识容榕这个人。她的自傲、她的认真、她的爱情。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她以前知道的容榕太片面了。而她现在也受了她的影响。   “秦青,你开始化妆了?”同寝室的女生巴住秦青看,“你的眼线笔真不错,这眼影是什么牌的?”   秦青合上眼影,对着镜子轻轻闭眼再睁开,左右端详,确实这样看起来人精神多了,眼睛的轮廓一加重,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在这方面她是生手,想变得熟练还要多多练习才行。   化好妆后,她又在穿衣镜前一件件的试衣服,搭配包和鞋子,等她终于弄好时,朋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现在怎么多了这么个毛病?不就是去吃顿饭吗?”还是学校门口。   出门的话,怎么能不好好打理自己?   秦青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赶紧把这话吞回去。这是容榕的习惯,在她看来出门时不梳头不换衣服简直不可思议!这通常意味着半小时以上的准备时间。   秦青确实以前没这习惯,只要出门不是穿睡衣就行,发型更是长年不变,剪短时披着,留长后扎着,没了。   她现在还不到容榕的程度,而且像容榕那么麻烦(头发必须有型,出门必须有妆,搭配必须合理有风格,并时常更换),她也做不到。不过稍稍改变一点还是很好的。   至少心情会变好。   刚走到校门口,秦青就看到校门外停着辆车,门卫正在负责的拦人。   秦青一眼就认出了,是方域。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秦城的?   方域感觉到有人看,抬头看到秦青,立刻拦住说,“你好,同学,你是哪一年级的?”   “二年级。”朋友说。   “那你们认识秦城吗?我是他哥,我来找他吃饭,你帮我打个电话叫他出来行不行?”经过雪山之后,方域就把秦城当成了自己的弟弟看。更何况所有人中,只有秦城的女友出了事,他也觉得难辞其咎。在发觉秦城的心理不太对头后,这次经过这里,特意来看看他的。   秦青拿出电话来打,朋友小声戳戳她,“秦青,你还真打啊?秦城那样……跟有人欠他八百万似的……”   一个受伤的人该是什么样?至少应该给人一种弱者的态度吧?结果秦城回学校后总是一副高冷高傲的样子,就算想关心关心他,他也一点都不给人面子,老是面无表情。一来二去,大家对他的观感就更不好了。   方域听到愣了一下。   秦青的电话已经拨通了,“秦城,校门口有人找你……”她一抬眼,方域已经走近,挺奇怪的看着她,“我叫方域。你跟他说是方域找他。”   秦青还没来得及说,那边就挂了,她只好无奈的看方域。   方域认真看了她好几眼,一直到秦青被朋友拽走,他才赶紧挥手说,“谢谢你们啊,同学!”    ☆、第 4 章 军训   “嗯,嗯。”方域带着耳机整理行李,“已经安顿下来了,房子有点旧,不过小区位置不错。”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基本的家具,厨房里连碗都没有。   “我知道,你那边怎么样?”方域听着赵兰山的抱怨,哈哈大笑起来,“对不起,不是不是,不是幸灾乐祸!好了好了,你要不要到我这里来转转啊?”   赵兰山在电话里说,“行,我现在开车过去,晚上正好到,到了你请我吃饭啊。”   四个小时后,两人就坐在了饭桌前。   “这店不错啊,你暂时不能开火的话,可以在这边解决吃饭问题。”赵兰山说。   遇难以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城市里,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也是机缘巧合,方域刚好有一个出长差的机会,恰好就是秦城所在的城市,他就要求到这里来了。一方面是想避开那些好奇或猎奇的眼光,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这件事快点退烧。   他和赵兰山带着两位女性出游却发生了这种意外,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责难。许梦琪这边还好说,她本身就不是个好多事的女人,甚至在发生这件事后还有些想避开方域和赵兰山。   方域就和赵兰山买了些礼物,也送了些钱给她,略表心意。   但魏曼文那边就麻烦多了。方域和赵兰山承担了她的医药费不说(本来也不该他们承担),魏曼文还要求他们付精神抚慰金和误工费,林林总总要了八十多万。   方域直接请她去告好了,然后就申请到这边来了。   赵兰山更为难一点,因为魏曼文想跟他结婚。这听起来很可笑,可被魏曼文带着魏家父母堵了几回门之后,赵兰山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了。你跟一个根本讲不清道理的人怎么说?   而且方域能跑,赵兰山跑不掉,他的生意都在那儿呢。   几杯酒下肚后,赵兰山半认真的问方域:“你说,要是我说自己破产了行不行?”   “那你要先把你的车卖了,房子卖了,厂房抵押,门店抵押,再让几个员工堵门,你再来一招卷款潜逃。”方域不负责任的说。   “最好再找我哥们去号子里蹲几天。”   方域抬起头,“你不是认真的吧?”   赵兰山苦笑说,“我是真没招了。你知道吗?她今天连记者都带来了。反正她就认准一条,要么从我手里挖出钱来,要么让我娶她。”   方域放下筷子,给他加满酒。   “她这天天闹,我们公司的小年轻天天看热闹,生意怎么做?来个客人一看这热闹劲,还有什么说的?”赵兰山咬着烟屁股,咬得烟都没法抽了。   两人闷头吃饭。   过了会儿,赵兰山强打精神换了个不那么沉重的话题,“你去看过那小子没?他怎么样?”   方域摇摇头,“行尸走肉一个。”   “唉……”赵兰山把杯中的酒喝光,酒杯倒扣过来,“好歹还捡了条命,不能多求了。吃菜吃菜。”   方域说:“你还记得吧?咱们在医院时,我跟你说秦城女朋友的名字叫‘青青’,你说我是糊涂了。”   “是啊。”赵兰山说,“那女孩叫容榕。要说这名字真不错,爹妈会起。”说完挺沉重的叹了口气,“唉……好人不长命啊……”   “我当时也以为我是糊涂了。”方域说。   “那现在有后续了?”   “今天我去找秦城,在他们校门口遇上一个女孩也叫‘青青’。”方域说,赵兰山惊讶的抬头,方域一副不解的模样,“她跟秦城一个年级,应该也认识,她有秦城的电话。”   赵兰山不吃了,这事是有点怪,方域以前不认识叫“青青”的女孩,他当时从昏迷中醒来听说秦城女朋友出事了,被冻死在雪地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救出来后兜里还有一条能量棒。秦城醒过来后刚知道这件事就疯了。   方域特别后悔,特别自责,因为他记得当时他是抱着那个女孩的,他怎么就没抱住呢?他怎么就昏过去了呢?   赵兰山当时就说他糊涂了。因为方域当时一直被绑在单架上昏着,赵兰山被救上来后喂了他半袋葡萄糖水,然后他也占着另一边的单架躺下睡觉。秦城女朋友本来坐在副驾驶座,但他们后来得知魏曼文把秦城女朋友赶下来,自己坐过去了,秦城女朋友就自己缩在车后厢里,估计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跳下去的。因为当时车是下山,速度很慢,司机一直看着前面的路根本没注意。这也是赵兰山非常讨厌魏曼文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刚找到魏曼文后,想让她指一下许梦琪的方向,因为她自己说两人分开的时间很短,他想一口气能都找回来就好了,结果魏曼文拦着不让,非让他先带着她走。事实上秦城和许梦琪确实离他们不远,不到一千米。如果不是风雪中能见度低,两边是不会错过的。   “这人太自私!”赵兰山如果以前只是对魏曼文没感觉才拒绝她,现在就是恶心了,这种人就算美如天仙他也不敢娶啊,绝对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赵兰山觉得方域是太自责了,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方域言之凿凿,还给秦城女朋友杜撰了一个名字叫“青青”,直到几天后他彻底恢复过来才明白原来都是他做梦,他没有抱住秦城的女朋友,他女朋友也不叫“青青”。   方域也怀疑自己昏迷之中做梦了,可他今天偏偏就遇上“青青”了。   赵兰山对这个“青青”也是印象深刻,方域醒来时肯定得不得了说秦城女朋友叫“青青”,搞得他都以为是他弄错了。   “可能只是听起来像‘青青’,说不定是别的字。”赵兰山说,“反正以后你不是打算常常去看那谁吗?慢慢就知道了。”   方域想起秦城就摇头,“是啊,他家不在这里,孩子父母干着急没办法,我们也算有缘,我会常去看他的。”   秦青现在正在军训。   她大一的时候,学校本来安排的军训突然取消了,据说是安排好的驻军有任务不能来,于是当时他们就多赚了两周假。今年一开学,学校就让他们二年级和今年的一年级一起军训,大家怨声载道也无可奈何。   不过比一年级好的就是他们不必离校,因为那边没那么多营房借给学校,由驻军派教官过来,吃住都在学校里。   他们换了军训服,绿色的大T,迷彩的长袖长裤,最受欢迎的是军靴,穿起来还挺帅气的。   军训的功课最累的就是每天要绕着学校跑三次,每次三圈。早上起床一次,中午饭前一次,晚上饭前一次。教官还很不高兴的说:“你们知足吧,知道我们驻地跑圈是怎么跑的吗?每次二十公里!”   “教官你吹牛!二十公里人都给跑死了!”   教官眼一瞪,“刚才谁说我吹牛的?出列!我让你跟今天的车去驻地,你跟着那边训!”   方队中立刻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除了跑步,就是饭前唱歌这个非常耻。每回都要在食堂前列方队,在一堆人的围观下吼歌。耻度暴表。不过耻着耻着就习惯了。有个男生一边脸红一边吼得特别大声,荒腔走板,还被教官叫好,“唱的很有气势!”然后叫到前面来让他领唱。   看他站到前面整个人都僵硬了,下面的人都很同情他。   晚上,吃过饭以后不能回寝室也不能去教室,上晚自习的时间,他们要在操场上坐成一个圈聊天。教官说这样可以增加集体凝聚力。每晚聊天的主题可以由大家举手表决,也可以由教官指定。第一天就是教官指定的,他让大家做自我介绍。   虽然已经同班一年,但秦青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有些人就从来没说过话,大部分是男生。自我介绍时,教官就先说自己的姓名,籍贯,家里都有几口人,平时爱看什么书,有什么爱好等,他的爱好就是引体向上,说能一口气做一百多个,男生们说不信,他当场就要跟男生们比,当晚那些男生们被虐得很惨,第二天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秦青竟然对班上同学更熟了,很多不怎么打交道的女生也觉得她们很可爱,平时看起来很凶像混子的男生似乎不是坏的。   教官还让大家说一下平时印象最深的同学,包括这次军训谁给你的印象最深。秦青没想到竟然有两三个女生说她身上最凉,军训时最喜欢跟她站一块。   “简直就像天然空调,我算相信漫画里说自带天然冷气的人是真的了。”一个名叫司雨寒的女生说。   秦青有点受宠若惊,她以前没跟司雨寒说过话啊。   第二天团坐聊天时,司雨寒就跟她坐到一起了。   因为交到了新朋友,秦青的心情也像雨后初晴的天空一样变得晴朗起来。司雨寒说,“站军姿时,我发现就你的头顶上有云彩。”   “是吗?”秦青可没注意这个。   “对啊!我早就发现了!秦青特别好运气,今天上午她站的地方没太阳,下午换方队站时我特意抢得那里,结果下午有太阳了!然后秦青下午站的地方还是没太阳!”一个女生羡慕的不得了。   “而且你身上特别凉,都不出汗。”另一个女生摸了把秦青的胳膊,“自清凉无汗,没想到真的有。”   司雨寒抱住秦青,“让我抱抱,嗯~好凉!”   “我也要抱!”   “我也来!”   几个女生你压我我压你在草地上滚起来,旁边看到的同学都在笑。   教官过来故意严肃的清了清喉咙,“好了,立正!”   大家赶紧从草地上爬起来立正站好。   教官身后带着四个女兵,“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新教官!说教官好!”   “教官你不要我们了吗?!”   “教官你要抛弃我们了吗?!”   “安静!”教官忍俊不禁,放柔声音说,“放心,下周还是我,这最后两天让这些女教官带带你们,你们教官也要休息啊,我就休息两天啊。”   下面七嘴八舌。   “教官你要去相亲吗?”   “教官要去陪女朋友吗?”   “教官是陪老婆吧?”   “李博文!蒋德宇出列!”教官点了两个刚才喊得最乐呵的人,走过去:“来!教官临走前教你们两招!”   李博文和蒋德宇啊啊叫着跑了,不一会儿就被教官追上撂倒,整个操场军训的学生都哈哈大笑起来。   女兵教官也是新兵,她们可比男教官温柔多了。她们分散着坐到大家中间。   “我去年还是学生呢。”   “教官你为什么想当兵啊?”   “为了练胆子啊,我小时候胆子小,为了练胆子才当兵的。”   一个女教官说,“我刚当兵一个月的时候差点吓得跑回家去。”   大家都好奇了,“怎么回事啊?”   “因为我们那天晚上训练,教官竟然让我们几个女生去守一具尸体!”女教官说。   “啊!真的?!”女教官周围的女生吓得都往后躲。   “真的。可不像这操场上还有灯,旁边就是楼,我们那是在野地里,周围连个村子都没有,真是荒郊野地啊。三更半夜,我们拉练跑出去,到地方教官让我们卸个包下来。”女教官说,“卸的时候就觉得手感不对,特别冰凉,又软又硬,像猪肉。”   周围女生听得寒毛都竖起来了,三三两两的抱在一起。   女教官说:“你不知道当时教官多黑心!他就把我们留在那儿了,说一会儿来接我们!我们等啊等,又不敢违抗命令离开,就那边守着死人守着大半夜。”她特别淡定的说,“不过那一晚之后,我的胆子倒是真练大了。”    ☆、第 5 章 山子   当晚聊天的主题不可避免的就成了鬼故事。   做为有真实遇鬼经历的人,秦青一晚上都特别安静,她总觉得这种事不适合在这里说。大家讲的鬼故事也多是道听途说,有很多都像网上流传的。也有讲家里或亲戚或邻居的。   有个男生一直很跃跃欲试,秦青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憋着个故事要吓人一跳。   终于轮到他了,他马上神秘的说:“咱们跑步时不是能路过咱们的北校区那一片红砖楼吗?”   每天三次绕校跑,都会经过北校区。北校区是老校区,建筑都是红砖楼,以二、三层为主,少有超过六层以上的。据说这些楼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九五几年,也就是那个动荡混乱的年代。   “那里原本还有个湖,后来填了,因为当时投湖的人特别多。还有那边有个二层楼不是弃用了吗?听说是有人在里面上吊,据说是被逼的老教授……”   因为这个故事,第二天早上大家跑步路过时就不由自主的找那幢二层楼。   其实一看是挺奇怪的,这片红砖楼虽旧,但大部分都重新装修投入使用了,研究生宿舍还在这边呢。可那个二层楼竟然真的没有人用,一楼的窗户全都钉着木板,二楼则是铁栏杆。大门还是老旧的红漆门,漆都快掉光了,锁锈得不能看。这附近其他的红砖楼却几乎都换过门了。   大家吃早饭时就聊这件事,那个男生说:“我说的都是我爷爷跟我说的。我爷爷以前是这里的老师,也是那个时期嘛,后来就退休了。本来我爸是能接我爷的班,可我爸去当工人了,我们家就没人在这个学校了,我也是考到这里后,我爷看到我的通知书才跟我说的,我爷说那个教授是个好人,他是被学生给告的。”   有女教官在,好像就是管不住大家,站一次军姿竟有十几个人请假,要是男教官在,大家才不敢。   男教官在两天后回来了,他浑身笼罩着低气压,让大家马上就把神经绷紧了。当大家看到女教官去找教官汇报情况时,所有人都哀求的望着她。   幸好女教官很给他们留面子,没告状。而男教官也似乎心不在焉,对他们草草放过。等到跑步和站军姿时,大家发现好不容易回来的教官竟然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么管束他们了。   “教官又不见了。”站在太阳底下的人互相使着眼色,说着悄悄话。   “就是,他自己溜了。”   教官现在一让他们站军姿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开始,大家在女教官那里养成的懒散习惯还没完全改掉,就有人不好好站,谁知过一会他又突然冒出来,狠狠的罚了一通。之后大家知道他在一旁监视也不敢乱来了。   不过大家也发现教官心情不好,他都不笑了,虽然刚来时他很凶,可慢慢的他跟大家熟了之后还不错啊,走之前不是还跟大家开玩笑呢吗?   看来这两天假过得不顺心。秦青就在吃饭时听到有人说教练这是被甩了,唉,失恋让人痛啊。   过了两天,秦青的姨妈到了,她先去找校医开了个条子,再找教官请假。   所以早上她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到操场,教官每天都早早的在操场上等他们。   远远的看到教官,秦青小跑着过去,跑近的时候她看到教官脚边蹲着一个虚影。   秦青猛得停下来!   教官发觉了,回头招手:“你是我的兵吧,过来,找我什么事?”然后他就奇怪的看到秦青特意绕了个大圈,避开他的左边走到右边才走近他,让他狐疑的还低头看了左边一眼,明明地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啊。   秦青递上假条,教官草草瞄了一眼,“哦,那你今天就休息吧。”竟然很痛快的就准假了。   他把条子还给秦青时,突然问:“我左边有什么?”   被教官好像洞察一切的目光盯着看,差点让秦青坦白了。军人好像自带光明光环。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主要是说这种“迷信”的事显得特别不对头。   教官看她不说,也不逼问,挥挥手让她走了。   等到跑步的时候,教官把秦青叫下来跟他站一块,一挥手:“预备!跑!”跑走的同学们全都扭着脖子羡慕嫉妒恨的盯着秦青。   教官不跑,他就在原地站着,秦青只好陪他“罚站”。   教官特别注意到,这个女生还是站在他的右边,他什么也没说。   吃完早饭,上午就是站军姿。本来还要学军体拳的,但教官说给他们减轻难度就不教了。晚上聊天时有人说了实话:“难道不是教官犯懒了吗?!”   站军姿时,这回秦青可算知道教官在哪儿了。他就蹲在花坛后面的沿上,正正好蹲在花坛那窄窄一溜的水泥沿边,还是踮着脚尖蹲的,秦青都替他累。这么蹲着,刚好可以被花坛里的树挡住身体,又能看到在操场上站军姿的学生方队。   秦青坐在教官身边,也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她特别想替方队中乱动的同学掬一把同情之泪,因为每个人一动,教官的表情都要变变,显得特别阴险。   老这么坐着挺尴尬,秦青就看天看地看教官……身边的那个虚影。   那虚影还是蹲坐在教官的左侧,在阴凉处它的轮廓更清楚:是一条漂亮的狼狗,蹲在那里的姿势特别美,仰首挺胸的。   秦青找了个话题,“教官,你休息那两天干什么去了啊?”在这之前,教官身边什么也没有,这狗是他从哪里招来的?   教官的话头却起的有点远:“我刚入伍时被分去养猪,我做的猪食可好了,猪可喜欢吃了,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我还给它们洗澡,还放它们出去转。”   秦青云里雾里的听着。   “后来啊,杀猪时我受不了了。”教官长叹了口气,“他们在屋里杀,我在外头哭。我队长看我这样不行,就让我去养狗了。”   秦青听得更认真了。   “我们养狗可精心了,吃的喝的补的,还有训练。我从小也喜欢狗,老家养的也有狗,这么大个。”教官比划了下,“可部队的狗比老家的狗大多了,我从小就喜欢大狗,一直想养一条能带出去打猎的大狗。”他对秦青笑了下,“我老家山里有狐狸,我就想等以后复员了,养条狗去山里捉狐狸。”   “我养了两条,一条叫山子,一条叫威尔。一个外国名一个中国名,土洋结合。”教官开玩笑,秦青被逗笑了。   “后来经过挑选,山子落选了。”教官叹了口气,有点低落。“我想把山子送回老家,那里山多地方大,让它随便跑。我爸也愿意先替我养着,我就把山子给送回去了。”   “我一年才能回去一次,有时一整年都未必能回去,来个任务就走不了了,这四年就回去了两次,可山子一直记得我,我坐的车还没到村口呢,山子就从家里跑出来迎我了。”   秦青看着那条狗的虚影,原来它叫山子。   教官的眼睛渐渐红了,“上次我爸给我打电话,说山子跑山里抓狐狸没回来,我让我爸找人上山找,给他们钱让他们去找。然后我爸说山子在山里被捕兽夹给夹住了,救是救回来了,可肚子破了,村里的兽医不会看。”   虽然山子的魂在这里就说明它已经死了,可秦青还是忍不住急切的说:“送到市里来啊!”   “送了,当天就开着车送出来了,可那边的宠物医院也不敢救。我就说让他们送到部队来,部队这边的兽医好。”教官用手背擦了把眼泪,“我们队里的兽医也说救不了了,只能给它减轻痛苦。我就去陪了山子最后两天,把它送走才回来的。”   “它见了我,还想站起来,还舔我,舌头都是白的。”教官的眼泪啪嗒啪嗒向下掉,他也不擦了。   秦青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走到左边,伸手摸着山子的头说:“在这里。”   教官呼撸了一把眼泪鼻涕,双眼通红的看她,也不多问,也不多说,把手伸过去放在那个最熟悉的位置,“山子?”   山子的虚影扭头看他。   “它在看你。”秦青说,然后补充道:“它一直跟在你身边,你站着它就蹲着,特别乖。”   教官又哭崩了,他努力镇定下来,抹着眼泪说,“山子,疼不?”   秦青蹲下来看山子的肚腹,那里干干净净的,还有小肚子,说:“身上没伤口,还挺肥。”   “那就行,那就好。”教官一下子笑了,说:“它在我家可皮了,我爸舍不得喂它肉,我让我爸每天喂它个鸡蛋,我爸除了鸡蛋就只喂馒头米饭,要不就是萝卜白菜,它就自己去偷村里的鸡吃,我爸说光赔鸡钱都赔出去一千多。”   教官好像把秦青当成了世外高人,问她:“山子能跟我多久?”   秦青:“不知道。”   教官说,“我要不要超度它一下?”   “这个我真不知道……”秦青解释,“我也只看见过它这一次。”上一次是上身。   教官有点遗憾的说,“我也想看看它。”   秦青还真不知道狗的灵魂能不能让人上身。   不过第二天早上跑步时,教官还让秦青休息,两人一起站在阴影里。从昨天起,教官打死不站太阳地,站军姿和跑步时都从方队里挑人喊号子监督,他就远远的站在屋檐下或树荫里。   “我昨天做了个梦。”教官说。   秦青立刻看教官身边,山子还在。   “梦里是我跟山子去我们家乡山里猎狐狸,我还特地教山子避开陷阱处,有几个地方是村里人最爱设陷阱的地方,我教它避开那几处。”教官觉得很欣慰,虽然晚了一步,但他又见到山子了。   “它在这吧?”他问秦青。   “在呢。”秦青看着山子,挺奇怪的说:“它是不是经过训练不分心啊?好像它对我没什么反应。”   教官特别骄傲的说:“那是!要是出任务时有只猫跑出来军犬去追怎么办?它这种的就不能对主人以外的人的命令有反应,对外界的干扰要有很强的抗干扰能力!”   “那它当时怎么会落选?它这么乖。”   教官恨铁不成钢的说,“它特别能吃,特别容易长肉!考核时就是因为它太肥了!体重拖慢了它的速度,结果完成任务的成绩就成了垫底的!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丢脸!都说我把狗当猪喂了!我到现在还被人叫喂猪的!都是它搞的!”说着就恶狠狠又难掩疼爱的看向左边脚边空空的地方。   秦青看到山子的耳朵动了!就像它听到了一样!马上指着说:“它这个耳朵动了一下!转了一下!”   教官高兴的快要跳起来,大声说:“每回我说它都这样!小兔崽子能听懂人话!”   之后一直到军训结束,教官每晚都能梦见山子。有时是他们还在军队时,教官当时为了让山子减肥总给它加练。   “威尔能吃饭休息了,它就必须要加练。你不知道它那时多会耍赖!”教官现在最爱拉着秦青说山子,她的训练当然也就不用练了,搞得同学都问她“你是怎么贿赂教官的?”“他是你亲戚吧?”   秦青知道教官只是想多知道一点山子的反应,她说:“它现在趴下了,挺委屈的。”   教官像千百次已经习惯了那样伸手去摸山子,哪怕是空气,他摸的位置也一点都没错。   “有次它饿坏了跑去偷吃猪的饭,我正吃饭呢,就有兄弟喊我:”教官清清喉咙,模仿着:“你喂的狗跑来吃猪的饭了!”   秦青笑,教官深深的叹气,“当时我都快被笑死了,还有人问我是不是把狗的肉克扣下来自己开小灶了,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饿它了。”说着还往那虚空处高举轻落的拍打了两下。   山子压着耳朵,眼睛向上望着他。   秦青说给教官听,教官笑得特别满足。   之后,军训结束了,教官也走了,他常跟秦青联系,每回都说他在梦里和山子的事。一年以后,他寄了封信给秦青,说他自从回部队后就再也没有梦见过山子了,但他想假装山子还在,想跟人聊山子的事才一直假装梦到山子。   “我知道它走了,它看到我还有威尔就放心的走了。我也没想到我会记得这么多山子的事,能跟你说这么多,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你。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知道山子就在我身边。谢谢。”   “山子被带回了我的老家,我爸把它葬在我家的坟地里,说它是家里的一口人。今天回家乡,我去看它了。”    ☆、第 6 章 山子番外   这个番外是写在数年之后   -------------   数年之后,教官,本名郭志才,在跟秦青通信时暴露了他朴实的本名。教官突然给秦青打了个电话:“我复员了!”   “……恭喜?”秦青拿不准要不要说恭喜,好像军人们都很不喜欢复员回家,永远留在军队才是他们的人生追求。   “威尔退役了,我就跟它一起回老家了。”   原来如此。   “我请你来我老家玩,还可以看看山子。”   秦青接受了邀请,并听教官的把这个信息公布在班级群,吸引了不少想念教官的小伙伴。   教官的老家是个朴实的山村,离县城挺近,开拖拉机就二十多分钟。村里只剩下不到一百户人家,村委会打算搞个旅游开发,虽然不知道这个没山没水只有果树林的小山村有什么可开发的项目。教官做为村里唯一当过兵的“大官”被村委会寄于厚望,秦青已经是他拉来的第三波小白鼠了。   “我把我的战友都拽过来了,让他们带家属,我包吃住。退伍的都找来了,没退的也都写了信。”教官说,“我算赔惨了。”不过村里人卖山货倒是赚了一点点外快,也算他回馈乡里了。   小伙伴们下了车就被这一望无际的荒野土山震惊了,他们深深的觉得自己被骗了!幸好教官用农家土鸡炖山珍抚慰了他们受伤害的心灵。等尝过教官家的饭,他们带着零食饮料单反,漫山遍野的撒丫子跑了。教官很淡定的看着这群猴崽子瞬间跑得不见影,拍着身边的大肥狼狗说,“一会儿你有任务了。”跑丢找不着路回不来的,都要靠它给找回来了。   秦青一来就看到教官身边的狼狗,真是威武极了。它蹲在教官身边时都到他腰的位置,站起来更是高大,那大狼头那一口尖牙那长长的嘴,让人一看就胆寒。   就是有点小肥,坐在那里屁股都是歪的。   “有点肥……”秦青客气的说。   教官一脸木然,“回来后就喂肥了。村里杀猪的想要威尔的崽子,杀完猪就把猪下水送来让它吃,我给它煮猪下水吃,它还去偷鸡,我特地养的鸡它不偷,专偷别人家的。偷完还会吃完再回来,嘴角一丝血都没有。”哼哼哼想骗他?一身鸡屎的臊味!   路过的村民看到威尔,隔老远就招手喊:“嘿,山子!”   威尔条件反射的扭头,左扭扭右扭扭,似乎很茫然,伙伴呢?   教官跟村民笑着打招呼,喊叔,等人走远了才叹气说,“这边的人一看到威尔就喊山子,也说不清。”一喊山子,威尔就找。   教官领秦青上了山。   说是山,不过是土坡。坡上野草茫茫,都有半人高,七八岁的小孩子站在里头看不到头。教官走在前,他不许威尔乱跑,让威尔跟秦青走在一起。秦青就很偷懒的抓住威尔让它带她一程,威尔特别乖,被她拖累也不生气也不跑,有时看她差点绊住脚还会用身体一侧顶她,扶她。   教官走在前面是为了排查陷阱。   村里有很多人喜欢在山上下陷阱,一米多长的铁夹子,能把成年人的大腿夹断,一般的兔子狐狸黄鼠狼,被夹住当时就能没命,村里也有不少人受害。山子当时要不是受过训练避开了点,根本撑不到见教官,当场就能被夹成两半。   虽然有很多人骂,但屡禁不止。   教官回家乡后,有空就上山找陷阱。   秦青就看到教官眼睛一亮,摆手让她站住别再走,他几个大步上前,小心翼翼的蹲下,不知摆弄了什么,一会儿就拿着一根寸长的铁螺丝过来了。   他看秦青好奇的盯着看,就把手里的麻袋打开,里面全是铁螺丝和手掌大的弹簧。他悄悄说:“我把这个一卸,那猎夹就不能使了。我再把这些东西卖到铁匠那儿……”他阴险的嘿嘿嘿笑起来。   “……高明。”秦青竖起大拇指赞他。   他把这些重要的零件卖给铁匠,铁匠肯定要帮人修“坏”的猎夹,顺便零件可以卖出去,他再去卸下来再卖给铁匠……这个生意可以做。   扫荡完这一片的猎夹,教官心满意足的带秦青往他们家的祖坟去,他答应要让秦青见山子嘛。   其实他是想知道……   还没走到,只是远远的看到地方,威尔叫了一声直冲出去,一路狂奔,就像它知道那边有山子一样。   秦青还在思考动物是不是能闻到葬在地里的同伴的味道时,威尔已经又撒欢般狂奔冲回来了,然后像是想咬自己的屁股一样在教官面前拼命转圈圈。   那片没有太阳,阴影中,秦青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咬威尔的后腿。   教官期待的看她。其实在他刚把威尔带回家后第一次来看山子就发生了这种事,他总觉得威尔好像在跟山子玩,因为以前在部队时,他给山子加练,山子就很嫉妒威尔能提前休息,后来山子吃的饭也减半,肉也少了,它就更嫉妒了,那时它就常常这么欺负威尔,威尔还不记恨,每回见到山子都很高兴。   可他又怕是自己多想了,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秦青茫然的说,“……我看到山子在啃威尔的后腿。”所以威尔才会追着自己的屁股后咬,但山子比它灵活多了,一跳就跳开了,绕个圈再继续咬。威尔太肥,转不过弯来。   教官顿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嘴巴咧到耳朵根,他疼爱的看威尔被山子欺负,说:“威尔,你别生气啊,你想啊,你现在有猪下水吃,有鸡吃,山子都没得吃,让它咬咬出出气啊。”   秦青见过很多鬼之后,对鬼的想法有了一点点的心得。   她忍不住说:“教官……之前你说山子是看到在部队你有威尔陪所以在才放心的走了……我觉得不是这样……”   教官好奇的看她。   “……它应该是嫉妒了。”秦青说,你有了我怎么可以还有它!   教官想了想,明白了,“哦,所以一生气就跑回家了。”他默默点头,“山子就这脾气。”   旁边威尔转圈圈转累了,一屁股坐地上,人家把尾巴和后腿都藏肚子底下了,看你怎么咬。   教官木然的说:“……以前威尔不这么胖的时候,都会跑远让山子追。”   现在,跑不动了。    ☆、第 7 章 开学了   军训结束后,所有人都黑了两个色度,校园中所有看起来像非洲兄弟的都是一年级,比他们白一点点的是二年级。   秦青算是其中难得的例外,不但如此,她还白了一点,白到指导员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减肥减到贫血了。”   秦青:“……”   因为这个,她在军训第二周被开小灶的事没被大家责备,相反班上同学都相信是她身体不好,所以教官才特别照顾她。   军训带来的好处就是大家变得更熟了,吃饭时常常能看到七八个人坐一起,不像以前总是三两成对。军训最后的集体围坐聊天给了大家交好的机会,但在这中间有个格格不入的人:秦城。   不单纯是因为他谁都不理,毕竟平时跟他打交道比较多的也就是男生,传他不理人的也是男生。女生这边的流言是说他“渣”。   于是他就渣给所有人看了。   有认为他在遇难时见易思迁抛下容榕不管的人,当然也有同情他的人。秦城现在千夫所指,孤独的都能套上漫画人设了,再加上颜也过关,所以就有女生希望能用爱来治愈他,帮忙他。   秦城来者不拒。   秦青知道时据说秦城已经交了四个女朋友,他是章鱼吗?一口气劈四条腿?秦青在食堂听说时当即就呛到了,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被几粒跑进气管的米呛得生不如死。   等她好不容易咳出来,连坐在她背后素不相识的男同学都关心的靠过来替她拍背。   “走!去医务室!”司雨寒雷历风行,拉起她就奔向医务室。   尴尬到脸上可以煎蛋的秦青逃出食堂后,说服司雨寒陪她去小超市买瓶水就可以。   司雨寒担心的好像她下一秒就要断气,“你要吓死我了,你知道你当时脸色都发青了吗?真不要紧?听说医务室有配氧气瓶。”   秦青连连摆手,呛了一口就去吸氧什么的真是太夸张了。   为了补偿司雨寒被打断的午饭和感谢她,秦青提议她们可以去校门口买个肉粽子什么的吃吃。学校门口有家卖粽子的,每个足有半斤重,而且还免费给洒芝麻粉花生碎抹茶粉什么的,特别贴心。   两人慢悠悠往校门去,司雨寒已经在猜秦青是不是有心脏病一类比较娇花的病了。   快走到校门时,刚好看到秦城和另外一个人。   那人是方域。   秦青往那边看。上次在雪山时,她就觉得方域这人很棒,现在他也是担心秦城才常常来看他。说真的,就秦城现在这样,也就方域能帮帮他了。   司雨寒拉着秦青避开秦城他们,“走这边。”她看秦青一脸不解,小声说:“他劈腿的事是真的。有一个就是我们寝室的。”   司雨寒寝室的那个姑娘在事情刚出来时就站在秦城这边,在寝室里说起来时也替秦城说话。   “遇难时谁能保证自己身边就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碰上了没把人丢下就已经很好了,还专门带着,听说那个女的跟他就是同车,根本不认识,都昏了他还没丢下人自己跑了还不够吗?非要他也死在那里才行吗?活着又不是罪过。”   所以秦城回学校之后,她还想找几个去慰问他。容榕死了是不幸,可同去的秦城能活着回来也不错啊,难道两人都死在那才对?   女生寝室里还真被她说动了一些人,主要是这段时间对秦城的批判有点太多了,大家也有逆反心理。但她们还没商量好,就听男生寝室那边说秦城不搭理人,有人安慰他也不理,有人问他遇难的事也不理,问多了就扔下一句“报纸上都有,看报纸就行了”。   他这个态度一出来,女生寝室的人大部分都缩了。谁也不是抖M,慰问也要建立在那人需要慰问的基础上。秦城这样她们去慰问了,他也来个不搭理人怎么办?   就这个女生坚持去了。秦城给她冷脸,她也不在乎,每天照三餐跟秦城打招呼,还发了很多心灵鸡汤给他,还在电台给他点歌。   做了这么多,秦城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那女生说我就是想宽慰你。   秦城问你想干什么你说,别再烦我。   女生被逼急,说:其实我喜欢你,我就是担心你走不出来……容榕走了,可是你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不能这么自暴自弃……   秦城没再说什么,女生就继续关心他。她觉得自己的心意都说了,那他也不反对,是不是同意了呢?就发微信问他,秦城回“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女生以为这至少说明他不讨厌,就以为他们这算男女朋友预备役了,等秦城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就好了。   司雨寒说:“其实我们都说她傻,可她就是一头栽进去了。”后来当然被发现关心秦城的不止她一个,而秦城哪个都没拒绝,于是就谁是正版女友这事开撕。   秦青莫明觉得脸有点疼,因为那太像她和秦城了。   当时她也是问:“你觉得我们这算吗?”虽然含蓄,可该问的意思也表达出来了啊,她觉得秦城不会误会。   秦城回:“你想它算,它就算。”她觉得这也是肯定的回答。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更因为她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男人真是可以在每个恋人面前都有不同的面目。他在容榕那里是忠犬,不意味着在别的女人那里同样是忠犬,也可能是渣男。就比如当时她和秦城的问答,她怎么想秦城当时都不可能回容榕“你想它算,它就算”,他喜欢容榕,肯定不会让这个机会溜走,所以如果他回答容榕,应该是:“当然算!必须算!”   越来越发现前男友其实前不喜欢我怎么办?是揍他揍他还是揍他?   秦青摸着默默被插的刀,看看已经很颓废的秦城,觉得他已经不需要被虐了,他够虐了。   “走吧,我们去吃粽子,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秦青拉着司雨寒。   “麻辣牛肉的吧,你呢?”   “红烧肉。”   方域叮咛来嘱咐去,见秦城只是点头不说话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他叹了口气:“你啊,既然已经有过一件后悔的事了,就别让父母再伤心了。”   听到这一句,秦城的脸色终于变了。   方域此时看到远远避开他们的秦青和另一个女生,他问秦城:“那是你们班的人吧?”   秦城看了一眼,“嗯。”   方域拍拍秦城,“行了,进去吧,等我回头再找你出来吃饭。平时在学校别这副死样子,会没小姑娘喜欢的。”   秦城进去后,方域想了想,走出去的时候四处张望了下,很快就在粽子店看到秦青了。   “哎,那人是不是在看你?”司雨寒戳戳秦青。   两人就坐在肉粽店门口吃,还一人叫了瓶酸奶。肉粽被切开,冒着袅袅的热气,旁边还有店家送的小咸菜和饺子汤。   秦青正咬了一大口,扭头看到方域吓了一跳。她可不应该认识他啊,虽说见过一面,但他也不该记住啊,真能记住那这人的记性真是做大事的了。   谁知方域还就是往这边走……走到肉粽店了,“老板,切个粽子。”   秦青松了口气。   方域端着切好的粽子,拿着瓶可乐就往秦青这桌来,她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站在桌前客气的问:“我能坐下吧?”   “能,能。”   司雨寒和秦青赶紧把自己的东西腾腾,给方域让个地方出来。   方域坐下后,跟平常闲聊一样。   “你们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   “我有个亲戚家的表弟也在这里上学,我刚刚就是去看他的。”   “他今年二年级,出了点事,家里大人都挺担心的。”   “他父母年纪也大了,唉……”方域摇头叹气。   他一上来就大打感情牌,再加上刚才司雨寒两人是看到他和秦城站一块的,自然而然就知道他说的是秦城。想想最近班上对秦城的“压迫”,再想想人家的父母,司雨寒的愧疚就小小的冒头了。   虽然他现在渣了她的室友,但她室友自己也有责任,而且之前室友说的那番话还是说到司雨寒的心里的。要不是秦城现在又暴出劈四条腿的事,说不定班里的风向早转过来,又不是小学生,谁还有功夫一天到晚排挤别人啊。   而秦青就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到让人怀疑的程度。她狐疑的目光在对上方域之后,瞬间暴红了脸。   方域温柔一笑,还是很客气:“对了,刚才我就看你有点眼熟,上次谢谢你帮忙啊。”说完把他的可乐推过来,“我没喝过,这个就当请你吧。”   等司雨寒和秦青匆匆吃完走的时候,他还招手:“以后我表弟还拜托你们多照顾一下啊。”   看着两个小姑娘受惊吓一样溜了,方域不由苦笑,自己这都三张了,跑来骗小姑娘,怪不得把人吓跑了。不过这粽子倒是意外的料多实在,他吃完盘里的之后,又打包了几份打算下午带到公司去搞“贿赂”。初来乍到,总要多多上贡啊。   司雨寒和秦青因为被“拜托”要照顾秦城,就开始在班里人议论秦城时尽量说些中立的话。他劈腿四条这个是没办法了,罪证确凿。但遇难那事真是不能怪秦城,慢慢的除了网上还有一些嘴硬偏激的人之外,班上倒是没有人再说了。可秦城还是独来独往,问男生那边,结果他们竟然说秦城前头的女友忠贞不二为他死了,他回来还一个人勾搭四个,简直是人民公敌。   ……这就让人没话说了。   开学后,最重要的当然是补考和新课。   秦青还想多看看民俗方面的书,她没有选这方面的课,只好查一些公开的大课能进去听的准备混进去听,也在图书馆和资料库找一些书,打算扩充一下知识面。   因为她目前的这种情况,实在没什么可以咨询的地方。民间高人是有,可让她跑去找神婆道士,她又觉得太过头,只好自己先想办法。   学校图书馆和资料库里的东西很多,但大部分都比较杂,没有单纯研究这个的。秦青东拉一篇西拉一篇乱七八糟看了很多都不得要领,而且记录这些的书和资料,有的就纯粹是记录,不负责分析再给出一个科学的具有可行性的答案。   秦青看了很多民间故事,意外的是古代的很少,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前唐,但那都是古人转述转记的,更像神怪异志小说。现代人研究的,最早是清末和民国,近代也有,建国后竟然也有不少。   秦青觉得好奇心大增,等她去蹭课时,抓住讲课的教授提问。   教授是个地中海的老先生,名叫施无为。五十多岁,笑呵呵的,对学生很和气。秦青上课时看到有人没交作业他也不生气不骂人,就冲这么和气的教授,她都后悔没选他的课。   施教授:“哦,你想知道哪里能看到更多这种记录吗?我记得咱们学校的图书室应该有,你问那边的人,就说你要看的是本校的资料。”   秦青是蹭课的,不太确定图书馆那里的人会不会理她。可不等她说,施教授已经替她写了个条子,“拿这个去吧。”   秦青感动得不得了,这么替学生着想的教授真是太好了。   施教授笑着说:“有很多都是咱们学校以前的人去收集的,都是第一手资料,外面都找不着,你看的时候爱惜点。”   秦青:“谢谢教授!是的教授!我一定好好爱惜!”忍不住鞠了个躬,转身跑了。   施教授看这女学生蹦蹦跳跳的走了,笑着摇了摇头。    ☆、第 8 章 代玉书   图书馆的实习生还没有资料馆的钥匙,秦青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去堵门才见到拿钥匙的人。那人接了条子才领秦青进资料馆,一边解释,“你们的学籍资料,老师们的档案都在这里头呢,不小心不行。”   秦青就说那我站外头等吧,那人又问她找什么书,秦青哪知道,就笼统的说找民俗学方面的,跟着报出了施教授的名字,那人就拿了两三本过来了,“这是你们施教授编的,有他主编的,有他附名的,拿去吧。”   三本书都很薄,加一块还没有秦青一本课本厚。封面也很“土”,就几个几何图形加字,怎么看都像是用word做出来的。   但书很新,新的像是从来没人翻过。   拿钥匙的那人似乎在这里干了许多年,说:“这书是学校自己编的,自己印的,都没书号,就学校内部用用。这一本是这次重印时加上去的。”他点点最上面那本《徐家屯民俗初考》。   秦青拿着书回了寝室。   《徐家屯民俗初考》的初版日期是最远的,1953年1月初版,再版是1993年。它的年纪是三本中最老的。秦青大概翻了翻,发现这本的资料是最详实的,因为它薄薄的一本上竟然全是民俗故事,有一千三百多篇,而这些故事在开头都有记录人,讲述人,年代、地点、人物全都是实名。写这本书的人一定在尽全力还原这些故事的本来面目。   而且这本书的主编、主笔大部分都是同一个人,他叫代玉书。只有再版编辑是施无为教授。   秦青对这本书的兴趣最浓,吃过饭就迫不及待的翻开了它。   “一九二一年,我辗转来到了徐家屯,油坊的少掌柜看我是块材料,识字又会算数,算盘打得也好,就送我去徐家家学念书。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油坊帮忙,跟掌柜一家一起吃过早饭后,跟少掌柜的儿子和侄子一起往家学跑,到晚了先生要打手板的。”   “我算是徐家的长工,但少掌柜没要我的卖身契。在徐家油坊的日子,是我从生下来后过得最幸福的日子。当时,我是真心真意要卖身给油坊,可少掌柜笑着说让我不要急,等我站起来比油桶高了再卖也来得及。我知道他是哄我的,那油桶高约一丈五,比油坊里最高的长工还要高一个头呢。”   “少掌柜一家都是好人,后来他们还送我去县里读书。等建国后我再回去,油坊已经没了,少掌柜一家也四处离散。我辗转找到油坊的一位工人叫徐四,他媳妇徐四嫂还记得我,非要留我吃饭,那顿白面条是他们家特意为我做的,还滴了两滴香油。”   “徐家屯有四百年的历史,村里的牌坊最早还是洪武年间立的,村长要宣布什么事时,就把村里的老老少少叫到牌坊下去说。我想研究徐家屯的历史,让后人也能了解这个有着四百年历史的小村庄。”   代玉书的自序娓娓道来,原来他对徐家屯有着这么深厚的感情,所以才去研究徐家屯的民俗。可能在他选择这个课题时,第一个想研究的就是徐家屯吧。   从自序上看,代玉书研究徐家屯前后一共八年,在这八年里,他亲自走遍了徐家顿的每一户人家,还潜心研究了徐家屯的县志。这可是个大工程,因为徐家屯在这四百年里,竟被迁移了四回。一会儿是东边的县官管他们,一会儿是西边的,再过几十年,又被归给南边的县了。   除了县志,还有徐家的族谱。代玉书的第一个故事就是由徐家祖先的传说而来。   秦青看得津津有味,废寝忘食。等到施教授又上课了,她带着书和笔记第一时间跑去占位。   施教授竟然还记得她,下课后看她凑过来,笑眯眯的冲她招手:“去借书了吗?有什么问题没有?”   秦青摇摇头,“正在看《徐家屯民俗初考》这本,还没透,我想再找几本印证一下,现在还没有问题能问老师。”   施教授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乎带着点惆怅,“这本啊……”他摇头说,“这本书……算是孤本,学校也没有研究这个的,徐家屯也早就没有了,74年就改成了县,村民也早就搬走了,牌坊倒是还留着一个要搞旅游。当年的研究资料也早就遗失了。这本,你看看就行了。”   秦青很惊讶,“可是教授,这本《初考》的作者写的非常认真,他的资料找的也很齐全啊!”怎么可能研究八年就写了这一本?而且很明显,代玉书作者写这一本只是个开头,他后面肯定还要进行大量的研究和印证,不说之后发展成一个学派吧,怎么着也不会就这一本。   施教授摇摇头,没多说什么,“你看看别的吧,别的我还能给你讲讲。”说完摆摆手就走了。   秦青失望的回去,司雨寒说:“可能作者早就去世了吧,要是他还活着,可能资料会多一点,他一走,这个就搁这儿了。很多都是这样,没有人接手,自然而然的就没了。”   这么说也对。   秦青叹气,“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你是没看那书。”她从床头把书拿过来,“别看书薄,真是没有一句废话,一千三百五十七篇,全是他自己走访得来,前后八年啊。”   “以前做学问的人都认真。”司雨寒接过来,对那完全看不出诚意的封面叹了口气,翻开里面,见第一个故事写道:“1936年,笔。讲述人,徐二毛,男……”往后翻,都是这样的格式。“那时还没电脑,他全是听人说自己写下来的。”   司雨寒看着故事也入了迷,不得不说,代玉书的文笔相当引人入胜,但她看到晚上天黑后就死活不敢再看了,“看得我发毛啊!”   第一个故事,就是说徐二毛的小妈死后作祟的事。   徐二毛的爹有两个老婆,大老婆是徐二毛的亲娘,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拜过天地祖宗。二老婆,也就是小妈,在徐二毛小时候就上吊死了。徐二毛长大后猜小妈是他爹骗来的。   徐二毛的爹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常常几个月不回家。小妈进门时,听说还没柜子高。徐二毛的娘知道后追着他爹一直打到牌坊那里才被老人给劝回来了。他娘说,小妈是戏班里的,干活时爱唱曲儿,声音像鸟一样好听。   徐二毛的爹骗小妈能帮她找父母才把人骗回家,一年后,小妈发现受骗,因为她问遍村里的人才知道徐二毛的爹就是个普通的货郎,这辈子都没走到徐家屯二十里外,根本不可能带她回家,也不可能见过她父母,到过她家乡。然后小妈就上吊了。   之后,徐二毛的娘和爹都梦到过小妈,徐二毛自己不记得,但他娘说徐二毛小时候梦到过小妈站在井沿和门口招手叫徐二毛过去,后来他爹就把家里的井填了,他娘也叮嘱他不许自己一个人出门。   徐家请过神婆,神婆说这人死了啊,魂没走,还记得徐二毛的爹说要带她回家呢。徐二毛的爹只好带着牌位四处去打听,找戏班的人打听,看有没有人记得小妈家乡在哪里。最后徐二毛的爹再也没回来,徐二毛记得他娘离死前说,他爹是让小妈给带走了。   秦青觉得这故事里有些地方跟她有点像,比如徐家人梦到小妈。但由于没有更多的资料,只有这一个讲述的故事,她就像站在宝山外却抓耳挠腮不得其门而入。   作者代玉书似乎也是想避免他的想法给读者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他在记述时摒弃了一切主观的叙述,尽量还原为讲述人自己的角度。他没有一丁点的评论,也没有任何前因后果。   看着故事,秦青就忍不住去想:代玉书在写个故事时是怎么想的?他从讲述人徐二毛那里感受到了什么?徐二毛的邻居又是怎么说的呢?小妈的坟在哪里?徐二毛的父亲当年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失踪的吗?凡此种种,像代玉书这么认真的人,肯定不会只听完一个故事就走人了,他肯定去追寻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了。   如果、如果这个人还在世,如果他是学校的教授,如果能听他的课,当面向他提问不知道会有多好!   大概就因为秦青这样的想法,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课堂上,就是施教授的课堂。但窗帘没有拉起来,窗外是绿色的枫叶被微风吹的簌簌作响,初夏的阳光洒下来,枫叶绿得透明。   一位腆着肚子、穿着旧式西装背带裤的教授站在阳台前侃侃而谈,他很洋派的一手拇指勾着背带,白衬衣的袖子高高挽起,让秦青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他像是留过洋。   “我们中国,有着非常丰富的土壤。跟美国那种建国两百年没有历史的国家不同,我们的国家有着悠久的历史,可能外边一个小村庄都有几百年的历史。”   底下学生发出温和的轰笑声。   “你们可别笑,就我知道的那个徐家屯,他们村里就有洪武年牌坊,你们算算这都几百年了?说不定咱们学校食堂的水缸都有个七八十年的历史了。”   学生轰堂大笑,一个男生站起来喊:“代教授,您的钢笔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讲台上的教授挑起眉,一本正经的从衬衣口袋里拿出钢笔,认真的说:“它有五十年的历史了,是我在英国留学时,在一个小店里买到的旧货,只花了我一镑。”他把笔转了个圈,“第一个拥有它的人,在上面刻上了日期。”他把钢笔递给学生们传看,“我猜,它是个不受欢迎的生日礼物。”他俏皮的说。   钢笔也传到了秦青手里,这真奇怪。秦青看到笔杆上确实有刻字,是花体的。   K·J·L F·1910   早上醒来,秦青回忆了一下梦境中的情景,然后翻出枕边的那本《初考》,翻到第二序,二序是施教授写的,他就是简单写了一下代玉书的生平和出生年月。代玉书的生卒年是:1910-1963.   秦青猜了一下,她觉得那根钢笔应该是代玉书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它本来就是个生日礼物,被第一个主人嫌弃,又被第二个主人珍惜。    ☆、第 9 章 历史与现在   代玉书教授的那根钢笔实在让人心折,充满了岁月加成的魅力。秦青忍不住在网上搜了几天,结果发现竟然是一根古董钢笔(放到今天它当然是古董),德国产,想买一根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当然是她的产),倒是有外型近似的西贝货,怎么看西贝货都没真货美。秦青想不知结婚时不要钻戒要古董钢笔行不行?   第二天晚上,她怀着一种期待的心情入睡,果不其然又梦到了代教授,而且,这天代教授真的在讲徐二毛家的事。   “任何民间传说都有其生存的土壤,也就是说只有在人民有这个需求的时候,这个传说才有生根发芽的机会。”代教授今天穿了一个棕黑与鲜红格子的马夹,还带了个怀表,一根细细细的金链子挂在领带上。马夹果然能起到男士胸罩的作用,它把代教授衬托的格外挺拔,连肚子都显得小了。   “我们跳出小老婆索命这件事来看徐家父母的反应,你们看到什么?”   秦青在台下,心里立刻蹦出答案:心虚!   有学生回答完之后,代教授一拍手,“说对了。他们心里有鬼!我们再来看徐二毛的父母在小老婆这件事上都有什么对不起人家的地方。先说徐二毛的爹,他成年累月走街串巷,担个小扁担,带上各种各样的小杂货,赚一份辛苦钱。”   “他的日子苦吗?苦。他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百分之八十的人民的真实写照,他们辛辛苦苦,可能还赚不够糊口的钱,可能还养活不了妻儿老小。但他就没有追求了吗?他不期待美好生活了吗?住大屋、开大车,再养个漂亮的姨太太。”   教室里轰的笑起来。   代教授也笑,“像上海滩的阔少爷一样的日子,谁不羡慕呢?”   底下有学生喊:“我们不羡慕!”   代教授笑眯眯的,“你们是有理想的人,有理想的人永远不会感到寂寞,因为我们的路上有着无数与我们同行的人!”   讲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我们再回到徐二毛的父亲的生活里。他当然有追求,虽然住大屋开大车一时半刻不是那么好实现的,但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姨太太,却被他干成了。”   教室里一片唏嘘。   代教授的神色也显得更沉重,“他在城镇里游走,哎,碰上一个戏班子。戏班子好啊,来看戏的人多,拖家带口,大姑娘小媳妇。戏班子一开唱,那门口都是卖瓜子卖花生卖糖人的。徐二毛跟戏班子应该是一种共生关系,他很可能跟这个戏班子有着很长时间的合作,说不定有好几年。”   “我们这么假设:徐二毛早就认识这个戏班,可能也早就认识那个被他拐骗的女孩,对她被拐到戏班或被卖到戏班的事情了如指掌。早几年,他可能对这个女孩没什么兴趣,或许这个女孩还没长大,或许那时他还没有起这个坏心眼。可是有一天,他突发奇想,他对这个女孩说了一番话:你还记得你家乡吗?我还记得你刚来时说的一口山东话。”   “女孩可能已经早就忘了家乡,对家乡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她在戏班子里是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的。戏班子买孩子,不是为了做善事,而是为了让戏班子能够开下去。所以他们会买来长相漂亮,身段漂亮的男孩女孩,从小就买来,然后带着孩子远走,远离家乡。天长日久,孩子不再记得父母,也不再记得家乡,连家乡话也不会说,他们就走不掉了。”   “女孩小时候要帮着干活,每天还要练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戏班子里除了能上台唱的那些角儿之外,更多的连个角儿都混不上,红不起来,日子就更难过。所以有的戏班也会做些拉皮条的生意。”   “女孩的人生就是这样。她小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每日挨打受累,也未必能填饱肚子。等她长大,等待她的可能就是出卖身体的日子。在这样的生活下,她难免怀念起父母来,虽然她可能都未必记得。但她会把希望都寄托在父母身上,好像她仍是那个小女孩,只要找回家就能接续之前的人生。”   “这时徐二毛能轻易把她骗回去就不难想像了。”   “徐二毛真的打算帮她找父母吗?我看未必。”   代教授深沉的说。   “我们再来看徐二毛的娘。她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还有一个儿子。我们这么看,徐二毛的爹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而他每次拿回来的钱真的够这一对母子开销吗?显然是不够的。徐二毛家是有地的,所以种地的是谁呢?只能是徐二毛的娘。她一整年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干活,结果丈夫领回来个娇滴滴只会唱曲的小老婆。”   代教授掐个兰花指,来了个漂亮的亮相,一手托腮,两脚错步,仰首望月!底下轰堂大笑。   “你们说,这大老婆能饶了徐二毛的爹吗?能饶了那小老婆吗?”   “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太多实据。徐家是个普通的农家,除了堂屋就是灶间,而徐二毛说从来没见过他小妈进堂屋,让我们假设一下这个女孩住在哪儿?”   秦青想:厨房?也就是住在灶间里?   一个男生举手说,“老师,是柴房!”   代教授好奇的指着他说,“你答!”   “想也知道啊,灶间有吃的啊!大老婆能让小老婆住在有米缸面缸,房梁上还吊着腊肉的地方吗?”男生一摊手,反问得理直气壮。   代教授笑道:“有道理。嗯,同学你知道的很多嘛。”   底下又笑,那男生被几人拍头摸脑袋,呼撸了一头乱毛。   “我们再看,徐二毛的娘都要下地干活,小老婆会不用吗?”   底下学生齐声答道:“不会!”   “所以——”代教授说,“在我们假设这个女孩不会挨打受欺负的前提下,她从戏班里跑出来,日子并没有变得更好。”他突然一顿,先问底下的学生:“有谁没干活农活的举手!”   稀稀拉拉有七八个人举了手,代教授遗憾的说:“那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建议秋收时,你们跟同学回老家体验一下。干农活是非常、非常、非常辛苦的!”   “事实上,这个女孩的处境可能变得更糟了。因为在戏班里,她有很多很多同类;但在徐家屯,她是唯一的一个异类。”   “而团体里的异类的日子,是非常难熬的。”   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秦青有些沉默。   “怎么了?怎么没精打采的?”司雨寒问她。   “没什么。”秦青看了眼手里的书,觉得这门课实让人不能理解,“学校搞什么?这个课有意义吗?”   刚开学才两星期,有很多课都还不熟悉,秦青多数是到上课前才看课表找是什么课,结果就发现可能是因为这学期的课安排的比较多,课表分单双周,这周是双周,所以今天下午的课跟上周不一样!   坑死爹了。   秦青跟司雨寒说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什么?不是去视听教室吗?”   不是。   这个课也很奇葩,教材是学校自己编的,名字很直观大气,就叫《杉誉历史》。   秦青的学校就叫杉誉大学,所以这个课是讲本校历史的。   ………………………………   所以秦青还带了《徐家屯民俗初考》,打算到时可以干点别的也不浪费时间。   他们上课的地方在北校区,因为听说这门课是新开的,拿他们二年级来练练手,效果好的话再推行到全校,培养本校学生的荣誉心和归属感。   走进北校区,路上的人就变少了,因为这一片大部分改成了学生宿舍,没有教室,现在上课时间当然没人。   远远的看到施教授从一个楼里出来,秦青犹豫要不要去打招呼,一犹豫,施教授就走远了。   ……教授的身体真硬朗,肯定没有关节炎。   “你看那个,就是那个上吊的教授的楼。”司雨寒突然戳戳她。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好奇就跑过去了。   这楼是个二层小楼,绕着它走了一圈,秦青发现这个楼还挺特别的。不是指它一楼的窗户都封上了,而是在它背面的屋顶上,还有个突出的小屋檐,让人一眼就看出那里应该有个小阁楼。而在另一面,则好像墙面上有什么东西给扒掉了。整个楼看起来真的还是推倒重建比较好。   “可能也不好推。”出来后,她跟司雨寒聊怎么不推了那个废楼,司雨寒说,“它一边是路,另一边有个楼是紧贴着它建的,推这个楼可能会伤了那个楼吧。”   “……这楼盖的真奇葩。”秦青说了句。   在《杉誉历史》这门课上,开小差的人不要太多,秦青坐下前扫了一眼,发现一坐下就拿出手机的人不在少数,还有女生带手工来做,桌子上摆得琳琅满目,引起一阵阵可爱的惊呼。   教这个课的是个女老师,她一上来就说:“我是搞行政的,这门课还没找到合适的教授,我先来带带你们。”   大家就更丧气了,底下嗡嗡声直响。   女老师挺了解情况的,直接给他们开了幻灯片,“发给你们的书都带了吧?翻开第一页。”   再不想上课,大家还是听话的翻开了书。课本做的挺好看的,很多全彩页,这下看书的人多了。   女老师说:“其实我们杉誉的历史非常悠久,最早在北洋军阀时期就已经建立了,不过当时只是一所书院,而且改过非常多的名字。当时办学校是个很冒险的事,为了获取支持,我们学校习惯四处求人提字和命名。”女老师也挺诙谐,“比如段家上台了,我们捧着黄金过去,求段家人给写副字,起个名;过一阵又换了一家上台,我们就把段家写的名字给摘下来,再去找这一家给起名。”   秦青和大家一起笑起来。   女老师笑着说,“在当时,这样总被冠以趋炎附势、墙头草之名,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我们学校的领导人当时是充满智慧的,他们保存了革命的火种!才有今天的杉誉大学!”   大家都很懂,于是此处应有掌声。   此时屏幕上开始一帧帧的换照片,都是老校舍的旧照片,拍照时都有相应的提词、横幅、剪彩人和嘉宾,背后则是一幢幢建筑物。这时一张照片引起大家的轰叫,因为那明显挂着日本国旗,而背后的建筑是个很像日本漫画里的学校教学楼,楼顶中央挂着个钟,中间那个戴圆眼镜剪小胡子明显比旁边人低一头的也很像日本人。   “卧艹!当时的校长真够牛X的啊!”一个男生嘀咕了句,“真是忍人所不能忍!”   “我们学校当时有很多归国的留学生教授,他们在国外学习了先进的文化知识,听到祖国的一声号令,就抛下一切,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有很多人都是本地或附近的乡村,他们的家乡、老家或父母辈在这里扎根,他们就回来建设家乡。”   “为了吸引他们,也是为了让教授们能够更好的,学校里的很多建筑都吸收了教授们的意见。”   这时,另一张漂亮的照片吸引了全教室的目光。   那是一幢漂亮极了的具有英国风情的红砖楼,它有二层楼,楼顶带一个小阁楼的小窗。门廊、台阶和窗户都是白色的,东侧则有一个漂亮的环状大阳台,绿色的长春藤缠绕在阳台柱上,白纱的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扬起。   小楼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远处能看到一排新植的松树。   “太美了!这都可以直接演莎士比亚了!”秦青和司雨寒兴奋的紧紧握住双手!   “这肯定是个英国留学回来的教授!”   大家忍不住议论纷纷。   “咱们学校现在的教学楼要有这么漂亮就好了!”   “太羡慕那时的人了!”   说这话的人挨白眼了,“SB吧你?”   那人也发现说错话了,讪讪的道:“说说而已……”   直到下课,秦青对学校的历史记得最鲜明的就是那幢小楼,实在是太浪漫了。   再次路过那幢二层楼时,秦青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她狐疑的盯着那楼看,突然转到被扒掉墙皮的那一侧去。   “你干嘛啊?”司雨寒追过来。   “这就是照片里的那幢英国风的别墅!”秦青指着楼叫,“这里!被扒掉的是阳台!”   司雨寒一愣,觉得这么一说,真是越看越像了。   秦青翻课本找到这个楼当时的照片,转到正面,肯定道:“就是这个楼。你看,虽然窗户都钉起来了,门也被拆了,但窗户数是对的,而且是对称式的建筑模式。”英式建筑最明显的特点。   司雨寒也过来看,果然,站在楼正面看得就更清楚了,以门为中心,所有的窗户都是对称的。   看着这幢面目全非的楼,司雨寒冒出来一句:“……暴殄天物啊。”    ☆、第 10 章 教诲与启迪   再次来到代教授的教室,明亮的窗户和白纱的窗户让秦青找到了一丝熟悉感。不知梦境中是不是身随心动,下一秒她就换到了窗前的座位。   玻璃擦得极干净,窗户是那种巧克力式的一块块玻璃拼成的,最上方是扇形的玻璃,有着奇妙的图案,秦青勉强才认出其中两扇是岳母刺字和凿壁偷光。   ……没想到图案是中式的,莫明有种土洋结合的感觉。   在她走神时,代教授好像一直在准备课程没有开始上课,当她回神看向讲台后,代教授清了清喉咙,说:“好,让我们接着讲着上一次的讲。”   “小老婆做为村庄里的异类,她的生活环境一定是非常封闭的。在戏班的时候,她可以跟人一起唱曲,一起弹琵琶。但在村庄里,一个良家妇女是不会放声唱歌的,所以她只能在干活时偷偷唱。以前被打着骂着才学会的技艺,现在给了她心灵上的安慰。她是不是会后悔?后悔不该逃出戏班?可她也不敢回去,逃出戏班的人回去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好一点的会被卖掉,坏一点的可能会当场打死,就为了给戏班里其他的人一个警告。”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徐二毛的爹说的可以送她回家乡。当她知道这不过是他吹的牛之后……”   “她死了,她的死考问着活下来的人的心灵。这世上能心安理得害死人还能睡得着的人是少数,大部分的人都会心怀愧疚,他们会反问自己:是不是我做的事逼死了她?”   “所以徐二毛的父母才会看到家中的鬼,相信这是来向他们索命的小老婆。徐二毛做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梦,他的爹就能填了家中的井。你们知道一口井对一户农家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吗?首先你家中要有水脉,之后还要请人来打井,我记得这个价格在十年前就要八块宪大洋了,还要包吃住,前请后礼加起来至少要攒两年的钱才够打一口井的,还要是好年景才能攒得下来。现在不知有没有再涨价。所以,你们可以看出徐二毛的爹有多害怕,怕到之后带着小老婆的牌位去替她找家乡。”   秦青发现了,代教授虽然研究这个,但他本质上不是相信鬼的存在的,他是个唯物主义者。   知道这个让她有点失望,但也不算太失望,因为能上代教授的课,对她来说已经值了。   代教授讲完这些,就让底下的学生自己想一想。他说:“大家要有自己的想法。我刚才讲的是我的想法,你们的想法是什么呢?不可以把别人的想法当成自己的,这样是最危险的事,因为最后你会发现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人。我认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恐怖了。好了,大家可以讨论一下。”然后他就走下讲台在教室里转圈。   他很快就来到了秦青面前。   秦青震惊的放下托腮的手,她一直以为梦境的世界中,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是不可能跟这个世界的人直接对话的!可是现在代教授明显就是来找她的!   等等……   秦青想到了一个可能……   代教授似乎有些紧张和害羞,这在他身上很不可思议。他站在秦青面前,看她要站起来还赶紧摆手,“坐着,坐着说。怎么样?能听懂吗?”   “能!”秦青赶紧点头。   此时坐在她前面的人似乎消失了,多出一张椅子,秦青立刻请代教授坐下。不然代教授站着她坐着,她真是坐不住啊!   代教授对这个椅子端详了一下,好像不太敢坐,坐下时还觉得很有意思。   秦青想了一下,多出来的椅子是她教室里那种钢木椅,黄色的三合板椅面,灰色的钢铁椅子腿。   代教授期待的望着她,好像很希望她能说出点什么,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关于他上课的反馈。   秦青想了一下,还是很诚实的说了自己的难题。她先讲了曾经在容榕身上体会到了奇妙体验,还有在自己家床上醒来后的猜测,之后她本身的变化,还有她在军训时看到了教官身边已经死去的军犬。   最后,是她对民俗感兴趣的原因。她是想从这里头找到可供她参考的东西,但她刚刚发现教授竟然是不信这个的。至于徐二毛的这个故事,她不认为全是徐二毛父母的臆想,但那个小老婆是不是真的要报仇她就不知道了。   代教授从头到尾都听得非常认真,听到最后,他笑了起来,安慰她道:“嗯,我也不是不信,你看,我只能对我见过的、知道的、体会过的事发表意见。所以我的意见并不是真理,不是就对你身上的事下了定论了。你自己的事,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最清楚。”   “而且……”他回忆了一下,失笑道:“而且,现在嘛……”他没有说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代教授俏皮的挑了挑眉,靠过来说,“你看,你不是为难吗?那你可以不再使用这个能力。”   “存在即合理。”他打断了秦青的话,“不要怀疑自己,如果这条路注定只能你一个人独行,那就更要坚定信念,信念才是一个人的脊梁,只要信念不灭,人就还有一股正气。”   秦青细细体会着他的话。   代教授继续说:“不要轻易给自己下论断,不要简单的用非黑即白的理论来评判自己。事物是在不断的发展变化中成长的。这么说吧,就算一开始在你身上出现的不是好东西,那你也可以让它有正面的发展。”   “比如那个教官的那条狗。”代教授启发秦青。   秦青懂了,“您是说用它做好事?”   代教授伸手在唇边一竖,“如果你看到美,就宣扬它;如果你看到恶,就避开它;如果你手中握剑,那剑应斩恶;如果你要替人指引方向,记得永远指向东方,因为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一片白光渐渐淹没了代教授——   秦青醒来后,已经是周末了。她正好想借着这两天去学校资料室找点东西,这次她找的不算保密资料,但实习生还是不知道,还是那个保管钥匙的人替她找的。   “你们这些学生啊,怎么总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理由是现成的,“因为我们新开了个课叫《杉誉历史》,所以就想看看那个时代的教授们,如果有照片的话。”   “那时都是合照多,单人照少。”那个啊了声,“正好,这里有98年重印的,有资料记档的都在这里了!”   说着就递给她厚厚的四五本16开的精装书,“都给你吧,这是98年香港回归时做的,说是想吸引香港留学生……”   秦青抱着这些大部头找了张桌子,找出最早一本开始翻,然后竟然在第二页就看到了。   那是一个微微发红的半身照,如果不是下方写着【代玉书】,她根本就认不出来!因为那照片上的人只有二三十岁!   他梳着大背头,戴着圆型的眼镜,浓眉大眼,穿着三件套的西装,一手插在马夹袋中,侧身站着,对着镜头在微笑,似乎很开心。   秦青抱着书把这一页给印了下来,然后在自己的书上抄下了代教授给她的那段话。   【如果你看到美,就宣扬它;如果你看到恶,就避开它;如果你手中握剑,那剑应斩恶;如果你要替人指引方向,记得永远指向东方,因为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再次去上施教授的课,是因为她觉得应该对施教授汇报一下,因为她的疑惑已经解开了,她对民俗的兴趣……那个……课业太忙,她大概不会来蹭课了。只是可惜施教授替她开了条子,她还是来说一声的好。   施教授还记得她,看到她时哦了声,不等秦青艰难措辞,他就回身说:“你等等,我找出来些东西。”然后递给她一个纸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些复印件,她正糊涂着,一眼看到第一行的题目和下方的题字:   【徐家屯民俗初考——代玉书】   全是真笔!   秦青的呼吸都不稳了,紧紧抱着就像谁要跟她抢一样,再也说不出一句她不想学了。看来以后施教授的课还是要常来!   施教授的神情十分复杂,好像他并不为把这个给她而开心,但他还是拿出来了,而且一看就是新印出来的,还装订的很好。   “你看的那本书呢,没有别的资料,这个是以前笔者自己写的笔记,你拿去做参考吧。”他说完,忍不住又添了一句,“多看看,认真看。”   “是,教授,我一定认真看。”秦青坚定的说。   施教授拿起皮包和课件,走之前又停下来,转过身对秦青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问我,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我给你写上了。有什么看不懂的都能问我。”   秦青此时明白了些什么,她再看那手稿。手稿应该是写在稿纸上的,考虑到代教授的年代,这些稿纸应该已经保存了很多年,扫描件上都能看到稿纸边缘破碎的痕迹。可如果已经放了三四十年,那它们保存得相当不错了。   施教授……是当年坐在那个教室里的男生之一吗?   施教授慢慢的走在校园中,认识的人纷纷跟他打招呼,他客气的笑着,不停的回礼。他的孩子曾经觉得他很没有架子,太不像个教授了。   “爸,你别总是弯腰行吗?”   “爸,别人没冲你笑,你先冲人家笑,那是你学生啊!”   “爸!你这样哪像个教授啊!”   施教授却总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施教授!施教授!”一个学校行政办公室的人远远的就喊他,冲他招手。施教授一看他,却赶紧加快脚步!但无奈还是比不过年轻人,被追上了。   “施教授!你停一停!施教授!”那人哭笑不得,“施教授,那个东二楼……”   施教授像个老小孩一样甩开他的手迈大步跑了。   那人愣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然后赶紧继续追!   “施教授!你等等!这次不是扒楼!真不是扒楼!!”   好不容易追上了,施教授一副“你休想骗我”的表情让那人无奈极了,只能慢慢劝:“施教授,学校考虑了你的意见,我们的意思是呢,可以对东二楼进行一下修复。”   “怎么修?修复完干什么?”施教授虎着脸问。   那人说:“就照它原来的样子修,修好后打算给建筑美术系的当一个陈列室。”所以才打算修成原本的模样,也算是复古了。   施教授愣住了,像不相信有这种好事。   秦青算是明白为什么施教授跟她说看不懂可以给他打电话,因为代教授写嗨了以后会在文中夹杂德文!她用网翻翻出来的根本不对头,而且代教授的花体字写的真美!她犹豫要不要麻烦施教授,还是等晚上做梦后去找代教授?   她也真是得天独厚呵呵呵呵~   但从这天起,她竟然再也梦不到代教授了!   代教授,你为什么不来了?难道是徐二毛的故事讲完了?她心中的疑惑也解开的缘故?   回忆了下,她梦到代教授的契机是她想当面问这个教授《民俗初考》的事,现在她有资料了,施教授也愿意提供帮助,代教授就功成身退了?   这很有可能。   秦青突然懂了。   代教授想教导学生,所以在学生迫切的希望得到他的教导后,他就出现了。   山子想念教官,所以才出现在教官身边。   容榕当然不可能是想念她。她从容榕的性格猜,容榕极有可能是想向她炫耀秦城有多爱她,他们的爱有多坚贞才把她拉过去的!   她现在的确不怎么迫切的需要代教授的教导,只是想省去麻烦,代教授洞察了她的动机不纯,于是就不搭理她了。   秦青沮丧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有容榕啊……你还真是……虽然基本上目的也达到了……    ☆、第 11 章 先人与今人   “你这是打算学德语?够用功啊。”司雨寒见秦青这几天出来进去都带着个小本本记满单词,头都不抬的拿手机查单词查意思,绞尽脑汁的翻译,还问她这里这么翻意思对不对,把司雨寒也问得头大。   秦青内牛满面……   她也不想啊,代教授学富五车,故事后面跟着就是分析,勾引得她不要不要的,就是里面有大段大段的德文。她倒是能问施教授,可她连单词都不会读,难道一个一个给施教授拼?那也不能把人家老教授当在线翻译使啊。思来想去,靠人不如靠已,还是她自己弄懂,再结合前后文猜上一猜,大概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再有不懂的问题集中一下再去问施教授,这也像个学习的样子。   所以她现在就跟德文死磕了。什么?你说《徐家屯民俗初考》有一千三百多篇?风太大她听不清!   再走过那幢面目全非的小楼时,已经有工人在施工了。秦青过去问,怕学校是看这楼实在太破终于打算拆了,幸好工人说这是在修复,门、窗、墙,还有屋里,全都要修。   窗户上钉的木板已经拆掉了,露出斑驳不堪的内里。白色的窗框支离破碎,漆也掉光了,玻璃也全都被敲的粉碎。站在外面看那些窗户,就像老人干涸的眼眶。   秦青唏嘘一阵就离开了,走出不远就看到施教授站在远处望向这边,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吧。   再看到这幢楼被打开,施无为是恐惧的。   他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最后见到代先生的那天。   那天,他坐在台上,坐在人群中,他没有勇气离开人群,走到代先生身边去。   代先生瘦了很多,身形佝偻,身上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旧衣服,他拖着手铐和脚镣,缓缓挪上去,铁锁拖在地上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刮在施无为的心上。   他站在那里,就像上课时一样。他站在前面,学生们坐在下面。今天他也站着,听他的学生宣判他的罪状。   代玉书出身贫农,本应是伟大的无产阶级的一员,但他在幼年时就脱离了无产阶级,投入了资本主义的怀抱!   他受到资本主义的资助,前往资本主义国家学习他们的主义!成为他们坚定的支持者!在他回国后,传播资本主义的毒!污染广大的无产阶级接班人!罪大恶极!罪证确凿!是人民的敌人!幸好!有我们的战友看穿了他的险恶面目!向我们的组织揭发了他的丑恶罪行!他从头到脚都是资本主义的流毒!罪人代老狗!你认不认罪?   代先生似乎有些茫然,有些不解。他思考了很长时间的措辞,平静缓慢的说:“我离家时虚岁十岁,周岁不过八岁而已。但我是家里最大的男孩,家里孩子多,我想让父母减轻负担就离开了。我打定主意,哪怕饿死也不回去,因为只要我少吃一口,我的父母兄弟就能多吃一口。”   “我流浪了三年。那个年代风雨飘摇,没多少人家肯请人,因为自己家都吃不饱。我找不到工,只能做乞丐。”   代先生仿佛又回到了课堂,他上课时大家都不会走神。教室里非常、非常安静,只有代先生的声音在回响。   “徐家油坊捡回了我,少掌柜给了我一口饭吃。我当时是真心实意要卖身给他家。但少掌柜没有接受,他让我跟他的妻子、儿子一起吃饭,让我跟他的儿子一起上学。少掌柜的儿子回家接掌油坊,我却因为成绩好,被少掌柜送到了县城、进京城、上大学……”   代先生的声音非常轻,柔软又多情。施无为知道,代先生一直都非常感激油坊的少掌柜,他是真心爱戴他们的。   “之后更是支持我去留学,一直到我失去他们的音信,我每年都能收到他们给我寄的钱。”   代先生坚定的说,“我在快饿死的时候,因为想着要吃一口饭再死,想着家乡的父母亲人,才能活下来;当我在求学时,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因为有着一股救中国,救人民的信念才能坚持下去;当我回国,也是凭着这股信念。”   “君子,宁折不弯。”   “你想让我否认我受过徐家油坊的恩慧,否认他们待我的真情厚意,否认求学的初衷,否认我一直以来的信念?仅仅为了求一条生命?”   代先生洒然一笑,“代某,从不惧死。若爱惜性命,为苟活于世而污心,那代某又为什么出国留学?又为何回来?”   代先生当晚就自尽了。   校长被关在女厕所里,因为他曾经收了日本人的钱替日本人盖校舍也被定为汉奸。施无为去给校长送饭时,说了代先生的死讯。校长哭笑一夜,第二天就认罪了,被送到了市监狱服刑,还成了那里的优秀犯人,最擅长给送来的人做思想工作,但也因为如此,平反时,这个监狱的人活下来的最多,他们最后都得到了善终。   施无为走了三十年,当他回来时,还是已经退休的老校长替他关说,让他能进这所学校。老校长知道他的心结,因为当初代先生受苦时他没有站出来,他就折磨了自己的良心三十年。老校长劝他:“小施啊,你要明白啊,这世上啊,就两种人。一种是比你强的,一种是比你弱的。你抵得过比你弱的,却要在比你强的人面前低头。这不丢人。”   施无为:“……代先生死了。”   老校长一笑,“死了就强吗?不,死是逃避。老代是君子,君子……太清高,心不沾尘。让他在粪里滚一圈,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他不能接受自己所为之付出一切的世界来否定他,所以他宁可拒绝去看这个世界。但如果他能活到现在呢?你觉得他会不喜欢现在这个世界吗?”   施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想代先生是会喜欢的吧……   老校长眯着眼睛说:“早知道他会有这一天,我就该早早的把他毒哑,再剁了他的手,那些人拿他没辙,他也不必把自己难为死,至少现在啊……他还能住在那座小楼里……”   施无为不敢走近去看那幢小楼,他逃走了。他也是个弱者,心灵的弱有时比肉体的弱更让人沮丧。他曾在那日后无数次的想,他不敢去救代先生,甚至连句话也不敢替他说,到底是为什么?无他,怕死而已。   他和老校长不同,老校长不怕死,他只是要留着命去做事而已。如果真有那一日,老校长在铡刀落下前,只会和代先生一样朗声大笑!   他能做到吗……   施无为看看自己衰老的双手,苦笑摇头。他能在生命结束前,得到答案吗?   秦青走过花坛时,看到一个老先生拄着拐杖独自坐在花坛边,茫然的看着周围路过的学生。他看起来真的很老了,至少有八十岁了。   她怕他是迷路了或是跟家人失散了,就走过去:“老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老先生被她吓了一跳似的猛得扭头看她,吓得她也赶紧说:“老先生,别怕,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你的家人呢?”她突然觉得这位老先生很眼熟……   老先生冲她微笑,点点头,然后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一页递给她。   ……还真是个走失老人。   秦青怀着“撞上大事了”的心情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吓呆了。   【你好,我是代玉生。我是归国华侨,我不会说中国话,这是请我的孩子帮我写的。我来杉誉大学是为了看一看我的哥哥代玉书曾经任教过的学校,如果可以,请帮我联络我的导游:XX,手机号:158XXXXXXXX】   秦青赶紧仔细看这位老人,他果然在眉目前于代教授很像!   老人冲她笑笑。   她赶紧拨电话给他的导游,话说这位老人也真是牛,他是怎么来到学校的?一句话不通就敢跑来……还别说,挺有代教授的范儿呢。   秦青打完电话对老人示意,然后站一边陪着他等。她想了想,又拨了个电话给施教授。如果是旧人,说不定施教授也愿意见一见?   施无为接到电话时以为是学生,听了一句就颤着声音问:“你说他叫什么?”   “代玉生。”秦青说。   “对,对!这是代先生最小的弟弟!名字都是他给取的!代先生说过要送他去留学!”施教授语无伦次的说完也不跟她告别就挂了电话,她还愣着,心道地点都不知道您一会儿怎么过来啊。不等她再打过去,施教授已经打回来了:“这人在哪儿呢?”   “北实验楼前的花坛边,他说是来看代教授任教过的学校。”秦青尽职尽责道。   施无为再三交待:“你陪着不要走!千万不要走!我马上过来!马上就过来!”说完电话挂了。   秦青对着断掉的电话无奈的说:“我一定陪着,一定不走。”   等了五分钟,就看到施教授骑着自行车奔来的身影,话说他哪里来的自行车?(注:友情征用。学生A:教授……您这么大年纪别骑那么快……我那闸不太好……您摔了我真赔不起……)   还有,导游呢?没有导游,代老爷子可是一句中国话不会说啊!   说话间施教授跳下车(来往学生瞠目结舌,还有忘了走的),奔过来对坐在花坛边的代老爷子就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双手,叽哩咕噜一串话就冒出来了。   秦青:“……”原来施教授会德语!   代老爷子大喜!也叽哩咕噜回去,两边交流一阵后,就手拉手走了!(喂!)   秦青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当背影板的天分。还是代老爷子心好记得她,拉着施教授指秦青:“叽哩呱啦!呱啦叽哩!”   秦青:“呵呵呵呵呵”只能笑了!   施教授看到秦青立刻认出来了,“原来是你啊!”   她懂了,刚才教授根本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来了以后也没看到除代老爷子之外的第二个人!   施教授还是很温柔的,对代老爷子又指着她说了一串,代老爷子立刻对秦青更热情了,秦青继续笑得更灿烂。   学德语是有先见之明的!但很明显这个先见之明还不够早!   施教授对她格外温柔的说:“代老先生不是不会说中国话,他是只会说德语和家乡话,不会说普通话。”   代老爷子说了一串土话,听着真是土嘎嘎的,跟他的外表特别不搭!   施教授点点头,对她说:“代老先生来了中国后用家乡话打车订房都没人能听懂。”   很对。她就没听懂。   所以代老爷子才只说德语。   施教授说:“我带代老先生去看看学校,再一起吃顿饭,你……”   秦青立刻道:“教授我还有作业要写,下午还要上课!”吃饭她就不陪了!   施教授点头,对她摆摆手,牵着代老先生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忘了?   十分钟后,秦青坐在小吃店里等自己那份咖喱盖饭时,接了一个电话:“喂,刚才是不是你打电话?我来了,没找到代先生。”   秦青:“……你是不是来的有点早?”   “老师不下课啊同学!人呢?”   “跟施教授走了,施教授说要请代老先生吃饭逛校园,你打个电话吧。”秦青的面上来了!她看到面就一心二用了。   “代先生没手机啊。”   “给施教授打啊。”秦青加辣椒,一面热情道:“要不我给你打?”   “……等等,施教授是哪个?”   “教民俗的。”秦青道。   “……是不是施无为教授?”   “你认识啊。”秦青觉得这就没问题了。   “……谢谢再见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你这导游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你知道我看到那位老先生时他就一个人吗?!”秦青恼了!   那边开始哭:“姐姐!施教授是教德语的!他是我的教授啊!我哪敢往他跟前站!饶了我吧姐姐!我还没收钱呢!我回去就倒找代先生钱行不行?饶了我吧啊!”啪,挂了。   秦青只好放下电话开始吃面。   那边,施教授请代老先生吃饭,代老先生还记得他那无缘的导游,他现在有施教授了,想着应该跟人家打声招呼,当然,导游费他是会照给的。   “(德语)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德语系人不多,叫什么名字?”施无为笑着问。   代老先生发不出正确的读音,直接把小本本给施无为。   施无为看了后,打了个电话……    ☆、第 12 章 语言的暴力和威力   代玉生老先生在杉誉大学留了一个星期,施教授天天陪着,他那里还留着很多代玉书的笔记和书,这都是他在当时在被烧前偷出来的,更多的都被烧了。他想把这些全交给代先生的家人,了却自己的心愿。   代玉生老先生离开这里时大字不识一个,虽然会说家乡话,可家乡已经没必要回去了。他的整个人生都是在海外开始的,所以这次回来,也仅仅是想在死前看一眼他哥哥最后留连的地方。   他不肯接受,他说这些东西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他只带走了一张哥哥的旧照片。   他说:“(德语)为什么不给那个学生?她不是正在研究哥哥的书吗?”   施无为摇摇头,他希望代玉生老先生认为他哥哥在这个学校里仍然有学生记得,记得他的人,记得他的学识,他以前所研究的没有被浪费、被遗忘,所以假托秦青,将她说成了心慕代教授的研究而特意求学的学子。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而留在学校里也是痴心妄想,他想尽办法才把《徐家屯民俗初考》编成书,放在学校的资料室里,但十几年过去,只有秦青一个人读了它,还挺有兴趣。不管她是因为猎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施教授都愿意尽力给她提供协助,可他当然不能把代先生留下的珍贵笔记和书交给秦青。   这个问题不解决,代玉生老先生也不能轻松回去。晚上,他躺在宾馆的床上辗转反复,久久难以入睡。   结果早上起来后,代玉生老先生突然坚定起来,他说服施教授自己留着那些书和笔记,等他去世后,如果秦青愿意接受再给她。   施无为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送走代玉生老先生后,他特意把秦青叫到办公室,问她:“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学生?”   秦青只觉得早上肯定没睡醒,啊,一切都在做梦。   那天回学校后,她特意查了下施教授,没想到他的来头竟然不小!每年都要带学生出国哒!这样一位伟大的教授,竟然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想不想当他的学生,还替她考虑得特别周全,问她以后想从事哪一方面?如果对民俗感兴趣,他可以教她这个,如果想学德语,他也能给她开小灶,就差直说:来吧,孩子,信我者得永生。   秦青只觉得受宠若惊!   不过施教授似乎更希望她在民俗方面有所建设,最好把《徐家屯民俗初考》给研究透彻,把代教授的研究接续下去,如果她愿意硕博论文都写这个,他包过!   包过的意思是,他负责给她指导到一直能过为止,还能帮她申请研究项目,养家糊口,建功立业不是梦!   施教授舌灿莲花,说徐家屯现在已经消失了!她如果研究这个,那就是弥补了这一块历史的空白!以后在学术界,她的名字将永存!   ……秦青忍不住幻想了一下永垂不朽是什么感觉。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跟施教授承认,其实她的梦想很渺小,毕业后有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就行了,真没打算搞什么事业。   施教授认为她没有追求简直就是浪费生命!让她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来找他都可以。   秦青晕晕呼呼的往班里走,还没上楼就听到他们班所在的那层吵吵嚷嚷,再往前走,喝!连楼梯上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一条走廊都挤满了!   她辛辛苦苦的挤过去,她的书包还在教室呢!   好不容易挤到同班同学中间,就再也挤不过去了。周围全是大高个,她只好望着一排的后脑勺兴叹,拍拍旁边的人:“怎么了?谁打架?”   “有个女人来找秦城,秦城跟她打起来了!”这男同学一脸兴奋!   又是女朋友?难道这回是外校的?秦青多少有点心累,听八卦都能听累,真是人间奇事。   “要是我也想打她!你们不知道这女的有多气人!”一个来得早的知道前因后果,他一开口,顿时周围一圈都争着说:“讲讲!给讲讲!”   原来是一大早的,一个女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进教室叫着要找秦城。班里的人就说人不在这,给你叫来。   这女的就开始抱怨,让秦城还她名誉!   她说让秦城给她作证!让秦城给她作证去!看是不是她的错!   她说容榕是自己作死自己跳下的车!(到这里当时在班里的人目光已经不对了)   她说她怎么知道容榕会自己跑了?她又不负责看人?她跑了能赖她吗?她跑了自己冻死了能怪她吗?她死了是自己死的!凭什么怪到她头上!一个大学生一点道理都不懂!那是爹妈没教好!是老师没教好!是学校没教好!   秦城出场,一巴掌呼她脸上,把她打了个转儿。   周围同学,静静围观(好爽)。   这女的挨了打气焰更嚣张。   你怎么能打人?!   你是学生怎么能打人呢?!(学生就不能打人了?谁规定的?)   你还讲不讲道理?!(你讲不讲道理?不打你打谁?)   她勇于反抗抓住秦城不让他跑,秦城打了几下也没打算把人打死,就住手了,要走,她抱住秦城的腿坐地上了,秦城跟她撕扯着从教室来到走廊,围观的人满了。女的看到这么多人,更有气势,从头到尾又骂了一遍。她骂秦城他不在乎,她只要一提容榕,秦城就上巴掌,挨过几次,她也懂了,开始喊老师,喊校长。   “……该揍。”听完的男生说,“不揍不能平民愤。”   “……”秦青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人群中央一会儿就有女人尖利的喊:“你们老师呢?老师怎么还不来?我要告你们学校!告你们学校的学生造谣!杀人!”   “再给一巴掌!”有人在人群中喊!   这一声引起众多响应,人群开始渐渐鼓噪起来,气氛不好了。   “……”秦青问,“这女的叫什么名字?”这风格好生眼熟。   “鬼知道她叫什么,一会儿进了校保卫室再问。”   终于,老师们来了,排开重重人海,把打人的和挨打的全请进了办公室。   秦青跟过去,认出那人果然是魏曼文。   魏曼文见了老师重新又有了精神,把那话又说了一遍,又重点提了容榕。本来在墙边罚站的秦城趁老师没注意,一步上来又给了她一巴掌,把坐在椅上对着老师们指指点点的魏曼文呼下了椅子。   老师们慢了不止一步,赶紧你喊我叫的喊住秦城,把他推出办公室:走廊上站着去!   魏曼文被扶起,要告秦城,要告老师,要告学校!   办公室某位老师严肃问她:“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你是学生的家长吗?你进来是老师领着进来的吗?你进学校前有申请吗?有人同意吗?你偷偷溜进学校!破坏了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我们还要追究你的责任!!交出你的身份证!我们要登记一下!”   魏曼文被这一串话给击懵了,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词。   走廊外围观的学生一起鼓掌叫好!   “好!!”   “老师干得好!!”   “告她!她破坏我们学校名誉!”   老师们只好先去赶学生,“都回去上课。”把门一关,几个老师或坐或站,围着魏曼文。   “女士,请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们要进行一下登记,所有进出学校的外校人士都要进行登记。还有,你来学校是什么目的?”   魏曼文努力找回自己的优势:“你们的学生……”   “我们的学生,他做错了,我们会处罚。如果你要告他,请找他的家长。”一位老师打断她的话,“他毕竟是未成年人。”   “这跟你非法闯进我们学校是两回事,你可是成年人了。”   “学校不是谁都能进吗?!”魏曼文喊。   老师的脸一沉,“谁说学校谁都能进?学校是个合法机构,只有学生和老师才能进来,学生家长还要申请才能入校,你不是家长,跟学生都没关系,你凭什么进来?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认识秦城!他认识我!之前我们还一起去滑雪!后来遇难了!”魏曼文赶紧说。   “这么说……”老师恍然大悟,“你们是熟人了?所以才发生口角?”   魏曼文觉得这发展不太对,指着自己的脸说:“他打我!”   老师挑挑眉,“女士,你们的私人恩怨跟我们学校无关,但你扰乱我们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是有目共睹的!一整条走廊都是学生!我们这里是学校!不是菜市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必须给我们学校一个合理的解释!!”   魏曼文,辞穷了:“……” ☆、第 13 章 魏曼文   学校的老师都要上课备课,哪有功夫跟魏曼文纠缠,登记了她的身份证号和工作单位后就把人交到了……校区派出所。   魏曼文简直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当她坐在派出所警察对面时还没反应过来!   “姓名,地址,自己写一下。”警察叔叔很和气的把一个本本递给她,“照着上面的写啊。”   虽然进了派出所让魏曼文有点懵,但警察叔叔这么和气倒是让她觉得事情还不那么坏。拿笔要写时突然顿住,警惕道:“写这个干什么?”   警察叔叔捧着大茶壶,笑眯眯的:“就登记一下,你写个名字,留个电话单位就行。”   反正刚才在学校已经写过了,魏曼文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出去就打电话给记者报社!她非把学生打人学校包庇这件事给曝光不可!   她潦草的写完,警察叔叔拿过来简单看过后,用“我们来聊聊八卦”的口气说:“说说,你怎么会跑到人家学校里打人啊?”   魏曼文一愣,立刻炸了:“是他们打我!是他们的学生打我!”   警察叔叔被她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大声喊起来了。魏曼文找到熟悉的节奏,立刻从头到尾又骂了一遍,警察听着就是“不是她的错!死的人该死!不该叫她偿命!更不该败坏她的名誉!竟然还敢打她就是罪大恶极做贼心虚!”。   警察接待的人多了,这种一进来先练嗓子的也不少,于是很淡定的坐着听她自己喊够。   魏曼文一个人不歇气骂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累了。   警察叔叔此时才默默走过来,温柔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魏曼文只觉得蒙受的所有不白之冤终于有人了解了!   警察叔叔再把小本本推过来,“那你把事情经过写一下,再在下面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魏曼文愣了下,刚想说这不是该警察写吗?这算笔录吧?警察叔叔冲她眨眨眼,压低声很神秘的说:“写详细点。”   魏曼文秒懂!这是警察先生同情她,在给她方便啊!于是精神百倍的坐下来写了。   警察叔叔还很体贴的给她倒了杯水,让她不要着急慢慢写,才自己遛达着出去了。到了隔壁屋,一个女警笑着小声问:“刚才你那屋怎么了?”吼的整个院子都听到了。   警察叔叔啧了下:“一个犯病的,跑学校把人家学生打了,说的都是别人的错。”一边摇头,世上SJB真多啊。   女警笑:“还是您厉害啊,这么快就安抚住了。”   警察叔叔潇洒的一甩头,小菜一碟啊!   等十分钟后警察叔叔出去散了一圈步再回去,魏曼文也差不多写完了,警察叔叔检查了一遍,基本语句通顺,就请她签字按手印,再当着魏曼文的面郑重的收起来,客客气气的把魏曼文送出大门外,把魏曼文感动的热泪盈眶,好人!青天!   警察叔叔点头哈腰的把这人送走,回去把笔录再拿出来,自己斟酌着在后面写上他的报告,这时一个警察推门进来,问:“刚才杉誉大学送来那人怎么样了?处理完了?”   警察叔叔把笔录推给他,正色道:“态度还是不错的,基本上都说清楚了,她被朋友怂恿,跑去大学找人,期间有语言冲突,最终发展成肢体冲突,最后被学校的老师按住了。”   警察草草扫了一遍,啧啧两声,把笔录还给警察叔叔,“你这边好好写一下,然后再给杉誉大学那边回个电话。我觉得那女的还会去找事,估计这一下不行。”   警察叔叔一脸严肃的点头:“领导英明!”   那个警察在桌上四处张望找东西砸他,终于捞到一份报纸卷一卷对着警察叔叔当头敲下。   魏曼文确实出了派出所就打电话给认识的记者,这个记者是当初采访遇难的事时认识的,“喂,丰记者,我有事跟你说啊……”   丰记者一没留神接了她的电话,心中暗暗叫苦,张嘴就是:“我现在正忙,回头给你打回去……”那之后这人找了他几回,说是暴料,他以为真有料,结果是拿他当枪使的,一来二去丰记者就不耐烦应酬这人了,可魏曼文最不会看脸色,竟然还纠缠不休,一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魏曼文才不管,说,“我跟你说,我在学校被人打了,是被学生打的,他们老师还护着,他们还把我送到警察局……”   丰记者迅速捕捉到几个敏感点,“学校”“学生”“警察”,但魏曼文上回叫他去说要有人拖欠她在遇难中的赔偿金不给,他过去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她准备去讹人。所以这次她说的,他也要打个折扣来听。   丰记者耐着性子又听了一会儿,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痛快的拒绝了她:“不行,学校是按规定办事……对,对,人家正上课呢,你确实不能闯进去啊……他是学生,你是大人……哦,他打你,那你验伤去好了,有验伤单还比较好办……对,对,不,我不能去啊,对,领导刚给我派了一个采访任务,对,不行,这个没有新闻点。挂了啊。”啪,电话挂了。   魏曼文不死心,又从网上查了几个记者的电话打过去,结果不管是网站还是电话台还是报纸,对这个事的兴趣都不大。哪怕她之后尽量把事往之前的雪山遇难上靠也一样,把杉誉大学拿出来也没用,她还直接问一个记者:“大学生打人这事不严重吗?不恶劣吗?”   记者很直白的誉:“要是在大街上他打你,这还算有点价值,可是在教室里……首先你去那里的理由就很站不住脚,而且明显你攻击了他的女友的死啊,一个死人,你说人家该死……我们先不讨论这个女孩在当时该不该跳下车去找自己男朋友,但死者为大,她既不是你亲戚,那个男大学生也不是你亲戚,你跟他们毫无关系,你跑去学校说这个,确实不好写你懂吧?我就是想帮你也没办法。”   魏曼文不明白了,她前两次不是很容易就把方域和赵兰山给治了吗?方域都躲到外地去了,赵兰山也跑了,怎么这回就不行了?   她气呼呼的把手机揣到包里,再留下也做不了什么了,她还有工作。下周再来找他们!   魏曼文算外人,解决完她,学校就要说一说秦城的责任了。没什么好说的,秦城父母千里迢迢的赶来了,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方域。   秦青在教室看到门外站着的一对陌生的家长和方域时还吓了一跳,跟着就想到可能是秦城的父母。这段时间学校一直没说怎么处理秦城,所以他还在照常上课,但班级群里辅导员说过可能事情有点严重,估计会让秦城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毕竟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很不好的,秦城打人是大家都看到的。学校不处理是说不过去的,让他回家休息也是保护他。如果那人再来学校纠缠,学校也有话说。   秦城现在不在班里,秦城父母看了一圈找不到孩子,正想问问班里的学生,方域已经看到秦青了,两人眼神一对,方域立刻热情的笑着冲她示意。   秦青就过去了,她对方域的印象很好,从雪山的旅行车中就对他的印象不错。他跟秦家人非亲非故,却一直帮忙,足以证明他是个好人。可能她自己做不到,但她绝不讨厌好人。看到方域做的事就让人心里暖暖的。   方域先招呼她跟秦城父母介绍,“这是秦城的同学。”他转头问她,“秦城在哪儿呢?他电话不接,我们也没法找他。”   秦青说:“这可难了,班里没有,他也未必在寝室。我问问班级群的人看有没有谁看到他吧。”学校这么大,秦城也可能根本不在学校,到外头去了。   她把消息发到班级群,又重点问了秦城寝室的几个人,结果都没人知道秦城在哪里。   秦城父母刚下高铁,风尘仆仆,面容疲惫。方域就说要不先回旅馆休息,等找到秦城再过来,毕竟在去见学校领导前,他们还是要先跟秦城聊聊,了解下前因后果。   然后他自然的掏出手机,跟秦青说:“我把电话给你,你要是遇上秦城了就通知我一声。”   下午,秦青没有遇上秦城,但方域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有人通知了秦城后,他已经找到旅馆来了。   “麻烦你了。”方域说。   “没事,没帮上忙。”秦青说。   “加个微信吧?以后秦城有什么事,能不能请你先告诉我?这样也免得两个老人奔波。”方域叹了口气,“秦城爸妈接到学校电话时吓得不轻。”   秦青是觉得秦城越来越讨厌了,她点头说:“行,那我把微信发你,你加我吧。”   两人交换了微信后,秦青就从方域这里知道了接下来的发展。   秦城回家休息两个星期,还有最好在校外把这件事解决,不能把矛盾引到学校来。虽然秦城父母说这件事跟他们儿子没关系,老师说:“如果是魏曼文的错,那你们可以去告这个魏曼文,总之最好是把这件事给解决,两家人坐下来谈清楚,是谁的责任。如果秦城回来上学,那人再来怎么办?再来一次,学校的处罚只会更严厉。”   方域给赵兰山打了电话让他回来解决,赵兰山不肯回来,他觉得自己也冤得很,他只是跟魏曼文说“就因为你的自私死了个人,你去问问那女生的男朋友恨不恨你!你晚上睡得着吗?老觉得你是受害者,有多少人烦你知不知道?”   谁知道魏曼文会跑去找秦城啊?   就是秦青听了,也觉得这事里秦城和赵兰山都挺倒霉的。赵兰山说秦城是学生,比他强,他敢打魏曼文早被讹上了,秦城这个还可以告她。   总之他不回去,他怕魏曼文再缠上他。   但魏曼文从这天后就失踪了,她的公司在周一发现她没上班后就打电话给她,一周后仍无消息,只能报警处理。   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    ☆、第 14 章 阴影   魏曼文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她的行踪也并不难找,在她失踪前二十四小时就发了将近五十条微博,基本可以把她最后一天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警方在接到报案后就把图表给做出来了,电话就打到了杉誉大学,因为魏曼文虽然在微博中打了码,但她站在杉誉大学的校门前来了张自拍,很“恰好”的把大学给拍进去了。警方就知道她在最后一天去了哪里……   学校接到电话后当然要积极配合,可秦城不在学校,他回家了,学校就如实告知。然后辅导员奉命在班里调查,就把秦城寝室里的人分别单独约谈,问秦城那一天之后的行踪。问来问去,流言就传出来了。   “秦城是摊上大事了!”自习时,一个男生神秘的说。   大家都无心自习,对秦城摊上什么大事还不知道,但都说他最近真是挺倒霉的,去旅游,遇难了,女朋友死了;回学校好好上着课,就能碰上一个女的来找麻烦;刚得了个处分,学校又开始深入调查,调查什么呢?   秦青也奇怪,但让她说,她也不敢说秦城什么事都不会惹。如果是半年前的秦城,她一定会认为他是无辜的,不管什么事都跟他无关。可现在不行了。   就连班里的人,包括辅导员都对现在的秦城没有信心。辅导员讳莫如深,什么都不肯告诉他们,还严令他们出去瞎说,连在班级群里都不许提一个字的秦城。   秦青试探着给方域发了个消息,她不确定他会不会知道。他那么关心秦城,她提醒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立刻就回过来了。   方域: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你别担心。上次去学校找秦城的魏曼文失踪一星期了,她公司报了警,警察也找我了   秦青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一个多星期,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秦青:严重吗?   方域:不知道。她失踪的时间有点悬,就是在那天之后人不见了   秦青懂了!秦城这次麻烦大了!   秦城的性格是个大问题,他年轻,性情急躁,容易冲动。而之前他也刚跟魏曼文发生冲突,谁也不敢担保魏曼文之后有没有再找上他,如果两人在外面遇到,再次发生口角,秦城会不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这个谁都说不准。   方域:现在有我和秦城父母在跑这件事,警方的态度并不严重,调查清楚就能让出来了。   方域:学校那边有什么人知道吗?   秦青:没有,学校这里瞒得很严。   就像方域说的,秦城很快就没事了,不到两天,秦城就又出现在了学校里。他的父母一起跟过来,跟学校商量能不能先让他回学校来上课,因为家里实在没有人可以一天到晚看着他。   秦城父母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们两人都有工作,家中老人又不敢告诉他们,秦城这半年变化太大了,大得让他们都害怕他出事。这一次秦城很快就被警察放了,警察那边也说问题不大,但下一回还会不会这么幸运?   秦城父母在学校办公室跪下哭求,终于让校长松口让秦城回来。处分的事必须要记入档案中,停课可以先算了,让他继续跟着上课,然后让辅导员每天都跟一下,早晚打个电话问问。但校长也说,学校现在可以宽容秦城,但如果他再违反校规,那学校只能严肃处理了。   秦城受的震撼非常大,他以前在书中看过一句话,说不管多么深刻的感情,最终都会被时间带走,活的人要继续生活。   他不想忘了容榕,可除了在容榕刚死的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现在他确实已经慢慢恢复过来了。他觉得自己不该忘了容榕,不该这么快就不伤心了!这是不是说明他对容榕的感情没那么深?   所以当他听到魏曼文骂容榕时,他才一时冲动动了手。他觉得,他应该维护容榕,应该不让人家说她的坏话!可打完他却心虚了。因为他发现在打人时,他是表现出的愤怒更多些,而不是真心的愤怒。   他想自暴自弃,可在看到父母为他向学校哀求时,他又觉得自己是个不孝的人。   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呢?   他只知道,他这段时间做错了很多事。沉浸在错误中,表现的就像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更轻松,但他发现他的父母正在替他买单。他自己也在为以前的自己买单,如果不是他的行为有问题,警方怎么会怀疑上他?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只会毁了自己。   秦城只能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了。做一个正常人很难,难到他连走进班级的勇气都没有,连看同学的脸的勇气都没有。   秦城回来前,辅导员特意叮嘱大家不要打听他的事。但好奇的目光是免不了的,当秦城走进班里时,班中陡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城身上。   被辅导员交待过的秦城同寝室的几个男生赶紧喊他:“秦城!回来了?快坐过来!”   秦城坐到大家中间,大家带着他聊天,慢慢的班中的气氛就恢复正常了。虽然还是好奇秦城的事,但大家都不敢直接问他。   晚上,方域来找秦城吃饭,同行的还有赵兰山。这次魏曼文的事,是他们俩连累了秦城。特别是赵兰山,所以今天是他请客。   三人就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店,一进门就看到秦青了。   秦青今天是跟另外几个人一起出来的,都是同班同学。秦城进来时他们也看到了,“秦城,那是他朋友?”   方域先看到了秦青,立刻走过去笑着说:“吃饭呢?菜上了吗?一起吧。”   赵兰山正在问包间,一回头就看方域走到别人桌去了,他看那桌的人都跟秦城差不多大,拍拍他问:“你同学?”他指了下。   秦城此时才发现他的同学也在这家店,这时方域已经把人给说动都带过来了,他对赵兰山笑着说:“一起吃吧,刚好碰上了。”   赵兰山挺纳闷,不过也热情的说:“一起!走!”   进了包间,服务员把菜单递给赵兰山,一看他就是付钱的人!赵兰山先点了自己爱吃的,又点了酒,还问秦城几个:“能喝啤酒吗?”   秦城当然是跟自己同学坐一块了,但大家平时都很陌生,坐一块也没话说。事实上,包括秦青在内都觉得走进来有点太奇怪了,坐下才发现请客的他们不认识,蹭吃的人(秦城)也不熟!可现在再出去也很奇怪,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方域让点了饮料,他先主动开口,像秦城大哥一样跟同学们说:“都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跟秦城一样喊我方哥就行。秦城这人脾气看着硬,其实人不错,重感情,你们平时同学一定都清楚。”   秦城就猜方域是想替他缓和同学关系,说真的他一点都不认为容榕的死跟秦城他们有关,他只认为那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不自量力,容榕也不会出事。所以方域替他做的,他都非常感动。方域跟他父母一样,都在替他担心。   他想着不能让方域丢脸,就也招呼起同学了。   同学里最熟的就是秦青了,可秦青不看他,他也特意绕过了秦青,对其中的男生说:“随便吃,随便喝,别客气。”   这顿饭最热情的是方域,不停的让菜,跟每个人聊天,不会冷落任何一个。而他天生的好人缘也发挥了作用,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的同学们在接下来都放松了。   赵兰山埋头只顾吃,他掏钱他不吃谁吃?何况下车后还什么都没吃呢。   秦城很沉默,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不过好歹没有不理人了,比在班里好多了。   秦青就觉得方域老把话题往她这边引,到头来她跟方域说的话最多!   等到吃完出去,她才发现她跟方域交换了微博和朋友圈还互粉了,而且方域连她家住在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也都知道了。而她也知道方域老家是哪里的,公司是哪一个,公司地址在哪里,他最爱看的美剧等等。   秦青纳闷,他们这顿饭到底有什么目的?不是为了缓和秦城和同学的关系吗?虽然好像是缓和了一点,但重点是不是不太对?   赵兰山吃得有些撑,站在路灯下打车。他到这里来没住的地方,暂时先住方域家。   秦青扫过去一眼,突然一怔,定睛一看!赵兰山地上的影子是长发!而且像是一个女人趴在他背上一样……   方域正想问要不要送秦青他们回去就看到她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第 15 章 心愿?   那白是真白,让方域不由自主的扶住秦青,轻声问:“你不舒服?头晕吗?”   秦青遇鬼三次也没见过这么有鬼气的场面,反手攀住方域,整个人都是软的。跟她一起来吃饭的同学一看,哦,原来如此,于是纷纷善体人意的告辞了,把秦青一个丢给方域。   方域回头想找同学问一下她是不是身体不好,一看,没人了?只好转头去问秦城,再看,他的脸色也很不对?   秦城……秦城感想比较复杂。他在容榕之前就谈过一个,容榕是他第一个自己心动的,但秦青也是真的初恋。虽然两人恋得不深。换句话说,秦青算学前班,容榕算小中初高大。两边感情深度虽然不同,认真程度也不同,但他看到秦青靠着方域还紧紧抓住他,感觉还真是……   于是秦城又开始自我批判了,此时看到秦青跟别人在一起他也不舒服,他对自己的人品之低感到有点震惊……他都不知道他这么渣……原来他真的这么渣?   方域看秦城也避开了,只好扶住秦青说:“我送你回去?”   秦青拼命点头,见到这场面谁不想逃?等方域把钥匙扔给赵兰山带着她坐上出租车,她才反应过来,她不能眼睁睁干看着那人出事啊!   她指着外面的赵兰山:“他、他……”怎么说?怎么说才不奇怪?   方域以为她是因为坐出租而不安,就说:“你身体不舒服,进了你们学校还要走很久才到你们寝室吧?让车直接开进去吧。”然后跟师傅说,“师傅,劳您驾给绕一下路。”他早摸清从哪个门进离寝室比较近了。   师傅也常在这片,出了路口就绕了。   秦青没有犹豫太久,她只是在想除了提醒,她还要说出个解决之道。但怎么解决呢?让赵兰山回去做梦?万一这是个恶鬼呢?魏曼文那个性子……   可她对这个真是一窍不通!这段时间各种民间传说小话本看得多了,只知道可以用公鸡,黑狗血,童子尿等等。日本那边是盐,英美那边就是十字架了。   有没有用两说,她也只知道这些了。   所以她对司机说:“师傅,去一下经二路的菜市场,活禽那个。”   方域都无所谓,问她:“你要去买东西?带够钱了吗?我这里有。”再看她现在脸色差不多恢复了,就是手还是凉的,额头上也有冷汗,“你这是什么病啊?小时候有吗?”他摸着秦青的手说。   秦青此时才发现手还被他攥着!悄悄抽回来,脸上竟然有点热。   她其实有点怀疑……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清了清喉咙,郑重严肃的凑过去要说悄悄话。   方域很配合的靠过来,就是这话题是万万没想到的——   “我看到赵兰山身上附了个鬼。”   “……”方域觉得身上的热呼气一下全跑完了,从背上窜起一阵寒意。外面天是黑的,他们坐在出租车上。旁边的秦青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   方域迅速判断了一下,觉得要真有鬼,那大概可能就是魏曼文了。其实他们也都猜,魏曼文十有八九已经没了。人是在城市里失踪的,她又不是进城打工的小姑娘分不清东西南北,就算被人拐了,一周了,她总能想到办法留下点什么。何况拐一个成年城市女人跟拐一个打工妹的难度不是一回事。   警方那边只是说还在找,人只要还没找到就还有希望,但这希望有多渺茫……   到了菜市场,幸好还有没收摊的。方域一个人生活很久,问清是买公鸡后就挑了只冠子最大的。两人在路边等公交时,他又从秦青嘴里掏出来几句。   秦青只怕他不信,见他肯问,自然知无不言。而且她也想过方域不是她同学,两人日常生活完全没交际,所以告诉他反而比告诉同学后遗症更小。   秦青觉得自己没有提供太多帮助,她说的也都是民间传说里的。主要这个还真没有一定的科学研究出具有可行性的方法。   方域却肯定道:“你帮了大忙。如果不是你说,我怎么知道我朋友出事了?这个也不是小事。你肯说出来,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你别想太多,就是真出事,怪也该怪那害人的,不是你没提供足够的帮助,医生还不能包救人呢对不对?”   叫他这么一安慰,秦青心里好受多了,她刚才真怕自己是半瓶水,说的话让人嘲笑。心里也觉得方域果然是个好人。   方域好好的先把秦青送回寝室才转头回家。他的车让赵兰山开走了,提着只公鸡打车还差点被歧视了。   他心里远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冷静。   回到家里后,赵兰山已经放好行李洗过澡支好床准备睡觉了,看他回来还打趣:“这么早就回来了?早看出你小子不安好心啊!”   但他很快看出方域脸色不对,他坐直问:“怎么了?”   方域想了一路要不要跟赵兰山实话实说,后来想想还是说吧,不说也不能保证赵兰山没事,说了……就真出事了,赵兰山还能有个准备。   于是他先把鸡解开让赵兰山抱着。   赵兰山不接,警惕道:“你是不是跟人打赌了?拍个我抱鸡的照片上传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是这种鸡,我也不抱!”   方域硬给他塞怀里,赵兰山还挺放得开,抱好后摸狗一样摸鸡,觉得手下的毛丝般顺滑。   “我摆好姿势了,你拍完给我传一张,我用我的号发!”赵兰山觉得这照片应该还挺有意思的!看!哥三更半夜抱个鸡坐床上!   方域拗不过他给他拍了一张,等他传完才给他说了。   赵兰山的接受速度比方域要慢上两分钟,“……说真的?不是闹着玩?你说闹着玩不生气。”   方域看着他沉重的点头。   赵兰山立刻回头看,他当然看不到自己背上有东西,他跳起来拿手打、拿桌上的杂志打、拿衣服打、拿鞋打、还让方域给他打。   呼哧呼哧累了半天,方域以为他停了,他又跑到厨房把方域的盐罐拿过来说:“我看日本是这样做的!”   终于连床上和地上都撒过盐了,赵兰山肯老实坐下来了。   他问:“她有阴阳眼?”   这还牵扯到另一件事。秦青把容榕的事跟方域说了,因为她不是天生的阴阳眼,事实上她连这一切是怎么来的都搞不清。她觉得说出来更有可信度。   另一方面,也是方域一直以来的作为让她愿意去相信他。换个人她肯定不说。   方域会相信,也是因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遇难时他记得的跟别人不一样了。   赵兰山听完也愣了,“她就是那个‘青青’?”   方域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叫‘秦青’,春禾秦,柳色青青的青。”   赵兰山品了品道,“确实像‘青青’。”   两人一时无言。   随便路上一个女大学生说他撞鬼,赵兰山是不会信的。但正因为说这个的是方域,他才信。因为他信得过方域,知道他不会信口开河。   “怎么会这样……”赵兰山是真迷茫了,他坐了一会儿,去抱已经缩到墙角的公鸡。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是抱着鸡吧。   方域说:“你晚上可能会做关于魏曼文的梦。”   赵兰山迷糊道:“我晚上从不做梦啊。”他更糊涂,“你说她是什么时候缠上我的?她要是早死了,那就是早缠上我了?那我这梦要是今天才开始做,是说她今天才死,今天才缠上我的?”   这谁知道呢?两人忐忑不安的躺下。   啪,灯关了。过一会儿,赵兰山说:“……还是开着灯睡吧?”   第二天,方域六点就醒了,起来后就把赵兰山推起来了,问:“做梦了吗?”   赵兰山还没彻底醒,迷糊着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半天才说:“……没。”   没做梦。   醒来后,赵兰山也无心工作了,跟方域商量中午再去专请秦青吃顿饭。   “我妈说我这辈子逢凶化吉,去哪都有贵人相助。你看这才撞鬼就遇上贵人了,我昨天都没跟贵人说上话,今天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赵兰山说,“人家能开口就是缘分。”   方域站那刮胡子,“你别吓住人家小姑娘了。”   赵兰山说,“放心,到时你说话,我就只管付账。对了,要不要叫上秦城?说起来也是有关系的。”   方域犹豫了下,“算了吧,这里头的事太复杂。”牵扯上容榕了,“过了这次的事再说。”   于是,中午,秦青就接了个电话,被方域又拉去吃饭了。出教室时遇上秦城,他跟见鬼一样扭头就走。   秦青:“……”有病。   见到方域发现旁边的赵兰山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进了包间后,赵兰山忍不住问:“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秦青让他站到背光处,偏头一看,还在。她的眼神一露出犹豫为难来,方域和赵兰山就都看出来了。   赵兰山如丧考妣,方域接过主聊的任务,说:“他昨晚上没做梦。”   秦青只好结合自身情况说,“有没有觉得不怕热了?我当时军训时太阳都照不到我身上。”   说得赵兰山浑身寒气直冒。   赵兰山特意去外面晒太阳了,虽然已经是九月中旬了,但中午时马路上的太阳还是比较大的。屋里菜都上来了他还不见回来,方域打过去几个电话那边都说再晒一会儿,他没办法:“咱们先吃吧,他估计也没心情吃了。”   “这个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方域重点想知道这个。   秦青这个还是结合自身,说:“满足他们的心愿就可以了……吧?”跟着她说了一下,具体案例有三个,她,代教授,山子。其中容榕的心愿是她猜的,代教授和山子的都比较明显。   魏曼文的心愿是什么?   刚好赵兰山回来了,听到就说:“不是要我娶她吧?!”   秦青和方域面面相觑,这个,应该不用吧……    ☆、第 16 章 影响深远   在这种种麻烦中,魏曼文的尸体找到了。警察叔叔们发挥了强大的能力。其实案情也特别简单,秦青从方域口中得知的,他亲和力太强了,警察打电话通知一下案件结束让他们去签个字竟然被他挖出了很多内容!   原来警察叔叔们一开始就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放在魏曼文的社会关系上。因为他们调查过后发现,恨她的人太多了(……)。   魏曼文的性格实在很成问题,她在工作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她的好话,得罪的人比比皆是。但警察叔叔说,这种所有人都讨厌的事,反而不会有人去冒险杀她,因为“所有人都讨厌”本来就已经把她排除到集体之外了。   警察叔叔的原话是:换你,一个人所有人都说她的坏话,你会很认真跟她计较吗?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人心中的愤怒就会得到缓解了。而且人的心理是“既然人人都讨厌她,那我就等着别人去教训她”,所以赵兰山和方域都避开魏曼文而不是跟她纠缠,这本身就说明他们从心底里看不起她,跟她纠缠太丢份。   至于秦城倒是曾经被重点调查过,但第一,他当时已经报仇了,亲手打过魏曼文后他的愤怒已经撒出去了;第二就是秦城做为一个学生,社会关系简单,他杀人后如何弃尸?尸体为什么一直没发现?他把尸体藏在哪里?这些问题秦城是不可能完美解决的。所以在调查之后,他也被排除了。   跟着警察叔叔们把目光转向了“意外”。魏曼文的死应该是个意外,她虽然性格有问题,但还真没什么机会结下大仇,社会关系也简单,唯一牵扯到感情问题的只有赵兰山。不过赵兰山在出事时一直身在外地,排除了嫌疑。剩下的财与权也扯不上。   魏曼文出现在杉誉大学后又去了哪里?她没请假,以往工作态度也很认真,所以警察叔叔们认为她在离开大学后要么去找方域了,要么直接回家了。   所以他们调阅了大量的道路监控视频,地铁、出租等公共交通一一排查,很快查到魏曼文确实找到方域在本地的分公司,但没有找到方域本人。据说方域当天下午出差去县里了。而且分公司的人没有几个认识刚调来的方域(不幸中的万幸)。   魏曼文跟着就坐上高铁回去,下高铁后她又出现在地铁站,这表示她已经回到家乡了。   警察叔叔们立刻重点调查这段时间里所有的道路监控,终于找到晚上10点23分在开发区的一个大十字路口发生的一起车祸。   一开始没有考虑这里是因为这个时间,他们都认为魏曼文应该会回家,没想到她会回公司。   因为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开发区几乎成了空城。魏曼文在十字路口违反交规走了个对角线,横穿了过去。而此时过来了一辆没有减速的垃圾车,直接把她撞飞了五六米高。   视频中能看到垃圾车在撞到人后向前滑行了十多米才刹住车,然后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跑去看,跟着又下来一个人,两人围着撞的人看了半天,又跑回车上扯下一块塑料布,包住被撞的人扔到垃圾车上,跑了。   由于视频较远,一开始并没有确定这是魏曼文。警察叔叔们以为意外发现了一起交通肇事,等把垃圾车上的人抓住,从垃圾堆中挖出尸体后才发现是魏曼文,于是一口气破了两个案子,可喜可贺。   赵兰山大喜!尸体都找着了,应该不会再缠他了吧?于是下了大力气帮魏曼文办丧事,办得无比风光!搞得很多人都以为赵兰山其实早就对魏曼文芳心暗许,只是吵吵闹闹还没说开,就连魏曼文父母都拉着赵兰山的手哭魏曼文没福气走得早,她要是能知道你……那该多好啊!   赵兰山生怕再被这家人缠上,将魏曼文风光大葬后,兴冲冲的找方域请秦青吃饭,饭吃到一半才期待的问:“妹子,你看我现在背上还有没……”   秦青早就听说魏曼文已经找着了,葬礼还是赵兰山帮着办的。她其实也搞不清这超度有没有用,就叫赵兰山换到阴影里坐着让她看看。   赵兰山这段时间太阳晒得有点多,已经快成烤肉色了,闻言很是不安的往阴影处挪挪,刚才坐下时他都挑的阳光最烈的地方坐,服务员要给他换座还不乐意!   秦青看了一眼,低下头想怎么措辞……   方域已经长叹一声,用“节哀”的目光看赵兰山了。不是他不担心兄弟,实在是因为魏曼文附身也有快一个月了,赵兰山天天晒太阳抱公鸡,屁事没有。不知道是这方法管用,还是魏曼文鬼力不足。   赵兰山想了想,下定决心:“我的工作先停停,从今天起,我拜佛去!”名山大川走遍,千山古寺拜遍,就不信没用!   他觉得秦青是有天分,但还年纪小没出师(?),能看见但处理不了,他只能寻访名师去了。   幸好他的公司是自己的,这几年钱也赚够了,出去转转也不坏。   说到就做,第二天赵兰山就出发了,出发前还拍了张照上传,照片中他站在一辆帅气的越野车前,膀大腰圆,理一小平头,浑身烤肉色,再戴一墨镜,男人气和壕气暴棚,很是引起一阵骚动,微博下全是求壕求大腿叫老公找孩子爹的。   方域看到这辆越野有点吃惊,因为他记得赵兰山已经有两辆越野了,他买第二辆时还说再也不买了,要买先把前一辆卖掉。如果他没认错,这一辆越野少说也要小一千万。   秦青还是很支持赵兰山访遍世间高人的,她是有这心没这力,所以替赵兰山整理出来很多地点,都是书上讲过有高人名寺出没的,让他都去碰碰运气。里面人还挺杂,有民间高人,有佛门高人,也有道家高人。   一周后,方域来请秦青吃饭,说是有事跟她商量。   他要是只请吃饭,秦青肯定就找借口回绝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没想过接受一个比她大这么多的男人的追求,她还是想找同校的。   但一说有事,她就只好来了。   因为方域说是赵兰山的事。两人进包间刚坐下,方域点过菜就把手机拿出来,点开朋友圈说:“你看一下老赵这一周来发的,我觉得……他大概已经被影响了。”   因为赵兰山一直没做梦,也看不出受到魏曼文什么影响,所以秦青和方域一直搞不清是不是魏曼文就想在赵兰山身上趴趴?形影不离?有这么真爱吗?   方域是知道秦青受到的影响的。   秦青上个月刚收到1000块生活费和500块零花,然后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她已经看了一个月的那双漂亮的小皮鞋!还有那个包!还有那件大衣!正好是打折期!事实上她最近一直在蹲粉妆,想找个靠谱的代购。   然后她真的开始学德语了,每天早上起来背五个单词,晚上睡觉复习一下再背五个,施教授的课也一直在听,还跟自己的教授商量了一下课时怎么调整,总之,好学的都不像她了!   还有,她竟然想去学手风琴!   她正在努力克制自己被影响的部分,虽然目前看来好像都没什么问题,但回家后被父母和以前的同学说:秦青,你真是不一样了。   说得她发毛。   秦青接过手机开始看,觉得没什么啊,就是赵兰山挺爱炫的。拍车一定要拍车标,拍车内一定要找角度拍出最大空间;拍时间一定要拍到手上的表,等等。   方域:“你翻他前面的。”   秦青往前翻,立刻发现不对了。最早在两个月以前,赵兰山拍的是“又加班了”拍个吃剩的泡面,旁边是烟灰缸;拍个自己,也是沧桑大叔样,胡子拉茬,可怜巴巴。总之,整个微博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一朵朴实刚健的男纸,认真工作,辛苦生活,急需一朵贤惠的女纸来疼爱他。那时微博下的评论都认为赵兰山是个业务员,工作辛苦,一个月七八千左右。等他后面开始晒豪车就有人问是不是中彩票了。   秦青回忆了下魏曼文的性格,“……”   方域笑着说,“我已经给老赵说过了,老赵说他不找到高人就不回来了,反正辛苦工作二十多年不就是为了享受吗?他钱也赚够了,不想等一身病的时候再享受,省得像小品里说的,人没了钱没花完。”   秦青:“……”   方域摇摇头,“他以前可是个工作狂。”   秦青说:“……你让他克制一下,不要真被影响了。”看看赵兰山,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好歹都比较正面(?)。   方域说,“说了,他说就是因为受影响了才更要找高人,找着高人不就行了?”   “……”秦青艰难的说,“不喜欢工作是魏曼文的习惯吗?”   方域:“我认为那叫好逸恶劳。”   “……”完了,赵兰山这下算是跳不出来了。   方域后悔道,“我早该发现的。按他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我这里住那么长时间还不急着回公司。”所以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兆头,但两人都没察觉。   “唉……”方域,“只能多劝劝他了。”    ☆、第 17 章 车祸   秋风送爽,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施教授把秦青叫了过来。   “我的学生已经开始写论文了。”施教授说。   “这么早?”秦青表示很惊讶,因为四月才交,这还不到十月,要花半年时间写论文吗?   “不早了。有的我都提前一年把题目给他们,让他们慢慢磨,做学问不能着急。”施教授身上有着老派教授的风格,对学生是循循善诱,细心教导。   秦青有点点羡慕,可惜施教授不算她的教授,她到施教授这里来是开小灶的。虽然施教授提过让她从中文系转到历史系,但秦青残忍的拒绝了他!   她总觉得只要去了历史系,这辈子就别想逃出施教授的五指山了。   也不知怎么的,施教授好像对她的期望特别大,大到她都想去找人看相,看是不是面相特别讨施教授喜欢。   所以她现在来听施教授的课,跟施教授的联系比她自己本系的教授还勤,完全是无用功。   秦青猜施教授叫她来是因为他要开始指导他的学生写论文了,最近没空管她了(哦耶!),先跟她说一声。   她都想好要表现得善解人意听话懂事……   施教授,“你也写一篇吧。正好你现在才大二,还不忙。我给你定个题目,你就写《徐家屯民俗初考》,挑一篇你最熟的写一写。我给你的参考资料都看了吧?上面的内容不许出现在论文里!你的论文我是会好好看的,要都是你自己的东西才可以。我就不给你定字数了,写多少都随你。”施教授说完才发现小姑娘一脸不可置信,他清了清喉咙,假装拿眼镜出来擦。不能放松啊,现在的孩子不抓抓紧都不会好好学,他最近有点忙,给她找个事干,省得过了这段时间再去叫过来就把前面学的都忘光了。   秦青万万没想到去一趟竟然多了一篇作业!还不能不写!施教授说了,他会好好看!哭晕在厕所……   既然说了就要做,秦青条件反射的制定起了计划,发现真的耶,最近都没事!而且马上就是国庆长假,简直是写论文的绝佳时机!就算写不完也可以先把大纲列出来!   她很快选定了要写哪一篇,毕竟《徐家屯民俗初考》有一千三百多篇……   她就写第一篇,因为她刚把第一篇的分析啃完,剩下的都还没看,想写也没内容。   代教授关于徐二毛家小妈的分析写了十多页,内容相当奔放。秦青似乎能通过这些文字窥视到代教授的内心,果然是一个不拘一格的人。   代教授在分析中还写了他为什么把小妈的故事放在第一篇呢?因为第一,在当年那个时代,徐二毛靠骗的就能骗个唱戏的小老婆回来在村子里是非常风光的事,村中人人都知道,素材多。   第二,这个故事集合了众多吸引眼球的元素。小老婆、妻妾、欺骗等等,想深入的也可以从徐二毛的家境入手,一个卖货郎竟然还想娶小老婆,可以从人性方面深入分析;而戏子和货郎和农民,又牵扯到三个底层阶级,这方面也可以写写。   秦青随便一写大纲就能扯出五六七八点来,顿时心中有了底。   方域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正在查徐家屯。徐家屯确实已经不存在了,村民早就迁走了,牌坊是还留着一个,但不是在原地,原来的地方卖了,牌坊扒了后重新在另一个地方又盖了起来。   她要是想趁假期去看估计只能看看这个二手的牌坊了。   方域一听就说,“那我送你过去吧,正好我公司在那边。你回来也可以搭我的车,牌坊那边现在叫牌坊街,全是批发的,什么都有。你可以逛一逛啊。”   秦青于是心动不已,就是觉得再次单独跟方域出去有点小尴尬,就想说动司雨寒一起去,结果司雨寒说国庆假期她都安排好了,还要提前逃半天课呢,“下回再跟你去吧。”司雨寒就这么抛弃她了。   说好的那天早晨,秦青一大早就在校门口等着。坐上车时,方域还给她带了早餐,“路过麦当劳买的那里的早餐,你吃吧。”   秦青不好说自己正在控制体重,对油条什么的……但盛情难却之下还是吃了,因为这样正好可以不用说话了。   方域似乎感觉不到气氛尴尬,给她介绍牌坊街。   “早上去可以看到那附近很多进货的小车,小三轮小货车特别多。你去那里是看牌坊的吧?牌坊下有很多卖佛珠香木牌的。”   秦青听到佛珠就好奇的问,“那边有算命的吗?”   方域笑着说,“有,有不少。不过你就不用算了吧?我估计那边就没一个比你厉害的。”   秦青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厉害。”她是想听那些算命的说说易经八卦,他们系的读了易经后就特别喜欢上街找算命的听他们扯,有的还真能扯出一二三了,也不算全是半桶水,就是前面扯的还算有数,后面一牵扯上本人就开始云山雾罩的胡扯了。   方域把她放在牌坊街街头,确定过她的手机有电有信号,说:“我公司就在前面不远,你在这里玩够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去我公司玩。”   秦青赶紧摆手,他笑着说,“没事,我把你带出来,也要把你安全送回家啊,不然怎么给你父母交待?你早点打给我,我也能早点下班去吃午饭啊。”   他这么说,秦青就认真问:“那几点打给你比较合适啊?”   方域也认真想过后回答,“十一点吧,你这个时间打给我,我立刻就能出来,我带你去吃黄家烤肉,我知道有家店是正宗的,做的特别地道!”   带着午餐邀请,秦青开始逛牌坊街。   这条街临着大路,前面几乎都是名牌店,秦青在这些名牌店里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艰难的逃了出来。她差一点就刷了一双鞋!   出门带卡真是失策!问题是这条街怎么会有这么多店?!   看着都快十点了,秦青闷着头向前走,对旁边的所有店都视而不见,这才终于找到了那座牌坊。   它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在资料照片中,牌坊耸立在苍白的天空下,牌坊下站着的是麻木的人民,看着就特别有气氛。可这座牌坊还没有周围的楼高,旁边还竖着电线杆,电线杆上挂着钢丝网,上面都是手机壳。   旁边是小店,小店外围是停的一排排电动车,中间夹杂着切水果的小摊和算命的小摊。   总之,非常没有气氛。   秦青只能凑过去看牌坊上的砖,可惜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除了最下方的基砖似乎是原砖外,上面的全是仿砖。她挤在电动车中间绕着两个基座拍砖上的花纹,拍完只能长叹一声,文化这个东西,真的需要继承。没有继承,它很快就会被遗忘的。   不过基座底部有一些青苔,她拍的很有感觉。美美的欣赏了一会儿后她就去调戏算命摊了,转了三个摊子后就十一点了,她刚把电话拨过去,方域立刻就接了,“逛完了?我马上就到,你在路口等我吧。”   秦青走回路口,站在一个比较醒目的地方盯着车流,心里在想方域说他马上就到……那他应该是掐着时间早就出来了。   他……是真心的吗?   不能不说,在见过秦城和容榕这一对后,秦青对感情也有了更高的要求。她也想要感受秦城对容榕那样的深情。可是会这么容易就碰到吗?她不是想用方域去跟秦城比,只是从秦城身上,她认识到男人不在意时是什么样,在意时又是什么样。她不想再轻贱自己的感情了,既然付出,就要看到对方的真心。   他必须配得上她给予的感情!   如果方域不够认真,她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五分钟后,方域的车就靠边了。秦青坐上后,方域提醒她系上安全带,“等急了吧?我订过位了,咱们直接过去……”他一边说话一边拐弯回到车流中,但下一秒,他就猛打方向盘横向变向!   “趴下!”在这种情况下,方域还空出一只手往下按秦青的脑袋,护住她的头脸,“不要抬头!”   跟着就是猛烈的撞击!像车要被撞翻!天地要倒转!   秦青有安全带勒着,胸口像要被勒断一样,嘴里瞬间就咬出血了。可她没功夫去顾自己,因为方域那边被一辆车给撞个正着!他刚才的强行变向把她给让到了安全的方向!   玻璃飞溅,车前窗有了一大片龟裂,侧窗破了一大半,车门凹陷。   方域被撞的几乎要跳起来,幸好有安全带又把他拽了回来。   他们被另一辆车推着滑向人行道,最后被行道树挡住了。   马路上一片混乱,人声、车声、喇叭声。秦青能听到不下十个人在喊,“叫救护车!报警!”   “警察呢?”   “前面路口就有!过来了!”   秦青伸手去摸方域的脸,她的手抖得不像话。   他捂住她的手,迷茫的扭脸看她,“你没事吧?”   秦青没学过医,但立刻反应过来他这个反应是脑袋撞到了!他糊涂了!   “我没事。”她立刻说,摸他的胸口,“呼吸顺利吗?吸气疼吗?头晕吗?晕就不要动,不要转头。”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嗯了声,靠在椅背上好像放松了,跟着就晕过去了。   警察很快过来了,骑着摩托。他们先去看了那一辆撞人的车,又跑过来看他们。   “没事吧?怎么样?”一个警察问,看到方域这样马上对讲,“有一个昏迷的!赶紧!”   秦青喊:“他可能撞到头了!”   方域可能听到了她的声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警察:“好的,好的,别急,救护车马上到。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秦青此时只感觉到眼眶发热,她咬着嘴摇摇头,哽咽道:“我没有……他转向了……”    ☆、第 18 章 二代   医院从来都不是个让人愉快的地方。   连环车祸在一小时内就上了微博,但截止第二天,微博上的消息也只有那一张路人拍的照片。   秦青身上只有一些擦伤,但医生还是给她做了一个脑部CT,并且要求她留院四十八小时观察反应。   而方域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他的右臂有两处骨裂,左手手腕挫伤,第七条肋骨有两条裂纹,内脏也有一定程度的出血。这些都是小伤,重点是他的脑震荡非常严重,往救护车上抬的时候就吐了一回,差点堵塞气管。   他是昏进医院的。   秦青叫来了她的父母,替方域垫付了医院费,并从他的手机中找出公司电话替他口头先请个假。她本来还想通知他的父母,可他的手机中并没有父母的分组,所以她只好打给唯一认识的赵兰山。   赵兰山接到电话就说马上就回去,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医院。   有他在很多事都可以做了,赵兰山处理了车险,替他回家拿了衣服,有他在也能跟秦青爸爸换着陪床了。   第二天晚上八点,方域醒过来了。   赵兰山先喊来医生,医生检查过后让随时注意,有任何问题就直接按铃喊人,如果今晚能不吐不晕,那就没事了。然后问方域什么时候把尿管给他去了?   赵兰山在一旁憋着笑,医生很年轻,非常淡然的问:“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呢,我现在就给你去了。你要是想留着也行,明天再去。”   方域:“……如果方便的话,现在就去了吧,我可以去厕所上。”   去完尿管后,方域总觉得那里怪怪的。赵兰山大马金刀的坐在床前,叹气说:“你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方域不敢动,他现在动一下头就天旋地转的,“你给我说说,我现在有点蒙,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赵兰山看他这样,说,“不记得了?你是跟你的青青一块出去的。她有个论文要写,准备去牌坊街,你知道后就自告奋勇了。本来想接着人家小姑娘一起去吃个午饭,位子都订好了,然后一孙子把车开成飞机了,撞了你。你还挺够义气,看到车撞过来还打了方向盘把人家小姑娘给让出去,于是就正撞着你了。要是你不转方向盘,那你们应该会撞个正着。”   “……我那是转慢了。”方域想起来了,“他撞过来的太快,我本来想转过来把车屁股对着他呢。”   “你当你那小本田是什么好车?临时能让你把副驾驶转出去已经够幸运了。”赵兰山叹气,“换车吧,早就跟你说了,一辆好车是男人的面子……”   方域就当听不见。赵兰山换了新越野后天天晒车,晒完就开始抨击圈里其他人的车,让别人换车。   “……你再这样,可就真成魏曼文了。”方域说。   赵兰山一僵,脸色沉重下来,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得了,我给青青那边说一声去,他们家这两天真是帮大忙了。我没来之前,钱是人家给你交的,床是人家陪的,青青自己还在医院住着呢。”   “她也有事?”方域立刻想坐起来,跟着眼前一转,直接往床下栽。   赵兰山急忙向前扑,好悬把人给扶住了,急得要跳:“你能不能先把自己顾好啊?你可才从重症出来啊!行了!给我坐着!想不想吐?侧着侧着,想吐就直接吐出来,吐完再收拾……”   方域胃里早空了,上午医生还商量着晚上再不醒就给他下鼻饲管呢。他反了几下胃就压下去了,赵兰山突然想起抽屉里有秦青送来的话梅,拆开袋给他塞嘴里一颗,“你的青青给的,试试?”   方域含着话梅感觉好多了,赵兰山啧啧称奇,“这是真爱的力量啊!”   晚上十点,秦青才知道方域没事了。秦妈妈去借了辆轮椅把她推过来,两个病号终于见面了。   秦妈妈是经过这件事才知道,哦,她闺女谈了个男朋友,还挺老。可要反对吧,人家刚不要自己的命救了她闺女,这让秦妈妈也犹豫了。把人送过来后,见两人的眼睛都跟胶水一样粘在一起了,就说,“那你先在这里说话吧,我去找医生聊聊你的事。”   赵兰山在秦妈妈走后也觉得自己闪亮动人,于是也说,“我去外面抽根烟,你们慢慢说啊不着急。”   说完见方域连个眼神都不扔过来,觉得自己特可怜……   屋里就剩他俩了,秦青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说你……怎么那么大胆子……”   方域不敢动,他算是知道他现在有多脆弱了,就像灌满水的气球,太不安全。他苦笑着说,“车转慢了,要是能完全转过来,咱俩都不会出事。”说完他叹气,“真该换车了。”还是安全性重要啊。   他看着秦青,她的眼睛水盈盈的,像洗过一样。   他突然说起了自己的心里话,他本没想告诉她的。   “……我很羡慕秦城和他女朋友的感情。离开学校后,才知道只有学校里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所以我非常、非常羡慕当时你……对秦城的感情……”   秦青抹掉脸上的泪,“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方域笑了,慢慢慢慢的坐直身,慢慢的把手伸长,拉住秦青的轮椅,慢慢往他身边拉。   秦青也不熟练的驱动轮椅向前走,两人的手终于握到一起。   ——他的手又干燥又大又烫,体温这么高,肯定有点发烧。   ——她的手小小的,握在手里就像握不住一样。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握着手。   “……你,”秦青先开口,她不安的看着方域,“你羡慕的是容榕的感情还是我的?”   方域笑着柔声说,“我看到的一直是你啊。”   特意跑来看方域的秦城提着水果站在门外,他总觉得这两人的话有哪里不对!方哥见过的应该是容榕!难道是秦青跟他说了两人恋爱的事?不对!听他们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秦城犹豫半天,还是没敢进去。他脑中乱乱的,有很多事很多人都挤在脑子里,让他找不出头绪。他站了一会儿,转头走了。   赵兰山在下面站了一小时,喂了半天的秋蚊子才上来,一进来就看到屋里只有方域一个人。   方域看他左脸上被咬的三个大红疙瘩,说:“我想给你打电话叫你上来,人家早走了,可你没拿。”他指着桌上的手机。   赵兰山一屁股坐下来,“是我倒霉。”   他想拿烟,考虑到方域现在的情况,又放了回去,说,“你知道撞你那孙子是怎么回事吗?”   那天,某个二代不知是吸嗨了还是喝嗨了,先从十字路口行人通道的人群车流中横穿而过,然后一路冲上非机动车道,又从非机动车道倒车,拐上机动车道,但他走的是相反方向,最后直冲方域的车而来。   所以这次连环车祸的受害人不是只有方域一个,那辆二代的超跑前面还祸害了不少人。   “现在网上就几张照片,还都是路人拍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车也没有人也没有,别的报道一个都没出。”赵兰山咬牙切齿的骂。   “那他现在怎么样?”方域脸色阴沉的问。   赵兰山往上一指,压低声说,“人在八楼的重症室呢,你是在四楼。”四楼是脑外,八楼是胸外。“你出来了他都还没出来,我看够呛。”   方域不能下床前,秦青天天跑他这屋来报道,从早上医生查完房到中午医生查第二遍房。秦妈妈把女儿拖回病房。下午照旧,晚上赵兰山还弄来两平板给他们解闷,秦青也把论文大纲拿出来开始一章章的磨。   有天,秦妈妈在推秦青回病房时温柔的问女儿,“要不,你搬过去吧。我看那个病房也能放两张床。”   秦青认真思考后摇头,“不行,我每天要洗要上厕所要换衣服,换过去多不方便啊!”然后看妈妈一眼——   秒懂!   之后秦青就不过去了。   但方域已经能下床了,于是改成他过来。   秦妈妈一看,女儿也休息够了,之前是怕出事才一直让她住院,现在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回家休息吧!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院回家!   方域站在空空的病房前,赵兰山沉痛的拍肩,“姑娘还小呢,人家比你小六七岁呢,你悠着点,别让人家家大人把你当贼防了。”   秦青回家后,秦爸爸和秦妈妈确定她能照顾好自己就回去上班了。然后第二天,秦青悄悄的又跑回了医院。   她还煮了粥带过去,赵兰山总是从外面的饭店买粥给方域,方域说外面的粥做的一点都不好吃。她觉得也是,肯定不好吃,她还自己炖了卤菜呢。   她兴冲冲的提着饭盒进了医院坐上电梯,在二楼时,一个病床推了进来,两个护工小心翼翼的把车停稳,还去看这人的点滴。   秦青看他们是去八楼。   病床上的人看起来不太好。他头上包着纱布,还渗着血,鼻子里扎着饲管,床角还悬着尿袋。他的脖子歪到一侧,呼吸时断时续。   他挺年轻的,最多二十几岁。   不过他最不过的地方是脖子上吊着一双手臂。那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秦青顺着手臂往下看,仅能看出是一个女人。   代教授告诉她的话,意思就是叫她凡事量力而行。所以秦青也只是看了一眼,到四楼就下去了。   不过她也在心里想,这是冤鬼索命吗?    ☆、第 19 章 母爱   赵兰山去跑交通事故责任认定的事了,虽然这是一桩明明白白的交通事故,而且撞人那货就在八楼住着,可正因为他本人从车上抬下来后就人事不醒,这案子就压在了那里。闯祸的车已经拖走了,挨撞的不是进了医院就是进了太平间,可撞人这位不清醒,这事故谁担责任呢?   超跑这司机全责是必须的,可他的家人现在顾不上这个,人,在医院躺着,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回来,要是没救回来,一死白了。你不能把一个死人拖被告席上。总之,那边的态度很含糊,就差直言:要是人能救回来,该赔多少我们都认;要是人死了,那……   方域自己是不怎么在乎对方能赔他多少钱的,他也不缺。但他愿意给那家人一点压力,因为听说前头撞死的人中还有一对母女,小女孩被撞上的时候挂到了车上,被碾着拖到了人行道才甩下来,尸体惨不忍睹。小女孩的母亲也是当场毙命,她是第一个被超跑撞飞的人,而且尸体直接飞到了人群后头,听人说当她从天上砸到地上时,旁边骑车的开车的都以为是卡车上落下的大件行李或衣柜,没想到会是个人。   秦青提着保温饭盒进去时,他正在跟赵兰山通电话,“嗯,见不找人就回来吧,你在那里蹲着也没用……我说,回来吧!警察肯定躲出去了!卧艹!叫什么记者啊!你真像变得跟魏曼文一样啊!!”   听得她一激灵,方域看到她来冲她笑了笑,又跟赵兰山,“回来吧,我的哥啊,没你我上厕所都费劲,行了行了,赶紧回来吧!那人在八楼住着呢,他跑不掉,咱什么时候都能去堵他。”   挂了电话,方域就看秦青神情古怪的问:“……那人在八楼?”   方域说,“嗯,听说一直没醒,危重病号。”他问她,“怎么了?”   她就说刚才进来时在电梯里遇到一个人是去八楼。   方域等后文,八楼的病人肯定不止那人一个。   “他脖子上挂着一个人。”秦青说。   方域就感到自己的心脏扑通一下快蹦到嗓子眼了,他神情不变,赶紧让自己镇定下来,跟自己说,这就是喜欢一个特别的女孩的代价,以后他肯定会常常体会这种事,这么一想,人生还真是充满惊奇。   现在也只有方域一个人知道,所以秦青关于这方面的只能跟他说。一个人承担太沉重,以前还不觉得,这两次都是冷不丁看见了,秦青就迫切需要一个人能够商量。多一个人知道,好像心里的压力就小了。   幸好还有方域!   方域拍拍床沿让她坐下,又把手拉过来。好歹弄点福利。   “吓一跳吧?”方域柔声说,这种事他听一听就害怕,她一个小女孩总能看见肯定更害怕。   秦城在门口就看到方域把手放在秦青肩上,轻轻一揽就把她给搂到怀里了。   ……病房门是开着的。   干这种事时门应该关上!秦城僵硬的整个人都不对了!   他上次又把看病的礼物给拿回去了,他爸妈听说后就教训了他半天。他爸爸觉得他最近搞出这么多事就是因为管他管少了,所以强硬规定他必须每天跟他视频一小时,详细汇报他一天都干了什么。秦城的叛逆期过去后,愧疚之下就答应了。   所以他今天只好又来了一趟。   秦青直到被人抱到怀里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然后方域先看到有人来了,放开秦青,笑着说,“秦城,你来了?快坐,我都好了,早就没事了。”   秦青一扭头就看到秦城一脸恨不能马上跑出去的表情。   虽然她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个表情,但不明白干嘛这么明显。她以为他经过容榕就除却巫山不是云了,看到她还会尴尬?难道不应该当成普通同学吗?   秦城几乎是放下礼物说了两句就落荒而逃,倒是方域从秦城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了点什么,不过一时半刻也没办法问。   中午两人就分吃了秦青带来的粥和家常卤菜,秦青把卤的炸豆腐皮、海带给秦城带过来了一大半,想着他和赵兰山晚上想吃点什么了,可以当个小菜吃。   他们刚吃完,赵兰山就回来了。他中午还是千方百计的请了一个交警吃饭,虽然不是事故科管这次的事的。吃完饭又塞了两条烟之后,警察才透给赵兰山一个消息,这次的事故还没有定性,也没有正式立案。等于说目前除了当时处理了现场外,交警那边什么都还没做。事故责任书不认定就无法定损,保险公司也给晾那里了。   秦青万万没想到这个事故到现在还没处理!她当时虽然在车上,但因为不是主要事故人,所以当时只是简单的录了一份口供,之后的处理也跟她无关。   赵兰山看秦青一脸震惊就叹道:“妹妹,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他跟秦青讲,肇事那孙子从出事那天进了医院就没出来,人也没醒,所以没有第一手的口供,而尿检什么的也都没做。如果他是喝醉的,这么多天也早代谢完了;如果是吸嗨的,那只要他一直昏迷不醒,一直不做检查,吸了也跟没吸一样啊。   秦青虽然不太明白这个交通事故是怎么认定责任的,但也知道肇事的人是酒醉或吸毒还只是单纯的事故,肯定有不同的结果。前两者肯定比后者的问题更大。   赵兰山一摊手,“那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如果人能救回来,能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那该怎么检查怎么检查。如果死了,当然就什么都不说了,只能是一起普通的事故,他家肯定不会搞什么尸检。”他往楼顶翻了个白眼,“我看他,够呛。”   方域沉默了,秦青看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就知道他也看不惯这种事。可他们都没办法。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直到护士敲门,“你的缴费单出来了,什么时候去交费处打一下。”   赵兰山站起来说,“我去给你交钱。咱还是继续在这里住着,不管那边怎么说,这种人……不咬他一口下来我不服!”   他出去以后,秦青问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方域说,“手指、手腕和肋骨的骨裂都得慢慢养,淤血的地方已经差不多好了。”   “脑震荡呢?”她担心的伸手去摸他的头。   他笑着说,“没事,已经不晕了,也不想吐了。”   过了两天,赵兰山说那边转过来十万块,说是先付的医药费。见到秦青还说,“你家应该也有,警察那边说会打电话通知你们家去领,到那签个字就能领了。”   方域问,“出事的那对母女怎么样了?”   赵兰山说,“我打听了,母亲是十二万,女儿是十八万,加一块三十万。”   方域皱眉,“这也太少了!”   赵兰山叹气,“大概也就这样了,楼上那人应该是快不行了,我听护士站的人说已经跟家属商议要不要拔管了。”   秦青回家后得知秦爸爸那边确实接到了交警队打来的电话,给她的赔偿是两万块,被秦爸爸特别有勇气的拒绝了,“我们要告他们!”秦爸爸几乎要对着电话跳起来。   交警在那边客客气气的说:“您别生气,我知道您生气,要不换个人来说?”   秦妈妈是冷静款的,但也很认真的说,“我们家不欠那点钱,就要个公道!”   交警叹气说,“那个肇事的听说也快不行了,他们家人今天下午还在我们这里呢,人一不行,这后面就不好处理了。”   秦妈妈说,“他不行了,是他撞的人吗?他死了就不算他撞的了?有这个道理吗?”   交警叔叔只好说请您再考虑考虑,跟家人商量商量,当然想告也随便您,我们只是调解,调解不成,你们去法院解决。   放下电话后,秦家人还在发火。秦爸爸气鼓鼓的,“太欺负人了!打发要饭的这是!”   秦青回房间忍不住给方域打了个电话。   方域接到电话后放下手中的书,他的脑震荡还没好,看平板容易晕,听歌看电影都不行,也就能看看书和杂志,连报纸都因为字小看不成。   “怎么了?”他温柔的问,“哦,你家也接到电话了?”   秦青趴在枕头上压低声音,“我爸我妈生了好大的气!”   方域笑着说,“就赔两万是少了点。他们可能也是因为人快死了,不想管这件事了。”   秦青好奇的问,“真的会因为他死了,这个事故就不处理了吗?”   方域往床头一靠,认真想了想,跟她说,“处理还是会处理的,但事故有各种不同的处理方式,有的严重点,有的就不那么严重。”   他说,“你看,肇事的应该是个成年人了,有钱有势的是他的父母,但赔偿这事是不会把他父母的钱也算在里面的,而是根据他本人的能力。如果他有工作,有存款的话还好说,赔偿数额会更大一点,如果这些都没有,那我们得到的赔偿就不会太理想。”   “如果他还活着,为了让我们不去告他,那他的家人会愿意在民事赔偿上下点功夫,可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他的家人当然就不愿意费这个劲了。”   方域说的实在很清楚又很明白,他没有把她当小姑娘哄骗,而是挺直白的说给她听。   秦青听完也明白了,可能这事只能这么了结了。   “……真不服啊。”秦青轻轻的说,她趴在枕头上揪着枕头上的丝线,“他们的父母宠出这么一个人来,害了这么多人,就因为他死了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方域了解像她这个年纪的人还有点热血,笑着说,“也不是啊。你想啊,他们会失去心爱的儿子,不也是一种惩罚吗?因果报应而已。”   第二天,医院突然被一堆人包围了。秦青从大门进来时吓了一跳,十几个人在医院大厅里,有人还抱着遗相。   秦青进了病房,赵兰山正跟方域说得热闹,“你是没看见!连骨灰盒都抱过来了!还有人准备扯横幅,被医院的保安拦了!”   看到她进来,赵兰山扭头问她:“妹子看到没?楼下那就是来找那个肇事的人的,他们就是那对母女的家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来人在这个医院。”   秦青走的时候也看到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他们还坐在医院大门前的花坛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木然的抱着一个黑白的遗相,一个小男孩抱着另一个坐在一边。   遗相中的母女二人,一个才三十多岁,一个只有五六岁。   小男孩的爸爸蹲下替儿子擦汗,“乖啊,抱好妹妹,爸给你买冰淇淋吃。”   小男孩扭头看老人,说:“奶奶也吃。”   爸爸看了眼老人,“奶奶不吃,奶奶没牙了,吃不了这个,太凉,你吃就行。”   在方域最后一次去做胸透观察肋骨的裂纹时,八楼的那个人终于死了。   他们是在之后才知道的,因为医院去驱赶在大厅的人了。他们才知道那人死了以后,他们家的人悄悄的把遗体运走了。   两个多月后,方域收到了他的赔偿金,三十万,秦青也接到了电话,她的赔偿是二十万。商量过后,方域才和秦爸爸一起去交警队签了字。   方域签过字后,才问警察,“那一家怎么样了?”   警察不当一回事的说,“大人赔了八十万,小孩子赔了一百二十万,一共两百万。”   从交警队出来后,秦爸爸叹气,“还是赔得太少了啊。那家死了两个人啊……”   方域却想起昨天秦青给他打电话时说的:   “我觉得,那个吊在那人脖子上的女鬼是那个小孩的妈妈。”秦青想了很久才终于确定。   方域很好奇,因为她就看过那一次,而且也完全不了解那个人,怎么会这么想?   “你想啊,那个母亲是先被撞飞的,孩子挂在了车上,她的最后一眼肯定会看到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为了让车停下来,才会抱住那人的脖子。”想把他从车上拉下来。   秦青思考之后得出这个结论,“这就是你说的因果报应。他会死,可能就是那个母亲抱着他脖子的缘故。因为据说他的车在撞击当时就有安全气囊弹出来,他本人没受什么伤,全是一些外伤。”医院查不出病因,因为鬼吊在他的脖子上,压迫了气管或阻碍了呼吸,才会让他慢慢的步向死亡。   “如果他不是撞了那对母女,就不会有鬼吊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死。而他撞死了人,又是一对母女,保护孩子的心让母亲就算变成鬼也记得要阻止他。”   方域听了以后,觉得这大概就是真相了。    ☆、第 20 章 许师兄   国庆假期就这样结束了,秦青带着还没有褪去的青肿回学校吓呆了一票人。施教授听说她是因为去牌坊街看牌坊才出的车祸后竟然建议她换个题目。   秦青目瞪口呆的看施教授认真的说,“嗯……也是我没有考虑好,这个题目也不太合适,资料也少,这样吧,我给你别的资料,你写别的吧。”然后给她列了一堆书目,让她回去了。   秦青真是百思不解,出个车祸就换论文题目?逻辑呢?!   司雨寒给她解惑,“可能是施教授觉得这个论文不吉利吧,你看你刚要写就出事,还是换一个安全。”   秦青让她别逗,“就为这个换题目?怎么可能?施教授怎么会这么迷信!”   司雨寒才觉得她天真,“我们教授学中文的十个有八个都是迷信的,就我们上届那个学长,不就是研究易经走火入魔,天天要给人算命吗?给自己女朋友算八字,非说她克家宅,分手分得惊天动地。”   司雨寒说的是他们学校论坛水版上的一篇控诉贴,是一个学姐在毕业后大笔一挥把跟她分手的前男友的丑恶面目给公布于世。其中罄竹难书的就是学长的算命癖,据说他学入迷了以后给他们全家都算过命了,还天天抱着黄历,据说他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编一本历书。   这目标真心奇葩。接着就是两人毕业前见家长的事了,据说学长跟学姐一起见家长请家长吃饭,都已经说到以后结婚在哪里住小孩子生几个第一个跟谁姓第二个跟谁姓这种和乐融融的话题了,学长突然想起他还没有合两人的八字!   学姐在此处嘲讽,我都要感谢他跟我谈了两年才发现还没有合八字!   学长的妈知道自己儿子这毛病,立刻就说要去找高人算(意思是让自己儿子别闹了)。学长把袖子一撸表示外面的高人都是半桶水(那个喜欢去算命摊听人胡扯就是他带头的风潮),还不如他自己来!   学长的妈就害怕他这个,人家外面算的好歹都会说好听话,他……哼,给家里人算,算出她鼻子嘴什么长得不对啥啥会破财,然后就一脸恍然大悟说家里这几年炒股怪不得赔了那么多呢!算他爸面带桃花,又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在我小学那年外遇,又在我高中那年外遇……   他算完走了,父母两人又翻起旧账差点再闹一次离婚。   他妈就怕他这个!   怕什么来什么,学长当场摆起阵势,学姐冷眼旁观,学姐的父母没见过这西洋景看得好有趣!   学长算过之后一脸沉重,不可置信的再三摇头,转头把学姐拉出去了。学姐知道肯定是算出不好来了,出去就问他:“算出什么来了?”   学长沉痛的说咱俩八字不合,你克家宅……   学姐说我当时也没想到他接下去会说什么,就回了个哦。   学长说其实我早觉得你性格不太好,脾气太硬,咱俩一吵架你就非要吵个子丑寅卯出来,我妈心脏不好,我爸高血压,如果我们俩结婚后吵架,他们俩一着急就容易出事……   学姐:那我们就不吵架。   学长:我们分手吧。   学姐:……   学长:……你是改不掉的。   学姐是很有风度的,说你这种性格我很同情你啊,带着家人走了,毕业后才把这事披露出来,说要给后来的学妹们提个醒,像某某这样的最好不要找,容易犯病。万一你生孩子时他说时辰不对生出来祸国秧民不让你生怎么办?最后祝某某人生幸福家庭美满,死时记得算好时辰,一定要死得荫佑子孙千秋百代才行!   秦青看贴子时也就哈哈哈一阵算了,把这个学长当反面典型看,她当然认为像这种人肯定不会是多数啊,学校里有一个已经够了。   所以司雨寒说文学系八成的教授都这风格,她当然不会接受。而且大纲都列好了,施教授新给她发过来的资料当然也很有趣,可是前一个不做完她心里放不下啊!   所以她憋着一股劲,想我非要写这个不可。至少让她写完嘛,写完再去看那个也可以啊。在这股压力下,她在一周内把论文初稿完成了。当然字数有点少,很多内容都来不及丰富扩展,只能说基本把意思表达完了,然后她揣着论文去找施教授了。她觉得施教授对《徐家屯民俗初考》也是很有感情的,不然那些资料怎么可能留上那么多年?早当垃圾扔了。   施教授在此时才承认她的毅力,虽然别的地方都有所欠缺,但毅力是值得称道的。他收下她的论文答应会好好看,然后施教授也是有点认输(欣慰?)的说,“你要是想写这个呢,就写吧。我不拦你,你自己注意点啊。”   秦青走时还想注意什么?不会是让她注意安全吧?   施教授把邮件打开,心里叹气。   代先生……也是在写这个书的时候出事的,现在学生研究这个也出事了,他是真觉得这个东西可能就是不吉利。   施教授看得很快,两天就给她批改完了,发给了她比论文正文还要长的修改意见。   秦青总觉得其实施教授是很期待有人一起研究《徐家屯》的,不过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推销出去?看这修改意见就知道了,说不定代教授那些分析上他都看过不知多少遍了。   这次修改就比较费劲了,施教授的知识面多广啊,他写出的修改中还带有更多的参考书目,秦青啃那个就够她喝一壶的了,花了好几天时间连个修改的方向都拿不出来,她只好把问题集中一下,等到施教授上课的时候去他办公室堵人。   一进门就看到施教授桌前正坐着一个学生,两人正在讨论着。她不好插队,就站一边等着。   施教授喝水时看到她,说:“小秦啊,今天我没空了,你明天再来找我吧好吧?”   秦青一听就要表示同意,坐着的那个学生不同意了,抬头说,“教授,我明天还要来找你啊。”然后扭头看秦青,眼一眯,蹦出一句,“你面相不好,明天别出门了,在家呆着吧。”   秦青的眼睛就瞪圆了,施教授不等她说,找了个杂志卷成筒就狠狠敲他头上了:“别见个人就犯病!”然后对秦青介绍,“这是你许师兄,许汉文。”   秦青一听这名好生耳熟,许师兄揉着头还在看她,恳切道,“我不是开玩笑,我算的还是很准的。”   秦青因为自身原因,既对这个有点相信,又信不过面前此人的手段,上下打量他,问:“你能算出是什么事吗?”   许师兄正色摇头,“算不出。”   秦青也正经回答,“可我明天要上课。”   许师兄高深道,“那就看你自己了。”   秦青问,“是我到施教授这里来会出事,还是出门就会出事?”   许师兄,“天机不可泄露。我也只会这么一点,能看出一点点,但再多就真不知道了。”   听起来还颇为可信。   于是第二天,秦青一天都疑神疑鬼的。她还是照常去上了课,下午去找施教授,晚上跟方域通了个电话。   “这人是个骗子吧,我今天一天都没事啊。”秦青对自己一天都提着心神却什么事都没有挺不平的!   方域笑着说:“没事不好啊?我就不想你出事,你好好的我才放心啊。”   第三天,秦青见到司雨寒就抨击她前天遇上个骗子!   “他说的言之凿凿!我还当真以为他有本事!结果什么事都没有!”秦青觉得被欺骗感情了。   司雨寒淡定道,“你要是去问他,他会说那是因为他提醒过你的缘故。你昨天是不是特别小心?所以才没出事嘛。”   秦青又差一点被说服,但很快反应过来:“骗子!”   司雨寒:“淡定,淡定。那人叫什么名字?”   “许汉文,我总觉得耳熟。”秦青说,“白素贞的老公叫这个名字吧?”   司雨寒翻了个贴子给她看,“同音不同字。不过你说的许汉文,应该是这个贴中的男主角。”   秦青一看,见是那个《做为一个前女友,我来八一八历史系高才许汉文》的神贴。   许汉文算是本校的一朵奇葩。他本人其实是计算机系的,前女友才是历史系的。然后他在替他前女友写论文时,一头栽进了《易经》的怀抱而不可自拔,最终完成转系、分手等一系列壮举。现在在读博士,研究目标就一个《易经》。   再次看完贴子后,秦青冒出一个疑问,“易经是算命的吗?”好像不太对?这也太小看易经了。   司雨寒:“不是啊,但这不妨碍许师兄拿这个刷存在感。你要是知道他的毕业论文是关于谢陵的风水就会懂了,他就是个入迷的人。当时为了写论文,他整整两年天天去谢陵,还兼职成了卖墓地的,真赚了不少钱呢。”谢陵,本市公共墓地。   “许师兄说易经是门科学,他有生之年要把易经发扬光大。”   “我祝他成功。”秦青懂了,这位师兄果然是个妙人。我等凡人最好不要招惹他。   但许师兄最近常因为论文的事跑去刷施教授,一来二去,秦青免不了跟他碰面。许师兄不知是不是被施教授教育过,第二次见面就夸秦青名字起得好!   “你看,你的名字姓是秦,上春下禾,第二字是青,刚好是春天,禾苗青青的意思!”   秦青:“……谢谢。”   只要忽略许师兄遇人爱算命的毛病外,他其实还是挺讨人喜欢的。施教授隔壁办公室有几个实习的小姑娘,他常去给人家看手相,全是夸人的话,什么命中有福、带财、正财偏财滚滚来BALABALA……   秦青看的时候还是挺佩服的,觉得他应该不缺女朋友。   施教授很看不惯他这副嘴脸,他一问完就让他赶紧滚!但秦青能看出来施教授还是很喜欢许师兄的,平时还叮嘱他要按时吃饭,不要一看书就忘了时间。   许师兄据说住在学校的博士生宿舍里,就是北校区那一片的红砖楼中。因为醉心学问而时常忘了吃饭睡觉,整个人也就比纸片厚一点。   这天,秦青又来找施教授,进去一看又是许师兄抢在前头,她只好在旁边等着。   施教授扭头说:“你搬个凳子坐下等。”   许师兄也说,“对嘛,师妹去隔壁屋搬个椅子过来嘛。”   秦青一愣,觉得许师兄脸上黑黑的,像抹了一层煤灰。   她搬完凳子回来就盯着许师兄的脸一个劲的研究,研究得许师兄浑身发毛,忍不住说:“师妹,师兄很快就完了,完了就把施教授还给你啊。”   秦青迟疑道:“师兄……你早上起来洗脸了吗?”   许师兄第一次感到害羞了,一把捂住脸。施教授一看就打他:“去!洗把脸再过来!出门连脸都不洗你丢不丢人!”   许师兄快去快回,但施教授已经被秦青霸占了。许师兄站一旁叹气,秦青说:“师兄,我下午还要上课,你反正没课你先让让我吧。”她盯着许师兄的脸看,黑气是少一点了,但还是黑的。   其实她在看到黑色后就知道那是晦气,让她奇怪的是,许师兄去哪里惹来的晦气?   她还有件事很在意,“……许师兄,你今天出门看黄历了吗?”   许师兄轻松的说,“看了,今天宜搬家出游结婚生子,大吉啊。”   秦青心道:骗鬼。    ☆、第 21 章 除晦   身中晦气会怎么样眼前有这么一个活例子,而且人品貌似不太好,秦青就抱着微微的愧疚静静围观.   出于研究的目的,秦青对许师兄的兴趣空前强盛起来!反正她和许师兄都要刷施教授,两人不愁见不了面,她就假借:"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不如交换一下微信微博开放空间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下也可以商量一下怎么瓜分施教授的空余时间这个问题."   许师兄一面小心脏乱跳,一面也怀疑师妹的目的(没错!许师兄当路人甲多年,早就不期待天上掉个林妹妹了).所以师妹的真实目的,应该是想偷偷避开他霸占施教授吧!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许师兄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加个好友吧."他也要暗地里侦察师妹才行!   交换之后,秦青更加深入了解了许师兄——他竟然把每一个算过的命都记录了下来!以日期和序号编号!   而且他的粉丝还不少!微博下全是喊道友、高人,求解八字姻缘前程看风水阴宅的还是少数,大多数是求许师兄下咒咒人的。   秦青考虑了一下许师兄在学校的人缘,不得不说在网上大家都蒙着面反倒比较……诚实。   许师兄的毒舌在网上就变成了高深和明智,他一针见血(?)式的评论一直以来都颇受好评,有人反驳就会引来粉丝的口诛笔伐。   跳过这种种表相,秦青还知道了发生在许师兄身上的一系列不可思议之事。   原来许师兄小时候起就是个倒霉蛋。   中招、高招两次考试都丢了准考证,而且一次中暑,一次拉肚子。进大学后,军训时竟然得了带状疱疹,因为一开始被误诊为痱子后来发展到了叫救护车到学校的程度,全年级闻名。   大一时,选课失败,学校系统出问题,只把他的选课给抽掉了。大二时,踢校园足球踢断两根脚趾,之后交女友,大彻大悟转到历史系。女友大四求结婚被分手,跟着盲肠炎住院,竟无同学探望。去年他要申请考施教授的研究生——错过日期了,据说是手机时间莫明其妙被调到了去年!   其他还有身份证被盗用、银行卡丢失、银行失误把他的钱划到别人账户、饭卡丢了五六七八次……等等都是小问题了。   秦青看完后觉得许师兄能平安无事活到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   到底是该同情他还是不该同情他呢?她还真需要想想。   许师兄对施教授嘿嘿嘿的笑。   施教授,“好好说话!挺好一大小伙子,非学的跟贼盗之辈似的!”   许师兄摇头晃脑挺自得的说,“不是啊,教授,我觉得师妹好像看上我了。”   “你做梦。”施教授斩钉截铁道。   许师兄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他举例道,“你看嘛,师妹最近多注意我啊,跟我交换微博微信不说,每天还给我发消息,我给你听听啊。”他拿出手机,点开,秦青的声音飘出来:“师兄,今天出门看黄历了吗?”   “……”施教授看他得意的脸,虽然很不想打击这傻孩子,但还是诚实的说:“……我一直觉得你师妹在逗你。”人家姑娘每回看你都跟看小白鼠似的,你是怎么脑补出她喜欢你啊?   正说着秦青来了,隔着门一望就看到许师兄在,她就直冲许师兄的脸看去:嗯,还是好黑。   “师兄,今天早上如何?出门摔跤了吗?电动车出故障了没?手机没摔地上吧?”   许师兄看施教授:看!多关心我!   施教授看许师兄:看,明明是把你当稀罕看了。   不提还看不出来,施教授摸着下巴看许师兄,“小许啊,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怎么毛手毛脚的。”   许师兄揉揉右手手腕,先回答师妹的问题:“没啊,就是早上起床时手腕扭了一下。”再对施教授说,“教授,我这两天都是两点前就睡了。”   施教授还是担心,“你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秦青心道:教授,他这不是身体的事啊。   这天出去时,秦青又跟许师兄一道走了,“师兄等等我啊。”   许师兄心里美滋滋的,虽然他跟师妹不太可能(师妹不符合他的审美)但他也不想说出来打击师妹,就勉为其难的等了她一起走。   “师兄啊,你觉不觉得你最近挺倒霉的?”秦青决定还是直白点好。   “我一直都挺倒霉的啊。”许师兄是个坦诚的人,“从小到大我的哥们都知道。”   秦青犹豫了一下,“……我在书上看了很多除晦气的法子,咱们要不试试吧?”   “我?”许师兄惊讶的指着自己,“除晦气?”虽然也曾有人在听说过他的遭遇到让他付出拜拜佛化解一下,但像师妹这样准备身体历行的帮他的还是第一个!   许师兄立刻非常感动,也有点小得意,立刻偷偷给施教授发了条消息:看,师妹果然是爱上我了!   施教授接到消息后,回忆了下秦青最近感兴趣的方向,不得不承认,许汉文大概是真被当成小白鼠了。这是一个多么好的验证机会啊!这样的样本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也难怪秦青会心动。至于许汉文,正好也可以教育教育他别这么自大。在施教授看,许汉文现在是一瓶不满半瓶咣当,他已经把算命当成了炫耀的工具,自以为能看透别人的命运,替别人指点迷津,对别人的命运居高临下的批判,其实已经走了歪路。其实他有没有这份本事还是一回事呢。   于是施教授也就不打算提醒许师兄了,只叮嘱他:不可以带着师妹做危险的事!小小的尝试一下倒是无妨,注意安全。   有了施教授的准许,秦青和许师兄就兴冲冲的开始准备除晦了!   秦青这里有的资料全是民间传说,许师兄读的书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于是又加上了二十多种。两人商量过后把一些不和谐的都给略去,只留下操作性强的几条。   在开始前,许师兄提出一个问题:“怎么知道晦气已经去除了呢?”   秦青想说:看脸就行。但显然这个无法取信于人,就说,“简单啊,师兄你什么时候不倒霉了就说明有效了嘛。”   许师兄一想,认为非常有道理,“也对。”反正他每天都要倒霉个一两回的,如果哪一天能不倒霉了,想想还真有点期待啊。   在经过一系列除晦的仪式之后——其实秦青也不太确定这些仪式有没有用,但从许师兄的脸上来看,是完全没用的。   他们也算中西结合,古洋兼用,什么都试过一轮,在这段时间里,许师兄经历过献血血袋漏掉,洒盐洒到眼睛里种种困难,都显示着他们的除晦之举,是完全白费的。   从教堂出来后,许师兄的钱袋又消瘦了。   秦青做为一个陪客,从头旁观到尾,对许师兄的同情之心大盛,此时正在想理由要如何安慰他。   许师兄长叹一声,“师妹,谢谢你,陪了我这么长时间。”   “没有,师兄……”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   “我明白你的心意。”嗯?!   “但你确实不是我心目中想找的那种女孩。”   秦青,“………………………………”   许师兄正愧疚的望着她,“虽然我很感动你这么关心我,但我也不能……你知道吧?我们确实不合适。”   秦青,“……”   许师兄翻来覆去说了很多,大意就是他呢,想找一个比秦青高一点点,白一点点,头发长一点点,学历再好一点点,家庭条件也必须考虑在内的女生。他还拿他前女友做例子,说明他要找的话,最低限度也要比前女友更好一点才行。   秦青的条件当然就比他的前女友还要差了。   如果再过两年,秦青通过努力接近了他的条件的话,他到时愿意再考虑一下。当然,如果他已经名草有主,那就只能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秦青:“……”   说完后,许师兄放下心中大石,挥手告别师妹。   秦青:“……”目送他的背影,发现一点都不想提醒他了呢。   这种人不倒霉都不合理了!   第二天,她在施教授那里听说许师兄昨晚上被人袭击(?!),摔下楼梯,断了一条腿。   秦青:“……”   施教授也有点好奇,“你们除晦除得怎么样?”   秦青,“……不太成功。”    ☆、第 22 章 福祸自招   这已经是许师兄今年第四次进医院了,他进医院之频繁让学校学生处的老师大为头疼。因为只有许师兄每年买保险时很费劲!虽然学生每年买意外险是学校规定,但给许师兄买,人家保险公司都不肯接!   幸好学校跟保险公司的关系还可以,这种学生毕竟也比较少见。所以这次许师兄进医院还是可以走保险的。   秦青觉得自己也有一点点责任(见死不救什么的),就特意提着东西去看望一下。   许师兄的腿非常干脆的断了,打上石膏后本来是可以回家疗养的,但老师知道他住寝室,回寝室连饭都吃不上,跟校附属医院的人商量之后,在妇科给他腾了个位子。外科床位紧没办法,妇产科倒是没多少病人,常被别的科室借床。   秦青进去后就见右边是准备生的,左边是刚生完的,许师兄虽然身为男人却住在妇产科似乎很不合适,但因为来这里生孩子的都是贪便宜的,所以也没什么人投诉反对。   而且许师兄还挺受欢迎的,八字一看,面相一观,立刻收获了不少阿姨奶奶辈的爱戴:果然是做学问的!   她们都认为上大学专门研究这个的当然比街边的要正规一点,再说免费啊!白看!白看谁不看?连隔壁病房、楼上楼下的都闻名而至。   秦青觉得自己同情他就是多余。   不过看到许师兄吊起来的腿时,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于是把水果放下,问道:“师兄还好吧?”   许师兄一看到师妹来了,顿生无奈之感。唉,师妹啊……   秦青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后悔走这一趟,本着不能白来的心思,就问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别的不说,“袭击”是怎么回事?看许师兄那骨骼清奇的面容,总觉得不大可能。听说推他下楼那人还是本校的?   许师兄很愿意跟同校的人讲讲!他认为他很倒霉啊!完全是无妄之灾!而且这种话他自己出去说没有别人替他说的效果好。而且师妹对他不是那什么吗?肯定会向着他说话的。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许师兄在微博微信朋友圈等地替人看相批八字解惑是很有名气的,常有人来救助。   某日,一女子A就来救助了,因为她正面临重要的人生岔路口。她马上就要毕业了,接到了一个很好的offer,同时男友也向她求了婚,本来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人生在向她招手,问题却来了。   工作的地方是北方,男友的家乡是南方。男友已经在家乡找好了工作,求婚的同时也表明亲爱的跟我走,到我那里我给你找工作,你要不想工作可以继续读书也可以留在家里当全职主妇都随你的便!   一面是爱人,一面是心动不已的offer,女子实在难以取舍。是自己赚饭钱还是靠老公养?   于是就来求助许大神了。   许大神算过八字沉吟道:你男友会娶三个老婆。   一般男人听说自己会娶三个老婆应该心情都会不错,但被女友听到就很不妙。   女子A:我早就知道……他之前差一点就劈腿了!   许大神问:有照片吗?我再看看面相。   女子A刷的就把男友的证件照给送上了。   许大神又直言道此男友应该一生碌碌无为,他面忠实奸,见困难就跑,见好处就上,工作上永远得不到重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女子A马上想起男友曾经故意把行李给她提,一起出去吃饭装可怜让她付钱,找工作时的花销还欠她一千多没还呢。   女子跟许大神一件件说起来,马上得到许师兄的肯定:你看,我就说他是这样。两人越说越热闹,聊了一百多楼。最后女子感动不已的说:大神,你真是个好人!表示以后要跟许师兄加强联系,他以后就是她人生的指路明灯!   如果两人是邮件私信聊的还好说,但却偏偏是在公开的论坛里。女子A的姓名倒是没露,但男友照片露出来了!等女子回去跟男友以“虽然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祝你幸福”这种万金油的理由分手后,男友很快就摸到了论坛里!一看之下,自然气冲霄汉。许师兄又大名鼎鼎,男友打听清楚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就找上门了。   见面后,男友开始还是秉持着“好好讲道理”的心态跟许师兄讨论:你看你说话不负责任现在我女友跟我分手了你是不是应该愧疚?去跟我女友说你都是胡扯的大家还能做朋友。   怎么可能呢?许师兄是有底气的,当下把男友从眉毛鼻子嘴脸型批了一遍,详细论述从面相上看,男友简直就没有一处长对的地方,同理可证他的人生也早早注定了无药可救。女友要分手真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男友:……   这个实在是没办法说了。   男友就把许师兄从屋里拽了出来,又搡了一把。   许师兄虽然比男友兄高那么半头,但他是纸片人,男友兄怒气满值之下武力也开了挂,他拽许师兄出来时就觉得手感怎么这么轻飘飘的,再一推——   许师兄撞到墙上时没站稳,脚一错摔下楼梯,腿咔的一下就断了,实在太简单,事情发展之快速让男友兄也措手不及。   男友兄当时就被辅导员带办公室去了,要写检查,要处分,说不定连学位证都要卡一卡。男友兄痛哭流涕十分不服,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自己没站稳摔下去了……   许师兄不忿的问秦青:“你说,他这人是不是特别强辞夺理?”   秦青,“……”她觉得也算情有可原。   许师兄说着拿出手机,“他这种性格就证明我说的一点都没错!”   嗯?   秦青过去一看,许师兄不但不吸取教训,还又在原贴中加了很多内容,把男友兄来找茬的事写完后,论证他看相看得有多准,这人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下面还有女子A的回贴:大大说的没错!幸好我跟他分了!没想到他还有暴力倾向。   秦青:“……”她盯着许师兄脸上的晦气看,突然对这些晦气出现的原因非常了解了。   “师兄我先走了。”她告辞了。   许师兄有点惊讶师妹怎么走这么早,难道不应该留下多陪陪他吗?“师妹慢走,不要跟那人一般见识,我跟你说的别告诉别人啊,省得他又怨恨你了。”快跟你的小姐妹们说啊,女人的嘴最厉害了,传流言最快了。   秦青回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唉,师兄,你说的时候如果没有期待的两眼发光就好了,戏都不肯好好做,你前女友以后会感激你不娶之恩的。 ☆、第 23 章 报应?      这天,秦青去见施教授,被拜托去给许师兄提个醒。   施教授不放心,“你亲自去给他说,要是论文写好了可以直接给你,留在他手里别再出点什么事。”据说许师兄的论文也是波折重重,秦青听了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就到医院来了。   许师兄正在为人解疑答惑。   坐在他床前的是个三十多的男人,似乎是陪家人来医院看病,听说这里有个大仙看相很准就进来问问。   秦青进来看到这一幕就想避开,不料许师兄叫住她,小声说,“这事你应该也挺感兴趣的。”相识后许师兄发觉师妹感兴趣的东西跟他完全不同,既然算是同门,那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秦青听了就坐下了。   那男的看多了一个人也没太在意,接着说,“我以前都不知道,一直以为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   事情要从将近四十年前说起。   男人的父亲以前是学校老师,妻子也一样是学校老师,两人一同上山下乡,放以前那叫革命感情,非常坚定深厚。回城后,两人又一同参加高考,一同被同一所学校录取,一起任教,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夫妻。   在妻子怀孕到八个月时,男人父亲的一个女学生突然跑到家里来,把一张验尿单拍在妻子面前:她怀孕三个月了,是男人父亲的。   妻子受不了,跳楼自杀了,带着肚子里已经八个月的孩子,据说孩子当时被摔出来时手还会动。   男人父亲只好从学校离职,下海经商,并与女学生结婚,生下的孩子就是男人。但两人已经搬离原来的住所,跟以前的朋友也不再联系,所以男人从来不知道这一回事。   直到两年前,男人父亲说头疼,以为是普通的偏头疼,疼到受不了了去医院一查是脑癌,发现时已经开始扩散,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太能接受开颅手术,手术成功率也不高,所以家里采取保守治疗,但一年半后男子父亲还是去世了。   在父亲去世前,男子就常听母亲说这是“报应”,他不解其意,以为母亲只是在恨父亲。因为父亲喜欢流连花丛,家中常为这种事争吵。然而今年,母亲竟然也在一次常规体检中查出患有肝癌,并且已经转移,开腹探查后,医生认为只能采取保守治疗,切除癌变部分进行移植也没有多少机会。   母亲开始四处拜佛求神,在他陪着母亲一次次去见大神神婆时才知道这段往事。   男人愁眉苦脸的,他本来已经有了一个谈婚论嫁的女友,但刚准备结婚时就出了父亲的事,因为是脑癌,治疗起来非常花时间精力和金钱,女友考虑再三跟他分手了。在父亲去世后这半年里,他也在相亲,只是听说他只有一个母亲,大部分的人都退却了。四个月前在老同学的牵线中与以前的女同学相亲,两人都对彼此很满意,正准备正式发展,他母亲又检查出来癌症。他本以为这次的女友也会离开,可女友愿意跟他一起承担。但是……   “她听说了我家以前的事,说要回去想想……今天给我打电话说接受不了我母亲和父亲曾经做过的事。”男人真觉得人生再也没有一点希望了,他想说这不是他的错,他想说父母以前的事跟他无关,他也不能谴责母亲,她已经很痛苦了。   可他也不能责备女友跟他分手,她愿意跟他一起去扛生活中的困难,却不认同他的家风。她是个好人,是他家的问题。   男人来找许师兄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让许师兄开解一下他母亲。因为他母亲在开腹探查之后,似乎出了点精神问题,总说家里有鬼,是他父亲前妻的鬼魂,还有个小鬼,以前这个小鬼趴在他爸爸头上啃,现在每天晚上就趴在她的肚子上啃。   男人听得毛骨悚然,可他也不信。他们家都搬了两回了,家里也从来不去打听父亲前妻家的事,从不跟他们联系,从来没去扫过墓,家里连张照片都没有,就算有鬼是怎么找上门的呢?   “现在我妈天天在家烧香烧纸,还烧符水喝,还给我女朋友喝,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发现……”男人苦恼的摇头,“我是觉得她的话变来变去,一会说送钱给鬼让鬼早早的走,一会说烧符请神打它们。”他觉得他妈有点精神分裂了。   许师兄悄悄跟秦青说,“怎么样?你要不要去他家看看?”   秦青悄悄说,“我为什么要去?”   许师兄挤挤眼,“别骗我了,你平时看的资料都是这家遇鬼那家见鬼,鬼作祟之类的,这个事你会不想去他家看?”   想是想,可她也害怕啊。   “人家让我去吗?我算干嘛的?”秦青说。她身上又没高人光环,人家会让一个陌生的小姑娘随便跑家里去吗?   许师兄看看自己的腿,对男人说,“要是我的腿好,我就跟你跑一趟了。”   男人是病急乱投医,他觉得许师兄这种做学问的比乡间野地里跳大神的要可靠一点。   “这样吧,我师妹也是学这个的。”许师兄指秦青,“她还是专门学你这个的,抓鬼什么的其实不是我专精的,我只会批命看风水,让我师妹走一趟,她就算不能给你看好,也能看看你家里是不是真有问题。”   秦青顿时一寒,看许师兄,他是随口说的还是猜出什么来了?   男人有点不太相信,可……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他就说:“那……什么时候方便?”   许师兄看秦青,“你什么时候方便?”男人就也看她。   秦青张口半天,“……不能是今天,我要准备准备。”怎么就说走就走了?这么速度干什么?   等那男人走了,许师兄好奇的问她:“你准备什么?红绳?朱砂?黑狗血?”   秦青瞪大眼:“我不能一个人跟他去吧?我知道他是谁啊?出事怎么办?我找个人陪我去……你笑屁啊!这是安全常识!”   许师兄趴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青回去后想来想去,想不出人选。还不能随便拉个人就去,要比较熟,人也要靠得住才行。   方域不行,他肋骨上的裂纹还没养好呢。   赵兰山也不行,不熟不好开口,再说人家是正事不能叫他来陪着出差。   “那你想找谁?”方域笑着问她。   “我想请司雨寒找她男朋友帮个忙,我们三个一起去。我跟她两个女生还是不够安全,而且她也知道我在研究这个。”秦青觉得这样最好。   “我给你推荐个人吧。”方域想到了秦城,他一直想找机会跟秦城透个底,这样也能把容榕最后留给秦青的信息告诉秦城,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最关心容榕的人,不告诉他不合适。   “秦城?!”秦青觉得这个人选简直是匪夷所思!“为什么会想找他啊?你不知道他是……”   “你前男友?”方域哈哈的笑了,“你现在有我,他嘛……我觉得他要从容榕那里毕业还要几年。我不吃这个醋。”   “我别扭,不想找他。”秦青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最不可能的人选就是这个了,她考虑赵兰山都没有想过秦城啊。   方域劝她,“我是想把容榕最后的情况告诉他,多少是个安慰。”   “容榕附在我身上的事?”秦青不大明白,“他知道这个怎么就是安慰了?”   方域觉得很明白啊,“容榕离开前最担心的竟然是你们俩会复合,这不是安慰吗?”   秦青:……这明明是可笑的事吧?   但秦青还是被方域说服了,理由就是秦城是容榕的恋人,推已及人,恋人最后留下的思念应该告诉他,不说是不人道的。   所以要先试探秦城能不能接受,他要是不能接受,那就打消这个念头。   秦青懂了,所以先试探下秦城能不能接受世上有鬼,能不能接受……秦青能见鬼。   秦青还有点担心这个事传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   方域笑着说,“也就是一则都市传说而已。平常总能听到谁的邻居二姨姑妈小学同学之类的怎么怎么样,咱们听到也只是听一听罢了。”让她别想太多,在她身边不是也有一个许师兄吗?难道许师兄就成异类了?   秦青想想,还就是这么回事。学校里没人把许师兄算命的事当真。果然是她想的太严重了。   在约好的那天,秦城和秦青像地下党接头一样约在地铁站见面。   秦青在见到秦城时还以为他未必会来,不知道方域是怎么跟他说的,两人在今天之前在学校里也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秦青只好装作轻松的打招呼,“来了?”   秦城的感觉也很复杂,他昨晚被方哥拜托今天来陪秦青出去,因为方哥他的伤还没好不能去。“你陪她去一趟,是她研究上的事,一个人去陌生人的家我不太放心。”   他已经想好了,他和秦青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他现在只把秦青当成是哥们的女朋友就行。   所以他也很自然的说,“方哥都跟我说了,去哪?”   秦青想了想,先问他:“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秦城摇头,“不知道,你说说吧。”   “……”秦青艰难的说,“是这样的……”   秦城听完前因后果只是古怪的看了一眼秦青,“你怎么开始研究这个了?”   “我有点感兴趣,正好许师兄那边遇上了,我就跟着听听。”秦青发现秦城确实不信,他不认为今天去真能遇上鬼。   的确,一般人都不会信的。   秦青更放心了,在秦城眼里,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出行,不会有别的。    ☆、第 24 章 心中有鬼   男人的家在一个老小区,秦青和秦城下了地铁又转公交才找到。   男人的父亲当年下海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他是高校老师出身,认识的文化人多,门路较广,师兄师弟啊,老师家长啊等等。所以他的生意一开始做得相当成功。可能是因为外遇后思想开放,也可能是那个年代新思想的冲击,在男人的记忆中,父亲似乎一直没有断了情人,除了逢场作戏出入不良场合,保持关系的情人最多的时候有三个,还能和平相处,他父亲也曾引以为傲。他父亲自认对情人们都很照顾,情人们有个是卖保险的,他父亲就给全家人和他公司的员工买保险;还有个情人是开饭店的,他父亲请客就只去那家店;还有个情人也想做生意,他父亲就手把手的教,教她打通门路,教她怎么跟工商税务打交道等等。   母亲……母亲所有的执念就是守着这个婚姻,这个家。他曾不止一次的听母亲跟他说“死也不会离婚!不会让你爸好过!”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个旧思想的人,所以哪怕婚姻不幸福也不肯离婚。现在他才发现,原画父母的世界,他并不懂。   每天中午,他都要从公司赶回家陪母亲散步。   在九十年代中期的一次股灾中,父亲的生意大受影响,家中最后只剩下三套房子。父亲把家中最后的存款投资买了房,准备给他做婚房,以后一家人一起住。但在父亲得脑癌的时候,这幢房子为了给父亲治病卖掉了。大概……这也是他第一个女友跟他分手的原因吧,生活水准大幅度下降,家庭不再能给任何帮助,反而成了拖累。   这次母亲生病,他也做好准备卖房的。但母亲死活不肯,说这是家里能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她的病反正治不好就不治了。可是母亲在买符买佛像佛珠上却花了很多钱,而且有越花越多的架势。   他并不是舍不得钱,但这钱如果花在治病上,他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这样花跟扔到水里有什么两样?   他就想找个人给看一看,打消母亲的念头,让她别再把精力用在这些事上,好好的、快乐的过日子不就行了?   他对这次要来的那个女大学生没什么信心,要是那个许大神肯来说不定还有点用。不过他也不想得罪许大神,既然他说让他师妹来,来就来吧,看看也不费什么事。   中午他带着母亲在楼下花园散步,远远的就看到那个女大学生和她的同学到了,“我们在这,你们过来吧。”他对电话说。   母亲坐在轮椅上,听到后问他:“是谁啊?”   男人不想告诉母亲详情,就哄她说,“是我们公司今年的实习生,说要来看看您。”   “哦。”母亲就不关心了,沉默的对着花坛发呆。   以前母亲是很健谈,很爱跟邻居说话聊天的,可现在他特意带她出来,她却谁都不理。   看到人了,秦城站住说,“你过去问吧,我在这里等你。”他以为秦青就是跟人聊天,跟人谈人家家里出的怪事,类似采访的样子。   秦青:“一会可能要上楼。”   秦城点头,看她走过去,却发现她在离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还有几米远时就慢下脚步,像在观察她一样围着她慢慢绕了半圈。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为了避免母亲被太阳直晒不舒服,所以特意选在大楼的阴影下站着。秦青走过去时认真看了,老人身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他说的小鬼。   她心里已经确定,估计又是一个“心里有鬼”的故事。   她走到男人面前,男人抱着一点点的期待问她:“你要不要……上楼看看?我把钥匙给你。”说着钥匙已经掏出来了,“你自己上去吧,就那边19号楼7单元11楼。”   秦青摇摇头,“不用了。”   “哦……”男人失望的把钥匙揣回去,已经不怎么期待的问她:“那你看出什么没?”   秦青肯定道:“令堂没事。”   她这个态度太理所当然了,男人竟然被她的肯定给弄懵了,“……什么意思?”   秦青心想反正她有个神棍师兄,师兄算命时多坚定啊,她也可以!只要不像师兄一样不修口德就行。   “令堂身上什么也没有。”她说。   真有人告诉他没事了,他反而不确定了:“……真的?”   秦青愣了,她一下子明白了,心里有鬼的不止是这个男人的母亲,连这个男人也“心里有鬼”了。   最后,在秦青认为已经没必要再留下去之后,男人仍然坚持带她和秦城回了家,带着他们每一个房间都仔细的看了好几遍,得到秦青一再肯定的“什么都没有”之后,还是不怎么相信,在送他们出去时说:“改天我再去见见许大神。”   这是怀疑他们的能力了。   等公交车时,秦青身心俱疲,她从没想过说服一个不愿意相信自己家没事的人会这么累。   秦城从一开始的茫然和旁观,到后来就越来越感觉奇怪。这不像是采访奇人奇事,倒像是请天师捉鬼。   他古怪的看秦青:“你不会是真的相信许汉文会算命吧?”许汉文是嘴毒,在网上相信他的人也多,但普通同学谁信他会算命?批八字这种事历史系学过《易经》《八卦》的谁不能说出一大篇来?可谁又真拿它当回事了?许汉文能在写论文时去谢陵泡两年还兼职卖墓地,大家佩服的是他认真研究的心态和顺便赚外快的好运,可没人真羡慕他去卖墓地!总之,研究归研究,真搞得入了迷信以为真就是傻了。   顶着秦城看傻瓜的目光,秦青无力的摇摇头:“不是……我怎么会信他……”   难道秦青是在做戏?可她看的很认真啊。秦城怀疑、不解、奇怪的种种目光集中在秦青身上,但她懒得解释,她只想回去赶紧给方域打电话,跟他说。   方域仍在处在休息当中,虽然已经开始上班了,但他每天只在办公室里坐着,也不加班。幸好前一段时间刷好感刷得不赖,他这样休息并没有引起公司里大家的不满,而且他很愿意帮别人做一些琐碎的小事,还挺招人喜欢的。   接到女朋友打来的电话,听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软软的抱怨着,方域就想笑。就算她跟秦城一起出去,有心事还是要找他说。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旧情复燃。赵兰山曾经笑话他:“怕不怕那两个天天在一个学校里,还是同班,朝夕相处又爱火重燃啊?”   方域笑眯眯的说,“怎么可能呢?跟秦城一比,我家的当然是选我啊。”然后再轻轻提醒一句,“你现在可越来越像魏曼文了。上次见我们家姑娘都说魏曼文都升天不见了,你这什么时候改回来啊?”说得赵兰山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了,“你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能不害怕吗?每回一听方域这么说他的心就一抖,现在都快作下病了。   方域轻声安慰着,“别为别人家的事操心,照你这么说,那就是他们自作自受了。”   秦青主要是心累。她虽然没有因为能看到鬼而觉得自己就不一般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事之后,特别是教官和赵兰山的事,她是认为自己可以帮助别人的。两次付出都得到了回应,让她开始对运用这个能力有了信心。   可今天这个信心就破灭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只有当对方相信她的时候,她才能帮助别人。   就像今天,那个男的宁可相信家中真的有鬼作祟,也不愿意相信他的母亲和他的家都非常安全,没有恶鬼索命。   “人只有在不幸的时候才会反思。”秦青叹息着说,“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如果这个男的和他的家人一直生活的都很幸福美满,那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想起四十年前的一段往事。至少这个男的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但正因为他们家发生了不幸,他的母亲才开始反思,开始恐惧迟来的“报应”。   “这是良知的审判。”方域说,“你知道为什么东方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说法?在西方会有神父在人快要死的时候替人做告解好让人升入天堂,那是因为死亡也是一种不幸,而且是最恐怖的不幸。”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毫无良知的人。”方域说,他也遇见过很多让人不快的人和事,可他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赵兰山说这是另一种没心没肺,是在嘲笑他。但方域知道他只是不关心而已,“谁也不可能一生顺遂无忧无虑。”所以当不幸发生时,就是人被良心拷问的时候。   “所以善恶到头终有报?”秦青被方域说得心中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对,如果这正是那个男人和他一家的“报应”,那她也实在不必多操心。   方域替秦青打完气才挂了电话,心里暗暗叹气。秦青以后注定要遇上更多这样的事,因为她的特殊,她会“看”到更多不平之事。比别人多一份能力,就比别人更多一份责任。   这个男人之后又跑来专找许师兄化解,许师兄认真算过后对他说命该如此,不要挣扎了,既然今生没有积福,干脆就修来世吧。   意外的竟然没有被打,男人真的开始带着他母亲做善事准备修来世,连他父亲的份也做了。   但妇产科的医生在某一次听说后让许师兄不要再胡说八道,再败坏医院的名声就让他滚出医院不许再住了!   “本来你这样的早该回家了,要不是你们教授说你回去没饭吃才不会让你在这里占一张床呢!”医生发完火,对这个男人说,“你也别找这种人看了,我看你母亲可能是因为家里出事和生病有点癔症了,去我们医院精神科看看吧,开点药吃比什么都强!”   秦青听说后羞愧的无地自容!亏她也是受教育多年,怎么没想到这男的母亲可能是生病了呢?   男人把母亲带到医院里看,开了一些药吃。但半年后,秦青从许师兄那里听说这个男人的母亲趁他不在家跳楼了,还是专门跑回到他父亲和第一任妻子住的那个学校小区里跳的楼。所以男人才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母亲,致使悲剧发生。   许师兄会知道是因为这个男的听说许师兄会看风水,还跟谢陵有门路关系,就请他专门给家人点一处宅,找块好墓地。   “不是说吃着药吗?”秦青问,“是不是癌症太痛了?听说肝病很疼。”   许师兄摇头说,“他说他让他妈吃药,他妈也跟他说吃了,人走了以后才发现,他妈没吃药,枕头里藏的都是药。”他顿了下,“说是吃药不舒服,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一直在做梦,他妈就不肯吃了。他是又在相亲,没顾上管他妈,这才出了事。”   “……”秦青。   “反正人已经走了,说什么都晚了。”许师兄叹道,“他跟我说啊……他觉得还是报应到了。欠了人家两条命,他爸,他妈就都还了。”   秦青想,可能这样对那个男的来说……更好接受吧……   都还了,就没有他的责任了。    ☆、第 25 章 奇谈怪论研究小组   代教授的小二楼终于——修复完成了!   墙面重新贴了红色砖皮,白色的阳台也架了起来,窗户也是复古式的,唯有大门比较现代化,有些格格不入。但路过的学生们无不赞叹,还有人拍了照片上传校园网,称为学校最漂亮的复古楼。   楼里也进行了重新装修,据说下水道什么的都保存的相当完好,几乎不需要重新翻修,当年的材料质量也真是过得去。   照学校说好的,这幢楼给了美术院用来存放一些雕塑作业,秦青特意跑去参观,看到里面已经摆满了石膏像和一袋袋的石膏粉,还有种种模具。   “我还以为他们直接买石膏块来做,难道还要自己倒模?”秦青问司雨寒。   “我也以为……”司雨寒也不了解。屋里东西太多根本下不去脚,两人站门口看看就只能退出来了。   出来后司雨寒说:“还是外面好看,里面看着不像那么回事。”   “是啊……”秦青也叹气道。司雨寒的意思是外面那么复古,里面就是普普通通的房间,就简单的刷了墙铺上地板砖。她的意思虽然跟她不同但也一样失望,怎么说呢……不是说她期望能把当年代教授讲课时的教室复原,但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也很难过。   再回头看这幢小楼,外面的墙砖看起来很假,白色的阳台也太新,没有岁月流逝带来的厚重感。   最后她们俩只好失望的回去了。   下午,秦青去施教授那里,本来想说小二楼修好了,施教授可能会高兴,但现在她觉得施教授可能会伤心吧。以前破破烂烂的站在那里让人难受,现在修成这个样子更加面目全非。   唉……   秦青走进施教授办公室时都有点垂头丧气的,她小心观察着施教授的脸色,不过教授的表情看起来跟以前一样。   她小小的松了口气,上前问:“施教授,我来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施教授笑着说,“小秦啊,我听说了一个叫民间传说研究会的小组,你有没有加入啊?”   什么研究会?   秦青摇头,“没听过。”   “哦,你不是历史系的,不知道也对。我是听学生们讲的,他们自发组织了一个,我听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你可以去试一试啊,他们在学校的论坛里有开贴招人。”   施教授说着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他连网址都打听来了。   秦青感动得不得了,接过来连连道谢。   “没事没事,你们多聊聊多交流一下,互相学习。”施教授笑着摆摆手让她走了。   秦青照着网址登上去,找到贴子后按格式填写申请后,加了一个QQ群,很简单就通过了,然后周四下午就有了第一次的集合。   刚好,选的地方就是新修好的小二楼,它现在有了个新名字:雕塑教室。而且集合的教室就是上次秦青看过的摆满石膏的房间,在这里集合?秦青站在门口向里看。   “欢迎啊,你是秦青吧?我是柯非。”一个绑马尾穿牛仔裙的女孩看到秦青在门前张望就招呼她进来,“进来吧,我和孙明明都是是雕塑班的,这里下午没人来,我们反正要过来做雕塑就借用一下。”   柯非很健谈,嘻嘻哈哈间就把小组里的人和事都给她说了一遍。   “我和孙明明是来凑热闹的,听说这个很好玩才加进来的。”柯非戴着到上臂的橡胶手套和围裙正在拌石膏,秦青想帮忙就先拿了围裙和手套穿上。   “齐鹏和汪雨涵是一对,他们俩今天不来,汪雨涵是历史系的,这个小组就是她倡导着办起来的。还有一个叫伍宾,他今天应该来,他也是历史系的。”柯非说完问秦青,“对了,你是中文系,在群里你说你研究民俗传说,是哪方面的?”   秦青说,“鬼作祟一类。”   柯非眼睛一亮,“哇,你胆子很大啊。伍宾跟你有点像,他研究的是黄大仙、狐仙、龙神河祭这种动物崇拜。”   伍宾在下午四点时才来,他个头不高,穿个蓝色条纹的T,背个运动包。进来后就看到秦青和柯非两个,“怎么就你们俩啊,要不我也回去算了。”   柯非:“别啊,秦青今天第一次来,你们俩聊聊啊。”   伍宾看看秦青,别别扭扭的说:“你们俩女的,就我一个男的。”   柯非说:“伍宾,你不知道吧?秦青是研究鬼作祟的。”   她这么一说,伍宾才对秦青感兴趣了。   三人在石膏室聊了一下午的天,晚上说好一起去学校外面吃饭,柯非掏出电话:“对了,都叫出来,不然今天下午聚了也等于没聚啊。”   汪雨涵的名字很琼瑶风,但人却是御姐风的。她剪一头利落的短发,说话做事都很快。她来了以后先跟秦青握手,“对不起,下午有课没过去,我听施教授提过你。”   伍宾说:“原来是施教授介绍的啊,那算是自家人了。”   汪雨涵问柯非:“点菜了吗?没点现在点。”   何非把菜单给她:“就点了两个凉菜一个热菜,不等他们了?”   汪雨涵袖子一撸接过来翻开,“不等了,让他们来了吃现成的。”她刷刷刷把菜点完,合上菜单接着对秦青说,“我们这个小组没有得到学校的承认,就是自己组的。原本的目的是我想把一些比较小众的研究人都给集合起来,大家互通有无,人数一多资源就多,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有点什么事交流起来方便。”她指着伍宾说,“像伍宾是历史系的,可他研究的是西方历史。”   “古罗马,古西欧那块。”伍宾说。   她再指柯非,“她本来是美术系的,喜欢希腊文明。”   柯非举手投降发笑说,“我……是半桶水,我喜欢星座和希腊神话。就是别的组不收我,我就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汪雨涵对秦青一摊手,“看,我这里就是个拾垃圾的。”   秦青自我介绍说入门晚,今年才刚有点兴趣,机缘巧合认识了施教授,得了他很多帮助。“我看了本书,是咱们学校编的,叫《徐家屯民俗初考》,里面故事很多,我认为很有研究价值。”她说,一边把书拿出来。   这本书她一直是随身带着的。   汪雨涵他们接过来传阅,很快明白了秦青为什么说它有研究价值。   “真不得了,我都不知道这本书。”伍宾非常好奇,他看编者里还有施教授,“是老施的书啊。”   汪雨涵也很快被这本书吸引了,她看初版日期说,“原来那么早咱们学校就有人注意到这个了。”   “其实在民国后期到建国初期这段时间里,这种研究资料一直非常缺失。”汪雨涵拍着书说,“那是时代局限没办法,很多资料都在当时被销毁了。事后再版的也很少,所以我国的民间传说里,明清最多,民国最少。按说时间距离现在越近,资料应该越多的。”   “可信度很高啊。”伍宾爱不释手,问秦青,“能不能借我回去看看?”   秦青怀疑的看他:“……你不会拿了就不还我吧?”   伍宾心虚的大声说:“怎么会!我就看看,看完肯定还你。”   汪雨涵也想要,“不知这书图书馆里还有没有……”   菜上齐之前,剩下的人也到了。齐鹏是被汪雨涵拖来的,孙明明是被柯非拉来的,两人就是凑数的,对这个小组的研究没什么兴趣。吃饭时孙明明和柯非、秦青坐一块,三个人说悄悄话,她尖叫道:“你研究鬼啊?你不害怕啊?”   “怕啊……”秦青点头,怕也没办法啊,谁叫她现在多了阴阳眼啊。   孙明明不知脑补了什么,同情的看她:“那你也挺辛苦的,等三年级就好了。”   什么意思?是说她到三年级就可以换科目了?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坐着消食说话。伍宾跟汪雨涵说,“我说的那个项目,咱们组到底做不做?不做我自己做了。”   “做啊,怎么不做。”汪雨涵说,“不是一直意见没统一吗?”   秦青小声问柯非,“什么项目?”   柯非小声说,“伍宾想搞调查,他想去意大利实地感受一下古罗马文明。”   秦青小小的惊呼一声,“他的野心不小啊。他家很有钱吗?”出国旅行说走就走。   “就是没有啊。”孙明明也凑过来说,“他想搞成团体旅行,大家一起去,多几个人也好凑份子。”   秦青:“……假公济私啊他。”   孙明明笑,“对啊,就是啊。虽然我也想去啦,但现在肯定不行啊,等我以后赚钱了吧。他从加入这个组后就一直在说,汪雨涵就一直糊弄他,拖着。”   柯非也跟着曝料,“你看他说他自己去,其实他一个人才不敢呢。就是骗人的。”   “喂!”伍宾耳朵都红了,“你们这些说悄悄话的,不要这么大声!”   秦青突然想到了,问伍宾,“古罗马暂时去不成,黄大仙、狐狸精之类的,你研究的怎么样?有成果了吗?”   说起自己的研究,伍宾还是很愿意说一说的,他道,“听说我老家有拜黄大仙的,不过我从来没去过我老家,我爸他们也没回去过,我一直想回去看看。”他说,“其实这种动物崇拜全世界的文明里都有体现,不过咱们国家的都不成气候,除了十二生肖外,就只有一个龙,而且还跟皇帝这个形象结合了。民间更多的还是黄大仙。”也就是说,他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秦青把《民俗初考》拿过来,翻开指着一个故事给他看,“你看这个。”   伍宾接过来一看,立刻坐直了,那就是一个黄大仙的故事!   “徐家屯虽然已经消失了,村民早就迁走了,但这个地方离咱们学校不到半小时的车程,你要想研究的话,这个比较近。”她说。   伍宾拍大腿,“好!”说着就要把书往他的包里塞。   “啊!”秦青没想到书就这么被人抢走了,她一叫,坐伍宾周围的人都赶紧按住他的手,柯非更是骂道:“伍宾!书还给人家!”   伍宾:“我就拿回去看看!妹子,求你了,让我看看,我明天就还你,我就看这一篇还不行吗?”   他这么一求,秦青也不好强硬拒绝,只好点头答应了。   伍宾马上说,“我也不白拿你的书,给你出个主意吧。你研究鬼作祟这事,也不用去校外找,咱们学校里面就有死人的,我们男生寝室就有一对据说是自杀的。就南二幢那边,四楼靠东头的厕所。你要是胆子大,就找人陪你一起去看看。”   秦青怔了,她还真没想过在学校里面找。   汪雨涵拍桌道,“不用她再找人,我看你陪着去不就行了?就是你了!”    ☆、第 26 章 格子衬衫   饭桌上的几人越说越热闹,秦青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事情就已经定下了。伍宾很负责任的在第二天打电话给秦青约时间:“你什么时候来啊?我陪你过去。”   秦青:“……这个事就算了吧。”她对男生寝室厕所里的鬼没兴趣。   伍宾恍然大悟,“你是不好意思吧?没事,我事先给那厕所挂个故障清扫的牌子,咱俩可以进去看。”说完又是一顿,“不过见过鬼的好像都是三更半夜看到的……你敢不敢晚上过来。”   “我不敢。”   伍宾被秦青直接坦然的态度给震惊了,佩服道:“妹子,你不同寻常啊。不过做学问就要有钻研精神,你要害怕我多叫几个人陪你啊。”   秦青想说她研究这个鬼呢是因为她意外多了个阴阳眼,禀着“与其不了解因无知而恐惧不如研究之后深入了解说不定就不怕了”的精神才一头栽进这个坑的,其中也有代教授给她“力量在手中,听凭自用”的鼓励的作用。   但实话实说,她不研究也不妨碍正常生活;再实话实说一句,这世上的鬼不少,不在男生寝室厕所里的也有大把。   综上,她何必难为自己去挑战一个身在男厕所里的鬼呢?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这么出人意料。秦青万万没想到,在她这个主要研究人员都说“不”的前提下,伍宾又拉来了孙明明和柯非,而且这三个比她更积极,已经商定了行动时间:就在周六晚上十二点整。因为这天寝室里的人最少。   秦青做为被大家帮助的人实在没办法拒绝,但她也说了如果有问题(比如撞到别人)就立刻离开。   现在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三分,他们躲在伍宾的寝室里。为了今天的“约会”,伍宾在周五就催同寝室的人都回家看看爸爸妈妈。   “时间差不多了。”柯非看着手机说。   “现在走吗?”孙明明跃跃欲试。   只有秦青最不合群:“……真要去啊?被人看到三个女生一个男生钻到男生厕所里会丢脸丢死的!”   伍宾蹑手蹑脚跑到走廊上去看,回来后兴奋的说,“没有人!我们走!”   秦青硬是被孙明明和柯非拖出去的。   闹鬼的男厕所在四楼,伍宾住在二楼,他们往上走时碰到人真是太正常了!   秦城看到他们四人时眼睛都瞪圆了。   伍宾、柯非和孙明明三人想装个傻,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人认识他们中的某一个人,三人齐刷刷看向秦青,拼命给她使眼色。   男生寝室二楼三楼四楼五楼每一层住的都不是现一个年级的,甚至有的连系也不是同一个。所以伍宾几人都不认识秦城,就怕秦城冒出来一句:“你们找谁?”同一层的肯定都眼熟啊,三更半夜四个陌生人出现在寝室楼里,往轻了说是偷鸡摸狗,往重了说谁知道有什么勾当?他要是声音一大,他们就算是没吃上羊肉还惹一身骚。   孙明明和柯非最尴尬,没碰见人时都想不太可能会碰见,真碰上就只能傻眼了。好不容易这是个认识的,立刻都把求救的目光送给秦青。   “……”秦青只得上前一步,小声说,“有点事……”   就算不看在两人的渊源上,只看方域的面子,秦城都不能视而不见。他也小声问,“怎么回事?”一边怀疑的看了眼伍宾,这是谁?不是他们班的,也不是他们年级的,这三个都不是,秦青怎么会跟三个生人大半夜跑这里来?   秦青只好解释:“四楼不是有个男厕所闹鬼?我就跟他们来看看。”   秦城的表情立刻深奥了,一副“你居然会干这种事,我以前对你的了解太浅薄了!”的三观刷新样。   伍宾看这里解决了,生怕夜长梦多,催道:“走吧。”   三人路过秦城身边时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他招来人。秦青走过时点点头,四人走过拐角就大步上了楼梯,此时才算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孙明明捂胸口,她有点后悔不该好奇了。   柯非也后悔,“早知道就寒假时再来,那时肯定就没人了。”   还剩几节台阶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几人一抖,这楼梯上也没地方躲啊!正着急后面的人已经撵上来了,是秦城。   几人松口气。秦城道:“我跟你们一起去。”看了眼秦青。他回去后越想越不放心,还是跟上来了。怎么说都不能让秦青跟三个陌生人在一块,他跟着也能放心。   这幢楼有八层,但最顶上三层都是空的,没有住人。五楼是有住人的最顶一层了,平时秦城从来没上来过。   伍宾也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踩点,他小声说,“我今天下午刚把故障的牌子给挂上,希望没被人拿下来。”   深夜寂静,走廊上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所有寝室的门都关着,人应该都睡着了。   “没有人醒着吧……”孙明明经过秦城之后是真怕被人发现了,被人发现偷偷在半夜跑男生寝室来,她以后怎么见同学?现在好奇心退了,她就想赶紧看完赶紧走。   伍宾认真想了想说,“还不到考试的时候,应该没人熬夜。”   出事的男厕所在走廊西尽头,走近就能看出来了,厕所前的地板上还有水渗出来,地面也比较脏。   “出事后这里就没人来了。”伍宾指着厕所门前挂着的一块硬纸板说,“其实就是不挂这个也没人来。”硬纸板上用毛笔写着“故障中”三个丑丑的大字。   门半掩着,能看出里面亮着灯。   但此时五人都站在门外发呆。秦青是觉得男生厕所,她一个女的总不好先进就等着。伍宾可能是现在才胆怯了,回头看他们。   还是秦城奇怪的问了句:“不进去?”   “那就进。”伍宾这才伸手推门。   门吱哑一声开了,这时大家才看到洗手池的一个水龙头没关,水哗哗的流着。怪不得门口半条走廊都是积水。   伍宾、柯非和孙明明小心翼翼的走进去都没管水龙头,秦青走过时随手关了,吓了前面三人一跳。   “怎么了?”秦青被他们看过来的视线也吓了一跳。   伍宾捂住激跳的胸口,刚才水龙头突然拧动的吱吱声吓得他魂都快飞了,“别乱动。”   孙明明更是紧紧抓住柯非的胳膊。   秦城走在秦青后头,看明白了,这三人才是最害怕的。他再看秦青,觉得她有点状况外。还是胆子太大?   她有倚仗?有底气所以才不怕?   秦城陷入了深思中。   秦青举手告饶表示肯定接下来什么也不动了。   厕所里有一股陈年的水味,可能因为没什么人使用这个厕所,所以也没有臭味,真是可喜可贺。   地方不大,一侧是蹲便,一边是小便池,窗户下是洗手池。瓷砖陈旧发黄,水渍斑斑。但除了陈旧以外,这个厕所再也找不出别的不同寻常的地方了。   五分钟后,伍宾、孙明明和柯非的兴致就消失了,害怕也没有了。反正已经看完了,冒险也结束了,那就可以回去了。   秦青更是在进来的一瞬间就看出这里什么也没有,对回去也没意见。她就觉得对秦城有点抱歉,大半夜让他跟着跑一趟。   “没事。”秦城说,“方哥一直很照顾我,应该的。”他以前被方域照顾时一直想报答却找不到机会,现在能报答一下,他也觉得挺满足的。   “那就走吧?”伍宾说着就率先往门口走,身后的孙明明和柯非互相挽着手嘻嘻笑着,孙明明说,“以为很吓人,其实一点也不吓人嘛。”   柯非说,“那下回有这种事,你还来不来?”   孙明明想了下,“来!”两人又是笑成一团。   这时,门被推开了。   伍宾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就猛的蹲到地上尖叫出声。   “啊!!!!!!!!!!!!!”   整个厕所都是他尖叫的回音。   孙明明和柯非冲到嗓子音的尖叫都被他给吓回去了。   秦青也被吓得心都跳快了半拍,再一看,进来的是个人。   三更半夜人家进厕所干嘛?   当然是上厕所!   那人看到这一厕所有男有女,脸上露出恶心来,“你们恶不恶心?”   伍宾叫完才发现是人,刚一放心就听到这话,一下结巴了。孙明明和柯非也反应过来,顾不上解释就往外冲。   秦青也懂了,她被秦城拉着就往外跑,几人都往外跑,把进来那人给挤开了。   西侧厕所旁边就是下楼的楼梯,秦城拽着秦青跑在前头,他把秦青直接拉到了他的寝室。等他们俩站好关上门还听到伍宾三人往楼下跑的声音。   还有学生会纠查队跑出来喊的声音:“干什么呢?都回屋躺着睡觉!一会儿点名!”   完蛋掉!!   秦青和秦城面面相觑。   怎么办?   有阴阳眼也不代表就会飞,秦青开始觉能力还是全面点更好。   秦城也傻眼了,脑海一片空白。   这时另外两个床的男生偷偷揭开床帘,冲秦城吹口哨,“哎,干嘛呢?还傻站着?一会儿查到咱们这屋看你怎么办?”   一个男生直接跳下来说,“还能怎么办?正好老三回家了,借一下他的床!”一边扭头看秦青,“你好像是我们班的……”   秦青:“嘘!”   另两个男生都愣了,他们跟秦城从一年级开始同寝,是认识秦青的。   一时两人都古里古怪的看秦城。   秦城顾不上解释,推秦青去爬老三的床,“你先上去,就说睡着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别抬头别管。”   秦青爬上去不难,可动别人的被子实在怪怪的,她正为难,秦城已经开柜子抱出一床新被子给她扔上去了,“用这个!”   少年你很有前途!   秦青拉开被子兜头裹住,倒下装睡。   剩下两人一脸“我有很多八卦想跟人交流可此时实在没办法说”的神情爬上床,等四人将将躺好,敲门的人来了。   其中一个睡得头发乱翘刚爬上去躺好的再辛苦下来开门,不用演就是三分不忿,“干嘛?”   学生会的也很有气势,“刚才那么大声音你们没听到?”   男生说,“怎么了?不是打架吗?哪个寝室打架?”   学生会,“有外边的人跑进来了,可能是贼,让我进去看看,你们寝室的人都在?周六没人回家?”   男生靠在门上,一会儿他还要关门,“就两天回个屁。”   学生会的举着手电筒挨个床看过来,秦城是给人看后脑勺,另一个演戏上瘾还皱眉骂:“神经病烦不烦啊!”   轮到秦青听到脚步声已经到了床前,背上顿时急出一层汗。   学生会看这个连头都盖得严严实实的也不好拉开看,不过是四个人没错,边走出去边说,“那个怎么盖那么厚的被子也不嫌热?”   秦城扔给秦青的是冬被!秦青早热出一头汗了!   男生:“他虚啊!”   学生会的笑笑走了,关上门后,秦青呼的把被子拉开,长出一口气。   屋里两个男生此时嘿嘿笑起来,分别上床。秦青坐起准备下来,其中一个道,“外面肯定现在重新锁门了,你走不掉的。干脆就在这里睡吧,早上再走。”   另一个也道,“对,就这样吧。”然后两人就都不说话了,还有一个扯起了呼。   秦青只好看秦城。   秦城说:“我出去看看。”他假装上厕所好奇出去了一趟,发现果然连宿管都起来了,那三人倒是也没抓到,回来跟秦青说,“要不你就在这里睡一晚?”   秦青悄悄跟伍宾三人联系,孙明明和柯非就躲在伍宾寝室,两人也发愁出不去,听她这么说就道,“那干脆就先住一晚吧,也就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柯非最爽快,问她要不要到他们这里来,“我和孙明明一起睡,你那边是三个男生吧?不方便要不要过来?”   一个小时后,秦青偷偷的在秦城的护送下溜到了伍宾的寝室安顿下来,终于一晚上的乱局结束了。   四人都不敢睡觉,伍宾是想睡,可三个女生醒着,他也不太敢躺下自己睡,只好跟着熬夜。   四人就说着在厕所上吊的男生。   伍宾说:“听说是他们寝室的人欺负他,他想换寝室,可换不到愿意跟他换的寝室。”他顿了下说,“听说还有点别的事,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默认的是寝室里的人欺负他,他最后只好上吊了。可奇怪的是不管是他们班里还是他们寝室里,最后都没有流言传出来,也就是说他死的有点不明不白。   孙明明脑洞大,“不会不是自杀吧?”   伍宾说,“当时警察都来了,真是他杀就该抓人了。”   说着聊着,快到天亮时四个人都瞌睡了。秦青没睡着,她玩了会儿游戏看看外面的天色,觉得此时是出去的好时机,可看柯非和孙明明睡得正香就没叫她们,能走得掉再叫也来得及。她悄悄站起来,开门往外走,想要是一楼的情形好的话就直接出去。   窗户上蒙蒙亮,走廊里也有一点光。她走到一楼,楼门处果然没人看着,大门也是打开的,她立刻往外走,出了门就给柯非拨电话,电话刚打通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男生。   他站在路灯下,路灯此时还没有灭,在似明非明的清晨,显得格外冷清。   秦青没多看就赶快走过去了,可她对着电话喂了好几声都没听到那边回音,她拿开手机看,信号和电都是满格啊,她都快走出男生寝室区了。她只好站在花坛边挂掉再打一个,这时她和那个男生就站得比较近了,两人离得差不了几步。她一边等柯非接电话,一边打量那个男生,心想他这么早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男生穿着普普通通的T和格子衬衣,下面是一条灰色的板裤和蓝色的板鞋。他侧面对着秦青,看不清脸。   电话一直没人接,秦青有点急燥了,看看手机信号,正准备挂掉打第三遍——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第 27 章 路灯下的等待   那个穿格子衬衫的男孩似乎并不想跟秦青说话。   这是秦青的感觉。   当她发觉自己在做梦时,其实并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因为这是学校,是她很熟悉的地方。她看过一些梦境方面的资料,里面有很多说法。   其中一个就是,人是可以在梦境中察觉到自己在做梦的,有时还会感觉到自己做的是套梦,就是在梦中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另一个梦。大梦套小梦,一个接一个。   另一个就是梦境中可能会发生对话,有时间感,有空间感,有味觉、嗅觉、触觉等等。在早期的资料中认为梦境中人不会看到颜色,不会感觉到疼,但近期也有资料表明如果在你的印象中这样做会疼,那你就能感觉到疼。   也就是说,梦境中感受到的跟现实中不会有什么两样。   就像现在,秦青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她眼前的世界是熟悉的学校,所以每一处都跟真的校园一样。   周围有一些学生在来来去去,他们的面目很清楚,秦青知道他们就是“同校同学”,再加一个“住在这里”的标签。   一切都跟现实中发生的一样。   天一下子变暗了,就像时间快速流逝,又像某个人的回忆。回忆跳了一下,一个是早晨,一个是傍晚。   路灯变得比较清楚,在昏暗的夜中发着光。   那个男生还站在路灯下。   秦青在梦中,她觉得自己可能只做了一两分钟的梦,或许更短,只有几十秒,但这个时间感又无比漫长,长到她都有时间去思考:这个男生在干什么?   她试着从这个男生的角度去想。   他站在路灯下,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对了,他在等人。   早上是上学前等,晚上是下课后等。他在男生寝室前等,那他等的是个男生?   他等的男生是谁呢?他又是谁呢?他是那个上吊的人吗?   就在秦青快要下定决心上前去问一问的时候,她醒过来了。   醒来时还是意识先醒,察觉到“已经睡醒了”,眼皮能感觉到窗户前透进来的光,耳朵能听到周围的说话声。就算再不想醒,还是慢慢的醒了。   “……都走了吗?”柯非说。   “再等等,等人都走光了,你们再出去。”伍宾说。   对了,昨晚他们住在男生寝室了。   秦青睁开眼,发现她是趴在桌上睡的,再看手机,她大概是从早晨五点睡到现在,也就三个小时。   柯非和伍宾全都趴在门上听动静,孙明明挺紧张的,一个劲的看手机,小声跟柯非说:“怎么办!我们不会要在这里躲一天吧?”   柯非也怕啊,现在更不能出去了。虽说男生寝室出现个把女生不稀奇,可那都是有男朋友在这里啊。她可不想跟没关系的人扯上关系。   秦青的手机响了两声,她拿起看,是秦城:出去了没?   五分钟后又一个,秦城:要不要给你带饭?   秦青回了一个:不用了,等人少了我就出去了,昨天谢谢你。   秦城:没事。   秦城:我跟他们说过了,让他们别乱说。   外面走廊上一直有人拖拖拉拉从屋里出来去水房洗漱。   柯非在门前转圈,“怎么这么早就有人起床?放假不会多睡一会儿啊!”她和孙明明本来想早点走的,谁知一屋子人都睡过头了。这下算是被关在这屋里了。   秦青走过去拍拍伍宾,“有事问你,上吊那人叫什么名字?”   伍宾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想了一下才说:“曹华严,他不住这边,是住在94楼的。”   杉誉大学的寝室楼只建过三次,一次是1954年,全是三层楼;第二次是1971年,六到八层;第三次是1994年,本校设计院出品,学校西南边建了一整个新宿舍区,一排排据说可以住下全校的学生,还带老师。   然而,大学扩招了。于是原定要拆除的71楼只好全部留下,还把研究生给赶到了红砖区。   伍宾住的是71楼,听说94楼那边每个屋都有厕所,还能在寝室洗澡,羡慕的口水滴答。不过这个是看运气的,入校那年哪边楼有空位就排在哪边。   曹华严明显是运气好的那一拨。   秦青还奇怪曹华严为什么站寝室外面等人,原来他不是住这里的。   一直等到十点多,走廊里才没那么多人了,偶尔有零星一两个人出来。柯非看不能再等了,问秦青和孙明明:“走不走?”   “走!”两人都坚决道。于是三人一起快步出门冲下楼一路冲出男生寝室,路上只遇上了一个男生,他看她们从楼上下来还盯着看了很久,三个人都装镇定硬着头皮过去了。至于伍宾,他说他跟她们一起走太显眼,他就不去送她们了。   出来后孙明明才大松一口气,又是笑又是叹气的说:“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柯非虽然后怕却感到更刺激,她是说:“还蛮有意思的嘛。”孙明明一听就摇头,“我是不敢了。”   柯非就是有点失望,她还特意准备拍照的,“就是什么都没遇上。这个是不是要特定的时间什么的?”她看秦青一直不说话戳戳她,“你怎么了?害怕啊?没事,那个看见我们的也不认识我们,昨晚上那个肯定连我们的脸都没看清。”   孙明明也安慰她,“就是,咱们这么多人,他一眼肯定看不清认不全。回头再换件衣服,全校这么多女生,他知道谁是谁啊?”   她们俩对闯进男生寝室还差点被抓到这个更觉刺激,胜过见鬼,何况连根鬼毛都没见着。   秦青只好笑一笑算了,她就是跟她们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下午秦青就回家了,她害怕会梦到鬼的,所以不敢留在学校。毕竟是个不认识的鬼。容榕那次她是没反应过来,代教授是从头到尾都不可怕。这个是善恶,是什么情况都一无所知,她就有点怕了。   回家后她登上校园网搜曹华严,没想到还真的搜出来一张照片,是班级组织的烤肉,在微博中有偷拍、抓拍的集体照,@了很多人名,其中就有曹华严。她对着人名认了,一个戴个无框眼镜,瘦瘦的,眼睛小小的,普普通通的男生可能是曹华严。他穿一件格子衬衫,里面是尖领T,看个头有点近似。   这个男生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表情有点茫然。在一张集体照中,总有比较显眼的,不是笑的好看,就是比较会抓角度,剩下的有做鬼脸的,有笑的僵硬的,也有面无表情的。曹华严就是不太会看镜头的,有时就算正好在镜头中,他的表情也是茫然的。   秦青找了一晚上曹华严的信息,本以为当晚肯定会继续做梦,结果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在学校才会做梦?还是要在男生寝室才会做梦?   但做梦带有强迫中奖的性质,只要做了梦,那就逼的秦青必须去找出一个结果。不管是强迫症也好,是别的什么也好。而且秦青发现这次就算做梦,她对曹华严也产生什么特殊的感情。   像她梦到容榕后,对容榕的感情一下子突飞猛进,直接把秦城都给比下去了。当然,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她现在想起容榕就是以前普通同学的感觉,既不恨,也不爱。这一对比,更显得那段时间她对容榕的感情不正常。   对代教授也是,当时她对代教授的敬爱超过了她人生中的每一位老师,甚至她觉得代教授就是老师的楷模,一个最能配得上“教授”这个名称的人!如果代教授在面前,她肯定会对他崇拜得不得了。现在虽然还是敬爱他,但没有那么深刻激烈了。   可是梦完曹华严,她也就只是普通的好奇心。这次没梦到,她也不失落,反而理智的松了口气。   周一到学校,刚下课就被伍宾给堵到教室门口了。   伍宾是特意跑来找秦青的,他找孙明明和柯非,结果这两个丫头跑得比什么都快。他只好来秦青这里碰碰运气,希望这个新成员别太油滑,把他一个人撂下。   “你说在厕所碰到那人找上你了?”秦青听了觉得特别奇特,“他找你干什么?怎么找着你的?”   伍宾也觉得很倒霉。可能因为那天他是走第一个的,那个进来的人看他看得最清楚。又因为都是一幢楼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周日晚上,那个人就把他找出来了。   “他让我别再偷偷摸摸的四处传话,再传曹华严的事他就揍我。”伍宾欲哭无泪,他跟那人说他们是在进行严肃的科研活动,可那人不信,说什么研究,研究什么,不过就猎奇心理作祟。“他让我尊重死者,不要拿别人的生死开玩笑。”   秦青越听越奇怪,“他认识曹华严?”   伍宾当时也问那人了,“你认识他?他是你朋友?”   那人揪着他的领子,“是,曹华严是我弟,你要是再敢挖他的事,我把你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   伍宾最害怕的是这人背了一遍法律上认定为轻伤的条款,说他肯定会小心不把伍宾打成轻伤,比如打掉一颗牙才算轻伤,他肯定不打掉,打松就行。   “他说的太吓人了,妹子,你能陪我去解释一下吗?我想找个女的去解释,他可能会相信。”他不敢找男的去,怕真变成斗殴。主要是那个男人看起来太认真,不像吓唬人。   难道他就是曹华严等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秦青问。   “陶斌。”伍宾说。   陶斌大四,他是读金融的,对法律有一定了解,而且喜欢运动,足球踢得不错。伍宾打听过后才吓懵了,这种的一个打他八个都是客气。   秦青被伍宾再三哀求,又因为这件事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帮她,就答应帮忙解释一下。伍宾特意在校外的小饭店请陶斌吃饭,秦青跟着一起,顺便解释下这整件事。为了取信陶斌,她还把她写的关于《徐家屯》的论文带上了。   不过陶斌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他很冷静,也很固执,他愿意相信秦青和伍宾说的这只是一个小组活动,一次研究调查。但他还是不想让曹华严的事被研究。   “我认识曹华严,他就是个普通人。他普普通通的没什么值得研究的地方,也不像被当成案例、典型什么的被放在某人的论文里。”陶斌看秦青。   秦青摇头,说,“我不会把他的事写成论文的,前因后果全都不清楚怎么写?我在来之前只知道两件事,1,他上吊自杀了;2,听说他被欺负。”   陶斌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伍宾立刻往旁边挪了,还暗示秦青不要再说了。   秦青继续说,“我经过一些类似的事,明白有人在传他会变成鬼,是因为有人心虚,或许有人知道他被欺负而没有救他,或者就是欺负他的人在传这些话。这些才是我想找到的原因。”   陶斌冷笑,“你想干什么?伸张正义?”   “我没那么伟大。”秦青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认识曹华严,所以你想维护他。我不认识他,但这也不意味着我对他身上的遭遇无动于衷——如果他真的被欺负到自杀,那……我希望能找出真相。”   陶斌点了一根烟,吐出的烟雾挡住了他的脸。“找出真相然后呢?披露出来,让大众猎奇的目光集中到曹华严身上,让人们对他的事指指点点?这个世界上真正有同情心的人很少,大部分的人只是借着同情这个理由在满足自己的窥私癖。你怎么能保证你不是呢?”   秦青这回辞穷了,她并不打算把曹华严的事写成论文,也不是想查出来后披露出来赚足眼球。但曹华严是自杀,除了发动舆论外,没有什么能够去惩罚那些造成他自杀的人。   可她也不是为了满足窥私癖。   虽然对曹华严的事不能感同身受,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找出真相。   她说:“……多一个人了解他,不好吗?”   她看着在路灯下等待的曹华严,似乎能感受到他等待时的心情。有一点寂寞、忐忑,但绝不是痛苦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打动了陶斌,他没有再说,而是狠狠的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第 28 章 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   陶斌躺在寝室的床上,整个寝室只有他一个人,大四了,大家几乎都不回来了,整个五楼也只有十几个人还在而已。   走廊里静得很,好像一个人也没有。所以当时曹华严在这里的厕所上吊时才会到白天才被发现,他当时遛进来也很容易。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听说曹华严的尸体被发现时的情景。   那天跟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他走到校门口时心里想的是还没有交的论文、午饭去哪里吃这种事。还没走到教室,他的手机就有了一条新消息:五楼西头的男厕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小时后又是一条消息:是曹华严啊!辅导员正在问他们寝室的人!   陶斌跟曹华严并不熟,回忆起来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次班里组织的烤肉,陶斌是组织者之一,烤串用的肉是他和另外一个人联系买回来的,当货送到的时候,他跟送货的点货,随口叫了旁边的一个人:“喂,同学,帮忙把这些点好的赶紧送进去让他们先烤着,一会儿该骂了!”那人一回头他才认出是曹华严。   曹华严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没存在感。班里有的人好说话,有的人不好说话,基本上同班几年下来,对班里的人都会有个大概的印象。曹华严就是那种谁都可以吩咐他一句,他也不太会反抗的人。所以当陶斌发现曹华严不只搬了那几箱,等跟陶斌一起的人都去烤着吃了,他还在跟陶斌一起搬时,陶斌一点都不意外。   陶斌就从最后几箱中抓了几十串羊肉、牛肉、鸡翅、蘑菇装到塑料袋里塞给曹华严,“这个给你。”这也算是开后门了,等整箱搬过去肯定都被一抢而空了,到时还能不能拿到自己爱吃的就不一定了。   “还有没有你想吃的?随便拿!”陶斌看他不拿,又给他拿了些土豆片、青椒、骨肉相连,曹华严不说他就一直拿,直到曹华严明白过来阻止他:“不用不用了!够吃了!”   之后,曹华严可能对他的印象比较好,在班里遇见会特意跟他打声招呼。   陶斌也发现曹华严跟班里的人似乎都有种隔阂在,跟谁都没深交。听说他虽然住到了新宿舍楼,但同寝的都不是他们班的。当时他们这一级有几十个人住不下被分到了新楼,到那里是哪个寝室有空床就塞到哪里,全被打散了。他想曹华严在寝室里也没朋友,在班里也没有,这人挺可怜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之后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就是他已经自杀的事。   他是怎么死的?因为什么?是家里的事?学业?求职?还是恋爱?   各种流言都出炉了,数不尽的猜测都堆在曹华严身上。   陶斌突然愤怒了。明明曾经是同学,离他那么近,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去关心他、了解他,结果他死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原因,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点关于他的事。   他们的冷漠在此时就是杀人的刀!   陶斌不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也责任,无视曹华严的人中也有他一个。但像他一样去想的人似乎很少,班里、年级里每一个不管认识还是不认曹华严的人突然都对他发生了兴趣,他们的话题里总离不了这个人。曹华严以另一种方式走进了大家的生活中,这不能不说是可悲的。   陶斌开始在大家对曹华严的死因和人生展开猜测时阻止,当他发现礼貌在这里等于无用后,他开始使用暴力。在打了几个说曹华严的男生后,果然班中的气氛大为转变,也有人开始反思拿死人当话题太不尊重。   但还是有一些猜测成了曹华严身上的符号,每一个提起他的人,引起的不是悲伤而是对流言的一再加固。   陶斌知道等他们这届毕业后,留在他们心目中的曹华严也只剩下流言中的印象了。虽然他也不了解真正的曹华严,但他宁愿大家记在心中的是那个普通、寡言但很负责任的曹华严,也不要是一个父母离异,父亲连他的死讯都不肯放在心上也不肯到学校来;跟寝室的人不合被排挤;在班里没有交好的朋友;吸毒;贩毒;同性恋etc等印象的人。   “……这个曹华严的经历还真丰富。”秦青有点目瞪口呆了。   伍宾在被那个陶斌抓住后,竟然按着这条线索找出了曹华严的年级和班级。之前只知道有个人在那里上吊,知道名字,但是哪个年级的、学什么、哪一班等等在学校的系统中统统查不到。   因为曹华严的名字已经消失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也都删光了。   伍宾找到了曹华严的班级后,也找到了他的寝室,这就像找到了一个庞大的资料库,曹华严的信息一下子就暴露在他们眼前了。   流言一:曹华严据说在他们寝室中因为偷看同寝的男生洗澡而被排挤。   流言二:曹华严跟班里的人不熟,平常没见他跟人同进同出,就算选同一门课的同学也没见他跟人交流功课。但作业都按时交,是老师眼中的听话学生。   “这个的可信度还是挺高的。”秦青皱眉说,“不过第一个是真的吗?”   伍宾耸肩,“不知道。他们说曹华严说他是不小心闯进去的,不知道里面有人。他们说里面有人洗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而且曹华严还帮那个人洗内裤。”   秦青和柯非心有戚戚的交换了个眼神,孙明明感叹道:“好可怜……他暗恋这个人吧?”   “然后他们寝室的人都不怎么跟他说话了,他就找辅导员说想搬出去,但一直没有空床。直到二年级时有人回家住了,他就又去找辅导员。”伍宾说。   “他就这么过了一年?”秦青惊讶道,顿时很同情他了。在寝室里一年都没人跟他说话,把他当透明人的话……   “他一定过得很艰难……”柯非也摇头叹气说。   伍宾觉得这才哪到哪儿,他说,“你们一定不相信,这件事直到曹华严自杀后,辅导员去他们寝室问,他们班里的人才知道曹华严在寝室里被排挤。”   “……”柯非震惊了,“这个人在班里没比较熟的人吗?他有微博或别的东西吗?”   伍宾摇头,“他有一个QQ,里面加了班级群和同城群,空间没开,只有几封跟老师班委联系的邮件。”   “这人是个山顶洞人啊。”孙明明道。   “难怪……”秦青到这里有点明白了,曹华严的压力无处释放才走了绝路,如果他能有一个地方可以说说,哪怕是自说自话,估计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接到陶斌的电话时,秦青还很惊讶,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陶斌说:“你的论文里有。你不是让我复印了一份吗?”他犹豫了下,“……你方便吗?我有事想问你。”   在足球场边,秦青见到了陶斌,他还给她买了杯奶茶。   “谢谢。”秦青接过来,“找我有事?”   球场上只有几个小学生在踢球,秦青说,“我记得你也是打球的?”   陶斌说,“不打了,没心情了。”   两人一阵沉默。秦青默默喝着奶茶,等他开口。过了好一会儿,陶斌:“我看你的论文上写的还挺真……真的有鬼吗?”   秦青想了一下才回答他:“这个问题到现在学界也无法证实吧?”   陶斌也不太在乎答案,他说,“你……”他握紧拳头,“我想知道曹华严为什么自杀。”   秦青有点为难,“……这个我大概帮不上忙。”梦到什么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一直是被动接受。主动让鬼入梦,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就是有也不敢啊,她又不打算当通灵者。   陶斌就像没听她说话一样,望着足球场静静的说:“……我想知道原因。”   这大概是存在陶斌心中最大的疑问了吧?   秦青:“知道以后,你想怎么做呢?”   陶斌看她。   秦青,“如果真是有人欺负他,你想去打那个人?还是杀了他?让他给曹华严赔礼道歉?”   陶斌握紧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跟曹华严同寝室的人在他上吊后就已经受尽折磨了,三个人全都换了寝室,现在根本都不在学校出现。一条人命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他只是想找出到底是什么让曹华严把自己吊在窗户上。他也不知道想找出什么样的原因,如果找出的原因他认为不足以自杀呢?曹华严是不是就太轻率了?可他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能理所当然的去自杀。   看他一脸迷茫,秦青就明白了,陶斌也是一个被曹华严的死给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人。就像之前的秦城。   想起秦城,她一直想如果当时容榕是附在他身上,是秦城做梦是不是会更好呢?至少比让她这个外人做梦强。到现在她还在犹豫怎么跟秦城说:对不起,你女朋友离开前最后的托梦对象是我,她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让我别想跟她争你……   怎么想这话都很难说出口。   如果让陶斌做梦……   秦青在想好之前就先开口了,“你看过我的论文了?”   陶斌嗯了声。   “那我的论文里关于徐二毛做梦的那一段,你觉得有道理吗?”秦青不安的问。当时写的时候因为有她自己的经历打底,所以写的理直气壮,但事后让司雨寒看,她说她的论据有问题:关于做梦能梦到死去的人,她写因为有传说是睡觉和死亡有相似之处。司雨寒道:“都是躺着的?”相似点就这一个?   陶斌只是走马观花扫了一遍,要说多认真肯定没有,所以只是又嗯了一声。   秦青小松一口气,“其实我做梦梦到过已经去世的人,是一位教授。”   “做梦上课?考试?”陶斌笑着问,他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是问我有没有梦到过曹华严?梦到过,我老梦到他在寝室楼的路灯下等我。”   秦青马上竖起耳朵,“然后呢?后面怎么样了?”   陶斌很惊讶,心想真是研究这个的,这么认真?   “后面就没有了。”他摇头说,“我听人说起过他找我的事,但我当时没住在学校里。我后来想了,他可能是想找我说换寝室的事吧?他那个寝室没办法换,可能想换到我们这边来。”他想他跟曹华严也算比较熟,至少比其他同学熟,所以他就只能来找他换。   “你有没有问他?”   “没有啊,做梦怎么问啊。”   “下回再梦到,去问问他。梦里也是可以说话的。”   陶斌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那个女生的话,结果这天晚上,他又梦到曹华严了。   路灯明明灭灭,有小虫子绕着灯泡飞,嗡嗡的响。   曹华严站在拐角的路灯下,避着人群。   陶斌心里想,他就是不喜欢跟人在一块。他想起那个女生的话,走过去——几乎只要一步,他就走到曹华严背后了。在走过来时,他一直在心里想:他可不要走了啊。结果他真的没走,陶斌抓紧时间去拍他。   曹华严回过头来。   陶斌就像平时一直自然的跟他打招呼,“你在这里干嘛呢?等人啊,等谁?我给你叫。”   曹华严有点紧张,他笑着说,“找你有事。”   陶斌想起来他想换寝室,马上说,“你想换寝室吧?我跟你说直接搬过来就行了,现在五楼都没人住!我那屋就我一个。你要是想搬,我跟你现在就去搬行李!”   曹华严摇头说,“不是,我上回借了你二百块钱,等我这周回家拿到钱就给你。”   陶斌好好回忆了下才想起来有一次曹华严在QQ上找他借钱,但他当时不在没看到,等看到后就托人给曹华严带了二百,之后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一直没还你,对不起。我这次回家拿到钱就马上给你。”曹华严认真的说。   陶斌一拍脑袋,“嗨!什么大不了的事啊!我听说你都等我几天了,就为这个?不用这么麻烦,对了,忘了问你够不够,我当时身上就二百了,不够我再给你点,我刚拿了钱。”说着就要掏钱包拿卡,学校里就有取款机,很快就能取。   曹华严连忙按住他的手,笑得特别开心,如释重负的说,“没事,不用,够了!我这么久没还你钱,还怕你生气……”   陶斌摆摆手,“就两百块,你要过意不去,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曹华严说好啊,两人就一起走出校门,准备去校门外的小饭店吃饭,陶斌还如数家珍的说哪家店什么菜好吃,地道,实惠,心里特别高兴!特别满足!   早上快要醒来前,陶斌还在心里想:对,早点跟曹华严说话就好了,早一点跟他出去吃饭就好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兄弟帮你想主意……   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感觉到了光亮,却不肯睁开眼睛。   他想起来了。   曹华严已经走了。    ☆、第 29 章 二舅家的房子   伍宾被陶斌扁了一顿。   因为他被陶斌抓住又~在打听曹华严是同性恋加贩毒的事。   两人都被叫到了办公室,之后又去医务室。秦青是在医务室见到他们俩的,伍宾叫她来继续解释关于他们的研究。   “……”秦青站在床前看隔床一坐一站的两人,她看伍宾:她怎么不知道他们还在研究曹华严的事?   因为没有见到鬼——虽然她梦到了但是不能说=没有鬼就没有研究。   这个研究小组应该早就解散了吧?孙明明和柯非最近的活动明明是寒假去哪里旅行的事,是韩国还是日本呢?真是好难选择。   伍宾哀求的看向秦青,他被打得很惨,扣子掉了两颗,背包的带子断了,裤子上全是地上的灰。陶斌的武力值是很高的。   看他这么惨,秦青觉得还是应该说点好话。   她看陶斌,而陶斌还在虎视眈眈的瞪着伍宾。   秦青啊了声:“我发现你们俩的名字读音一样啊!”   陶斌:“……”继续瞪!   伍宾:“……嘿嘿,是啊。”想陪笑但笑不出来。   秦青只好先审问伍宾,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希望他能抓住机会说点好听的。   “到底怎么回事?”她问,“你怎么会去跟人问这个?”   曹华严是同性恋的事就是从他偷看同寝男生洗澡还有给对方洗内裤这事延伸而来,但首先,这个还没有经过证实。   而杉誉大学有个同性恋爱角,是由同性平权活动引发的,就在英语角旁边,一个斜影扶疏的小花园。   同性恋爱角那个地方听说有吸毒和卖白粉的。   所以曹华严是同性恋——他肯定去过同性恋爱角——他自杀了所以事情很严重所以他有可能贩毒=结论产生。   秦青在看过那个所谓的暴料包后就有种头晕的冲动。因为伍宾刚得到科普时只听到了结论,曹华严是贩毒的同性恋骗了很多小男生还可能得了爱滋病etc   然后有了暴料包,然后她就完全理解为什么陶斌会打人了。这根本就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伍宾被打得很惨但也努力严肃的说,“我是想找出真相后,他不就不会被人传这种话了吗?”   陶斌气冲脑门的大喊:“怎么查?!人都死了怎么查?你怎么知道什么是事实?怎么保证打听来的是真的?你这样只是让人再注意一次他的事!你知不知道最近班里又在议论他了?本来大家都快忘了,说起他也只是说一句可怜!你这么一查,大家又开始把那些话再说一遍!我艹你大爷!”他越说越恼就要再冲过来打。   伍宾失急慌忙往外跑,秦青立刻缩到柜子后装自己不存在,等两人都跑了,她才走出来,他们的包还扔在这里呢。   秦青捡起伍宾的包,出去后给他打了个电话。   过了十分钟,伍宾千恩万谢的跑过来,“谢谢谢谢!”他抹了把汗,“我怕他在医务室等我,都不敢回去拿。”   秦青把包给他,劝他,“别再查了,人都走了,让人走得安生点吧。”   伍宾点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也只是好奇心作祟,没想到问的人太多就引起陶斌的注意了。   “请你吃个饭?”伍宾提着书包说。   “不用了。”秦青可不愿意跟他这个伤员去食堂吃饭,太显眼。   “走吧走吧,正好有个事跟你说!”   两人没去食堂,而是去了校外的小饭馆,坐下后一人叫了一份炒米。   伍宾说,“那本《徐家屯》谢了,我去找施教授了,他说可以帮我再找一本。”   秦青猛然想起:“对了!你书还没还我!”   伍宾赶紧从书包里拿出来,“我带着呢,就是想还你书才找你的。”   伍宾把书翻开,“你看这里,我觉得这个不是狐狸精,而是黄鼠狼精。”秦青低头看,是一个徐家屯里的人他四舅遇狐狸精的故事,不过她记得看过这篇的分析,徐家屯的人都认为他四舅是去城里找女人了,还有人说他是跟隔壁村的寡妇偷情,遇狐狸精的事是他编的,手上和腿上的伤也不是狐狸精咬的,而是狗咬的。   秦青也觉得那个故事是村民瞎编的,因为代教授当时听人讲故事是给钱的!每说一个故事两块大洋!不过那个年代能把故事编圆不容易,很多人没出过村连话都说不囫囵,编个有头有尾没硬伤的故事太难为人了,所以能骗到钱的人不多。这个狐狸精的故事算是难得编的还算真实的。   “有什么区别?”既然认为是假的,秦青就没太认真,饭上来直接开吃。   伍宾还在给她科普,“其实在民间传说里,常常把狐狸精和黄鼠狼精混淆。都有臭味,都偷鸡,被发现时都有大尾巴。”他看秦青不理他,压低声说,“区别就是黄大仙只偷家禽家畜,不偷人。变成女人偷男人精元的才是狐狸精呢。”   秦青面无表情,一副认真讨论的样子,“那人的四舅不是被偷精元了吗?”   “我认为这里是两回事,这人给混到一块说了。”伍宾也认真道,“他确实遇上了偷小牛犊的黄鼠狼,但他不是跟狐狸精偷情,而是跟人偷情。”他顿了下撇撇嘴,“哪家狐狸精会专门等在他每次晚上回家的路边就为跟他偷情?他是潘安啊?”   伍宾认为,这个四舅每次从城里回村都走夜路,正是为了拐到情人家偷情,然后等他从情人家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偷牛的黄鼠狼,村里狗一叫,他跟着一起吓跑了,就被别的狗给咬了。他把事情混到一起说,就成他跟狐狸精偷情,发现狐狸精放臭屁露尾巴,他想跑让狐狸精给咬了。   秦青一边吃一边点头,没想到他还真推断的八九不离十。   “那其实这不是个闹狐狸精的故事。”秦青说,一边喝汤。   “那你想不想看真闹狐狸精的事?”伍宾嘿嘿笑,一低头,她都快吃完了?   秦青放下碗,拿出餐巾纸擦嘴,“不想。我先走了,掌柜,结账!”   家里闹狐狸精的不是别人,正是伍宾的二舅。就是这个舅有点远,是他爷爷的弟弟那一支的。   二舅被二舅妈挠得满脸开花,家里锅碗瓢盆摔得稀巴烂,理由就是二舅外遇了,二舅妈要离婚,二舅不乐意。   秦青:“等等,这跟狐狸精有什么关系?你二舅不会说他外遇的是狐狸精吧?”   自习教室里有在自习的,有在玩手机的,也有打牌下棋看小说的。秦青和伍宾坐在一起,因为他强烈要求要帮她提书包请喝奶茶帮写作业。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秦青就答应了。   一杯奶茶,她听完伍宾家二舅的故事。但如果这个故事这么弱智,她就拒听。   伍宾点头。   “骗鬼吗?”秦青嗤笑。   伍宾说:“我也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因为我二舅不肯离婚的原因是二舅妈要的东西太多,而且我觉得他俩也离不了。这不是重点,我是觉得我二舅家好像真有点什么东西……”   在曹华严的事情上,伍宾觉得他跟秦青比较合得来,她也比柯非和孙明明那两个只是凑热闹的靠得住,所以知道以后,他想找人商量就想到了她。   他二舅家闹这个的事还真不是一两年,少说也有个十几年了,只是以前也就亲戚间随口说说,不当真。伍宾奶奶就说这家里闹来闹去的,不是老鼠就是小鬼。伍宾在这种熏陶下,后来上大学就研究了这个。   “我就想啊,这不正好吗?”   秦青:“……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想解决你二舅家的事,就是刚好想起来了?”没想到身边这么近就有实例,兴致来了研究一下下。   伍宾诚实的点头,激动道,“其实我到今年才真的去研究这个,以前都是看书啊读资料啊,了不起去寺里转一圈。”他加入汪雨涵的小组也是想多找几个同道中人,结果没想到大家都是纸上谈兵的勇士,实际行动中的矮子。也就是遇上秦青了才真的撞了一回鬼,虽然没遇上,但也多少擦了边,他就想趁热打铁把二舅家这个也给研究一下。   “你要是哪天有空,我带你去我二舅家?”伍宾问。   “近的话……”秦青在两可之间,去不去都行。   “近,我骑车带着你!”   于是伍宾骑着电动车带着秦青跑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他二舅家。   “家里没人,我二舅妈回娘家了,我二舅住小别墅去了。”伍宾拿出钥匙打开门,满屋乱相映入眼帘。   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鞋柜对面的玻璃多宝阁架全砸了,满地碎片。往里走,客厅茶几粉碎,液晶电视对穿,屏幕上一个大洞,墙上挂的照片砸在地上,柜子上的三彩马和花瓶都只剩下碎片了。   秦青都不往里走了,站在门口:“哇塞——”   伍宾跳着走,一边说,“我觉得有问题的是这里——”他指着走廊对面的一扇门。   他伸手要去推,秦青毛骨悚然的大声喊:“回来!”   伍宾被她吓得浑身一僵,动也不敢动了,慢慢扭头看她:“……怎么……了?”   秦青第一次看到门缝下透出的黑气,她顾不回答,事实上她只顾屏住呼吸,一声不敢出的慢慢后退,退了两步就退到了门外,然后火速下楼!   电梯都顾不上坐!   在她跑到下一层时,身后传来伍宾狂奔的脚步声!   两人比着速度跑下楼,直到站在楼下的阳光地里,伍宾才缓口气抬头看楼上,问她:“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秦青:“那是什么房间?卧室?”   伍宾点头,“主卧。”他想了下说,“我觉得那屋不对是因为别的屋的灯都比那个屋亮,就算把别的屋的灯换过来,还是没有在外面亮。”他说完看秦青,小心翼翼的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秦青,“就黑黑的,有点吓人。”   伍宾浑身都发毛了,自己家人这么说跟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也这么说的感觉完全不同!自己家人说,怎么感觉都不太严重。可秦青她第一次来也这么说……好像突然事态就变了!   两人站在楼下面面相觑。   “反正我不上去。”秦青说,说完扭头就走。   伍宾也跟着走,来找稀奇跟找麻烦是两回事,他也不上去,而且回去就把钥匙还了,这辈子都不来二舅家了。   过了半个月,他跟秦青说他二舅把那房子卖了,夫妻两个本来说好卖完房子分钱,但卖完房子收了钱后两人又合好了。   秦青问:“谁买了那房子?”   “不知道。”伍宾摇头,抖了下说,“我才不管呢……”   只是买房子的人……    ☆、第 30 章 前情一笔勾消   “给,这是我以前留下的。图书馆里应该也有,不过找起来太困难。”施教授把六本《徐家屯民俗初考》放在桌上推给秦青,欣慰的说:“没想到竟然是你把这书给推荐出去了。”他摇摇头。当年他曾在新生中间推荐,结果根本没几个人看完的,更别提对它产生兴趣进行研究了。结果现在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   “谢谢教授。”秦青把书放进书包,打算带去给汪雨涵他们。   “不要忘了你自己的事!论文改得怎么样了?”施教授不忘叮嘱秦青,“改了多少先拿来给我看,不要着急,也不要忘了!”   “是,是!”秦青连连点头,落荒而逃。   今天方域说要请她吃饭,庆祝他的康复。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他在车祸中受的伤终于彻底好了。为了庆祝,赵兰山本来说要请客,结果方域说他请,因为都是他的客人。   除了秦青外,还有秦城。   “你们一个学校的,他还来看过我,就一起过来吧。”方域这么说。   因为他的态度自然,秦青也觉得自己不能小气,不能说分手了就要老死不相往来,现在有方域在,他们俩又都跟方域有关系,一起坐下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于是联络过后,两人约在校门外见。   秦青远远的看到秦城站在校门那里,招手跑过去,“等很久了吗?”   “不久。”秦城有点冷淡,看她的眼神不太对,估计还是因为上次她半夜偷进男生寝室的厕所想看在那里上吊的鬼的事让他看不惯了。秦青也没办法解释,这里头的事还挺复杂,一两句说不清。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说话不看对方,静静的等方域的车。   幸好方域很准时,说是十二点半就一分钟没晚。   “等了多久?”方域的车滑进车道准备调头,一边扭头问秦青。刚才车开过来时看他俩中间跟隔着楚汉河界一样泾渭分明,特别好玩。   秦青比个“五”,方域笑了,跟秦城说,“去朝阳路的黄家烤肉吃好不好?那里的有烤肉也有大米炒菜。”   上回说要去这家店吃,结果出了车祸。赵兰山说这店不吉利,可方域说上回没带秦青去吃成特别可惜,这回去要再出事,那就盖章这家店确实不好。   秦城都可以,他觉得自己不算主客,所以不怎么发表意见。但方哥一直跟他说话,让他从接到电话起的尴尬也渐渐小了,慢慢放松下来。   今天这一路特别顺利,连个红灯、堵车都没有。顺顺利利的到了地方,下车进店也有位子,点菜也上得很快,赵兰山撸起袖子举着筷子说:“今天真是邪了门了!来大家都别客气啊!”说完他先挟了一片片下来的烤肉,边吃边说,“嗯!烤得入味!”   大家一时都顾不上说话聊天,全都一心吃饭。   “吃吃这个。”方域自己吃得不多,先照顾秦青,一边招呼秦城,“那个你尝尝。”吃完酒足饭饱后,又上了两碟酥饼。   赵兰山想吸烟,走了出去,方域也赶紧跟出去,秦青猜他们俩是在争着付账。她自己拿着一片山楂馅的酥饼小口小口吃着,不妨秦城突然不扮哑巴了,他说,“你是不是会通灵?”   秦青僵住了,左边秦城的目光像审犯人的警察叔叔一样尖锐。   秦城并不傻,这段时间的几件事前后一串,很快就发现秦青在很多时候的表现不正常。比如她对那个认为自己家闹鬼的老太太的态度,还有前几天去看男生寝室上吊的鬼时,跟她同行的人都是进去后很紧张,她却一点都不紧张。说是不怕也不像,倒像是胸中成竹。联想到她研究的东西,很容易就猜出来了:秦青会通灵!   现在看秦青的反应,他就更确信了。以前两人谈恋爱时他不知道,可能是两人谈的时间太短,关系又不算特别亲密,她才没告诉他——不过这种事也不会特意跟每个认识的人说。   秦城深吸一口气,在猜到秦青可能通灵后,他就忍不住去想能不能请她帮忙看一看容榕的灵呢?虽然这个很不好开口,因为他跟秦青分手后接着就跟容榕在一起了,两人分手的原因就是他对容榕动心了。虽然现在容榕走了,秦青也跟方哥在一起了,可这个关系还是让人尴尬。秦青如果不愿意也不奇怪。   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说服她!   秦城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方域和赵兰山不知是去结账还是顺便去外面吸烟了一直没进来。   秦青叹了口气,她一直想找机会跟秦城说容榕最后留给她的信息,却一直没办法找到开口的时机,今天大概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其实……”她转头看秦城,在他屏住呼吸之中,说,“那天早上,我确实跟容榕通灵了。”   秦城瞪大眼睛,眼眶不自觉的发潮。   秦青以前认为那是容榕附到她身上让她做梦,今天听了秦城的话,觉得说成是通灵可能更贴切。   她从那天中午她回家后就累得睡觉说起,可能是第一次通灵对她的身体负担太大。她梦到她在旅行车上,身边是秦城,而她照镜子发现自己成了容榕——   之后他们住进旅馆,认识了方域一行人,相约一起去另一座山的度假别墅,在路上就遭遇了暴雪,魏曼文和另一个女生失踪,车停在半途,方域和赵兰山下车去找人,秦城同行。之后救援车到来,她偷偷跑到救援车上,先救了方域,又救了赵兰山和魏曼文,因为汽油不够救援车准备回去,不继续搜索了,她的灵魂跑出身体,在风雪中找到了秦城和另一个已经昏迷的女生……   秦城已经满脸是泪。   秦青尽量不去看他,现在再说起当时的事总觉得很不好意思,她说得很简单,省略了很多关于她自己的内容,反正她只需要让他相信就可以,说太多没必要。   “我醒来前看到了容榕的走马灯,有很多关于她的事。之后就在手机上看到你们遇难的消息。”她没有消去当时给她的手机打的电话,现在拿出来给秦城看,也算是证据之一。   秦城吸了吸鼻子,哑声说:“容榕……她有没有留下话给我?什么都可以。”他期望的目光让人压力山大。   秦青努力用诚挚的眼神看着他,“你没发现吗?容榕跟我通灵就是她留给你的信息啊。”   秦城不太明白,满脸茫然。   “你看……她让我亲身体验你在她面前是多么体贴入微,就是在告诉我,不要想跟她争你……”   秦城有那么一点点明白,可更多的还是不明白。   秦青只好说得更直白点:“你不觉得这是她离开前最担心的事吗?不然我实在不明白她让我看那些是什么意思。”   秦城努力从容榕的身上去想,如果是容榕……如果是她……   他噗嗤一声笑了,眼泪鼻涕都喷了出来。   秦青赶紧闪远点,把桌上的餐巾纸推给他,“擦擦吧,你是她男朋友,你应该懂她的心意吧?她离开前什么都不想,最怕的是你离开她。”这也算是深情的可怕吧。   秦城双手捂住脸,他觉得他此刻的表情肯定很不好看,满脸是泪,却又想笑,笑完又想哭。   秦青也不去看,这些话她早就想跟秦城说了,憋很久了。   “其实我觉得容榕也算救了我一命呢。”   秦城抬起兔子一样红的眼睛,鼻音很重的嗯了声,“怎么说?”   “因为……以我当时对你的感情,很可能会成你劈的第五条腿……”这些话她不好跟方域说,承认她在那天之前对秦城的感情还很深这种事,实在说不出口。但那个结果就会像秦城破罐破摔后随便交的那四个女友一样,付出感情后被人弃若敝履。特别是她算是死性不改吃回头草,再磕得满口血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连抱怨都抱怨不出口,因为别人肯定会说,他都甩掉你一回了,谁叫你记不住教训呢?   秦城的脸暴红!这是说秦青还喜欢他?!   “幸好……”秦青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上她真是要感谢容榕。   秦城:“……”好像不太对……   等在门外的方域和赵兰山都在发笑。   赵兰山已经抽了两枝烟了,“总算是说清了。”他看方域,“你也真是心大。”   方域笑了,他会对自己的感情没信心吗?秦青并不是得陇望蜀的性格,她喜欢上以后就没想过要变心。何况她对方域的感情已经结束了。   午饭之后,方域开车送他们俩回学校。在车上方域对秦青说,“周六有空吗?我接你出去玩?”   秦青:“好啊!”   赵兰山插嘴道,“还有我,我也去。”   惹得方域拍了他一下。   秦青心里犯嘀咕,不是约会?是有事吗?   于是周五她就没回家,周六早上在学校吃过早饭才坐上方域的车,赵兰山果然也在。方域指着赵兰山说,“是他有事找你。办完他的事后,我带你去摘栗子。”   秦青愣了下,巴住他的椅背说,“栗子?是街上那种炒的栗子?”   方域笑着点头说,“我知道一个栗子园,可以自己摘,摘完带回来可以自己炒。”   栗子!栗子!她还真没摘过栗子!   秦青兴致勃勃的也顾不上问赵兰山有什么事,低头就在手机上查栗子。   赵兰山早就准备好了,结果没人问他,特别没意思,只好赔着笑脸叫秦青,“妹子……嫂子!”   秦青被这个称呼吓得猛得抬起头。   赵兰山一点不脸红的说,“嫂子,弟弟有事拜托你帮忙。”    ☆、第 31 章 哭泣的小孩   下午一点,这个时间鹿桥小区里几乎看不到人,小区门口的保安无精打采的坐在椅上。平时有很多小学生和老人逗留的健身区空荡荡的,因为大家都在家里睡午觉,而且有很多人中午根本不回来。   这时电话响了,保安拿起话筒:“您好,保安室……21号楼吗?又有小孩哭声?好的,我们马上去看。”保安放下电话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投诉了,有时是下午,有时是半夜,有时是快天亮时,21号楼的19层总是有小孩子的哭声,可是从16层到22层,根本就没有一家有小孩啊。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有人拐卖儿童,紧张了很长时间呢。   18楼的徐淑芬今年69岁,她住的这个房子是她儿子的婚房,但小两口中午不回来吃饭,她自己中午就很轻松可以睡个午觉,也不着急。可是从楼上这一家搬来后,总是时不时的听到小孩哭,有时还能听到有人敲地板的声音,像小孩的恶作剧。可她跟物业和保安说过后,物业说19楼没有小孩子,哪一家都没有。她不相信,很有可能是有小孩的那一家在来人时把小孩给藏起来了。   她又听到小孩的哭声后,立刻给物业打了电话,然后马上坐电梯去了19楼。19楼有四户,她从哭声传来的方向知道有小孩的这一家是051这一户。   她按响门铃,小孩的哭声立刻消失了。   家里有人,她知道。这一家住着一个六十多的男人和一个二十多的女人,男的天天在家,女的倒是白天会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班,两人竟然还是夫妻关系。徐淑芬有点看不起这对夫妻,所以对物业说的没孩子的事也一点都不信,这两个人嘴里还能有什么实话?   她继续按门铃,见里面根本没反应,只好开始敲门,“高先生?高先生,你开开门。高先生!”   过了十多分钟,门打开了。高颂志穿着旧汗衫和豆沙色的西裤站在门里,“有事?”   徐淑芬,“高先生,我真的想请你管一管你家的小孩。他每天都要哭个好几回!小孩子爱哭这大家都知道,可他总是在人家休息的时候哭,这就不好了,你们要管教一下啊!”   “我家没小孩!”高颂志神色不好的猛的关上门!   徐淑芬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关在门外,上回差点就挤着她的手了!这次幸好她躲得快!她闪开后见门已经关上了,只好再上前拍门,大声说:“高先生!我不管!你再这样我只能报警了!你家这个小孩什么来路都不清楚!你跟你老婆是什么人谁知道!你骗得了物业骗不了警察!你再这样我真报警了!”   她喊了一会儿才忿忿的下去了。   高颂志靠着门,心跳得极快。   然后屋里电话响了,是物业的人,他们说:“高先生,我们接到投诉,关于你们家有小孩哭声的事……”   高颂志无力的坐在沙发上,“我家没有孩子……你们不是来看过吗?你们现在就可以来看……”   过了一会儿,物业的人就到了,高颂志打开门,物业的人只在门前看了看,确定没有小孩就告辞离开了,但提醒高颂志不要在家里开太大的声音影响邻居,不管是看电影还是电视,声音小一点的好。   物业的人对于这件事已经不打算寻根究底了,有人投诉,他们就来看看,没有找到小孩就走。高颂志几乎希望物业的人就不要走了,他们走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等物业的人走后,他站在客厅里,之后也拿上钥匙和手机下楼了。   “所以啊,老高也挺可怜的。”赵兰山有点同情高颂志,他也曾有被鬼附身的经历,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简直就是钝刀子砍头。害怕会死掉,可又有希望可能不会死,在这种压力下,人会老上十岁的。“他说他家乡父母家的老宅院有口井,井里淹死过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他说怕是这个男孩的鬼缠上他了。”   方域看秦青,他是被赵兰山说服之后才答应让他把这事告诉秦青,但他也说如果秦青做不了或不愿意做,那不能勉强她。   赵兰山说完之后发现,嗯?秦青的神情很平淡,不像被感动,也不像同情高颂志。这是怎么回事?   秦青:“然后呢?”   赵兰山不解了,“丫头,你是怎么看的?”   方域对他说,“老赵,咱们怎么说的?”   赵兰山马上说,“放心,放心,我不会非让你的妹子救老高的,再说这也不一定对不对?我就想让妹子去给老高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趴他身上了,如果没有我就让他赶紧去看病。”   秦青:“事情不清不楚的,我也没什么看法。”顺便看了一眼方域,“但这很明显啊。他要是心里没鬼,对这个鬼就不会有猜测了。”指向性这么明确,就认定是那个男孩了?一般来说听到小孩的哭声,都会猜是更小的孩子吧?婴儿,或者一两岁之类的,还有可能是女孩,谁会跳过这些直接猜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呢?   赵兰山,“那是因为那个男孩淹死在他家的井里嘛。”   “那为什么不缠他父母要来缠他?”秦青说。   赵兰山心道他怎么会知道原因?“鬼做事哪有道理可言啊?”   秦青说,“我不认识几个鬼,但我认识人。人说话做事通常都是有条理的。”所以,这个男孩跟高颂志之间肯定有关系,还是让他心里有鬼的关系。   到了鹿桥小区,赵兰山给高颁志打了个电话,“你在健身区那里?行,我们这就过去。”   健身区全是健身器材,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穿着蓝灰运动夹克的男人坐在秋千上,他的头发花白,还有点地中海,看起来有七十多了。   秦青这么一说,赵兰山马上说,“他也就最近老得快,以前没这么老,也就跟我差不多,他才大我五岁而已。”   “真看不出来……”秦青说。   方域牵着她的手,悄悄说,“你看一眼就行,咱们不过去。”   找人给高颁志看这事,方域跟赵兰山说先别提秦青。赵兰山也同意,他是同情高颁志,但秦青才是自家人。他同情归同情,能帮帮一把而已。再说就真有问题,秦青也帮不上忙啊。上次他就很清楚了,秦青只是能看到,不代表她能做什么。   赵兰山去跟高颂志说话,还指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秦青和方域。   方域小声说,“他跟高颂志是生意上的朋友,两人的交情有七八年了。”他问秦青,“看出什么没?”   秦青往一旁走了几步,看清了高颂志的脸,刚才他一扭头那一下让她看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可她疑心自己看错了。   “怎么样?”方域看她的神情是看出了点东西的。   秦青为难的摇头,不好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兰山跟高颂志说着话,一边不停往方域和秦青这个方向看。看出来了没?有没有啊?   秦青说不好,方域看她实在为难,对赵兰山摇摇头。   赵兰山很快过来了,一走近就看出秦青神色不对,三人回到车前,赵兰山想问,可秦青根本不跟他对视,直接上了车。   赵兰山也不问了,就当没这回事,坐上车就说:“走!摘栗子去!”   种栗子树的果园并不大,六百棵栗子树竟然没有想像中那么多,转一圈也就二十分钟,果园的主人让他的儿子和女儿陪他们去摘。   方域绝口不提刚才高颂志的事,赵兰山也很有眼色,进了果园一会儿就跟方域和秦青分开了,让果园主人的儿子陪他去那棵树,“我看那棵树壮,结的肯定多!”   栗子长在树上,像一颗颗毛球,但那毛简直能刺死人。地上倒掉不少摔下来的,有的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圆滚可爱的栗子来。   秦青蹲在地上拾,一眼看去简直满地是栗子。果园主人的女儿说:“我爸想让你们来捡,都不让我们剪枝,就等它们掉下来。”树上还有没掉下来的,她说,“可以爬梯子上去剪枝。”   剥出来的栗子圆滚滚的,个头都很大,颜色红棕发亮,秦青两只手都捡得满满的,一齐扔进袋子里,她只敢捡已经掉出壳的,刚才不小心被壳上的刺扎到了手指尖,疼得很。但看到满地的栗子又忍不住不捡!都来不及站起来。   方域一直帮她撑塑料袋,还拿扫帚帮她把远处的扫过来,果园的女儿说,“要不我去拿个簸箕来,你们扫着撮吧,那样快。”   虽然没有亲手捡的浪漫,但一直蹲着确实太累了,秦青站起来时腿都要断了。果园的女儿跑快拿来了个超大的簸箕,看他们的塑料袋很快装满了,又拿了他们园子里的一个大竹筐,装了一小半方域就说够了够了,再多该带不走了,他悄悄跟秦青说,“他们就盼着我们多买点走。”秦青忍不住笑。   方域看她心情好了,替她把掉下来的头发掖回耳后,说,“高颂志的事别放在心上,老赵也是顺口说说的,不用担心他生气。”   秦青沉默了,方域看差不多了,栗子不磨成面,这么直接炒着吃买不了多少,再加上拿回去送人的,这些已经够了。他拉秦青起来,说:“给你多带回去点吧?回去给你们寝室同学都分分,再给你家拿点。”他挑了好看的个头大的放进塑料袋准备给秦青,“他们这里还给炒,我们让他们炒着,正好再在这里吃个农家饭,他这里的鸡都是正常的走地鸡,好吃有嚼头。”   秦青拽着他的袖子,方域不解的抬头,顺着她跟她走到了远处,离赵兰山和果园的人都远无的。   “怎么了?”他摸着她的头发说。   “……”秦青,“那个高颂志,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方域一惊,左右看看,小声问她,“他背上有鬼?”真有吗?   秦青摇头,她没看到有鬼。   方域不明白,“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秦青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他的脸时就看出来了……”她看方域,再转过去看果园的女儿和赵兰山他们,“看其他人都是普普通通的,什么也没有,看高颂志,马上就看出来了。”   但是要让她说从哪里看出来的,她也说不出来,就是一个单纯的——感觉。    ☆、第 32 章 面相何解?   “哇!哇哇哇!!哇哇哇!”   “哇!!!!”   “哇——!!”   高颂志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根本没听到这个哭声。   隔壁的房门一响,他听到一个快速的脚步声匆匆走出去,穿上高跟鞋后,防盗门开了又砰的一声关上。   他老婆走了。   这个老婆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好,也不像别人想的那么糟。在很多人的想像中,他这个有钱的老头子娶个年轻的妻子,不是被对方哄的晕头转向什么都听她的,就是老婆会像日本人的老婆那样每天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娶她,确实是想图个省事。一个年轻的、会听话的、长的漂亮的、又没多少阅历和心眼的简单女人,正适合他这个已经老了的,不想再费事的男人。   可就算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也不是个傻子。   这个哭声刚出现在家里时,他是想装不知道的。年轻的老婆一惊一乍的,先是说要搬家卖房子,又说要找人看风水驱邪。他教训她:“瞎说什么?家里什么怪声都没有!”   “邻居都听到了!”   “没有就是没有!你当它不存在不就行了?”高颂志自己心里也害怕,可他就是不想承认!也不想去追究!   不知道!就当成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老人都说过,再怪的事,你装没看见就行了!   “你神经病啊!”年轻的老婆摔门走了。   她走了之后,高颂志一个人在家里,满脸颓然。之后他就不喜欢一个人在家了,他想他不在家,这个不管是什么东西的家伙,爱哭就哭个够吧!反正他听不见!邻居投诉了,他也随便他们,想看就看,家里没孩子,说没有就是没有!   老婆没有跟他离婚,他很清楚,老婆不会跟他提离婚的。她肯嫁给一个比她大一倍的男人,图的就是钱,现在什么都没到手就离婚?她不会那么傻。可她的做法就是一有这个哭声,就什么也不说自己走了,把高颂志一个人扔家里。   有很多人劝他卖房,他也愿意卖,可这个房子有鬼哭的事小区里全知道,附近的房产中介都不肯接他的生意,就算有愿意的,也把价钱压的很低。高颂志想他又不害怕!这个东西拿他没办法!他就住下去,看他能把他怎么样!   不管他话说得再怎么硬,朋友们都看出来,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   摘完栗子,方域先开车把秦青和一纸箱的栗子送回家,他还帮她把栗子搬上了楼,开门的秦妈妈面无表情,还很客气的请方域喝杯水再走。秦青浑身汗毛直竖,倒是方域挺坦然的喊:“伯母,不用忙了。”   秦青:“……”   秦妈妈:“……”   方域出去后,秦青立刻躲回了屋,过了半小时觉得警报应该解除了才敢偷偷出来,看到秦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栗子,看秦青偷偷摸摸往厨房去,说了一句:“青青啊,跟你朋友说不用这么客气,下回来叫姐就行了!”   秦青呲溜一声又窜回房间,直到秦爸爸回来才敢出来。   她想说方域的年纪当然是有一点点大……但叫姐还是不太对的……叫伯母是有点怪……不过辈份在这里放着……   秦爸爸的神经一直很粗,吃饭时突然发现客厅茶几下有个纸箱,端着碗跑过去拖出来一看,“怎么这么多栗子!生的熟的?”   秦青瞄了眼妈妈,小心翼翼的答:“炒熟的。”   秦爸爸当然不会认为这么多是自家买的,就问秦妈妈,“你们单位发的?还是你朋友给的?”   秦妈妈语调平平的说:“青青的朋友送的。”   秦青一缩脖子。   秦爸爸没反应过来,对秦青说,“记得谢谢你同学啊。”然后又说,“他们家是种地的?家里种栗子树了?”   秦青突然充满食欲,大口扒饭,塞得两腮满满鼓起,当然就说不成话了!   然后她就在那里听头顶上秦爸爸跟秦妈妈商量这么多栗子除了自家吃还可以送给哪一家亲戚朋友,对了栗子吃多了容易放屁!   秦青噗的一口米饭带菜全喷出去了。   鉴于栗子吃多容易排气不雅,秦爸爸就稍稍的吃了二十几个就不吃了,依依不舍的看着一箱栗子跟秦青申请,“爸爸能不能带一兜请阿姨和叔叔们吃?”   “可以可以!”秦青连连点头。这栗子在家简直就是不□□!   秦妈妈在厨房喊,“先给青青装两袋让她带学校去分给同学!”   “对对!”秦爸爸找来两个大塑料袋,先给秦青装上让她带去学校,剩下的留出自己家吃的,再分出几袋来准备让他和秦妈妈拿去单位,最后剩下的也不多,秦爸爸问秦妈妈,“这点给你家拿去有点太少了。”要不从家里的再分出一点?   秦妈妈出来说,“一点栗子不用拿了,明天上班走到楼下给门卫吧。”   秦青特别乖巧的说:“妈我回屋看书了。”   “嗯。”秦妈妈淡淡的嗯了声。   秦青乖乖的回自己的房间了……   自己一个人时,就会想一些迫在眉睫又让人不愉快的事。   秦青就不得不去思考她能看出高颂志命在旦夕是怎么回事。她今天回家时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去看街上的行人,吃饭时也在看电视里的人,奇怪的是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看别的人都是正常的,可再回忆起高颂志,她的脑海中第一个浮起的念头还是:他活不长了。   “怎么搞的呢……”她叹了口气,打开电脑打算多看一些照片,许师兄都能看照片批面相,她这样也算面相的一种吧?   这么想着,她给许汉文发了个消息:许师兄,你在医院时有没有替病人看面相?能看出他们还能活多久吗?   许汉文接到后很快回了一个:师妹,师兄知道你对师兄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师兄还是要打击你的:你师兄我并没有那么厉害   秦青过滤掉那些不重要的内容,又发了一个:那师兄,你能看出他们什么时候死吗?   许汉文又回了一个:有时能   秦青大喜过望!立刻再问:什么时候!你看什么人能看出来?   许汉文发过来一个图片,她点开,上面是一张游戏截图,旁边的红蓝条都在岌岌可危的状态。   许汉文的消息紧跟着过来:比如现在   秦青:师兄你真调皮   她破罐破摔的顺应师兄的心愿调戏他一把!   方域送过小女友,赵兰山那边已经买回了凉菜和啤酒,打算跟方域促膝谈心。方域回来后看到摆满一桌的猪头肉、卤牛肉、咸水鸭、白切鸡、花生米等,就明白今天不说个明白是别想走的。   中午刚在栗子园吃过农家菜,现在两人的肚子都不怎么空,坐下菜没吃两口,酒已经下去了两瓶。   赵兰山不直接问,能说的,方域肯定会告诉他,不能说的,他也不能叫朋友为难。   两人闷头只顾喝酒,谁都没说话。因为秦青太年轻,太不会掩饰。从她见到高颂志起,赵兰山就看出她一定知道了什么,而且还不是好事,只怕比他当时被魏曼文趴后背上更糟。只是到底有多糟?赵兰山心想难不成趴的不是一个鬼,是好几个?只是想想就让他浑身打哆嗦,一百八十多斤的汉子,竟然觉得自己脆弱得像个小姑娘。   方域叹了口气,赵兰山心差点蹦出嗓子眼!   方域看了他一眼,他往后一缩,壮声气道,“你说,我撑得住。老高背上趴了几个?”   方域无奈的笑了,摇头说,“那倒没有。”   赵兰山眉一皱,不是趴了鬼?那是怎么了?让小嫂子这么难开口,方域也说不出来。他道:“要是不能说,就不说了。我跟那老高再怎么样也没跟你近,我事先想帮他,也是想着要是能知道就早点告诉他,省得他自己不知道。”想起他当时,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想感激秦青和方域!你说人家看出来也未必一定告诉他,可他要是不知道,背上一直趴着那么个东西,心里是什么滋味?推已及人,他就想要是能看出来,他就悄悄跟老高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接下来不管是拜佛还是求神,好歹有个方向了,比现在干吊着强。   但帮人也分帮多少,要是帮了会给自己兄弟带来麻烦,那就只能让老高自求多福了。   赵兰山接下来一句话都不让方域说了,方域有开口的意思,他就给他挟菜倒酒,到最后方域憋不住说:“我说!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不上班自己当老板也别拉着我喝啊!你这个月去了公司几回!你自己算算!别又被魏——”   “行了!不喝了!我睡觉去!”赵兰山赶紧大声盖过他的话,站起来就去厕所洗漱。刷牙时算一算,这个月好像就去过一次公司,这样真不行!他吐掉漱口水,下定决心剩下的时候就住在公司里了!   赵兰山奋勇为人民币服务去了,立刻废寝忘食起来,本来他就是个工作狂,这一来别说高颂志,高什么都给忘了。直到在酒桌上听到一个酒肉朋友说,“老高是不行了啊,听说他那天中风晕家里了,他那个小老婆也不顶用,晚上回来才发现,送到医院现在还没醒呢,我看他是够呛!”   赵兰山酒都给吓醒了!他不由得想要是当时没有秦青的提醒,他就是高颂志这样了!说不定不知不觉中命都没了!   对比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当时只请秦青吃了顿饭太不够意思了。差一步啊,就差一步啊……   他想跟方域提一下送秦青点干股,每年都可以参与他们公司的分红。只给钱也给不了多少,给多了方域都不会要,给干股的话每年都有好处拿,这样最好。   方域听了只皱了下眉,说:“那你去跟她说吧。这事我不能替她做主。”   “别啊,我还想让你帮我劝劝呢,我怕小嫂子不收。”赵兰山眼光很准,他要直接跑去找秦青说要给她干股,每年有分红拿,人家肯定把他当大灰狼了。   方域想了下,觉得干股不行。一年两年的,赵兰山可能还觉得没什么,可情谊这东西可不是酒,年深日久的,赵兰山心里不舒服了怎么办呢?搞不好就因为这点钱让朋友都没得做了。而且一旦给了钱,就成买卖了,银货两讫,互不相欠,远远没有现在让赵兰山记着一份情好。就像这次高颂志的事,如果秦青已经收过赵兰山的钱,那可能赵兰山直接就拿钱砸了,十万不行,二十万,三十万……总能买到顺心的服务的。   方域道,“我不会替你说情,是你要给钱的,你去跟人家说吧。”   赵兰山跟方域论交从不谈钱,他是有点财大气粗,但他跟方域交朋友是因为方域这人可交,靠得住。不过也不能避免他有时喜欢用钱去衡量东西和交情。   他一听方域话音不对就说:“那先不说了,我跟嫂子谈去。”   秦青被赵兰山叫出校门外,听说他要给她干股就懵了。   “每年呢分红大概在七八万左右,不多,你存个十年八年的够个首付吧,以后跟方域结婚就不用家里掏钱了!”   这人有病!   秦青的眼神都不对了。   赵兰山马上换个口风,“要不,你到我公司来挂个名?我给你付工资?”   秦青:“……你跟方域说了你要来吗?”   “说了啊。”   那不对啊。秦青上下打量赵兰山,实在拿不准他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大街上突然拉住一个人说去年你在马路中间扶了我一把,我决定每个月给你二万块报答你。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赵兰山看这事情办砸了,秦青是肯定不会收钱了,估计还在心里嘀咕他有毛病,只好说:“我听人说高颂志进医院了,就想上回你提醒我一回,如果没你,估计我也是高颂志这下场,就请你吃了顿饭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秦青听到高颂志就心里一抖,上回看到的东西她到现在还时不时的回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都不懂。各种传说中确实有高人仙人望人一眼就能道出生死福祸,厉害的连人家什么时候发达什么时候倒霉都能说得一清二楚,可那不都是修炼出来的吗?有这种突然会的吗?   最后赵兰山稀里糊涂的给秦青买了一袋水果一箱奶让她提寝室去了。坐车上就捶胸顿足!这跟上回请一顿饭有什么两样!    ☆、第 33 章 夫妻情深?   赵兰山一直等到高颂志睁眼醒过来了才去看他——人没醒他去看个鬼!跟高颂志的小老婆大眼瞪小眼吗?   高颂志这一中风,离死就不远了。赵兰山见到高颂志时吓了一跳!才半个月没见,人怎么成这样了?   高颂志躺在床上时的模样,几乎就是个死人了。是个人看到他都不会以为他还能从床上坐起来。   赵兰山心下嘘唏,坐在病床前握着高颂志的手,叹道:“老高啊,你怎么成这样了……”   高颂志的眼里涌出泪来,望着他的眼神仿佛将死的老马,哀哀欲死。   赵兰山眼中也有点热,从包里拿出他在各名山名寺旅游时请回来的一尊佛,摆在高颂志的床头。他家里这种东西多得是,现在谁去他家都以为他业余时间喜欢玩文物。   虽然不知有没有用,摆在这里只当求个心安吧。   哪知高颂志推他的手,摇摇头:“不用……”   “老高……”赵兰山道,“我知道你不信这个……可咱不是求个心安吗?”   高颂志坚定的摇头,看赵兰山把佛像重新包好放回包里才说:“进医院后就听不到孩子哭了……”   他看向赵兰山,“是我的报应到了。”   这话说的赵兰山浑身发毛!   也怪赵兰山挑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来。这时高颂志的小老婆不在,人家上班去了!医生也查过房,病房里一个来探病的都没有,赵兰山连走都没办法走,只好如坐针毡的听高颂志说话,一直听了一个多小时,医生来了他才逃出生天!当晚就去找方域吐糟了。   “原来,那个死了的孩子是老高自己的!”赵兰山气急败坏的说!   高颂志的家乡是个普通的农村村庄,村里姓高的有二百多户,又叫高家庄或高家村、高家集。   高颂志是家里的第二个男孩,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十四岁时去村里小河沟游泳,淹死了。   高颂志的学习很好,脑子很灵,是全村都知道的。他的父母也知道他今后肯定会去城里过,对他的支持一直不遗余力。全家的资源都向他倾斜。   十五岁那年,他就要去上县里的高中前,他父母在一天晚上把他从学校叫回来,跟他商量一个事:让他替他早夭的大哥成亲生个孩子。   高颂志的大哥在死时已经不小了,按村里的说法,已经算成年了。他父母一直想给他大哥留个香火,早年说的是从高颂志的儿子中过继一个。但高颂志以后要去上大学,去城里生活,不会再回村子了,外面不像村里可以多生几个,高颂志以后肯定只会有一个孩子,而且到时他的妻子也未必会同意。   他的父母就想,不能麻烦高颂志,给他添麻烦,就不要他的孩子了,也不让他日后父子分离,所以他们打算给高颂志的大哥娶个老婆。   正好有个合适的。临村有个女人是个傻子,虽然人傻,但也会干活,会自己穿衣服吃饭,他们想把这个女人嫁给高颂志早死的大哥,让高颂志跟这个女人生个孩子,当成是他大哥的孩子。   这个办法在当时看是最合适的,这个孩子以后跟高颂志也没关系,他要像高颂志一样聪明的话,家里就送他去读书,要是不聪明,就在村里过也行。高颂志的父母也跟高颂志说,一辈子都不告诉孩子真相!而那个傻子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十五岁的高颂志在父母的恳求下答应了,从此他每周末回家一趟,跟那个傻女人生孩子。三年后,高颂志以高分考入大学,离家走了,而此时他的“儿子”两岁了,长得又壮又胖,除了不会叫人以外,看起来非常健康。当然,他是高颂志的侄子。   高颂志为了表示自己不会认回这个孩子好让父母放心,大学期间从来没提起过他,也没有过问。等他找到工作和女朋友后,准备结婚前回了趟家,才见到了他的“侄子”。   一个被五六岁的孩子欺负的八岁的傻子。   高颂志惊呆了!他的父母从来没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个傻子!   这个事让高颂志从家乡逃走了!他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乡,女朋友也告吹了,因为他不知怎么去解决这件事,而且他也无法解决!   他的父母当然不会对这个傻孙子太好,而高颂志也刻意的去遗忘他。在他跟女友分手后一年,他辞职自己办公司,这时家里打来电话,说那个傻子自己去田里玩,掉到井里淹死了,人已经葬了,家里没有亏待他,给他好好的办了丧事,七七四十九日还请全校吃饭,有碑有牌,有名有姓,没有亏待他。   似乎这个孩子这样的结果才是最恰当的。高颂志没有回乡,而且直到父母去世也没有回去过。村里的人多少知道一点原委,以为他是怨恨父母,也有劝他的。而高颂志自己说不清他到底恨不恨父母,怨不怨他们制造出了那个孩子。而他也不能回避自己的责任。   如果说在十五岁时是因为听从父母,因为不了解事情有多严重而盲从制造了这个孩子。那么在他大学后,在他工作后,在他赚了钱之后——他为什么不把这个孩子从家乡带出来呢?   他没有,他逃避了,把一切推给父母。但他心里不止一次的想:那个孩子的苦难有他一份责任!无可回避!   他一直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在年轻时曾经还认真谈过几次恋爱,但在年纪大了之后,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现在老婆这样的女人了。是自我惩罚还是报应?他不知道,也不打算去思考。   “既然该死了,那就死吧。”高颂志在最后这么跟赵兰山说,他很平静,“我也活够了。钱和公司都安排好了,最后跟着我的,都没亏待,剩下的我就不管了,我闭眼后,埋不埋我都不在意了。”他看着因为听了这个故事而神色明显不对的赵兰山,笑着说,“对不住,兄弟,我想说出来,这事在我心里憋了一辈子了,我知道你听了不舒服,听完就忘了吧。”   “那个孩子因为傻,哭起来永远都只是一个音,只会哇哇叫。”   这句话听在赵兰山的耳朵里,让他直到下车都没缓过神来。   方域和赵兰山都不舒服,听了高颂志的事后,没人能舒服得起来!因为是熟悉的人,所以他的事特别容易感同身受。   赵兰山跟方域吐了一遍后,仍然身心不敞,说最近工作累了要休息休息,跑附近的一个山里住着修身养性去了。   方域第二天就去大学找秦青吃饭,吃了中午吃晚上,早上还给她送早餐,热热呼呼的粘了一个星期,粘得秦妈妈周五来接秦青回家,方域才算是治愈了自己。   秦青自从一不小心在电话中透露方域天天来给她送早饭请吃午饭和晚饭——她的本意只是想向妈妈说明他对她非常好!   但从那之后,秦妈妈就一直用“这么蠢的女儿绝不是我生的!”的目光恨铁不成钢的看她。当然,她之后也发现在妈妈面前说太多男朋友的好话绝不是好事,就像老公在婆婆面前夸媳妇一样蠢!倒转性别她就懂,怎么放在自己身上反而不懂了呢?   秦妈妈:“你要注意安全!别太傻!”   秦青欲哭无泪的保证:“妈,我真不傻!我绝不会在毕业前跟他怎么样的!”   然后——秦妈妈的眼睛瞪的都冒火了。   秦青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太笨了!这么说不是刺激妈妈吗?   所以周末两天她连方域的电话都不敢接,信息也不敢当着妈妈的面看。与此同时,她上厕所的次数骤然增加。   周一上学后,秦青每天都会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她当然乖乖回答今天方域没来,他说明天来……我肯定不跟他出去吃饭,是,每次吃饭都是他请客太不好意思了,不能老花人家的钱……是,我一定记住,等我工作以后能自己赚钱了再请他吃饭。   当着司雨寒的面又接了一个电话后,她说:“我妈也把我看的太傻了。她真想等我工作后再让我跟方域约会吗?”   司雨寒睿智的说,“你妈巴不得你聪明点,就怕你一见方域就智商下降。”   秦青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怎么被方域牵着走啊,一直以来都是他牵就她啊。就比如她那个见鬼通灵的事,换个人就能像方域这样好好接受吗?肯定不能。   她觉得她现在已经不必羡慕容榕和秦城之间的感情了,因为她和方域之间也是一样,不说生死与共,至少一般的事两人都能商量着办了——通灵见鬼勉强算做不太一般。这都不能把方域吓走,她觉得平时生活中已经没什么事能把方域吓走了,那他们之间还有问题吗?没有了。   嵩清认识高颂志时只有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她是保险公司派驻在银行的人,推荐给储户一些保险公司的理财项目。嵩清眼皮子很活,她在银行虽然办不了多少业务,但还是每天都来,站在银行一角当个壁花。如果看到有人进贵宾室,她都会上前帮忙叫号,排号,有时还帮人家填单子。   高颂志来银行办业务时,她都跑得很快。远远的看到人来就站门口迎接,笑眯眯的喊一声,“高总,您来了。”听说高颂志爱喝茶,她特意买了好茶,等他来了,她就给他泡一杯。虽然总是泡完人家来不及喝就走了,她也没有一回不泡茶。等高颂志要走了,她再殷勤的送到门外,直到高颂志坐上车开走她还站在路边送。   如此,她认识了高颂志,成了他的女朋友,最后更跟他结了婚。   她知道,她运气不错,正撞上高颂志想找人结婚时出现了,比他前面的女朋友运气都好,她结婚时来喝喜酒的女人中就有两个喝醉了大哭不止,看着都像三十多四十的。   她也一直很懂事,该听话时就听,该表现自己职业女性的一面时也从不退让,比如结婚后,高颂志问她要不要辞职时,她说她想工作,然后跟高颂志借了钱开了个发廊。借的钱她是认真写了借条,按了手印的,而且已经还了三分之二了。   她想,这就是高颂志最后会娶她的原因。她本以为她会跟高颂志过上十几年后再分手,那时她的发廊也该开分店了,钱也该赚得可以了——但她没想到她的耐性这么差。   在高颂志不再工作,只靠房租过活后,在她的发廊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后,她就看不上高颂志了。   她想离婚,可这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高颂志是想让她养老送终的,他娶她就不是图感情,而是图她年轻!图她照顾他!离婚当然可以,高颂志不是非她不可。但她必须会付出很大代价。   她的发廊有高颂志的一半,她当时注册的美容公司法人是他。   当时她并不觉得这个法人有多重要,因为经营的人是她,赚多少高颂志从来不管。租的这个房子是以高颂志的名字租的,他人面广,这里的商铺不是有钱就能拿到手的,不然就是拿到手了,也干不久,捣乱的人会一波接一波的。   其他还有工商税务等等问题,但这都不重要!   嵩清想过很多办法,她想找个更好的店面,但不行!她的店已经在这里开出名气来了,搬家很可能店就会死!而只凭她,在这里干不了几年,很快就会被人赶走。至于她想把店转回给自己,高颂志不同意!   此时嵩清才明白,高颁志早就防着她了!怕她在他身边待不久,就用这个发廊来栓住她。他的心机,她是斗不过的。   嵩清不愿意再浪费十年时间,甚至十年过去,高颂志都未必会死!   她想了一个主意。早年她跟高颂志刚结婚时曾回乡扫墓,曾经见过一个小坟头,据说是高家死的孩子,当时带路的同村的人挤眉弄眼的说:“这是高二的侄子!亲的!可怜哦!”   而高颂志听她提起时的脸色,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高颂志在医院住着,家里只有嵩清一个人。这天,她休息没去发廊。她把高颂志屋里的床挪开了,把床垫掀起来,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小音箱和一个手机。然后她在沙发下也掏出一个,在洗手间、在厨房。在这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同样的一个手机和两个小音箱。   她把这些东西都给分别扔到了不同的垃圾箱里,为这个她特意在市里绕了一圈。手机里的东西全被删了,还都泡过水煮过,音箱里的线全都被拔断。这样就绝不会被人发现了。   其实,她原本只是想吓吓高颂志,出一口气!但是没想到的是,真的把他给吓死了。   事情成功后,因为比她想像的还要顺利,嵩清还有些意外!简直比她能设想的更好,而且,没人发现,没人怀疑。就连高颂志也从来没怀疑过。   虽然一切都顺利的吓人,但这样不是很好吗?   嵩清压下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和愧疚,心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她会好好待他的。   高颂志去世了,意料之中的事。赵兰山去参加了葬礼,回来跟方域说:“没想到他那个老婆竟然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最后她自己的事都不管了,天天在医院侍候老高,一直把他送走,在火葬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晕死过去,还是火葬场借了个氧气瓶给她吸氧才没送医院去。”他们兄弟朋友都看呆了,啧啧称奇,都说老高这一辈子不亏了,钱赚够了死了,临死还找了个红颜知已。   过年前,秦青想找个地方做头发,但现在不管去哪个发廊都人满为患,还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发型师。   赵兰山说:“我记得老高的老婆开了个发廊,我还有老高以前送的卡,用这个卡可以让他们的总监给剪,要先预约。”   方域把卡装起来,“这个卡就当新年礼物了。”   赵兰山啧道,“埋汰我是不是?拿给嫂子去用吧,让我嫂子带你丈母娘一起去,好好讨好讨好,别过年不让上门了。”   方域笑骂了句,带秦青去了。   秦青想自己先试一回,好了再带秦妈妈去,预约过之后两人就按时到了,剪得相当不错,手艺好,还不乱推销东西,秦青下定决心下周就带妈妈一起来。   出门时在柜台看到了一个女人,秦青眉头一皱,拉着方域快步离开。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老板,正在骂柜台小妹,骂得小妹一直劲的道歉一个劲的哭。   两人坐上车后,方域才问,“刚才那人应该就是高颂志的妻子了,怎么了?”   秦青的眉头这才松开,道:“原来是高颂志的妻子吗?高颂志在她身边跟着呢。”既然是夫妻,听赵兰山说感情还很好,那就不用担心了。   赵兰山听方域说过后也叹气,“老高也是放心不下啊……”   过了半年,听说高颂志的妻子不开发廊回老家了,据说生了病,神经衰弱还有点抑郁。又让赵兰山叹了一回,“说是天天梦到老高,唉……这感情太深也不好啊……要不怎么说情深不寿呢……”    ☆、第 34 章 雨夜悲泣   秋风乍起叶儿黄。   秦青这次回校带回了厚外套和厚被子,寝室里人人都在整理秋装,毛衣、绒衫等,围巾也流行了起来。   天上下着小雨,小风一刮,冻得人直打哆嗦。   秦青坐在教室里都觉得冷,一下课立刻跑回寝室换衣服。结果在女生寝室区遇到了孙明明,看她悠哉的样子,秦青不忿的说:“你怎么没上课?”   “我感冒了呀。”孙明明鼻音很重的说,“对了,你知道吗?汪雨涵跟齐鹏吵架了。”   秦青还反应了一下才礼貌的表示惊讶:“真的?哇,真想不到。我去上课了啊!”说完赶紧往教室跑。   说起来最近感冒的人挺多,秦青回教室后趁着还没上课就给方域发了个爱的嘱咐:最近注意身体,不要感冒哦。   方域在办公室听到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就笑了,一边笑一边打了个喷嚏。他回了一个消息:你也要注意啊。   收到信息后,秦青才放了心。最近方域不怎么来找她,电话都打得少,要不是他回信息还算及时,她都要怀疑什么了。此时她才发现他们俩个一个上班一个上学联系起来有多不方便,要是都在学校就好多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秦青感叹了句,觉得挺可笑。   中午在食堂遇到了伍宾,他正端着饭转来转去找位子,秦青看到他就招呼了声:“这边!”伍宾立刻兴冲冲端着盘子过来了,绕了一大圈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还没来得及吃就问她:“汪雨涵和齐鹏闹翻了的事你知道吧?”   秦青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好说他这个男生太八卦,就冷淡的嗯了声。   伍宾还没发觉她并不热心,自己一个人说得热闹:“闹了好几场了,你可别掺和进去。”   秦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会掺和进去?”   但她很快明白了,晚上刚一下课,汪雨涵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秦青?我是汪雨涵,有空吗?出来一起吃饭吧!我请客!还有柯非和孙明明!”   秦青本想拒绝,她跟汪雨涵并不熟,但听到柯非和孙明明还是去了。   校门口的东客来是个小火锅店,自助式的,很受学生们欢迎。在这种秋风夜寒的时节,店里坐无虚席。   柯非和孙明明已经到了,孙明明就算感冒食欲也不小,秦青进来时就看到她拿不锈钢夹子压着盘子里的小螃蟹一路小跑的回来:“快快快!”   柯非掀起盖子,配合孙明明把小螃蟹扔进锅里,再用锅盖紧紧压住不让螃蟹跑出来。   秦青以前没这么吃过活螃蟹,目瞪口呆。   “坐啊,那边有饮料,你想喝什么?”汪雨涵脱下外套,薄线衣袖子挽到手肘,拿着杯子说,“我正好要去再接一杯,你想喝哪一种?黑的是可乐,白的是雪碧,红的是酸梅汤,绿的是芬达,还有酸奶。”   “酸奶就好。”秦青放下书包脱衣服,悄悄问柯非,“今天出来吃饭是为什么?”   柯非咬着筷子垂涎的望着锅里扑腾的小螃蟹,往汪雨涵那里一偏头,“她说有事跟我们说,反正请客不来白不来。”   秦青有点后悔了,这顿饭估计吃得不会太顺利。   但事情出乎她的预料之外,一直到吃完结了账出去,汪雨涵都一句话没说。从火锅店出来,大家吃的浑身冒热气,连门外的秋雨都不当一回事了。   在回学校的路上,汪雨涵终于道出了此行的来意。   “你说你办的那个什么小组到底有什么意义?”齐鹏的这句话一直在汪雨涵的脑海里回荡。   虽然只是两人吵架中没有前因后果的一句话,但汪雨涵觉得这才是齐鹏的真心话。   齐鹏喜欢在玩游戏,他们的帮派每年都有两次聚会,两人认识的一年里,齐鹏虽然对她很好,但对帮派的事一向非常认真负责。   汪雨涵觉得他玩游戏投入的金钱和精力非常不成正比,但她一直很宽容的没有去管他。直到这次齐鹏说他打算以后往游戏这方面走。   汪雨涵问他想怎么走呢?   他说要不自己办游戏,要么就去游戏公司任职。他觉得这个行业大有可为。但汪雨涵认为这个行业有点朝不保夕。红的确实很红,一个游戏红了赚出个上市公司都有可能。但大部分的游戏是不红的。而她很诚实的说,齐鹏并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才华。他其实不会做游戏,只会玩。齐鹏就说他玩也能玩出东西来,至少玩出了很多朋友,而汪雨涵那个说是认真的研究小组,这都两三年了,研究出什么东西了吗?   “所以,你想研究点东西?”秦青问。   汪雨涵点头,“我一个人的想法不够,所以想找你们一起问问,你们有什么成熟的想法,说出来大家商量。”   这件事上,她把齐鹏、伍宾这两个男生给摒除在外了,只拉了她们三个女生一起说。   秦青现在已经算是证实了鬼的存在,接下去做什么?学习驱鬼的办法吗?她开始思考要不要找个道教的学校去进修一下,不然打听下他们读什么书,不过现在的道教还教驱鬼吗?   “OK,你是想证实能不能驱鬼是吗?”汪雨涵问完秦青又转去问柯非和孙明明,从她的表情看,秦青知道汪雨涵没把她说的当真。确实,研究这个太不切实际了。要想驱鬼,至少要找都能看到鬼的人一起干。汪雨涵放弃是应该的。   雨越下越大了,还不到九点,学校里都看不到人了,窗户上还亮灯的教室还能看到有几个人在走动,但路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冒雨的学生把车骑得飞快从路上碾过。   梁蔚南没有带伞,只能把书包顶在头上往寝室跑。她穿着一条棉麻的长裙,在白天没下雨时加上外套还不算冷,但在下雨后就不行了。长裙被雨打湿缠在她的腿上,这些她都顾不上。   穿过一条树高冠密的小路后,前面的路就没有树挡雨了,细密的雨打在地上,让梁蔚南犹豫不绝。她开始觉得自己托大了,早知道就不该往雨里冲,她从自习教室出来时雨还不大,当时她以为跑快点就能赶在被打湿前回到寝室。现在看来就算能跑到寝室,身上也会湿透了。这种天气又这么容易感冒……   她自己没带手机,手机留在寝室充电了。她往旁边的楼看,希望能进去借个电话。   这时她看到后面那幢楼一楼还有个窗户亮着灯,她估计了一下距离,转头往那边跑去。   这幢楼是灰色的水泥外墙,看起来也很新。梁蔚南没进过这幢楼,看不出它是干什么的。大门开着,她走进去,脚印落下一串水渍。   她往里走,拐弯沿着走廊敲门,在最尽头的那一个房间的门没锁,她一推就开了,屋里灯还亮着。她探头看到里面有个坐在桌前正在抽屉里翻找东西的女生,她小声说:“对不起?我想借个电话。”   那个女生猛的回过头,好像被她吓了一大跳!   梁蔚南也吓了一跳,赶紧露出她被雨淋湿的样子,拉着缠在腿上的湿裙子说,“我想找我寝室的人来帮我送伞,能不能借我用个电话?”   女生慢慢的把抽屉合上,边慢慢的站起来边犹豫的说,“行,电话在那边,你用吧。”她指着在另一头的桌上的一部座机。   梁蔚南赶紧道谢,走过去拿起电话——   在周三早上,一个迟来的消息出现在秦青的班级群里。   【警告:不许讨论哲学系14级梁蔚南的事!】   既然都这么说了,秦青放下手机就问司雨寒:“梁蔚南是谁?”   司雨寒知道秦青昨天晚上除了写论文就是跟她男朋友聊天,根本没瞄一眼班级群。   她凑到秦青耳边,压低声说,“她好像在学校里被人奸杀了。”   事情发生时正在下雨,而且是晚上,学校的门禁管的也不严,一年级时还不许顺便回家,二年级就没人管了,常有人晚上回家早上再回来,再加上梁蔚南没带上手机,所以直到晚上熄灯前,都没人知道梁蔚南出事了。   辅导员在晚上十点,也就是查过寝之后知道梁蔚南不在,出于负责任的态度给他父母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就发了消息,问是不是梁蔚南回家了。   梁蔚南的父母早上才看到消息,马上回说她没回来啊。辅导员又等了一节课,没见她来上课,就询问跟她同寝室的女生。结果十点钟学校的保洁员发现了尸体。   “听说她在理化楼后面那幢楼的厕所里,也不知道她跑那里去干什么。”司雨寒小声说。   学校很快封锁了消息,但梁蔚南的父母到学校来,再加上理化楼那里早上拉了横幅不许靠近,好几个跟梁蔚南熟悉的学生被叫去询问谈话,她们又在班级群的微博里说了这件事,梁蔚南的班里还想办个哀思会,于是消息就这么泄露了出去。   学校紧急叫停,通知各班辅导员不许谈论此事。   于是连根本没听说过的像秦青这样的人,也在这种通知之下,全都知道了。   天是阴的,自从那天下雨后,这一周的天气都是阴天,时不时的飘点雨。   秦青下了课站在走廊里等司雨寒,现在女生们都不敢独自行走在校园,总是三五成群,再不济也是两两结伴。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梁蔚南的事一出,学生们自己就在学校论坛里总结了近几年发生在本校的临近各学校中间的强奸案。   受害者未必都是女生,在前年的一起针对男生的强奸抢劫案给大家耳目一新之感,之前辅导员说的时候只针对女生,现在再说都是“所有人”。   因为这样,大家自发的便有了自我保护意识,辅导员的叮嘱倒落后了。   “走哪边?”司雨寒问。   她们俩站在岔路口,一边是近路,从理化楼前过,中间会路过小超市和洗衣店;一边是远路,要多走将近十分钟,转过体育馆才能到女生寝室区。   但自从发生了梁蔚南的事之后,女生们绕远路的多了,走近路的少了。   “走这边。”秦青率先选了远路。这不是好奇的时候,先回寝室再去吃饭才是正事。   回到寝室里,大家也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一下子都认识了梁蔚南,跟她同寝的三个女生也成了大家嘴里话题。   “梅枝寒她们三个现在天天带黑箍呢,说是要带一个月。”一个女生吃着面说,“要我说就没必要这样,大家都知道她们心里有愧,可父母在堂戴这个不合适。”   “可能是觉得梁蔚南这样,她们当时没去找她吧?”一个说。   “幸好没去找,万一去了再死一个怎么办?谁知道害梁蔚南的是几个人?”   “她当时到底为什么去那边啊?是不是跟什么人有约?有人叫她过去的?”   “没听说她有男朋友,他们班男生都被问遍了也没找出来。”   司雨寒懒得出去,说她吃泡面就行了。秦青想吃食堂的八宝饭,揣上钱包跑出去,被人在后面喊:“带上手机!早点回来别乱跑!”   “知道了。”秦青喊。   食堂里没多少人,八宝饭还剩下五六份,秦青要了一份,提上带走。出食堂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理化楼前那条路。   如果能遇到梁蔚南,说不定可以帮帮她。   秦青想这应该代教授所说的运用她的能力的时候了。    ☆、第 35 章 身后的人   理化楼前还是老样子,就是学生少了点。现在除非是上课的,不然没有人在这里逗留。   地上的草半绿半黄,还带着雨水洗过后的新鲜干净。   天已近黄昏。   秦青不敢往深里走,她除了见鬼外也没别的本事,真遇上坏人在这里喊一声都未必能喊来人。她走过理化楼就站住脚,看矗立在理化楼背后的这幢楼。   说实话,这幢楼是干什么的她还真不知道,虽然也算是以前天天走过都会看到。它有十层高,水泥灰的外墙,能看到从一楼到十楼都有窗户亮灯。   秦青在没有看到这幢楼前,想像中的是一幢在理化楼后面,人迹罕至的旧楼,所以才会出事。但今天看到这个楼里这么多人,她的第一个念头时:梁蔚南出事时怎么没人知道呢?   按说这个楼里每一层都有人,梁蔚南怎么会出事?   秦青看看天还没黑,这楼也不像她想像中的没有人烟,就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走廊里倒是有些暗,一楼中央是个大堂,两侧走廊的门都关着。   这时东侧走廊有个女生开门出来,看到秦青,“你来找人?”   秦青找了个借口,“我来借个厕所。”   那女生古怪的看着她,劝道:“不急的话还是回寝室去上吧。这里的厕所不大好。”   “哦。”秦青顺势就出去了,“谢谢啊。”   司雨寒第二天听说她跑到理化楼后面去看了,“你的胆子还真大!”   “我就纳闷啊。”秦青道,“那楼里人还挺多的,她是怎么出的事?”   司雨寒说,“那天下雨了,可能那天的人都走得早吧。”她打了个寒战说,“就是这样才吓人。要是在荒僻的地方出事还好说,在有很多人的地方出事,让人心里发寒。”   确实是。秦青看到那个楼里那么多人时也这么想,梁蔚南死的太意外了,估计她在当时会进那幢楼,不管是因为什么进去的,肯定都不会想到会出事吧。   不管梁蔚南的事有多让人震惊、心疼,在一个月后就没有人再提起了,在学校里,流言消失的速度飞快。说的最多的,也就是学校前一段时间有个女生被奸杀了。但这个女生是谁,是什么人,早就没人在意了。   而学校也出台了新的措施。学校认为那幢楼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人流太少,如果人流够多,梁蔚南的事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所以秦青他们的每周一次文学欣赏课就被改到了这幢楼的大会议室上。一个年级将近十个班的学生,每个班每周都有一节欣赏课,所以这里每天都不会断人了。有时甚至会上午一班,下午一班这样交错上课。   在这种算案发地的地方上课,学生们都有点小兴奋,一到下课时都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   秦青他们的第一次课排在周三,在八楼上课。   这幢楼在一开始建的时候很显然并不是做为上课用的教室盖的,它的职能近似于给前面的理化楼做补充,所以这里有很多器材室、陈列室和办公室。   最显著的一个问题就是八楼的厕所不够用,下课后,秦青和司雨寒在转了八、七、六三层楼后,不得不死心到一楼去上厕所。   在二楼时她俩还伸头往女厕所的方向看了一眼,门口竟然也排着两三人的小队伍。   “真讨厌,怎么这里也有人。”司雨寒说,两人垂头丧气的去了一楼。“如果这里也有人,那干脆回寝室上吧?”下面还有课,但回寝室肯定最近。   结果一楼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而且灯明显是新装的,亮得很,旁边的洗手池和地上的瓷砖、坐便器都干净的不像话。   司雨寒惊喜得不得了!   “这里真不错!怎么都没人来?”她抬腿就往里进,却发现秦青根本拉不动,“怎么了?”   秦青拽着她就往外走,一边按着额头说:“我有点头晕……可能是低血糖了……”   厕所中间,站着一个穿长裙的女孩的虚影!   “低血糖?”司雨寒顾不上上厕所了,连忙在身上翻有没有糖或小点心,结果只翻出来了口香糖,塞到秦青嘴里:“先吃吃看有没用,走两步就是小超市了,你行不行啊?”   “行,行。”秦青拉着她,刚才差一点司雨寒就正面撞上那个女孩了!   第二周上课时,天已经有点冷了。秦青穿上了毛衣,司雨寒没像她这么有远见,到下午已经冻得面青唇白,一下课就跑回寝室去换厚衣服了。秦青站在一楼厕所前想了至少五分钟,才壮着胆子走进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能临阵退缩。   但进去后竟然什么都没看到,那个女孩消失不见了。   奇怪……难道她不是被定在这里的?   秦青在厕所里转了一圈,到底没发现那个长裙女孩的踪迹。她猜那就是梁蔚南。如果不是被定在这里,那她为什么在这里徘徊呢?   秦青无奈之下只能先走了。   可她走到一个半开房门的房间时,突然看到梁蔚南的虚影在这个房间里!   她敲门进去,里面有一个女老师,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看到秦青就生气的问她:“你来找谁?”   秦青被这老师的态度吓了一跳,可梁蔚南就站在那里,正对着一张桌子。   秦青就指着那张桌子问,“我找这个桌子的老师,他不在吗?”   那个女老师生气道:“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青当然说不出有什么事,只好在这个女老师的怒火下退了出来。   如果这张桌子的主人是害梁蔚南的人,那这个女老师的反应可真看不出来。   秦青事后打听,那个办公室是后勤的办公室,只有那一个女老师每天在那里上班,剩下还有两个人但不常来。女老师叫于涓。   于涓最近这么爱发火是因为她盘的一笔账对不上,少了八千多块。但由于她根本搞不清到底是哪一天少的,所以这笔钱估计要她自己赔了。   所以于涓最近看谁都不像好人,最讨厌有人擅自进办公室,还要求出去的人都要锁门。因为她也不是每天都按照规章制度把钱放进保险箱,有时就放在她自己上锁的抽屉里,不过以前都没出过事,这是她上班以来第一次钱对不上账,还少了这么多。   每个月的月末盘账,于涓这几天加紧把最近两个月的账都对一遍,怕还有差的。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上个月竟然也有一笔钱没对上,四千块。这可把于涓给气坏了,她竟然要赔一万多!这等于是她两个月的工资啊。这让于涓下定决心要找出这个内贼!   由于并不是每天盘账,账也不是每天做,虽然每天都会点一遍钱,可她自己没有记录。是有时她也需要给一些老师付现金,所以对抽屉里的钱并不是特别在意,有时她还会故意在抽屉里留一些钱,一些收回来的现金便不急着入库。细究起来,当然很多都不符合财务制度。这也是她不敢把事情闹大的原因之一,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清。万一吵出来,很有可能会被人怀疑这钱是她自己偷的。   谁呢?会是谁呢?   于涓便写下她能回忆得起来的进过这个房间的人名,肯定是进来过的,知道这里有钱的人。她最多只能回忆一些比较有印象的,再多就不行了。   最近的一次,是办公室买纯净水、纸杯和餐巾纸,因为是批发而来,而且是小量的,所以付的是现金,而不是用刷卡。   当时来交账的那个学生叫展徽。   秦青每次来这里上课都会特意去看一看梁蔚南,发现她只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那个办公室,另一个就是女厕所。   秦青猜梁蔚南进了这幢楼之后,可能先去了这个办公室,然后又去了女厕所,然后在那里遇害。   看到梁蔚南徘徊在这两个地方,秦青心里难受也无可奈何。她曾想过要是能梦到梁蔚南就好了,她不是也梦到过曹华严吗?   可梁蔚南并不入梦,她似乎就只徘徊在这两个地方,好像只记得这里了。她在最后会想什么呢?秦青半点也猜不到。   变数在某一天出现了。   这天,秦青没有课也跑来这里了,她是来借厕所的。但她没去一楼,她总觉得一楼归梁蔚南了,她去的是二楼。上完厕所后看到旁边一个教室出来了十几个人,应该是本校的研究生们。他们走在前面,秦青跟在后面,下到一楼时突然看到梁蔚南在走廊里。   她在走。   她跟上了一个女生。   这种举动从来没有过!   这时那个爱发火的女老师从屋里出来喊了一声:“展徽!你来一下!”   那个女生应了一声,扭头过去了。   秦青看到梁蔚南就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女老师的办公室。    ☆、第 36 章 恶鬼是谁   秦青从来没见过恶鬼——伍宾二舅家门缝里头的那个不算,跳过。   虽然《徐家屯民俗初考》的一千三百多篇里有超过八成的都是恶鬼索命的故事,但她在自己身边真的从来没见过。   大概也跟样本太少有关。   实话实说,她自己当然是希望别遇上恶鬼的。   但这事由不得她作主,她要能作主,先把阴阳眼给去了。   说这么多,是因为秦青觉得梁蔚南的样子不太对。这是她悄悄跟在后面看的时候心里想的。   她见过趴人背上的鬼有三个,魏曼文,高颂志和撞车二代背上的母亲。这三个的行为都很单一,基本没有任何动作,仔细说一下的话,脸上的表情也很单调,就是面无表情。   梁蔚南这个“跟上”的动作就很不同寻常,让秦青想,难道她认识展徽?   她站在走廊一头装着打电话,一边看着那边。那个女老师把展徽叫到办公室说话,有一些零星的声音传过来。   “你真的不知道?”   “你说出来我不告诉你老师。”   “这事没那么简单的我告诉你!”   展徽可能是说自己真的不知道,女老师见问不出什么不耐烦的说:“那你走吧!”展徽前脚出门,她后脚砰的一声把门给重重摔上了!   展徽脚步匆匆的走了,根本没注意秦青站在一边,她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一边拿出手机急急的打电话。   秦青用余光去看,发现梁蔚南在看展徽!   秦青马上把目光收回来,浑身冷汗的站着半天动也不敢动。   梁蔚南果然不一样!   第二天她再去那里,已经看不到梁蔚南了。   梁蔚南就这么跟在展徽身后了?她想干什么呢?   秦青一个人时总忍不住去想,结果没过几天,汪雨涵把展徽带来找她了。   汪雨涵认识的人多,为人又开朗,办事利落,展徽听说过她的名字,就找到她的电话请她帮忙。   “我确实有个小组,不过我不是研究这个的,这样吧,我找那个人给你问问。”汪雨涵说,转头就给秦青打了电话。   秦青一听展徽的名字,好奇之下点头答应了,连前因后果都没问。不过她猜可能就是梁蔚南的事。   汪雨涵看秦青答应了,就说,“我在学校旁边那条小渠路上的哈尼咖啡店订了座。”   哈尼咖啡店算是学校附近一个不错的去处,因为小店里提供牛排套餐一类的食物,也有平价咖啡饮料,而且店里的座位都是火车座一样的四人座,座位椅背极高,还有一个小帘子挡着,说话声音小一点的话就是一个小包间了。   汪雨涵特意来等秦青下课,路上跟她说,“看到展徽时别太吃惊。”   吃惊?   汪雨涵叹气,“要不是看到她那个样子,我也不会管。”   见到展徽时,秦青才明白汪雨涵是什么意思。   展徽进咖啡店时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等她取下时,秦青惊呆了。   展徽看起来都可以去当家暴当事了!   她的一只眼睛被打肿了,眼睛只剩一条缝,睁都睁不开;左边脸高高肿起,像发面馒头;嘴上有好几处伤口,向一边歪着,说话都有些含糊;最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有紫淤的指痕!   胳膊和腿上也有无数伤口,像是用人的指甲生生抓的。   汪雨涵坐到展徽身边,小声跟秦青说,“她身上也有,腰上、背上、屁股上都是……”   秦青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呆呆的问:“报警了吗……”   汪雨涵发愁的看展徽,正是展徽不愿意报警,因为她觉得她男朋友是被鬼附身了!   这个理由太扯了。汪雨涵怎么可能相信?但展徽就是这么坚持。她说她男朋友以前从来不这样,两人在床上也很正常,他没有这些习惯。就是那天晚上突然变了,突然打她,打完要做爱,她也愿意,可男朋友还是很粗暴,她怎么求他都没用。等第二天,男朋友对她也很冷淡。现在展徽都不敢回租住的地方,可她回去晚了,男朋友就打电话找她!命令她必须回去。   叫汪雨涵说,那是这个男人终于暴露出真面目了!   汪雨涵就想让秦青劝劝展徽,别再执迷不悟了。   秦青抱臂坐在那里,心里多少有点底了。   展徽急切的说,“我真的觉得不对!当时我就觉得我男朋友他根本听不到我说话,整个人都不对了!他好像在做梦,我叫他都没反应!还有,我……我真的看到他背后有人!”   汪雨涵给秦青使了个眼色。   秦青从善如流的说:“展徽,我确实没从你身上看到鬼。”   这是实话,梁蔚南已经不跟展徽了。   “对吧?我就说他这样肯定不是什么见了鬼!”汪雨涵说。   秦青半是吹牛半是认真的说,“这点我可以给你保证,我从小就有阴阳眼,你现在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展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犹豫了一下问,“那你能给我男朋友看看吗?”   汪雨涵一听就说,“那怎么行?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吗?”她看秦青,“这样太危险了。他生气了打人怎么办?那种暴力狂。你要是愿意去报警,去告诉老师,那我可以陪你去。”   秦青就算想看看梁蔚南是不是在展徽男友身上也不愿意真的去见他。   展徽不同意报警,求了秦青很久,秦青才答应远远的帮她看一眼她男朋友身上有没有问题。   说完之后,展徽就匆匆走了。   汪雨涵气个半死,“真没见过这样的人!被打成这样,还一心一意的认为她男朋友没问题!”   秦青让她别生气了,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吃点东西换换心情。   汪雨涵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对,叫你出来搞成这样真不好意思。我也没想过她是这样的人,她男朋友那个你要是害怕到时就不用去,推到我身上就行了。对不起!点单!”   展徽不敢去校医务室看,她最近连课都不敢去上,至少也要等脸上的好一点再说。她去了附近的小诊所拿了点药,让那里的护士帮她在背上腰上涂上红花油再推一下。   等她脱下衣服趴在诊疗床上,那个年近四十的护士都惊呆了,眼前这个女孩连二十岁都不到,趴在床上瘦小的身体上全是大块大块的青肿红紫,从背到腰到屁股大腿就没一处好地方。   “你爸打的?”护士心疼的问。   展徽摇摇头,把头埋在胳膊里。   “真是作孽哦……”护士叹道,慢慢的给她推红花油,把淤血揉散。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是白色恋人的主题曲。   展徽马上坐起来从外套中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是:偶巴,竟然不敢接。她的心在狂跳,害怕,铃声听起来像在催促!等歌声唱过一遍,开始唱第二遍时,她还是接了。   “你到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男朋友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没有生气。   展徽期待的想,他是好了吗?她小声撒着娇说,“我来诊所上药。”   男友说,“上好了赶快回来,我买了鸭脖,还有中午剩的面,你不会买东西回来了。”   展徽就像是听到了最美最好的消息!他真的不生气了,真的变回来了!   她也不在诊所躲着了,护士给她算了账,嘱咐她多保重,她笑着说:“没事了。”   他们租住的是电气厂的小区,一个月要三千五的房租。展徽和男友认识后,两人都不想住宿舍,也不想住在条件不好的地方,就租了这里。   两人的家里每个月基本都给他们两千到三千块的生活费,所以他们的生活并不拮据。但钱总是不知不觉就花完了,他们先是借同学的钱,但也不能每个月都借;后来听别人说可以用信用卡借钱,在最低还款日前还就可以,只要计算的好,每个月都可以过得很轻松,男友还认真的给信用卡的还款期排了一张表。   但这样还是紧巴巴的,一旦有什么临时的花费就不行了。   这次苹果6出来,他们俩都想要,就买了,但买了以后就没钱吃饭了。男友总在食堂蹭朋友的饭卡,有一天就跟朋友吵架了,被人说是打肿钱充胖子,有钱买果6没钱吃饭。男友很生气,很沮丧。但展徽也没钱了,她总朝家里要钱已经被妈妈说过很多次了,信用卡还有八万的欠债。   上个月,她看到于老师就那么把钱放在抽屉里,锁就是普通的抽屉锁。于是,她趁于老师去楼上的时候,偷偷拿了一点钱。她没敢多拿,只是匆匆抓了一把。出来后心都快跳出来了。   但于老师没发现!   那次她拿了四千一百块。这笔钱马上让他们的日子变得轻松了,男友请了朋友去大吃了一顿,他的朋友也跟他和好了。   但又过了一个月,他们的钱又不够用了,于是展徽就主动要帮助买东西,找了一天人最少的时间去找于老师报账,她想这一次可以多拿点,这样他们就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但她没想到那天会有人来!   怎么会那么巧,就在那个时候,有人进来了。   展徽到现在都记得。   当时,她没有时间多想,没有时间思考对策。于老师很快就回来了,这个人看到她坐在于老师的座位上,看到她开抽屉!   她来不及思考!   她让她去打电话,然后从背后用塑料袋罩住她的头紧紧勒住,再拼命打她的肋下。她记得,电视上说这样人就不能喊了,而且窒息昏迷很快。   她的心跳得飞快,一边看着钟表一边紧紧勒住她的脖子。这个女孩很快昏倒了,她没办法把她藏到太远的地方,昏迷的人太沉,她的时间也不够,她只好把她先藏在旁边的女厕所里,然后挂上故障的牌子。她守在厕所里,给男友打了电话。   怎么办呢?怎么办?   一开始只是偷钱,而且数额也不大,她知道有可能被发现偷钱,但这个钱家里是可以赔得起的,再说也有可能不会被发现,事实上就是一直没被发现。   如果这次没被看到的话。   展徽看着那个被她勒昏的女孩,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   男友很快来了,他出了个主意:伪造现场。   做成是外人闯进学校来干的!正好最近袭击女学生的新闻很多,现在又下雨,外面人很少,他们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展徽又在这个楼里上课,所以他们就算被怀疑,只要把怀疑的目标移开就行。   于是男友撕开了那个女孩的衣服,掐死了昏迷的她。   当时她还没死,男友掐死了她。他掐的时候,她用女孩的衣服捂住了她的口鼻。   之后,警察来查问时,他们互相作证,果然没有被怀疑。   可是……   展徽打开门,小心翼翼的把头探进去,男友坐在沙发上上网,茶几上是鸭脖和热好的剩饭。   她放心了,走进去轻轻靠在男友身上,“你在玩什么?”   男友没说话,按键的力量又大又急,几乎要把电脑拍散架。   展徽有点紧张,去厨房说,“我给你洗个苹果吃吧。”她一边洗一边偷看在客厅的男友,突然透过厨房的玻璃门,她看到有一个女孩的虚影正趴在男友的身上。   她在转头看她。    ☆、第 37 章 怨怨相报何时了   “啊!!!!!”展徽控制不住大声尖叫起来!她的手碰到了碗架,哗啦啦的碗架倒了,碗全都摔碎了!   她的男友被她吓了一跳,扭头看她,竟然像跟那个鬼的脸一模一样!   展徽一边尖叫一边向外跑去,她的男友跑过来抓住她,“你搞什么?别叫了!”   展徽伸手去拍打近在咫尺的鬼脸,乱挥乱打的手打到男友的脸上。   “艹!我让你别叫了!!”男友一巴掌把她打了个转,撞在了墙角的鞋柜上。   楼下的小夫妻听到楼上的动静,妻子小声说:“又打起来了?”   丈夫摇摇头,“别管别管,管了也落埋怨。”   隔壁是一个老人独自住着,家里的小狗汪汪汪的狂叫。老人担忧的抱起小狗,想了想还是给物业打了个电话。   屋里,展徽被男友拖到了卧室的床上,男友回身关上了门,展徽哭着往床里躲,“不要,刘辉,不要,别打我……”   “你说你瞎叫什么!”男友回来把她从床里拉出来,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狰狞起来,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膝盖顶住她的胸口,把她压在床上。   展徽喘不过气,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要……不要……   男友脱下她的内裤绑住她的手,他一直掐着她的脖子。   展徽悲哀的发现男友兴奋起来了!可能那一次的经历让他觉得这种方式更兴奋!   不要……不要这样……她愿意啊……   可男友就是喜欢打她,绑着她打。   “咳……有鬼……鬼……”展徽想提醒男友,她的眼泪流得到处都是,可男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发现她还能说话就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和鼻子。   展徽慢慢窒息了,吸不到空气让她的肺部干涸,然后慢慢膨胀,跟着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她的眼前发黑,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感觉还在!她还能感觉到男友的动作和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暴力。   最可怕的是,男友一点都没发现她窒息了。   他什么时候会发现?   生命飞快的流逝,像沙漏中的沙。   会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发现吗?   不,她不确定!   她不知道男友能不能及时放开她!说不定到时她已经死了!   她的手从拍改为抓,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去抓男友的手臂,那手臂强而有力,像钢铁。以前她从没想过他会伤害她,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男人的力量在必要时是凶器。   她会死吗……   身体轻飘飘的快要浮起来,感觉变得迟钝了,她快死了……   展徽抓住的最后一丝意识只有这个。   她快死了。   展徽又醒来了,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男友坐在她身边,看到她醒来后,就用毛巾给她抹了一遍脸,“喝点水吧?”   男友把她扶起来喂她喝了一杯水。   展徽第一次发现把水咽下去是比什么都困难的事,每咽一口,她的喉咙就像被一千根针扎一样疼。   展徽喝完水就哭了,她拉着男友的手说,“送我去医院吧?”   她的声音非常沙哑,简直就像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   男友拉开她的手,打量她的眼神特别奇怪,他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会照顾你的,你的病不严重,你看,我买了很多药,都给你用上了,你要不要吃药?”   展徽愿意吃药,她不想死,想治疗。吃过药后,男友让她睡觉,说他就在她旁边看着她。   第二天,展徽趁男友去上厕所时想找手机,但根本没找到。她想打电话报警!   可之后她就发现男友把两人的手机都随身带着!他还替她接电话,替她给老师请假,还假装是她发微博和朋友圈!   展徽知道她被软禁了!   男友一直看着她,她找不到一张纸,一根笔,也根本出不了门,吃饭全都靠外卖。   直到半个月后,她脸上的青肿消去了,男友才肯让她出门,但让她发誓不告诉别人。他拍了她的裸照和两人做爱的视频,还拍了她自慰的视频。如果她说出去,他就把这些放到网上。   男友还从网上找了法条给她看,说她身上的伤并不重,而且也差不多都养好了,没有割伤,手指没断,牙齿也没断,所以连轻伤都算不上。   “你差点掐死我……”展徽哭得浑身发抖,她想告男友,把他送去坐牢!可法律真是这么规定的吗?但他真的打了她啊!   男友搂着她说那是因为他爱她,而且她也没死,他一发现她没不动之后就赶紧停了。   “而且你忘了?我听你的杀了一个人啊,你要是去告我,我打你可判不了刑,你杀人就是死刑了。”男友说。   展徽打着哆嗦说,“是你杀的……”   “是你让我杀的。”   “不是,我没让你杀……是你说要伪装现场……要装成是外人闯进学校干的……是你说……”   “我去的时候,人已经被你弄昏了,是你偷的钱,被她发现,是你叫我过去的,你给我打的电话我可录音了。你是主谋,我最多算从犯。”男友又从网上找出杀人的法条给她看。   展徽一开始不相信,明明杀人的是他!她才是从犯!不!是他要杀的!跟她没关系!   可她也不敢去报警了,休息好了之后再去学校,别人问起她脸上的伤,她躲躲闪闪的说是自己撞的。   私底下,她去研究了很多案例,还冒充法学院的学生编了个案例去问教授,问同学,但关于主犯和从犯的说法是五五对开,大多数人认为动手杀人的B是从犯,勒昏受害人并叫来B的A才是主犯,因为从头到尾她一直有犯罪故意。当然也不排除B是主犯,假如A只是勒昏受害人,而B到场后主张杀了受害人的话。可这个前提是A在B提出前没有杀受害人的主观故意,如果她也有这个意图的话,那A是主犯。如果非要说B是主犯,就要看两人的口供到底是怎么说的了,比如B主动认罪的话是最合适的。   很多种说法让她头昏脑胀,让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跟着,男友不愿意付房租了,让她掏钱,也不愿意给生活费了,所有的一切都让她付钱。如果展徽不给,他就打她,打完又给展徽治伤。很多人让展徽离开她男朋友,但她都拒绝了,慢慢的也没有人劝她了。   在研究生毕业前,男友和展徽结婚了,婚礼并不愉快,两家人吵闹不休。展徽为男友打了四次胎,因为他不肯戴套,展徽吃药又头晕还身体不舒服,不吃药和不戴套的结果就是不停的怀孕和流产,最后她只能先去上了个节育环。等结婚后该要孩子了,再去把环去掉。   男友身后的女鬼消失了,展徽曾经期待过男友变好,但一切都没有改变。男友跟她结婚后还是一样,常常打她,要她赚钱养家,他不愿意去工作,所有的钱都要她拿出来。   展徽的父母在劝不动她之后,只好跟她保持距离。因为男友想做生意,要展徽回家拿她父母的房子做贷款抵押,她父母不同意,展徽竟然想偷走房产证!   “你到底怎么了啊……”展徽的父母打了她一巴掌后哭着问她。   展徽哭得跪在父母跟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展徽忍了二十年,在儿子去上大学后,她买来百草枯,喂他喝了下去,说他是自己喝的,想自杀。他在医院熬了很久,因为她没有给他治疗,医院只做保守治疗,慢慢的把他给拖死了。在他死的那一刻,展徽放声大笑,连尸体都不收就走了。   她想重新开始生活!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件事了!   她去美发店做了新头发,买了新衣服,还打算跟同事去旅行。她给儿子打电话说,“妈妈打算出去玩一玩,生活费给你打到卡里了,省着点花,别做坏事。”因为自身的经历,她很重视儿子的教育,一点都不敢放松。   走过橱窗时,她想照一照新做的发型,却看到他的虚影跟在她的身后。   展徽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挥之不去的阴影围绕着她。如果、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会是这样……   所有的力气都从她身上消失了,不管是新生活的期待还是终于逃脱刘辉的庆幸,都比不过这一刻的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没有杀人……没有给刘辉打电话……不,如果一开始没有偷钱……不,如果没有跟刘辉在一起,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的手无力的在空中抓了一下,重重的落在床上。耳边传来有很多人在门外叫嚷的声音,刘辉惊 吓急促的呼吸声就响在耳际,她能感觉到他惊慌失措的从床上跳下去。   啊……有人来了……   一股狂喜最后浮上她的心头!   他逃不掉了!他不会有好下场!   展徽瞪大的眼睛向上翻起,最后看到的是颠倒的床头柜和墙角,以及一双倒过来的眼睛。   是……那个女生……她也在笑呢……    ☆、第 38 章 遥远的回忆   梁蔚南的事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杉誉大学哲学系研究生刘辉,在租住的公寓中杀死了他的同居女友展徽,这件事在杉誉大学引起了轰动。报警的是公寓物业人员,他们接到同一幢楼的一位老人的电话后上楼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叫来业主后打开了门,当场抓住嫌疑人刘辉。之后通过警方的调查,之前发生在杉誉大学的一起女学生被杀案也是刘辉干的。   因为社会影响极坏,学校禁止学生和校职工在任何场合提起此事,特别是网上。   就算被封了口也挡不住学生八卦的热情,大学里整个炸了,就没有一个人不谈论这件事,连老师在上课时都要说几句:“你们这些学生啊……太厉害了……”   汪雨涵特别内疚的把秦青叫出来说,“如果那天硬把她带到医院去就好了……”就是那天她们分手后,展徽回家就出了事。   秦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那天回来后寄了匿名信,写梁蔚南的事可能跟展徽有关。但事情发展的太快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在她的信寄到警察局之前就出事了。   从刘辉和展徽的事情发生之后,每天都在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不到几天校园里就能看到有人裹上羽绒服了。秦青不得不回了一趟家拿羽绒服,她上一周拿过来的只是呢大衣,没有羽绒服扛冻,特别是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只有厚羽绒才靠得住。   没办法熬到周末,秦青挑了一个下午课不重要的逃了。   ————————   天阴冷的厉害,露在被子外的脸都冻得发硬。秦青整个人缩在被窝里,恨不能把脸都埋进去。要不是呼吸不顺她真想这么干。   窗外透出一点点的白,天亮了。   马上就要起床了,秦青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还在下,她想起那透骨的阴寒就发抖。不过转念一想,幸好她已经拿回羽绒服了。   她拿了吗……   秦青挣扎的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有点发愣。   天花板离得有点远。   明明学校的天花板每天早上睁眼就很近。   跟着更多的不同映入眼帘。吊灯旁边的污渍,窗帘的花色……   秦青慢慢清醒了,她躺着努力想了一圈,突然容榕当时的经历突然跳入脑海!这让她猛得掀起被子跳下床,跟着就被冰凉的地板冻得脚底板发僵。   但她顾不上这个!   “镜子!镜子!”   一路跑到洗手间,里面照出的人还是她。   秦青松了口气,但觉得更奇怪了。   秦青回屋穿上鞋和外套,这些衣服也全是眼熟的,不过都是她初中时的,看到熟悉的旧厚毛衣时她竟然还有点怀念。因为这件毛衣后来因为太旧被扔掉了。   她在这个屋里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两室半的套房,而且是旧房子,比秦青姥姥家的房子还要旧一点。两间卧室里都有床,她醒来时那个房间是单人床,另一间是双人床。不过双人床的那个屋里什么也没有,床上只有一个光板的床垫,衣柜里空荡荡,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了。   桌上的钟表突然嘀嘀嘀的报起了时,秦青看了一下,现在是差10分七点。而她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手机,倒是客厅里有个白色的座机。   没有手机让她有点焦虑,总觉得很多事都没办法查了。   比如今天是几号?星期几?   而且看这个身体的样子应该还在上学,秦青不由得被那个时间给逼得急躁起来。如果今天是周末就不用上课了!   可这个家里竟然连电视都没有!更别提电脑了。   秦青猜测,这里的时间可能要倒退十年到二十年左右,而且这个家好像有点拮据。   最后她在醒来那个房间的桌上找到了报纸,上面是星期三。如果没猜错,这报纸是昨天的,今天就是星期四。   肯定要上课的。   但去哪里上课?学校是哪一所?在什么地方?   秦青一无所知!   她坐在床上看时钟从差十分七点转到七点二十,这段时间里她只是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顺便下了包方便面做早饭。   那个厨房里也是什么都没有。米、面、油这些不说,统统没有,盐罐也见底了,糖罐倒是还有一半。另外没有炒锅、炖锅、平底锅等,也没有电饭店和微波炉,只有一个小汤锅。   冰箱里也是空荡荡的,有鸡蛋和火腿肠,还有牛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橱柜里有很多包不同口味的方便面,好像这个家的人每天只吃方便面加鸡蛋和火腿肠。   秦青没找到碗,直接端着锅吃面。   在看过这么多之后,她推断这个家只有这个女孩生活,别的家人统统不在这里。应该不是去世了,她看起来也就初中或高中左右,不可能工作,所以生活费是别人给的。   等她把面吃完,终于,电话来了。   秦青松了口气,她就是等这个电话。   电话不出意料的是班主任,秦青一接,她在那边就问:“钱芙,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生病了?”   秦青马上说,“对不起,老师,我昨天回来头有点沉,今天早上就睡过了。”   班主任说,“那你今天下午能来吗?能来还是来吧,下午讲卷子。”   “老师……我可能,我想休息一天。”秦青说。   班主任有点冷淡,没有勉强她,很快就答应她在家休息,注意吃药,挂电话前最后一句说,“如果实在不舒服就赶紧给你姑姑打电话,去医院看看。”   秦青本想让她通知父母,但没想到老师说的却是姑姑。难道这个女孩真的没有父母了?   秦青没办法去翻这个女孩的抽屉或书包,因为自从出现了她的旧毛衣后,她再去看衣柜和书桌,除了那份报纸外,其他的东西都是她自己的,不过都是以前的,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秦青在电话里找不到信息,只好先出去看看。   这幢楼没有电梯,秦青自己下楼,数着下了三层,等出去回头再看,这幢楼是七层的旧楼。   往外走的路上一个人也没碰到,哪怕马路上也没有人。秦青不由得想,那刚才打来电话的班主任……难不成原本就该打过来?就算她没有故意不去上课,班主任也会打个电话?   这个女孩本来就没去上课。   她不死心的把街上的小商店都转了一遍,还敲了楼下的门,都没有人应答。只好回到楼上,刚打开门就听到电话响,她赶紧去接,刚接起来那边就传来一个女人急着说:“钱芙!你爷爷进医院了!很危险!赶紧给你爸打电话!”   这应该是钱芙的姑姑。   秦青马上说,“姑姑,我不知道我爸的电话……”话音未落,那边的女人又大骂起来,“你爸跟你妈真不是东西!两人一走就是十几年!把孩子扔下不管叫老人养!你爷爷都九十了还要给你做饭!动都动不了了他都不回来看看!每年就知道给钱!你跟你爸说!他要是不回来看你爷爷最后一眼!我钱冰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都不会再喊他一声哥!”啪的,电话摔了。   秦青听完后,照着座机上的来电显示又拨回去,却怎么也打不通了。她只好就现在的信息来推测。   钱芙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开家,不知道是在外地还是在外国。钱芙是由爷爷养大的,爷爷一直到动不了后被姑姑接走,这个应该就是最近一年或半年的事,之后钱芙就自己一个人生活。   这么看来,这个女孩确实有理由在死后把她拉过来。但问题是,秦青根本不认识她啊……   莫非她认识?   秦青仔细回忆,她认识或应该认识的人中,有姓钱的吗? ☆、第 39 章 平行的世界   钱芙一定跟自己有关系!   秦青拿了纸笔坐下回忆,她先从初中这个时间点开始,因为她现在的年纪应该就是初中时。   初中学校同年级的有六个班,姓钱的女生并不多。她自己的班是一个都没有,剩下的五个班里,能回忆起来的只有三个姓钱的,却都是男生。   不是本年级的平时根本没有认识的渠道。   秦青把初中划掉,又回忆高中。高中时的功课就更紧张了,同班和同年级能想的起来的钱姓女生有两个,一个好像是四班的,叫钱X莓,一个是九班,钱X。依稀记得是两个字的名字。   秦青把这个九班的做个重点记号。   大学的钱姓女生认识的就多了,但没有人叫钱芙。   秦青回忆了一下,其他都排除,还是把重点放在高中九班的这个女生身上。   一仔细回忆能想起来的内容就多了。   钱X,暂时就叫她钱芙吧。   钱芙在学校的成绩只是中等,并不特别好,也不特别差,是占班里百分之八十的普通学生。她的朋友不多,下课时最喜欢坐在座位上往窗外看。   秦青记得她的头发到肩膀,平时扎着,用很多黑色的小发夹,应该是短发没有剪直接留长的所以碎发多。他们一年级开学时军训过,当时所有女生都要剪娃娃头。所以钱芙的头发应该是自军训后就没有再修剪过。   对她的印象就是有点不修边幅,衣服普普通通,对女生中间流行的东西也不怎么感兴趣。其实在学校里,普普通通也是一种特色。   两人没说过话,会知道她是因为两个班合上体育课。所以对她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表面。   这么说来,她很可能就是钱芙。   秦青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如果钱芙在初中时就是这样,爷爷也在这次去世了,而她的父母还没有回来,那就可以理解她高中时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姑姑也不可能在之后更加照顾她了,对她父亲的怨恨只会让她把怒火都倾泻在钱芙身上。   秦青一直在等电话。既然出去一个人也没有,那只有留在这里才能感受到钱芙的心情。   果然,在下午四点时,家里的电话又响了。   这个家因为家具太少的缘故,本来就显得过于空旷没有人气,所以当电话铃声响起时,简直让人心惊胆战。   秦青过去接电话,果然又是钱芙的姑姑,她根本不管接起电话的是谁,一接通就哭着大骂起来:“钱芙我告诉你!你们一家都是王八蛋!不是东西!你爷爷死了!人没了!你跟你爸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你爷爷离死前都想着你爸!想看一眼儿子孙女!结果你们一个都没到!我告诉你!你爷爷临走都闭不上眼!”   没有给秦青说话的时间,钱芙的姑姑翻来覆去骂了半个小时才把电话给摔了。秦青想回拨,这次倒是拨回去了,但一拨通就会被人给拿起再重重挂断,她一连回拨了五次,最后一次话筒应该被拿起来了,再打就是盲音。   秦青假设了一下:钱芙在这天确实是生病了,应该还很重,所以她上午没去上课,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过来。然后她就接到了姑姑的第一个电话,得知爷爷生病,但她联络不上父亲,姑姑又忙爷爷的事,所以她只能自己在家休息。   想想这个家只有方便面,秦青就替钱芙难受。   之后就是四点的电话,爷爷去世了,姑姑非常生钱芙爸爸的气,打电话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钱芙给骂了一顿。钱芙当时还生着病,被骂晕了头后着急回拨电话,但姑姑那边又不接电话了。   秦青继续等着,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二十分,电话第三次响了。   她接起来,那头先是一阵很长的忙音,声音显得失真还有点远的感觉。   “钱芙?是爸爸。你姑姑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爷爷去世了你知道吗?你明天早上先请一上午假,然后去银行取两万块钱给你姑姑送到单位去。如果她不要,你就想办法给她把钱留下。”   秦青试探的说,“爸爸,我生病了,很严重。”她想试试能不能跟这个电话里的爸爸交流,仔细想一想,白天的三个电话,包括班主任那个,她都没主动提什么要求,如果提了呢?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电话里说:“你好好的跟姑姑说,替爸爸跟姑姑赔不是,知道不知道?爸爸和妈妈工作忙,不是对家里不关心。”   秦青又说:“爸爸,两万不够,我没生活费了,多打五千给我吧。”   电话里说:“好好学习,你的成绩还不行,要努力用功,家里没有人监督,你要自己有自觉性,学的都是为你自己学的,不是为我们这些人学的,你要记住。”   秦青懂了,她不能跟这个世界的人发生交流,这是钱芙的回忆,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而且直到钱芙爸爸挂掉电话也没有问一句钱芙生病的事   钱芙没有把她生病的事告诉爸爸,可能也没有告诉姑姑。   只是要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秦青发愁的看着橱柜里的方便面,这些东西吃完后怎么办?钱芙到底想让她看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秦青一直等到八点左右也没接到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她照昨天的来电显示拨回去,倒是一下子就打通了,她说上午要请假,班主任嘱咐了两句还是答应了,秦青又试验了一下:“班主任,能告诉我学校的名字吗?”   她可不知道钱芙初中是哪里上的。   班主任说,“那你路上小心。”   秦青挂了电话心想,果然昨天班主任也是自说自话的。   走到街上,今天街上就有行人和车辆了,看来昨天应该是钱芙一直没出门。   银行卡是从座机下面的抽屉里找到的,是中国银行的卡。她出来后坐上公交车,故意没投钱,司机和乘客也都没反应。   坐上公交车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家中国银行的分行,可她没有下车,而是找到了另一家中国银行。她走进去排队取钱,但职员完全没反应。   她出来后又回到在钱芙家门口的那一家分行,进去后直接把卡送到取款柜台,连单子都没填,也没说话,柜台就收下卡,打单,并送出两万块,“请您收好。”   因为不知道钱芙姑姑在哪里,所以秦青只能带着钱回钱芙家,回去之前,她到旁边的超市拿了一些蔬菜和米,肉类的柜台幸好也是自助式的,她拿完之后到柜台直接放下钱就拿着东西走了。超市的职员果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秦青自得其乐的想。   又是一天过去,没有电话。秦青在晚上特意又出了一趟门,街上在七点左右时已经空无一人。这说明钱芙没出门。第三天,她白天出门,街上还没有人,钱芙还是没出门。第四天,有人来敲门了。   秦青没有去开门,她猜来的是人姑姑,她想试验一下,看是钱芙给姑姑开的门,还是姑姑自己进来的。如果是钱芙姑姑自己进来的,那她不开门也可以。如果是钱芙给姑姑开的门,那她不去开门,门会自己打开吗?   门一直在敲。   秦青就站在门前等着。大概敲了十分钟,敲门声停了。她趁此时赶紧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她追到楼下,街上也没有人。   钱芙没有开门,她也没有下楼。   第五天,秦青推开门就看到了学校的走廊。   另一头有两个人正穿过学生走过来,他们走近后,其中一个年约四旬的女人看向秦青,冲她招招手,对另一个人说:“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想替钱芙请两天假,她爸爷爷的事……她也应该去送一送……”   另一个人应该就是班主任了,秦青走过去,班主任揽住秦青的肩说,“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别太难过了。”   秦青没有动也没说话,她猜那个年约四旬的女人是钱芙的姑姑。她在等她们俩人接下来的反应。   班主任和钱芙的姑姑一齐愣了一下,看着秦青,应该是钱芙说了什么。钱芙的姑姑一下子就愤怒起来了,冰冷的目光刺过来。班主任显然有点不知所措,她看看钱芙的姑姑,再问秦青:“你再想一下?也耽误不了多少,去送送你爷爷也是应该的。”   钱芙应该又说了什么,她姑姑一眼都不看她,对班主任冷淡的点点头说:“算了,那我就先走了。”她转身时恨恨的说,“跟你爸一个样!”   姑姑走了,班主任追过去送。秦青站在原地,她想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学校会消失吗?   学校没有消失,钱芙最后应该是一直留在学校的。一直到晚上下了晚自习,钱芙应该都在学校。   她姑姑应该是来替她请假去参加她爷爷的董葬礼,但钱芙拒绝了,这里秦青只能猜是钱芙在闹别扭。因为她在生病的事,家里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来敲门的应该是她的姑姑,而钱芙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天出去取钱,病情又加重了。她没有给姑姑开门,之后两边也没有通电话。等钱芙病好得差不多后去上学,姑姑一点没发现钱芙生过病,只是来替钱芙请假参加葬礼,钱芙就别扭了,说她不去要上课。   秦青等到晚自习之后才离开,可等出了学校,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从这里怎么回钱芙的家。这下,她傻眼了。   要不,回她自己的家?   秦青走在街上慢慢的想,可行吗?   她找到回自己家的公交车,转了两趟路才找到熟悉的线路,终于回到她自己的家后,但站在门前根本进不去。她试着敲门大叫,门里有爸爸妈妈的声音,可他们根本没有给她开门。   完了,她跟这个世界在两条不同的平行线上!   那一天,一直搞到快十点,秦青才找到回钱芙家的路,因为没有公交车了,她最后是走着回去的。   推开门,倒在那张床上,秦青不禁想,钱芙到底想让她看什么呢?    ☆、第 40 章 感同身受   一个空荡荡的世界。   街上照样空旷的厉害,秦青慢慢沿着钱芙的学校往她家走,手上是一张地图,这是她在书店拿的,因为没买过不知道多少钱,于是放下一张一百的票子。头回这么土豪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苦中作乐的想,也是个纪念了。   地图上没有记下钱芙的家的那条路,她摸索着走了一次,发现如果骑自行车,车程大概在四十分钟左右,至于车是哪里来的……她只能说她在卖自行车的店里放了一千块。   钱芙爸爸给的两万块,借着是梦境反正带不出去也见不到钱芙姑姑没办法给,她只好暂时征用了。   目前已经花掉了将近两千,没办法,钱芙的家里什么都没有,她连锅铲都要买回来。可能在钱芙爷爷病倒前,钱芙没有自己做过饭,也没有学过,下方便面是她唯一会做的饭了。   只需要想像一下就能知道钱芙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家里连一个盆栽都没有,只有一些陈旧的家具。所有的房间里,只有钱芙自己的房间最有生活气息,剩下的房间简直像废墟,就像她去看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的钱芙父母的卧室,谁知道那个房间空了多少年?   钱芙的学校每天放学是晚上八点半,早上是六点半。钱芙每天早上至少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发才能准时到校,加上吃早饭的时候,她四点半就要起床;晚上回家时已经九点半了,吃饭加写作业或复习,大概要搞到凌晨一两点。   她没有娱乐的东西,回到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样就不难想像出她为什么在学校也没有朋友了,人学会建立亲密关系的第一个地点就是家庭,很显然钱芙没有这个机会。   这么枯燥的生活,冰冷的家,想一想就让人害怕。   秦青发现了一个不好的倾向,她正在慢慢靠近钱芙的内心。就像当初她对容榕一样,这会影响她的内心。当时她几乎都快爱上容榕了,在一夕之间她对容榕的感情超过了对秦城的。   现在她也有这种感觉,她正在对钱芙的处境感同身受。   秦青开始想办法脱离这种处境。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想过要伤害鬼魂,一方面是她确实没办法,另一方面则是她一直没有这个意识。但现在她打算试一试。   秦青想的第一个办法是放火。因为她在家里做饭就能生火,那放火呢?如果烧了钱芙最有印象的家,她会不会被放出去?   所以她就把点着的报纸扔到了钱芙父母卧室的双人床上。在想要烧什么的时候,她第一个想烧掉的就是这里!   这是她被影响的另一个表现。   秦青一面叹气,一边把衣柜打开,又扔进去一卷点火的报纸筒。   火以让人惊叹的速度烧起来了!一瞬间,火苗已经舔到了房顶上!这就像秦青不是简单的用一张报纸卷成筒点火,而是往上浇了一桶汽油。   秦青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温暖的火苗。是温暖而不是炙热。   她觉得很兴奋!   所以她又点了一把火,把客厅也给点了,然后她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外看火一下子就吞没了这个房子。   火焰肆虐着,却似乎无法迈过门槛前无形的屏障。秦青就站在门外,跟飞舞的火苗相隔几厘米,她几乎是安然又幸福的看着燃烧的火,一点也不担心它会烧到她身上。   似乎只是眨眼,她感到一个跳跃的时间感,像是从一个世界跳到另一个世界。秦青很清楚的知道,她回来了。她现在是躺在床上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医院里的。   病房里除了她只有隔壁床的人,另一个人已经睡着了,轻轻的打着呼。窗户外是黑夜,秦青轻轻撑起身,突然觉得头上沉甸甸的包着东西,伸手一摸,原来头上包着绷带。   她按了铃,护士很快来了。   “你已经醒了?”护士小姐扶着她轻声问,“你家人刚回去,你在地铁站摔倒了,掉下楼梯,不过现在已经没危险了。”   秦青迷糊的说,“我怎么会摔下去呢?”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护士小姐小声说:“是另一个人把你带下去的。”   秦青:“那人呢?”   护士小姐温柔的说,“那人也没事,你先躺下休息,我去叫大夫。”她给秦青测了血压和脉博,然后去叫来医生。   值班医生给秦青做了简单的检查,问她有没有头晕、想吐等症状,得知都没有之后就让她接着睡,“你还是很幸运的,也是台阶不高的缘故,睡吧,明天早上再详细查一下。”   秦青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都忘了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秦妈妈已经来了,她给秦青带来的换洗的东西。   “对不起。”秦青特别抱歉,一年进了两回医院了。   秦妈妈让她喝粥说,“知道说对不起就小心点,边走路边打电话能不出事吗?下回再摔重点就知道疼了。”   说是这么说,秦青还是很危险的。主治医生来查房时笑呵呵的说,“小姑娘,可不敢再这样了,有的人两阶台阶都能摔死,你这是幸运的,前面人多给托住了,要是没人你直接滚下去,脖子都要摔断的。”   秦青有点后怕了,可她还是想不起来当时的事。   医生说,“正常,慢慢的就能想起来了,因为摔下去的太快,一般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你当时直接摔晕过去了,还是撞到了头,现在没病没痛的已经很不错了,哪能一点毛病不出呢你说对不对?”   病房里都是笑的人,秦妈妈半是气恼半是无奈的拍了拍秦青的腿。等大夫查完房都走了,秦青小声问:“妈,撞我那人呢?他们有没有赔钱?这住院费不用咱家掏吧?对了,我还有保险呢。”   秦妈妈重重拍了她的大腿两下,有时孩子太烦人就是想打,不打都手痒,又下不了重手,只能捡肉厚的地方拍。   “你还说呢,行了,不用问了。”她说,看秦青不依不饶的,就小声跟她说,“那人已经死了。”   秦青顿时眼睛瞪圆了。   秦妈妈叹气,“把你撞下来那人好像是突发心脏病,一下子人就没了,所以才摔倒了,结果把你给带下来了。”人家家都那样了,他们家怎么还能去给伤口上撒盐呢?她看着秦青,真是又害怕又心疼,那边也是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啊,还不知道那一家的父母要多难过呢。   秦妈妈不让秦青管这事,让她就好好休息自己的。连那一家来看望道歉都没让秦青知道。   秦青睡个午觉起来就发现桌上、柜子里多了新鲜的水果、鲜花和牛奶,才知道有人来探病了,她扭扭捏捏的问是谁,秦妈妈一眼就看出她以为是那谁来了,把她的手机扔给她,“没给你那人说,你自己跟他说吧。”   秦青这才知道这几天她的手机都没开机,一打开嘀嘀嘀来了十几个短信提示,都是未接来电,她一看大半都是方域打的,还有司雨寒打的,竟然还有秦城的一个,不知道他打过来干什么。   秦青赶紧给方域打电话,结果放下电话不到半小时,方域就出现在秦青的病房了,同行的还是赵兰山。   秦妈妈黑着脸把午饭放到桌上,一看竟然连放的地方都没有了,因为方域来的时候特意拐到怡然居打包了那里的养生粥和包子小菜等。   赵兰山一看情况不对,嘿嘿笑着说:“走,咱们请……大姐吃饭去。”他推了把方域。   方域看了眼秦青,有点依依不舍,对秦妈妈说,“阿姨,要不我在这里陪一会儿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下。”   赵兰山在后面掐方域,你没看姑娘的妈都把你当贼看了?   秦妈妈很有风度,说:“那好吧,我也正好有事要轻,你记得让她吃过饭把药吃了,那个是止吐的。不吃可能会吐。”   秦妈妈一走,方域就撵赵兰山,“你不去吃饭?”   赵兰山:“我去,我去。”一边拿出一个方寸大小的古朴盒子给秦青,说:“妹妹,我觉得你这一年两次进医院有点晦气,听人说像你这种不凡的体质,都会有点背运,这个是我在山上求的,不值多少钱,你戴着吧,是个意思。”   秦青先看方域,见他点头才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串木珠串,深棕色,有着极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木头的珠子?”秦青问。   赵兰山装得一本正经,“檀香珠子,就是檀香扇那个木头做的,真不值钱!外面批发五块钱一串!我这个是在寺里求的,高僧开过光,不过都是骗钱的!我看它最多就也值五十。”   五十?秦青觉得至少要加一个零。不过五百块的东西也不算很贵重,她再看方域,见他也不以为然就当场戴上了,对赵兰山说:“谢谢!我也觉得最近有点背。”   赵兰山笑得开心了,唉哟终于送出个差不多的东西,不然真亏心啊。他乐颠颠的走了,方域瞄了眼珠串,说:“这是他给自己买的,不过买多了他也不戴,给你也不必介意,戴着就行。”他也觉得给秦青求一个能护身的东西不错,但一来他没有门路去找,二来一时半刻也没有合适的。赵兰山这个确实好,给秦青后,人情他来还就是。    ☆、第 41 章 梦中的火焰   对着父母,对着朋友都没办法说出口的话,在方域的面前,秦青一口气全说出来了。非常痛快,就像卸下包袱。   她在说出口的时候内心深处感到非常抱歉。因为在听她说这些事的时候,方域肯定不会很愉快很舒服。那不是让人轻松的事。她就像把自己的包袱交到方域的手中一样。   所以她说的很快,说完后她几乎不给方域回味的时间,直接问他:“你有什么发现吗?”就像把她刚才说的当成一件案例,一道数学题,她想要方域分析,而不要他理解。   方域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也确实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你说你在钱芙的卧室里见到的都是自己的东西,你的毛衣,你的铅笔盒之类的。”方域没那么细腻的想法,他还真觉得秦青的经历很有意思,他说:“我觉得这是你的意识的体现。”   秦青愣了一下,有什么快速闪过而她抓不住,她着急的催他:“快说说!”   方域认为,秦青在别人的梦里,并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前者参考容榕那时,“你当时是真的给我说了名字。”   后者就是钱芙卧室里有秦青的东西。“因为当时你觉得冷,你想到的是你自己的毛衣。而且人在醒来后第一个意识就是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家,很少有人会梦到别人的卧室。所以这都是你的意识的象征。”   钱芙的梦是关于过去的,初中时她的经历应该是最鲜明的。那时年纪还小,父母一直不在家,爷爷还突然离开又突然去世,姑姑以前对她应该还不错,但在那次之后,钱芙姑姑的反应一定给钱芙很深刻的印象,一个一直爱她的人突然对她发怒,憎恨她,这种经历一定非常令人难忘。   而秦青“通灵”后,是她走进了钱芙的梦里。   “假设是你的波长跟她一样,所以你当时代替钱芙经历了她印象最深刻的过去。但你当时又不是毫无意识的木偶,你有自己的意识,所以你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钱芙的梦境,把你的意识和钱芙的梦境进行了叠加。”   方域拿了张纸,画了两个相叠的圆圈,并将相叠部分涂黑,指着说:“这里就是你们重合的部分,梦中以钱芙为主导,你的意识只体现在跟你自身有关的地方。比如毛衣,比如你回到自己的家还能听到父母说话的声音。”   按说如果钱芙没有上街,街上就空无一人的话,那钱芙是不会梦到秦青的家和她的父母的,更别提还设计了秦青父母在房间里说话这种细节。   秦青听懂了,惊讶的指着自己:“那么说,我爸我妈在屋里说话这是我自己的潜意识设计的?”在她的潜意识里,爸妈就应该在那个时间在家里,所以她就“看”到了父母在家,还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而我开不了门,是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应该没带家里的钥匙。”至于她叫门父母听不到,这就是前面钱芙的梦境中她没有人看到的印象了,因为之前没有人看到她,听到她说话,所以她敲门时,父母也“应该”听不到,也应该无法察觉到她。   于是秦青就想到另一种可能,“那我的意识能在那个世界里起作用吗?”对,确实有可能起作用!   她想起变成容榕那次,她最后化身成风推着救援车去救秦城;而这一次,那些火温暖而不会烧到她,烧得那么厉害,也有可能是她的意识在起作用。   方域点头,很高兴看到她不再惴惴不安,终于变得有精神了,“没错,我觉得起火那个很可能是你搞出来的!”   秦青仔细回忆着,更正一点:“我觉得起火这个,可能也是钱芙的意思。而火不烫人只是温暖,倒有可能是我的。”因为现在这个天气,听妈妈说那天她做检查时只穿一套睡衣,肯定很冷,所以她才想要温暖。   两人说的很热闹,赵兰山吃完饭回来了都没人跟他说话,只好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看报纸,两份报纸翻来覆去连广告都珍惜的看完了,那边也没说完,所以当秦妈妈来的时候,赵兰山特别热情的跳起来去接秦妈妈手里的大包小包,“大姐来了!”然后去踢方域,“大姐,我们先走了啊。”他死拖活拉的把方域拽走了,出去后教训他,“有点眼色!没眼色你丈母娘肯定不会把闺女给你!”   秦妈妈一回来就看到秦青手腕上的木珠串,取下来托在手里,沉甸甸的,“那谁给你的?”   秦青小心翼翼的说,“不是,是赵先生以前去寺里求的开光念珠,说我这阵子有点晦气就送给我让我戴着。”   秦妈妈听了就还给秦青,“那你就戴着吧,别摘下来。我也觉得你最近运气有点不好。”   秦青算是很幸运,轻轻撞了下头昏了六个小时,不过医生说她当时只是在睡觉,不算完全昏迷,身体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再次检查没事后就出院了。方域特意开车来接,秦妈妈虽然对他还有占冷淡,但还算客气。她已经打定主意,就当女儿交了个朋友,两人要真能修成正果再说,而且她会劝女儿多上几年学,等长大了更成熟了,再让她结婚。如果到时两人还在谈的话,能谈个七八年那也算真心了。   秦青出院后就在家里休息了半天就被秦妈妈给赶回学校了。秦妈妈直接说,“你回学校更好,在家里我们一上班就你一个人在家,我可不放心!”   秦青刚开始还以为妈妈是担心她在家晕倒了病了没人知道,去学校身边有同学,但后来想了想,可能妈妈是怕方域趁他们上班跑家里来。她叹了口气,妈……方域也是要上班的……怎么可能会一直跟着她呢?他没有时间的。   秦青跑到学校门口,方域开着车等在那里,“走吧,我订了位子。”   她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怀疑的问,“你每天中午出来时间不会太赶吗?”每天,他中午都来接她吃饭,完了再把她送回学校,他再回去上班,这怎么想时间都很紧张。   方域笑着摇头,“不会。我中午不来找你也没地方去,回家的话吃完饭也来不及休息一下。干脆来找你,一起吃饭也不闷。”   因为秦青又进了一次医院的缘故,所以方域最近一直带她去喝各种养生粥汤,今天就是竹荪乌骨鸡汤。   吃完两人再慢悠悠的回来,在一个十字路口,方域看前面堵的很长就绕了下路,走了没一会儿,秦青突然觉得这里很眼熟,她说:“等等,往那边开一点。”她指着前面一个十字路口说。   方域顺从的拐了弯,也不问要去哪里。往前开了十分钟,秦青指着说:“那里就是钱芙的家,这条路我走过。”走过不止一次。   方域还特意停在了铁芙家的小区门口,“就是这里?”   秦青左右看着说,“对,不过这附近的店完全不一样了。”她还记得很清楚,她指着说:“那里的楼是新盖的,这道围墙以前全是店面。”有理发店、小超市、彩票等,现在却变成了一幢新盖的中国建设银行大楼。   方域在小区门口给车调了个头往回开,“可能在钱芙的印象中,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一周后,这个小区在半夜发生了火灾,一幢楼的三楼到顶楼都烧了个精光,受害家庭超过了几十户,而且因为是在深夜里,家家户户的人几乎都在睡觉,有很多人没有来得及逃出来,也有人在睡梦中就失去了生命。   市里七家医院接收了伤者,新闻媒体连着一个月都在报导这件事,起火点是三楼的一户人家,认为是电线老化,也有可能是电暖气上搭的衣服造成了这次火灾。   司雨寒念着报纸说:“……据记者调查,有可能是该户人家在电暖气上搭晾衣物,造成了电线短路起火……”   秦青在旁边捂着嘴听,等她念完,问:“起火的这户人家姓什么来着?”   司雨寒从报道前面找,“姓钱,一家三口人,就逃出来一个男的。”这一家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孩子,结果就男主人逃出来了。   秦青把报纸拿过来,上面说起火点有两处,一处是主卧室,一处是客厅,所以怀疑为电暖气造成的起火。   她闭上了眼睛。   是她点的火吗?   但为什么在她醒来后过了十几天,火才着起来呢?而且是半夜,她在梦里放火是在白天。   或许……是她放的火让钱芙有了力量……   但钱芙为什么要烧自己的家呢?   秦青再去看报道,觉得很奇怪。钱芙的父母……那个孩子是谁?难道是钱芙的弟弟或妹妹?   钱芙呢?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她烧自己的家是什么原因呢?    ☆、第 42 章 新的家人   方域在看到报纸后就立刻给秦青打了电话。   秦青正是惶惶然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连魂都还没归位,“喂……”   方域说:“我刚才有个东西忘了给你,车在往回开,你现在出来吧。”   现在就是让秦青去干什么她也会二话不说就去做的,所以电话一挂,她就脚步匆匆的跑到了校门口,到校门口之后,她又接了个电话,方域说他的须后水用完了,本来昨天想去买的,但回家时忘了,今天怕再忘一遍,明天就要胡子拉茬的去上班了,“我记得学校门口有个超市?你进去帮我找一找看有没有吧?”   秦青就又去超市里找须后水。她从没逛过男士用品这一列,又正是心中忧急不愿与人打交道的时候,就自己在这偌大的超市里找起来,等她好不容易找到须后水,出来结过账,刚走出超市门就看到方域的车就停在那里。   方域冲她招手,她立刻小跑着过去,“给。”她把须后水从车窗递进去。   方域看看时间说:“现在已经开始上课了,你回去也晚了。我看你今天下午就逃个课,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姓钱的那个人吧?”   秦青愣了,方域叫她上车,她就乖乖的上了车,方域递给她一杯热奶茶,捂在手里又暖又烫,“别急着喝,烫。”   车慢慢启动了,方域说:“别着急,首先那个人未必就是钱芙的家人;其次,就是真起了火,这事也未必跟你有关。”   秦青此时已经能理清思绪了,她默默的说:“我想过了。钱芙可能跟家里人有些矛盾,不过她之前应该没有放火的能力。”她抬头看向方域,“是我放的火,给了她这个力量。”   鬼是否有能力放火,这个不好说。但秦青能在梦中任自己的意识做一些事是方域分析过的,当时秦青想点火烧屋破坏梦境好逃出去,那在她的意识中,这个火就可以烧起来,火也如她所愿的烧起来了。唯一没料到的是,这个火会被利用。   方域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哄她,点头说:“是,我看报纸时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他顿了下,道:“但是你要明白,烧死人的不是你。”   秦青黯然无语。   “如果你把这份责任背到自己身上,那就错了。”方域斩钉截铁的说。   秦青到医院时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他们到医院前台问过烧伤科在哪里就直接上去了。   烧伤科的科办公室前还站着两个扛摄像机拿话筒的记者,正在跟医生谈话。而要找病房都不必问医生护士,只要看到走廊里被一堆病人和家属围着看稀罕一样的病房就知道了。   钱秉德的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四十,多数集中在背部、脖颈、手臂上,两条腿上的烧伤反而比较少,面部也几乎没有伤口,但头发全都烧光了,包着厚厚的纱布,渗出黄色的药液来。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感染,所以住到了无菌病房。心肺功能都没问题,他跑出来时用浸湿的衣服捂住了口鼻和眼睛,所以在记者采访时,他还主动说了话。   在他病床前照料的是他的妹妹钱姿芳。   秦青和方域无法靠近,就站在病房外听记者对钱秉德的采访。采访中他和他妹妹钱姿芳数度声泪俱下。   因为起火点是在钱秉德的家中,现在他们小区的住户正在联名准备告他,要他进行赔偿。理由就是钱秉德和他的妻子在国外待了二十几年,不可能没有钱,不管多少,至少要对几家受害严重,死了人的给一点吧?他们家至少还逃出来了一个,别的家也有一家全烧死的,钱家不能装死!   秦青听得心里发颤,方域紧紧握住她的手。   钱姿芳哭道:“我哥不惨吗?他半个月前大女儿才心脏病死了,昨天我嫂子和我哥家的小儿子也一起烧死了啊!我哥虽然在国外二十多年,可他去的是非济!那里能有什么钱?而且他做的是技术工作,拿是死工资!那边穷的连菜都吃不起,街上天天打仗,跟他同去的有几个坚持了二十几年?他要有钱也不会回来了还住三十年前的老房子!”   记者立刻把话筒对准她,在记者的引导下,钱姿芳说钱秉德当年刚结婚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和妻子一起出国了,孩子都是爷爷和她帮着养大的。   “在我爸死的时候,我哥都没办法回来!我当时恨死他了!可他但凡是有一点办法就回来了,现在他这么惨,那些人还要告他……”钱姿芳回转身背对镜头痛哭起来。   记者采访钱秉德,他挣扎着说:“我遵从组织的安排,如果法院判我赔多少,我自己不治也会把钱拿出来的……”   从医院出来的,秦青半天没说一句话。   虽然钱秉德和钱姿芳没有提钱芙的名字,但钱秉德的大女儿应该就是钱芙了。   方域一直在想那个心脏病死掉的大女儿,他出来后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叹了口气,对秦青说:“你前两天在地铁站出事,那个撞倒你的人就是……”   “钱芙……”秦青也懂了,这下一切都串起来了。   钱芙当时据说是倒地的瞬间就去世了,她撞倒了秦青,秦青就又发生了通灵。可能在钱芙临死前,她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初中时她独自在家,感受到的孤独和绝望。她在那个时候回味着这一切,通灵的秦青就跟她一起经历了一遍。   方域问:“要不要去钱家看看?”   秦青点头,反正已经逃课了,就索性逃个彻底,想去哪里就去吧。   刚才在病房里,方域看秦青自始至终都好像没有看到鬼,他就问:“钱芙在钱秉德身上吗?”   秦青摇头,方域叹气说:“那她说不定会在钱家。”   到了钱家,烧得漆黑的楼触目惊心。地上还有很多流淌的水渍,墙角堆着很多垃圾,有拖鞋和破桶破盆等,应该都是当时救火时的垃圾。   楼道口还有拉起的横幅以及黄色的警示线。警示线已经拉断了,不断的有居民抬着被烧毁的东西进进出出。   秦青和方域走进去还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被人当成贼真不是个好体验,但看到他们是走到钱家时,有人对他们说:“里面的东西都烧成炭了。”   大概认为他们是来捡便宜的。   不过钱家真的没什么东西值得抢救了,就像那人说的,都烧成炭了。   门大敞着,铁门烧得发黑,门上涂的胶漆和门铃这种塑料制品全都烧化了,木门已经被烧的没有了。   屋里的瓷砖地还算保存完整,但墙壁像是烧成了粉,似乎一碰就会碎。一个电暖气摆在客厅沙发旁,旁边的沙发烧出了一大块缺角。窗户玻璃全都炸了,满地碎片。   两间卧室,大卧室的双人床和衣柜都烧没了,只剩下墙壁上依稀的轮廓,而另一间小卧室可能因为关着门,竟然保存得相当完整。   但这里不是钱芙的卧室,而是一间婴儿房!   秦青进去后就呆住了。原本放单人床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婴儿床,床头吊着纱帐。原来摆书桌的地方是玩具柜,里面还有平板电脑,当然,已经被高温给烤化了。原来是衣柜的地方还是衣柜,但里面都是小孩子的衣物,衣柜也是新的,是一个画着可爱的卡通形象的儿童衣柜。   所以出来后,秦青不由而生了一股愤怒:“钱芙住在哪儿?”    ☆、第 43 章 亲疏远近   方域看秦青又被影响了,赶紧把她拉下了楼,从包里拿出水来给她。   喝了两口水后,秦青平复了一下刚才突然涌上的愤怒和委屈。   “怎么样?”方域担心的问。   “好多了。”秦青说,她闭上眼,刚才那股情绪一点也不受控制,突然就冒出来了。不过现在离开钱家后,她就能分清了,那不是她的感情。   从钱家离开后,秦青说:“我觉得钱芙有点怨恨父母。”   “显然是这样。”方域注意到钱家的儿童房是重点装修过的。   听他说了以后,秦青仔细回忆了下点头说:“对,主卧和客厅都只是换了家具和灯,还刷了一遍墙。儿童房是设计过的。”她握住矿泉水,“而且,那个家里没有钱芙的房间了。”   方域一手开车,一手拍拍她的肩叫醒她,说:“可能她父母认为她可以住校。”   “那也要回家啊。”秦青不快道,“难道让她当厅长?”   “也可能让她住姑姑家。”方域把话题从钱芙的事上转开,问:“刚才在钱家看到钱芙了吗?”   秦青一愣,摇头说:“没有。她不在她爸身边,也不在钱家,难道已经消失了?”这么说也可以说过去,毕竟这场火一点,也算是报仇了。   想到那些被无辜牵连的人,秦青的心情又变沉重了。   “她就是真想报仇……也该只报到自家人身上……”虽然秦青也不觉得钱芙父母对她的错待需要生命来还,而被火灾牵连的邻居,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钱芙,大概是她遇上的第一个恶灵吧……   方域把秦青给送回了家,他说:“你这几天最好都回家睡,我每天来送你。”   “不用,太麻烦了。”秦青也想这段时间回家睡觉,在家里比在学校更让她安心。   “不麻烦,你现在又不是高中还要上早自习,我早上也要上班,顺路过来带你而已,明天早上我还在这里等你。”方域说,看着她上了楼才放心的走了。   秦妈妈被秦青的坏脸色吓了一跳,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想回家住两天。”她说。   “行啊,刚给你换过被子,是新晒过的。”秦妈妈说,晚上还催她早点睡。   躺在自己的小屋中,秦青不由得想,如果到某一天,她在这个家里也没有自己的房间呢?那她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吧?就像被抛弃一样。   想到这个,她赶紧控制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如果她继续同情钱芙,可能会再次被她影响。   睡觉,睡觉。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这是医院的走廊。   秦青走了一段路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不远处是护士台,只有那里的灯亮着。走廊上的灯竟然都暗暗的,四周看不清楚,像半夜一样。   走廊两边都是病房,秦青像是有意识的,越过其他病房,一下子就找到了钱秉德的房间。   秦青暗自警惕起来。她下午过来时可没有注意钱秉德的病房是几号。   钱秉德的房间里亮着灯,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有节奏的响着。病房里只有钱秉德自己,钱姿芳不在。   钱秉德半趴在床上,被子只盖了一半,可能是为了不压着疮口。秦青站在一步远的地方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一定很痛苦。   但秦青却发觉她此刻竟然没有被钱芙影响,只有她自己在看到受伤的钱秉德的同情。而钱芙对钱秉德的现状却毫无感觉,她不难过,不悲伤,不同情。   一个从小没见过父亲一面,见面时已经成年的女儿,对父亲没有感情也不奇怪。   秦青尽量客观的看待钱芙,她把注意力转到另一边来:钱芙为什么让她看这一幕呢?   如果说当时在地铁站撞在一起时,她跟钱芙通灵是个意外的话,那这一次就肯定不是意外了。   方域给她分析过,钱芙极有可能再次主动跟她通灵。因为她从秦青这里得到了力量,是秦青放火,她才能在钱家放火的。如果钱芙还想做什么,很有可能会想继续借助秦青。   秦青冷静的站在钱秉德的病床前,等着钱芙的下一步。   就像梦套梦,秦青在一阵恍惚之后,发现又回到了钱家。   这是没有发生火灾前的钱家,她站在门口,钱芙的卧室里现在摆满了小孩子的东西,她的心中生出了“不能进去”的念头。   客厅里也没办法下脚,因为地上摆满了东西,有玩具、尿布、热水壶、水盆和垃圾蒌。钱秉德和钱姿芳都在沙发上,一坐一站的围着一个小孩在哄他。   房间里是小孩刺耳尖锐的哭叫声。   主卧室里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先给他擦干净!钱秉德!你手轻一点!”   秦青听到那个焦急的声音后,心里陡然涌出一股委屈。她立刻跳出这个情绪,克制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钱芙看到的一幕,她回家后发现家中没有她的房间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小孩身上。   然后,秦青又回到了钱秉德的病床前。   秦青懂了,她第一次开口对钱芙说话了:“这还不够吗?你母亲烧死了,你爸爸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够?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钱芙好像离开了。   秦青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觉,但她接着又做梦了。她又走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这次秦青没有进病房,而是站在病房外,她看着病房里的钱秉德,对钱芙说:“你想让我做什么?拔掉你爸的氧气管?还是去跟他说声对不起?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然后她就一遍又一遍的走过医院走廊,站在钱秉德的病房外。   “我什么都不会做。”秦青坚定的重复着。   早上是秦妈妈把秦青叫起来的。   “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感冒了?要不就在家里休息吧。”秦妈妈摸摸她的额头。   秦青只觉得浑身发沉,她摇头说:“没感冒,不用请假。”   “那就快起来吧,已经七点半了。”秦妈妈担心的说,“看你一直不醒,我就没叫你。要是不请假就赶紧起来吧,就这样你已经快迟到了。”   秦青给方域拨了个电话知道他已经到了,就只简单的洗漱一下,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跑下楼了。   秦妈妈在她身后喊:“去学校后先跑到食堂里买点吃的!别不吃早饭!”   秦青喊:“知道了!”   坐上方域的车,他把早饭递过来说:“吃吧,别着急,肯定不会让你迟到。”   秦青吃着他给她买的粥和包子,担忧道:“你送完我再去上班该迟到了吧?我睡得太沉了,没起来。”   方域笑着说:“不要紧,我刚才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说今天上午要先出去一趟,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工作的。昨晚睡得怎么样?”   秦青低沉的叹了口气,放下包子说:“梦到她了。跟你说的一样,她还想要我帮她做事。”   在车上,方域和秦青商量了一下。因为不知道钱芙到底是什么意思,秦青觉得先把人往好处想,就说想再去看望一下钱秉德,以钱芙高中同学的名义,送点钱,送点东西之类的。如果钱芙是想跟爸爸说对不起,那这样了表心意应该已经可以了。   但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只能说明钱芙的意图不善。   方域安慰秦青,“从她昨晚的动作来看,她也不能对你做什么,她只能引导你,而且非常粗糙。”   钱芙知道秦青同情她,所以就想让秦青继续同情她,但太刻意了。   “所以你立刻就发现了。”方域鼓励秦青,“别怕,这样看来她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而且她不懂,你当时会烧房子是因为知道这是钱芙最重要的回忆,也就是她感情寄托的地方,所以你烧掉它是为了脱离。而不是她所认为的替她报仇。”钱芙误会了这一点,才会认为继续让秦青同情她会有用。   “不过如果她继续让我做梦,一直走那条走廊,可能认为我会为了摧毁梦境而烧掉医院?”这不是不可能。   方域想了一下说:“那以后,我每天六点半叫你起床,你把电话放在枕头边。”   今天秦青就是被妈妈叫起来的,这个办法可能真的有用。   “那我也给手机定时。”秦青说。   五点一下课,秦青就飞快的收拾东西往外走,司雨寒奇怪的问她:“你这两天搞什么?家里有事?”   秦青说:“我高中同学钱芙家出事了,今天准备去医院看看她爸。”   司雨寒,“这样啊,真可怜,那你去吧,明天我还帮你把书拿到教室。”   “谢谢!”秦青说,今天早上就是她提前给司雨寒发信息请她帮忙拿书的,不然她到校后还要先去寝室拿书就太迟了。   她跑到校门口,方域已经到了。   “你每天这样工作可以吗?”秦青问。   方域笑着说,“别担心了,走吧。”   到了医院,秦青和方域提着水果鲜花走到钱秉德的病房时,护士正在给他换药,看那一大片一大片被烧得焦黑的肢体,皮都烧破,露出里面嫩红的血肉,让旁观的人都发寒。   钱姿芳看到他们很意外,因为是不认识的人。   秦青抱着花上前说:“你好,我是钱芙的高中同学,听说她家里出事了……”   钱姿芳惊讶极了,“谢谢,谢谢你们来……可能你们还不知道,钱芙她已经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她猜这些人是看了报纸过来的,钱家的地址一直没变,可能这个女孩高中时去过钱家。   这也是秦青心中的一个谜团,“钱芙有心脏病?我们高中时都没听说过。”   钱姿芳接过花和水果,因为病房太乱太挤,就请他们在走廊坐下。   “我们也不知道,出事后才知道,她可能是因为学习太忙了,没有注意身体才会突然得了心脏病猝死。”钱姿芳轻轻的叹了口气。   秦青注意到钱姿芳在提起钱芙的死时,没有悲伤,只有遗憾和一点点的同情。看来她对钱芙的感情也不是很深。因为钱芙毕竟才去世半个月而已,如果是感情深厚的家人,此时应该还没有走出悲伤。   钱姿芳:“那个孩子也是可怜,好不容易她爸她妈都回来了,还给她生了个弟弟,一家刚刚团圆,她就这么没了,幸好当时他们家还有一个孩子,不然她爸她妈肯定熬不过来。”说到这里她才哭起来,“没想到这么一场火就这么……一家子都没逃出来……”    ☆、第 44 章 重回医院   钱姿芳大概憋了很久的话没人说,在秦青和方域面前一口气全倒出来了。   她也很辛苦。   从小,哥哥钱秉德就是家里父母和学校里老师的宠儿,她小时候是很崇拜哥哥的。钱秉德结婚后,难得妻子与他志向一致,本就是同门师兄妹长大,之后又找了一样的工作,婚后更是一起去国外了。不过去的不是美国英国之类的好地方,而是曾经的英属殖民地,斐济。就算独立之后,那里也有着浓厚的殖民地风格,治安不好,各种基础建设奇缺。钱秉德和妻子去那里算是学以致用,也有一点技术援助的意思。   所以钱姿芳的父母都认为钱秉德是去做好事的,就像当年援助朝鲜。钱姿芳却在结婚后渐渐发现了问题。哥哥和嫂子走了,还把钱芙留下给父母养,但父母早已退休,等于全是她的责任!   这让钱姿芳对哥哥一家越来越不满,特别是在母亲去世后,她想让哥哥和嫂子把钱芙接走,这样她可以只照顾父亲一个。但父亲不愿意,父亲说他自己可以照顾自己,还能照顾钱芙。她去说服哥哥,谁知哥哥也不愿意!因为斐济这里没有好的学校,钱芙留在家里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钱姿芳气愤之下就撒手不管了。   但她又怎么能不管呢?母亲已经走了,父亲年纪那么大,她实在不放心。但把父亲接来还好说,连侄女也一起养,她的丈夫就该不满了。钱姿芳只好两边跑,时常回去看父亲,给他们俩买点菜买点肉,怕父亲不舍得自己吃,都给钱芙吃,就自己掏钱买回去。但就算这样,父亲还是中风了,他倒在家里时,钱芙在学校。   因为延误治疗,父亲的病很重。钱姿芳痛哭一场,打电话把哥哥骂了一顿,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养女儿,她孝顺父亲,但她实在没有责任再替他养女儿!   那段时间,她的丈夫也跟她商量,钱秉德那边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钱姿芳的家也不宽裕,父亲的病离不了人,她的儿子也正在重要的时候,小小的两居室,实在塞不下。她只好让父亲住大卧室,她在旁边陪床,丈夫和儿子一起住,有时丈夫为了不打扰儿子学习,只好住在客厅里。   她把这一切都摆给钱秉德,说实在没办法再照顾钱芙了,再多一个住不下不说,她也根本没那么多精力。   两边商量之后,就让钱芙自己住了。钱姿芳亲手教钱芙学会怎么用天然气烧水下面条,本来还想给她买个电饭煲,让她学会蒸米饭,但吃米饭就必须要吃炒菜,炒菜要收拾还要用油,又怕她出事。最后只好让她吃方便面,为了保证营养,再打荷包蛋放火腿肠。   “有时都恨不能自己能劈成两半……”钱姿芳抹了把脸上的泪。   秦青默默的递给她一包纸巾。   送走父亲后,钱姿芳已经对钱秉德死心了。父母去世时他都不在,这是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的。父母从小时候就天天夸他,到头来一天他的好处都没享受到。反倒是替他熬了一辈子,受了一辈子苦。   在钱芙高三的那一年,钱秉德和妻子突然就回来了。因为合作中断,他们公司和斐济那边要打官司,他们这些人就都匆匆回来了。因为工程没有完成,很多以前说好的条件无法兑现。钱秉德和妻子这十几年几乎等于是白干的。   “这可真是……”方域适时的接了一句,秦青昨晚睡得不好,现在头疼的到一边坐着去了。   钱姿芳摇头说:“那时我还想,好在还是回来了。今后他们一家人也能好好过,我也能放心了。”   一开始确实是很好的,钱秉德和妻子打算先休息一下,正好钱芙马上就要考大学,钱秉德专心督促她的学习。在钱芙考完后不久,钱姿芳才听说嫂子怀孕了。   钱芙上了大学,本来她的成绩就是中等,虽然钱秉德在最后关头帮她冲刺了一下,但成绩仍然不理想。钱秉德想让她复读,但钱芙坚持去上学,不跟任何人商量就去报道了。   她去上学后,钱家第二个孩子就要落地了,钱秉德就趁机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好迎接第二个孩子。   “我哥特别高兴。他总说在钱芙身上,他们做父母的都失职了,没有好好教育她、督促她的学习。这个孩子他们一定好好教,从小就养成好习惯,日后才有出息。”钱姿芳虽然觉得哥哥嫂子有点折腾,都这把年纪了还要重新养孩子,但只要他们好好生活,她就心满意足了,也跟着帮忙。   “谁料到又出了这个事呢……”钱姿芳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摇摇头,“我哥现在真是没一点心劲了。要是钱芙还在就好了,好歹还有个大的能依靠,现在大的小的都没了,嫂子也没了,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从医院出来,方域就发现秦青的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难受?”他扶着秦青问。   “有点头疼……”秦青按着太阳穴说。   “是不是那个的影响?”方域担心的说。   “不是。”秦青倒觉得有点像着凉感冒。   方域把秦青送回家,现在秦爸爸和秦妈妈都还没下班,他把秦青送上楼。“你们家药放哪儿了?”他问。   “抽屉里。”秦青被他催着去换衣服赶紧躺下。   方域先找出体温计给她测体温,然后再仔细看感冒药的说明。   体温测出来倒是正常的,预防万一,方域去煮了一小碗快熟燕麦粥,好让她吃药,吃完药后,让秦青躺下睡觉,他说:“别怕,我就在这里陪你。”   秦青让他先回去,她妈再过半小时就快回来了,看到他在家里可不好办。   “你别担心这个,我跟阿姨好好说,肯定不会有事。”方域让她放宽心,先顾着自己,“你这样我怎么走得了?”   秦青本想撑着精神不睡,她担心等秦妈妈回来后看到方域在家,那就完蛋了。可阖上眼睛不到一分钟,她就睡着了。   又是那条长长的走廊。   秦青不一会儿就发现了,这就是医院的那条走廊。   不过可能这次知道方域就在家里的缘故,她比昨天晚上镇定多了,甚至还有点熟门熟路的感觉。   很快就又走到了钱秉德的病房门口,但这次秦青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往前走。   方域跟她说,要想刺激钱芙不必做很激烈的事,只要不照她想的去做就行,比如就算看到钱秉德的病房也不进去。   幽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所有的房门都紧紧关着。   秦青已经去过两次医院,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在梦里到这里来。当她走过钱秉德的病房时,下意识的想“再往前不远就是厕所,然后就是下楼的楼梯间”。   这只是一闪念,但等她真的看到厕所时,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前又走了两步,竟然真的看到了下楼的楼梯间!   秦青猛的往下跑去! ☆、第 45 章 你的心愿   楼梯间狭小又空旷,上方的灯是阴惨惨的淡蓝色,秦青能看到她的手都被照成青白色了。   她记得钱秉德的病房是在八楼,她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层、二层、三层……   一层层重复的楼梯间给人一种感觉,好像这样跑下去会永无止境。   秦青在心底一个劲的祈祷“一定会跑到一楼的”“一定能跑到一楼!”“不可能跑不到一楼的,往下跑当然能跑到一楼”   在数到八的时候,她看到下方的楼梯间变了,最后一层的台阶只有三层。她之前都是坐电梯上去的,没有见过医院一楼的楼梯间是什么样。她慢慢走过去,推开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眼前的走廊跟八楼的走廊完全不同。   秦青只觉得一点也不累,她放慢脚步往外走。   从楼梯间出来的走廊很短,而且没有房门,走到拐弯处,她探出头去,看到的是一条小巷。   场景又变换了……   她不想回到钱秉德的病房去,只能继续往前走。   小巷极窄,但前面的路总让她觉得有点熟悉。她慢慢往前走,此时天空是雨前的颜色,像吸饱了水,浓浓的水色,淡淡的灰。   小巷的尽头是熟悉的花坛和花坛中暗绿的草地,花坛边细细的小树一排排,秦青想起来了,这是她的高中学校!   这处花坛后的小巷是学校的后门。   附近有很多将要放学的学生,秦青还看到了来接孩子的大人和学校的家属、老师,他们推着自行车,慢慢穿过小巷。   秦青逆着人流往里走,她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从前门出去。   眼前的校园熟悉极了,让她立刻想起了当年的时光,竟然有一种“回家了”的感动。当然更不可能让她害怕了。   她轻松的一路小跑着跑到学校前门,心里想还想怎么回家去。以前在这里上学时都是骑自行车来回,她现在没有车,只能坐公交地铁,从这里出去走到车站,还要走那个人行天桥。   时间过得极快又慢,她好像真的自己走了很长时间的路,都感觉到累了。她穿过下班高峰期的人流和车流,走了长长的两站路才走到人行天桥那里。这时天都黑了,昏黄的路灯亮了起来,人行天桥上的人特别多,还有人推着自行车上来。她跟人挤来挤去的,看着人行天桥旁边的大厦,想起那里有卖拉面的店,还有一家漂亮的饰品店,还有卖包和卖文具的,她以前放学时很喜欢跟同学一起去逛。   一会儿有空的话去逛逛吧。她在心里想。   在车站,她很辛苦的才坐上车。车上的人特别多,已经很晚了,她有点着急,怕回家晚了妈妈担心。   她总觉得她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是作业?卷子?答应朋友的事?还是别的什么?   她要赶紧去。   车摇摇晃晃的开着,很快就到站了,但她发现自己坐反了,只好下来转到对面去坐。又心焦的等了好一会儿车才来,她赶紧上去,抱着书包等它到站。   秦妈妈用钥匙打开门后就感觉到家里已经有人了,她喊了一声:“青青?你回来了?”   然后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客厅出来,“阿姨好。”   秦妈妈目露凶光:“……”   方域轻声说,“阿姨,青青今天觉得不舒服,我就提前送她回来了,她吃了两片感冒药就睡了,我不敢走就想等您回来。”   秦妈妈一听就着急了,也顾不上生气,包都来不及放下就先进女儿的卧室里看,看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就知道她一定很冷,伸手摸摸额头,也不觉得烫。   方域一直乖乖的站在门外,等秦妈妈看完转身,他赶紧微笑着小声说:“那阿姨,我就先走了。”   秦妈妈对他其实没有意见,就是觉得女儿现在谈有点早,还有就觉得他仗着年长“骗”走了秦青,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方域还特意把秦青送回来,这件事上,她是要谢谢人家的。   所以秦妈妈特意送他到了门口,难得温和的说,“谢谢你啊。”   “没事,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方域说,这才放心的走了。   在秦妈妈开门回来时,秦青就有点朦胧的醒了,秦妈妈急切的进来,还摸了她的头,再送方域出去,这些她都有印象。   梦境就被打断了。   是妈妈回来了……方域走了……   秦青有点放心了,他们好像没有吵起来,妈妈没有生气,这就好。   她更安心的要继续睡,因为睡意还很浓,但接着上一回的梦,她记得她是在公交车上……   然后前后就都串起来了。   秦青意识到继续接着这个梦做可能会再次被钱芙拉进去,所以她开始想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她的作业,老师上的课,司雨寒……施教授的论文……妈妈做的晚饭……   早上醒来时,秦青只觉得浑身轻松,休息得特别好,特别满足。刚六点她就醒了,继续躺在被窝里假寐。   就连钱芙的事也是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秦青回忆了一下,被打断后她就没有再梦到钱芙了,不但没有走廊,也没有再梦到医院和钱秉德。   这表示梦一旦被打断就没作用了!   她抓起枕边的手机就想给方域打电话,但一想他这几天陪着她跑来跑去一定很辛苦,这么早就不要打扰他,让他继续睡吧。   但发现这个让她实在忍不住激动兴奋!   秦妈妈早上起来先过来看她一眼,发现她两眼放光就放心了,“看来这是有精神了。”   “妈,早!”秦青立刻坐起来。   “不睡了?那就起来刷牙洗脸,早点吃饭。”   方域的车每天七点就在门口等着,他今天刚停下来,就看到秦青就背着书包站在那里冲他笑。   “没事了?昨天睡得怎么样?”方域看她笑,他也笑了,语气都轻松了。   秦青跑过来跳上车,用力把车门关上,高兴的说:“没事了!昨天你回去时我醒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做梦了!”   方域一听就很惊喜的说:“这么说只要醒一次就行了?”   秦青握着手机笑着点头,“是啊!我想好了,以后睡觉前先定时,一小时后就叫醒我,肯定就行了。”   方域说,“定半小时,你入睡快吗?快的话定十五分钟也行。”   秦青也怕定时太早没用,可又实在想好好睡一觉,不想再做梦了,她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好,先定十五分钟试一试!”   晚上,她睡觉前特别小心的定了十五分钟,想要是被叫醒时还太早就再定时一次。   躺下后,她还有些忐忑。   这一次,她是站在钱家的楼下,火灾的痕迹都不见了,这里还跟原来一样。   秦青跟方域商量过了,她想跟钱芙面对面的交流,这样更有利掌握主动权。既然已经打破了梦境的封锁,就该趁胜追击。方域认为如果钱芙还可以交流的话,跟她交流并不难,因为她和秦青是一样的年纪,共同话题多。钱芙一直找她,说明也是想传达一些事的。   “钱芙!钱芙下来!”   秦青站在钱家楼下喊,像叫小伙伴出来玩一样。   “钱芙!”   “钱芙!”   秦青双手圈成筒状,对着三楼喊:“钱芙!”   她不知怎么的回了下头,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她是短发,穿一件暗红色的短呢大衣,下身穿一条牛仔裤。   秦青在看到她的时候,才跟记忆中那模糊的人影重合了。   原来钱芙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并不熟,在高中时更是连话都没说过。   秦青会知道钱芙,也只是因为钱芙算是年级中的“异类”。她学习普通,外表普通,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性格,太冷淡也太不合群。可能,还有关于她家庭的事,比如父母不在身边,自己独居之类的,这些都构成了她“异类”的身份。   大家或许并不会对她有什么偏见,但也让秦青这个从来没跟她说过话的人都对她有印象。   秦青对钱芙完全没有对容榕那种亲密感。或许她曾经义愤,对钱芙的经历感同身受,但在面对钱芙的一瞬间,这些感觉都消失了。   因为面前的钱芙也是一脸陌生的看着她。   “钱芙,你想干什么呢?”秦青开口问她。    ☆、第 46 章 钱芙的想法   对着一个陌生人能说什么?   秦青积了一肚子的话,在没见到钱芙前她觉得她一定会憋不住质问她,方域还劝她到时一定要冷静克制。   但看到钱芙后,她反倒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她跟钱芙没有交集。如果不是在地铁站两人撞到一起,就算在街上走个对脸,她都不会认出这是高中同学。   秦青不是来结仇的,她是要来说服钱芙的,如果她的目的真是报仇,她希望她能打消这个念头。所以怎么起头就是个问题了。   “同学三年,我都不知道你住在离我家这么近的地方。”秦青无奈只能以这句废话开头。   她家和钱家距离不算近,但至少都在同一个方向。   她本以为这句话不会有反应,没想到钱芙回答了。   ——我已经两年没回来了。   钱芙的嘴没动,她的回答是直接传递到秦青的脑海里的。   “两年?”秦青很直接的顺着往下问,“你上大学后就没回来过了?”   ——怎么回?   钱芙露出一个有点冷漠、嘲讽的笑。   秦青愣了。   ——军训后有四天的假期,那时我爸到学校来接我,要把我送到我姑家去。他说家里有小孩哭怕我休息不好。   钱芙冷笑着撇嘴。   ——他都不知道吗?我姑一家都快烦死我了。他能把孩子扔下十几年不管让别人养,就一点都不顾别人是怎么想的?我有时都奇怪,他哪来那么厚的脸皮?他都不觉得他给别人添麻烦了?别人就欠他的?   ——我没脸过去,就留在学校没回去。   秦青发现钱芙并不讨厌钱姿芳,她也这么问了,钱芙神情冷淡却毫不迟疑的说:   ——我姑养了我十几年,以前我的家长会都是她去开的。   ——我姑自己有家庭,他们家工资也不高,我爸每年才给一两万,够干什么?我爷我奶每个月的药都要一千四五,我姑孝顺我爷我奶,还要顾着我,我爸干了什么呢?光会用嘴说!   钱芙突然往楼上走,秦青站在楼下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跟上去。   楼里还是火灾前的样子,钱家的门开着,秦青走进去,发现竟然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的钱家。没有重新装修过的,钱芙父母还没有回来前的钱家。   旧沙发,旧家具,微微泛黄的墙壁和地砖。   ——这是我的家。   钱芙的声音突然变了。   秦青转头看,发现钱芙变矮了,脸型也变了,像是只有十四五岁。   这是初中时的钱芙。   钱芙转头看秦青。   一阵突出其来的铃声越来越响。   ——我宁愿他们没有回来。这就还是我一个人的家。   秦青醒了,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半天才缓过神来。   枕边的手机正在报时,声音越来越大。秦妈妈从厨房匆匆出来,推门一看,“你醒了?是你定的表?这才睡了多久啊?接着睡吧。”   秦青连忙哦了声,把定时给关了。   “接着睡吧。”秦妈妈扶着她躺回去,“出汗了吗?烧了吗?”   秦青先是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没烧。”   秦妈妈又摸了她的额头才放心的出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秦青自己了,她才把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   她和方域都想错了。   钱芙对父母并不是单纯的怨恨,这是钱家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所有人都认为钱芙对父母回家的事很高兴,讨厌的只是那个突然出生的小弟弟。但包括她和方域在内都忽略了钱芙不是小孩子了。   她不是期待父母的小孩,而是一个接近成年的人。如果钱秉德和妻子能在钱芙爷爷去世时回家,钱芙可能对父母的感情会深厚一点。那个时候是钱芙和钱家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但他们没有回来,钱芙自己熬过去了。   对钱芙来说,当她马上就要上大学,将要成年的时候,突然回来的父母只是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而这些陌生人占据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还把她给挤了出去。   钱芙当然不愿意接受,可她却毫无办法。   第二天在车上时,方域听完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的确,我们都想错了。钱芙可能更愿意父母还留在国外,只要按时给她生活费和学费就可以。至于他们生不生孩子,可能她也不在乎。但钱秉德他们占了她的家,把她搞得无家可归,这才是她最生气的事。”   “所以钱芙想要回的是她的家,那套旧房子。而不是我们想的她恨父母。”秦青撑着下巴,“这下可怎么办……”   原来她设想中的给钱芙灌鸡汤等等都没用了,钱芙要的是那个她和爷爷生活的旧房子。现在房子已经烧了,按说钱秉德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去了,那她应该满足了?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她为什么还让我去医院呢?”秦青想不通。   方域:“想不通就先不想。鬼也是人变的,人会说谎,鬼也会。”   “你是说她未必真的不恨父母?”   方域了解秦青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特别是钱芙一直以来很让人同情的遭遇,所以他有点犹豫不决,他打了个比方,“恨不恨的……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她已经伤了人,而她为什么这么做,虽然跟她伤人的事有关系,却也不是最关键的。我打个比方,一个人一直以来都很穷,他突然有了钱,有的人会好好的计划一下怎么去用,有的人却会被这笔钱冲昏头脑,一股脑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秦青恍然大悟:“你是说钱芙不是恨父母才烧屋子,也不是想要回自己的家,而是想试试看她的力量!”   方域说,“一开始,她可能确实是想烧掉已经不是她的家的地方,但后面应该就是想滥用自己的力量了。”他沉重的说,“因为现在没有什么能限制她了,所以曾经的怨恨就无限放大了。”对父亲的怨恨,致使她企图继续伤害钱秉德。   这天晚上,秦青七点就睡了,秦妈妈担心她是不是真的感冒了,让她吃药。   “没感冒,就是这几天睡得不够,今天早点睡。”秦青装得很像,“上课都犯困。”   “那你睡吧。”秦妈妈给她测了遍体温见没事才放心,关灯出去了。   秦青没有定时,躺下阖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没有丝毫抗拒,就又走到了医院的走廊。   长长的走廊里什么也没有。   秦青在经过钱秉德的病房时故意说:“钱芙,你在吗?”她把半只脚踏进病房,“你在吗?你不在?不在我走了。”然后退回来。   钱芙果然出现了,她就站在病房的窗户前。   钱秉德趴在床上,呼吸仍然很沉重。但秦青今天给钱姿芳打了电话,知道钱秉德并发感染,已经上了呼吸机,如果还不好,晚上可能要移到重症监护室去。钱姿芳很难过,秦青打电话来她还很感动,“谢谢你打电话过来,没想到小芙有这么好的朋友,谢谢你还记得她。”   但眼前的钱秉德身上可没有呼吸机,他的样子还是秦青那一次去探望时的。   秦青看到这个钱秉德就知道,钱芙根本没去医院,可能是没办法去,所以这个梦境中的东西都是由秦青曾经去过医院的记忆投射而来。   知道这个就好办了。   秦青还真怕钱芙身在医院,能对钱秉德做什么。   以钱芙对父母的感情,可能钱秉德到医院来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跟上。   钱芙现在在哪里,秦青已经有数了。   “你爸伤得很重。”秦青说,“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姑姑,听说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了。”说的时候,她一直注意钱芙的表情。   钱芙面无表情。   “你一点都不伤心对不对?你觉得他现在是活该?”秦青问,“可你知道吗?钱芙,你的弟弟不是烧死的,是呛死的。你妈被烧死在客厅,爆炸的玻璃割得她全身是伤口,你爸就是不死,剩下的十年也要躺在床上,就是不躺在床上,他也什么都干不了,只能让别人照顾。”   “而且那场火烧死了七个人,还有十四个在医院里。”秦青说,“你爸被人告了,要他赔一千多万。他当然没那么多钱,他的公司也不愿意替他赔钱,保险公司也不愿意。所以你爸以后不但要不良于行,还要背负巨债。这样还不够?你还想他死?”   钱芙开口了:“火是你放的。”   “但我没在钱家放。”秦青寸步不让,“我是在梦里放的。”   钱芙盯着她。   秦青往后退了一步,说:“你恨我。因为我烧了你的家。”   说完她调头就往外跑!沿着走廊跑到楼梯间,一口气不歇的直接冲下楼!   就像上次一样,她跑出医院又跑到了那条小巷。   在这里,天空是很美的深蓝色,星光点点。   秦青在心里不停的念着杉誉大学!回忆在她心底最深刻的杉誉大学的印象!   她跑过小巷,面前的巷口竟然有摆摊卖小吃!小笼包和馄饨,还有炒菜炒面凉菜。   空气中飘着紫菜汤和虾皮的香味。   秦青心中一阵狂喜!   因为这个小吃摊是在杉誉大学附近的!   她跑过小吃摊,面前果然是大学后的小吃街!   小吃街上人流涌动,来这里吃晚饭的学生们摩肩擦踵。秦青穿过人流,跑进了大学的校门。   学校里就像平时这个时间一样,路灯亮起,学生们都在往外走,越往里学校里的人越少,还能看到成群结队去打水的人。   秦青继续往前跑。   她其实不确定是不是真能跑到这里,但当眼前真的出现代教授的那幢小二楼时,她真是高兴坏了。连沉重的双腿都变得轻快了。   刚才她回忆的时候,印象中最深刻的竟然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幢教学楼,而是旧照片中代教授的二层小楼。   眼前正是那幢楼,而且不是修复过后的,是还没有被破坏的那幢楼。   那幢楼周围没有别的建筑,它被一大片绿色的草地包围着。白色的阳台上缠绕着长春藤,一楼的楼前种着一株枫树,大大的树冠和绿色的枫叶把枝条都压弯了。   秦青两步跳上白色的木头台阶,冲进雕花的玻璃门中,大喊:“代教授!!”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室里探出头来,冲她招手:“过来,过来。”   秦青跑过去,身后的门重重的关上了。   教室里是下午的阳光,当学生当久了,能很容易分辨出阳光是上午的还是下午的。下午的阳光斜的角度不一样。   代教授站在讲台的桌子前,桌上摆着很多书,他正在备课。   “怎么这么急慌慌的?有鬼在追你啊。”代教授笑呵呵的让她坐下。   秦青呼的松了口气,坐下点头,轻快的说:“对啊,就是有鬼在追啊。”   代教授一点也不吃惊,还跟聊天一样轻松的问她:“那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   秦青抹了把汗,笑得胸有成竹:“因为,她没来过这里啊。”    ☆、第 47 章 原来如此   钱芙没到过杉誉大学,这里就是秦青的主场。换成是上一次的高中学校,优势就小多了。   就连医院也是,秦青想过她能跑得掉,原因就是钱芙没去过!所以上一次她从医院出来后,到了高中学校就差一点被钱芙给绕晕了。   这一次,她就选中了杉誉大学。   代教授这里似乎永远都是阳光明媚的教室。   “那你心里有谱了?”他问。   代教授的模样就像他们在悠闲的午后坐下闲聊。   “一点点而已。”秦青眨了下眼。   代教授一脸兴致盎然,“跟我说说?”   秦青想起代教授一直研究这个,就把钱芙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   代教授边听边皱眉,听完说,“那你要小心啊。听起来可不好对付,要不你就一直在我这里坐着吧。在我这里,除了学生别人都进不来!”他这个教室,只欢迎来上课的学生,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休想靠近一步!   秦青很想点头,但她还是摇头了:“不行,我要把这件事解决掉。”这事她不自己解决,没有人能帮她。   代教授没有再劝,只详细的问她有没有计划。   秦青点头。   代教授说:“既然你有计划,那我就不拦你了。不过如果拿不准,逃跑绝不丢人!是很宝贵的!要珍惜自己!”   秦青坚定的说:“教授你放心,我没打算让这种小事毁了自己!”   接下来,代教授就轻松的跟秦青聊天,两人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秦青这段时间遇到的各种事。   代教授哈哈笑:“没想到你这小人还挺会招是非。”   秦青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很多事她都是稀里糊涂的,直到钱芙这件事上,她才主动了点。   代教授看了看怀表,说:“时间大概差不多了。”   秦青站起来,“那我走了。”   代教授送她出去。秦青推开小楼的大门,外面骤起狂风,像台风天要下雨一样。小楼前不远处是学校的行道树,树冠都被刮的东摇西摆。   代教授看到这一幕没有再劝秦青,他只是目送秦青出去,在秦青回头时,握拳说:“振作!勇往直前!不怕困难!就一定会成功!”   秦青也握了下拳,转头跑向狂风中。   天阴沉沉的,乌云翻滚着。   风把地上的土和沙石都吹起来了,还有一些垃圾袋。   但钱芙一直没出现。   秦青怕归怕,但更坚定了。她想的果然没错,钱芙从来没来过杉誉大学,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找秦青,所以只能刮刮风了。   秦青一直在想,钱芙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火是秦青在梦境里放的,而且当时她正在跟钱芙通灵,等于是她在钱芙的“家”里。所以她烧掉的,是钱芙梦境中的家。   钱芙应该是恨她的。   这一点在今天之前,秦青从来没想到过!她和方域都忽略了这一点,只把注意力放在钱芙放火烧了现实中的钱家,   秦青放的火,激怒了钱芙。而钱芙也阴错阳差的发现她可以利用这把火。   钱芙的能力是有限的,她没有办法把触手伸到现实中来。   秦青就像一座桥梁,所以钱芙才一直用医院来引诱她。如果钱芙想对医院里的钱秉德做什么,只能利用秦青。   但跟第一次秦青与钱芙通灵不同的是,那一次是秦青进入钱芙的世界;之后每一次,都是钱芙进入秦青的世界!   主人与客人的位置改变了!   在秦青的世界里,钱芙不能主动做什么,她只能引导秦青。前几次,秦青都没发觉这点;今天她就是打算借助这个来抓住钱芙,消灭它!   风刮了一会儿就停了,云都刮跑了,天就变得晴朗了。   秦青在心底这么想了一阵,头顶上就云开雾散,阳光明媚了。   虽然不太对,因为刚才天还是黑的,现在又变成下午了。可能刚才在代教授的教室里,她的时间感被影响了。   秦青放慢脚步,慢慢走着。她没有往校门走,而是往女生寝室那里拐,她想试验一下,看看从这里能不能走到钱家。   果然在梦里一切都是没有逻辑的,秦青走过拐角围墙,前面应该就是女生寝室了,但围墙另一边竟然是钱家的那幢楼。   秦青走上去,钱家仍旧是火灾前的完整模样。秦青上前礼貌的敲门,就像来朋友家拜访一样。   “钱芙,你在吗?”   “钱芙,你不请我进去吗?”   门打开了,钱芙站在门里,还是初中时的样子。   秦青懂了,在钱芙的印象中,最深刻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初中时爷爷去世时的她。所以,点火烧钱家的是初中时的钱芙。   钱芙就像秦青印象中的样子,沉默寡言,但神情中带着几分倔强和阴郁。她让开一步,让秦青进去。   秦青自然的走进去,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圈,坦然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她曾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虽然是在梦里,不过当时可不觉得自己在做梦,反而每一样家具,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得很。   钱芙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两盒牛奶过来,把其中一盒放在茶几上。   秦青没有碰牛奶,而是转身去了主卧,推开门,仍旧是那个没有床垫的双人床,空荡汇的旧衣柜,墙壁发黄掉皮。   钱芙在她身后警觉的问:“你进这屋干什么?出去!”   秦青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和叠好的报纸,这是她睡觉前特意放在外套的兜里的,果然做梦时也一起带进来了。   钱芙尖叫:“你干什么!”她扑上来要抢秦青手里的打火机。   秦青仗着比她高,迅速点着火,往空荡荡的床上一扔!   “啊!!!!”钱芙像被刺着了一样大声喊起来!   火瞬间就窜高了!而且连没有被点火的衣柜里也冒出了火!   秦青往外跑,客厅里也着火了!浓烟滚滚。   秦青这时才想起来她第一次在钱家放火时有什么不对,那时只有火,没有烟。而在报道中,她才知道除了火以外,烟也是伤人利器。   这一次的火就带了烟。   秦青跑到钱家门外就站住,转回头,看到钱芙在钱家的火海中嘶喊嚎叫。   “你竟然敢在我家放火!!”钱芙的脸在火海中扭曲了,她一个劲的喊:“你竟然敢在我家放火!!”   “你竟然敢放火!!”   她向秦青扑来!   但在门前被挡住了。   秦青就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就像上次一样,她站在钱家门外,火就烧不到她身上。   这一点,秦青猜测是因为这火是从她之愿烧起来的,她自己放的火,是为了帮助她从钱芙的梦中逃出来,怎么可能会烧到自己呢?她从来没这么想过啊。   而现在也一样。   她要再烧一次钱家,因为钱芙所有的意识都在这里,这是她心中的家。没有人可以离开家,放弃自己的家。   钱芙尖叫着,愤怒的叫喊着。可她一点都没发现,火苗正在舔上她的身体,她的裤子、衣角和头发全都着火了。   秦青木然的看着这一幕。   她本来就想连钱家和钱芙一起烧掉。   她往后退,关上了钱家的防盗门,把火海和钱芙都关在了里面。火一直燃烧着。   早晨,秦青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车上时,方域发现秦青的情绪有点低沉,“怎么了?昨晚又做梦了?”   秦青在计划昨晚的事之前,没有跟方域说,因为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用。   “我把钱芙烧掉了。”她说。   方域吃了一惊,看她一点也不开怀,就轻声问:“怎么回事?”   “……”秦青垂着头,“我在钱家又放了一把火。”她抬头,对方域说:“钱芙最看重的就是她的家。”是她的家,不是钱秉德的家。   方域的悟性很好,马上明白了,“所以你通过再烧一次钱家来消灭钱芙?”他笑了,“还真是没想到!这样不是很好吗?那钱芙被消灭了吗?”   秦青摇摇头,“还不知道……”明天才能知道。   第二天,方域还是把车停在原地,他很快就看到秦青提着书包跑过来了,他探身给她打开门,看她一路跑过来爬上车,“早上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秦青用力点头,这么多天,第一次开心的笑起来,“非常好!”她接过方域拿给她的包子和豆浆,说:“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梦到!”   方域也松了一大口气,把车滑入车道,说:“那钱芙是真的被消灭了吧?”   秦青咬着包子,说了一件让方域吓一大跳的事:“其实,钱芙是附在我身上的。”   方域的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了。   秦青迎向他瞪大的双眼,立刻摸摸他的胳膊让他放心,“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我也是才想通的。”前天才想到的。   钱芙不在钱秉德身边,也不在钱家,因为她从一开始就附在了秦青的身上。   “那它点火的时候……”方域奇怪的说。   “可能那个它也是不经意办成的。”秦青想,钱芙附在她身上,心里心心念念的还是钱家,但当它再次看到钱家重新装修后的样子,一时激动就把火给点起来了。   烧光钱家后,钱芙发觉了这个好处!就想再故计重施,引导秦青再把医院给烧了。   “我想应该是这么回事。”秦青叹气道。   方域也觉得这个解释是最好的,他安慰她:“既然已经消灭它了,就别再想了。”因为除了秦青外,没有人能看到鬼,所以没有人发现钱芙附在秦青身上。他也不知道。   这让他有点消沉。   秦青看着车外的车流,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其实附在自己身上的鬼,是最难发现的。    ☆、第 48 章 汪雨涵和齐鹏   钱姿芳给钱秉德换了个姿势,“行不行?”   钱秉德摆摆手说算了,他的烧伤全在背后,只能趴着睡,可趴一会儿就呼吸不畅,只能像乌龟一样在床上慢慢转。   钱姿芳把衣服团成一团给他垫到胳膊底下,架着点他会舒服一会儿,这个姿势累了就再换一个。   虽然请了护工,但住院花的钱是个大数目,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钱秉德身上烧伤的地方要慢慢移植,医院说尽量采取自体移植的方法,会省一点钱,但他现在要先恢复到可以进行手术的地步。   钱姿芳自己还有工作,幸好儿子去上大学了不用她管,要是儿子还在上高中,她肯定撑不住了。她每天中午、晚上都过来一趟,帮着喂喂饭,替一替护工,再跟医生聊一聊,每天连轴转,家只好全扔给老公了。   她把钱秉德换下的内裤和睡裤放在盆里,端去水房洗。护工只管照顾钱秉德,帮他放护理袋,洗衣服是不管的。所以钱姿芳来的时候活很多,她多干一点,护工就能轻松一点,照顾钱秉德也会更尽心。她没办法给钱给东西,只好用这种方法讨好护工。   钱秉德在钱姿芳出去后就闭眼假寐。没办法,医生不肯多给他用吗啡止疼,给他开了止疼片也交待他尽量不要吃太多,有依赖后药会越来越不管用,到了手术时更麻烦。所以他都用睡觉来逃避疼痛。   可能是知道钱姿芳在这里,钱秉德很容易就入睡了。在梦里,他身上没有烧伤,不会疼,轻松愉悦的让他想永远留在梦乡里。   “爸爸。”   “爸爸。”   ……   钱秉德发现自己在家外面,小区外面还没有盖起大楼,而是小门面房,他还记得那个理发店,理个头只要五块钱。   秋日的阳光淡淡的洒下来。   路很窄,却有两排人并行,左边向后,右边向前。   前面来了一家人,有老有少,一个比他还要年轻的男人看着很眼熟,他冲钱秉德热情的招了招手,然后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   钱秉德站在路当中。   “爸爸。”一个女孩牵着他的手。   钱秉德低头看,惊讶的发现那是钱芙,他的大女儿。   “爸爸,这里,在这里,爷爷、妈妈和弟弟都在。”钱芙拉着他往前跑,不远处模模糊糊的站着两个人。钱秉德看到了父亲和妻子,小儿子在妻子的怀里。   父亲已经那么老了吗?他明明记得他出国时,父亲的头发还仅仅是花白的,看起来都不像六十岁的人。   钱芙看起来也不大,初中?小学五六年级?她抱着他的胳膊,拽着他拼命往那边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钱秉德想逗逗她,故意往后坠,不肯迈步。   “爸爸!快点啊!”钱芙着急了。   门吱哑一响,钱姿芳的声音传来:“真是麻烦你们了,让你们一趟又一趟的跑。”   ——啊!!!   钱秉德听到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他胳膊被放开了,黑暗降临,啊,原来他在做梦,现在梦要醒了。   ——好烫!!好烫啊啊啊!!   这个声音渐渐远去,门外的声音更清楚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秦青和方域站在门口。因为病房里相当乱,钱姿芳也很不好意思让人看到钱秉德,刚才她还没来得及给他穿裤子呢。   “好多了,医生说现在恢复的情况不错,他的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钱姿芳把手上的盆放到地上,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你看……这么乱,也没个地方让你们坐下。”   “不用,不用。”秦青把鸡蛋递过去,“我们就是来看看。”   她看得出来钱姿芳有些尴尬,就没有进病房,跟钱姿芳打过招呼就走了。   钱姿芳把鸡蛋提进去,同病房的另一个人的家属笑着说:“这是你家的亲戚?”   钱姿芳叹气的说:“是我大侄女的同学,听说家里的事来看看。”   那人啧道:“真不错!还能特意过来。”   “这都来了第三回了,还打过电话来。”钱姿芳又想起了钱芙,此时此刻她是真希望钱芙还在,如果她还在,她好歹还能多一个人分担。   她把衣服装进塑料袋带回家晾,一转头看到钱秉德都快滑到床下去了。“呀!真是……”她赶紧过去把他轻轻的托回去,抹了把汗。   差一点就栽到床下去了,真悬啊。   坐到车上,方域笑着说:“这下能放心了。”   “是啊。”秦青放松的往后靠。   “你的功课怎么样?这段时间都没放在心上吧?”方域发动汽车,离开医院。   秦青捂着头呻吟了一声,开始算到底有多少作业需要补,她最近都没写作业,很多都积着呢。这下可有得写了。   学校里已经是深秋了,树上的落叶都快掉光了,地上哪里都是厚厚的一层干树叶,踩在上面咔咔响。除了校工外,学校也组织一些学生打扫校园,拾捡垃圾,清扫落叶。   秦青下了车跟方域挥手说88,从明天起就不用他早起送她上学了,她可以继续住学校了。她给司雨寒打了个电话,问清她在哪里后,带着作业就杀过去了。   “你都没写啊。”司雨寒很同情,“那你完了。”   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并不多,但有很多书和资料是老师在课堂上提过要大家读的,不看的人接下来的课就不好上了。秦青排了个时间表,按紧急程度开始废寝忘食了。   司雨寒做为好朋友帮她带饭、打水,提醒她上课等等。   “寒寒……咱俩结婚吧……”秦青感动的热泪盈眶。   “好,美人今晚就侍寝吧。”司雨寒装模作样的摸了下秦青的下巴。   终于,所有作业都在限期内完成了,资料等也差不多都读过前言或前几章。秦青忙过这一阵,去秤体重竟然还轻了六斤,在冬天之前竟然瘦了!简直不可思议!   然后回家歇了个周末,吃回来了。   钱芙的事也了解了,作业也没有拖拉到要去向老师求情,无事一身轻的秦青觉得连天空都变蓝了。   “当然蓝了,最近一周刮大风,把雾霾都刮跑了,能不蓝吗?”伍宾翘着二郎腿说。   孙明明和柯非坐对面,他们四人一起吃午饭。   “你终于出现了,前段时间怎么了?”柯非好奇的问秦青。   “一言难尽。”秦青摇遥头,问柯非:“怎么不约汪雨涵?”她说完就见剩下三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怎么了?”秦青发现自己可能错过很多事。   “汪雨涵吧……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孙明明艰难的向秦青表示最近可能不是约汪雨涵的时候。   “分得很难看。”柯非说,“两人再见面就是十世仇敌了。”   “这么夸张?”秦青明明记得汪雨涵和齐鹏之间应该是普通吵架。   伍宾做为唯一的男同胞一直在装透明,这个话题他实在不好参与。   柯非从头到尾跟秦青说了一遍。   齐鹏和汪雨涵今年都大三,两人谈了一年,感情也比较坚定(?),双方家长也见过面了,等于是过了明路了。   然后齐鹏家就提前准备婚事,给齐鹏买了个房,言明这就是婚房了。房子是二手房,简单装了一下后,搬了家具进去就可以住了。齐鹏就想干脆从宿舍搬出来,他还想让汪雨涵也搬出来,两人一起住。   “汪雨涵不愿意?”秦青问。   “她一开始是愿意的啊。”柯非说,“行李都搬过去了,但两人后来不是吵架了吗?吵完她就不搬了,人还在宿舍住着。”就是前一段的事。   然后某一天呢,汪雨涵想着两人总要有一个低头,她不想再吵架了,打听了下齐鹏那天不上课也不在宿舍,应该是在他的房子里,她就提着买的水果什么的去找他,打算和好。一敲门,里面蹦出一女的。   “……”秦青,“真寸……”   柯非说:“当时汪雨涵就懵了,喊齐鹏出来说。谁知齐鹏还挺光棍,出来跟汪雨涵说你不是不想搬过来住吗?没事,我找别人来了。”   这么一搞,汪雨涵就是个封建妇女也要炸了,凤姐还要把尤二姐给治死呢,汪雨涵认为主要矛盾是齐鹏,把女的给略过去,当时转身走了,过两天觉得冷静点了约齐鹏出来谈。   齐鹏这次还是很光棍,说他受够汪雨涵了,脾气太硬太不给男人面子,他说反正他也发现了,女人都一样,还跟汪雨涵说那也不是他带回去的第一个女人了,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他都记不清了。   “……他想干嘛啊?”秦青听到这里觉得齐鹏是不是在找死?他是生怕汪雨涵不跟他分手吗?   “不知道啊。”柯非说,“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以前没发现他这么不是东西!”   “那汪雨涵什么反应?”秦青想,要是她的话不给齐鹏几个大嘴巴都不可能!   “也没什么反应。”柯非叹了口气,“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第 49 章 人人都说他是SJB   汪雨涵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了,直到周四中午在食堂里,秦青才知道。   “这个,你不打吗?”排在她后面的女生说。   秦青才发现队排歪了,马上站好,跟着就觉得身后的人很眼熟,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汪雨涵!   简直像另外一个人。   以前她到哪里都满身活力,让人一眼就能发现她;现在她站在那里一点也不笑,对身边的人都漠不关心,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的目光死寂,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雨涵,你也来吃饭啊?”秦青看她这样实在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起了话头,果然不一样了,汪雨涵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打完饭就越过她先走了,完全没有聊下去的意思。   秦青也不好跟上去,只能远远的担心的看了一眼。   再遇上柯非,她才道:“汪雨涵真是变了,她受的打击不小吧?”   柯非叹气说:“她跟齐鹏是真有感情的,齐鹏突然变脸,也让她有点接受不了吧?”   “齐鹏这家伙真不是东西!”秦青恨得牙根痒痒。要分手你就好好分,搞成这样有意思吗?   柯非安慰她道:“也算是个好事,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就算这样也还是让人生气。   不过,汪雨涵还是渐渐的恢复过来了,她似乎打算用繁忙的学习来填充生活。   这天秦青接到了汪雨涵的通知,说想办个学习会,大家一起聊一聊,问她什么时候方便,要走了秦青的课表。   秦青马上说到时一定去,挂了电话给柯非打了一个,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都打算到时过去。   “肯定要去啊,她好不容易愿意跟大家联络了,一定要去捧场的。”柯非说。   秦青、柯非、孙明明和伍宾四人私底下说好,到了那里一定要把气氛炒热,一定要积极热烈的讨论,一定不能提齐鹏——这个是重点!   “讨论完了再一起去吃饭。”秦青提议。   “对,吃火锅吧,天气冷了吃这个正合适,还能好好说说话。”柯非说。   伍宾和孙明明也都愿意去吃饭,商量好了之后,秦青说:“现在先不要提,到时讨论完了再不经意的说一声。”她怕提前说了汪雨涵不去。   “对,有这个可能!”柯非马上说。   讨论当天,汪雨涵借到的是代教授的那间教室,因为这天下午这里没有人用。   秦青知道是这里后就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她叫传达室的老师帮忙开了门。   比起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的东西更多,更乱了。桌子上全都是摆着的石膏模,有很多是学生作品,奇型怪状的,屋里弥漫着颜料、油漆、画布、石膏以及松香的气味。   坐在这样的教室里,完全无法联想到代教授的那间教室!   复原的窗户也装了彩色玻璃,秦青好奇的站到椅子上看,发现三面窗户分别是玫瑰、圣杯和圣经。   要真的是百分百复原应该是凿壁偷光的故事吧!   秦青失望的跳下椅子,看来学校复原时根本没有第一手资料,至少当时的窗户上装的是什么故事他们不知道。   大概只有她知道了。   可能还有当时的学生,如果他们还在世,也在这个学校的话……   秦青想到了施教授。   全到齐之后,汪雨涵很认真也很民主的让大家提有兴趣讨论的项目。   秦青他们也都很认真,一点没有敷衍的意思。   “我们来讨论《徐家屯民俗初考》怎么样?”伍宾从书包里掏出书说,“我这里有一本!”   “我也有一本!”秦青赶紧也拿出来,这本书她每天都带着的。   汪雨涵笑着说,“正好,我也拿了,这就有三本了。”   有了资料,接下来就是方向。   这本书完全就是鬼怪故事大集合,发生在村子里的一切稀奇古怪的事基本这里头都有了。   孙明明说:“不如来说一下一共出现了几种鬼?还有它们附身的东西?”   伍宾举手:“那个……我们来统计一下一共有多少驱鬼的东西吧?就这本书里的!”   这个有意思!秦青也同意。   孙明明和柯非都无所谓,只要有题目就行,两人都同意,汪雨涵说:“那就这个吧。”   教室里有一面留言板,汪雨涵拿擦子把上面的字擦掉,拿着记号笔说:“我记得几个,先写下来吧。”   1,徐四鸡的媳妇被鬼附身拿刀追砍婆婆——泼黑狗血   2,徐二毛被黄鼠狼附身偷吃邻居家的腊肉——被打   伍宾偷笑,“我怀疑邻居就是想打他一顿。”   不过“打”确实是驱鬼的方法之一。   秦青也记得两个,找出来后上去写。   3,徐二狗满嘴胡言乱语,为祛邪,被灌粪水   伍宾恶心的说:“真受不了!”   秦青说:“污秽之物可祛邪驱鬼也是有很多例子的。”   “对,还有童子尿!”孙明明说。   4,徐七叔半夜去田里被鬼追,掏出袁大头扔鬼,成功逃脱。   “这个是买路钱!”伍宾说,“这方面的传言有很多,钱币祛邪很多流派都有的。”   “现在不是还流行做恶梦枕头下放毛爷爷吗?”孙明明笑着说,“我们寝室就有人说做梦被鬼压床,就在枕头下放一张粉红的毛爷爷就行了!”   “我也找到一个!”柯非跳起来,拿着书拿起笔写道:   5,霍幺妹(86岁)被鬼压床,将剪刀压在枕下遂解。   “好像剪刀驱鬼也有说法。”秦青记得有这种说法。   “对,鬼好像怕尖锐的东西。”汪雨涵说。   “人也怕。”伍宾接了一句,大家都笑起来。   6,徐狗蛋和赵春花在房子里偷情,听到鬼叫,想起听人说鬼怕人交欢,所以就使劲做,把鬼吓跑。   这个是伍宾找出来的,他一写出来,秦青就拿纸团丢他:“你才恶心!这种一听就是假的你也写?”这肯定是说故事骗钱的!   孙明明和柯非也笑哈哈的拿纸团砸他。   伍宾一边躲一边辩解:“我觉得很有道理啊!你看做的时候阳气肯定充足!阴阳调合,天气之气聚集,所以鬼就吓跑了嘛!”   连汪雨涵都忍不住笑了,讨论会彻底失败,因为下面大家都跑题了,改为《徐家屯民俗初考》中有多少故事是编的。   “去采集这些故事的人当时一定很崩溃。”伍宾一边摇头一边说,“明知是编的故事还要给钱。”   “千金买马骨嘛。他要是还要分辨真假,说这个是假的不给,后面肯定就该吵这个了,剩下的村民就是有也不肯说了。”秦青道,她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这种情况也难以避免,当时代教授也不信这个,他研究的从来不是鬼故事,而是从这些故事中摸索出徐家屯的民俗生态,那里的村民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平时的消遣是什么?他们有着什么样的风俗?什么样的习惯?在生活中他们对什么感兴趣?厌恶什么?这些事都是怎么发生的?前因后果是什么?等等。   讨论一直热烈进行到五点,天都快黑的时候,他们准备要走了,秦青若无其事的说:“现在去食堂肯定要排长队,我还没有拿饭缸,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孙明明马上说:“吃火锅!我想吃火锅想很多天了!”   柯非“民主”的转头看大家:“那就吃火锅?”   伍宾说:“行啊,现在去应该还有位子。”   于是四人一起看汪雨涵。   “……”汪雨涵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拒绝,“那就去吃火锅吧。”   到了火锅店,店员正在摆盘,肉串和鱼看起来都非常新鲜!伍宾飞奔去抢盘子端肉,孙明明拉着秦青去占位!柯非就跟汪雨涵去付账,自助式的先交钱后吃饭。   一位八十块,虽然有点小贵但味道很好,种类也多。   服务员很快把汤锅端上来了,他们要的是四种锅,分别是清汤、半辣、重辣、咖喱。   正准备吃,突然有人叫汪雨涵。   “汪雨涵?是你吧?”一个男生走过来。   柯非一看不认识,去看汪雨涵。   汪雨涵的表情明显不想搭理那人。   秦青看到赶紧过来。   男生说:“我们都骂齐鹏那个货了!那小子太不是东西!你跟他分是对的!早点踹了他!他要回来求你,你也别搭理!那傻瓜最近病得不轻!跟有鬼抓着他似的每天也不上课了,就跟女人在他的房子里鬼混!”   汪雨涵厌恶道:“别跟我提他!”一甩手拿上包走了。   柯非马上去追,秦青对那个还搞不清状况的男生说:“谢谢您了!”    ☆、第 50 章 汪雨涵的坚强   火锅翻花滚沸冒着热气,店里人声鼎沸热闹极了。但秦青几人都没有胃口了。   伍宾把端来的菜和肉一股脑全倒在锅里,涮好捞到盘子里说:“吃!吃完就走!”   秦青、孙明明和伍宾三人把这些涮的菜吃光就回学校了,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回到寝室后,秦青又吞了半包饼干。孙明明给她打电话说柯非回来了,“她饿坏了在泡泡面,让我跟你说,汪雨涵没事。”   人没事,谁知道心里有事没事?   秦青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从起床起就事事不顺!   首先是阴天,天阴的像吸饱了水,寝室里的人起床时都嘀咕:“要不要带伞啊……”又怕天冷又从柜子里翻厚衣服出来,因为这一通折腾,到食堂时已经晚了。   秦青喜欢吃的包子已经没有了!她只能选择是馒头配豆浆还是烧饼配豆浆。卖鸡蛋饼的那个窗口竟然是空的!据说是做这个的人请假休息了。   秦青只好拐到外面的超市买面包,幸好面包还是有的,在这么冷的天里她是多想有一口热包子吃啊。   上课时连着两节课都被老师叫起来提问,不知是怎么搞的,今天按学号都轮到她了!   等中午准备去吃饭了,司雨寒说她姑妈今天来看她要叫她出去吃,秦青只好自己去食堂。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食堂前的石阶滑得不得了,她刚小心翼翼上去了,就有一个二傻子端着一大缸的面条啪叽一下全砸地上了,她往旁边一闪没站稳,踩到了身后人的脚。   “对不起……”她还没站稳就赶紧说。   “瞎啊!”身后的人骂,还狠狠推了她一把。   秦青就是从小踩高桡也没这么好的平衡性,眼看就要脸着地了,被一个男生牢牢抓住了胳膊给捞起来,这个男生还冲推她那人骂:“你有毛病啊!!   秦青站直后就看眼前已经要打起来了!她瞠目结舌,旁边竟然还有叫好的!   “好啊!陶斌!跺他!”   等等!她才是当事人!   秦青发现这两个都是熟人。   拉住她的那个是陶斌,推她那个竟然是齐鹏。她还想劝,就听齐鹏骂:“艹你妈!”   陶斌:“你再说一句试试?”   “艹你妈!!”齐鹏还附赠了一口痰。   陶斌扑上去了。两个大男生打起架来动静特别大,从台阶这头打到台阶那头,拳飞脚踢,器官横行。齐鹏打架嘴脏,问候了陶斌全家亲属不算,连陶斌未来的老婆女儿都带上了。陶斌就闷头只顾捶,拳拳到肉,打得齐鹏如风如杨柳随风摆。   食堂里外正打饭的学生都在看热闹,还有人端着饭边吃边过来看。   秦青看到陶斌的哥们已经打算上去帮忙了!然后她还看到了老师们正在从二楼下来!   说起来学校食堂的设计特别反人类。一楼是学生用餐,二楼是老师用餐。但二楼上下要利用在食堂侧面的消防梯,一楼没有上楼的地方。   但在此时此刻就特别贴心。老师们听到楼下学生打架,从二楼跑下来要再绕食堂跑半个圈,给了秦青充足的时间在看到老师奔过来的身影后大喊一声:“老师来了!!!”   陶斌的哥们在听到这一声后纷纷抓着衣服如箭一般的跑了(还有个人竟然还来得及把装饭的塑料袋带上),陶斌被哥们拽走前还依依不舍的又踹了齐鹏一脚才跑。   齐鹏坐在地上哼哼,一边嘴里还在骂。   秦青心里默默道:挨得真不亏!一边也静悄悄的溜回寝室吃饼干了。   “无妄之灾!”秦青跟吃完大餐回来的司雨寒抱怨。   司雨寒特别没良心的笑得浑身酥软。   “我都吃两顿饼干了!”她现在满嘴甜味!她想吃点咸的!带汤的!真正的饭!   司雨寒嫌弃道:“别对我撒娇,对你男朋友撒去!”   秦青认真想了想,说:“不行,跟他说的话他该过来了。”跟方域说,他肯定就要来带她去吃饭或者给她送饭。不能让他跑过来,多辛苦啊。   司雨寒啧啧道:“那怎么办?我陪你出去吃?”   秦青立刻蹲她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好人!陪我出去吧!”   雨现在越下越大了,出去吃饭不可能,司雨寒把她的鸡爪贡献出来,秦青泡了一包面吃,也算满足了。   下午柯非的微博就发了个消息:听说某个禽兽被人按在地上打?哈哈哈哈哈!   孙明明转,伍宾转,秦青看到也跟着转,但汪雨涵不为所动。她好像又沉寂下来了,谁都不理,听说在寝室里也不怎么说话。   汪雨涵被齐鹏劈腿的事已经传开了,因为齐鹏毫不掩饰,被人问起就很爽快的说:“对啊,分了。”再问是不是他劈腿,他就说,“不就是女人吗?怎么了?”   这人疯了。   不止是柯非他们这么认为,齐鹏寝室里的男生也都这么认为。伍宾说这是很不寻常的事,“一般分手劈腿,同寝室的人都会帮着瞒的。”   当然他这句大实话被孙明明和柯非按头狠掐!   但从侧面也说明了齐鹏的所做所为有多么令人发指。   齐鹏被打一事经过一番调查后不了了之,因为齐鹏不认识打他的人。而当时虽然在食堂的学生很多,但老师们询问时却没有人说出陶斌等人的名字,不知道是真不认识,还是大家有志一同的包庇了他们。   秦青认为是前者,那个食堂平时就餐的都是中文系和法律系的人,因为离这两个系近。陶斌和齐鹏当时为什么去那里打饭还真是奇怪。   秦青以为齐鹏至少会说出她的名字,但也没人来找她。她可不认为齐鹏好心没有说出她来,她想搞不好当时齐鹏根本就没认出她是谁。   她告诉柯非她们时,柯非叫道:“原来你在场啊!”她马上问,“打得惨不惨?”   秦青回忆了一下,肯定道,“很惨。”   柯非和孙明明立刻高兴了。   伍宾不知为何也在场,他插嘴说:“听说齐鹏现在都不知道什么上课什么时候不上课。我看他那天就是中午才来学校吃饭,就近找了你们那个食堂。”   等柯非和孙明明走了,伍宾扭扭捏捏的叫住秦青。   秦青马上说:“我的生活费都花光了,只剩下饭卡里充的钱了。”是的,她忍不住去买了一双短靴,是她盯了快两个月的!能忍耐两个月,她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秦妈妈刚给她买了一件呢子大衣,她立刻觉得没有配这件大衣的鞋,就心安理得的把那双短靴买了。贵是贵了点,但非常漂亮!她爱不释手!每回想到这双靴子已经在她的床底下就满足的像得到了整个世界。她已经为第一次穿这双靴子挑好了衣服和时机!就等它隆重登场的那一天了。   代价就是她这个月每顿就只能吃一个菜,机动钱只有二十块,因为昨天买了面包,所以还剩18.5。   连面包她都是吃最便宜的!   所以伍宾要借钱,她是有心无力的。   伍宾小声说:“不是,我不是找你借钱,我是想找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齐鹏。”   秦青奇怪的打量他:“为什么你要去看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有关系。”伍宾鬼祟的压低声,“我是担心……”他盯着秦青的眼睛,“你说他会不会是被鬼附身了?”   怎么可能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被鬼附身的人?   伍宾算是多少知道一点关于秦青的本事的人,不知道他脑补了多少,反正在他的恳求下,秦青跟着伍宾去远远的看了一眼齐鹏。   “他身上没东西。”秦青只看一眼就转头肯定的说。   “真的没有?”伍宾,“你不觉得他性情大变吗?”   “可能这就是他的本性。”秦青说,“他要是有问题,那天在食堂前我就发现了啊。”   伍宾就是不相信齐鹏本性如此,肯定有问题!他纠缠半天,搞得秦青都不懂了,“你怎么那么肯定他有问题呢?你有这么了解他吗”再说下去她就要怀疑伍宾暗恋齐鹏了,那可真狗血了。   伍宾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承认了。   秦青好奇的看到伍宾突然变得特别胆气虚弱,换句话说就是心虚。   “你还记得我家那房子吗?就是你说有问题的那个?”   秦青一下子懂了,“那房子不会就是齐鹏家买的那个吧?”   伍宾痛苦的点头,“谁能想到这么巧呢?”   这下,连秦青都不能置身事外了。   伍宾说,“其实……我怀疑汪雨涵也是这么想的。”   上次研究会,其实是汪雨涵提前告诉伍宾,让他提议讨论驱鬼的东西的。之前伍宾一直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知道齐鹏家的地址后才恍然大悟,汪雨涵也怀疑了!   以汪雨涵的性格,绝不是一个会在被甩掉之后消沉痛苦怀疑自己的人,她肯定会想:她看中的齐鹏真是这样的人吗?她跟齐鹏交往两年,两人彼此知根知底,齐鹏到底是不是一个下流无耻的人,她很清楚。所以在排除了所有可能的因素后,她只能从最不可能的方向去想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秦青懂了。    ☆、第 51 章 五花八门的驱鬼工具   席紫娟今年六十四岁,跟老伴两个人住在儿子给他们俩买的房子里。儿子留学后在外边跟外国女人结婚了,生了两个长着黄头发的孙子给他们。虽然儿子也说要接他们过去,但席紫娟想想语言不通,出门一看全是说英语的外国邻居就受不了。   老两口每天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家里只有电视的声音。电视从早开到晚,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老头的眼睛就盯着电视。席紫娟每回说话都觉得是自己在跟自己说,家里就她一个人。   这天,席紫娟又听到楼上的声音了。   “你让我进去!”一个女人说。   “汪雨涵!你要点脸行吗?!”一个男人说。   席紫娟竖着耳朵听。他们这个小区有很多邻居来来去去的,这个男人一听就是最近才搬来的一个大学生,听说是父母给他买的房让他结婚用,结果他刚搬进来后就常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小区里的人都知道。   席紫娟他们早就在说,早晚会闹起来。   “这是吵起来了!”席紫娟有点担心,她怕那个女的吃亏,所以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就悄悄的打开门,然后她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女子不忿被甩上门泼粪》   这是微博新闻的题目。秦青先看到这题目加配图,又听说了汪雨涵被学校停课一周后,脸都绿了。   现在去跟警察说汪雨涵是给齐鹏驱鬼有用吗?   伍宾的电话如催命般响起来,秦青刚接通,那边急火火的说:“你看到新闻了吗?”   秦青:“看……”   “你说我们去跟学校说汪雨涵是去驱鬼行吗?”   “大……”   “齐鹏好像走了!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可……”   “要不要叫上柯非和孙明明?”   “你看着办……”秦青终于接上一句,有气无力道。   “那好,我去问他们!”伍宾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柯非和孙明明听了以后先是惊奇原来汪雨涵是在给齐鹏驱鬼!   “对哦,我就说汪雨涵不会这么做。”孙明明看到新闻就觉得不对头,泼粪这么蠢的事汪雨涵怎么会做?当然她确实做了,但绝不是因为被齐鹏甩了。是驱鬼的话就能说通了。   柯非说:“啊?原来她是去驱鬼啊。”她刚觉得失望,然后又大笑起来:“反正都泼齐鹏头上了!”   伍宾说想去驱鬼,因为那个房子是他家卖给齐鹏的,如果齐鹏真的被影响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解决这件事。   柯非答应得很痛快,于是四人再次聚首。   怎么驱鬼呢?   秦青问伍宾,“你想怎么办?”用粪把齐鹏家给浇一遍?不说成功率,她首先就不愿意!太臭!太恶心!太脏!而且想一想后果吧,他们也会上新闻再被学校处分的。   孙明明答应来的时候还有些害怕,听完秦青的话后就变成恶心了,马上说:“我不干!”   柯非也从兴奋变成恶心脸,她逼伍宾必须想别的办法驱,“你说不出来我们就不去了。”   伍宾连忙辩解,“我也没说就要这么干啊!我的意思是,我们先去看一看,要是汪雨涵已经驱走了,那我们就不用费事了。要是没驱走,那也证明了这个办法不管用。”这是他死活一定要拉上秦青的原因。   总之,一定要先去现场!   约好时间,四人一起到了齐鹏家小区门外。   伍宾说他能解决钥匙的问题,等站到小区外了,柯非让他先把钥匙拿出来看看。   伍宾还真拿出来了。   “难道齐鹏家买了房子没换钥匙?”柯非很不解。   伍宾说,“哪儿啊!这就是齐鹏的钥匙。”齐鹏家换过锁以后钥匙给了齐鹏一把,跟着齐鹏就在寝室把钥匙丢了,又回家配了一把,之后又找着了,然后他就把这把钥匙放寝室了,让寝室的人什么时候想去那里住就直接去。但后来齐鹏跟寝室的人关系恶劣,这钥匙就一直挂在他们寝室大哥的钥匙串上。伍宾给借过来了。   伍宾于是说:“所以咱们这是光明正大的进去!不是偷偷进去的!”   “光明正大”的四个人进了小区,站在齐鹏家楼下再次踌躇不前。   伍宾在来之前已经讲述过他家的故事。   据说他二叔和二婶当年是让人羡煞的一双璧人。二叔年青英俊有才,从倒腾手机配件干个体起家,到千禧年时已经身家千万;二婶貌美如花温柔贤惠,二叔几经起落仍不离不弃,二人是他们家最好的一对夫妻。   然后买这个房子时仍是期房,二叔年过四十,开始花心了!   伍宾说:“我们都认为二叔那时是钱赚多了,心眼活了,二婶年纪也大了,他就晚节不保了。”   二叔小蜜找了一个又一个,二婶火起三丈高,跟二叔打得不可开交!但二人哪怕打翻天,吵得亲戚朋友全都跟着受罪,再怎么闹离婚,每回都是到民政局门前离不成。   “两人一到民政局门前就开始吵,开始打。”伍宾说,“一打就打到警察局和医院里去了,这几年至少去了四次民政局,每回都没离成。”   但自从秦青说过后,伍宾仔细观察发现二叔和二婶在卖了房子后竟然真的变好了!二叔说年纪大了,花不动了。二婶恨得咬牙切齿,但见二叔变好后,还是跟他过下去了。伍宾才相信原来真的是房子有鬼。   “对比看看。”柯非感叹,“你二叔和二婶真是感情坚贞啊。”汪雨涵和齐鹏不就散了吗?   “是伍宾的二婶能忍吧?”孙明明觉得伍宾家的事不能跟齐鹏和汪雨涵比,要不是伍宾他二婶能忍,早过不下去了。   “也不太对。”伍宾忍不住替二叔辩解,“我二叔是花,我二婶也是真恼。二婶离婚的心是真的,我二叔……他死活不离啊。”这让伍宾想起他爸劝二叔时的为难劲了。他爸问二叔,闹成这样还能过吗?二叔摇头,不能。他爸问,那你想离吗?二叔摇头:不离。他爸再问,不想离你好好过啊。二叔三摇头:憋不住。他爸气死。伍宾小时候觉得二叔不是东西,拖着二婶害了人家一辈子。现在想想,要真是有什么坏东西……那二叔也挺可怜的。   聊完天后,伍宾问:“那咱们上去吧?”   孙明明左看右看,说:“我们不如先说一下自己都带了什么?”   秦青点头,这个好,她先拿出来:“剪刀一把,鸡血一袋。”   柯非,“我也拿了剪刀,还拿了电蚊拍。”   伍宾奇怪:“为什么拿电蚊拍?拍鬼吗?”   柯非,“不是说打鬼有用吗?我拿电蚊拍连打带电!”她从背包中抽出电蚊拍呼呼的挥了两下,十分威风。   孙明明拿的是糯米,超市出售五百克一袋真空包装。   最后轮到伍宾了,他拿出钱包。   “什么东西?”柯非不解,钱包里有什么?   秦青看到那一大叠百元大钞,“你拿的是钱?”   伍宾抽出钱来啪啪响,“我取了五千块现金!全是新钱!”    ☆、第 52 章 性格决定命运   驱鬼这个事,不管在商量的时候多热情,真进屋了,个个都缩在后面。伍宾做为唯一的男士被义不容辞的顶在前头。于是伍先生手握一把毛爷爷举在脸前,战战兢兢往里挪。   走廊外面显然是重点打扫过了,还留着淡淡的84消毒水的味,连门槛处都被水好好冲洗过,推开门时还带着一溜水珠。   但屋里还是留着淡淡的味道。   一行四人全都立刻紧紧马上捂住口鼻。   室内很乱,充满单身男人宿舍的风格,到处都是上衣加裤子加报纸杂志摞得很有艺术性,泡面碗、外卖盒、塑料袋和空啤酒罐总是成群出现,地板上是用途不明的纸团、袜子和各种鞋(还全是单只),垃圾筒已经漫出来了,旁边竟然还有打成包的垃圾袋(为什么不下楼的时候顺手拿下去?)。   “猪窝。”柯非客观的评价道。   齐鹏家买了房以后明显没大动,只是重新刷了墙换了灯和开关。   伍宾走第一个,直接往主卧去。他站在一步远的地方,伸长脚把门踢开,还差点摔倒,后面的柯非架住他,往里伸头:“就是这里?这屋里怎么这么暗啊。”   客厅和主卧在同一个方向,两边的窗户差不多大,但主卧就是比客厅暗那么一点。   伍宾死都不肯往里走了,使劲扭头找秦青,一回头,秦青竟然站在客厅走道里不动了!   “你、你、你!”伍宾指着她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青从刚才就不动了,远远的站着。不是她不配合大家,但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在喊让她别过去她能怎么办!这是本能!她连一步都迈不过去!   爱莫能助。她对伍宾摊摊手。   伍宾灵活的一扭腰,从柯非的魔爪下逃出来,过来抓住秦青:“你怎么不过去?”   秦青的双脚死死巴住地,往后坠着说:“过不去啊!你是看不见!”那黑雾都漫出来到门外走廊边上来了!   伍宾吓的小脸煞白,“你看见什么了?”   秦青待要给他指,一抬头真心的吓软了腿。   柯非和孙明明进去了!!   祖宗!   秦青顾不上多说赶紧跑过去!   柯非拿带的剪刀把糯米的包装袋剪开,抓了一把往屋里洒,“洒,快洒。”   孙明明也抓着往里扬,看到秦青冲过来,还递给她:“你也抓一把往里扔。”   秦青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拉,一边还去拽柯非,“你们俩要扔站在屋外扔啊!进来干什么!!”   伍宾也冲进来了,推着柯非就出去了。   四人出来后,柯非还觉得他们大惊小怪。秦青心都快吓停了,上上下下的围着柯非和孙明明看,幸亏没附在她们身上。   她转头再看,咦?黑气缩回去了一点,刚才漫出门外至少二十厘米,现在只堪堪露在门缝外一指长。   是糯米的关系?秦青惊讶的抓了一大把糯米往屋里扔,一边扔一边观察黑气,奇怪,没有变化啊。   “有用吗?”伍宾如获至宝,把糯米拿过来跟不要钱一样一把一把往里洒,不到一分钟就让他给洒完了,门口一米的距离全是白花花的糯米。   孙明明感叹:“好浪费哦……”   黑气变淡了。秦青亲眼看到黑气变淡了,从浓雾变成薄雾的区别。她也有种捡到宝的感觉,对伍宾说:“下楼去买点糯米吧。”就是把这整个屋用糯米给盖住也值啊。   “好!”伍宾说干就干,这就要走。   “别啊!还有别的呢,咱们都试试再走。”柯非说,“糯米用完不是还有其他的嘛。”她抽出电蚊拍,打开开关,“我进去了啊!”   秦青拽住她,给她划了个圈,“要挥就在门口挥。”   柯非挥了七八十几下,让给孙明明:“你也挥挥看。”刚才糯米都让伍宾给扔完了,明明是孙明明带的!   孙明明也兴致勃勃的挥起来。   秦青站一边看着,总觉得画风不对。   柯非跟伍宾说:“你除了钱还带别的没?没带就罚你一会儿请客吃饭啊!”都是他把糯米一个人全玩完了。   伍宾还真带了,从包里掏出一个100毫升的密封瓶,超市出售,一般用来装点果脯、蜜饯什么的。他这瓶子里是小半瓶的茶黄色液体。   秦青迅速后退!   柯非和孙明明也瞬间退到几步之外!   伍宾尴尬的笑笑,“童子尿。”   柯非怀疑的看他:“……不会是你自己的吧?”   当然不是!伍宾狂摇头,“是我小侄子的!”   伍宾有个堂兄比他大七八岁,已经结婚育有一子。伍宾便心怀不轨的带小侄子下楼玩,然后给小侄子买饮料喝!喝完小侄子想尿尿,他就把空饮料瓶给小侄子,教育他不可以随地大小便,就尿在小瓶子里吧。   计划通。   “变态。”秦青说。   “好变态哦……”孙明明说。   “你还蛮厉害的。”柯非倒是挺佩服伍宾这脑袋瓜的。   但这种利器,三位女士一个都不肯沾手,让伍宾自己去洒。   伍宾犹豫半天,鼓起勇气进去绕着屋子洒了一圈,角落里特别多倒了点,出来后期待的看秦青。   秦青上下扫视他半天,点点头,示意他身上没沾东西出来,伍宾才松了口气。   这下谁都不肯再进去了,四人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离开了。   伍宾悄悄问秦青:“有效果吗?”   秦青说:“有一点吧。”   刚才洒糯米时黑雾就有变化了,伍宾进去又洒了遍童子尿,那黑雾都退到门槛后了,说明还是有效果的。   伍宾这下高兴了:“太好了。”他决定明天起每天过来洒一遍糯米和童子尿!   如此过了一周,汪雨涵回来了。柯非赶紧去看她,回来跟孙明明和秦青说:“她跟齐鹏是真掰了。”   汪雨涵说:“就算他是撞邪了,外遇就是外遇,劈腿就是劈腿,我也不能把那些都当成没发生过啊。何况他找的女人都是微信找来的,鬼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我还怕生病呢。”   至于为什么都决定分手了还要救齐鹏,她说:“都知道了不对头了,不能干看着不管,好歹也有两年的情分在。再说,能泼他一头屎尿我也很痛快!”   齐鹏早就回来乖乖上课了,他那个房子被他父母给收回去了。但齐鹏这次回来后不知是不是受了教训,变得非常安生了。也不跟同寝室的人吵架了,也不跟同学吵架了。但他还是很不招人喜欢,据说是嘴越来越脏了,而且每天晚上都不在寝室,不知道跑到外头哪里去了。   秦青听到后也搞不清齐鹏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因为从她自己身上和赵兰山身上能看得出,附身后都会有一段时间被影响。而且有的影响会持续下去,变成自身性格的一部分。比如她现在就很喜欢衣服鞋包,赵兰山也更喜欢享受。所以齐鹏也可能是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不打算回来了。   伍宾跑来找她哭,说他现在不能再去齐鹏家洒糯米和童子尿了。秦青才知道他竟然每天都去,“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啊?”   伍宾幽幽的叹了口气:“被发现就直说我是齐鹏的同学担心他呗。而且我每天去,现在客厅和卧室已经几乎没有区别了,卧室也不黑了哦!”   “这可太好了!”秦青高兴的说,“难道糯米和童子尿真的有用?”   “说不定哦。”伍宾笑眯眯的冲秦青飞了个媚眼。   秦青一怔:“……伍宾?”   “干嘛?”伍宾歪歪头,笑得娇憨可人。   “伍宾你别动。”秦青让他镇定,然后挥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啪的一声把他的脸都扇歪了。   然后秦青期待的等着。   “你干嘛啦!”伍宾捂着脸双眼含泪跺脚道。   “完了……”原来附他身上了!   秦青摆事实讲道理,终于让伍宾相信他现在性情大变是因为被附身了。   “真的?”伍宾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秦青也很难以接受,附到伍宾二叔身上是花心包小蜜,附到齐鹏身上是天天找女人鬼混,怎么附到伍宾身上是这个风格?为什么?性格决定命运?没觉得伍宾这么软啊。   她建议伍宾给他的朋友们发信息问一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让群众都来评价一个,也免得她看不准。   伍宾就群发了一个:你们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哪里不对?   寝室大哥:失恋了   寝室二哥:爱撒娇   寝室四弟:发骚   朋友一号:最近有点粘呼人,是不是跟谁吵架了?   朋友二号:没钱还就直说,哥再让你欠一个月,别天天一见面就笑得吓人   朋友三号:你要是想出柜也可以,我不会歧视你的。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伍宾僵硬的坐在园林椅上,满脸“世界背叛了我”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给他再来个灯火飘点落叶就更合适了。   秦青站在旁边,确定的说:“所以,附在别人身上都是攻,在你身上就是受了?”应该跟性格有关系,绝对的。伍宾抬头望着她,那眼神让秦青都想安慰他“别怕,我来给你想办法!”。   她及时克制住了,复杂的对伍宾说了一句:“节哀。”    ☆、第 53 章 大众情人诞生?   伍宾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秦青不由自主的问清他下一堂课是在哪里,看时间足够还特意把他送过去,回去的路上觉得她的脑袋也被驴踢了。   不过一般人被附身后,像伍宾这种反应才对吧?就该面无人色、失魂落魄、惶恐不安、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才对。秦青得出结论:不是伍宾太柔软,是她太坚强。   伍宾被秦青一语惊醒后,再跟人说话都不敢看人了,睡觉时不但在枕边放剪刀还压毛爷爷,还装了一小袋糯米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于是很快就有传言:伍宾精神分裂了。   被辅导员和学校心理医生再三关爱后,伍宾克制了一点,不再往枕边放剪刀了也不再吓寝室的其他人了,糯米改放到保温壶里焖成粥喝。   秦青每天能接到伍宾四五个电话,每天三次在食堂跟伍宾见面,一见面他就让她看他的脸:“怎么样?有没有变化?”   如此几天后,秦青说:“我看你快神经了。”   “我已经是神经了,我们辅导员都来看过我了,学校的心理医生已经替我预约了,以后每周去见她两回。”伍宾克制得不错,在秦青的提醒下,他说话尽量不带语气词,果然好了很多。   但他的目光斜着往上一挑,翻了个娇俏的小白眼,秦青赶紧提醒:“眼神!眼神!”   伍宾马上正襟危坐,严肃正经的可以去播报新闻联播。   “我觉得附我身上的是狐狸精!”伍宾也是研究这个的,在这几天亲身体验后,马上得出结论:附在他身上的是个狐狸精!   秦青认为这不重要:“不管是狐狸精还是黄鼠狼精,你别被它影响了就行。”她也不怕吓唬人,把齐鹏的例子一说就让伍宾马上树立要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新社会优秀青年,雷锋就是他的榜样!   至于驱邪的事,秦青表示她也不知道是糯米的作用还是童子尿的功劳,或者更可悲一点,当时齐鹏已经有多日不曾回去那里,那邪物饥渴难耐之下,伍宾恰好出现,于是就附到了伍宾身上,而那个房子才会变干净了。   伍宾惨白着一张脸尖叫:“它不是长在房子里的吗?”   秦青说:“……可能它确实是一直在房子里的,你身上现在只是被它影响了一点,慢慢的会恢复过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实在不好说,秦青只能叮嘱伍宾多注意自己身上的反常之处,如果做梦的话,最好能记住,看能不能跟那个东西沟通。   伍宾说他一直很害怕,现在周围的人也不理解他,把他当神经病,问秦青他如果有事能不能常来找她?打电话给她可不可以?   “希望你别觉得烦……我现在真是……都不知道该找谁……”伍宾说着眼圈就红了。   秦青怎么忍心拒绝?再三保证:“你当然可以打电话给我了,我们是朋友嘛!”等伍宾走了以后才回过味来,复杂的想这算是性格已经被影响了吗?   伍宾虽然性格有点小变化,但还是他本人。跟秦青商量过之后,他就真的去报名参加了学校里几个公益组织,积极的参加活动。倒也真收获了新的友谊,而且女人缘变得特别好。   “这个给你。”伍宾掏出一个小盒子说,“我有朋友去日本,我让她顺便给我带回来的,你看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种颜色?”   秦青接过来,是她上回提到的一种指甲油,这个颜色很特别,她一眼就看中了,但觉得买了以后涂的机会很少,跟她的风格也不合,所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理性上是不会买的。   而且是她和孙明明、柯非聊天时提的,没想到伍宾听过一次就记住了,还给她带了回来。   秦青想想,问他柯非提的散粉和孙明明提的眼影是不是也带回来了?伍宾说:“对,昨天已经给她们了。”   秦青莫明觉得感动,一边说先记账等下个月生活费拿到手再给他钱,一边心道伍宾这一改风格是打算做妇女之友吗?   伍宾温柔体贴的风格很受人欢迎,有回她和司雨寒一起去食堂,碰上伍宾,三人吃了一次饭后,司雨寒跟她夸伍宾:“这人真不错!”   秦青有点敏感,赶紧问,“哪里不错?”   “找座位时他特意把里面的位子让给我们,外面的位子他自己坐。”因为人群来来回回,坐里面比较安全。   “还有啊,我说想打干炸排骨吃但队太长不想排,他不是去买餐巾纸吗?回来就顺便给我带了一份排骨。”   这个确实很贴心,司雨寒当时就很感动,“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他看我是你的朋友才对我这么好吧?你这个朋友真不错!”   秦青说了句大实话,“他对谁都很不错。”只要是女生。   去上课时刚好碰上柯非,她是下课,“嗨!”柯非拍了秦青一下,“对了,你最近见伍宾了吗?”柯非嘿嘿的笑,“上回我看到他,你知道他带了几个女生吗?”   秦青猜:“七八个?”   “十四个!”柯非啧啧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然后秦青就听说伍宾被人打了,回家休息了一周才回来上课。在伍宾回学校后,秦青赶紧约他食堂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伍宾被打得挺惨,虽然过去一周了,但额头上的青肿还是很吓人,嘴角和下巴有血痕,胳膊上也有擦伤的痕迹。   “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现在说话还像嘴里含着块棉花,“嘴里肿了,牙被打活动了。”听秦青问他张大嘴指给她看,脸颊内侧红艳艳一片。   “不能缺课就回来了。”伍宾笑了下,低头说:“反正也不妨碍听课。”   秦青看得很揪心。   伍宾却有了新的心得,他跟秦青说,他怀疑矛盾也是附身后的负作用之一。   “一个是情欲,一个是引发纷争。”他举起两根手指说。   他二叔就是跟老婆打架,而齐鹏没跟汪雨涵打,但在他周围也没多少好评,还有之前跟陶斌打的那一场。   “还有我。”伍宾指着自己的鼻子。   秦青,“受女人欢迎,被男人敌视?”   “与其说是受女人欢迎,不如说是用尽办法讨女人喜欢。”伍宾是有亲身体会的,他很清楚并不是他突然受女人欢迎了,而是他现在见到一个女人,就想让她开心,吸引她的注意,引起她的好感。   “那汪雨涵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齐鹏对汪雨涵那么坏?   伍宾仔细想了一下,说:“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齐鹏不把汪雨涵当女人看了。”   秦青又问:“那男人呢?”之前伍宾不是他寝室的男生和他的朋友很好吗?   伍宾又想了一下,肯定的说:“对男人平时还行,但会想挑衅他们。”   “挑衅?故意的?”秦青马上想起之前齐鹏被陶斌打的时候脏话不离口。   “嗯。”伍宾点头,“故意的。”他摸着下巴的伤口,“当时我被打时就忍不住一直挑衅他们。”   你们别想就这么算了!   我一定会报警的!   一定会告诉学校的!   你们给我等着!   ……   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事后一回忆就觉得他当时肯定是脑子进水了,这不是越说别人打的越厉害吗?   “那到底为什么打架?”秦青问。   “不是我打架,是他们来堵我。”伍宾说。   起因是有一个女生跟男友分手了,因为是伍宾对这个女生很体贴,两人在一个学习小组,伍宾知道她常会低血糖就每天随身带几块糖;知道她来月经胃痛难受,就给她带红糖姜茶;他们要去图书馆搬资料,伍宾都替这个女生搬;女生因为要查资料来不及吃饭,伍宾会替她带回来,而且还会特意带一杯女生爱喝的奶茶;女生查资料查到很晚,伍宾就等她一起走,把她送回寝室;女生生日,伍宾记得给她发一句生日快乐;女生喜欢一个英剧的主题曲,伍宾特意查出来后发给她,完整音频,还附带这个歌手的资料以及专辑清单。   所以在一周后,女生跟男友分手,理由就是“你还没有同学对我好!”,简直理由充分到无法反驳。   “那你也挺倒霉的。”秦青说。   “不过……”伍宾笑得特别羞涩,秦青一下子懂了!   “你不会是……”   “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了。”伍宾幸福的说。   秦青艰难的说:“……那祝福你……不过你以后最好保持一下跟别的女生的距离,因为你有女朋友了……”她警觉道,“你不会劈腿吧?”   “我肯定不会的。”伍宾坚定的说。   秦青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第 54 章 听天由命   伍宾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也从来没这么成功过。不是说他以前的人生多么失败,事实上他从小到大都是个普通的成功孩子,不管是学业还是别的什么。他父母双全,受老师喜爱,跟同学相处愉快,在每个求学阶段都有大于1的好朋友、好哥们。   但跟现在比,以前都弱爆了!   他现在有无数的女性好友!他对女生非常有办法!无师自通。他能轻松得到女生的好感,了解她们的所需,默默的关心她们,成为她们相信的朋友。   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从没想过会这么容易,还奇怪为什么他以前从来不去试试?   现在他的手机上专门有一个分组是给他的女性朋友的,里面的号码已经超过了两百个。   这是他们寝室都是前所未有的。   有些男生有点嫉妒他,这些伍宾都知道,可他并不在乎,因为也有更多的人因为这个想跟他交朋友,他的人缘变得更好了。   挨打的事让他有点失落,因为挨打后没什么人关心他,寝室里的人似乎都在故意装没发现。好吧,他能理解,同寝室的三个人虽然不像那些讨厌他的人一样仇视他,但他们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以前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好哥们,现在他们三个跟他隔了一层,就像这个寝室里有一条界河,他们在河的那一边,伍宾一个人在这边。   伍宾……有点难过。但很快他挨打的事被女生们知道后,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发来慰问的信息,有的还特意来看他,给他带东西,说起打他的人全都气得不得了。伍宾就心满意足了,还是有人关心他的不是吗?   最让他高兴的是他有了一个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叫武江月,取月照江河之意,特别有意境!   伍宾说实话,他在一开始关心武江月时真的什么邪念都没有,只是抱着同小组照顾女生的念头,后来武江月跟他说了很多她和男朋友的事,他还给她出主意,没想到两人在武江月过完生日后就分手了。   武江月生日时,他男友答应要带她出去吃大餐,两人吃过饭之后,武江月团了电影票想跟他一起去看,可男友却说有作业没写完必须赶紧回去写,他走了以后,武江月只好自己去看电影,这个生日就过得有点美中不足了。   但是!在生日过后没几天,男友说漏嘴那天他才不是回去写作业,而是回寝室打游戏!有一个游戏他快打开顶了!想赶紧回来打完!   然后他打完了,武江月说最近好无聊哦,男友说我刚玩了一个游戏特别有意思!你也去玩吧!武江月问什么游戏啊?男友就给她讲,讲到最后还把他特意存下来的CG画面给她显摆。武江月看到最后一个很漂亮的问这个好棒哦!是什么时候出的?男友说打这个线会出这个结局,这是我11月24号晚上十点刚打通时存的!   武江月:“……11月24号?”   于是,在经过“到底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你骗我!”“我没骗你!这不是骗!”的车轮大战后,武江月与男友成功分手,并在电话中跟伍宾哭诉到凌晨四点,回忆她与男友相处的点点滴滴,“刚在一起时他愿意排两个小时的队就为了买我喜欢吃的烤栗子”“现在为了收集一个CG就能说谎丢下过生日的我”。   “我们的感情变淡了。”武江月淡淡的说。   伍宾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柔声说:“别太难过了。”   冷静(?)下来的武江月坚持要跟男友分手,绝不回头。伍宾在这段时间一直陪伴着她,随叫随到不说,小组作业也一肩挑起,导师询问也帮着掩饰。在武江月的朋友都受够她祥林嫂一样的回忆恋情展望未来痛下决心分手这个流程后,只有伍宾能每一回都认真的听,真心的安慰她。所以武江月在感受到伍宾的温柔(?)后,一颗心渐渐倒向了他。   对伍宾来说,无异于被馅饼砸中了脑袋。从此他也是有妹子的人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   秦青在接到伍宾的电话后听到他说:“月月要跟我分手……她又跟她前男友和好了……”   “节哀。”秦青说。   “月月一直在跟我生气……”伍宾沮丧极了,他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似乎他和武江月交往后,只开心了那么一两天,之后几乎每一天都在吵架。   “……一开始她就是常常不理我,故意不跟我说话。我知道这叫冷战,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我就哄她啊,可哄好了不到一半就又生气了。”   “后来就开始跟我吵,关掉我的电话,抢我的手机,还删我的通讯录,还冒充我在QQ上说话。”伍宾心力交瘁,他从来不知道女生闹起脾气来可以这么不讲理。但看到她生气又委屈的样子他就心软了,没有跟她生气,反而去道歉。   秦青听到这里插了句话:“……就是说你不认为她做的有道理,只是在包容她?”   “当然吧。”伍宾说,“我总不能对她发火吧?”   “那她删的通讯录都是谁?”   “都是我的朋友。”   “男的女的?”   “都是女生的。”伍宾说,“我的电话里有个分组都是女生电话,她把我这个分组给删光了,幸好有备份……”   秦青捂头,无力道,“那你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吗?”   这个伍宾倒不至于不知道,“我懂,她是吃醋了。”   “那你还……”秦青不懂了!   “她不明白。”伍宾特别有耐心的说,“我只喜欢她一个啊,那都是朋友,我跟她们什么事也没有。”   秦青站在原地,问他:“那你会为了她不再跟那些女生联络吗?”   “那怎么可能?”他是绝不会这么做的!那都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他只想让武江月相信他,他绝不会劈腿花心,“她只是不相信我……”然后她前男友又回来找她,就把她给又追回去了。   伍宾想起武江月说,“他只是玩游戏,你是玩女人。比较一下,我觉得他更让我安心。”   “我没有玩女人啊……”伍宾对这句话特别委屈伤心,他真的没有心存玩弄,真的只是喜欢交朋友。   可秦青的话让他的心都凉了,“你知道吗?伍宾,武江月说的很对。你现在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你已经被影响了。你说你不是在玩弄女生,可你是真心的吗?你的体贴温柔付出的理由是什么?仅仅因为她们是女生,还是在收获战利品?女生的好感是你的勋章吗?你是喜欢一个女生,还是喜欢受女生欢迎这件事?武江月在你心中,连一个通讯录都比不上,你怎么让她相信你把她当女朋友呢?还是对你来说,一个女朋友根本没有那一个通讯录的女生重要?”   说完,秦青就把电话挂了。伍宾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他知道自己确实被影响了,可他不觉得这种影响是坏的,他觉得这更像是改变,他喜欢这种改变。   可能在秦青看,他现在这样是不正常的。但比起以前,他更喜欢现在对女生特别有吸引力的自己。   但另一方面,秦青的话也让他心惊。他不会承认,可每当获得一个女生的好感,确实会让他兴奋起来。这种收获就像玩游戏时的收集癖,最棒的武器,最先登顶,最全的技能等等。   就连刚才,他也是故意在秦青面前抱怨。他知道秦青关心这件事,他也发现在一些女生面前示弱也很有用。但他没想到秦青直接揭穿了他,一点情面都没给他留,也一点都没有被他打动。这让伍宾害怕起来。   秦青知道他的秘密,而且她也没有同情他,她很清醒。   以后要离她远一点。伍宾在心里想,他很快坚定了这个念头。   ——要远离她。   秦青的电话突然安静下来了,司雨寒第一个发现。中午下课在去食堂的路上,她戳戳秦青:“这两天那个姓伍的怎么不给你打电话了?吵架了?”   “算是吧。”秦青想那天她说的应该刺伤伍宾了。伍宾显然乐在其中,肯定不愿意被她当面说破。   “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呢,之前他每天至少给你打四五个电话,上课都能听到你的手机嘀嘀不停。”司雨寒说,那时她就觉得伍宾有点不安好心,明知道秦青有男朋友还想撬。   “会吗?”秦青回忆了一下,还真没感受到伍宾有这种念头。她很快摇摇头,“算了,反正没关系。”   司雨寒说:“这个人有点油,你以后别理他了。”   “我不会给他打电话的。”秦青说。   “打过来你也别接了。”司雨寒说,“以前他给你打,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打就是半个小时,听的都累。”   “行,不接。”秦青笑着说。   如果伍宾不想自救,她是不会多事的。    ☆、第 55 章 床头的黑影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金蓝紧紧裹着被子,把头死死藏在被窝里,拼命催眠自己什么都没有!   同寝室的另外三个人睡得都很熟,她搞不懂为什么别人都没发现?为什么只缠着她!   楼下有人经过,脚步声在黑夜里显得特别空旷。她一点都不觉得那个人吵,还希望他能在楼下多待一会儿,最好再说两句话什么的。   可脚步声转眼间便消灭在另一头了。   金蓝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她能感觉到脑后有一股凉凉的风在吹,好像有人离她很近很近,近到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早晨,走廊里有人走来走去,大家都快醒来了。寝室里的人也开始在床上翻身,金蓝能听到旁边的人下床、穿衣服、倒水的声音,还有人打开电话,还有关电脑的提示音。   “金蓝,蓝蓝?起来了,要迟到了!”有人推了她两把。   金蓝这才心惊胆战的扭头,把那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还出这么多汗,发烧了?要不要休息?我给你请假?”   “不!不用!我去上课!”金蓝立刻坐起来,慌手慌脚的穿上衣服跳下来。   “金蓝,你怎么了?”一个同寝室的女生奇怪的发现金蓝几乎是紧紧贴着自己,“干嘛?”   金蓝的声音还有点发抖:“我跟你一起走。”   “行啊,你早上吃什么?”   两人走出去,金蓝回头扫了一眼寝室的门,草草说,“都行,都行!”   教室里的人特别多,金蓝感觉好多了,她上午什么课都没听,一直在网上搜。   上一周的晚上,她起床上了个厕所回来后就觉得有什么人在背后看自己,躺下来后还觉得有人站在她的床头。当时她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什么也没看见,大家都在好好睡觉。她当时困得很,倒头接着睡,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才想起来,觉得有点发毛,跟朋友说,朋友教她在枕头下放一张粉红的毛爷爷镇一镇就行了。   金蓝晚上睡觉时把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枕下才睡觉。   半夜,她不知怎么回事又醒了,而且一醒来就非常清醒,比她早上起来还要清醒。她睡觉时喜欢趴着睡,头朝里,醒来后她想翻过来,眼角却突然扫到一个黑影!就在她的床头!吓得她赶紧继续装睡,心跳得快极了。   装着装着,她就真的睡着了,早上醒来后才想起昨晚的事!她从枕下把钱拿出来,这个没有用!   她再跟朋友说,可朋友都不怎么相信了。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你喜欢趴着睡,是压着心脏还是哪里了吧?呼吸不畅容易做梦,你试着平躺看还会不会做梦。”   “不是!不是!是真的有东西在盯着我啊!”金蓝都快吓哭了。   朋友们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拿她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找个庙拜拜?”   “干脆你换个地方睡试一试。”   这个办法说不定管用,金蓝赶紧找人换寝室。但一时半刻换不成,她在整层楼都问遍了,才借到一张床。这个床的女生回家住两天,床没人睡,金蓝跟她借床暂时住两晚。至于两晚后怎么办,只能到时再说了。   金蓝抱着被子枕头搬到了新寝室。因为这个寝室的人都不是一个班的,平时也不认识,只知道住在同层,脸熟而已。所以金蓝买了很多零食和水果带过来,洗澡什么的也自己最后洗,洗得也很快,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寝室里的三个人也很和气,很温柔的接受了她。睡觉前聊天时,她们问金蓝到底为什么要搬过来?是不是跟寝室里的人吵架了?   金蓝不敢说,只含糊的说不是,说她这两晚失眠,想换张床看会不会好一点。   关了灯后,金蓝很快就睡着了,她以为这一次,她一定能好好的睡一觉了。   但是没有。半夜,金蓝又醒了。跟上一次一样!这次她醒过来后一动也不敢动,还特意放轻呼吸,就像她根本没有醒,还睡得很熟。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东西在她身后!   金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不敢回头,不敢动,什么也不敢做,害怕被身后的东西发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找上她?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夜,金蓝没有睡着,直到天亮她都醒着,她在回忆,她是不是在做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得罪过什么人?   可是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她只在五岁的时候参加过一次姨奶的葬礼,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死人,小学、中学、高中、大学,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里,都没有碰到!   她一直在市里,从没回过老家;她也没有去旅行,没有去什么荒山野庙里。她甚至连宠物都没养过!   为什么会找上她?是什么在跟着她?   两天后,金蓝又搬回了寝室,她这次突然搬出去,寝室里的三个人都觉得很奇怪。金蓝不敢说,她怕被当成异类看,她说是因为失眠头疼所以想换个寝室睡看会不会好。用这个理由搪塞了室友之后,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就连她的朋友们也不想再听她说了,金蓝无可奈何,只好一夜夜撑着不睡,一边在网上搜办法。   避邪的东西有很多,网上还可以买到黑狗血什么的,她都买回来试了试,可是都没用!最后她只能催眠自己“什么也没有”,假装那个东西不存在,她听说只要不看就不会有事。但她还是每一晚都会醒来,然后就吓得自己睡不着一直到天亮。   许汉文每天都会在微博上回答很多问题,这天他收到了一封很长的信,写信的人似乎已经有点精神失常了。她在前面说她有一个朋友正受到这方面的困扰,想请许汉文帮帮忙。然后她写了很多内容,有很多都是从第一人称视角写的,很明显她就是那个求助者。她一边问许汉文“其实这有可能是错觉对不对?我听说有的精神分裂的人会这样”,好像更希望这是个精神问题,她一再要求许汉文直接告诉她真相,如果她真的有病了,那她会去看医生(到这里,她已经忘了要掩饰了)。另一方面,她却一个劲的问许汉文“是不是真的有脏东西跟着我?”她列举了很多东西,证明这个东西只跟着她,不缠别人。她很不平,“为什么会缠着我?为什么会是我?我都搬出去过一次,它为什么不缠那个屋的其他人?”   许汉文很快就给她回了信,“我们要不要见面聊?”   那个网名叫义结金蓝的人马上就回答他:可以!我在XX市,你在哪里?这个周末我可以去找你!   许汉文没想到竟然是不同城市的人,他还要过来,他有点紧张怕他解决不了对方的问题让她失望,就说:要不要我去找你?   义结金蓝很着急:我来找你!就是这个周末!   许汉文只好把所在城市和电话都给她,让她来之前打个电话,他去接她。   但是在第二天,就有人打电话找他了。是个说话很急,很惊慌的女生,“你好,你是许老师吗?我已经到了。”   许汉文吃惊道:“你已经来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见到金蓝时,许汉文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女生脸色很不好,青里透灰,还出冷汗,她瑟缩的站在人群中间,似乎是有意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站。她半腰着弯,看起来有些消瘦。   在没见到她之前,许汉文还想信中所说有几成是真的,几成是编的,这种事不是没有。但见到她之后,他却只想医院电话是多少了。   她更像一个病人。   “你好,我是许汉文。”他走上前。   金蓝惊讶的上下打量他,满脸的不信任,“你就是许老师?那个微博上的人?不是冒充的?”   许汉文苦笑,“不是,是我本人。”   金蓝:“……你怎么这么年轻?”   许汉文没办法解释这个,也有很多人一看他的年纪就认为他不可能有真本事,“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要不我现在买张票送你回去吧?”   金蓝不想就这么回去,她想找到办法救自己,她摇摇头。   许汉文只好说:“那你想跟我聊聊吗?”   金蓝犹豫了半天才点头。   许汉文:“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第 56 章 真的是鬼吗   许汉文虽然是大师(自称),但他主业是看风水看相,除鬼其实没干过几次。但出于责任心,一般来向他求助的人,他都会尽力帮忙。   金蓝跟他坐在拥挤的麦当劳,在人声鼎沸中,金蓝把她经历的事告诉许汉文。   “大师……你有办法吗……”金蓝紧紧缩着双肩,整个人看起来快缩到桌下去了,她期待的看许汉文,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许汉文一手支着下巴,做沉思状,心里开始怀疑这女孩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要不要套出她家里的电话给她父母打个电话。   “这样,金蓝,你说的呢,确实很严重,很可怕。”许汉文严肃起来还是能唬着人的,他沉重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帮你的!”   金蓝从来没遇到过相信她的话的人,就连最亲密的朋友听了也用“你是不是神经了”的目光看她。她激动的眼泪涌出来,“谢谢,谢谢大师……”   许汉文把金蓝带回了学校的宿舍,他们这个宿舍管得不严,带个把人回来住几天完全不是问题。当然,他不是打算跟金蓝一起住,他是想让金蓝住他的房间,他去别人那里挤一挤。   许汉文对金蓝说,他想亲眼看一看这个鬼,所以晚上金蓝可以放心睡,他在旁边看着。   金蓝连连点头答应。   许汉文说:“你看,你晚上住我这里,我总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你父母电话多少?”   金蓝很犹豫,不敢告诉父母。她怕父母不相信。   许汉文说:“你说呢,他们可能不相信,我来告诉他们,怎么样?”   别人的话,父母应该会信吧?金蓝没犹豫多久就把父母电话告诉许汉文了,她也想让父母相信,但她自己说就没把握了,如果是许大师说,可能他们就信了吧?   许汉文拿到电话就放了一半的心,带金蓝去食堂吃过饭,回到寝室还用电脑让她上网看电影,尽量让她放松。   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打电话,金蓝一看不到他就紧张,在食堂就跟疯了一样。其实他只是转身替她买米饭去了。   于是许汉文九点就催金蓝睡觉,“你这些天都没睡好,路上过来也辛苦了,现在我在这里,你好好睡一觉吧。”   金蓝就躺在他的床上睡了,许汉文还不能走,金蓝不让,他只能搬把椅子坐在床边,心里觉得自己快跟孝子贤孙一样了。   幸好金蓝入睡快,许汉文发现她睡着了,立刻拿上手机悄悄出门打电话,接通后怕吵醒她,就往旁边走了两步。   “哪位?”   “你好。”许汉文小声说,“我是杉誉大学的许汉文,那个……我是金蓝的网友……”   电话那边的语气就不太对了,“你是蓝蓝的网友,那有事?”   许汉文知道他这电话打的是费力不讨好,可也不能不打,金蓝这个样子,他可不敢一直收留她,要赶快把她交给她父母才行。   许汉文就尽量简单的把来龙去脉说一下,“我在网上回了金蓝的信,没想到她今天就容易跑来找我了,本来我们约的时候是周末,这样也不耽误学习。”   “我女儿跑去找你了?!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您别着急,金蓝在我宿舍……”   “臭小子!!你敢碰我家孩子一手指头我非剁了你不可!”   许汉文苦哈哈的解释:“叔叔您别急,我真没有别的意思,不然我也不会给您打这个电话对不对?您听我说……”   “你等着……你干嘛……对不起,我是金蓝的妈妈,金蓝跑去找你,现在在你宿舍对吗?你看你方不方便让她听个电话?”   许汉文一听这个好像可以沟通,马上压低声说:“阿姨你好,我不是坏人,我是杉誉大学的许汉文,你看,我一开始就把姓名都报给您了,身份证号也可以给您。我真的没有恶意。”   “嗯,我相信你,那金蓝现在在你旁边吗?”   “阿姨我跟你说,你知道金蓝的问题吗?”   “金蓝有什么问题?”   许汉文快速简洁的又把事情说了一遍,那边的女声也不稳了。   “你的意思是……蓝蓝的脑子有点不对?”   “我也不知道,但她的反应确实有点不太正常。”许汉文松了口气,郑重的说:“我在跟她通信时没有发现这一点,今天见到她后才发现不太对,她听不进别人的话,很害怕那个每天晚上都去找她的鬼,而且好像她谁也不敢说,朋友同学还有家人都不敢说,怕被说被骂。她找我是想让我帮她驱鬼,我本想劝劝她,但她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等等……”那边快速商量了一下,女声接着说,声音放柔了很多:“小伙子,许汉文是吧?谢谢你!我们今晚就赶过去!”   “好的!阿姨,这就是我的手机号码,我整晚都开机等着你们!你们到了以后直接到杉誉大学来就行了!”打完这个电话,许汉文才放下心中大石。   他一回头,金蓝竟然就站在他身后!   许汉文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捂着心口后退一步:“你醒了?是不是找厕所?这老楼屋里没厕所,厕所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说着他转身要领金蓝过去,不妨身后猛然被狠狠推了一把!他往前一扑,腿跟着往前迈了一大步,没把脸砸地上,却没站稳,整个人险些撞到墙上。   推他的当然只能是金蓝。   许汉文还有点蒙,站稳后慌忙扶了下眼镜,没回头就感觉到一阵风从他身边穿过,再定睛一看,金蓝正疯狂的朝楼梯跑!   她还没穿鞋!是光着脚的!   许汉文赶紧追!一边追一边喊:“金蓝!你等等!我给你父母打电话是有原因的!你别生气!!”   就算他的腿足有一米一长,但竟然没跑过金蓝!这姑娘跟双腿装了风火轮一样,光着脚跑下楼不算,她径直从花园中穿过!还把树篱给撞出了一个坑!   许汉文追在后面都看傻眼了,要是人家的孩子在他手上丢了,他赔都赔不起啊!   九点半这个时间校园里还有人,除了下晚自习的,还有谈恋爱的、夜跑的、体育系的等等。   许汉文此时非常庆幸刚才他让金蓝睡觉时是和衣而眠,当时他是觉得小姑娘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睡觉,如果连衣服都脱了不太合适,就让她直接躺上去睡,只脱了鞋。所以现在金蓝只是光着脚在校园里跑还不是太惊悚。   但还是有人看到一前一后追逐的两人,指指点点:“看,那个女孩没穿鞋!”   “分手吗?”   “不会是强……奸吧?”这是思维比较发散的,许汉文路过时听到这句险些没吓死。   他连忙对着路人喊:“快!帮我抓住她!不能让她跑出学校!”   他这么一喊,路旁的人纷纷避让,给他们俩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跑道。   许汉文来不及感叹人心不古,他没力气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蓝一骑绝尘,就这么跑出了他的视线。   金蓝的父母在凌晨四点赶到了杉誉大学,同行的还有他们家的朋友。   但迎接他们的是金蓝失踪的消息。   许汉文一脸菜色,垂头丧气的站在这对父母面前:“对不起……金蓝听到我打电话了……”   金父兜头上去就是一大巴掌,把许汉文给原地扇得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地上了。   杉誉大学的老师,不幸在今晚值班,一脸黑的上前拉住:“先生别着急,现在要紧是找到人……”   许汉文还是很负责的,在金蓝跑丢后,他立刻报告了在学校驻扎的派出所叔叔。警察叔叔接到报案后,通知了学校。于是有一个老师陪着许汉文一起来挨骂。   “你们怎么教育的学生!”金父脸都气红了,想连老师一起打,幸好被金母给拦住了。   老师一看金母比较好沟通,马上说:“这件事跟我们学校是无关的,是学生自己的行为失当。”   金母深吸一口气,“我就想知道我女儿在哪里。”   许汉文此时才爬起来,他的脑袋现在还是晕的,但也硬撑着起来说:“不知道……我当时没追上她,她没穿鞋就跑出学校了,我报了警,希望能快点找到她。”   一听竟然已经报警了,金父和金母都放了一半的心。至少这件事交给专业人干去办,希望会大一点。   他们先去了学校的派出所,派出所值班的警察叔叔说案子已经交到辖区派出所了,“有人值班,你们现在过去吧。正好正式报个案。”给他们写了地址。   老师陪着一起去,刚赶到辖区派出所就有好消息,联防队员在一个小区的垃圾箱旁边发现了一个没有穿鞋的女孩。   一行人赶紧直接过去,刚一下车就看到站在联防队员旁边的金蓝,她神色惊慌,一双眼睛瞪得极大,不安的四处游移着。   金母的眼泪立刻下来了,扑上去喊:“蓝蓝!你这是怎么了?”   金蓝被母亲抱在怀里仍然很不安,四处找人。   这时跟在老师后面下车的许汉文映入她的眼帘,她立刻挣开母亲的胳膊,喊着:“许大师!”就朝他扑去!   许汉文想躲的,可没躲开,被金蓝抱个正着。周围老师、金父金母、警察和联防队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金蓝语无伦次的喊:“我找不着你!你跑哪去了?你不是说会看着我睡觉吗?是那个鬼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吗?”   金父和金母都围过来想把女儿搂过来,可怎么说她都不肯听也不肯动,金母的眼泪又下来了。   许汉文只好哄金蓝:“是啊,所以我跟你父母就赶紧来找你了,你看,那是你爸你妈。他们也来了,他们相信你遇鬼了,他们也很担心你啊。”   金蓝好像此时才看到父母,哭着喊道:“妈!”就扑到金母的怀里了。   看到金父金母围着女儿,许汉文真是松了口气。   但问题还没结束,他们一行人还要回警察局录口供。在警察局里,许汉文说前因后果时,老师在旁边觉得脸都丢尽了,一个劲的说“这是学生的个人行为,跟学校是无关的”。   警察叔叔录完口供,对许汉文说:“小伙子,要破除封建迷信啊。你看你上了大学怎么在研究这个啊?”   许汉文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是研究周易的,偶尔也替人看看风水,看相和抓鬼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但找上门的十有八九都是这种……我也没办法……不能让大家失望啊……”说起来他现在干的跟主业真是偏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第 57 章 乔野是谁?   金蓝坐在父母中间,警察的问话全都由父母抢答。但父母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金父金母就在回答中指责全都是许汉文搞的鬼!   是他在网上公开回答问题!传播封建迷信!   是他说让金蓝来找他!   是他把金蓝带回宿舍!(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那干嘛不在车站直接送金蓝回家呢?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宿舍呢?金父语)   是他搞得金蓝跑出去!原因根本没人知道!   两拨人在同一会议室,分坐两边。老师越听越冒汗,许汉文越听越不服气,他是出于负责任的态度,为免金蓝走丢才把她带回去的,要是真不负责直接把金蓝扔在那里不就行了?搞的好像他是个坏人似的。   他跳起来这么说,金父更是气得不行,直接冲过来打他。记录的警察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娇小的女警,一个人拦,另一个女警赶紧去外面喊人,把两边拉开后,严肃警告:不许在警察局打架!   金母比起金父,更担心金蓝的状况。她发现女儿有不对头的地方,见此就上前劝说金父。   “要快点带女儿回家。”金母小声说,“我看她还真要去医院看看……”   金父只是想出气,不是脑子不好使,看看金蓝,指着许汉文放狠话:“小子,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许汉文被警察拉住,要骂被老师拦住,“你还想说什么?还嫌不够乱?这事你没责任吗?不是你让人家小姑娘来找你的吗?闭嘴!”   金父和金母先录完,留下地址电话姓名就带着金蓝走了。许汉文和老师还要再多留一会儿,他们需要学校来人开证明才能走……   金父和金母当天就带着金蓝回家了。   回到家后,金父把包摔在沙发上,吼道:“金蓝!过来!”   金母赶紧把女儿推进屋,回头冲他骂:“你干什么?别吵孩子!”   金父气愤道:“你还护着……她自己跑去见什么网友……搞出这种事……”   金母推了他一把,一路把他推到厨房,小声说:“你没发现?蓝蓝不对劲。”   金父除了在发现金蓝时见她不要父母冲过去要那个许汉文以外,这回来的一路上金蓝挺正常的,就是话少。他才没深思,只顾生气了。现在看金母这样讲,他问:“哪里不对劲?”   金母:“表情。太木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让她吃饭、上厕所、睡觉都乖乖听话,可就是一点表情不给你。也不像是在赌气。”   金父回忆一下,只觉得金蓝是不是闯祸了之后害怕呢?   “不是。”金母摇头,“所以你先别骂,我去问问,要是真……”她咬咬牙,“要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了……咱们还要尽快带她去看……”   金父倒抽一口冷气,“你真相信那小子说的蓝蓝有毛病?”   金母说:“他要是没发现蓝蓝有毛病,为什么急着把她甩了啊?”   金母认为那个男网友把金蓝骗过去,肯定没安好心。但是他见到金蓝后,发现她有毛病,就不敢下手了,这才赶紧给他们父母打电话。   金父想了想,不相信的说:“他会有那么好心?他要真把人骗过去要干什么,发现有病还通知家长?把人带出去不就行了?蓝蓝从没去过那里,把她扔大街上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说到这里,金父和金母都迟疑了。   之前没想通的事,现在疑点都冒出来了。就像金父说的,许汉文如果真心存歹意,为什么会通知金蓝父母?又为什么说出自己真实姓名?他要是不说,要是直接把金蓝扔大街上,就算最终还是会被查出来,但也只是有可能被查出来,也有可能被他逃掉。   那就说明,许汉文可能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他才会在发现金蓝有问题后立刻想到通知父母,在金蓝跑丢后马上报警。   “……”金母说,“先不说他了,先看看蓝蓝吧。”   金母轻轻推开门,“蓝蓝,你睡了吗?”她探头进去,突然大叫:“她爸!蓝蓝不在屋里!”   刚才两人都在厨房,没听到大门响啊!   金母和金父立刻奔出大门,金父说:“你回去等电话!我去追!”   “我去物业让他们调监控!”金母冲回去拿手机,突然就看到金蓝站在阳台上。她马上给金父打电话,结果电话在屋里响了,她只好给物业打,让他们看到金父就让他回来,女儿在家。   金母悄悄推开阳台的门,慢慢靠近金蓝,然后猛的拉住她!把她拉回屋里!巨大的惯性让母女两人都险些摔倒,金母推着女儿两人倒在沙发上。她坐起来,没忍住狠狠打了金蓝两下,“你要吓死你妈啊!”   门外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金父也回来了,看到女儿在家,险些脚一软坐地上。   金蓝捂住脸,缩在沙发里侧。   金母想拉她起来,看她这样反而不敢动了,金父也慢慢靠过来。   “蓝蓝?”金母轻声叫她的名字,“你怎么了?告诉妈妈。”   金蓝用手盖住脸,嘘了一声,悄悄凑近母亲跟她说:“别说话,别被它发现。”   金母和金父的脸色齐齐一白,交换了一个惊忧的眼神,金母放柔声音,搂着金蓝说:“爸妈都在呢,没人在,你把手放下。”   金蓝胆小的只敢把手放下一半,左右张望了下,发现确实没人,才躲到金母身后,藏着说:“妈,有东西跟着我。”   金母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没有东西,有东西,我跟你爸把它赶走!”   金父赶紧说:“对!爸爸把它赶走!”   金蓝不太相信的点点头,她想起许大师说父母都相信她,就问:“那你们相信我说的?许大师说你们都信了。”   “我们信,我们信!”金父金母心如刀绞,拼命点头。   金蓝这才放松下来,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给父母说了,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怎么跟朋友说都没人信,在网上找的办法都不管用,这才找上许大师。   金蓝大哭着说:“我不敢跟你们说……怕你们骂我……”   金母搂着她:“不骂你,不骂你。蓝蓝不怕,不怕啊。”   夫妻两个没有办法,晚上,两人一起坐在金蓝床前陪她睡,果然发现晚上二点多的时候,金蓝会惊醒,她虽然一动不动,呼吸如常,但浑身都是僵硬的。金母和金父立刻拍拍她的背,跟她说:“没东西,别害怕,爸妈都在陪着你呢。”   第二天,金父没去上班,直接去了医院。   医生听金父说过之后,认为确实是精神分裂的症状。“应该入院治疗。”   金父回家后偷偷跟金母商量,“怎么办?让不让蓝蓝住院?”   金母叹气,“住吧,不住治不好。”   两人把金蓝骗进医院,金蓝大哭大闹:“你们说相信我的!说相信我的!”   金母和金父看着女儿泪水长流,可是没有办法啊。   许汉文被处分了,这次他闯得祸太大了,学校直接跟他谈话,因为社会影响问题,问他要不要退学或休学?   许汉文两个都不要!   学校已经从轻处理了,不然就是开除了。   许汉文求情,施教授知道后虽然骂了他一顿,但相信他不会是个从网上骗小姑娘回学校开房的傻瓜蛋,也帮他求情。   学校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要金父金母不能控告学校。   许汉文无奈,只好再次拨打金父金母的电话,然后不出意外的被大骂了一顿。   “都是你在网上传播封建迷信!都是你让我女儿变成这样的!你知不知道?她现在都住院了!疯了!我不但要告你们学校!还要告你!!”   许汉文听说金蓝住院了,既同情又觉得这样很好,在医院里她才能得到更好的治疗。但他的事也很麻烦,所以他决定去医院看望金蓝,希望这样可以表达一下他的诚意和歉意——虽然他真的不认为金蓝疯掉是他的错。   金蓝入住的是青河人民医院,是他们市里最好的精神病疗养医院。   医院不像人们想像中的精神病院那么森严恐怖,反而处处鲜花绿树,环境非常优美。许汉文填写探望申请时,也很简单。因为金蓝被评定为并不严重的病人,除了犯病时,她平时就跟正常人一样。金父金母把她的课本都带来了,她平时上上网,看看电视,再看看书学习。   这样的病人是可以正常探望的,事实上,医院已经建议在下一个疗程之后,让金蓝回家休养了。   许汉文看到金蓝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粉色的运动服。   “金蓝,你好吗?”他慢慢靠近她,怕吓着她一样。毕竟这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谁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会刺激到她。   谁知,金蓝对他视而不见。   许汉文坐在她对面,“你还记得我吗?许汉文,网上那个,许大师。”   金蓝的手指动了一下,她紧紧握住笔,开始用力在笔记本上乱画。许汉文立刻站起来喊护士:“护士!她这样没事吧?”   护士过来看,觉得许汉文实在是大惊小怪的厉害,让他别在医院高声叫,“这些病人都没有危险,你不用紧张,看望完了就出去吧。别打扰他们。”   护士走后,许汉文才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是来取得原谅的,不能这么胆小。他壮着胆子坐到金蓝身边,找话题一样往她的笔记本上看:“哦,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笔记本上是一团乱线。   这时,许汉文感觉到金蓝在底下悄悄的碰他的手,他的手一动,她马上塞给他一个纸团。   许汉文还没反应过来,金蓝已经站起来,把茶几上的书本都收起来,说:“我要回病房了。”然后就跑了。   许汉文实在不懂,只好出去了,走出医院大门,他才打开手中的纸团。   上面写着:救我!   我被关在这里!   他们不相信我!   许汉文摇摇头,他是不可能把金蓝“救”出医院的,他听医生说她快出院了,想下回来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吧。   他翻过来,发现背面也有写字。   ——它没有跟过来!   ——它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难道它去找别人了?   ——是谁呢?   ——希望不是爸爸妈妈!   ——是许大师吗?那就不用担心了\(≧▽≦)/   许汉文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要把这张纸扔掉,突然发现纸下面涂黑的地方写着字,反着光才能看出来笔痕。   “乔……野?”    ☆、第 58 章 乔野其人   “乔野?”秦青仰头想了想,摇头,“没印象!”   孙明明把一份校报放在她面前,指着头版的照片说:“这张照片你总有印象了吧?”   秦青一看,那是一张拍摄巷口堆满垃圾的照片。巷子窄小洞深,一眼望去巷子里一点阳光都没有。而垃圾堆大半都堆在道路上,阳光洒下来,把垃圾堆照得闪闪发光,连垃圾堆下蜿蜒流淌的污水都反射出头顶湛蓝的天。   这是一张很“文艺”的照片,而且有多种解读方式。秦青印象里至少见过这张照片不下五次,分别用在学校的校刊、校报、校园网新闻,以及其他什么的新闻配图上。可以说它揭示城市的环境问题,垃圾清运不及时;可以表达就算垃圾也有光彩的时刻,种种。   “这就是乔野拍的!他是我们学校的校友!”孙明明说。   “校友?已经毕业了?”秦青拿起校报,果然第一段和最后一段都说了这张照片是我校校友乔野所拍,BALABALA……   “你提这个乔野干什么?他出什么事了?”秦青看完这一篇报道后,转眼就把内容丢到脑后,只记得里面精神可嘉就完了。   “他失踪了。”孙明明微微向她坐近了点,“两年前就失踪了,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什么会是孙明明起头说乔野的事呢?这要从头说起。   上一回汪雨涵和齐鹏闹分手,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后,汪雨涵大彻大悟,秦青认为她是因为泼粪(?)驱鬼后,齐鹏恶性不改,仍旧招惹许多女人,有校外的,有校内的,有研究生学姐,有底下一二年级的学妹,甚至还有学校新入职的女老师。而且他明明恶名远播,竟总是能勾引到愿意与他春风一度的女人,这让汪雨涵非常恶心。   她是前女友啊,跟齐鹏这样的人牵连到一起是耻辱!   汪雨涵道马上就要毕业了,她分身乏术,所以想将这个小组交给另一位组长接棒。   排除汪雨涵和齐鹏,小组中还有四个人:伍宾、柯非、孙明明,以及本学期刚加入的秦青。   伍宾近来对小组的活动避之惟恐不及。秦青想,他可能怕她再对他说快把身上的鬼驱走,他应该是很喜欢被附身后的感觉的,现在他的女朋友多得不得了,就算跟武江月分手后,他因为“被甩”“女朋友被前男友撬走”而广获同情,很快又交了新女友!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伍宾“失踪”后,就只剩下三个女生了。   柯非虽然平时活动时很积极,但一听说要当组长,立刻溜之大吉。   汪雨涵就盯着秦青和孙明明,让她们二人选一个人出来。   秦青在这种情况下,抢先一步举手道:“我推荐孙明明!”   于是孙明明成功当选,鼓掌。   孙明明是一个务实的人,她上台后立刻将我们的小组从高大上的学术研究改成趣味横生的捉鬼研究,间或研究一点外国的吸血鬼十字架什么的,中国的《山海经》也在其列,甚至认为我们可以利用假期去神农架走一走,去欧洲走一走,去希腊走一走。   她也非常喜欢希腊神话。   她的主张受到了柯非的热烈欢迎,然后柯非就问她什么时候去旅行?日本好像也有很多鬼传说,不如我们去闹贞子的井里看一看?   孙明明大手一挥:“那都是放假的事了——如果来得及,我们可以这个寒假去日本洗温泉!”   “好!”柯非举双手赞成。   秦青坐在旁边,从头到尾没捞到发言的机会已经定好去日本的行程了,柯非立刻上网查机票和旅馆。   不过那真的是放假后的事了,孙明明没有浪费时间,说要找一个近期发生的事好好研究一下,他们小组的第一次活动一定要一炮打响!   秦青想问去哪里打响,孙明明已经说了,“我们可以给校报投稿!我已经问过了,他们收这种类型的稿子!配图的话更好!”   当然,稿子的题目不可能写“记一次抓鬼研究社的抓鬼事”。孙明明在选定乔野后就把主题定为“沿着他留下的足迹找到我们的好校友乔野!!”   这样就容易过关了。   从另一方面说,孙明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秦青很佩服孙明明,平时看她跟在柯非身后,以为她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不想成了组长,倒带来了很多新气象。   孙明明就给秦青指派了活儿。因为乔野两年前已经毕业,她们都没有渠道认识他,所以要广泛撒网,找一些认识的老生问一问有没有认识乔野的人。   虽然被派了活,但秦青反倒觉得轻松。如果让她自己去办,她就会思来想去、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不知是性格如此,还是在多了阴阳眼后变得胆怯了。   秦青想了想,在她认识的人中,只有许汉文和陶斌是年纪比较大,有可能会见过或认识乔野的人。陶斌不大熟,她拨了个电话给许师兄。   “师兄,最近好吗?听说你又出事了?要不要紧?对了,我的小组打算搞个活动,你认识咱们学校的杰出校友乔野吗?”   许汉文收到以后,手机险些掉到拉面碗里。   乔野、乔野……为什么这里也有人在找乔野?   从金蓝手中拿来的那半张纸早就扔了,可上面的字全都清晰的印在许汉文的脑海中。有两句的印象尤其深。   其一便是金蓝说跟着她的东西不见了,要么是丢在家里,要么就是丢在许汉文这里。于是许汉文从回来后就没住过寝室。他本来就是图省事才住寝室,在这里吃饭方便,地方小不必多打扫,何况又有许多邋遢的同学与他作伴,也不显得他的衣服有多脏,袜子几天没换,不洗脸不刷牙不洗头不洗澡,这些在男生寝室里都不稀奇。   如今再方便也敌不过一个“东西”可能就住在他的寝室中。劝别人总是长篇大论,劝自己却是千难万难。   许汉文怂了,躲到了外头,每天白天太阳最大的时候回来拿书,多一刻也不在寝室待。   其二就是“乔野”这个名字。   “乔野”不是什么生僻字,搜一搜,全国能找出几万、十几万叫这个名字的人,男生女生都有,从七零后到零零后,应有尽有。   许汉文给自己说了一百个理由,比如金蓝就认识一个叫乔野的人,可能是她的朋友,可能是她喜欢的男同学,等等。   他拼命忘记的名字,突然在自己的手机听到,还是被一个认识的同学提起,怎叫他不怕?   所以秦青见到许师兄时,不由得万分同情的对他道:“师兄,最近受苦了吧?唉,你也是倒霉,怎么又出事了!”   许师兄的又一丰功伟迹早就在学校中流传起来了。带女网友回学校寝室准备一逞兽欲,不想那女生力大无穷,推开身无二两肉的许师兄逃走了,女生父母追来,报警将许师兄抓进派出所,还要学校老师去赎——这是版本一。   版本二是许师兄要一逞兽欲之时,那女生突然精神病发作,把许师兄吓得抱头鼠窜,女生父母追来,以下同上。   无论多少版本,相同点都是许师兄舍不得花开房钱把网友带回寝室,逞兽欲而不可得,被人家父母报警抓包,并报告学校。   呜呼,惨兮,悲兮,衰兮。   秦青更同情许师兄一点(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就是乞丐也会给钱),看法不免偏心。她觉得许师兄大概跟那个网友相谈甚欢,相约见面,一起谈人生谈理想,谈到兴起,许师兄邀请她参观寝室,不想中间发生一些误会(比如许师兄过于嘴贱),女生大怒,愤而离开。女生父母找来,不见女儿只余一孤男,抓起许师兄投入派出所,要他交出女儿。   情情爱爱的事最没道理。对着“失恋”又失名声的许师兄,秦青不忙问乔野的事,先关心关心他最近心情如何,有没有自杀倾向,告诉他人生还是有很多美好的,戴着墨镜抬头看,太阳好大一个。   许师兄接收这些关心后心情沉重,便细细解释给秦青听。他倒不缺讲故事的耐心,可惜遇上的听众却没耐心听他说完。秦青倒是不同,不但认真听完,还听得一脸严肃。   许师兄有些感动,叹气道:“我是问心无愧的,只是学校现在要求我一定让对方父母不能控告学校,可我又有什么办法?那个女孩倒是快好了,只是我看她的父母并不好说话。”   他说完这些,转而问秦青从哪里听来“乔野”这个名字,又为什么要打听他。   秦青随身带着校报,打开指给他看,“喏,就是这张照片的拍摄者。”她的手机里存的更多,乔野是杰出校友,在校时就常拍摄照片,拍的最多的就是学校的领导人物和学生中的杰出人士。他在校时,学校的一些民间活动常请他掌镜拍照,拍的好的自有校园网选用。后来他也经学校推荐将照片卖到市里的报纸和一些杂志上去,那些更多,但收集不易。秦青手机里存的多数是校园网上有的,但也有百八十张了。   “是个名人呢。”她道。看这照片被校园网选中的次数,就知道他当时在学校应当是个风云人物,这样的人,只离校几年就被人忘个干净,秦青等新入校的学弟妹们竟然一点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许汉文看到照片才联想起人,“原来这都是他拍的啊!”人不熟,照片却熟,里面有很多他都有印象,慢慢的回忆起来,“以前听老师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干媒体的。”   秦青马上追问:“然后呢?你还知道什么?”   许汉文摇摇头,一个男生,比他先毕业,两人的专业毫无交集(干媒体,简直是相距十万八千里),他当时给这个名字的关注就不多,最多是现在看到照片眼熟而已。   “他怎么了?”   “失踪了。”秦青道。   许汉文听到,脸就是一白。   乔野是个自由摄影师,这是他的自称。   本来在毕业时,他是有机会去一个好的报社,拿一份还不错的薪水,过稳定的生活,每天拍拍城市街道、城市人群,孩子老人小狗小猫,最大的新闻可能是讨薪、新楼盘开业,某某大会召开等。   这些不能满足乔野的“野心”,他希望自己手中的镜头能更有价值。这些照片,他在学校里已经拍够了,虽然为学校老师都很满意,他却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   于是他带着相机浪迹天涯,拍一切他认为有价值的相片,寻找能够让他手中的相机发挥作用的人或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生活来源竟然更多的是靠淘宝模特和婚纱摄影。当他赚到一笔足够的路费后,就会背起相机和背包出发。   于是,他失踪后很长一段时间,居然没有人发现。他的父母竟是在警察找上门后才知道儿子不见了。而他的行踪飘乎不定,查无踪迹。警察也无可奈何。   这个国家太大了,就算现代社会人人都离不开社交网络,乔野也常常爱在微博上发一些他随手拍的照片,但还是没有找到他。   几年过去,几乎可以认为他已经死了。只有他的父母可能还在盼望着儿子有一天会回来。   “所以,我们只找到了乔野在本市是做什么的,他是哪一天失踪的还是警方推定,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秦青叹了口气,他们调查乔野已经有半个月了,许师兄也自荐加入,成了他们的生力军,他倒是能从学生会里找出不少关于乔野的事,都是他还在校时拍的照片等资料,但也无甚用处。   孙明明想了个办法:请神上身!   秦青拒绝参加!   她已经不请都有神上身了!再请还得了?   许师兄也闻声而逃,孙明明只抓到柯非一个愿意跟她试请神上身。两人试了两天,浪费了许多香熏蜡烛,几张复印纸,一枚一元硬币。   “原来你们是在玩笔仙啊,有没有问出来?”秦青好奇的看还带着黑眼圈的孙明明,听说她们玩到凌晨三点又下楼去吃烤串,真敬业啊。   “没有,不过问出了我和柯非的姻缘。笔仙说我三十八才能结婚,柯非会离三次婚生四个孩子。”孙明明道。   “哇!”秦青略表钦佩之意后,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计划没有?如果没有,她要去写作业了。   孙明明挥挥手,“去吧,有消息再找你!”   消息来得很快。   因为许师兄又出了一回名,而且这次事态严重,许多关心他的人帮他想办法,带他参加了许多聚会,希望多开拓一些人面,说不定其中就有说话管用或认识管用的人的人。   许师兄在聚会中最受欢迎的便是看相,男人问前程,女人问姻缘,收了许多信徒。大概因为口才好,学问也有一点,颇有不少人相信,事后还要打电话给他。其中就有一个人想请他算一算“乔野”的下落。   许师兄最近听这个名字过多,已经有些敏感,与这人约出来见面——万幸,这是个男的。   两人在小饭店吃了一顿饭,喝了几瓶啤酒,那人就告诉许师兄,当年乔野失踪前最后一个联络的人应该是他。   “但当时完全没想起来,警察也没有挨个查问,等我想起来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再去找人说,连找谁都不知道。”那人咽下一口闷酒,“但我一直放在心里,也不敢去见他父母!”   乔野失踪前,这个人正在准备举行同学会。他们这一届的人进入社会后,虽然时间短,但也有起有落。此时正是联络感情的时候,同窗的情谊总是不同的。乔野名声不错,他虽然出学校后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但他有理想,有目标,同学们提起他虽然唏嘘,认为他浪费了大好的机会,但不佩服的几乎没有。所以乔野是必定要邀请的。   那人跟乔野联络,乔野答应说一定会到,如果不来就罚他再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那人问乔野:“你在忙什么啊?在哪儿呢?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乱?”   “在车上呢,快到燕庄了。我打听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去看看,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那你小心点,到时见了啊!”   这就是乔野最后一个电话,也是他最后的消息。   燕庄!   许汉文立刻联络了秦青!   燕庄!不知是不是这两个字,可能同音不同字!但读音是这个!乔野最后去的地方,会经过燕庄!   许汉文说:“我猜乔野已经死了。”   他说:“我想去找到他!”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少人死了,要把尸体带给他的父母。   秦青怔住了,她没想到,在许师兄的胸中也有这样的热血,为一个素不相识,仅听过名字的人,就愿意走过千里万里去找他。   “……好。”秦青想,她或许过于冲动了,可视而不见?她已经发现自己的怯弱与胆小,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算我一个!”    ☆、第 59 章 生不闻名,死不留声   接下来就像上了润滑油的机器,顺利得不可思议!   许汉文找到了“燕庄”这个地名。但全国的燕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似乎每个地方都曾有个叫燕庄的村庄,再加上同音不同字的,又是好多。   秦青却从以前的报纸微博上翻出了乔野最后买的一张飞机票是飞往辽河的。感谢机票是实名制,感谢当时乔野失踪的事暴发出来后,微博上有人追着直播警察进度,但也到这里戛然而止。   辽河有十七万平方千米,人口一亿一千万,十九个地级市,一百四十七个县级市,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而且,查不到燕庄。   “可能只是一个小村子,所以地图上查不到。”孙明明查了几天,眼都花了还是没结果。   “也可能不是这个名字,同音字,闫、阎、雁、堰……”秦青说。   “也可能不是庄,集、村、屯都有可能。只是当地人这么叫,地图上不是这个名字。”许汉文叹气,线索就断在这里了。   买一张去辽河的机票只需要六百多块钱,到了那里以后往哪里去,才是问题。   孙明明只得说先查到这里,大家累了这么多天,也该休息一下,不如一起去吃饭?火锅还是烤肉?大冬天的,这两样最受欢迎。   学校附近食铺饭店比比皆是,学生钱最好赚,平价的、奢侈的、小清新的都有。巴拿马烤肉就是一家亲切平价的烤肉店,它开在小街道里,招牌比门脸还大,至于巴拿马和烤肉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把它当成巴西烤肉的堂兄弟来看。   店里装饰简单,最大的是食品柜,店里四面墙都是冷冻食品柜,里面鸡鸭猪牛羊鱼样样都有,连皮带骨,心肝肾鞭,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店里不敢摆出来卖的。在夏天甚至还有蜈蚣和蝉,老板说是自家田里收的,不是熟客还不肯拿出来,是店中的珍肴,颇有名气。   但老板最多的生意还是来自学生。秦青等四人一进去,店小妹就喊:“四人!”然后麻利的把他们给领到位子上,一转身就送来茶和水杯,道:“一位七十五!要喝什么?有啤酒有饮料,店里的豆浆免费!”   许汉文拿钱包付账,客气的问姑娘们都喝点什么?   “豆浆就好。”秦青和孙明明都要喝豆浆,柯非反问许汉文要不要喝酒,她陪他喝!但看她神色,酒端上来还不定谁陪谁喝。   许汉文却是个不沾烟酒的好男人,摇头道:“我不喝酒的,你要喝就让他们给你上。”   柯非犹豫片刻就对小妹说:“上两瓶吧。”再转头对秦青和孙明明说,“吃烤肉容易热,喝点冰啤酒最解渴了!”   菜肉皆是自助式,秦青与孙明明起身离座去拿菜,酒已上桌,柯非嫌在店内挤来挤去不舒服,道她来看包,让许汉文也去拿菜。三人拿完回来,柯非已经和旁边收盘子的小哥聊得热火朝天,二人交换了年纪、家乡、父母、小哥的工作时间和薪水和房租和有没有女朋友。   酒瓶已经下去半瓶,柯非不但自己喝,还给小哥倒了一杯,让他背过柜台悄悄喝。酒是新倒的,小哥也是个爽快人,干了半天活光看别人吃,背过身一口就把一杯啤酒给吞了,完了还给柯非竖大拇指,回头就把厨房里新切好的一盘羊凹腰给端出来偷偷放在他们桌上,等他们吃完了,还给送来了小蛋糕,这是中午用餐才有的,隔壁桌的小姑娘看到了指着问:“怎么他们有我们没有?”   秦青几人吃人嘴短,怎么好给人惹麻烦?立刻说是自己带来的。出来后,柯非跟小哥相见恨晚,两人已交换微信,柯非问小哥有没有自己单干的意思?“在学校门口晚上卖烧烤赚翻了!你要是自己单干,我天天带人捧场!”小哥羞涩道现在天冷,他打算明年夏天就自己支摊单干了!   出来吃一顿饭,柯非就交到一个朋友。这份功力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孙明明是习惯了,秦青也不惊讶,只有许汉文欣赏得不得了,回去路上一直跟柯非聊,道她是个人才,这种见面熟的能力是种天分,一般人是学不会的,她是天生就会,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说着说着,许师兄职业病犯了,拉住柯非站在路上,仔细端详道:“看你面相,三十岁时走大运,财运、官运都有!不过四十五岁时是个坎,迈过就一生平顺,迈不过就不太好。”   秦青在旁边悄悄对孙明明说:“又犯病了。”   孙明明也悄悄说,“我看许师兄也是个人才。”   柯非与新朋友联系得多,秦青有些担忧,孙明明倒很淡定,她旁观过柯非很多次与类似小哥的人交朋友,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变成了她的哥们。再正的桃花,飞到柯非身上也会变成柳树的。   新朋友与柯非已经交情深厚到希望柯非帮他参谋买一些保养品和化妆品,他过年回家送亲人。   “有妈妈,有婶婶,有舅母,有姑姑,有侄女,有外甥女,有表妹,有堂妹……”柯非数道。   “他们家亲戚真多。”秦青道这么多去超市买多贵啊,上网买吧,多买多优惠,还送货到家。   “我就是这么给他说的,还给他推荐了店和牌子,让他照着买。”柯非道。   “他老家哪儿的啊?过年怎么回去?”秦青顺口问了一句。   “辽河通天市下头的一个县,过年他说是坐高铁。”柯非道。   秦青再顺便提了一句:“那问问他知不知道燕庄吧?”   “行,我这就问他。”柯非说着就拿出电话,“喂?小马哥?哈哈!别啊,你穿一身黑,戴条白围巾,再理个小平头,戴个墨镜,那就是山寨的小马哥嘛!哈哈哈!对,有事找你问问……不客气!就是你知道燕庄在哪儿吗?”她笑着点点头,捂着手机转头就变了颜色,“他知道!!”   秦青呼的一下站起来!牛肉干都掉到地上了!   “快问问!在哪里?怎么去?”   小马哥家亲戚多,有一个远房的姑就是嫁到燕庄的,从他们这个村走,坐一天车就到了。小马哥很贴心的把路线图都给了,怎么坐车,哪一站下,十分详细。   很好!这就快找到了!   虽然当初乔野说的是快到燕庄了,这就表示他的目的地不是燕庄,而是经过燕庄,而且乔野也不是什么大明星,几年前坐车经过一个地方,也难保那里的人还会记得他。   如果他没下车呢?如果他坐的车是一路开过燕庄呢?   这些都不去考虑!他们确实有了重大进展!   立下大功的柯非哈哈大笑,“都是我的功劳!”   可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时机到了,他们肯定就能顺利的找到乔野了!带着这个美好的期望,秦青等人迎来了圣诞节。   圣诞节是耶稣诞生的日子,现在洋节流行,只可惜学校不吃这套,这天不放假。二十四日晚,学校里好像突然多了许多蜡烛,许多情侣。姑娘们爱穿红色斗篷,带白色围巾,打扮的像圣诞老人。学校旁边的服装店里近日卖白围巾和圣诞老人帽赚了许多。柯非就贡献了一份,她买了一条送给小马哥,小马哥看了之后大喜,特意跑到店里跟老板讲价钱,买了很多顶圣诞老人帽准备回家送小侄子小外甥。   “我那个姑姑过年要回来,她嫁过去后每年恨不得有半年是住在家里的,这次回来肯定又要住上几个月。”小马哥道。   “为什么?她老公对她不好?”柯非道。   “赚不到钱,她老公还好,公公不好,不许媳妇上桌。我姑姑生了两个儿子,在他们家很有面子,她跑回娘家住,他们家也不敢说什么,怕她带着孩子走。”小马哥对这个远房姑姑没多少感情,以前姑姑年轻时从来没见过,姑姑嫁人后,倒是常回娘家哭穷要钱,每一家亲戚不管多远都被她揩过油,小马哥家也送出去四千,这钱已经不指望要回来,只要姑姑再开口时,小马哥家人就道:“那四千什么时候还?我们家也没钱用,儿子在外打工,自己都不够吃喝,他还没有结婚呢!”姑姑就闭上嘴。   小马哥听他妈说,全当花四千买她闭嘴。   “重男轻女吗?”秦青听到不许女人上桌,生了儿子在婆家才有面子就反感。   “他说燕庄还好些,最糟是下面那些穷村子,听说有买媳妇回去才能结婚的事。”柯非面色沉重道。   秦青也是脸色一变,两人都想到了,以乔野的性格,贩卖妇女正是他会想去拍的新闻照片!   许汉文和孙明明知道后都沉默了。   他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猜测。乔野从别的地方听说燕庄乡下有贩卖妇女的事,他想去拍照片,采访一二,可是他到了哪里,可能哪里露了痕迹,可能被人贩子发现,可能他遇上了很可怕的事,于是就再也没有回来。   人的生命有时贵重,有时又轻的可怕。城市里杀人案频频发生,还来不及侦破;在荒僻的乡村,连弃尸的问题都不会有,往哪个山坳里一抛,经年累月不会被人发现;再不然往猪圈里扔,听说猪的牙能轻易咬断人骨,何况猪是什么都吃的。   像乔野这样,他去哪里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也没人知道。父母亲朋全不知情,警察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猜到他会跑去千里之外的辽河燕庄的乡下村子。两者从未发生联系。所以乔野在城市里失踪,燕庄的乡下村子里多一具无名尸也无人知晓。    ☆、第 60 章 请你去玩   圣诞节过后,金蓝回了学校。她早几日已出院回家,医生说她的病情好转,在家休养就行。可她在家待不住,只觉得将她送到精神病院的父母实是面目可憎。她在家里天天斗气,不然就沉下脸不理人,关起门在自己房里,吃饭时也不肯出来,只愿意趁父母不在家时偷偷跑到厨房煮方便面。   金父金母疑心她的病还没好,可女儿对他们俩恨得厉害,再说什么只怕会更刺激她,只好特意请大夫到家里来看。   精神病院的大夫收了红包,见这对父母确实可怜就答应登门。精神病不同于别的肉体病痛,很多人回家休养后,家人不知该如何待他,是像玻璃瓶一样小心翼翼的捧着,还是如常人般对待?左右为难。家人为难之下,难保病人的病情不会反复。所以他这家访复查也是经常的事。   来到金蓝家后,金蓝虽然一看到熟悉的医生就知道是父母请来的,可她只对父母生气,对医生的印象反而很好。在医院里时,医生待她温柔周到,并不把她当成疯子,很认真的听她说话,知道她见鬼的事后也不以为意,反倒用科学的理由来解释,他不跟她讨论是不是真的有鬼,只说有时人是会自己吓自己的,越怕就越有可能当真,变成恶性循环,还讲了个佛的小笑话给她听,道路边有一尊佛,一个醉汉经过将佛像推倒,又踢又打,还吐了佛像一身,之后大摇大摆的走了;第二个行人是信佛的,见佛倒在道旁,将佛扶起,用自己的衣衫将佛像拭净,他走后,佛让身边小鬼半夜去第二个行人床前做怪,小鬼问难道不该是第一个人?佛道:第一个人不信我,当然不会给我供品;第二个信我,我才有供品用啊。   这世上信鬼神和不信鬼神的人都有,但意外和不幸是每一种人都可能有的,所以鬼神到底有无力量,这个实在是不可知,也不可测,所以信或不信都可以,只是不能一心只信鬼神,那就是蠢了。   金蓝在被送进医院后也反省过,她觉得最后确实是她自己吓自己,反应太不像正常人,就算半夜醒来发现许大师不在房间也不能光脚不穿鞋就往外走,更不该偷听他的电话,知道父母要来就吓跑了,其实她当时已经感觉到自己有点不正常,许大师也认为她不正常,所以她才更害怕见到父母。之后再跟父母说她见鬼的事,父母肯定也不会信,把她当成疯子就不奇怪了。如果她在出事后就理智冷静的跟父母说,未必不能取信父母。   最后也是医生说她正常了,让她可以出院,所以她相信医生。   医生与她谈,她直言是讨厌父母才不想说话,不想理人,“他们还把我当疯子!我看见他们就烦!”   医生跟父母出去谈话,她躲着偷听,听到医生说:“孩子是正常的,只是在呕气。让她一个人在家里不太好,如果能回到学校里更有利于她的恢复。青春期的孩子很容易有各种精神问题,说精神病就太夸张了,只是他们的反应会比成人激烈,敌对意识强,世界观非黑即白,所以这时家人就要用更成熟的态度去对待他们,不要跟着孩子的步调走。”   金蓝听到医生教训父母,又听到父母对医生的话就深信不疑,对她的话就不当一回事,让她更不想跟父母在一起了。   所以医生告诉父母让她回学校,父母尚要犹豫,她已经忙不迭的答应了,只是怕圣诞假期学校里太热闹,才特意错过假期回来。   学校里还残留着圣诞的气息,很多对情侣成双结对的出现。金蓝回到寝室后,同寝室的三个人中有两个都跟男友粘在一起,没有功夫来关心“生病”回家休养的金蓝,只有一个人好奇的问她生了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她说是因为压力太大引起的自律神经失调。   这是一个正常人很少会听到,但细究起来却并不严重的病。是在医生的建议之下和父母商量过后,金蓝用来敷衍同学好奇心的借口。   同学好奇的问她生这个病是怎么回事,金蓝就说是一紧张就拉肚子,家人才带她去看医生,回家后在熟悉的环境中就慢慢好转了,才回到学校来。   到晚上寝室里的人都回来,果然有很多人都来问候金蓝,听她说拉肚子后,全都哈哈笑起来。金蓝暗自放心,被人当做笑话总好过精神病,前者不过一笑了之,后者却要被人侧目、避忌。   这个笑话流传了两天就没人再有兴趣提起,金蓝也正好能平静上课。只是每天父母总要打电话来提醒她吃药,让她烦不胜烦。她在家时特意把药换了瓶子装,就怕被人看到药名去搜索。就算这样,她吃药时还是躲躲闪闪的,最怕被认识的同学看到。   “金蓝,你在吃什么药?”   金蓝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认识的女生,她叫于志高。一个女生起男生名字很稀奇,她道这是家中对她的期望很高,名字是爷爷起的。她本人是个皮肤白皙,说话语调温柔缓慢的女孩子。   两人在不同寝室,金蓝跟她并不很熟,但对她印象不坏,见到是她,金蓝就放了心,知道她不会出去乱说闲话,就随意道:“是医生给开的补药,你知道我的病才刚好。”   于志高果然没有追问,坐下说:“对了,上次说要请你去我家玩,你要不要去?我家过年很有意思的。”   金蓝才想起上回跟于志高聊起她家乡,金蓝道从来没去过乡下,听她说村子里过年要吃大菜,全村人一起在露天吃席,有烤整只猪,全村一起分吃,金蓝说很有趣,好想亲眼看看,于志高就邀请她一起回家。   “我家人都好客,过年来的亲戚朋友本来就很多,你不用担心会给我家人添麻烦。而且我们还可以一起去赶集,过年有大集,要一直开到正月十五,你去我家就是我的客人,我带你去骑骡子,放炮、吃席好不好?”   于志高热心邀请,金蓝本来还在为难要怎么拒绝,但现在她可不想在家过年,去乡下玩一玩也好,又是同一所学校的人,不怕有危险,就痛快答应了。   于志高很高兴,一个劲跟她说到时她就住在她的屋里,屋里有电暖气所以不怕冻,让她放心,又说家里早两年有新盖的房子,洗澡上厕所都方便,家里自己烧煤油发电,连电都不怕停,也有网络信号,联通的100M,还有无线路由,上网速度很快。   “我弟弟天天在家玩网游都不肯去上课呢。”于志高说。   “你还有弟弟啊。”金蓝好奇的问。   于志高道:“我是家里老大,底下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我们家就三个孩子。”   金蓝是独生子,听说于家有三个孩子,说,“已经不少了。”   于志高说:“我们家乡那里都生得多,我哥哥家有五个女儿呢,他们家七个孩子。”   金蓝惊讶的张大嘴巴,“那你们那里不罚钱吗?计划生育都不管吗?”   于志高满不在乎的说,“我们不管这个,多子多福,生下来就行了,他们总不能再把孩子塞回去啊。”   金蓝知道有生两个孩子的,家中一姐一弟的也很多,但像于志高家乡这样生这么多的还真的没听说过。   于志高笑着说:“家里兄弟多打架不吃亏呢,我小时候在村里打架都叫上我弟我妹,一起去三个打一个!”   金蓝听得好笑,“好棒哦,有兄弟姐妹帮着一起打架!”她听得越来越想早点去于志高家看一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一个热闹的大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很多孩子,村里一定很热闹吧?   “真想快点去你家。”   于志高说:“我这就给我家打电话说你要去!”她很快拨通,带着乡音说:“唔妈?我同学说要来……唔,对!女生!就她一个啦!唔……好……”   金蓝好奇的看于志高有点厌烦的挂了电话,问她:“是不是你妈不高兴?那我……”   “不是不是!她让我多带几个!我只想带你……”于志高犹豫了一下,让金蓝先不要跟别人说,“我怕说了以后,我寝室的人不好跟她们说……我跟她们处得不好,不想请她们去玩……”   这个金蓝完全明白,为免于志高难做,她点头说:“好,我不跟别人说。”跟着金蓝想起父母,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于志高看到就猜出来了,说:“是不是怕你爸妈不答应?要不这样,你先跟我回去,别跟你家里人说,等到了我家,让我爸妈帮你打电话,这样你爸妈就会同意你了。”   “好!”金蓝高兴的都要跳起来。这样最好!不用提前去看父母的脸色,她先去于志高家,就算父母不同意,她也可以先玩再说!    ☆、第 61 章 风急急雨打芭蕉!   那个可怕的猜测令秦青几人心情沉重起来,他们不再聚会,私底下却不约而同的开始更努力调查乔野!   秦青把乔野的微博翻遍了,对着每一张照片追根究底。   乔野是一个喜欢用照片来讲述故事的人,秦青把他最后的六十几张照片排列到一齐,发现其中十七张似乎是有联系的。她把这十七张挑出来,司雨寒说:“你在看什么?照片?”   “你看这些照片像不像是沿着一条公路拍的?”秦青把这十七张放在一起让司雨寒看,她说,“有点像啊……角度一样,是连拍吗?”   不是。这十七张照片按照时间顺序是在一年以内拍的。   或许……乔野并不是只去过一次燕庄……   “对!有可能!乔师兄可能事先去踩过点!”许汉文激动的站起来喊。   柯非把他拉回去,说:“你冷静点。确实是有这个可能,乔师兄不是一个傻子,他有丰富的社会经验,不可能贸然冲进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村庄,何况他要做的事又这么危险。”   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顺着秦青找到的线索,开始排查乔野一年到一年半内的微博照片,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线索。   许汉文从照片中找到了加油站,他通过对比发现两次入镜一个侧脸的妇女是同一个人,而且其中一张照片里拍到了加油站里的商店,商店名很纯朴的带了地名“伟通”。   伟通是个县名,就在辽河省通渠市。   而且这里跟小马哥家乡是一个方向!   “那这条路,很可能就是通渠高速。”许汉文带来了交通图,在通渠高速上画了一个大圈。   “乔师兄是走高速过去的。”孙明明抱臂摸下巴,状似高明道,“那他的消息来源呢?是从哪里得到贩卖妇女的线索的呢?”她啪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拿出手机给大家看:“这个!就是他的消息来源!”   手机上是一个人叫“故乡的云、故乡的人”的微博。这个名字实在酸的冒热气,他的粉丝有三位数,关注的人也有三位数,只是前者“1”开头,后者“9”开头。   他喜欢转一些无病呻吟的文章和诗词,还有一些天空、海洋、少女的小腿一类的美图。他最喜欢的是种马文,真情实感的在自己的微博发表议论,认为女人就应该关在屋里,不应该出门,只有丈夫允许她出门才能出门。他认为女人不应该受教育,只有“一直关在屋里的女人才有纯洁的心灵”,“古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好女人”,“她们会崇拜丈夫、敬爱丈夫”。他认为现在社会上的一切矛盾都是由于女人变得充满欲望引起的,只有恢复古礼,才能还世界一个清静。   “这人是神经病!纯的!”柯非斩钉截铁的说。   就连许汉文都看呆了,他实在是想不到——竟然有傻瓜在公开的地方说这种话!   “他智商不足,肯定的。”许汉文说,智商够的绝不会说出来。   秦青问孙明明:“你怎么把他翻出来的?”她觉得总不会是撞大运随手翻的吧?“是乔野关注的人?”   乔师兄也喜欢关注人,他关注的人足有两千多,从这些人中翻出这个奇葩来可是个辛苦活。   不过在看到他老老实实写的家乡地址后就一切都值了!   他的地址是:辽河省通渠市伟通县河沟村丙组236   “河沟村?那个村穷的我们这边姑娘都不乐意嫁!”柯非又联络了小马哥。   小马哥说,河沟村的人又穷又懒,前后换了四个县委书记,硬是拿河沟村没办法!那里的人抗法抗得厉害,派出所的人都不往那里去,那边的人也从不出来报案,有什么他们村委就自决了。   “这种地方,政府怎么也不管管?”柯非在大家的催促下问道。   “也没什么好管的。那个村人少,地也少,都荒着没人种。我妈那会儿还有三百多户,我出来时就剩一百户了。年轻人都跑光了,出了村就打死都不回去。早晚他们这个村不是并到别的组里,就是人都死光了。”   “人穷,地少,封闭。”许汉文长叹一声,“愚昧的土壤啊。”   “他们那里贩卖妇女都没人管吗?”孙明明想不通,只有一百户,人那么少,救人应该很容易啊,英勇的人民警察们怎么不救呢?   “警察也是村里的人啊。”秦青消沉的说,她这几天查了很多贩卖妇女的资料,看得人生观都快改变了。“他们这个地方,几百年都是村与村之间联姻,很多人都有亲。警察……只是一个职业,他们也有家族亲人。人贩子也大多是村里的人,沾亲带故的。真有大觉悟的人……很少,近乎没有。所以以前解救被卖妇女时,都要特地从外地调警察,行动前都不敢通知本地警察。一通知,他们就带着被卖的女人跑了,找不到被贩卖的妇女,当地的人都不会承认,警察无功而返,下回再来就更难了。”   孙明明吓得心底发寒,她原以为只要找到人,跑到警察局就安全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警察局也不一定安全。   “那我们怎么办……”孙明明不知所措的看大家。   所有人都沉默了。查到这种地步,靠他们的力量已经不够了。冲动之下可能会自取灭亡。   “告诉警察吧。”许汉文说,“乔师兄现在还是失踪,警察应该还在找他吧?我们把查到的东西都告诉他们,让他们接着往下查吧。”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不想接受,却也只能接受的选择。好像临门一脚时却打了退堂鼓,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这不是成功,而是可耻的失败。不知存在于何处的良心谴责着他们的胆小和退缩。   许汉文做为年纪最大的一个人,承担了打电话给警察的任务。他们费了许多周折,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找到当年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局,但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已经调走了,档案也早已封存,值班警察出于责任心,很友好的记录下许汉文说的内容,还夸奖他“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在找他,真不错”“我们会调查的,请放心”   许汉文放下电话,有些失落的抿唇,好似品尝了一盘不够味的菜肴。“就这样了,他们说会查。”   “什么时候会有结果?”孙明明追问。   “不知道。”许汉文不是很有信心的说,“可能要过一段时间吧?”   这个过一段时间是多久呢?他们每隔一周就打一个电话过去,后来打得多了,人家不耐烦,就隔两周打一个。打到第五个时,已经要过年了,那边一听问这个就急道:“我们这边的案子都办不完,过年最忙!真的抽不出警官来查这个!你们不要天天催了好吧!”   孙明明来不及说抱歉,那边电话就挂了,她只好对失望的大家说:“再等等吧,等过完年。”   过年,是个全家团圆的日子。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很忙,比上班、上学还要忙。而且并不是开心的忙碌,却没办法躲避。   许汉文回了家,但在初一晚上就逃回了学校。这次回家竟然被逼相亲,一天要见四个!其中三个都是在见亲戚的时候被全家围观中相的!许汉文觉得自己变成了超市柜台里的鲜猪肉,哪一块值多少钱,卖多少钱,都明码标价。   回到学校后,食堂不开,他只能吃泡面,热水都要自己烧。   他辛辛苦苦的烧开一壶水,放泡面剥火腿肠,正待享用晚餐,门就突然被推开了!他穿着羽绒裤、旧毛衣、棉拖鞋,手上还拿着筷子和勺子,对面是冲进来一脸抓拿银行抢劫犯般凶恶的警察叔叔。   这位警察叔叔好生眼熟。   对了,金蓝那次,他去警察局录口供就是这位警察叔叔。   叔叔上下打量他,似待恶人,阴森森问他:“你前两天在哪里?”   似乎只要他说错一点,就抓他去坐牢!   许汉文一紧张就结巴,说的话像现编的:“我……在家啊……过年嘛,家里好多人,都看到我在的……   叔叔道:“穿上大衣,跟我走一趟。”   许汉文看看手里的筷子,再看看桌上的泡面,期待道:“……能让我把饭吃了吗?”    ☆、第 62 章 人心隔肚皮   警察叔叔开着警车把许汉文带回警局。   “来来来,喝杯热水。”过年留下值班的老警察给战战兢兢的许汉文端了杯热水,客客气气的跟他说:“不着急,一会儿慢慢交待就行了。”   许汉文便如那许多普通人一样,见到警察的时候连自己上网下小黄片这种事都能在心里晃一圈。见到警察,便如见到阎王殿里的判官,就是自己不说,警察也知道自己都干了哪些违法乱纪的事。   许汉文在心里来来回回的想,是昨天去街上听到身后吵架的事?他虽没回头,但听到吵架声特别近,好像就是他身边有个老太太摔倒了,是一辆电动车经过擦着了。难道是叫他来作证的?   是信用卡没还的事?是他骑的二手电动车是贼赃?一一想来,好像都不是大罪,就想等一会儿警察叔叔来了,他一定一五一十的全说了。老太太摔倒那个,他是真没看见!   警察叔叔进屋可能喝了口水,再上了个厕所,停了十分钟才拿着个本过来。一进来就把本摔到桌上,摔得许汉文的心脏扑通扑通跳。   “说吧。”警察叔叔坐下道,“最近都干什么了?”   许汉文于是说了昨天街上的老太太、他的那辆二手电动车、他有两张信用卡互相拆借,其中一张是用他爸的身份证办的,他老实交待。   警察叔叔一眯眼睛,许汉文就是一缩脖。   这是个良民。警察叔叔心道,看他这样也不像是能干大案的。不过还要诈一诈。   “你就没干点别的?”   许汉文眨巴着眼睛,仔细回忆:“……我本科毕业论文是在网上买的……”这真是他藏在心底最大的秘密了,他愧对学校!愧对施教授!他自己也写了的!然后又买了一篇!结果买的比他写的更好!他查了那不是一篇拼凑的,还真是那人拿了钱实打实替他写的!业界良心啊!他斗争了一段时间,还是屈服于心中的邪念了。   警察叔叔叹了句:“你们这些学生啊……交钱上学连论文都不好好写……”跑题了。   大晚上的,警察叔叔也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就点了他一句:“就没跟什么人联系?你的网友?上回不是有个网友跑来找你吗?人还从你那儿跑了,她父母也追过来,记起来没有?”   金蓝是许汉文这二十多年来最大的污点!他能不记得吗?差一点他就因为这事被学校开除了!如此生死存亡之事,他的反应也特别快!   许汉文险些跳起来:“她不会是又不见了吧!!”不等警察叔叔说话,他赶紧加了一句:“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她!也没打过电话!她没来找我!我回家了!”   许汉文后悔啊!他要是在家里,那一家十几口亲戚就是妥妥的人证!他干嘛回学校啊!他懂了!他过年不在家+特意回学校+金蓝失踪=他把金蓝又带回学校了!   所以警察叔叔才不敲门就直接闯进他的寝室!也跟他没锁门有关。但当时警察叔叔是想抓个现行的。   许汉文真情实感的说:“警察叔叔!您想!我再傻也不会把人又往宿舍带啊!”   警察叔叔点头:“也是,我想也不会有那么傻的。”   许汉文感动了。   警察叔叔让他仔细回忆,最近真没有什么人给他打电话?发信息?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许汉文摇头说:“手机上真没有,微博上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警察叔叔让他就在这里上微博看一看,能找到线索就算他立功了。   “警察叔叔,金蓝真的又不见了吗?”许汉文问。   警察叔叔一点头,他的心都快碎了。金蓝这一不见,他就是头号嫌疑人啊。   金蓝的父亲在早晨赶到了,此时警察叔叔已经将许汉文放回学校,而许汉文回到学校二话不说,拿上钱包就飞奔回家!此时哪里也没有家里温暖啊!   金父的胡子几天没刮,在车上连眼都不合阖,到警察局后,警察叔叔还挺吃惊,赶紧让他坐下,说:“你先别急,我问过了,令嫒没有跟许汉文联系,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也没有见过,两人也没有通过电话。”   金父在来的时候就想过了,最好的结果就是金蓝跑到许汉文这里来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不在这里。所以听到后腿就是一软,警察叔叔赶紧扶住他,“别急,孩子总会找到的。你说过孩子是有意哄骗你们后走的,这就表示她是有目的地的,短时间里,应该不会有危险,咱们慢慢找。说不定过两天她就给家里打电话了呢?对不对?”   金父心神不定,胡乱点了点头,他什么都没听到,只知道警察是在安慰他。虽然金蓝不在许汉文这里,也有可能她来了,所以金父打定主意第一站是警察局,第二站就去杉誉大学,接下来就是去本地的报社和电视台,发寻人启事,再在车站等处贴一贴。家里那边有亲戚陪着金母,找人的事只能他来了。   金父金母发现不对是在初一这天。   之前,金蓝因为对他们俩的心结就不怎么打电话回家。金母给她打,还不敢问太多,因为她生起气来会挂电话,再打就不接了。所以两人对她在学校的事不怎么清楚,给辅导员打,辅导员说金蓝回学校后都按时上课了,也没有出学校乱跑,他们多多少少也放心了。   过年前,金母问金蓝什么时候回来?让金父去接她。金蓝很不高兴,说现在谁还让父母接?她以前都没人接,为什么现在要接?   金母见此就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金蓝先含糊过去了,过两天再打,金母笑眯眯的说亲戚要来家里玩,金蓝的堂表兄弟姐妹都要来,“你妹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要来找你玩呢。”   金蓝就说车票不好买,她也没空去排队,让同学帮忙买她不好意思开口,打算等休息了自己去买。   又过了两天,金母再打,金蓝就说年前的车票都买不到了,买的是初一的,她大概初一下午七八点的时候到家。   金母就说到时让金父到车站接,金蓝说不用,她自己坐出租回来就可以。   金父在初一下午五点就到了车站,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没见到人,此时再打金蓝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金父和金母立刻慌了!   勉强冷静下来,金母分析金蓝这是有计划性的,之前一直推脱买不到票,不肯说到家时间就是想拖延时间。她可能早就去别的地方了!   金母于是给金蓝的辅导员打了个电话,说金蓝还没到家,问辅导员知不知道金蓝是什么时候走的?   辅导员吓坏了!马上打电话问宿舍的管理员,结果得知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她们班寝室里的人都走光了,那一层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早就没人了。   辅导员实在是不知道金蓝是哪一天走的,唯一知道的就是腊月二十九,女生宿舍锁门,所有的女生都回家了。   辅导员联络了班里的所有女生,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是跟金蓝一起走的,也没有人是跟金蓝一起买的车票,所以金蓝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用学生证买车票是有记录的,辅导员去查了记录,但里面没有金蓝的学生证买车票的记录。   辅导员没办法了,把全部情况告诉了金父金母。   “是不是去找那个姓许的了?”金父猜,打电话报警时就这么说了。因为以前立过案,有底可查,那边警察叔叔接到电话就去了学校,没想到一逮就逮到了许汉文!不等警察叔叔高兴,金蓝不在这里,只好把人放回去,打电话通报回去说我们这边那个男的在,女的没来找他,嗯,好,我盯着,以防那女的来找他,她真来找他了,我立刻就把人给带回来!   金父在这个城市花了两天回去了,临走前又去了一趟警察局。警察叔叔值班,一直值到八号,正在打电话,看到金父进来请他先坐。   “嗯,行,相信你!你回家也没关系,我已经给你们那片的派出所打过电话了,你父亲叫许闻声对不对?呵呵,行,不去你家。要是人去找你了,留住人赶紧联络我们知不知道?行,好。对了,给您拜个晚年,过年好!”   警察叔叔挂了电话,让金父放心,“我们这边一直注意着,如果您的孩子来找许同学了,立刻就能发现她。您放心。”   金父千恩万谢,留下一点拜年礼物走了。   警察叔叔叹气,“这些孩子啊,就不知道替父母省省心……”   金蓝缩在沙发背后,她觉得这里安全。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没有多余的装饰,刷白的墙,绿色的窗户上玻璃贴着花,大理石的白色地砖。家具只有一组木头沙发,一张木头茶几,对面一排柜子。一前一后两个门,通往前院和后院,但门都锁着。还有两个门,一个是厕所,一个是卧室。   卧室里是一张双人床,但金蓝一点也不敢去睡,她一直藏在沙发后面。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志高买了票,两人一起从学校出来,坐车到车站。在车上时,她还接了家里两个电话,她当着于志高的面还骗家里说今天下午到,其实那时她应该已经坐在于志高家看电视了。   到站后,于志高提着行李,不让她提,说她的手没劲。她领着她站到一个拐角处,说她叔会来接他们,开着一辆白色的旧金杯车。等了一会儿,看天有点冷,于志高让她站在这里看行李,“我去买两杯热咖啡,那边有个麦当劳,你就在这儿等着啊。”   她说不喝了,于志高说:“坐上车还要坐一个多小时呢,先喝点热的,免得冻着。你放心。车上有暖气的。”她拿着钱包走了,金蓝一个人在那里等,等啊等,半天也不见回来。就算她想去找,可却不知于志高是去哪里买的,又怕行李丢了。   这时有个陌生男人站在远处看她,走过来问:“你是大妞的同学吧?来她家过年的,我是她叔。”   金蓝不认识这人,听是于志高的叔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正迷糊着,男人上来提上行李就走,金蓝赶紧跟上去,含糊着就认为他是于志高的叔叔了,说:“她说去买咖啡。”   男人大步走在前面,看他走向路边停的一辆白色旧车,金蓝才确定这就是于志高的叔叔。   男人把行李放上车,让她也上去,说:“走,咱们先走,让她自己回去。”   金蓝吓了一跳说,“等等吧。”   男人说,“你先上去吧,外面冷,车里有暖气。”   金蓝这才爬上车,没想到车上竟然还有三个男人,可车里地方太小,她也躲不开,想再下去,那个男人把她往里一推,车门就关上了。   那三个男人也没对她做什么,就是一直打量她,那目光就像要剥掉她的衣服似的。   金蓝坐在前头,想下去又怕事。她开始觉得不安了,有点后悔了。只盼着于志高快点来。可车开了!金蓝忙对司机喊:“于志高还没来呢!”   “出去等,出去等。”那人说。   可车开出车站后就一路往前开,车速越来越快。金蓝发觉不对了!她想吓唬他们:“你们快放我下去!不然我跳车了!我喊了!”   身后一个男人猛地推了她一把,“喊什么喊?敢喊抽你!”他举高的手吓得金蓝马上不敢叫了。   “你们想干嘛啊?”   “你们到底是不是于志高的叔叔啊?”   “你们想干嘛啊!?”    ☆、第 63 章 她值两万块   在家人面前就敢大声发脾气是因为知道那是亲人,在陌生人面前就一点脾气不敢发,那是知道陌生人对你没感情,打骂皆有可能。   金蓝就像嗓子哑了一样。在那个男人佯装要打她之后,她就一声不敢喊了,不停的看他们的脸色,问几个问题,他们脸色一变,她就不敢动了。   这是哪里?   她不知道。从买到车票后,金蓝就没在意过。坐了一路车,中间经过几站?从哪里到哪里?下车的车站叫什么名字?她统统不知道!   当时她想,她去的是于志高的家乡,这不是很清楚吗?但于志高的家乡可不是车站名啊,就是去网上查也查不出这个地名来。   她现在孤立无援、寸步难行、茫然无措,却怪不了别人!到现在她连这些人到底是不是于志高的亲戚还不知道呢!   这个城市很小,至少比金蓝上学的城市、比她家的那个市要小,因为车往前开了似乎没有十分钟,周围已经看不到连片的高楼大厦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三层的临街房,不远处还能看到田野。   这个市中心好小!   金蓝只盼着这些人是于志高的亲戚,一会儿就到于志高的家了。不这样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车渐渐越开越偏僻,天也黑得很快。渐渐的金蓝连大路都看不到了,车已经偏离公路,往山里开去。   金蓝更不敢出声了,她的行李都在后面,手机在行李里,如果能拿到手机,她就能给家里打电话。   但车一直不停,她偷偷的看行李,心焦找不到机会偷手机,又悔恨没有把手机放在身上。这时她突然想起是于志高建议她把手机放在行李里,“出站的时候人挤人,放在身上容易被偷。”金蓝要提行李,两手都占满了,就把手机放在了行李中。   现在想起来,似乎处处都是疑点。   金蓝已经怀疑这一切都是于志高的阴谋。可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社会新闻中常有女大学生被骗去做传销的,难道于志高的家乡有人在做传销?所以把她骗来?金蓝心想要是真让她做传销,她就先假装答应,只是她身上没钱,只要骗得他们的信任后就能给家里打电话了,借着要钱的理由就可以联络爸爸和妈妈。   金蓝想过几遍,连传销的人会说什么,她又要怎么假装答应都设想清楚才放心。她强自镇定下来,努力做出一副轻松样,往车外张望时还对车上的人说:“于志高说过年有集市,是真的吗?”“这都是田吗?”“怎么没有路灯呢?开车多危险啊。”   车上的人说悄悄话都不带她,可又并非视而不见,只是打量她的样子让她既讨厌又害怕,好像她是一块砧板上的肉,正在考虑要怎么料理才好吃。   从车站开出市区只花了不到半小时,但从公路拐上小路后,却开了很漫长的时间。终于停下来时,金蓝的腿都坐僵了,或许是她一直紧张的缘故。   车停下来的地方好像是一个村子,从村头就能看到一些房子,夜里看得不清楚,却能勉强认出是二层小楼居多。金蓝提了一路心此时又放了下来,能盖二层楼就不会很穷,那就比她想过的最糟的结果要好。   她之前在车上时想过万一这些人真的不是于志高的家人,而是骗子怎么办?如果她被人贩子拐了怎么办?她万分后悔当时就跟那个人走了!早知道她死也不会走!行李让人提走又怕什么?明明没有问清楚是不是于志高的亲戚!   可后悔也晚了。她只盼望着事情没有太糟,这些人是可以讲理的。   车门打开,司机跳下车冲屋里喊了一句:“唔教姐!给回了!”   金蓝听得不太明白,猜是土话。   同车的三个人没有动,一个人从屋里很快的走出来,猛的打开车门,是个女的!   金蓝看到是女人就松了口气,只是认不清她的年纪,看着有四五十,瘦长脸,头发烫的焦黄,穿一件荧光黄的淘宝暴款羽绒服。金蓝想打招呼,却不知该怎么叫,是叫姐还是叫大娘,只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那女的打量她的眼神跟同车的三个男人如出一辙。她盯着金蓝看了两眼,扭头冲开车的司机吼了句:“蠢狗死!再晚就只给你吃狗屎了!”   那个司机嘿嘿笑,“路上都没停,开很快。”   女的看也不看金蓝一眼,伸手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车下拉。金蓝赶紧跳下车,她是很愿意下车的!如果不是她不敢跳车,她早就想下车了!金蓝把这女人当成救命稻草,虽然知道她也有可能跟这些人是一伙的,但金蓝还是在下车后立刻躲在女人这边。   那三个男人一直带着古怪的笑,跟在她后面下了车。一个人双手叉兜一边盯着金蓝一边往屋里走,另外两人去把车上的行李拿下来。   女人拉着金蓝进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走出这个屋!   金蓝进屋后,女人立刻把门给锁了,屋里灯也没有开,黑洞洞的。金蓝立刻跑到窗边,窗户上还有铁栅栏。透过窗户她看到那些人把她的行李扛进了隔壁屋,那个屋里开着灯,有很多人在说话,还能闻到饭菜味。   金蓝出不去,也不敢喊,只好在屋里找电话。可想而知是不会有的。床头那里倒是有一根电话线,电话机却不见了,只余空空的一根线头竖在那里。   金蓝没办法,她发现有厕所就先上了个厕所,之后开了灯就坐在沙发上。   等了很长时间,那边屋里说话的人突然出去了,有几个人往外走,金蓝看到有个男人锁了大门。女人端着碗盘来去几回,然后从最远处的一个屋子里端着一个大碗出来,到金蓝这屋。   大碗里是下好的面条,有几片白菜叶,放了一个鸡蛋。   女人把碗放下,“起。”   金蓝想跟她说话,可看她的表情又不敢开口,她肚子饿得咕咕叫,面看起来热腾腾的,她低头吃起来,竟把那一大碗都吃完了,汤也喝光了。她吃过后,女人把碗拿出去,门又给锁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金蓝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就赶快醒了,昨晚她就是在沙发上睡的,连衣服和鞋都不敢脱。   女人和男人吃完早饭就出去了,金蓝以为还跟昨天一样,他们吃完会给她送来,可是直到两人出门也没有进这个房间,金蓝才知道今早没有她的早饭。   她一直饿到了中午,房间里连表都没有。那个女人带着三个人回来了,三人中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个男人,应该是他们的儿子。儿子和母亲长得很像,都像日本猴,脸长、鼻子长,两只眼睛间距太近,好像要挤到一起,而且特别瘦,皮包骨。   女人领着他们直接来了金蓝这屋。   金蓝开始觉得不对了,她站起来躲到了角落里。   女人打开门,让这一家三口先进来,她进来后回身锁上门,抬手指金蓝:“诺个!”   这三个人从一进来就盯着金蓝看,从头发丝看到脚趾头,如果可以,他们一定愿意把她的衣服脱光了仔细看。   金蓝在这样的目光下,从房间的这个角落挪到那个角落。可剩下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是厕所,她都不敢逃进去。   那对父子坐在沙发上,母亲站起来想把金蓝拉过来,金蓝没忍住尖叫一声,打开她的手要跑,被女人给抓住。   幸好那个母亲也不动手了,对女人说:“凶哦!”   女人却道:“摸撒么!还不是你家的银你就摸!”   金蓝知道这女人不是好人,却只能躲到她后面。因为在这个母亲想摸她时,她的儿子也站起来了,想来堵她!听这个女人说不能摸后,儿子才站住。   这三个人就在沙发上背过身去商量,父母两人掏钱出来数,然后把钱放在茶几上,向女人那边推。   金蓝这下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她控制不住的大喊:“你们这是贩卖人口!你们要坐牢的!”   那个女人竟然说:“坐牢?等你死了我都不会坐牢!再喊我就让你现在圆房!”   她会说普通话!   金蓝马上说:“你放了我!我会给你钱的!”   女人把她甩到一边,往茶几上那叠钱看了一眼就摇头,竖起两根手指,“鹅万!一分不少!”   桌上的钱大概才七八千。   那个跟儿子很像的母亲硬气的把钱收回来,站起来好像不买了,说:“鹅万?做梦哦!”   女人开门让他们出去,“城里女孩儿,大学生!处女!”   那个儿子的眼睛都好像要粘到金蓝身上,跟着走出去后还扭回头看,像要把脖子扭成一百八十度。没走到院子外就去扯他母亲的袖子,被他母亲拍掉。   女人关门出去,金蓝从头到尾都没反应。她吓傻了,吓晕了,吓懵了。   刚才差一点她就被买走了。   她值两万块。   这里买个媳妇是七八千。   如果被买走,她就要跟那个男人结婚。   金蓝发现她正在发抖,还在哭。然后她听到那个女人关门出去了,她被关在这里。她没有吃饭,也没有水喝,下一回这个女人再回来,可能就是带来了新主顾。谁出得起两万块,就能买走她。    ☆、第 64 章 同窗情谊值几两   之后又有两家人来看“货”,但价格都没谈拢。金蓝惊讶的发现这个女人也是看人下菜,第一家明显是最穷的,她要价两万;第二家来了五个女人,不知是不是一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女人一口价“百万”,金蓝猜是八万,吵成了一锅粥,几个女人珠连炮似的比谁声音更大,女人稳坐钓鱼台,咬死八万不松口,一千都不让!   第三家是吃晚饭时来的,此时金蓝已经饿了一天,渴得受不了时去喝洗手池水龙头的自来水,一股说不出的土腥味,搞不好这个村用的都不是自来水,而是自家打的地下水接的管子。   这家人明显不是女人请来的,女人似乎一开始根本没承认,后来那一家来的那个小男孩跑出来指着窗户后的金蓝:“晤妈!这起!这起有个女的!”   因为屋里没开灯,女人不许她开灯,所以这些人进来时没发现这屋里还有个人。那一家四个人一窝蜂跑过来,两男一女加一个小男孩,金蓝猜不出他们的关系,那女的已经指着金蓝喊:“这不街是!!你哄人哦!”   女人也出来,说:“这是我妹。”   金蓝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机会,马上喊:“救我!是他们把我骗来的!救我啊!”   女的顿时两眼一亮,更高声喊:“你还骗人!这不是你妹!”   “就是妹!疯了。”女人一点也不在乎金蓝喊什么,指着她说她是疯子。   “我不是疯子!!”金蓝最恨别人说她是疯子!   女的也不理金蓝,只顾跟女人讲价,“疯的也行!”说着就把腰包扔到女人怀里,“你数数!”   沉甸甸的腰包砸到女人身上,她真的打开数起了钱,女的两只眼睛只管盯着数钱的女人,那两个男人倒是避得很远,像在避嫌。其中一个男人还正面对着金蓝看她看不停,坦然得厉害,另一个背转过去,看金蓝的男人不停的用手打他,叫他也转过来看。   “给你买的!你不看怎么行?”男人道。   另一个像上花轿的大姑娘,非要在此刻矜持一把似的。   女的说:“我是给我叔子买的,你看我的二孙都这么大了,他还没个女人!我婆婆死前抓着我的手让我家照顾他!”   那个小男孩站在窗户外冲金蓝吐口水,他学大人吐痰,一口口吐得又高又远,吐得玻璃窗上都是。   金蓝恶心的躲回屋里去了,靠在门上听外面他们说话。   小男孩因为她走了跑去找那个女的,“奶!奶!她跑了!你叫她出来!”   女的一脚把他跺到台阶下,小男孩骨碌下去也满不在乎的爬起来,还跑上来继续对着窗户吐。   女人数完钱,女的像豪客问小姐,“够不够?”   结果女人把腰包扔给她,“不够,都不是一个村的,给你谁知道会不会出事?你要是真心的,我妹也不是不能嫁,就照村里的说法,给百万百彩礼,车就不要你了,三金你给三千的就行。”   女的呸一口吐到女人脚下,“还百万百!给你买棺材啊!”   女人抱臂抖腿的站着,看那小男孩还在冲窗户吐口水,上去扯着他的领子给甩出两米远。   女的喊起来:“五万!你要愿意!我再回家凑凑!五万!”她五指张开的手恨不能伸到女人的脸上。   女人摇头,“跟你说我是在嫁妹,钱少了我没办法跟她家里交待。”   “五万五!”   “不行,哎呀你们走吧!”   “溜万!”   女人有点犹豫了,这时那个矜持的男人冲过来拽着女的走了,这时金蓝看到了,原来这个男人是个兔唇!上唇正中间豁的口子足有两厘米宽!露出两颗黄黑的大门牙,牙缝还特别大!而且因为兔唇的关系,他的鼻子也长得不对头了!   如果是这个男人,她一定去自杀!金蓝在心里喊。   幸好他们家嫌贵走了,女人倒还有点可惜的样子,送到了门口,跟那个女的还在门外聊了足有半个小时才进来。   在大门关上后,金蓝浑身无力的躲到沙发后,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听到门锁响,那个女人把门打开,又端了一碗跟昨天一样的面条进来。   原来,他们一天就给她吃一顿。   金蓝饿了一天,胃里早饿得冒火。她没有心情去想别的,看到面条就站起过去坐在沙发上,捧着碗狼吞虎咽。一碗面她没用一分钟就吃完了,还有点不够,把汤也喝了个干净。   见她吃完,女人似乎觉得她挺乖,特意说了两句:“你别怕,我不会对你不好的,晚上你也可以去屋里睡啊,那里不是有床吗?你在外头生病了怎么办?我们这里可没有卫生所。你把门锁上,插上插销就行了,放心,钥匙在我这里。”   金蓝有很多话想说,想跟她求饶,想说两三万的话,她自己就能给,她带的卡里还有一万呢。可她又很清楚,就算说了,他们把她打一顿,把密码要走就能直接去取钱了,所以她把这个诱惑的念头按下。   “能不能……早上也给我饭……”最后金蓝说的是这个,比起被卖的事,最让她害怕的是这一天的饥饿!   女人很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又不出门,一天就在屋里呆着,还饿?”   饿。金蓝点头,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在学校减肥时,一整天不吃饭是常有的事,却从没像今天这么饿过。   人都是贱的!   金蓝认为她也是个贱人!在家跟父母生气,好像她多有理,结果出来后才发现,父母对她有多好,而她有多不是东西。她在这个女人面前就知道听话,在父母面前却做不到。不是贱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女人给了金蓝一个馒头。金蓝吃了一半,还剩下半个等中午饿了再吃。这天没有人来看她这个“货”,女人也没回来,中午她还是不敢吃完馒头,只吃了四分之一,还剩四分之一她藏到了枕头里。   下午的时候,大门一响,金蓝担心又是买家,立刻躲到门后,她蹲下来,听到的是男人的脚步声,沉重又拖拉。她伸头看,果然是他,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家做生意的好像是那个女的,这个男人回来干什么?   金蓝像兔子一样飞奔回卧室!把门关上后插上插销,还把五斗柜挪过来挡着!   这个男人果然来到她这屋的门外,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打开了门,他走进来,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就直奔卧室来了。   他推门,没推开,但金蓝恐惧的发现插销已经活动了!这是个旧插销!他又用力推了两把,用肩顶着门,顶开一条缝,从门缝里往里看!   金蓝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这么没力气!她死死顶住柜子,可柜子还是在男人的力量下慢慢往后移。   男人从门缝里急切的看她,呼哧呼哧喘粗气,他想笑但笑得太可怕,他像逗狗一样对金蓝嘘了两声,对她说:“出来,我放你走!”   金蓝迟疑了,男人好像发现了,更用力的推门,门缝更大了,他的半张脸都露了出来,“出来啊!我放你走!我有车!可以送你去城里!去车站!我还可以给你钱买车票!”   但他的表情太可怕了!金蓝只犹豫了一下就又开始用力推柜子挡门。   男人开始撞门,插销一个劲的晃!上面的螺丝不停的响!   金蓝开始尖叫!她在精神病院住了快一个月,听过那里的病人叫,怎么叫得又响又亮又吓人,她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果然金蓝的叫声吓那个男人一跳,他慌张的说:“你别叫!你瞎叫什么!”   金蓝继续叫!   男人想让她别叫,转身去厕所提了一桶水!金蓝赶紧把门给挡严,背靠着柜子使劲顶着!她听到哗啦一声,男人把水泼到了门上,水顺着门缝流进来。   男人气冲冲的走了,她听到重新锁上门的声音还不敢放松,直到听到他出去,大门关上才放松,她滑坐到地上,失控的痛哭起来。   “爸!妈!妈!!”   第三天,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门外!   “婶,我妈让我来拿……”   “你等着我进去拿,你别进去。”   “于志高!”金蓝扑到门上大叫!“于志高!你不是东西!你不得好死!”   女人从大门进来,远远的冲她喊:“别喊了!别喊了!再喊晚上没饭吃了啊!”   金蓝只顾对着门踢,泪流满面的大吼:“于志高!!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不放过你!”   于志高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了。    ☆、第 65 章 天网恢恢   于志高听到屋里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   她本来不想来,可家里妹妹弟弟都不在,只有她能跑腿,她不来她妈能把她打死,只好来了。   她来是为了拿钱。   其实她认为自己不算人贩子,充其量只是帮个忙。   在村里有很多人干这个,把女孩、女人骗到一个说好的地方,然后交给婶子这些人带走,之后再分一部分钱。   她也没拿多少,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婶子给了她一个红包,一共八千,一般的是五六千,她妈说以前只有三千多。   她本来真的不想的,可是家里没有给她准备学费,再说在这个村里,不干的话也不行,人人都干,不干就等于是村里的外人了,被人指指点点的,人都干,就你清高?   于志高拖了两年才干了这么一次,而且出于她意料之外的顺利!真的就像她妈说的那么简单,只是要把人带出车站,带到那个地方就行。   婶跟她说,这样这事就跟她没关系了。是他们拐的人,日后就算真被人发现了,她也只是带同学回家乡玩,但跟同学走散了。她可以说她买完咖啡回来后,人已经不见了,她害怕才没有报警。这样虽然有点责任,但也没多严重。   干这个的都干了几十年,她妈就说婶干这个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在他们这个村里盖的房子不算什么,两层楼盖起来才三万块,婶在别的城市是有房的!那边才是他们的家,婶的孩子都在那边,她跟她男人也就做生意时才来。   做这个生意也是有季节的,每年的年头、年尾,以及七月和九月这两个月,都是最好找人的时候。   有的人骗来了,根本没人找。他们做这个,送走十个人也未必有一个人的家里会找来。   其实原来婶给于志高说的是让她在上大学的路上送回来一个,那时她高中刚毕业,大学还没上,在去大学的路上,火车站什么的地方找一个人结伴,就能在路上送一个回来,风险最小!   可于志高不敢,一直拖到现在,她也是被婶逼的没办法了。   金蓝还在喊,于志高努力装做没听到。旁边经过的村里人还笑话她。   婶进屋后出来给她拿了个塑料袋,“给,里面就是,拿回家让你妈点点。”   于志高蹲下来,“我自己点。”她把钱点过一遍,婶笑着说:“那行,你干脆先坐车去邮局把钱存你名字下!”   于志高就是这么打算的。   她把塑料袋藏进怀里,拉上羽绒服拉链,没有回家,走出了村,在村口的公交站牌下等车去县里。   于家有两个女孩,于志高和妹妹。妹妹已经找了工作,是跟车送货,走高速,她本来中专毕业后,想找个商店里的货,最好是超市或服务店,但县里的这种店都是一家人开的,基本不请人。于志高和家里都不知道的时候,妹妹蹲在高速路的加油站就找到了跟车的活,她帮着那些人算账盘账,讲价收钱,扛包换车轮,做饭带菜……总之什么都干。找上这个工作后,妹妹就不回家了,吃住都在店里,时不时的还跟车跑长途,一走就是好几天半个月。她赚的钱也不拿回家,妈妈让她回家,她都躲着不肯回去。   于志高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不想回家,所以她一定要读完大学!有了文凭才能找工作!才能离开家再也不回去!所以妹妹死都要找到工作,什么也不在乎,只要能够她生活就行。   最近,于志高发现妈妈在偷偷给她找对象,已经有人趁假期相看过她了,虽然爸妈都没说,但于志高猜到了。   她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条件,但肯定不好。爸妈只是想收彩礼钱给家里盖房,她和妹妹两个人,能收十几万呢。但于志高肯定不愿意,妹妹也不愿意,妹妹说就算是给人当二奶也绝不回家!   但她还有三年才毕业。于志高知道自己暂时离不开家,她需要家里给她付学费。这次妈妈不肯给她付学费,让她去给婶帮忙,她就知道妈的意思是要是不想干,就乖乖听家里的话去相亲。   于志高这才干了。   她坐上车,晃晃荡荡的到了县里,找到邮局就把身份证拿出来,填了存款单,对柜员说:“存钱。”   柜员把钱收进去,点了一遍后给她出个条子。她再拿着卡到外面的自助机上刷了一遍,看到数字增加才安心了。   这下明年的学费就不用担心了。   接下来可能她还要再干两三次,多攒些钱,就像婶说的,这事跟她没关系,而且她在学校也查过了,现在这都是轻判,真被抓了,婶都不会死,更何况是她?再说要是她被抓的话,那村里该抓的有好几十个呢!   于志高回到村里就听说婶的妹子找到婆家了,是旁边那个村的,花了六万六彩礼,还给新娘子买了新衣服和金项链。   于志高回了家,听她妈说:“该去吃席了,那天家里不做饭。对了,你婶给你的钱呢?”   于志高转身喝水,“我存了。”   她妈在背后打了她一下,“死妮子!”   于志高的心里很轻松,金蓝嫁得越远越好,外面的人到他们这里来,几年都认不清路的多的是,就算是隔壁村,金蓝想找回她家也难了,等她几年后能出门了,能认清路了,她也早就离开村子里。   只要离开这里就一切都好了。   吃席那天,于志高没见到新娘子,去吃席的人肯定都没见过。新郎倒是见到了,是那个豁嘴,于志高上大学后才知道这叫兔唇。同桌的人在笑着说,“要是新娘亲新郎一口,不留神就啃到牙上了!”   于志高只管低头吃菜,她一口口嚼着,发现自己其实也挺淡定的。真的,说白了这没什么,婶送了那么多人,也没怎么样,人的抗压性挺强的。她之前还担心金蓝会自杀,现在看也没死。   于志高在家住了十几天就回学校了,她走之前还特意去跟婶告别,婶给了她一个手机号,悄悄跟她说要是看准了就打这个号,她让人去接。   回学校的一路上,她还真在路上打量别人,但没遇到合适的。婶说结伴的不能找,有一个机灵的就容易出事,带小孩的也不能找,小孩随时哭叫起来不好办,最好是一看就很傻的,能套出话来的最好,买吃买喝也愿意接的,这种容易些。   于志高看了一路,发现车上的人是多,大多数女生都是结伴的,不然也有父母送。偶尔有一个人的,都不太好接近,警惕性很高。   于志高提着行李下了车,坐上回学校的公交。离学校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快,人越紧张。她提行李的手心全是汗,在车上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安,忍不住走来走去,有几次甚至想下车往回走!坐上火车回家去!   学校门前全是返校的学生,有很多家长是开着车来送的。把学校门口的路都给堵了。   于志高回到寝室,打开门,她是第一个回来的。她把行李放到地上,打开窗散气,准备去打水,有个学生会的女生过来了,“你们寝室就你一个?一会儿学校开大会,晚上七点!”   于志高慌张的转身:“开会?今天还不是返校日,人都没回来,今天就开?”、   学生会的女生说,“先叫齐目前到的人说一说,记得准时到。”   于志高镇定的打扫卫生,给寝室里所有的壶都打上热水。她以前不会这么做,今天忍不住想做点好事。   下午四点,于志高已经把寝室收拾好了,她坐在屋里看书,脑子乱乱的,什么都看不进去。那个学生会的女生又来了,叫她:“哎,你来一下!”   于志高赶紧站起来,“有什么事?”   女生说:“老师有事找你,跟我来。”   于志高忐忑不安的跟着女生走,发现是上楼而不是下楼,她更紧张了!   楼上一层是金蓝她们班的寝室!   金蓝寝室的三个人已经来了两个,现在她们俩正坐在一起,非常不安的看着辅导员,“老师,我们真不知道。”   “对,不知道。她不是跟我们一起买的票。”   “那她是什么时候去买的票?”警察问。   两个女生互相看看,想了想一起摇头。   “她好像没买票……”   “对,没见她出去排队。课都是一起上的,她没缺课,饭也都在学校吃,我们都是一起吃饭。”   “有人给她送票吗?”警察问。   两个女生这回头摇的不是那么肯定了。   “……不知道,不过她后来手里有票了,不知道是谁给她送的。”   “没注意这个,不过她确实有票了,我看到过一次。”   “票买的是到哪儿的?”警察问。   “不知道。”这回异口同声了。   “没看到,她藏得很严。”   “对,不让我们看。”   “她那段时间高兴吗?”警察问。   “挺高兴的,就是不说为什么。”   “像是藏着什么事,不跟我们提的。”   “那她有男朋友吗?会是跟男生出去的吗?”   “没注意,不过应该没有吧?没听过她跟男生打电话,也没有男的来找她。”   “班里好像也没有……她没在学校找……”   “网友呢?”   两人一齐摇头。   “她不玩游戏的。”   “好像没听说她认识什么网友。”   “有段时间挺迷一个微博上的人,不过她生病回来后就不再提了。”   “学校里跟谁比较熟?”警察问。   一个女生指着自己说:“寝室里就我们三个吧,班里也是,我们一寝室常常是一起行动的。”   “外班也有一个女生跟她不错。”   “听她提过,叫于志高。”   刘中源看起来很年轻,好像大学生,其实他干警察已经有五年了,今年二十九,别人说他最多像二十一、二十二。   他的辖区就在这附近,失踪案是各种学校频发的案件类型之一,大多数最后都会找回来,不是尸体,就是活人。   往前推十年,这种案子还比较好查。但在近十年里,经济快速发展,社交网络的应用给失踪案的破解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叫刘中源说,就是快速发展的经济让人民还没有意识过来社会的快速变化。新闻媒体上常说现在的人疑心病太强,人心不古。每回看到这种“连老奶奶都不敢扶是一种社会倒退”时都想喊:明明是警觉性还不够高!你知道有多少傻孩子是被这样骗走的吗?   金蓝失踪已经超过十天了,这十天里,他和另一个负责此案的同志专盯各地的无名尸。尸体在城市里是最难被消化掉的垃圾,按现在城市人口的平均体重,一个年轻的十八九岁女生相当于一百一十斤肉,这包括超过两公斤的血,人体含血量是体重的8%,但一般很少有人能完全脱血,喷溅流淌的量大概是两公斤,也就是1000ML,伤口在动脉会更多一点。血同时也是最难清洗的液体之一,它富含油脂,只要干在手上或衣服上,想洗掉它要花大力气。同时尸体也会散发恶臭,这种臭味会穿透窗户和门的缝隙,沾在衣服和手上、头发上,数月也难以消退。而且一般的清洁剂洗不掉这股臭味。   总之,如果一个人在城市中杀人,一周内尸体就会被发现,然后这个凶手就别想逃了。   十天里,他们看了五十多具女尸,但没有一具是金蓝。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好消息时,她有很大可能还活着!坏消息是,要么她躲在这个城市的某处,但没办法出来或传递消息;要么她在远离城市的地方。   要知道现在各中大型城市的警察系统是联网的,如果金蓝在这些城市里出现,留下线索,他们都会很快汇总信息传递到他们这里来。   如果她不在城市,而在乡镇、乡村,那问题就大了。   刘中源他们在汇报之后就把方向从杀人弃尸转到人口贩卖,考虑到金蓝是有目的地的出行,所以他们要找到她的同行者或知情人!   这个人有重大嫌疑。   可能很多人不会相信,比起大街上偶遇的人贩子,熟人作案的机率更高,换句话说,他们艺高人胆大,能抓到一个,就能带出一串!   看到于志高的第一眼起,刘中源就知道她可疑。   因为她非常紧张,警觉。   刘中源刚才询问的几个女生中,她们一开始是茫然,在听他说完后很长时间,表情还是茫然的。人接受现实中的坏消息的反应速度其实很慢,所以在很多时候,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准备好情绪反应的人时,就会在心里给他打个着重号:可疑人。   于志高就是明显的准备好情绪反应的人,她看到他的警服时很紧张,非常紧张,浑身肌肉绷紧,表情僵硬。   但在辅导员询问时,她先是装得很轻松,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叫她来,她还挤出一个微笑。然后金蓝同寝室的两个女生指着她说:“就是她。”   于志高在那时半侧身想往后躲,最后她退了半步,继续假装不解:“怎么了?”   刘中源没有开口,他还想再观察。   辅导员问:“你知道金蓝在放假前是跟谁一起走的吗?她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金蓝?”她提高声音,这是强调疑问和惊讶。   “不知道啊……”这里声音很低,是在表达否定。   “没听她说过,我们不是一起走的。”这里很有意思,她先否定了这个。   刘中源问:“你是哪一天走的?”   她更紧张了,看着他回忆说:“车票是十七号买的,腊月二十九晚上八点的票。”   看到她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手指关节都发白了,但她的表情却是镇定的,就像在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一样认真严肃。   其实一般人不会这么严肃,当问到这个问题时,他们通常会更紧张,会怀疑跟自己有关,会躲闪。   刘中源低下头在笔记上写了几笔,然后问其他人:“能不能登记一下你们的身份证信息?”   几个人都把身份证拿出来,刘中源再对于志高说:“你的呢?”   于志高僵了一会儿,刘中源也不催她,先记其他人的,等他快写完了,于志高才说,“在楼上,我没带身上。”   辅导员说,“那快去拿吧。”   于志高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拿,五分钟后才下来。这时其他人都登记完了,辅导员陪刘中源站在走廊里。   刘中源记下于志高的身份证信息后,说:“手机号也报一下。”   于志高看辅导员。   辅导员催她:“说一下。”   于志高念出来,刘中源写下号码后用手机反拨了下,对于志高笑着说:“这是我的手机,我姓刘,有想起什么线索可以立刻告诉我,我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于志高草草的点了点头,问辅导员:“我能走了吧?”辅导员点头后,她还对刘中源道别才上楼。   刘中源在心中暗叹,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啊。   从寝室出来后,他不急着走,先给警局打了个电话,“对,查查这个号码,于志高,身份证……看她的户籍所在地是哪里,查一下她的手机号拨出和打进的号码。”    ☆、第 66 章 猖狂的罪行!   过完假期回到学校,秦青拖着行李走过校门时看到一大群人围着传达室旁边的布告栏在看什么,是一张四开大小的大招贴画,有一张很大的彩色照片,是从合照中剪切下来的女孩头像,抬头四个大字:寻人启事。   【金蓝,女,1998年生,汉族……】   秦青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走到女生寝室,发现这里也有一张,放完行李去打水、买饭,一路上路过的两幢楼前都各有一张。回来边吃饭边玩手机,果然校园网上也有,还有人微博转了。   秦青顺手也转了一下,然后才仔细看,发现这个女生不是他们学校的,而是清海市的,那怎么跑他们学校来贴寻人?   到班里开班会时,听人七嘴八舌的才知道原来金蓝的男朋友是这个学校的,后来两人闹分手,金蓝不上学跑过来找他,还被父母以为是被人拐了报警……   秦青听这个版本越来越熟悉,忍不住问男朋友是谁?   “就那个,老给人算命自己命不好的,许汉文啊!”   秦青想起来了!许汉文提过,但后来大家都只记得乔野师兄了,倒把这个女孩子给忘了。   秦青翻许汉文的微博和朋友圈,发现他都十多天没出现了,心道不会又被警察抓了吧。第二天,柯非和孙明明也到校了,三人便相约一起去看望许师兄。   许师兄不必上课,他本来上课也不积极。三人找到宿舍,敲半天门也不开,最后许师兄从隔壁出来了,他是听到秦青的声音才出来的。   “原来是你们,唉……”许师兄憔悴了很多,也有可能是邋遢,“我都不敢住我那屋了。”   被警察问过后,他逃回了家,在家躲了整个假期,连他妈让他下楼买头蒜都不敢下楼。   秦青:懒的。   柯非:对!   孙明明:师兄你这样就不对了……   许师兄道是吓的,因为警察基本一天一个电话,金父金母也是一天一个电话,有时两个!他们小区的派出所阿姨还特意来他们家认门!他们都把他当成找到金蓝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许师兄已经决定以后再约网友见面一定先问清男女,他只见男的,不见女的!   “搞得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盼着她来找我……”听到小姑娘失踪好多天不见,他也有点担心,要是人真的来找他了,那也算是个好事。“最主要是他父母,唉,一天一个电话,打着打着就哭,当妈的哭就算了,当爹的也哭……我是真不忍心……”每回他说“叔叔,金蓝真没给我打电话,也没来找我,真的”,他都觉得自己挺残忍。   然后该开学了,他家里把他给撵出来了。回到学校,他不敢住自己的屋,怕金蓝来了说不清,就借住的隔壁屋,反正一个屋四张床,从来都住不满,肯定有床睡。   可他又担心金蓝找来了他不知道,就一直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有人来就紧张,人家不说话,他就趴门缝偷看。   秦青无话可说,“……你说你这是何苦?”许师兄就是一个懦弱的好人。   听完金蓝的事后,孙明明说她今早又给警察局打了个电话,“……他们还没有去找乔师兄。”还很不耐烦,她也知道这样打电话很烦人,可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难道这么拖啊拖,再把乔野的事放上一年,两年,或者更多年?   “他们为什么就是不去查呢!”孙明明怒的使劲握手里的乌龙茶,把瓶子捏得咔咔响。   “我们的‘证据’大多是猜测出来的,偶然性太大。蒙对了是我们运气好,蒙不对是正常的,他们当然要把力量先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秦青回家时想过,觉得警察局的人才不会看了他们的“证据”后就真的认为乔野去辽河了。好一点是他们会查证,差一点就是把他们的‘证据’扔到垃圾箱里不管了。   “我真的认为我们是对的!”孙明明说,“我觉得乔师兄就在那儿!”   这也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所以屋里沉默下来。   “那干脆我们去一趟吧。”柯非突然说。   “去一趟?”秦青不解的看她。   “去一趟!”孙明明如奉纶音!“对!我们去一趟!”   “去哪儿!”秦青没办法只好喊停,这两个女孩想得太简单了!“你们忘了之前我们是怎么说的了?那里有人贩子!去那里太危险了!”   柯非说:“也不会满大街都是人贩子。”   “对啊!不会满大街都是的,我们不落单,到哪都单独行动,这还不行?”孙明明说。   当然不行!   秦青刚要说就看到蒙上一层水汽的雾蒙蒙的窗户玻璃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字:【去】   她吓愣了!立刻往地上看,可这个屋的灯太不给力了,亮度不足以在地上照出影子来!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柯非和孙明明已经商量好了。   “我们就去找小马!说是他的朋友来镇上玩,他们那里还有快捷酒店,也没那么落后的,还有麦当劳呢!”柯非道。   孙明明雷厉风行的定了四张票,他们只去三天,周五下午的车,第二天早上四点到,他们上午十点就要到车站,周五的课是不能上了。   许汉文是个懦弱的好人,所以他不能让这三个女孩自己去,可他又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乱跑,还特意跑到警察局去请假,把警察叔叔笑得喷了茶,觉得这孩子真是傻老实。   警察叔叔打听完他们去干嘛,脸就黑了,“学生不好好上学玩侦探啊!”   许汉文也觉得不靠谱,可靠谱的警察叔叔们不是不愿意去查嘛,他们都查到这个地步了。   “那你们去一趟能干嘛呢?刨去来回路上的时间,你们最多也就在那个地方留两天吧?而且你们又不知道村在哪儿?”警察叔叔问的一针见血。   许汉文也是这么想的,“但不去一回,我怕她们不死心。去一次找不着回来就完了。”他是抱着白去一回溜溜腿儿的信念。   警察叔叔还是不放心,交待他们一定要先告诉家人!去的是什么地方,住在哪里,接待的人是哪一家,姓什么叫什么,身份证号多少,最好有照片!   许汉文一一答应,警察叔叔又把他的手机号给他,“都存上,我这个手机二十四小时开。”还跟许汉文把同去的秦青几人的姓名手机都要来存上,“我这个号你回去也给她们说说。”   许汉文再答应。   警察叔叔说:“照片也发给我一个。”他加了许汉文的微信后,进了他的朋友圈就看到了,这下也不用许汉文给了,他都存了,还让许汉文指认。   许汉文:“……警察叔叔,这样不太好吧?”您要照片干嘛呢?   警察叔叔手机一收,“那干脆别去了!”   这个是不可能的。   警察叔叔也不能死拦着,他是出于一个警察的责任心才拦,可不是爹不是妈,也管不了那么宽,只能忧心的目送许汉文出去。   秦青等人出行了。离走前倒是都乖乖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去的目的地,还拍了车票的照片放在微博,一路拍照,过了一夜后,就到了。   车站就不说了,出站后眼前的一幕让秦青他们都小小吓了一跳。   站外全是野出租,就没一个带牌的。公交车看着不像公家,倒像全是私营。秦青他们好歹是四个人,虽然只有一个男人气严重不足的许师兄。但四个人挤在一起前拉后拽的好在没让人掉队。而且有不知是真·热情还是真·抢劫的人来夺他们的行李!一边夺一边介绍:   “来探亲?住不住店?有单间有大床房!”   “要不要车?坐几个人都行啊,还可以拉货!”   “吃不吃饭?农家菜!还有野雁!穿山甲!想吃狼也能打来!”   逃出来后,柯非小声惊叹:“这里还有狼?”   “全是土山,估计有野狼。”秦青说,刚才那一幕真把她吓着了,她们还故意穿的旧一点,没想到在这里已经是很漂亮的衣服了,“这里真的很穷……”   刚才看到的人,全是满面尘土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孙明明小声说:“这些人都不洗澡的吗?”   秦青想了想,估计还真是。说不定这里的人一个冬天才洗三四回。衣服估计也不常换。   柯非开始给小马哥打电话,他已经到了,开着他们家的黄色小面包车。不过一上车就搞笑了,车上只有两个座,驾驶座,驾驶副座,后面的座椅都拆了。   小马哥大名马万里,他还有几个堂弟,分别名字是马千里,马百里,最小的一个堂弟出生太晚,他爹给他起名马百万!结果成了家里名字最壕的一个。   小马哥说到这个就庆幸啊,“幸亏我生的早啊!”   小马哥这辆车浑身咣当,他说,“一开始我爸开出租的!后来不开了,改拉货,然后现在货也不拉了,这车就给我们兄弟几个开。”   车开的飞快,但路上车很少,别的车比他开的还猛,路上最多的车就是卡车和面包车,两种车的区别就是拉货的多少。“能买小皮卡的都是有钱人!”小马哥说。   许汉文不由得悄悄搜了下刚才开过去那个牌子的小皮卡多少钱一辆:阿里巴巴开价9500。   ……   他已经不想去猜这辆面包多少钱了。   车站那个地方还挺偏,十五分钟后,小马哥带着他们“飞”到了商业区,看到服装店、皮鞋店连成片,秦青他们松了口气。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小马哥说的快捷酒店。   ……只有招牌是最新的。   房间很便宜,八十一间,可以加床,也就是说他们四个如果不介意可以睡一个屋,还包早餐哦。   小马哥一个劲的劝他们住到他家去,“我家有地方!新盖的楼房,七层呢!”   秦青四人再三谢绝了他的好意。   小马哥不乐意,“你们说来找我玩的!又不愿意住我家!”显然觉得他们心不诚。   柯非赶紧说因为这里比较好玩啊。   小马哥喷笑,“好玩?这里好玩?”   这话太假,柯非只好“恼羞成怒”的要求小马哥必须请客!必须陪玩!陪他们在这里玩一天,明天再去他家吃顿午饭,他们就要回去了。   小马哥马上答应了,而且立刻给家里打电话:“妈!我不回去了!跟你说我朋友来了!你又做面条!人家不吃面条!让你做米饭炒菜!不回去!我们在镇上吃!”   放下行李,小马哥带他们出去吃饭。这里最好的饭店就是麦当劳了。   在看到商业街只有一条之后,对这里竟然真的有麦当劳,秦青四人都很惊讶。   店里还是有客流的,吃的东西味道也没多大差别。吃完后逛了逛街上的服装店,许汉文悄悄指示大家一人买一件“耐克”的大运动外套,罩在他们的衣服外面,这下终于跟这个地方的风格相附了。   小马哥还想领他们去这里的网吧玩,柯非四人以“坐一夜车太累要休息”为由把他劝走,于是他自己去网吧玩了,要开通宵,这里的通宵四块钱。   柯非有些复杂的说:“我还是挺羡慕这里的物价的。”   来之前雄心万丈,好像来了以后查出乔野的行踪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但真来了就发现那是痴人说梦。   这里毕竟是一个镇,人再少也有十几万或几十万(可能没有)。而且乔野必定不是在这里失踪的,他可能是在离这里几十里或上百里的村子里,那些村子在山中,不知道是哪一个。   孙明明失望透顶,“把你们拉来真不好意思……”   秦青拍拍她的肩。   许汉文松了口气,说:“那咱们还待吗?不如明天就回去吧。”   柯非说:“都答应小马哥了,要不明天去他家吃顿饭就走。”   许汉文说:“你们发现没有?我们一路走来,一直被人盯着看。”   “废话,我们是生人啊!一看就不是这个地方的。”柯非说。   “乔师兄也是吧?他可能一来这里,就被人看出不是本地的。”秦青恍然大悟,这才是乔野失踪的原因,他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这里是镇,应该已经比村里要好了,可秦青四人过来还是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像来到了不同的世界。   四人说好明天等小马哥来,就跟他说中午去他家吃饭,吃完就走。于是四人分别洗漱后,在四张床拼好成一条大炕的房间里睡下了。   临睡着前,柯非又起来,非把一张床堵着门,窗户倒是有铁栏杆不敢贼翻窗进来。许师兄只好担负起堵门的重任,睡在那张床上。   早上起来他说:“昨晚上还真有人推门,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推床,可能推不开他就走了。”   酒店早饭就是小米粥一碗,大肉包子四个,绝对能把人吃撑,至于那是肉包子还是裹着葱的空心馒头就不提了。小马哥来的时候得到了五个大包子的迎接,他一点不在乎的全吃了,听他们说今天就要去他家吃饭,然后就要走,他道:“为什么啊?多住两天嘛!”   还是由柯非解释,“太冷了,没想到这里这么冷!”   小马哥说:“我们这里是比你们那里要冷一点,村里更冷,到我家借军大衣给你们!”   再一路飞车到小马哥的家,这里倒是跟镇上差不多,家家都是四五六七层的楼房,高高的围墙,超大的铁门。   小马哥把车停在路口带他们进去,村里的路很窄,汽车只能单行,他停了车都快把路给挤占完了。   秦青问他村里怎么不把路修宽点?   小马哥说:“修那么宽干嘛?院子修得大才好嘛。”   原来如此,两边的人家为了修大院子,就把路挤得窄了,车进不来的事也没人管,反正这不是公路,你家买辆大车开不进来活该!   小马哥的妈是个挺朴实的妈妈,听到小马哥的声音出来后看到他身后带了这么多人,立刻大骂:“你个鳖孙!不跟我说要来人!家里没菜让你喝西北风去!!”   秦青几人立刻非常尴尬,但小马哥跟他妈对骂:“在家不做饭你吃干饭的啊!天天闲着不干活是不是欠揍啊!”   这是跟他妈说话?!   他妈继续骂,老王八蛋小鳖孙全家没一个好种,一边骂一边扔了扫帚去厨房了,小马哥也在骂:“去买啊!买点肉买点菜买点酒!懒不死你!”   他妈在厨房骂:“能耐啊!还喝酒!灌二两尿给你喝!”   小马哥在屋里骂:“还不快做饭!想饿死我啊!”   秦青四人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听非常不好,可又找不到地方。小马哥喊他们进屋,他们赶紧进去了,小马哥说:“我爸我爷和我叔白天都不回来,我妈就不做饭。”   柯非:“他们去下地了?”   “去打牌了!”   柯非:“……”卧槽。   在小马哥的介绍中,他们家附近的邻居大概都是这个生态:男人白天打牌,打到半夜回来睡觉,女人一般在打工,孩子不在学校就在乱跑。所以小马哥觉得他妈在家里闲着非常幸福,居然还犯懒不做饭,太不可原谅,他以后娶的老婆可不能这样,他爸也是太怕他妈,惯的厉害。   秦青几人觉得三观都被洗了一遍。   这顿午饭还没吃已经让人后悔不该来了。   午饭是炸酱面,菜只有一个,白菜萝卜豆腐炖粉条。这已经是一个非常丰盛的大菜了,所以秦青四人连连道谢。小马他妈端完菜出去后就不回来了,柯非等人吃了几筷子后问阿姨呢,小马哥说:“她不来吃,她在屋里吃,咱们吃就行。”   这回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吃完后柯非就催着小马哥送他们回去,她是真后悔不该来!小马哥让他们住下,说反正行李都带着,再住一天嘛,何况车现在没油了,他现在送他们去车站,赶不及回来。   柯非就不好意思再催,一边后悔不该这么快把房给取消了,要是房还在……那估计也是回不去。   四人陪小马哥在屋里打牌,一会儿他的几个堂兄弟都来了,分成两拨打。小马哥跟这些村里长大也没出去打工的堂兄弟比起来真是绅士了,这几个人一进来看到三个女的,直接就开玩笑问小马哥哪个是嫂子,听说都不是后就要追孙明明和秦青,打牌时粘粘乎乎的,小马哥最后都翻脸了,把人硬是给撵了出去,柯非也松了口气,她刚才差点示意许汉文报警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警察管不管用。   堂兄弟被撵走后,小马哥又跟他妈对骂,他妈说他对兄弟不好,跟兄弟吵架,“摆你那臭架子!还没赚着钱呢就看不起人了!”小马哥也骂,“一堆垃圾货还想跟我比!让他们玩蛋去!”   这一次,四人站小马哥这边。   小马哥的爷爷、爸爸、叔叔打牌打到晚上十一点才回来吃饭,小马哥的妈竟然说,“今天回来这么早?饭还没做呢。”   她去做饭,小马哥的爷爷看到秦青几人问是小马的朋友特意来找他玩,小马哥在旁边一脸得意相,爷爷挺郑重认真的说,“万里本事大,你们是朋友挺好的,他是我们家最有出息和志气的。”   比起天天打牌在村里混吃等死的人,出去打工还有创业意图的小马哥确实不同凡响。   爷爷对小马哥说,“明天你姑来,早上就送你朋友们走吧,让人看到她还不够丢人呢!”   小马哥说,那就是嫁到燕庄的那个姑,“天天来,烦死人!”   但早上五点就被这个姑姑堵门了,她两手空空说是来“看望”亲戚的,“吃早饭呢?”   意外的是这家人虽然生活“颓废”,但早上四五点就都起来了,秦青四个也跟着起来,此时正迷糊着吃早饭。   姑姑烫一头黄发小卷,纹得又细又黑又翘的眉,眼影竟然是蓝色的,唇膏是最流行的艳粉红色。   一看到她,秦青立刻清醒了,一点不困了。   因为这个姑姑看她们三个的眼神特别亮。   “这谁啊!万里的女朋友?另外两个呢?伴娘吗?”   小马哥摔筷子:“谁啊!滚远点别在这儿喷口水脏死了!”   剩下三个男人一点没听到的继续吃早饭。   姑姑也像没听到,竟然弯腰去摸秦青的头发,“呀,小姑娘长得真好!跟姑说,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秦青用筷子啪的打掉她的手,回头瞪了她一眼。   姑姑一脸惊讶,笑着想说:“看这厉害的……”小马哥站起来,“你滚不滚?”   姑姑又当什么都没发生,绕过去想跟孙明明说话,小马哥直接踢翻凳子过来拉着她就往门外推。这时这家的爷爷说话了,“行了,快吃完送你朋友走。”   小马哥这才停止“犯上”,回来吃饭,姑姑又想过来,被小马哥的妈拽到了隔壁屋。   吃完饭,跟这家的爷爷告别,秦青四人以逃命般的速度提着行李上车,小马哥发动汽车倒出去,带他们出了村。   开出去没多久,路边就有辆车停着,三四个人或蹲或站在路边,看到小马哥的车来就招手叫停。小马哥停下,皱眉看:“你们怎么在这儿?”   “捎一把!捎一把!”四个男的两个二十多,两个四十多,二话不说就往车上挤。小马哥没来得及拦,也拦不住,只是坐在后面的秦青三人就倒霉了,一下子被挤到了角落里,而且许汉文坐在前面,后面只有她们三个女生。   小马哥挺烦的,一边开一边说:“你们去哪啊?”过一个路口就说,“下去吧!”   到第二个路口时,四人要下车,小马哥就把车靠边停了,结果四人下去时把秦青几人的行李也给提下去了,小马哥生气的吼:“喂!”跳下来要抢行李,其中一个人一边哦哦叫,竟然背着行李跑了!小马哥当即追出去!   秦青立刻觉得不对!悄悄抬起手机对着站在车外的三人连拍几张照片然后发到微博上!这三人一人背对着车门,堵得很严,另两人一个站在车前门处,一个站在许汉文那边。等小马哥跑的不见影了,站车前门的人立刻上车就要开车,许汉文要叫,被那个男人给硬拖了出去!   秦青三人放声尖叫!但也没挡住许汉文被人给拽下了车,扔在地上。他们三人跳上车,欢呼着车开走了。    ☆、第 67 章 幽灵的报复   当不幸只是别人的故事时,它离我们很遥远;当它降临到我们身上时,我们才发现它的面目有多狰狞。   事情发生的很快,没有给秦青她们反应过来的时间!当反应过来后,车已经蹦着往前开出去一百多米了。   秦青回头看,许汉文被拽下车后骨碌着摔下公路,摔到旁边的田沟里的。估计他伤的也不轻。   柯非把孙明明挡在后面,惊惧的瞪着在后车厢里的这个男人。   开车的是一个二十多的男人,突脑门尖脸瘦腮;把许汉文拽下去的是另一个二十多的,扫帚眉绿豆眼塌鼻梁短下巴;那个扛着行李跑的是个四十多的,现在这个盯着秦青三人是也是个四十多岁的,黑面方脸蛤蟆嘴,嘴闭着不说话不笑都有一掌长。现在前面两个二十多岁的嘻嘻哈哈,还不停的从后照镜看后面的秦青三人,眼神下流神情得意。   秦青在心中暗骂一声蠢。小村子封闭落后,这两个难道以为这是什么好事?这是犯罪!   这件事是这两个四十多的主导,这两个二十多的只是打手。秦青只庆幸照片来得及发出去,这些人这么有特色,应该不会让他们逃掉。   经过最初的惊慌后,秦青三人都镇定下来了,三人悄悄在底下握紧彼此的手,此时此刻还有同伴在自己身边比什么都强。何况还有许汉文。   这些人以为他们只是来玩的,不知他们是为什么来的。只要许汉文能出去找到电话,立刻报警,她们就还有救。而且这里不是交通方便的地区,想转移她们只能往山里逃,警察找到她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秦青只希望许汉文滚下去时摔得不太严重。   小面包在山路上蹦蹦跳跳的开得飞快,前座的两个青年哈哈乐着,不停的挑逗后面的秦青三人,那个蛤蟆嘴男人也不在意,只是坐在那里眼不错珠子的盯着她们三个。   秦青看到车偏离了公路,横越大半荒田,慢慢远离了小马哥家的村子,很快,小马哥家的村庄已经隐在山后,看不到了。   接下来的路也没办法记,这一片土山极多,周围却没有显眼的建筑物。秦青发现在山里记路是需要自带雷达的,她偏偏没有,她总不能记刚才路过的那个山包斜角30度吧?   很快她就认不清路了,只好放松心神转而去观察别的。昨天小马哥开车进来时没细看,今天看到车外的田地看起来都很奇怪,不整齐,而且几乎所有的田都是荒的,看不到耕种的痕迹,而且也看不到水渠。到后来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不是田,只是地而已。   山上也没有果树,周围山上全是野林,树干纤细,乱糟糟的长在一起连成片。   竟然没有一棵成年的大树?   什么叫贫瘠,秦青第一次有了直观的印象。   车蹦高蹦低往前开,开车的突脑门估计没驾照。方域教秦青开车的时候就是让她在停车场练习往白线里停车,不能压白线,要刚好停到格子里。她练了两天才有了一点心得,等他送她回家时,她才明白为什么让她这么练。因为马路上所有的车都是擦着旁边车道开的,不会把握这细微的距离上路后就等着擦撞吧。   想起方域,秦青的心缩了一下。他回去看父母了,所以她的这次“旅行”就没跟他提。也不知道两人还能不能再见面。   在这种“路”上开车,怎么狂野都行,反正旁边没车。   慢慢的周围又出现房子了,跟小马哥那个村的房子不同,硬要说的话,小马哥家的房子看着像九十年代的出品;这里的房子像民国出品。   全部是低矮的平房,平顶,有的房顶上搭着半掉不掉的油布、塑料布,秦青猜是那块房顶漏雨了;墙壁深受岁月侵袭,破破烂烂的;窗户是玻璃的,但窗框是木头的,小马哥家那边都是铝合金的。窗户都很小,正常人只能伸进去一个头那么小,肩都过不去。   秦青看到窗户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钻窗逃跑了”。   而且小马哥家那边户与户之间挨的非常近,房子都尽量盖很大,两家之间留的通道都很窄。   这边的房子户与户之间能离上十几米甚至几十米远。   这里很穷。秦青不觉得小马哥家富,但这么一比,似乎这才叫穷。   车蹦蹦着停在了一户房子前,这个房子比之前看到的要好一点,它竟然装了个铁门。   司机突脑门跳下车跑过去,像强盗一样把铁门踢得咣咣响,撕心裂肺的喊:“鱼婆!”   “鱼婆!!”   等了一会儿,铁门吱吱哑哑的打开,出来一个弯腰驼背,满脸皱纹,足有九十岁的老太太。   她不说话,只是慢慢的把铁门推开。   这时车上的剩下三个男人才下来,蛤蟆嘴去跟鱼婆说话,短下巴把秦青三个赶下车,推推搡搡的推她们进去。秦青三人走的很快,想离他远一点,可他就是撵在后面推她们。   鱼婆这里就一个屋,墙角就地放着一床棉被,脏得都看不出本来颜色,“床头”的地方是一摞摞堆成山的报纸和各种垃圾。   靠门的地方是灶台,锅里是半锅看不出是面条还是粥的糊糊,散发着一股不容人错辨的酸味。   这锅“饭”坏了。   地上有个脏兮兮的塑料桶,里面是碗、筷子、抹布,和半桶浑水。   蛤蟆嘴跟鱼婆慢慢进来了,指着秦青三人说了两句后就骂短下巴和突脑门,两个人赶紧拿垃圾堆里的一几团尼龙绳把秦青三人的手和脚都绑起来。绑得死紧,刚缠了十几圈,秦青就感觉到手指发麻了。绑好三人后,这两人恋恋不舍,离走明突脑门还故意摸了把秦青的屁股!秦青气的只能瞪眼,却看到门口有一双脚。   只有脚。   她一愣,那突脑门已经怪笑着跑了,短下巴说:“你都摸着了!”冲进来也要摸孙明明,被柯非挡着,干脆伸手重重的摸了把柯非的脸才走。   听到外面车发动离开的声音,粗喘着红了眼圈的柯非才冷静下来。   突然,秦青感到有个尖东西戳了下她的腰,低头一看是一把大水果刀。   原来是鱼婆。   柯非愣了,孙明明也愣了,就是秦青也想不到。   柯非试探着说:“鱼婆,你放我们走,我给你钱,一万!”   秦青也说:“一个人,一万!我们三个就是三万!”她怕鱼婆听不懂,举起三根手指。   鱼婆面无表情,让秦青不知道她是没听懂,还是不答应。   她拿着水果刀向着她们,声音低哑:“去!”她指着一侧墙角,一边拿刀尖驱赶。秦青三个不得不被刀逼着蹦到角落里蹲下。   之后,鱼婆对她们三人一直视而不见。柯非喊想上厕所,她不理;她吃那锅发酸的“饭”时,柯非问“我们呢?”她还是不理。晚上五点天要黑时,鱼婆已经躺下准备睡觉了,柯非大声喊:“鱼婆!我们没有吃饭啊!你忘给我们饭了!”她还是不理。   柯非喊了两句不喊了,道:“这老婆重听!”   孙明明靠在柯非身上说:“别喊了,她那饭我才不吃。”秦青没说话,她一直在等那双脚的下一步动作。   那双脚腿上穿的是牛仔裤,看版型还很不错;鞋是耐克的,像是乔丹的纪念版。   不是秦青小瞧这个村子的人,但只怕这里没有人能穿这样。   是乔野吗?   到现在,秦青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让她们来。   鱼婆睡着了,柯非和孙明明也睡着了,虽然又饥又渴,虽然身处困境,但睡觉永远是人恢复精神和自我安慰的最好办法。   秦青没有睡,她一直看着那双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几个小时,秦青发现那双脚的方向小小变了一下,从对着她变成对着灶台。   灶台有什么?秦青往那边看,然后在燃气灶下的黑影里,依稀看到了液化汽罐。   液化汽罐?   液化汽罐!   秦青立刻把柯非和孙明明踹醒!   “怎……”柯非迷糊着,被秦青一口咬在她脸上。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也不敢说话了。   孙明明也醒了,她认床,有点精神敏感,本来就没睡实,柯非一动她就清醒了。   秦青贴着柯非的耳朵:“去坐到老太婆身上。”再对孙明明也说了一遍。   “你们俩,一个坐胸口,一个坐腿,千万别心软!我是让你们压住她知道吗?”秦青咬牙道,“就是把她压死,压得喘不过气,也不许松劲!”   柯非和孙明明不是下不了决心的人。柯非本就果断,孙明明也不软弱,两人都点头。只有柯非奇怪秦青要干什么。   鱼婆睡熟了,柯非和孙明明像毛毛虫一样挪到鱼婆床铺前,两人隔着被子看准鱼婆的胸口和腿在哪里,然后对视一眼,默数一、二、三!一齐往鱼婆身上用力坐下去!   鱼婆立刻弹起来了,但她叫不出声,柯非坐在她的胸口。   她像条活鱼一样在床上弹扭起来,秦青注意到她在被子下的手正在掏兜里的刀!立刻一脚踩上去,然后整个人都站在她那只手上。   这样下去,鱼婆可能会死,会窒息而死。   秦青三人从没杀过人。秦青最厉害时也只是过年时在家杀了几条鱼。   这是她想到的脱困的唯一机会。   鱼婆九十几岁了,她这个年纪就是贩卖妇女了又怎么样?根本不会抓她!   在蛤蟆嘴三人把秦青她们送到鱼婆这里来后,秦青就明白了。   鱼婆不会被警察抓,也不会被判刑,所以她一点也不害怕也不在乎。从她用水果刀威胁三人时的熟悉就能看出,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   秦青踩在鱼婆的手上,看着柯非和孙明明。这件事一定要她们配合才能做到。只要有一人打退堂鼓就不行。   秦青已经想好了,如果柯非和孙明明有一个站起来,她就踩到鱼婆身上,如果两人都起来,她就去踢鱼婆的头。   柯非闭紧双眼,嘴唇在微微发抖,她让自己不去管屁股下挣扎的鱼婆。已经死了一个乔野,她们将要被卖掉,从这些人的嚣张来看,他们干了不知几百次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且这里不止有她,还有孙明明和秦青。她如果起来,害的不止自己,还有两个人!柯非更用力往下坐。   孙明明整个人的力气都坐在鱼婆的两条腿上,她不敢放松!是她提议要来的!是她要查乔野的!如果她现在松手,她就害了她们三个!   秦青踩在鱼婆的胳膊和手上,能感觉到鱼婆的骨头硬梆梆的在不停挣扎,已经五分钟了吧?她为什么还不晕?胸口压迫窒息至昏迷是多长时间?秦青记得这样是可以致昏的!快快快!   因为那双脚已经快走到液化汽罐前了!   终于,鱼婆不挣扎了,她全身瘫软,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柯非用眼神问秦青行不行了?这是死了吧?秦青不敢肯定,拼命摇头,然后默数,从一数到五百,应该有两分钟了吧?她慢慢的跳下床,鱼婆没反应,她转过来,用绑在背后的手探进被子里,顺着鱼婆的手摸到水果刀,这刀已经打开一半了,幸亏……   她把刀拿出来,刀上还有半截刀鞘。   柯非说:“站起来!我给它咬下来!”她还顾不上鱼婆身上起来,看到刀的那一瞬间,她就想欢呼!   艰难的把刀鞘咬掉后,秦青握着刀,不知该怎么在看不见的时候割绳子。   这回是孙明明说:“我来!”   孙明明接过刀,捏着刀背,在双手背在后面的前提下,割了几下就割断了尼龙绳,她的胳膊一解放,秦青和柯非都兴奋极了!   “我小学就学体操,手在背后跟在前面一样灵活。”孙明明笑着说。   一分钟后,三人都自由了。秦青看那双脚已经站在液化汽罐前了,从鱼婆的裤腰带上拿下钥匙,催她们赶紧走。   柯非说:“等等!我找找这里有没有手机。”她们三人的手机早在绑绳子时就被那两人摸去了。   手机是必要的,虽然秦青很怀疑鱼婆会不会用手机。   她一边盯着那双脚,一边跟柯非和孙明明一起把鱼婆身上的衣服和床铺都给摸了一遍,枕头被子床头床脚都没有手机,倒是摸出一个旧的人造革包,里面好像是纸。   柯非摸了摸,没时间打开翻看,只好先塞在兜里。   “走吧!”秦青打开铁门,三人跑了出去。   跑出去两步,秦青想了想,又回来把门给锁上了,然后把钥匙扔到了离铁门几步远的地方。   柯非急得要捡起来:“她会够到的!”   “够不到。”秦青量了一下步子,“有三米远,她的屋里没有三米长的杆子。”   就是要她看得到,摸不到。   那双脚会打开液化汽罐的开关吗?打开后,他想怎么做呢?   跑出去后,用尽全力跑了半个小时,秦青三人就跑不动了。而且,往哪里跑呢?她们是往山下跑,找到当时小马哥带她们出去时的那条公路就能沿着公路出去了。   可是会不会被抓回来呢?   如果不沿着公路走,又往哪个方向走呢?   眼前是茫茫黑夜,她们却觉得往哪里跑都不安全,只能停下来。   秦青突然又看到了那双脚在前方不远处,他侧站着,面向她们。   这是……在指路?   “这边。”秦青破罐破摔的向那双脚跑去,柯非和孙明明顾不上问什么,此时只要有个方向能指引她们就行。   那双脚终于在前方,秦青带着柯非和孙明明在荒野中七转八绕,爬山、下坡、过沟、穿林,最终她们来到了一处山坳的背面,刚好背风。   那双脚不见了,秦青也停了下来,柯非和孙明明在刚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中已经累坏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秦青也坐了下来,三人抱在一起,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说,疲惫很快就笼罩着她们。   秦青不敢睡,她无神的盯着远方看,良久才又发现了那双脚。   柯非和孙明明已经睡着了,比起在鱼婆家,此时她们才算睡熟了,都扯起了小呼噜。   “你想干什么呢?”秦青轻声问,“为什么要我们来呢?”   那双脚又摆出领路的样子来,秦青犹豫了一下跟上去了。   秦青跟着它,慢慢的走到了一户人家外。很奇怪,前面的人家都相隔很远,这里却有七八户离得很近,房子盖的虽然不起眼,但占地却很大。   这里住的几户应该比前面的有钱。   那双脚不再往前,秦青只好盯着这几户人家看。   这时正是星星渐渐隐去,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在一片黑暗和黯淡的月光下,秦青看到那几户人家门前都贴着门神画,而在离门不远的地上,隐隐有半个虚影透出。   秦青走过去,那是一个半长头发的女鬼,她趴在地上,半截身体隐在土下,双眼死死盯着那扇门。   秦青看看她,看看门,上前把门神画给撕下来。再看她还是不动,走过去,蹲下轻轻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手中其实什么感觉也没有,好像她只是把手和那个女孩的手在虚幻中放在一起,但她跟着她动了。   秦青抓住她的手放在门了,女孩就隐没在门中,她进去了。   她看那双脚,这是他带她来的目的吗?只有她能看到这些……女孩。   双脚带着她继续走遍其他的房子,女孩们有的是趴在窗户前,有的是趴在门前,也有趴在土里不知是哪里的,秦青就牵着她的手,跟着那双脚,把她送到一户人家门前。   她渐渐懂了,这些女孩子没办法碰到这些房子。秦青牵着她们的手放在门上,她们就能进去了,好像在替她们指引方向,找到目的地。   秦青在心里数着,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柯非推推秦青,“醒醒,别睡!太冷了,睡着会冻病的!”   秦青睁开眼睛,原来,是她睡着了。   “我睡了多久?”   “十多分钟吧?”柯非说。   她感觉却过去了几个小时。   突然地面震动!巨大的响雷像沉闷的怒吼!好像周围方圆几十里都在震动!   “地震!”   柯非拉着秦青和孙明明连忙跑出避风的地方,生怕这里也震塌了。   跑到空旷之处后,柯非指着远处的黑暗中一闪一闪像星星的眼睛的地方问:“那是什么?”   很快,更多的地方冒出了星星的眼睛,它们在黑暗中闪动着。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这一幕其实非常漂亮。   “起……火了?”孙明明猛得转头问她们:“刚才那是爆炸?!”   柯非也奇怪,“爆炸?不是地震吗?地震引起的火灾,这里是地震带?”   只有秦青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天然气的,应该所有村民用的都是液化汽罐,那些女孩子…… ☆、第 68 章 疏而不漏   “你们看,那儿怎么了?”   “这什么动静?”   小马哥他们村和马家姑姑嫁的男人他二嫂家那个村的人一百多号人就是被这连声炸响给叫停的。   事情要从十几个小时之前说起。   小马哥高二毕业(?)后就决定去城里打工了。他们毕业是无奈之举,老师没了。校长就决定给高二提前发毕业证,高一的回家休息等开课。   这个高中是民办高中,说是高中,不如说中专,学校里教做菜教剪头教修车,校长开这些补习班比考大学那个补习班更赚钱。   小马哥当年去打工的原因是他爸不干活了。他爸早年跑出租跑运输,替家里盖下房子,养大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后,他爸说该他享儿孙福了,就不干活了。小马哥的一姐一妹早就出去打工了,小马哥能在家里上完高中再出去是家里不许儿子不上学(?)。爸妈太宠儿子,不舍得让他离开眼前。小马哥终于出去后,哇,大千世界太吸引人了,虽然他在外头只是个小打工的,外面的女孩子都太傲气,就是打工妹也不好哄,但小马哥还是打定主意以后不回村了。   等他在外面把生意做起来,让家里给钱买房结婚生孩子之后就可以不回去了!   所以小马哥自认为跟这个村里的人不是一路人。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堂兄弟、同村的男孩,他一个都看不起,连他叔他都看不起。   他是很不屑跟同村的人玩的。因为他这副臭脸臭脾气,同村的男孩没少捉弄他。   扛行李跑了的那个男人把行李扔半路人就不见了,小马哥追得气喘吁吁,气得肺都是疼的,他扛着背包再走回那个路口:车不见了!   “我艹你妈!”小马哥气炸肺了。这个玩笑开太过了!他绝饶不了那几个王八蛋!   不远处水沟下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救……救救我……”   村里道旁挖的灌水渠有一米多深,因为是路边的,村里当年盯得很紧,这是形象工程!领导们来视察时,车开过来,两边是整齐的麦田和水渠!   许汉文滚下去直接趴在污水烂泥里,他摔得不轻,头晕加浑身疼,几乎以为自己磕个脑震荡还骨折了。偏偏这村边不是城里,他好不容易翻过身来但坐不起来也爬不起来,喊半天都没经过一个人一辆车。而且他到现在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小马哥的朋友,把他骗走开玩笑,为什么把他拽下车?这也是玩笑?如果不是……   他的脑袋现在实在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思考,一时想一时晕。   好不容易听到人声了,赶紧求救。   小马哥往下一看,赶紧跳下来,把许汉文给扶到旁边,看他这一身泥,车也不见了,车上还有他三个朋友呢!   小马哥拿出山寨神机给爷爷拨电话告状了:“爷!这回你别说了!我一定要把傻逼那几个给打一顿!你知道他们干什么了?他们把咱家的车给开走了!!还把我朋友给推水沟里了!!丢脸丢死了!”   四个城里孩子特意来找自己玩,这对小马哥来说是非常有面子的事!而让四个人玩好,也是家里必须给他的面子。现在他就觉得非常没面子!这些村里的王八蛋们一点也不尊重他!   许汉文头还晕呼着,坐那里就想往地上歪,这下真是脑震荡了。他听着小马哥跟他爷爷告状,是玩笑就好,就是这玩笑开的有点大。   小马哥跟他爷告了二十分钟的状,他爸和他叔已经到了,骑着他们家唯一一辆自行车,把许汉文扶上车,小马哥和他叔在旁边扶着,他爸骑上把人给带了回去。   许汉文被稀里糊涂的又带回了马家,被扶进小马哥的屋,躺上小马哥的床,脱了衣服脸没洗浑身泥,小马哥的妈还抱出另一床被子给他盖,然后抱着他的衣服出去说要去洗,门就被锁上了。   另一个屋子里,马爷爷郑重的说,“不能等!现在就去找他们要人!等半天他们就不知道把人送到哪儿去了!现在找回来还能糊弄过去!”   马爸爸和马叔叔也是这个意思,小马哥已经傻了。这是怎么回事?柯非她们三个被拐了?在小马哥很小的时候知道隔壁村里有拐来的媳妇,但那跟他们村没关系,他们村还不至于买媳妇。   马爷爷一挥手,“叫上人,一起去!他们在自己村搞这个我们不管,骗咱们村的人就是不行!”对马妈妈说,“你留下看着那人,不能让他打电话!”   马妈妈说:“衣服我都给他拿出来了!”   小马哥好像第一次认识妈妈,认识爷爷、爸爸和叔叔。他看到外院墙角扔着一堆沾满泥的衣服,是许汉文的。   “我妈也去!”小马哥突然说,“我姑那个人最会赖皮,我妈不去,我们几个男人怎么问她也不会说。”   马妈妈当然想去!马爷爷不让她去她不敢去,可让她去,她比谁的积极!   马爷爷说:“那家里没人……”   小马哥说:“锁着门,他出不来。你们等等,我去看他睡着没。”他跑到许汉文的屋,看他已经昏过去了,就悄悄把他的手机塞在许汉文的枕下,然后出去说,“昏着呢!醒不了!他摔狠了,说不定还摔个脑震荡呢!”   于是马家锁上门,叫上亲戚朋友直接追着马姑姑走了。   马姑姑的丈夫有个大哥,他大哥混得比他好,有钱,但一点也不往父母家拿,夫妻两个带四个女儿一起住在父母家里,一分不出,父母还要给他们养孩子。嫂子也就比马姑姑牛气那么一点点。   嫂子精明能干,脑子活,在外面打工干保姆,不知怎么回事每个月都能赚上四千多。马姑姑羡慕死了,嫂子就跟她说:“你要是想赚钱,有个来钱快的办法,我们那里有人干,你想干,我替你说说?”   马姑姑干一票要分嫂子一千块,钱来得容易了,跟嫂子就要好起来了,公婆还高兴得不得了。   这次她一口弄了三个!打完电话就赶紧躲到嫂子娘家这里来了,她不敢回家,怕被人堵门。反正只要躲一躲就行了,他们也不能把她打死,钱到手才是实在的。她怕夜长梦多,现在钱已经到手了。   嫂子因为要分三千块,生怕她赖账就赶了过来,听她说是在小马哥家遇上的外边的人,嫂子哈哈笑:“你可真是算骗到亲戚头上了!”   马姑姑一想到赚了一万多!得意的眉毛都要飞起来,“又不是他们家人,只是外地来的熟人,还是他们家孩子的,我就不信他们敢出去说!”只要不说出去,人送走后,亲戚之间哪有什么仇呢?   两人正开心高兴乐翻天,外头听人喊:“马家村来堵门了!!”   嫂子的村子不是独姓村,郭姓最大,所以村长姓郭,村委书记轮流坐,这几年这个姓鲁。就战斗力来说,没有马家村心齐,那边都是一个姓,往上数几百年都是一个祖宗,而且现在冬闲,没事干的男人多,一喊就都能喊来。   郭村长赶到时,马家村来了一百多,还有人听说后骑着摩托赶来,他们村将将有三十多个。没办法,村里人多了,心就不会齐,关门开热闹的多。   郭村长挤过去,问打头的马爷爷,“马红军,你干嘛啊?打架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怕摔着!”   马爷爷不想升级为村斗,说:“我找我们家人。”   两个村时有联姻,村里也有姓马的媳妇。   郭村长问:“你找哪家媳妇?”   马爷爷说:“马伟男。”   “马伟男嫁的可不是我们村的人!”郭村长吼道。   马爷爷说,“她就在你们村!你们村周梅是她大嫂!她就躲在她大嫂家!”   郭村长看马家村的人越聚越多了,这些闲得没事干的汉子们,他们是真敢打!打起来他们村可没好处!   但他也不能直接让村里人交人,这太没面子了。   就他这一犹豫的工夫,马爷爷说:“你们这是要犯包庇罪啊!”他冲后面一吼!“进去把我们村的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给抓出来!!”   “哦!!”闲汉们兴奋的乱吼乱叫!马家爸爸、叔叔和小马哥带头冲了进去,后面惟恐天下不乱的汉子们立刻跟上!跑着跑着就有人跑到别人家去了。   村里很少有人家大白天关大门,刚才听到热闹出来的人也不少。打架嘛,自然不可能规矩如两军对垒,趁机占便宜报私仇,郭村长赶紧喊:“快拦住他们!”   半个小时后,除了跑太远抓不回来的,两边村子休战了。马姑姑被抓出来了,她嫂子被家人护住了,这家的东西都被抢完砸光,连被子都被翻出来扔在路上。   马爸爸拿着一个黑色包,递给马爷爷,马姑姑想抬头,被马妈妈一巴掌呼地上了,马妈妈骑上去连扇带捶连抓带挠,小马哥想上前都被马爸爸拉住了,女人打架男人不能上去,太难看。   “你个臭破鞋!臭不要脸的!臭烂B!害我儿子!害我家!”马妈妈越打越有劲!旁边人都没拦,第一,马姑姑不是他们村的人,也不是嫁到他们村的,她嫂子没被马家人打就行;第二,这是马家自己内部打架,跟他们没关系。   马妈妈打累歇歇气,问马姑姑:“人呢!你给骗到哪儿了!”“什么人!我没骗!”马姑姑咬牙不认!   郭村长跟马爸爸说:“带着你媳妇回家打去。”   马爷爷说,“那不行,丢了三个人,你们交出来,我们才走!”郭村长听出来是什么事了,可他绝不会承认这事跟他们有关系!   小马哥跳出来说:“土鳖!他是你们村的!”   郭村长气得脑门疼,冲后面喊:“把土鳖喊过来!”   后面的人连揪带推把突脑门给推出来了,小马哥一看到他,嗷的一声扑上去打!突脑门想跑,可跑不出去,马家村那边帮着拦,虽然他们不动手,只让小马哥去打,两个孩子打架不算事;他想往自己村里跑,郭村长吼:“把他踢回去!”   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突脑门投降了,“送到鱼婆家了!”   马爷爷喊:“这是你们村的人干的不是!是不是!”   郭村长牙根都咬出血了,这群鳖犊子,每天闲着不说干点别的,只会闯祸。   马爷爷说:“把人给我们送回来再说!不然这事没完!”   郭村长喊:“土鳖爹!滚出来!这是你儿子闯的祸!你收拾!”   土鳖的爹躲躲闪闪的出来,父子两一样,脑门突出,他爹的脑门都像顶着个乒乓球了。他先给突脑门狠狠几个嘴巴,然后对郭村长哼哼:“我家没车……”   小马哥喊:“他把我家车开走了!!”   突脑门也喊:“车是赵蛤蟆开走的!”   郭村长终于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脚!有别人你不会早说!!   郭村长不肯让马爷爷堵村了,不是他们一个村的事吧,你把剩下几家找齐了一起替你找人。   马爷爷肯定不能答应,既然找着你了就该你给我找人,你不找,咱们再接着打!   两村从下午一直僵持到下半夜,马家村的人自动自发的钻进旁边人家的厨房里找吃的,还有人回村拿牌过来支桌子打牌,反正你不找人,我就继续堵着路。   郭村长还想再坚持一二,结果该出去运货的人急了:“村长!他们堵着路不让车过!”   是的,马爷爷非常明智的让人提前堵了路,不止是村里的路,还有村下的公路也给堵了,几辆车横在路当中,给烟给钱给什么都不让,还有人准备抢车上的货,吓得那几个干货运的只好再退回村里。   “村长!我还等着今天的生意呢!”   “村长!不能让他们一直堵着路啊!”   “土鳖他爹! 这事是你儿子干的!你不能装死!!”   土鳖的家已经被洗劫过了,土鳖爹带着儿子跪在马爷爷面前,马爷爷一句话都不听:“把人给我,我带人走,不然就这样吧。”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闷响,跟着就看到那边有零星的火苗冒出来。   郭村长和马爷爷都是一愣,旁边的村民也看到了。   “这是哪家的炮厂炸了吧?”   “哟,炸的还挺响!”   火苗中还有闷响不停传出来。   有人冲郭村长和马爷爷喊,“这要不要报警啊?打119!”   马爷爷喊,“不能报警!”   郭村长一听,马上跟着喊:“报!电话拿来,我来打!”   于是,在这个晚上,119、110指挥中心都接到很多报警:辽河省通渠山里有村民私营的炮厂爆炸。   “不能小看村里的火炮作坊的火药储量!”武警总队的队长对着电话喊:“这些家伙眼里没有王法!别说几吨!几十吨上百吨也敢有!派兵去!赶紧去!刚过完年才几天?!这是重大安全事故!!”   许汉文从昏迷中醒来,摸到小马哥的电话,半天找不到存的警察手机,奇怪,他的名字明明是张警察啊,Z字里怎么没有?   他打给110,还记得加区号。   “110指挥中心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你好,我找杉誉大学旁边梧桐路派出所的张警官。”   “对不起,我这里不能进行转接。还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那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我被人关在屋里了,秦青她们三个好像是被人贩子拐了……”“请您说的详细一点!你们在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第 69 章 烧尽邪恶!   今年冬天降水少,没有下雪,山上全是干枯的树和草,那一二十朵零星小火,转眼便连成了片!   秦青三人眼睁睁看着从小火苗变成连绵数座山的山火。   “哇噻,火焰山啊。”柯非说。   不是她们没同情心,但在经过这么多事后再看这一幕,难免不兴灾乐祸。   “变暖和了。”秦青感觉到手脚都暖起来了,还有迎面吹过来的暖风,虽然捎带一点飘来的飞灰什么的。   她们只穿一件薄羽绒外套在这山里,没吃没喝一天一夜了,早冻得不得了,现在还真是因祸得福啊。祸是别人的,福是她们的。   “嘿嘿嘿!”三个女孩相视而乐。   眼前的火真美啊,将浸在黑色深夜中那一座座漆黑的山给染成了金色,火焰像一朵朵美丽的花绽开,柔缦的火舌舔食着、吞没着黑暗。   火警经过两个小时后才赶到这里,带队的李兵山进了镇发现镇上的救火队竟然只有一辆车!而且他们根本没有进山!而是在高速路口等着他们!等着给他们领路!   “这群王八蛋!”李兵山恨的骂起来,从这里都能看到远处山颠上连绵的火线,太阳已经渐渐升高,浓烟已经结成云,开始顺风向外飘移。他们头顶是就全是烟云,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气。   “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再派车来!后面的车什么时候到!”李兵山跟通讯兵说,“这种天烧起来不等烧完是不可能停的!”   山火是扑不灭的,连遏制都是痴心妄想。与其说是让他们去救火,不如说是救人。山里还有村子,有村子就有人,烧死了人可就是大麻烦了。   后面大卡车里坐的兵伸头往外看,冒出来一句:“这下要上新闻联播了。”   连绵的十几辆军车从镇中经过,镇里的人纷纷看稀罕。   “这是来救火的啊!”“昨晚上都烧起来了!”一个人兴奋的说,“我在窗户里都看见了!”   “昨晚上还有响儿,我亲戚说是炮厂炸了。”   “我也听见了,响了好几声!”   出了镇路就不好走了,山路不仅没有修,还很窄,过不了他们的大卡车。李兵山带着人勉强开到一条岔路,看前面的路更窄更难走,只好命所有人都下车。他们自己倒是带了水车,但现在看根本用不了,车开不进去,也没那么长的管子。   “这次的任务是救人!疏散群众!”李兵山站在前头训话,对镇人的救火队说:“你们带路!按班带开!出发!”   从起火到现在已经将近四个小时了。李兵山站着运气,这山里还不知道有几个村,有多少人能逃出来呢……   火往上走,秦青三人站的地方反而觉得空气变清新了。“这是什么原理?”柯非起了科学研究的兴趣。   秦青和孙明明都摇头,孙明明坚持说她闻到了烤肉和烤蘑菇的香味。   柯非嘿嘿笑:“那是烤人肉的味!”   “胡说!”孙明明说,“我看是烤鸡烤猪烤牛烤羊的味!反正我就当是烤猪烤羊!”她深吸一口气,呛得直咳嗽还说:“好香!”   秦青却看到了乔野!   不只是一双脚,而是微笑的乔野的虚影。   他对秦青招招手,指给她一个方向。   秦青拉了孙明明和柯非一把:“走!往这边走!”   柯非惊喜的说:“天亮了,你能看出方向了?走!”三人向乔野指的方向跑。   秦青不住的回头看,因为乔野还站在原地,他对秦青挥手说再见后就消失了。   可能因为前面有个目标,虽然柯非和孙明明不知道,但她们对秦青的信心很足!夜里逃出来时就是她领的路!到现在都没人找过来!   三人只觉得浑身是力气,脚下快如乘风。   越往下跑,空气开始变糟了,飘浮物变多,让人呛得厉害。秦青三人不得不捂住口鼻。但地势正在逐渐平缓,坡度越来越小,而且越往下,地上的杂枝越小,地面裸露着,跑起来不绊脚。   “有人!”柯非指着前面喊!三人一下子慌了!四下连棵树都没有!那些人足有几十个!散开呈包围状向她们围上来!   “跑!”三个女孩立刻散开逃跑!   带队的牛海班长刚看到三个老百姓,还来不及高兴“终于救到人了!”就见老百姓跑了。   当兵的都有一个本能,看到跑的人就要追,跟警察看到一见他们就跑的也追是一样的。于是牛海一挥手,几十个兵就分开追上去了,四五个追一个,追到一看,不是想像中穷凶极恶一脸“老子杀人放火”的坏蛋,而是小姑娘,还是很干净的小姑娘。而且小姑娘们被他们追上看到是穿绿军服的士兵,问他们你们是解放军吗?兵哥哥们说是,小姑娘就哭着扑上来抓住不撒手了。   牛海过一会看到兵们带着三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回来了。   你们不是太凶了吧!   牛海瞪眼。   兵哥哥们都有点茫然,可能是家被烧了吧?逃出来后太害怕,看到他们才这么激动。可这三个小姑娘跟这种山村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   牛海虽然是班长,但也就比兵们大两三岁,见三人哭得倒噎气说不出来话,吼:“别哭了!家在哪儿!带我们去!哭就能把你家里人救出来了?”   说着就要扯着三个姑娘继续往山上走。   这个,三个姑娘全坐地上不走了,拖都拖不走!   牛海急了。   秦青先喊了一句:“我们是被拐来的!!我家在许州!”   牛海愣了,兵们全站住了。   孙明明哭得打嗝说不成话,抱住一条兵哥哥的大腿死活不走,拼命点头。柯非直接趴地上,打死都不回村去!   秦青看出牛海是头,对着他说:“我们是被拐的,这里有很多村子联合起来拐人,我们被他们抓来,趁着起火才逃出来,一直躲在山里,现在天亮了才下山找路,刚才看到你们还以为是来抓我们的村民。”   这就能说通刚才为什么一见他们就跑了。   牛海沉默了,带路的本镇救火队是本地人,此时躲到远处,闭紧嘴巴不吭声。   “通讯兵,打电话!”牛海说。   电话打到李兵山那里,他听完指示道:“你让副班长带一半人送他们回来,看好那个带路的!收了他的手机!不许他跟人联系!”   牛海放下电话指着救火队的:“带过来!”   救火队的人还想跑,一看已经有四个兵站在他后面围上来了,在当兵的耳朵里“带过来”意味着要保证他没有反抗力,两人上前利索的反扭胳膊按头,一个在后面防着他跑,一个在前,四个兵围得严严实实的,除非他长翅膀会飞。   带过来后,牛海说:“掏兜!”于是身上的口袋都被翻遍了,钱包、钥匙、手机、卫生纸,裤裆被摸过,鞋被脱下来抖。   没办法,兵哥哥们服从命令的意识太强烈,顾不上在意人权问题,什么,还不知道他有没有犯罪?对不起,士兵只知道服从命令。   都交给牛海后,牛海只取走手机,然后笑眯眯的亲手把其他的东西都再给他塞兜里,再笑眯眯的让兵哥哥们放开他,笑眯眯的说:“任务需要,请谅解。”   救火队的人竟然受宠若惊,感动的看牛海。还是有讲理的人啊!   再一回头,兵哥哥们还站在他身边没走,他一看,兵哥哥们瞪他:老实点!   救火队的人只好再求救的看牛海,盼他主持公道,让这些兵哥哥走开。   牛海班长喊上副班长走远说话了,他只能望向他的背影望眼欲穿。   “给你十个人,带着这三个女孩子回去,悄悄的交给李队,别让镇上的人注意!”牛海小声说。   “保证完成任务!”副班长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然后喊人,背上秦青三人,出发。   秦青三个趴在兵哥哥背上有点不好意思,“让我们自己走吧。”   “别说话,越快把你们送回去越好!”副班长严肃的说。   就算负重一个人,兵哥哥们的体力都是一流的,背着人跑的也一样快。二十分钟后已经看到驻扎地了。   李兵山正在跟镇政府的人说话,一个兵进来喊报告:“报告!”他对镇政府的人说请稍等,出来看到副班长,立刻问他:“人救回来了吗?”   副班长说,“在炊事班,没受什么伤,就是听她们说同行的还有一个男同学,当时被本地的人揪下车,不知现在在哪里。他们一行四人,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之前一个失踪的学长,那个学长有可能是为了调查贩卖妇女事件被本地的人给灭口了。他们结识了一个本地在外打工的青年,以来找他玩为由到这里来,没想到被人贩子当成目标。”   李兵山听得头大,从本性上说,他认同这四个人的行为,勉强称得上有勇有谋!但站在他的立场上,也认为他们太蠢了!没有充分考虑到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就跑人家大本营来!蠢出花来了!   “那个本地打工青年家的住址!他们的另一个同伴极有可能还在他家!是男的估计不会费心转移!你再带人过去把人接出来!”   副班长问:“这三个人呢?”   “立刻送她们回总队!”   于是秦青三人刚休息没十分钟,手里端着热水缸拿着馒头火腿肠被兵哥哥们偷偷送上一辆车,出山了!   “我们还有个人!”秦青急得对兵哥哥们说。   “已经去救他了,先把你们送走最重要!”陪他们回去的人认真的说,“不走他们可能会堵路要人。”   秦青几个吓了一跳!   “他们还敢来要人?!我们又不是他们的东西!!”柯非气得要跳起来,简直猖狂!   这个兵哥哥说不定是政委,温柔的看着她们,温柔的轻声细语说:“不着急,我们一定会保护你们的,所以才要赶紧把你们送走啊,放心吧,你们已经安全了。”   秦青沉默的坐下,想起那二十多个女孩子……   她说:“村里还有被拐的人,不止我们三个,你们能不能把她们也救出来?”   政委兵哥哥继续很温柔的说:“放心吧,都会救出来的。村民被救下山后要重新安置,登记姓名籍贯,发生了你们的事后,我们会注意的。”男女分开登记,只要有人求救,就一定能救出来!   “他们还杀了很多人……”秦青说。   政委兵哥哥专注的看着她,他已经发现这个女孩可能在被拐后非常冷静,所以观察到了很多事,他想听她多说一点,说不定能救更多人。   秦青形容那些她经过的房子,墙什么样,门什么样,附近有什么树,一个坑,几块大石头。   政委兵哥哥拿出个笔记本认真的全都写了下来。   秦青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柯非和孙明明注意到了,就算会被发现她也不在乎,那些女孩子……哪怕只有骸骨,也希望她们能被人发现。   柯非和孙明明当然发现秦青说的有点太多了,但她们没有揭穿她,而是沉默的替她掩饰着,经过一番生死,她们还有什么不能相信彼此的呢?   秦青说完后,政委兵哥哥再问她还有没有,秦青就想起她还拍过几张照片,在她的微博上,兵哥哥拿来手机请她找出来,照片拍得很清楚,评论中还有同学在问这是哪里?这人怎么都这么丑?   政委兵哥哥汇集完所有线索后,汇报给了李兵山。   李兵山收到照片,让人去找现在逃下山来的村民中有没有,找到后就带走隔离。   有人来报告,“帐篷不够了。”   李兵山说:“让男人出来,只让女人孩子进去。”他想了一下再说,“老人和孩子住一起,年轻的女人分在别的帐篷,记得离得远点。”   “有人想一家人先离开去镇上亲戚家。”   “不行!必须全部登记!男女分开!孩子单独登记!谁闹事就先关起来!”   许汉文拿着电话,终于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怪不得找不到张警官,也找不到他家的电话和同学的电话,他吐了好几口,好歹背下了自己父母的电话,于是打回去,先让父母冷静下来别激动。   许爹:“你又被警察抓了?”   许汉文:“不是,爹,我被拐卖了。”   “还有拐卖男人的?是不是传销?”   “不是,是我和我同学一起被拐了,她们是女的。你帮我报警吧,三个女同学,名字叫秦青、柯非和孙明明。”   许爹眼前一黑,上次一个,这回三个,可儿子说他被关着锁起来,不知为什么手上有个手机,赶紧打电话,报过警后,又觉得要通知家人和同学的家人。   许爹:“我又不知道你女同学家里的电话!我只能报咱们家这里的警察!你等着!别反抗!说家里愿意拿钱赎你!别挨打!”挂了电话,许爹赶紧亲自跑去警察局报警,害怕警察不管,许家商量之后又找了媒体,还写信给电视台,发到网上,等等。   而许汉文这里想还能给谁打的时候,有人翻墙进来了!有人撬门!有人砸门冲进来了!   许汉文浑身虚软腰腿无力,正引颈待毙,冲进来的人穿一身特别可爱的绿军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许汉文。”   “就是他!走!”两个兵哥哥上前,发现他起不来床后,直接把他背起来往外跑。   许汉文喊:“我还有三个女同学被他们抓走了!”   “她们已经获救了,就是她们说让来救你的,你放心吧。”   许汉文眼泪哗的就涌出来了,抱住兵哥哥的脖子说:“谢谢!谢谢你们!”    ☆、第 70 章 自欺欺人   “起火了!”   “烧山了!”   金蓝坐在黑洞洞的屋里,听到外面的声音,好奇的站在窗户前往山那边看,窗户正对着的山倒是没起火,可她看到天边有烟云滚滚而来,再看窗外,依稀能看到零星跑来跑去的人。   她看到她的“大嫂”了,啊呀,抱着二孙子跑得好急啊,“大伯”跟在后面,人快被包袱给淹没了,跑着跑着,呀,左脚绊右脚,摔了。   金蓝在屋里无声的笑弯了腰。   她“嫁”到这家来后,才知道原来“大嫂”想把叔子给撵出门,“大伯”说他爹过世前把家产都留给他们,就是让他们给叔子结婚的,没结婚就要他们家的儿子养叔叔。   “大嫂”以前觉得还不算什么,家里多个劳力挺好的,老公使不动,使叔子,叔子在家里吃白饭,能不干活?能不听话?   但她儿子说在外面赚钱了,要带回来,“大嫂”急了,不想让叔子跟着分钱,怎么办呢?有了,让叔子成亲!以前不着急,现在她要给叔子找媳妇,娶是娶不来的,只能买。“大嫂”问儿子赚了多少,儿子说有个一二十万吧。“大嫂”一听,拍板给叔子买个媳妇!家里先给他垫上,让他写个借条还!他这辈子还不完,孩子接着还!   金蓝进门的晚上就知道,她“老公”被“大嫂”和“大伯”逼着签了借条,按了手印。   “老公”跟她的新婚夜抱怨了半夜说他哥他嫂不地道!今晚借他房子结婚,明天就让他搬到村里一间破屋去。   金蓝沉默着听完,跟他说:“我的包在嫂子那里,你去拿来,我有钱,我给你钱!”   “老公”也不太傻,买回来的新媳妇愿意给他钱?   “你肯给我?”   “给,你拿过来,我教你怎么用,你去取钱,给我买点东西带回来,剩下的都给你。”   “老公”说:“你不会骗我吧?”   “不骗你。就是我还没成年,你能不能等两个月?两个月后我就过生日了,过完生日我跟你圆房。”   “老公”有点犹豫,他不傻,媳妇好,钱更好!他是两个都想要!   “你真给我钱?真愿意当我媳妇?”   “你把我的包拿来,明天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我不走,我就在你家待着,你自己去取钱。”   “你不会骗我吧?我一去就让警察抓了。”   “你不要去柜台,邮局有自助的机子吧?你去机子上自己取,也不用你签字画押,你取了钱别给你哥你嫂子说,取完给我买几条内裤。”   狡猾是本性,“老公”说,“那你让我亲亲,摸摸,我就相信你愿意跟我结婚!”   金蓝说,“我脱光了给你看!”说着就当着老公的面把上衣脱了。   “裤子不脱?”   “你答应我两个月以后等我成年再圆房,裤子到时再脱。”金蓝说,“不然我从此不喝一口水!人缺水三天就死了!到时你钱也没有,人也没有!”   “老公”带着得意和狡猾向金蓝伸出了手。   第二天,他从他嫂子的屋里偷出了金蓝的包。金蓝把卡拿出来,她的卡上贴了本命的贴纸,看起来不像银行卡,像一般的明星卡片,又因为贴的时间久了,上面磨损的厉害,她还在背后写了好几串电话号码。写下密码,跟他说:“去取吧,记得给我带几条内裤。”   “老公”拿着卡问:“这就能取钱?我看别人都是折子,你别骗我!我拿这个去取,不会被人抓吧?”   “不会。”   “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过?”   “因为我走不了,你又不会放了我。我不想吃苦,给你钱就是让你盖房子买家具,给我买衣服的,我还想吃肉呢,还有大米饭。”   “老公”相信了,认为她说的这话挺实在,“能取多少?”   金蓝说:“里面有个八九千,你随便取吧。”   “老公”怀里揣着卡,忐忑不安的走到山脚下坐上车,去了镇上。他到镇上后,找到邮局,果然看到了外面有个机器。以前他从来没进过邮局,知道有人在邮局寄钱,可不知道怎么用,村里的年轻人倒是知道,可他不敢让人知道他“媳妇”的这张卡。   “老公”在邮局外转啊转,幸好过年时取钱的还挺多,他终于看到有人是把那个卡插进机器的一个口里,然后按密码,钱就出来了。   他走近看,险些被人当贼防了。上面有字,他不识字啊。   “老公”犹豫半天,想回去带“媳妇”过来又怕她趁机跑了,可钱在这里取不成也让他揪心啊!   想啊想,他到街上求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大姐,请她帮忙取钱。   那大姐看到卡还有点惊讶,问他:“这是谁的啊?”   “老公”笑着说,“是我闺女的!”   大姐觉得这才对,看还有密码就没放心上,教他怎么操作。   “老公”不敢多取,就取了五十。看到机器把钱吐出来了,高兴坏了!他拿着钱站在机器前左右看看,真的没人抓他!他马上抓紧时间接着取!   慢慢的他后面排了几个人,一个年轻人看他怎么这么慢,走过去一看,回来骂道:“那个傻B100、100的取!”   “金蓝的银行卡有人取款了!”   刘中源一听就赶紧跑到技术科,看到屏幕上一串取款金额,开头是50,后面是十几个100,最后是几个1000.   “在哪里?”   技术科调出取款地信息:辽河省通渠县。   刘中源对比信息,这正是于志高的老家,他拿起电话,“喂,局长,能批捕吗?”   “暂不批捕,请她来协助调查!”“是!”   “于志高,你出来一下。”教室外,辅导员和副校长陪着刘中源站在门口,辅导员对老师点点头,“找个学生。”   于志高的脑海一片空白,教室里的人议论纷纷。金蓝失踪的事已经传遍了,都传说是被同校的人给骗了。于志高感觉到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没事的!只要说不知道就行了!她去买咖啡了!回来金蓝就不见了!她是跟谁走的她根本不知道!婶找的人跟于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志高在心底一个劲的给自己打气,她也看过不少打击拐卖的案件,法律是很宽松的!像她这样,只要哭着道歉说是家里逼的就行!肯定不会找她的!   她僵硬的站起来走出去,刘中源对她很客气的点点头,说:“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如果要抓她是不会这么客气的吧?   于志高僵硬的点头。   辅导员扶着她的肩温柔的说:“没事,去说清楚就还回来上课。”她来之前已经被警察再三提醒过了,现在只有于志高知道金蓝在哪里!在找到人之前都要稳住她!   于志高对辅导员感激的笑。   辅导员笑着说:“你的铺盖我会去收好,等你回来一定不落灰!”   刘中源对副校长说,“那人我就带走了。”   副校长的表情很僵硬,他也被提醒过要对于志高的态度好一点,可只要想到学校里出了一个会拐卖同学的学生!他就笑不出来!副校长只能冷淡的嗯了一声,看了眼于志高对她点点头。   于志高对副校长鞠了个躬,跟刘中源走了。   上了警车,刘中源温柔的问她是不是过年时金蓝跟她打听过她的家乡呢?   “我们得到了一点线索,她现在就在通渠县,你知道为什么吗?”   于志高再也撑不住了,她猛得低下头,双手捂住脸,痛哭道:“都是我对不起金蓝!警察先生!请你一定要救她出来!”   刘中源不在乎她现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又在编假话,不过他还是很佩服于志高的,这是又打算走“幡然醒悟”路线了吗?她会把罪推给谁呢?家里人?   刘中源温柔道:“别怕,你还是个孩子,国家和法律都会宽待你的。我也会帮助你的,如果你是被逼的,那只要你交待出幕后主使,我们可以保护你,替你保密,不让人知道是你说的,也可以替你向法官求情,法官也会考虑采纳的。”   于志高就像刘中源想像的那样,说她是被父母逼的,父母重男轻女,妹妹被家里逼的不得不在高速路上站街赚钱,她想上大学,父母就逼她骗同学回家。   “警察先生,您想一想,如果我真的要骗人,为什么要选同学呢?这难道不会被人发现吗?”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于志高说她不是想骗金蓝,而是金蓝跟家里闹了矛盾,她请金蓝回家玩,不想她出去买杯咖啡的时间,回来金蓝就不见了!至于金蓝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去,是因为坐车太累了,金蓝走不动,所以要求在原地看行李,她去买咖啡。   逻辑通顺。刘中源复杂的想,这是个什么人呢?她才大二,就能做这种事,被发现抓住还一点不心慌,还能编得这么圆满。   于志高说:“我回家后跟我妈我爸大吵一架,让他们把金蓝找回来。我妈我爸说这事没办法管,不然家里就在村里待不下去了,还不让我去找,说得罪人。再说谁知道金蓝是回家了、自己走了还是真的被拐了?让我别乱说,给人添麻烦。”   刘中源点头,“那你猜,她会被卖到哪儿呢?会是谁拐的她呢?”   于志高摇头:“不知道。”但她接着说,“我只知道我们村有个女的,听说她拐人,我们都叫她包婶。”   刘中源马上说:“你提供的这个信息很重要啊!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于志高低头说:“我只希望你们别让人知道是我说的……”   “请你放心,我们的保密措施是很严密的。你看你现在跟我只是在聊天,我可什么都没写啊。”刘中源伸出两手,笑着说。   于志高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警察确实没有怀疑她,可能只是认为她知情。   虽然她还是害怕的好像身后有鬼在追,让她忍不住抱住救命稻草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第 71 章 这是另一个世界   金蓝的“老公”很狡猾,这是隐藏在天性中,无师自通的本能。他虽然没上过学,从没去过比镇上更远的地方,在金蓝面前说话句子从来没超过三个,超过他就舌头打绊说不清。   但在取回钱的那天,他的大哥和大嫂问他为什么一天不在家,去哪儿了,他说他去镇上找工作了。要搬新家,刚结婚,家里没收入。   “没人找。”他沮丧的坐在椅子上。   他大哥跟大嫂之后就商量了一下,给了他三百块钱,让他暂时先对付对付,家里一些不用的盆盆碗碗也让他搬走了。   那个破屋子其实是个棚子,人进去要弯腰,好处时它是砖垒的,装个门就能住人,也不怕买回来的媳妇跑了。   大嫂生怕这个弟弟再住几天,家里东西都要给他搬空了,第二天就帮他们搬了家。东西少,一趟就拿完了。   到了“新家”后,金蓝被派了“活”,让她把地扫扫,把床铺上。   金蓝站着发愣,这是人住的屋子?这不就是个猪圈吗?   屋顶离地面最多一米五,人进来是要一直弯着腰的;地上别说地板,就是赤裸的土地!没窗户,“门”的地方是个洞。更别提电灯了,根本没走电线。   “大嫂”家已经够穷了,一家几口人住在一个屋子里,没有厨房,就一个灶,不远处就是床。金蓝的“新房”跟条胡同差不多宽,只能放一张不到一米五的单人床,然后人就只能侧着走了。据说这个房以前是给大嫂家的儿子住的。“大嫂”说的时候,似乎希望金蓝觉得荣幸。金蓝真不想告诉她,这房间还没她家的厕所好。   “大嫂”看到金蓝不动要上去踢她,“老公”看到赶紧拉了金蓝一把,推她站到里头说:“她不会干,我来。”   “大嫂”还说了句:“这就怕上媳妇了?”   金蓝一句话都没说,自从她给了“老公”卡之后,他好像就觉得跟她是一国的了。何况她也确实不会铺这种床。   先是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塑料布,也不擦洗,就这样铺在地上,然后往上垫各种垃圾,铺了草、树枝、报纸、杂志、书、破衣服、破棉花、破布,这么虚虚的垫上后,“大嫂”还让他们带了两床棉被,铺一个盖一个,这就是床了。   金蓝后来才发现,这张床已经是非常好的东西了。因为屋里没有灶,“老公”在外面捡了几块石头架起来,这就是家里的灶台了。   碗只有一大一小两个,锅是一个十六厘米的小奶锅,不知是不是垃圾堆里捡的,筷子四五支,长短不齐,当然没有勺子。   “大伯”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扇门,最重要的是锁是新的,一个锁四个插销,两个男人费了很大功夫把门装好,“大嫂”回家去端饭,还跟金蓝说:“今天这饭就省了你的事了,明天就是你做饭了,下点面条,放点盐,你要是吃不惯,家里还有点酱油,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金蓝不说话,“大嫂”就生气了,对“老公”说,“看,现在连人都不会叫!”   “老公”推了金蓝一把,她碗里的汤都泼出去一半,“叫人!”   金蓝这才叫了一声:“知道了,谢谢嫂子。”   “大嫂”心满意足了,继续教训金蓝,让她勤快点,每天都要做饭,收拾家里,好好跟“老公”过日子,早点生个儿子,“这样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好像只有金蓝都乖乖的做到了,他们才承认她是家里的一份子。   金蓝点点头,她怎么说,她都点头。   大嫂和大伯走了以后,“老公”悄悄跟她说,“买煤气灶做饭好。”   金蓝说:“你想买什么都可以,钱都给你用。”   “老公”有点激动,他从来没有自己的钱,这么多钱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他说:“钱太少,要是再多一点,就能在村里盖个房了。”   金蓝想了一下,说:“也行,就是有点麻烦,不知道镇上有没有能办信用卡的地方。”   “老公”不懂,“什么是……信用卡?”   金蓝说,“就是你先花银行的钱,以后再还给银行。”   “还能这样?”他说,“是贷款?”   “算吧,不过这个比较简单。”金蓝说,“你可以给我办一个,然后你拿卡去花,钱就是我还。”   他很警觉,“你怎么还?”要是要拿那个取钱的卡还,他可不愿意!那钱到他手里就是他的了。   金蓝说:“我也可以不还啊,他们又找不到我,花完后再换一个银行再办个信用卡不就行了?很多人这样干,银行也没办法的。”   因为上一次,就是他听金蓝的就取来了钱,而且没有警察抓,所以这一次,他就又心动了,听说可以不还,就说:“那我能不能办?”   “你办的话算你借的钱,要你还的,他们找不到我,能找到你啊。”金蓝说。   他确实不想自己借钱,自己借就要自己还;金蓝借的,反正不是他还,找也找不上他。   “能借多少?”   金蓝说,“五万吧?”   五万?!   五万都能在村里盖个四五层的小楼再加一个大院子了!   不行,如果在村里盖,大哥和大嫂要知道了就该来要钱了。   金蓝看他犹豫,马上改口说,“不过一开始可能借不了这么多,好像只能拿两万。”   两万?   一下子少了一多半,他特别不舍得,好像这钱已经进了自己的口袋,又被人给掏出去了。   “怎么才能借五万啊?”   金蓝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只好说的含糊点:“有的银行能借五万,有的只能借两万,你拿我的身份证都去试试,问一下再办信用卡。”   从这天起,这个男人就每天都到镇上去,他兜里有钱!身上有卡!他跟别人说是去找工作,可他只是去找人问这个信用卡的事。他也怕金蓝骗他,就问别人这个信用卡是不是真能花银行的钱。   结果竟然是真的!办一个信用卡,买东西时就能刷卡!卡里没钱也能刷!   只要东西搬回家,谁管还钱的事?银行还能找到村子里去?何况借钱的又不是他!   他到镇上唯一的一个银行问,银行看他的样子实在不想给他办,就算他拿出金蓝的身份证来也不想办,怕他这身份证是捡的,办了人跑了怎么办?可他一直纠缠,只好各种推脱,一会儿说表填得不对,一会儿说必须本人来,一会儿说需要证明身份的文件,什么文件?不知道,你去派出所开吧,不然去你们村委会开也行!   他不能去派出所,也不想去村委会——被人知道怎么办?他也看出来这个确实是可以办,就是这里的人不想给他办,就天天来。   这天,他又是天不亮就蹲在银行门口等开门,银行的人都认识他了。   但今天银行的人让他进去了,他想这是被他缠得没办法,还是要给他办吧?   银行保安把他请到一个漂亮的办公室里,给他倒了杯热水说,“等着吧,一会儿人来了就给你办!”然后锁上门,出来后跑到经理办公室,对里面的刘中源说:“抓住了!锁起来了!”   刘中源立刻站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们的配合!”   “应该的。”银行经理说。他们不是本地人,都是被调到这里来的,一般只跟镇政府的人打交道,搞小额创业贷款,但基本都被镇政府的关系户和亲戚朋友给包了。一开始他们只以为这男人是个骗子,所以把身份证信息上报,结果他是个人贩子!这下警察来了,有他的好果子吃!   刘中源想问出金蓝的下落,可又怕打草惊蛇。他们局这次就来了两个人,找到人后再从他们局里叫人来救人。但就算这样把握还是不大。   刘中源也是没想到,他还没到这里就听到有人拿着金蓝的身份证去银行想办信用卡,一来就找到了人。他本来还想借着于志高找出包婶后再找人的。现在倒是提前达成了目标,这个人应该知道金蓝的下落。   不能求助本地的警察,那要怎么办呢……   刘中源犹豫之后,跟银行的人说:“能不能请你们再帮一个忙?跟他说,要办卡可以,需要本人的照片,他必须提供一张照片才行。”   他水都喝完了,人还不来,门推也推不开,他有点害怕就敲门喊起来:“要尿出来了!不给出来就尿屋里了!”   保安小跑着过来,打开门,他猛的往外冲,站在走廊里害怕的瞪着保安:“你干嘛把我锁屋里?”   保安反倒奇怪的看他:“你不会开门?门没锁啊。”保安压压门把说,“这么一拧就开了,你搞什么啊!”   他走过去仔细看,还进去把门锁上,果然一压那个把就开了,他臊的笑了,丢脸了,“不知道,不懂,乡下人,呵呵……”   保安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说,“经理说了,卡能办,就是要照片,你带照片了吗?”   他说:“照片?我别的卡上都没照片!你骗人吧?”   保安去拿了一张职员的ID卡给他看,“信用卡都要照片!看,就是这样的。能买东西的卡能不放照片吗?丢了被别人用怎么办?”   他吓了一跳,“别人不能用?我听说可以给别人刷。”   保安改口说,“那都是丢了的,丢东西的人要报警,不然别人买东西他付钱?这不开玩笑吗?没人告就没事!”   他放心了,可照片……照片……   保安说:“算了,看你也是个乡下人,来了这么多回,这样吧,我的手机借你用,你用这个拍了照给我拿过来就行了。”说着掏出一个手机给他。   他看到手机后,摸摸,喜欢得不得了。   保安说:“不值钱,就三百块!”   原来这么便宜啊。他顿时觉得这手机他也能买得起了,这么大才三百。   保安看他不会把这手机贪了,就催他赶紧回家拍照片,“跑快点!你下午来下午就能给你办了!”   他是跑回去的,一路没停,到家时什么都顾不上,先灌了一大碗的冷水,骂金蓝:“你怎么不跟我说办这个卡要照片啊!今天人家好不容易愿意给我办了!没照片只好回来了!”   金蓝知道他这几天回回去都被人以各种理由挡回来,她就是想让他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也不在乎被骂两句。   “要是我的手机还在就好了,那个能拍照。”她说。   他嘿嘿嘿的笑,献宝一样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你看!”金蓝愣了,虽然是华为,但这个村里她还没有见谁用过。   “不值钱!”他装得好像见过很多市面,“才三百!等借回钱了我给你买一个。这是那个银行穿制服的人借我的。”   金蓝的手隐隐发抖,她努力控制自己,努力笑着说:“好,谢谢啊,那谁拍?”   他说:“你教我怎么拍!”   金蓝不敢刺激他,就教他怎么拍照。这个手机好像被调整过,可以直接拍照。   金蓝跟他靠到一起,说:“咱俩拍一个,当结婚照!”   他玩拍照玩上瘾,把手机内存都拍满了,跟金蓝的合照足有几十张。   结果下午没来得及赶过去。   银行里的刘中源等得心焦,生怕一个手机就把这小子的眼睛给糊住了。   保安也很心焦,那真是他的手机!要不是警察借,他真不会借给那男的!他说:“我昨天该跟他说信用卡可以取十万块的!那他肯定就不会跑了!”   万幸的是手机定位起作用了,刘中源只等着技术部那边的消息,只要锁定位置,就能大概推断金蓝在什么地方了。   第二天,保安看到那男的又蹲等在银行大门口时,上去就抓住他说:“让你下午来!你害我白等了一下午!还以为你拿我的手机跑了!还给我!”   男的说:“你不能看不起人!才几百块的手机……我今天就也去买!”   保安说,“行,行,你办好卡就能去买了。手机给我,我给你办,你还在上回那个办公室等着吧。”   保安把人再锁进去,还给他拿了几张带画的宣传页看,然后拿着手机跑去找刘中源,“有!有照片!”   刘中源看了照片才明白!这个男人不是人贩子!而是买家!   对,金蓝被拐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人贩子不会把人在手上留这么久,她已经被卖了。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这个人会大摇大摆的用金蓝的银行卡和身份证,因为他不是人贩子,他不懂,人贩子比他精明得多,不会用金蓝的东西。   那么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金蓝!   刘中源马上汇报,局长那边立刻说,“我派人过去!看住他!于志高那边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刘中源说:“我把于志高留在县里的看守所了,那边是武警,不买本地警察局的账。”留在那里,一是吓吓于志高,让她说实话,已经到了这里,就容不得她不配合了;二来,也是怕她到了这里再逃回家去。刘中源实在不敢小看她。   于志高已经在他们局里留了底,放看守所可以;这男的现在还算“良民”,不能往看守所送。刘中源只好跟同事两个人在招待所里日夜看着他,等待同志的到来。   为了不让他有机会逃跑,刘中源两人开始审他,不让睡觉,不许躺下,审问时可以坐椅子上,平时只能蹲墙角,不许说话,不许抬头,上厕所要喊报告。   一天一夜以后,这个男人就有点崩溃了。   “好多人买了,怎么就抓我?”   “都谁买了?报名字!”   “于老根、马吊、于建国……”   “我不会判刑吧?我没有打她!我对她可好了!”   “你好好交待就不会!人在哪儿呢?”   “在家里……”   “你家在哪儿?”   “二里沟……”   当手上的口供越来越多,刘中源和同事在激动之中也更加不安了。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个贩卖妇女儿童的大窝点!他们不但卖外面的媳妇,还卖自己村里的人!前后八九个村子,竟然都跟此事有关!人贩子只有两三个,可八九个村子的人都在给他们“帮忙”,他们管这叫“帮忙”!   有人看到单身的女人会给他们打电话,如果能领到指定地点,就可以分钱!   审讯过程中,这个男的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都这样干……”他不觉得自己是在犯罪,反而认为被抓是倒霉,他还委屈!   而且人贩子在他们村里有很高的威望,他们帮大家解决困难,还让他们赚钱。这个男的竟然认为人贩子是村里的媒婆,还是最好的那种,因为他们带来的媳妇收的钱比彩礼少,而且媳妇都不用再回娘家了,如果生不出儿子,只生女儿,不想要这个媳妇了,人贩子还管“退货”,加钱还能再换一个;如果生下的女儿不想要了,人贩子要,还给他们奶粉钱。   这样的人,哪里不好了?是大好人!   男的认为不该抓人贩子,也不该抓他。抓了人贩子,“村里怎么娶媳妇?”,抓他,“我只是娶个媳妇,我又没打她!我还给了钱!”   “愚昧!”刘中源说,这种地方的人世代接受的是另一种价值观,跟他说话,会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又熬了一天,男的已经困的蹲在那里都直往地上栽,刘中源和同事换班睡觉,看到他睡着就喊起来。   刘中源去外面抽烟,突然闻到一股烧麦秸杆的味,那种草木烧糊后的呛烟味。   远处的黑夜里,深山中有金色的亮点在闪烁。   “起火了!”刘中源扔了烟,立刻跑回屋里打电话,跟同事说:“他们马上就到!好像起山火了!”同事探头往窗外看,果然是山火,现在已经能看到更多了,烟味已经顺风飘了过来,而且寂静的深夜里,好像远处还有像踩破气球那样的声音。   刘中源挂了电话,说:“还不知道起火原因。”   同事想到了,如果起山火,灭火的肯定是消防上的人,是武警,肯定会就近调官兵过来!那时就可以请他们帮忙找人了!那就不用他们两个人单打独斗了!兵们可都是异地参军的,他们绝不是本地人!不会被地方保护主义困住!   “你说的对!”刘中源立刻打电话再次汇报,局长指示:“可以,可以请求他们协助,你到时直接去交涉,我这里给你办手续!”   刘中源他们一直焦急的等到将近中午,局长那边才把手续跑下来。而且起火后,那个男的好像突然开窍了,一个劲的说起火的地方就是他村子那里,要回去救人!还哭:“媳妇要被烧死了啊!他们不让我去救你啊!”   刘中源和同事被他闹得举棋不定,同事问刘中源怎么办?   刘中源咬牙摇头说:“不行!我们两个头一次走山路,不带他去就容易找不到地方;带他去,万一他到半路上喊一声呢?把村民喊来怎么办?我们要等,就算不等武警的人,也要等咱们的人来!”   终于,手续到了,武警的人也到了,增援刘中源的同事被堵在了半路,早就下了火车,竟然是靠两条腿找来的!   刘中源松了口气,借银行的传真机打出文件,让同事看住那个男的,他去找武警里负责的人。   李兵山:“有警察找我?工作证呢?”拿来一看,不是本地的,而是江州的警察,喊进来一问,又是一个查拐子的。   “我们早上刚解救出来三个,你看看是不是你找的人。”李兵山把秦青三人的资料给他看。   刘中源先是期望又是失望,摇头说:“不是,我找的女生是江州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她是被同校的同学骗来的,我那里扣了个男的,就是买她的人。现在我们知道她的位置了,就是需要人带路去救她出来。”   李兵山直接喊人,“徐富!你带上你们班的人跟着这个警察,去把人救出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 ☆、第 72 章 得救!   李兵山是个不得了的人。   这是刘中源在见到李兵山给他们安排的向导后的想法。   向导叫于魁,长得一脸横肉丝,带着谄媚的笑跟着一个十八九的小兵后面过来,一见到刘中源和他的同事,立刻喊:“政府好!”   这个刑满释放人员,也就是坐过牢的二流子。   于魁是本地人,爷爷那一辈还在山里,到他就到镇上了。虽然家里从村里搬到镇上算的上是一个进步,但于魁从小就喜欢村里的气氛,村里多舒服啊!不用干活,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不用挨老师骂,天天打牌!   他在村里学了一身的牌技后,想到大城市去当赌神!去赚大钱!跟电影里的发哥一样。   最后他学会在城里开赌局,开黑赌场,城里查得严了,他跑回家乡继续开赌场,骗城里人来赌。98年严打,进去了,住了十多年号子,刚放出来没两年。   他一见刘中源就知道这是个警察,肯定是来抓逃犯的!马上拍着胸脯保证:“领导放心!这里哪条路我都熟!哪里能藏人我都知道!哪一村哪一家哪一户,人长什么样,我全都知道!”   刘中源说:“那你好好配合我们工作。”   “我一定好好配合!”于魁眼睛都发亮啊!嘿嘿嘿嘿!一想到要抓人!还是他跟着去抓人他就兴奋!要说他恨不恨警察,他肯定恨;但警察让他去抓人,他更愿意去啊!凭什么他进去了,别的孙子还能在外面逍遥?就该让他们进去也受受教育!   李兵山在来了以后,安排下去的一个工作就是将本地的刑满释放人员集中管理。等发现此地是人贩子窝点,本地村民都在包庇之后,他就把这些人叫出来让他们带路,本地普通人都不用了。   “这些人都见不得别人好,用他们抓人,一抓一个准!他们比你还积极。小心别让他跑了就行。”李兵山跟刘中源说。   “交给我你放心,怎么带走的,怎么给你带回来。”刘中源说。   “那个人你带不带?”李兵山指着已经被转移过来的那个男人说。   刘中源在发现此地的军官愿意配合他们解救金蓝后,就商量把那个男的从旅馆带出来,放在此处看管,免得他跑了。   刘中源说:“带上,我们还不知道确定地点,要靠他领路。”有这个男人,再加上于魁这个双保险,应该不会出事了。   李兵山说:“我再给你十个人,救了人之后立刻回来,被人发现不要纠缠,只要跑回来就行。山里有不少我们的人,问题应该不大。”大部分的村民都已经被转移出来了,现在只剩下比较远的村子,以及发生火情的地方还没有进行排查,仍在山中的村民并不多。这些人手就足够了。   “谢谢你们的配合!”刘中源跟李兵山重重的握了下手。   “人救回来了再谢我吧!”李兵山说。   徐富带的十个人分开,于魁在前领路,有不确定的地方就问那个男的。如果说男的一开始还不是很害怕,到现在看到这么多警察,这么多兵,吓得腿都软了。可他腿软了并不妨碍什么,因为两个今天刚来的警察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就是硬拖也要把他拖过去。   “兄弟,我说你就说吧,说了罪还轻点。你以为人烧死了你就没事了?错!人是你给关屋里的吧?她烧死了就是你杀了人!”   刘中源发现于魁还真是“尽心尽力”,他也发现这男的有拖延的意思,于魁这就去吓唬他了。   男的果然吓得一激灵,“不能啊!这烧死的也赖我?”他左右看看,可没一个人愿意安慰他,对他都很凶,他就更害怕了。   “不赖你赖谁?”于魁反问他,“人是不是你买的?是不是你关屋里的?是不是你锁着她的?你要不买,人家还在家呢;你要不锁,起火了她还能逃命呢!法律都规定了,这就等于是你杀了她!死刑!”于魁对着脑门砰一声,男的又是一抖。   警察和兵哥哥们全都望天。   男的想讲道理:“那……她是人家拐的,不是我拐的,我不买也有别人买啊……这个不赖我……”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再说,她想跑呢,我不锁着她,她不跑了吗?”   于魁说:“媳妇不想跟你过都能回娘家!没听说不让回娘家的!你锁着人就是犯法!锁你媳妇也犯法!”   男的见讲不成道理,哇的一声哭了,指着刘中源说:“不能赖我啊!都是他们管着我不让我回去救她啊!是他们不让我回去!媳妇!不是我不救你!你莫来找我!”   于魁悄悄的看刘中源,啪的一声把男的手打掉,“不许指着领导!好好交待!说不定还能减轻你的罪呢!快说你家在哪儿!找着了要是人还没死不就行了?这么多人陪你过来救人,你怎么这么不识数呢!”   在于魁的连哄带骗下,男的终于指明了方向,说出了村名和位置。于魁马上说:“我知道!”   他头前带路,一行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二里沟顾名思义,就是这一片都是沟,沟连沟,地不平,无法耕种,也没人种地。这里的村民一般就靠着吃各种救济款生活,县里的、市里的、国家的、个人的,等等。在2000年以前,他们村的人还比较多,改革开放后几乎全村的人都涌出去打工了,留在村里的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这个村子就慢慢衰败下去,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留下的人是既不想打工,也不想挣钱。有一个曾经下放的县长曾经这么说二里沟的人:“村民就是躺地上,张着嘴,等你们给他们喂吃的。”   有一段时间他们很流行去“闹”,去县政府、镇政府门前“闹救济”,闹回来的钱大家一分,够吃够喝,有时闹回来的多了,还能打牌娶媳妇盖房子。养成习惯后,找政府要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   也曾经有记者采访过此地,贫困山区,需要救助,他们又发现原来还能找有钱人要钱,找做善事的组织要钱。   一来二去,这里的人就更没心思去干活了。   于魁说,“我们都看不起那边的人!”   刘中源他们都听于魁说的入了迷,不是说他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而是很难接受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懒到连生存都不愿意的时候,谁还能救他们?   于魁说:“都是惯的!以前没人管的时候都知道去干活,现在闹一闹就来钱,谁还愿意干?”   他还去问那男的,“哎,按说你家这样,怎么掏得出来钱买媳妇?”就算是买来的媳妇也不便宜啊。   男的马上说:“对!人不是我买的!不该来找我!是我嫂子买的!她叫张西!你们找她去!”   刘中源他们都不屑理他,只有于魁好奇没事干就专爱挖人的痛处,看男的越着急他越高兴,“你嫂子干嘛给你买?叫我说你就不用买,跟你哥用一个人不就行了?”刘中源愤怒的回头瞪于魁!   于魁没看到,他还等着男的说呢。   男的沮丧的垂下头:“……她不乐意,她看不上我的人……”他以前也曾经讨好大嫂,想让她对他好一点,他想他一定比大哥对她好。家里的活都是他干的多,他也听她的话,可她不愿意,就因为他长得丑。   刘中源这下也没脾气了,没想到于魁只是随口一说竟然说中了,这男的真的这样想过,估计还试探过他大嫂。   这种地方还能有多少事让他们吃惊呢?   快到二里沟了,就能看到不少村民了。山火到现在根本没办法扑灭,李兵山他们也没有再费力气去救火,而是只顾着救人。所以火正在向四周蔓延。   山中突然有炸响声,连着好几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喊:“又大了!又着起来了!”刘中源他们在这里看不到火势。   一个兵说:“听着不像炮炸的声音。”   是不像。倒像是什么东西在爆炸。   村民们提着家当逃命,还有人抬着柜子跑。那男的一直期待的看着跑过来的村民,刘中源他们全部人都收缩在一起,不能让人被抢走。可是他们想多了,村民们看到这一队兵纷纷避着他们走。   上了一个坡,就能看到村落的影子了。   于魁说:“快到了,你家在哪儿啊?快说!”   那男的指说:“那边。这边看不到,那边。”他慢慢的往山路边缘靠,另一边是山崖,所以刘中源他们都放松了警惕。认为他不会往山涯下跳。   于魁注意到了,可他没说,因为他记得以前在牢里上普法课时老师讲过:逃跑会加重罪行!你本来没罪,一逃就有罪了!   所以,这人要跑,他才不管呢。   “哪儿啊!你说清楚点!”于魁说。   “那边!”男的往前方指,然后趁人不备,纵身往山崖下跳!瞬间就滚了下去!   徐富反应不及,旁边的两个兵想抓人,差点也扑下去了。   徐富站在山边往下看,估量了一下这高度,这人跳下去时也没做任何保护措施,断手断脚断几根骨头都是好的,运气不好滚到崖下就死了。   跑了人虽然可惜,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救人,徐富对刘中源说:“这是我们的失误,回去后我会向部队报告。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救出被困女性,你们想怎么办?”刘中源咬牙说,“先救人!”   于魁此时才跑出来说,“我知道地方了!咱们去吧!”   之前他的动作刘中源没注意,现在想明白了,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你好好领路!别再耍小聪明!”   于魁害怕,马上说一定好好干,再也不敢了。   金蓝坐在屋里,人都跑光了,现在只有偶尔的人跑过,然后不知从哪里抱出来的包袱什么的跑掉,就是地上掉一本书也有人捡起来再跑。   她没有呼救,如果呼救说不定还真有人愿意砸开门。至于砸开门是救她还是想做坏事就不好说了。   不过她不在乎会不会被烧死。听他们说火已经烧了几座山了,从门缝里能看到天空都是滚滚的黄烟和黑烟。   要是真能就这么死了,也很好啊。   金蓝突然觉得,这可能就是她最好的结果了吧?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给她的启示。   她抹抹脸上的灰,为了让男的失去兴趣,她这几天故意不洗脸,也不梳头,衣服也不换。   但现在她想好好收拾一下。   她还用手指作梳,整理头发。   当她偏头的时候,看到门缝透进来的光照出的地方,有一个鬼影。   “是你啊。你来了?也行,这样我也算是有人领路了。”金蓝笑着说,她现在可一点都不怕鬼了,她马上也要做鬼了。   “你来,我们说说话。”   她渐渐能看清这个鬼的脸了,原来是个年轻的男人。   金蓝说:“你真帅啊。等我做了鬼,我追你好不好?只要你不嫌弃我。”   男鬼悲伤的看着她,走过来。金蓝一点也不怕,还伸手去摸他:“你要带我走吗?刚好听说烧死很疼,呛死也很难受,你有办法杀了我没有?”   她感到手背上凉凉的,低头看,原来是男鬼在她手上写字。   【逃】   她摇头,笑着说,“逃不出去呢。”   男鬼也摇头,指着门外。   “外面怎么了?”金蓝站起来,听到有很多脚步声冲这里来。她回头一看,男鬼已经消失了。   这时门外有个干净的声音,说着普通话,礼貌的问她:“屋里有人吗?金蓝!我是刘中源警察!我是来救你的!”   在她能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猛的扑到了门上,放声嚎啕起来!!   “啊啊啊啊啊!!!!!” ☆、第 73 章 阳光总在前方   男的滚到山崖下,咳出一口血。他以前小时候常被村里的男孩推到山崖下,早就习惯了,他知道怎么滚才不会受重伤。   他爬起来,发现左腿不对,使不上劲,站不起来。   他摸摸头和脸,摸到一手的血,右手也有点不对,他想起来在滚下来时,他想用手抓一下,可能是磕着了。   要赶紧逃,那些当兵的会来抓他。   他开始在地上一寸寸的挪,要逃!这时腿和手上的伤也不在乎了,左腿使不上劲,他就用左手加右腿使劲爬!   这里全是干枯的树枝,怪不得他摔下来时觉得软软的。这是老天不让他死啊!   男的用力爬着,很快就爬出了十多米。   这时一个熟悉的低低的呜咽声传来,像女人哭。男的却害怕了!这是狼叫!没听过狼叫的人不会知道,山里的狼叫起来像女人的哭声,声音不大,却能传得很远!因为狼也怕人来打,所以它们叫声都不大,学的跟人哭的一样。有老人说,这是狼跟人学的,它们聪明着呢!   男的爬得更快了!左腿也使上了!右手也不怕疼了!可他还是听到了很快的沙沙声从身后、从周围传来!那是狼群!   山上起了火,狼都逃出来了。它们被火赶到这里。   男的一努力竟然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连扑带爬的向前跑!   他还看到不远处有血和衣服拖出去很远!也有村民从这里走,然后被狼追了!被狼啃了!   他大叫起来:“救人啊!有狼啊!”他想起有兵在这山里,喊:“解放军啊!来人啊!这里有狼吃人啊!”还想起刚才山崖上就有警察他们,喊:“警察!我交待!我都说!我认罪!救命啊!”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身后已经有狼跟上来了!有五六条!它们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灰黄色的毛,伏的低低的身体,像狗一样大小,甚至比村里的狗还小。可它们不是狗!它们的眼神看他就像看猎物!它们是狼!   它们先是两三个围上来,后面的跑得很快,绕了个圈转到了他前头!   男的不得不站住了,可他一停下来,身后的狼就扑了上来!   有的狼咬上了他的屁股!有的专门伏低去咬他的脚!还有的跃得一人高!咬上了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   男的惨叫着扑倒在地,咬住他的狼没有松嘴,前面的狼也扑上来没头没脑逮住哪里就咬上!后面的狼也扑上来咬,咬住他的肉后就狠命一甩!撕下一块连皮带肉跑到一边去吃!所有的狼都在撕咬他身上的肉,撕下来后就吞下去,再咬住撕扯。   男的一开始还能叫,慢慢的,他没有叫的力气了,他还能感觉到有狼把头伸到他的肚子下,咬住他的肚子撕开,还有狼在后面咬住他的腿开始扯,是想把他的腿扯断吗?   “啊……咳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肠子被扯出来了,内脏被扯动让他不自觉的伸脖子,好像喉咙也要被扯出去了。血喷洒出来,是热的。   这是他最后的感觉。   金蓝被裹上一件军大衣,由一个兵哥哥背着跑。有很多村民都是兵哥哥背着走的,军大衣罩住她的头,没人能看到她的脸。   金蓝在看到有村民经过时都把自己缩成小小的藏在军大衣里。刘中源他们没有跟太近,怕引人注意,徐富几个人围着足够安全了。   他们回程的路上非常顺利,村民们竟然都不怎么愿意让他们帮忙。刘中源本来担心会有村民拦路要求他们去背家具背行礼背人的事都没发生。   于魁说:“怕人偷,怕人抢,怕人抬着自己家的东西就跑了。狠不得自己家的东西人人都掂记!都是小气鬼!越穷越小气!”   回到营地,徐富直接把金蓝送到了李兵山的地盘,李兵山跟刘中源握手,说:“我就不在这里留你们了,车已经准备好了,马上送你们走!”   刘中源感激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绝不会这么顺利!”   李兵山笑着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别客气,走吧!回头有机会去找你喝酒!”   “一定要来!我一定跟你喝个痛快!”刘中源还跟徐富说,“一定要来啊!”   刘中源陪金蓝上了车,同行的同事中有两个留下来,必须要跟李兵山的人做进一步的交接,刘中源和另一个人先送金蓝回家。   车是送一部分士兵回去的大卡车,从头到尾罩着厚厚的军绿色的帆布,外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上了车才发现,原来车上有十几个女人,其他的才是士兵。看到刘中源没穿军服这些女人还躲躲闪闪的,有的女人直接就很紧张的躲到士兵的身后。   直到金蓝从军大衣里露出头,她们才放松了。   “过来这边坐。”有人立刻给金蓝腾了个位子,等她坐下后,旁边的女人看着她就眼泪直流,轻轻的替她理一理头发说,“别怕,回家后换个地方就行了。还在上学吧?换个学校,什么事都没有。”   金蓝直到现在都有些不相信,这简单就离开那里了吗?像做梦一样。   “给。”刘中源给了她一个铝箔纸包装的食物,打开是一个很大很厚的大月饼,硬得很。“吃吧。”他说。   金蓝咬了一大口,吃下去竟然吃不出是什么味,她一口口吃着,“给你,水。”旁边的女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她只能点头,好像不会说话了。   直到这个大月饼都吃完了,最后一口她才吃出甜味来。   刘中源看她不说饱,就又找人家拿了一个给她。   金蓝拆开,咬了一口,惊讶的说:“原来是红豆沙的。”现在她才吃出来,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又像终于从恶梦回到了人间,她对刚才给她水,跟她说话的女人说:“谢谢。”女人对她笑了。她又转过来对刘中源说,“谢谢你,谢谢……”此时她才看清他的脸,刚才什么都是模糊的,像梦一样。   刘中源笑着说,“已经通知你父母了,一会儿就到家了。”   金蓝听到“家”就流泪了,她点着头说:“好。”   回家吗?可她没有脸见父母。她还骗父母,还相信于志高,跟她走,她怎么有脸见父母?   刘中源本来就是专查离家出走这类案子的,很了解这些孩子的心理,他当时在学校里还辅修了儿童心理学,所以到单位后,领导竟然把这类案子都交给他了。说起来都是泪……   他搭着金蓝的肩说,“别怕,见到爸爸妈妈了,要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知道吗?”   金蓝拼命点头,眼泪不停的滑下去。   “说了以后,爸爸妈妈就会原谅你了。”   “嗯!”她一定不会再犯错,不会再让爸爸妈妈着急伤心了!   “这是什么?”政委兵哥哥,人家叫何荣光。   现在他手里是一个黑色的人造革包,就是柯非从鱼婆屋里找出来的那个,她一直藏在怀里,羽绒服拉链一拉,忘得一干二净。坐车回到驻扎地后,何荣光送她们去女兵营暂时借住,借了女兵的兵服,让她们去浴室洗澡,然后去食堂吃饭。   柯非脱衣服时这包从怀里掉出来才想起来还夹带了这么个罪恶的东西,立刻上交组织。   何荣光问这是什么,秦青三人都出来解释。   秦青:“从那个看管我们的老太太的屋里找的。”   何荣光知道那个老太太叫鱼婆,后来跟村里的人姓名一对,应该是于婆。   于婆看起来九十多,不知从事人贩子事业有多久了。何荣光知道她们是怎么弄晕于婆的,还夸她们聪明:“干得好!在危险的时候,首要就是保护自己,这时心软就是害自己了。你想我们执行任务时多危险啊,能心软吗?当然不行。”   因为秦青她们说的时候都有点胆怯,毕竟她们可能把于婆给害死了,特别是秦青,是她想到这个让于婆昏迷的办法,她也看到那个鬼站在液化气罐前,虽然她不知道他是想搞大爆炸,以为他也就是想打开开关熏死于婆。   总之,她有‘一不小心可能杀了人’的罪恶感。   何荣光就教训她们,在危险时刻分秒必争,不要让无谓的罪恶感或心软妨碍自己!他说:“退一万步说,如果你受害了,死了,那你的罪恶感能救你吗?宁可触犯法律也要保护自己!只有活下来才能为自己的罪行负责!何况你还未必有罪,这个要法院去判,别自己就判了自己的罪。难不成受了坏人威胁,怕自己杀人有罪,要自杀才行吗?杀自己是没罪,那是蠢!”他是军人,他受的教育就是面对危险、威胁不能退却!   秦青三人就醒悟过来了,对啊!被人贩子拐了,可能被强奸什么的,这种时候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在危急的情况下,难道要顾忌反抗可能会“不小心让他死掉”就不反抗了?难道要怕把坏人打得太重而手下留情吗?先想想对方会留情吗?   难道所有的反抗不能伤人,只能自杀吗?   她们懂了。   不过何荣光接着悄悄跟她们说,“你们到时别这么说啊。”   嗯?   “到时就说你们是看她睡着了就偷了钥匙跑出来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   何荣光严肃的教她们,“要知道保护自己懂不懂?”   虽然还不太懂,但秦青三人还是乖乖的点头说:“懂!”   她们就是等于婆睡着后逃出来的,什么?她说她当时被我们坐胸口了?污蔑!这绝对是污蔑啊!   何荣光把她们三个交给女兵班长,拿着那黑人造革包回办公室了,他把包打开,发现里面全是一堆碎纸片。有报纸,有学生的作业纸,还有烟盒。纸片上画着一些圆圈和竖道。   何荣光想了一会儿就懂了!他看着这些碎纸片发了一阵呆,猛得跳起来拨打电话给李兵山!   “你说你发现这可能是贩卖人口的清单?”李兵山在电话里说。   何荣光说:“对!圆圈应该是代表人头,一个人画一个圈;四竖道再横写一道是钱数!”   但怎么记录日期年份,这个他还没发现。   李兵山马上说:“立刻查清这个记录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放下电话后,李兵山让人在幸存人中寻找于婆,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婆还是很好找的。幸存人群中没有。他们现在还没有开始寻找失踪人口,目前只是在安置逃下来的村民,而且李兵山为了查找被卖妇女,登记查问时村组全部打乱!只按到营地的时间来算,男女分开登记,一家人也要分开登记,全部带开。   这样给他们的统计工作带来很大难度,但目前还没有人提出异议。   李兵山知道他的时间并不多,从发生火灾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小时,镇政府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还在想着推卸责任,一旦他们反应过来,他的工作就难以展开了。   “晚上不休息,什么时候人登记完了,什么时候休息!没有登记的人全按男女分开!不许聚众闹事!不许出营乱走!不许回村回家回山去镇上!”   要抓紧时间。   何荣光分清了这些纸片的顺序,很简单,就是从圆圈对应的数字来看。   从这上头看,一开始,于婆看一个人得五十块,慢慢的涨到八十块,现在是一百块。他不知道于婆给人“帮忙”有多久了,但最早的一张纸片是1984年的报纸。   他只希望这不是真的,只是于婆随便拿了张旧报纸来记。但又知道这不可能,因为那个村子不可能会有人收藏三十年前的旧报纸。   三十年,她从六十岁就开始这样干了吗?何荣光发现这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在于婆六十岁时,“帮忙”的次数很多,是现在的几倍。所以当时她的生活应该还很宽裕?八几年时,干一次就是一二百,这确实不错。   现在可能于婆年纪大了,不怎么能帮得动了。秦青三人一看就是城市小女孩,这辈子提的最重的东西是自己的书包,从来没干过活,所以才被送去给于婆看管。   如果不是突然的山火,她们今天就要被转移了吧?   何荣光不是第一次接触打拐,他了解过,很多人贩子拐人卖人都有“规矩”。比如秦青三人是在这里拐的,那她们就不会在这里卖出去,而是由这个人贩子,交给另一个人贩子带走出手。这样转了两道手后,被查出的可能就减小了。   他们也是深知什么叫“战略转移”,“声东击西”。   何荣光将查到的情况汇报给李兵山,他还说秦青说这个村有很多死掉的女孩。当时何荣光还不太明白,此时他懂了,说:“很有可能是那个于婆透露的,估计是为了吓住这三个小姑娘,让她们别逃别反抗。”   逃的人都打死了,埋到山里几十人没人知道,你们别逃啊,逃出去就把你们打死!   李兵山咬牙说,“我这边先把能救出来的救出来吧,这些好歹都是活人。那些死的……先抓住几个知情的送走!不能放在本地!本地的都不愿意查!一群王八蛋装死!”   何荣光说,“好,您说要不要上报?”   这估计是个大案,只要脱离本地,直达中央,就不愁没人管。   李兵山想了想说,“我先打个报告吧。”上头派他来救火,结果他打起拐子来了。   “再挖几具骨头,挖出来的越多,越没法盖!”   只有当事情越闹越大,他们的责任才会越来越小。   两年以后,一场轰轰烈烈的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大案被揭发出来了。   “……本报讯……”   “本台记者报道……”   “……在辽河省通渠县下属的二里沟村、柳树村、鸡鸣村、马家村、于家口……”   “……拐卖妇女多达四百多人……时间长达三十一年……”   “……挖出了九十一具尸骨……”   “……骇人听闻……”   “……我国政府严厉打击一切针对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天网恢恢……”   “……杉誉大学毕业的优秀毕业生,党的好儿子,乔野,他为了公理与正义,献出了他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金蓝转学了,但转学前,同学和辅导员都来家里看望她。   “你回来吧,大家都会保护你的!”同学说。   金蓝沉默而安静,只是温柔的微笑着。同学劝了几句后就再也劝不下去了,心疼的一直掉眼泪。   一个同学说,“对了,你知道于志高吧?她退学了!幸好她不回来了!她要是回来!我看她怎么有脸进校门!”   “我们都准备好了!她要赶回来,我们就把她赶出女生宿舍!”   “对!这种人一想到她就住在宿舍里,我就恶心!”   金蓝惊奇的发现她竟然不在乎于志高了,回家以后……不,其实是获救以后,她突然觉得世上很多烦恼都很渺小,她有那么多关心她的人,爱她的人,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她不想浪费时间去记那样一个人。 ☆、第 74 章 乔野番外   “我是来采访贫困县和贫困村的!”   在去燕庄之前,乔野的前辈跟他这么说,“到那里啊,你要这么说!”   第一就是不能说你是来旅游的,那地方山也不好看,水也不好看,你说去旅游去采风,都没人信!你就说你是去采访贫困县、贫困村的,多说一点同情他们的话,多骂骂政府,说你回去一定报道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这个村穷得不得了!让政府给他们送钱,让社会各界给他们捐款!这样,你去那里拍照啊问来问去啊,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第二,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重要的话说三遍!”前辈拍着他的肩说。   一开始,乔野只是注意到有一个人关注了他的微博,并且只看他放上去的女孩子的照片。   出于工作关系,乔野拍了很多的女孩,大部分都是模特,或自称模特的人,她们向往演艺圈,向往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为了达到宣传的目的,乔野拍的商业照大部分商家都愿意或支持他把照片放到微博上,于是吸引了很多女孩自动的找他拍,求他拍。微博上的女孩照片为乔野吸引来了不少的人气,每次他一放照片,下面就一堆求高清大图的。   这个人看归看,还喜欢评论,直接就是问:“这个女的多少钱一次?”   下面有人回贴说,“醒醒,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了。”   后来他就直接私信问乔野,让他介绍女孩子,问价。好像把他当成拉皮条的。   乔野不理他,他就说是不是想一个人独吞?你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啊?不然你挑剩下的介绍给我一个就行,我一个人到城里来打工,父母都在家里,也交不到女朋友,很可怜的。   乔野说这些女孩子都有正当工作,不是做这个的,他给她们拍照也是很正常的工作行为,让他不要误会,还是认真交个女朋友好。   “你装什么啊,以为我不懂啊?这些女孩都让人随便上!你是摄影师,肯定是随便上啊!不然你怎么肯给她们拍?这是潜规则!”   乔野就不再回复他了。   之后这个人仍然出现,在他发的照片下跟别人掐架。   别人问:“天天问这些女孩多少钱,就是真出了价,你以为你买的起啊?穷B就别做梦了!”   他说:“怎么买不起?告诉你,我们村多的是!”   出于一个(自封)的自由摄影师的敏感,乔野再次联系了他,给了他几张没有发到微博上拍坏的照片,他很快就把乔野引为挚友。几番交流过后,乔野借着一个到他的所在地拍照的机会,特意去找他玩。   让乔野意外的是,他见到的是一个衣着干净整洁、腼腆、礼貌的青年。   “在网上会发泄压力。”青年不好意思的说。   乔野请他吃饭,席间两人交谈,青年出身一个山区农村,家境贫困,他是依靠好心人捐助和助学贷款完成学业,现在借着老家的帮忙,已经在城里买了房,交了首付。   这是一个上进、生活态度很积极的人。   乔野邀请他参观拍摄现场,他欣然应允。虽然只能在开始拍摄前进去,看到的模特也只是没有化妆换衣前的,他才露出了跟网上相似的垂涎。   在乔野整理摄像设备时,他去找排队用化妆间换衣的模特搭话,那些模特见惯了这种想沾便宜又看不起她们的男人,嘻嘻哈哈间没一个把他当回事。乔野在旁边看,发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坏了,非常愤怒。   之后工作人员驱赶他出去,他更加生气,气冲冲的走了,事后还给乔野打电话骂了那些人半个多小时。   乔野跟他一起骂,骂完,他说:“你也这么想吧?这些人就是只看得起有钱的!”   他似乎认为乔野跟他是一国的,跟乔野更加亲热起来,毫不客气的在网上找乔野要照片,还在QQ上建议乔野在更衣室装隐藏摄像机拍模特换衣服。   乔野吃惊于一个人竟然能如此分裂,他对外人的礼貌、对家人的爱、对援助者的感激、对学校的骄傲跟对女性的贬低竟然结合到一起。   只要不涉及女性,跟他聊天绝看不出一点问题;但只要涉及女性,不管是明星、网络上偶遇的女人、生活中的同事、路人,他都在贬低女性的地位和人格。   乔野对他的家乡更加好奇了。   从他的谈话中,他得知在家乡一般是女人出来打工养家,做保姆一个月可以赚四五千,如果家里有老人或孩子则有可能上到七八千!女人要长年累月在外,赚的钱只留生活所需,其余都要寄回家里。   那丈夫不干活吗?他不工作?   “男人不用干啊,乡下花不了多少钱!她一个人干就行了,男人就在家里打打牌啊什么的。”   听他对留在家里生活的男人非常羡慕,乔野问他怎么不留在家乡?   说到这个,他马上认真的说:“太穷了!还是出来好!”   乔野了解到,他在家乡是很受尊重的。父母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说话,邻居也喜欢来找他商量事情,跟他差不多大的同村青年见到他连说话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   但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在大学时和工作后遇上的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土!村!   似乎人人的眼睛都自带超市的扫价器,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城里人。   怎么把身上的土味洗掉呢?他保养皮肤,注意发型,搭配服装,努力改口音,还报班学习仪态和谈吐。如果有人问他是哪里来的,他从不说家乡,而是报他大学的名字。他放在嘴上最常提起的也不是父母,而是他的大学教授。   这起了一点作用,但当他想在这里结婚成家时,一切又被打回原型了。   他不解:“我名牌大学毕业!已经买了房!年薪二十四万!”喝醉后,他总爱说这些,有时连着说几十遍,每次开口必提这一句。   “这些女人还想要什么啊?”   乔野发现,哪怕他受了高等教育,穿西装打领带,外表已经完全看不出出身农村,但他心目中的女性形象,仍然跟村子里的女性一样。   他说村里的女人传统、朴实。孝顺公婆、生养子女、吃苦耐劳、以夫为天。   “那你在村里找不就行了?”乔野说。   “那不行!村里的女的不行!”他马上说。   “这也没办法,城里的女孩子都是父母宠大的,她们都上过大学,有的还去国外留学,房子家里也有,有的父母也给买了房,你想让她侍候你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他得意的说,“我们村里也有找大学生当媳妇的!大学生又怎么样?娶回来就是我家的人!就要照我们的规矩来!什么城里规矩?娇气!我们才不管!”   “还有女大学生愿意嫁到你们村啊?”乔野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嘿嘿嘿。”他更加得意了,“什么愿意不愿意?买来的,她能不愿意?不愿意也不行啊!”   他拍着桌子拿着酒瓶说,“逼急了老子也去买一个!看你们还傲不傲!”   乔野很清楚这只是醉话,他是不会买媳妇的。他要在这里生活定居,在村里可能没人管没人抓,可在这里?他还不想毁了自己的生活和前途。   乔野从他嘴里打听出很多信息,但他最想知道的是哪一家买了媳妇?那一家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他却守口如瓶。   最后乔野直言想买新闻题裁,“我要靠这个吃饭啊!要是能写出一篇这个,我拿去卖,多卖几家,得的钱给你三分之一!”   他不相信,“就这还算新闻?还有报纸愿意买?”   “贩卖妇女是不稀奇,但只要有名字,就是新闻!”乔野说,“要不然你就别告诉我你们村的,说别的村的!”   他答应了,给了乔野名字和地址。   乔野事后想,如果他不贪心呢?   他本来只是想拍下那些女人的照片,回来后联络打拐的人,说不定有的父母能从这些照片中认出自己的女儿,他们就可以报警去救人了。   他想多拍几张,尽量多拍年轻女人的照片。   可是他到了以后才发现,村里能自由进出的全是四十岁以上的女人,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几乎不出来,特别是嫁进来的媳妇,走出家门碰上的村民几乎都要问一句:“张家的,出去干什么啊?”   他理所当然的被人怀疑了。   “让你别拍了!别拍了!”   “你干嘛总拍女的?”   “流氓吧!”   “这是个流氓!他拍女人照片!趴于家墙头拍照片!”   “打他!”   他想跟这些人讲道理,交出相机,反正照片都已经传到网上了,他以为应该会被放走,他身上还有挂在网络媒体下的记者证和工作证。   他不知道他们敢杀人。   他被锁在屋里,半夜有人把绳子解开,把他带出来,推到了山崖下。他猜,他们会说他是半夜逃跑失足摔下去的。就算有警察找来,他们也可以推说以为他趴墙头拍照片是流氓,才把他给关起来的,谁想到他半夜逃跑了。   这是个意外。   乔野回忆起来,总觉得自己太蠢了。为什么会认为贩卖妇女的人不敢杀人呢?从不犯法的人,犯法的低限跟已经犯了法的人相比,能一样吗?   从倒数一层到倒数二层,总是特别近。   杀人是死罪,可人家很聪明,不杀人,设计了一个无可指责的意外。什么样的犯罪最高明?如果能活过来,乔野一定给柯南写信,没有目击者,没有摄像头,全村的人都是证人的“意外”,这样的谋杀案,柯南兄,你有办法吗。   如果你有,请一定要破案啊。   大概死的时候仍然心有挂念,乔野发现自己没有消失,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此处还是人间。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乔野开始飘荡在村子中,这下他可以轻松的看每一个年轻女人了。   让他震惊的是,村里有三成的媳妇是拐来的。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整个村子都在包庇他们了。   周围好几个村都是一样的情况。   人贩子并不长驻在此,他们一向是打游击战,而且有很多接应的人。在隔壁的于家村,就有一个包婶是外来户,却在村中盖起了漂亮的小楼,跟村里的人相处的都很好。   她就是个人贩子的“中转站”。   包婶不是头,也不是尾,她在此地做中转,每年只在这里呆两到三个月,其他时间都在外地。没人能抓住她的尾巴,就连村里人也不知道包婶老家在哪里,家里都有谁。跟包婶住在一起的男人说是她的丈夫,但乔野发现,这个男人不过是包婶养的一个打手。   需要调教女孩子的时候,都是包婶看着这个男人动手。调教并不只意味着打骂,那都太低级了。包婶对那些不听话不顺从的女人,并不介意她还是不是处女。乔野看到过男的强奸那些女孩子,包婶就在旁边坐着,女孩向她求救,她还笑。男的在网上学习了很多性虐待的手段,全都施展在这些女孩身上。   有时乔野真希望自己能有力量,不是说鬼都有力量吗?不是说恶鬼可以索命吗?为什么他做不到?   他想当恶鬼!   他在村里认清了所有女孩的脸,他希望能让她们看到,他愿意去给她们送信!   可没有人能看到他。   能看到他的只有同样是鬼的女孩子。   在村里的一些地方能看到女孩子的鬼。她们总是半截露在外,半截隐在土里,不像乔野可以自由飘来飘去。   他猜,这些女孩子应该是被埋在此处的。可笑的是,当时杀了这些女孩的人恐怕只是在屋后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等天长日久之后,他们又在此地盖房子,竟然就叫这些女孩日夜看着他们的家。   如果这些人知道,说不定会吓死!   乔野兴灾乐祸的想。   在这些的村子里长大的孩子有很多都被父母家人给影响了。   乔野就注意到一个叫于志高的女孩,她的父母想让她订亲,订亲后就住到男方家里去。就算她还在上大学也不要紧,她父母说等她住过去后,她的大学学费就由男方家里掏了。   于志高不愿意,说让妹妹去,因为她还要上学,妹妹已经工作了。   父母说人家就要你,你是大学生,他们不要你妹,说你妹已经交了几个男朋友了,说不定都不是处女了。   于志高还是不愿意,父母说家里的房子要重新盖,再盖就没她的房间了,让她去学校以后就别回来了,回来也没你的屋住。   重新盖房是为了给儿子盖新楼,他们的小儿子要相亲结婚了,为了面子好看,他们家要盖个更漂亮的别墅!   乔野跟着于志高,看到包婶找于志高说话,看到于志高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见到包婶就躲开。   她在犹豫了。   乔野跟着于志高回到学校,他知道这个女孩已经变了。她看同学的眼神都不对,庆幸的是她的朋友不多,没有人受骗。   最后,于志高在焦急之下跟金蓝交上了朋友。   乔野看出来后,跟上金蓝,想给她示警。两年过去,他已经能让人看到了,他努力想让金蓝看到自己!只要她回一下头,他就能把话告诉她!   可他忘了,他现在是个鬼,他把金蓝吓坏了。   金蓝被吓得在网上找人驱鬼,他好奇的跟上去,因为他发现这个许大师好像是真的。他做了两年的鬼,想找许大师问一问,他这样算是要永远当鬼了吗?他要怎么投胎呢?去哪里找谁投胎呢?   ……结果许大师看不到他。他都贴到他脸上了,他都看不到他。   乔野很沮丧,此时他也跟丢金蓝了。   不过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许大师的朋友中,有一个女孩看到了他!   她不害怕,虽然警惕,但没有像金蓝一样被吓得受不了。   她一直好奇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传递信息。   而且,乔野发现这些人正在寻找他!他们就快找到燕庄了!他想让他们去那里!去救那里的人!如果没有人发现,那个封闭的村庄里所有被拐的女人永远都逃不出来!   他们去了,然后被抓了。   乔野没有管摔下车的男人,而是跟上了那三个女孩!她们最危险!   她们被送到于婆家,还好,至少不是那个男的。   乔野等到半夜,他其实一直在想要怎么救这些女人。当他看到(因为他)又有三个女孩被拐之后,他就放弃了。   如果只能救一边,那他选择救这些女人!   女孩子逃走了,他把她们引到安全的地方,回去放开液化气罐。   他把那个能看见他的女孩送到那些变成鬼、趴在地上的女孩身边,她果然能帮助她们解脱。   他跟那些女孩商量好了,让我们一起把这里毁掉吧。   村里没有接通天然气,所有人家都是用液化气罐,而且他们喜欢在家里屯很多罐。   他们把液化气罐打开,在深冬的夜里,所有的窗户门都是紧紧关上的。   有一个女鬼找到了一家放在外面的炉子,里面烧的是煤,炉门已经关了,但炉子里还有零星的火星。   乔野试了很多次才用手指捻住一点火星,投进屋里。   天降神雷,扫尽诸邪!   乔野中二了一把,飞到火海上空叉腰大笑,自觉十分有起点男主的狂霸气势。据说死后容易穿越,要是他能穿越就好了,也穿过去干一番大事业!   最后,他在女鬼们的帮助下找到了金蓝,来救她的人已经到了。   回家吧。   对不起,没能救了你。   半年后,他在村子里看到了于志高,她跟家里商量好的对象订婚了,被送到了对方家。因为学校已经退学,男方家也不愿意再替她出学费了。   乔野看着她,不知她算幸运还是不幸。由于包婶被烧死,于婆也被烧死,村里的人都说不知道,金蓝也不愿意再提起此事,结果她没有被提公诉,只是在看守所住了半年。   如果这是幸运,那不幸就是她要回到村子里,过着她以前想逃离的生活,可能永远都没有解脱的一日。   直到乔野发现有外地的人贩子在联络于志高。   他就在她上山时,把她推到了山下。    ☆、第 75 章 "失踪“的猫咪   秦青她们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然后又吃了一大碗的米饭和红烧排骨,之后就被领到女兵寝室去休息了。   负责照顾她们的女兵班长叮嘱她们不能在营区中乱走,“会抓人的哦!你们不如就这么休息吧   当听到父母的时候,秦青的心中涌起的不是高兴,而是害怕与羞愧。她想到的也不是能扑到父母怀里大哭一场,而是她让父母担心着急了,父母流的每一滴泪都像是加在她身上的刑罚。   柯非和孙明明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女班长走后,三人都沉默下来,默默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洗澡时还很高兴,吃饭时更高兴,但听到父母要来的消息后,她们都高兴不起来了。   “不知道许师兄怎么样了,他被救出来了吧?”秦青说。   柯非和孙明明都睁开眼睛了。   “希望人没事,我记得他当时应该摔得不轻。”   “如果平安救出来了,应该在医院吧?”柯非说。   打破女班长留下的魔咒后,三人聊起许师兄反而放松了点,说着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然后夜里十点多时,女班长悄悄进来把她们三人推醒。   “有你们的电话,在办公室。”   秦青三人赶紧爬起来穿上衣服,跟着女班长出去。   深夜的营地里仍然灯火通明,她们经过的操场上竟然还亮着大灯,马路上所有的路灯都比外面的要亮。   “为什么这么多灯啊?”孙明明问。   女班长说,“营里晚上也不能休息啊,万一有敌人来,再开灯就晚了。而且夜里也有任务的。”她指着远处说,“你们听,那边还有班在训练。”   三人站住仔细听,果然从那个方向隐隐传来号子声。   “这么晚还训练真不得了!”柯非说,秦青发现她一直很着迷强大的人或事(还对奇特的或冒险充满兴趣),所以这句话的翻译是“这么晚还训练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打仗又不是只在白天打。”女班长的话让人觉得他们是一直时刻准备作战。   经过十分钟后,她们才见到送她们来的何荣光。   女班长极其有力量的敬了礼后出去了,跟秦青她们说:“我就在外面等你们,送你们回去。”   桌上的电话话筒是拿起来的,何荣光指指说:“是你们的同伴。”   是许师兄的电话!   秦   李兵山已经能想像到等事情暴发后,村里的人会怎么骂了,到时他们这些军人一定会被骂翻了。   许师兄同车的就是七名妇女,她们大部分都是二十多岁,几乎都有孩子。但为了离开这里,她们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不敢看。有人想带孩子走,但李兵山拒绝了,这些女的都是拐来的,她们的户口都不在本地,而孩子却是一出生就在村里登记过了,如果让她们带孩子走,村里的人更会闹了。有个女人说这种情况在法院也是要判给母亲的,李兵山只好不客气一点:那你去法院!我只负责救人!   看到那个女人哭得很伤心,李兵山也无可奈何。母子天性,但如果开了这个头,所有人都要带孩子走怎么办?这会增加暴露的可能,给解救添加变数,得不偿失。   许师兄同车的七个人中就有车一开就想念孩子而哭的女人,他虽然头晕脑胀,车一开晕得天旋地转,但也硬撑着安慰她们。以他的口才,竟然没给同车的另一往政委兵哥发挥的余地,政委兵哥暗自发笑,把许师兄安排在女士们中间,再把许师兄的事迹一提,当然有所夸张,结果七个女士都以为许师兄是来解救他同行的三个女同学的,对他更佩服了。   车开出镇后上高速就加速了,许师兄吐得七荤八素,七位女士都支持先把他送到医院再安置她们,车就直接开到军区医院,检查之后是入院,现在许师兄才能给她们打电话。   “我已经安全了,我在外面,你们在军营里打电话不方便吧?要不要我给你们家里人打个电话?”许师兄说。   “好。”秦青报了父母的电话,就算害怕见父母,但平安电话还是该打。被送到军营后洗澡吃饭睡觉,三人都没有机会提出给家里打电话。   许师兄记下三人的电话后说,“跟我一车出来的人现在都去验伤了,她们想让那些人判刑。不过……”希望不大啊。   说到这个,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女班长在领她们回去的路上才知道她们的经历,“原来是这样,你们才会跟何班长一起回来。”   “我们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柯非说。   “怎么会知道?何班长又没跟我说,他只说让我先照顾你们,直到你们父母来接。”女班长翻了个白眼,姿态仍然干脆利落,“领导们安排任务都是不说理由的,我们也不能问。”   女班长听了她们被拐的经过后说,“如果是我在的话,一定把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她一拳挥出去,竟然带起了拳风!   秦青三个不可避免的眼睛都发亮了!女英雄!   女班长说:“女孩子还是应该学点拳脚,不求跟男人打架能胜过他们,只要能保护自己,找到一个逃命的机会就行。”她对秦青三人说,“回去报个班,简单学一学,比不学好。”   秦青三人立刻拼命点头,这次回去一定要学!   经过一个营房时,女班长突然停下来,让秦青三人后退,她快步过去,不一会儿就拉着一个人过来了。   是个比女班长高一头的士兵,他在女班长的手下乖得像只兔子。   “给我站在这里!直到你的班长过来领你回去!”女班长好凶好厉害!柯非的眼睛又在发亮了。   士兵穿着普通的迷彩训练服,在女班长的命令下仰首挺胸立正站好,一动也不敢动。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很害怕啊。   秦青三人早在女班长训人时就已经站得很远了。走远后,秦青悄悄问:“他是不是很怕见他的班长?”   “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营房来,他的班长知道了非踢死他不可!”女班长说。   踢死,一听就很严重。   秦青三人吓得发抖,“这么凶?打人不好吧?”孙明明不想相信温柔的兵哥哥会挨打或者会打人,都不好啊。   女班长说,“只是踢他一顿已经够好了!你信不信他宁愿要他班长踢他也不愿意把这事报告上去。他这是违反纪律!”   “总要问问原因啊。”秦青也跟着求情,“万一他情有可原呢?”   “对嘛,万一他是跟人约好在那里见面约会呢?”柯非说。(注:这样更糟!)   女班长哭笑不得,被这三个女孩缠着求了一路的情,答应说:“好好好,我跟他班长说的时候一定让他班长问问他半夜去营房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让他班长少踢几脚!”   第二天,秦青三人是被号子声、跑步声、打靶声给叫醒的。   听到像放鞭炮的声音,但比鞭炮声更清脆。柯非说:“这是打靶吧?”   一早就能听到打靶声,真让人幸福(?)。   洗脸时还能听到,而且在水房听得更清楚,回声更大。   “好清脆。”孙明明第一次发现打靶声这么好听。   “好齐啊。”秦青说,这打靶放枪声能听得出来是很多枝枪一起开枪。突然有一个枪声晚了半拍!秦青三个一起说:“啊,这个开晚了。会被发现吧?会不会挨训?”   女班长十五分钟前过来看她们已经起床了,十五分钟后过来看竟然还没有洗完脸刷完牙?   “再晚食堂就没饭了!只能吃馒头就咸菜!”女班长大吼一声!   三人马上加快速度。   然后在女班长的带领下一路跑向食堂。   “快快快!加快脚步!跑快点!”女班长赶羊一样赶着她们,经过的兵哥哥、兵姐姐都好奇发笑的看着这三个连队都不会排、跑都不会跑的人。还有个班长忍不住过来训她们:“看你们的队排的!才三个人都不会站队了吗?要是几百人上千人都是你们这样,我们的队伍怎么办?”   女班长毫不客气的把他赶到一边去:“走开!这是我的兵!”   那个班长就像奶酪遇上太阳一样变软了,“我这不是……就说两句……”然后,跑了。   在食堂前整队,整理衣服头发,然后才正步走进食堂。   “简直像军训。”柯非小声说。   排到领饭的窗户,大师傅问女班长:“吃点什么啊?”   “馒头咸菜。”女班长说。   “不要啊!”三人都哀号起来。大师傅和旁边队例的士兵们都笑了。大师傅说,“你看你这么严格,你的兵该在背地里骂你了。来,说说想吃什么?”   女班长笑着推她们,“随便说吧,想吃什么都有。”   三人看着窗口里摆的,要了鸡蛋饼、葱油饼、手抓饼、油饼,然后又一人端了一大碗的豆浆。   女班长还让大师傅从付长官的笼里偷几个包子出来,大师傅悄悄的给她们拿了四个。   秦青看到付长官的那个笼子里的包子,已经少了一半了。   “付长官喜欢吃包子吗?”秦青小声问。   女班长也小声回答:“他一天三顿都吃包子,可有时不过来吃,陶师傅做出来的包子怕浪费就硬分给别人吃,后来陶师傅生气了,谁要都给,付班有时过来都没得吃。”   这时一个士兵端着碗过来坐下,给秦青三人一人一块小蛋糕。女班长不说话,低头吃饭。   “谢谢你们。”他笑着说。   秦青才发现他是那个昨晚上在营房乱跑的士兵。   “后来怎么样了?”女班长问,“你们班长去找你了吗?”   他对女班长说话就很尊敬,立刻坐直了,“去了,我们班长让我在那里罚站。”   他班长的原话是:有人给你求情,既然这样,我也不踢你了,你就在这里站着吧,明早记得去训练!   所以他在原地站了一整夜。   柯非好奇,忍不住问:“你昨晚为什么要去营房啊?”好像在军营里半夜不睡觉乱跑跟在学校里还不一样,后果很严重!那他为什么要冒着被罚的危险半夜跑出去?   他低头搅碗里的粥,很长时间才说:“我去找猫。”   “找猫?”   他叫年晶,城市兵,上的是武警大学。以前在学校还不觉得有多苦,真进了军营开始训练就难受了,家太远,平时连电话都不能打,朋友全都不在,平时就是训练加学习。   他在营房那个地方发现了一只小猫,想带回寝室偷偷养,又怕消除了它的天性后害了它,毕竟他不能一直把猫关在狭小的寝室里。唯一可感安慰的是这里是军区,它只要不跑出去就很安全。   他就常去营房喂它。时间久了,小猫也认识他,他过去一叫猫就出来了。   可这段时间它不见了,他哪里都找不到它,怎么叫也不出来,放的食物也没有碰过。   别人说这猫可能是发情了就跑了。   他就想就算是发情也必须要吃饭,就还是固定时间去放食物。但食物还是一直没有动过。   他听人说猫会在半夜出来找食吃,所以就半夜去营房等着了。   女班长听完说:“对了,我听他们说前一段时间投放毒鼠药,你的猫不会在哪里吃了死老鼠吧?”   高大的士兵瞬间眼圈就红了!低下头眼泪就啪哒啪哒掉。   秦青三人全愣了,一怔之后,柯非和孙明明使劲推秦青,给她使眼色。   秦青犹豫了一下,跟士兵说:“没有啦,我觉得小猫应该还好好的。”   士兵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睛:“真的?”   “真的。”因为你身边什么也没有啊,如果那猫像山子一样会跟着你的话,它不在你身边,就肯定还活着。   下午,秦青三人的父母终于到了,何荣光去接他们进来,女班长接到通知后过来领她们三个过去。   经过营房时,那个士兵一边招手一边向他们跑来。   看他高兴的样子,秦青就知道猫找着了。   女班长问:“猫找着了?”   士兵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它不知什么时候跟着我到了我寝室!就躲在我床下!”中午他回去时突然看到它从床下出来跳到床上都惊呆了!    ☆、第 76 章 尘埃落定   没见到父母前,秦青三人各自想像了十七八种自己的惨相,自我批判得不亦乐乎。但三人的父母来了之后,三人设想的种种均未成真,只是不停的被父母带着给救她们出来的军官道谢。父母也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教孩子,说实话,能平安找回来已经是万幸,要教育她们回家后再说也行。此时此刻,有比教育她们更重要的事。   何光荣军官因为是把她们从山区带回来的人,似乎就成了她们这件事的负责人。父母们想去向上头的大领导(?)道谢,他都说领导们正在忙,这种事是他们应该做的。对父母们想要捐钱捐钱送礼送锦旗之事统统和气的拒绝了。   之后,由他陪同着一起在部队食堂吃了一顿便饭,还送他们去探望仍在医院的许汉文。   许师兄家的人要过两日再来,他的父亲接w到电话后做了许多工作,得知儿子成功脱险后,请托的人情也不能就此扔开不管,待诸多收尾工作完成后才能赶来。许师兄的母亲有高血压,在知道这件事后就病发了,正卧病在床,一起来就头晕目眩,呕吐不止。   秦青三人坐着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到了军区医院,见到许师兄后,惊讶的发现他竟然不缺人照顾。有两个被拐到山区的女士因为家人一时联络不到,暂时借住在军区招待所里,等妇联那边有了消息再说。她们见许师兄家人没办法及时赶到,一直在照顾他。   看到秦青三人后,那两位女士皆当场落泪,还尽力安慰她们不用担心,跟父母回家去就好了。   “出来后才知道,哪里都没有家里好。”   秦妈妈本来想出钱给许师兄请个护工,三家父母在来之前都商量好了。见到这里有人帮忙,三家父母避开人再商量了一下,决定给许汉文留两万块现金,如果之后这两位女士找到家人可以回家乡了,他可以自己请护工,就是不请人,平时要买点吃的喝的都方便。   许师兄想要拒绝,最后却还是被说服了。因为他现在确实身无分文。行李都丢在村子里了,证件等也都在其中,就算想补卡、补办身份证也要等许父来了以后再说。   “师兄不必跟我们客气!”柯非说。   “师兄确实不必客气,都经过这么多事了,再客气就不像话了。”秦青说。   “师兄就收下吧。”孙明明笑着说。   许汉文只得收下了。   另外两位女士,三家父母也分别赠给她们两万块钱。   “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本来这钱带来就是打算花出去的,可惜没地方捐。”秦妈妈说。   捐款的地方虽多,但他们是想专款专用,尽量把这笔钱花在跟这次的事有关的人身上。无奈部队的人死活不肯收,许师兄的医药费竟然也有部队的批条,不需他们给钱。   “你们两个的家人还没来,也不知你们家里情况怎么样,这钱留着傍身也好。”秦妈妈把钱塞在两人手里,“别嫌少。”   “怎么会嫌少……”两人都哭得气噎声堵。其他被救回来的人都很快有亲人来接,只有她两人被丢在这里。日日留在招待所里心焦的厉害,到这里来好歹也有件事做,也不会胡想瞎想。   两人身无长物,现在穿的衣服还是到部队后,部队家属给捐的。妇联的人已经说了,就算家人联络不到,只要能证明二人的身份籍贯,重新办个身份证,就能读书打工,自已生活也不成问题。至于社会捐款,因为这件案子现在还没有披露,所以只能先替她们申请,后续可能会比较花时间。   现在又有了这两万块钱,她们的心就更安定了。   从医院出来,何荣光笑着问秦青三人:“是现在就跟你们父母走呢?还是继续住营里啊?”   三人一笑,都依着父母不撒手。   秦青被秦妈妈揽在怀里,抱着妈妈的胳膊,怎么也放不开。   何荣光笑道:“知道你们这些孩子都想家了,那就先跟父母回去吧。”   就在此告别后,秦青她们就跟着父母走了。   父母们赶来时已经定好酒店,见天都快黑了,也不在路上浪费时间,直接回了酒店。   秦青回酒店后就被赶去洗澡,洗完出来看到父母给她买的新衣服。   “来得太急没带衣服,这是今天去部队之前给你买的,换上吧。”秦妈妈说。   女儿只不过离开她还不到一周时间,但看起来却瘦了很多。秦妈妈心疼的厉害,但两人来之前就商量过不要教训她,毕竟她也受了很大惊吓,而且听说拐子是在他们村口明抢的,说起来不是孩子们的错。   秦青换上衣服,只觉得这才算回到父母身边了,她靠在秦妈妈身上,“爸爸呢?”   “他去外面买饭了。”秦妈妈理着秦青的头发,“他让我先跟你聊一聊。”   秦青马上想到父母担心的事,立刻说:“我什么伤都没受,也没被怎么样。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就逃出来了!”   秦妈妈说:“这点你们是很幸运的,可不意味着你们永远都能这么幸运。下回不能再这么莽撞,要知道不管你们事前做多少准备,碰上坏人的时候都是没用的!”   秦青心有同感的点头。这次遇到的事,可以说是刷新改写了她的人生观。她明白所谓坏人,就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人。真正的坏人,想做什么都是没有顾忌的,只有不会犯法的人才会顾忌法律;坏人就没这个顾忌。   乔野和那二十多个女孩的鬼就是证据,坏人是不会不敢杀人的。   “你明白就好。”秦妈妈说,“我和你爸想问你,你还打算在这个学校继续读吗?”   继续在学校里读书,就意味着可能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她曾被拐卖的事。就算她没有受到伤害,也不能把自白的纸条贴在脑门上。周围人的闲言闲语可不管这个。如果她要继续上学,就必须考虑这个问题。   “不上学怎么办?”虽然这么问,秦青已经想到了。   “留学。”秦妈妈说,“你要愿意,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半年内就可以把你送出去。”   “家里有钱吗?”   “供你留学的钱还是有的,卖套房子就行了。”秦妈妈说。比起房子,她更在意女儿会不会受到歧视,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被流言困扰。留完学回来,换个城市,他们一家人再重新开始生活就行了。   秦青没有立刻回答,秦妈妈:“你想一下再告诉我吧,不用急着下决定,留学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生选择。”而且出去后,她就必须靠自己一个人搞定生活学习的方方面面,这个秦妈妈也比较担心,在商量完之后就暗下决心在这半年里要好好训练她。   秦青确实犹豫不决。以前在学校跟同学聊起留学的话题时总是兴奋和积极的一面更多,虽然担心一个人能不能适应,听说租房啊学习啊买菜做饭人际关系等等,都有很多难题,但在这些担心之上的却是对开始人生新篇章的激动。   现在换了理由“逃”出国去,期待度就少了一大半。   而且,她舍不得父母,舍不得学校里的教授和同学,还有施教授、代教授、司雨寒、方域……   可真的不出去,留在学校里,她能扛得住流言吗?不会受不了那个压力吗?   这个她也没什么信心。她只是个普通女孩,这时在自己心里,能很客观的评价自己:她就是个软弱的、优柔寡断的普通女孩,没有坚定的信念和强大的内心。   她不知道自己到时会不会被压垮、崩溃,在那种情况下继续学业是否能有回报,等等。   想了一夜,第二天三家父母分别出去办事,把她们三个留在酒店里。只有孙明明的妈妈留下来陪她们,也是看管她们不许离开酒店。   “你们就留在屋里上网吧。”孙妈妈,“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们去买。中午我们去酒店里的自助餐厅吃饭。”   孙妈妈出去后,秦青三人先是警惕的沉默着用眼神交流,之后才悄悄的问:“昨晚上我妈问我要不要去留学……”   “我爸也是这么说的!”   “我爸妈他们也……”   三人面面相觑,原来这是父母们不约而同商量好的吗?   “从理智上来说,爸妈他们这样做是为我们好啦。”柯非叹了口气。   “这是没错,但我不想让家里为我花这么多钱……”秦青犹豫道,“如果是我为了学业出去留学深造还好说,现在我连自己想干什么都不知道,出去留学学什么呢?只是为了躲避可能发生的流言?觉得这样选的话,自己特别没用!”知道自己软弱是一回事,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就可以自我安慰不是大问题;但因为自己的软弱造成家里的损失,这个她就接受不了了。其实在刚才开口时,秦青已经决定要留下继续上学了。就算有流言她也不怕!就当是给自己的磨炼!   “我也不想去……”孙明明,“你们都不去,我也不要去!”她的想法就简单了,大家都去她也去,大家都不去,她也不去。   三人商量好之后,就决定分别跟父母提了。当然要注意说话的方式方法,毕竟父母是好意,拒绝的话有点没良心(内心的谴责)……   不料,到了下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何荣光特意提着东西来看望她们,三家父母中午回来都没出门,何荣光来的意思就是想跟他们说,关于这次打拐的事,国家可能有安排,让他们回去后先不要说。   三家父母均是一惊,忙问,“是不打算抓他们了?”法不责众,那些村民人那么多,听孩子们说的意思是至少周围三四个村都牵扯进去了,国家无法处理也是有的。   “不是。”何荣光说,“因为案情很复杂,就目前查出来的还只是冰山一角,国家打算成立一个专案组,顺着这次抓到的人贩子的线索深挖下去!解救更多被拐妇女。”   他说,目前只挖出秦青三人所在的于家口和另一个被拐卖的女孩所在的二里沟两处;人贩子也只浮出来两个,一个是秦青三人见过的于婆,现在不知所踪,等山火烧得差不多了才能进去找她(的尸体);另一个是拐了一个被解救女孩的包婶,人已经查证据说是死了,尸体还不知所踪。当日发生山火时,有村民看到包婶和包婶的丈夫两人匆忙出逃,因为对山路不熟,好像是跑到后山去了,那边刚好是起火点之一,之后也没见他们逃出来。这两人是在这个山村里时间最久的人贩子,其他的都是“帮忙”的村民,不知内情。   “外地的妇女被拐到这里,而本地妇女也有被拐到外地的。”何荣光说,“人贩子都会私下联络,本地拐来的女孩子通常不在本地出手,而是转一道手,由别的贩子带往外地卖出。这种情况下给打拐增加了很多难度。”他们已经认定此处只是一个中转站,一定还有人贩子跟此地的人有联系。   “要继续调查,就不能在此时掀起盖子,上头的意思是暂时不公布此事。”何荣光说,“等案件结束后再公布。当然,所有被拐妇女的名字都不会公布出来。”他对秦青三人温柔的说,“你们只失踪了几天,到时编个去亲戚家,去外地玩疯了没有回来的理由就行了。”   孙妈妈说:“昨天去看的那个许汉文的家长不是已经报电视台了吗?这已经让人知道了。”所以,他们才会商量让孩子们去留学。   何荣光说:“新闻被按下来了,没有报道,报纸上的也没有报出来。因为许建民,也就是许汉文的父亲写信给电视台的时候,恰好通渠县发生特大山火,当时有人称是村里的私建火炮作坊库存火药爆炸,这是重大安全事故,所以当时关于通渠县的新闻全都被压下来了。网上的也很快被删了,所以并没有大范围传播开,你们不用担心。”   何荣光走后,剩下的人都感觉很复杂。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让大家一时都找不出该说的话,便都成了哑巴。   “这也算是好事。”孙爸爸说,“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再留在这里了,还是赶紧带孩子们回家吧。他们也该回去上学了。”   三家父母带着孩子踏上回家的路,回去之前,秦青三人还特意去医院看望了许师兄。他的父亲已经到了,看到她们之后,许爸爸竟然跟她们道歉,“都是这小子不好!你们千万别怨他!”   “没有!不是许师兄的错!”秦青赶紧说。   “对!他还救了我们呢!”孙明明说。   许爸爸显然没相信,大概他儿子闯祸已经成了习惯。他认为秦青三人都是好人,所以没有告诉家人实情,许汉文才没有落埋怨。他把那两万块拿出来要还给秦青,说:“这个你拿回去,怎么能再收你们的钱呢?”   秦青说:“我不能要!”一家出两万,这都是说好的。   推来推去几回,许汉文说:“不然就把这钱给那两个人吧,她们身上多放点钱更好。”   最后这两万块给那两个还没回家的女士一人一万了事。   秦青三人灰溜溜的回到学校。辅导员和校长都是知情的,学校说经过慎重考虑,会尊重他们的决定。而三家父母商量过后,决定尽量在学校里隐瞒此事。为此辅导员特意叮嘱秦青三人不要跟任何人说。就连三人缺课两天的事,辅导员还特意假装在课后找她们谈话,把此事给掩盖过去。   学校同学都不知道,但也有人曾在网上看到一点风声,却因信息被删而知道的人不多,秦青三人也非人尽皆知的大名人,网上更新换代极快,秦青三人并没有被流言击中。   父母商量的结果是就说秦青三个去孙明明的老家玩,多玩了两天。孙明明特意把她老家的事告诉两人,好统一口径。   尘埃落定。   唯一的改变就是,秦青多了两个好朋友。在经过这件事后,又有两个人知道了她的阴阳眼。    ☆、第 77 章 婚礼上驼背的新郎   方域离家已经有七八年了。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没有在家乡找,之后阴错阳差的一直没找到回家乡的机会。   这一次是家里打电话来,说是他爷爷当年有一个弟弟,在那个年代时两人加入了不同的部队,从此天南海北再不得相见。到现在爷爷和叔爷爷都已去世多年,叔爷爷的二儿子碰巧出差到他家乡,就寻着当年留下的地址打听过去。两家人是第一次见面,方爸爸就打电话给方域,跟他说如果方便,还是回家来见一面。因为这位堂叔也已经是六十多的人了,这一次来可以算是见最后一面,日后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我们的国家还是很大的,虽然现在去外国都方便了,亲戚想见面还是不容易。你回来见见亲戚,也让我跟你妈看看你。”   同时,方域也接到以前同乡好友的红色炸弹,他要结婚了,问方域来不来参加。   两件事加在一起,方域就请了两天假,从周五到下周一,合共四天。在周四下午就准备好给家人朋友的礼物,带上行李出发了。   一见面,方域就在感叹血缘的奇妙!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个堂叔,但堂叔与方爸爸竟然有八九分的相似!这让方域丝毫没有陌生感,能很亲热的叫叔叔,与他同桌吃饭,并带他在城市中游览。   他找同学借了辆车,车上坐着方爸爸和方叔叔,回家两天时间就花在市里的大街小巷中了。   “这里,啊呀,我当初在这里上班里,外面都是菜地,一到天黑还能听见狼叫。”经过一条街时,方爸爸怀念的巴在车窗上说。   方叔叔也伸头看,说:“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一到晚上都能听见狼叫,长一声短一声,村里都没人敢出去。”   两人就笑,虽然父辈相隔千里,至死未见再见,只能鸿燕相传,但两家人的生活成长经历却格外相似。当时部队留下的人,任务都是开荒。住在村里,自己盖房,自己开田,自己搞建设,所以家乡回不了,亲人见不到,都说叶落归根,可当时有很多人完成不了。   方叔叔说:“我父亲当年最后的愿望就是能葬在家乡。”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个愿望他能替父亲完成,可最后还是让父亲和母亲葬在了那里。因为家乡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只把父亲迁回去?他又怕父亲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乡寂寞。   方爸爸说:“我爸以前也是这样说,不过临走前又改口了,说我们葬在哪里就把他葬在哪里。要跟儿子孙子葬在一块。”   方叔叔多留了一周就是为了见方域,见到方域后就起程回去了。方域在周日上午跟方爸爸一起送方叔叔去机场,回去路上他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方爸爸说:“对了,是不是你同学结婚的事?你把我放路边,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赶紧去吧。车还是借人家的吧?”   方域把手机关了,说,“不用,我先把你送回去再去也来得及,他们叫我也没什么事,婚礼是下午一点才开始呢。我明天还有一天时间,还能再陪陪你们。”他把方爸爸送回家才走,路上等红灯时把手机打开,立刻又被催命。   方域也有点心虚,接通后只听那边喷火暴龙一般:“你跑哪去了!昨天晚上我们忙得一晚上没睡!让你过来帮着订酒店送客人你跑哪去了?!”   只听声音就知道那边一定忙翻了,方域只好赶紧道歉,说家里有亲戚去陪亲戚了,走不开,他现在过来。   “那你顺路去花店接花!让他们送花到现在都没送过来!”   方域便调转车头去花店了,路上才知原委,原来这是新娘团的“刁难”,要在接新娘时准备九十九束红玫瑰,每束九十九朵。   因为是早上接新娘时才提的要求,所有的伴郎都被派去开车买花了。平时满大街都是花店,要用时却发现找不到那么多红玫瑰!最后还是一个伴娘给他们出主意,让找同城网店定购,多订几家,赶在中午婚宴前送到就行。   方域算是送上门的一个苦力,刚好他过来的路上有一家花店,这家本来提供送货服务,能节省人力,但据说老板把电动车骑出去送花了,要送完那边才能来送这边。   “哈哈哈哈哈!”方域听电话那头的人报怨,听得哈哈大笑,笑完良心发作的劝道:“结婚嘛,就是要折腾,不折腾怎么叫结婚呢?”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累!”电话那头的人叫梅乾,外号梅干,人长得也像梅干,一米八的个子,一百二十斤的体重,瘦干瘦干的。他是方域的高中同学,两人并不同班,但关系还不错,因为梅干非常乐于助人,从小就深受老师信任,班长班委学生会一路干到大学,在单位也很受领导重用。他的个性就是这样,太精细,什么都要一把抓,同学戏称他就是因为这个个性才不长肉。   幸好花店已经把花束都准备好了,方域载着二十五束花,车座车后厢都放得满满的,后厢盖都盖不上,敞开着,带着一路花香,吸引着一路姑娘们的目光,直到开到了喜宴的酒店。   酒店停车场早就安排了小弟,一看是“花”车,马上问是不是办婚礼的,是在哪个厅,然后帮他把花束给运过去。   方域给梅干打电话:“花我带过来行不行?不用送去新娘家?”   “行,怎么不行?让她们说大话要九十九束,也不看看新娘家放得下吗?本来家里地方都快占完了,都是箱子衣服礼物,还挤满人,只拿进去十九束就不让拿了,剩下的都要带到酒店去。”   方域听说人都快到了,就站在停车场等,不到十分钟,一辆辆满载玫瑰花束的车就到了,一个个穿得人五人六,停完车就往车下跑。   “我的天!熏死我了!”   “我都是一路开着窗过来的!冻得脸都是硬的!”   司机们跳下车抱怨,不知哪个看到一旁看好戏的方域,指着一声大吼:“方域!你个混蛋啊!昨天怎么没来!你知道我们忙死了吗!!”   一堆人扑上来抓方域,还有人要踢他,方域转身便跑,一群伴郎在停车场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玩得一身汗后,即报了自己忙死却见旁人逍遥的仇,也消除了许久未见的尴尬,更令当伴郎被为难的怨气稍解。   几人开始跟方域就在停车场聊起了天。   “怎么不进去?”停车场风大,刮起风扬起土,环境可不怎么好,这几人却宁愿在这里抽烟。   “进去事更多,除了梅干是真心真意来的,其他都是却不过面子才来的。”一个男的说,递给方域一根烟,“你认识新娘不认识?”方域惊讶的反问:“啊?老段不是跟刀白凤结婚?”   老段是段玉海,刀白凤就叫刀白凤,因为她爸给她起名时,因刀姓不好起名,就借用了金庸武侠小说里的名字。   两人高中不在一个班,可因为段玉海长得眉清目秀,在班里很受女生欢迎,在高中学校老师管的那么严的情况下,还有女生给他写情书,谈恋爱引起大风波,被男生们起外号段王爷。恰好又有一个刀白凤,就被人戏称是一对。不想两人大学后竟然真的谈起恋爱来,他们这些同学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   方域一直以为段玉海要结婚就是跟刀白凤,两人从大学开始谈到现在有八九年了,也没听说他们俩分手了啊。   男的说:“你不知道,三个月前,刀白凤出车祸死了。”   三个月前!   方域:“怎么会……!”这真是……太意外了!   等等,三个月前?那才过三个月,段玉海就要结婚了?   这下方域也没办法抱着单纯的祝福去看待这个婚礼了。   “而且……”那男的压低声音,实在憋不住的说:“段王爷和刀白凤两人从毕业后,所有的积蓄都放在一起了。”   两人在毕业后打定主意要结婚就靠自己,不靠家里,所以赚的钱都放在一起进行投资。刀白凤意外身亡后,家人竟然发现她没有丝毫积蓄!   “太过分了!”方域骂道。   “对!”男的也是忍了很久,“太不是东西了!刀白凤赚得比他多,工作比他好,结果一分钱没攒下来?谁TM信啊?”   方域的脸色很难看,本来以为是同学的婚礼,他过来只为祝福,现在跟吞了个苍蝇一样。   男的说:“我们都猜啊,当时刀白凤这意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这边三个月就结婚,谁知道人是什么时候找的?说不定刀白凤就发现了这个才出的车祸。她爸妈想告,去警察局报警,可都过去三个月了,当时是以交通意外结的案,说是谋杀,经过调查后倒是没有结婚。”   方域紧紧皱着眉,越听越生气。   “我们都说这事段王爷做得太过了,至少要把人家赚的钱给人家父母吧?结果刀白凤刚死,他就能拿出钱首付买了个一百五十平的房,还能办婚礼。”   这时梅干打电话来叫人了:“都躲哪抽烟去了?快回来!找不到人了都!”   男的把烟扔地上说,“走吧,干完好好吃一顿,把给的钱都吃回来!省得吃亏!”一群人都喊道,“对!”“走!”“喝穷他!”   方域不动,男的说:“方域?走啊。”   方域掏出红包说,“你帮我给老段吧,我这次假太少,说好要多陪陪爸妈的。”   男的接过红包说:“不至于吧?你都给钱了,不去吃他一顿太亏了!走走走!”他拉方域走。   方域不去,指着自己身上的夹克羽绒服说,“你看,我真没打算去,来吃喜酒怎么也要穿身好的,本来就打算给了钱就走的。你帮我跟梅干说一声吧。”   男的其实也不是很想参加这个喜宴,可都在一个城市,又是老同学,不来说不过去才捏着鼻子来的,也不是很真心的要劝方域,就说:“那行,那你走吧。”   方域回车上发动汽车打开暖气,心情很复杂。他坐了一会儿才倒车,不想梅干从酒店里追出来,看到这辆车动就跑过来,一看果然是方域,赶紧拍车窗,“下来!下来!都来了!进去跟朋友喝一杯!”   方域无奈打开车门,梅干硬把他拽下来说:“走走走,不冲他,冲的是朋友!难得见你一面,人还到的这么齐,咱又不管那谁,他爱娶谁娶谁,我就不信这女的是傻子!他这婚结的憋屈着呢!一会儿你等着看!热闹多着呢!他敬酒你别喝就行了,我给你挡着!中午完了晚上再续摊就没他的事了,你难得回来,怎么也要跟大家多说两句话!”死拖活拽的把方域给拉进去了。   席上人都已就座,看到梅干到底把方域给截回来了,一桌的人都鼓掌叫。   “就知道你走不了!”   “还是梅干厉害!”   这边四桌都是新郎家人亲戚朋友,段王爷的同学只坐了这一桌,而且一个女同学都没有。方域扫了一圈,旁边的人小声说:“都不愿意来,要不是他找上梅干,梅干硬拉来这些人,他连伴郎都凑不齐。”   还有人说,“贪那么一点钱值不值?他把钱还给人家父母,也显得有情有义不是吗?搞得现在咱们这个圈里,名声都臭完了!”   “人家觉得值,钱就在眼前,拿了也没人管,干嘛不拿?”   “看到新娘了吗?怎么觉得他们一家都在新娘家抬不起头来啊?”   “跪着接进门的媳妇,以后看他们家怎么过日子!”   方域听到此不解,有人就给他解释说接新娘时,段王爷是跪着膝行进屋,一路跪到新娘卧室门前。本来还想让伴郎跪,结果伴郎没一个陪玩的。   这时新郎出来了,方域看了一眼,觉得段王爷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怎么弯腰驼背的?”方域问。   “在新娘面前当奴才当习惯了,到现在都直不起来!”一堆人哈哈起来,这桌老同学坐在一起,倒是起劲的揭起新郎的短来,旁边桌的人都竖着耳朵听稀罕,听得满面红光。   方域盯着段王爷看,自从认识了秦青后,他眼中的世界就变得大不一样了,比如此时此刻,他就在想:会不会是刀白凤趴在段王爷的背上呢? ☆、第 78 章 情郎还是情狼   好累……   段玉海趁着没人注意,躲到洗手间坐在马桶盖上,肩沉沉垂下,脊梁都弯成了虾子。   没想到结婚这么累。段玉海开始埋怨新娘家的人,也不知怎么那么多要求,那么多事!   他叼着烟都懒得点,现在要是有个床,他躺下能睡上一天都不带起来的。   是不是该找人去按摩一下?段玉海开始想等办完中午的喜宴,找个理由出去找个按摩的店让人给按按肩。他扭扭脖子,觉得脖子上简直像是挂上了两袋面,坠得生疼生累。   婚礼上少了谁都行,新郎新娘是少不了的。段玉海的手机不一会就响了,接通后梅干的声音就传来:“你跑哪去了!新郎能失踪吗?我都被人问的要上吊了!快滚回来!”   “我出来抽根烟,就回去了。”段玉海无精打采的说。   “要结婚的是你,你还这么不高兴?快来吧,新娘家的好几个来问了。”   段玉海说就来就来,把手机挂断,咬了半天的烟也湿了,推开隔间门出来,顺手扔在了纸篓里。   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手还就着凉水拍拍脸,让自己精神一点。   一抬头,镜子里他背后有个女人!   “啊!!”段玉海吓得猛得往后一仰,整个人差点栽回到马桶里。   眼花?   他躲躲闪闪的再看,镜子里又没有了。   可他的心仍然跳得像高速列车,扑通扑通的。   看错了吧……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现在段玉海满脑子都是刀白凤。   是她吗?是她吗?!   他站在镜子前发起了呆,死死盯着镜子,想确认自己背后真的没有人。   他想起刀白凤打来的那通电话,当时他正发愁要怎么跟她说分开的事,她的电话就打来了,直接问他:“你单位的领导是不是给你介绍了个对象?”   “没有啊!”他条件反射的说。   他当然不能承认!他只想跟刀白凤和平分手,最好分手后她都不知道他新女友的事,这样日后也不会找过来。   “你说实话!真的没有?我刚好认识你领导的夫人的朋友,那我就跟她说了,说你段玉海是我刀白凤的男朋友,我们已经打算买房结婚了,家长都见过了,从大学起谈了八年恋爱,行吗?”   “……”他哑巴了,脑海里成一团乱麻,半天才找到舌头说:“你等等,你怎么会认识我们领导的夫人?”   刀白凤那边狠狠的把电话挂了,晚上就传来她出车祸的消息,人当场就死了。   段玉海没敢去看她最后一面,他不敢面对刀白凤可能是断手断脚的尸体。   而且,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想赶快摆脱和刀白凤之间的联系,他清空了他们两人的联名账户,删除了两人之间的往来邮件和电话,两人在蜂窝的游记也删了,合照也删光了,在微博的博文也删得干干净净,互动也没有了。   最后把刀白凤留在合租房里的衣服什么的用快递寄到了她父母家。这一切,他只用两天就全做完了,然后在第三天向女友求婚,迅速敲定婚事后就开始安排婚礼。   就好像有什么在身后催着他一样,连他父母都说最好过个一年再提这个事,不然话不好听。   只有段玉海知道,他是被一种不可明状的恐惧给逼的!只能拼命加快脚步逃走!   婚礼快要完成了,马上就结束了,只要婚礼办完就好了,他跟刀白凤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段玉海使劲洗了几把脸,离开洗手间。新娘已经换好敬酒服找过来了,一见到他就抱怨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衣服还没换!你还想不想敬酒了!”   段玉海赶紧道歉,“我头疼,可能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忙的。”   新娘是他领导介绍的,童日丽,今年二十四岁,top2毕业,也曾出国留学,留学回来后还没有工作就要结婚了。除了比刀白凤年轻,父母能给的支持更多,在其他方面是没办法跟刀白凤相比的。   就算现在,段玉海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好是坏,但跟刀白凤谈了这么多年,越到后来,越觉得不想跟她结婚,是倦怠感吗?还是已经没有爱了?他已经想不起来跟刀白凤那些甜蜜的日子是什么感觉了。而对待童日丽,他也没有爱,硬要说的话,是新鲜!是条件的硬性对比,让他在第一眼就比较出她比刀白凤更好的地方,而且也是从那时起,他就想跟童日丽结婚,跟刀白凤分手。   现代人离婚比分手容易。不知是什么时候听人这么说过,段玉海从来没觉得这话这么对过。他想跟刀白凤分手,想不要有什么波折,不要被人说闲话,不要让父母亲朋知道,最好是两人悄悄的分手。   当然,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因为想找童百丽才跟刀白凤分手的。他跟刀白凤也有很多矛盾,说出来未免伤感情。但刀白凤在工作上太拼,出差太多,太看重工作,这些在他看来都能算是缺点。而且刀白凤的性格太强硬,这一方面虽然童日丽的脾气也不好,但是她好哄,只要让她发完脾气就能揭过去;刀白凤却不行,她不跟你吵,却一定要辩个清楚明白,在她面前,他不能说假话,不能糊弄她,因为她会发现。时间长了,他难免觉得累,觉得她怎么就这么较真?女人,还是蠢一点好。   他也想过,是不是一旦没感情了,以前的优点都会变得缺点?他在学校里就是喜欢刀白凤这种干脆利落,丝毫不娇气的性格,看到别人交的女朋友又蠢又作,他都会庆幸刀白凤不是这样。可他又想,那是因为他们之前没有生活在一起,当离开学校后,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一切都暴露出来。   幸好他们没结婚,所以他也不算耽误了她的青春。   他本来想好好分手的。他打算专心工作,两人渐渐冷淡,女人总比男人拖不起,刀白凤逼婚的话,他就拿工作和赚钱搪塞,直到她忍不了自己离开。但事情进展的很不顺利,因为刀白凤也一样热心工作根本不着急。童百丽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个前女友,她也还年轻,虽然结婚的事不必着急,可她没有工作,要人陪,他只好尽量腾出时间陪她,不能陪就只能送礼物安抚。   就在他恨不能一劈两半时,刀白凤终于发现了。这是最糟的情况!他急坏了也吓坏了!刀白凤不是肯委屈吃亏的人,他安抚不好刀白凤,童百丽那边肯定会发现!到时他就是鸡飞蛋打!   “恭喜!恭喜!”   “谢谢您能赏光!”   段玉海陪着笑一桌桌敬酒,新娘年轻漂亮,很受人欢迎,都是打趣的。他特意从右边开始轮敬,把同学那一桌给留在最后。同城的不请同学说不过去,请了,又怕他们说刀白凤的事。   偶尔,段玉海也会冒出一个不道德的念头:幸好刀白凤死了。   “你看他,脸色跟鬼似的。”一个同学说,新人开始敬酒时,桌上的菜都已经一起上完了,据说这一桌要9999,但看起来也没什么好吃的。   “虚吧。”一个说,抬头看愣了一下,“还真是,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又青又白,跟大烟鬼似的。”   “跟旁边新娘一比,他快像新娘爹了。”   “新娘挺漂亮的啊,怎么找他啊?”“你说新娘是不是不知道?”一个人挤眉弄眼的说。   “肯定不知道啊!”另一个人说,“他都没把人带出来跟咱们聚过,肯定是怕咱们说吧。”   “三个月前刀白凤才出事,他哪敢把人带出来让咱们看啊?三个月前他女友还不是新娘呢,更不敢带出来了。”   一桌人哈哈笑起来。   新娘新郎越敬越远,同学桌上的说话声更无顾忌。   这时一个穿伴娘小礼服的漂亮女孩端着酒杯过来说,“新娘新郎暂时过不来,我来陪你们喝。”   “哟,快坐快坐!吃两口菜!你们也真是辛苦!”   梅干更是赶紧起身让座,让服务员拿一套新餐具给这个伴娘。   伴娘并不认生,痛快坐下大口喝酒吃菜。她认出梅干是帮忙最尽心的,不去找他,在席上看了一圈,本想找方域,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好打听的,只好就近找了旁边一定要跟她喝酒的那个男人,问他:“你们都是新郎的同学,知不知道他以前交没交过女朋友?”   那个男人硬被拉来帮忙本就心情不畅,再加上刚才跟同学一起回忆,越说越觉得段王爷不是个东西,便压低声音,跟伴娘两个躲在桌子下头说:“新娘不知道?他们谈多久了?”   “半年多。”伴娘小声说,“她觉得还太早,可家里都满意,她也说早结婚晚结婚都一样,如果就是这个人,谈一年和半年没差别,反正结了也能离,就结了。”不过她们这些小伙伴都觉得有点太快了,见了父母和公司同事还不够,最好能找他以前的老朋友打听一二,毕竟公司同事也才认识他几年而已。段玉海看起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也不至于一个老朋友都没有吧?她们觉得这是一个疑点。但本来看新郎找来这么多老同学当伴郎,还有点放心了,直到隔壁桌的人跟伴娘们说,听这些老同学的意思,段玉海跟前一个女友分手的时候很不厚道,老同学们都不太看得起他的人品。   伴娘就想来打听一二。   那个男的借酒盖脸,直言道:“妹子,我跟你说句实话:段玉海他真不是个东西啊!那根本不是前女友,两人根本没分手!是出了意外人没了,他把两人存的钱什么的都卷走了,一分没跟人家父母留!你说这人是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伴娘的眼睛都瞪成铜铃了。   “我还有个没跟你说呢。你猜刀白凤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伴娘顿觉这个问题很重要,迟疑的摇摇头。本质上,她们只是想探听新郎更多的过去,不是想挖出她们朋友刚嫁了一个王八蛋。   所以她怀疑到底该不该听下去。可都到这里了,不听也是掩耳盗铃。   “去年十一月二十四号。”   伴娘匆匆走了,走时脸色很不好看,像怀揣着一颗炸弹,犹豫不决。   她走后旁边的人赶紧逼问那个男人。   男人打了个酒嗝,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后悔,“我都跟她说了……”   “完了!”   “你个大嘴巴!想说也别在人家喜酒上说啊!”   “怎么办?万一一会儿要对质呢?”   “吃也吃过了,喝也喝过了,要不咱们走吧!”   梅干大手一挥,“走!”   等段玉海转过一圈敬到这边来,惊讶的发现竟然有一席是空的,同学们都不见了,桌上倒是杯盘狼藉。   “要上班,都先走了。”他呵呵笑着跟新娘一家解释,“走,咱们赶紧敬下一桌去!”他指挥摄像的别拍这一桌,去下一桌拍。   挤到童百丽身边的伴娘看到这一桌都跑了,对刚才听说的事信足了八成。她现在就犹豫,到底要不要跟童百丽说呢?说了,她已经结婚了;可不说,这样的人能跟他结婚吗?敢吗? ☆、第 79 章 新婚夜惊魂   伴娘到底没敢说,一是整个婚礼太乱太赶,她一直没找到时机跟童百丽单独相处;第二是她先悄悄跟熟悉的小伙伴商量,就是说知道童百丽老公的一个大黑料,说出来说不定会闹离婚那种,现在就是婚礼上,说还是不说?小伙伴有志一同的回答:别说!除非你想死!   ——想被童百丽恨死吗?想你就说。   ——你以为她会感激你?   ——真良心过不去也别今天说,今天亲戚朋友多,她一个脸上过不去就可能闹起来,到时你就惨了,可能要逼着跟她老公对质。等过了今天,你再悄悄给她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吧。   ——对了,暴料人是谁?跟你熟吗?消息可靠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这么问,实在是大家对童百丽的现老公都不熟,伴娘一说竟然没人怀疑真假。   伴娘说是新郎的老同学说的,不过跟她说完,等她出去转一圈回来这一桌人全跑光了。   下面更是让她别说。   ——你连谁跟你说的都说不清,别说!   ——对质的话你怎么办?别自己打电话了,发个匿名邮件。   ——到底是什么黑料?   伴娘说:不能说,确实是大黑料,你们别问了,我还是打电话吧。   婚宴从十二点半开始,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半,酒店赶人才散席。段玉海从头到尾一口没吃,连杯水都没喝,可他也一点都不饿不渴,只觉得自己快累得灵魂出窍了。   伴郎都跑了,他只好让他爸爸站在酒店门口送客人,他跟酒店的人联络出租车送人走。送到一半,他爸爸过来跟他说有几个亲戚喝了酒暂时走不了,想在这酒店订个房休息一下。   段玉海就有些烦,他爸爸说:“要不订到你那个酒店?”这说的是段玉海和童百丽的蜜月酒店,婚礼结束后两人不回家,去酒店休息一晚后,明天就坐飞机去度蜜月了。蜜月酒店是五星,喜宴酒店只是三星。   段玉海可不想一会儿再见到亲戚,摇头说:“那就在这里订吧。”   他爸爸就拿着钱包去前台订房间,一口气订了四间。“我跟你妈也不回家了,回家还要收拾,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明天再回去吧。”   段玉海让他爸随便,刚发现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童百丽了,他爸说:“去卸妆换衣服了吧?”   段玉海就化妆间找,只看到了童百丽的妈妈,她正在收拾化妆品和换下来的婚纱和敬酒服,地上堆着几个大行李。段玉海上前帮忙,童妈妈说:“这个我来就行。送完客了?那就去发动车吧,早点回去休息,丽丽我去叫,她在厕所呢。”   段玉海把行李提出去,童妈妈去洗手间,挨个敲门,找到童百丽后喊她,“丽丽?快出来吧,要走了。”   隔间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丽丽?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童妈妈问,“你开门,让妈妈进去。”   “没事!”隔间里传出来的声音鼻音很重,童妈妈问:“你是不是感冒了?着凉了?”   “没事!”隔音的门打开了,童百丽走出来,童妈妈吓了一跳,可能是刚卸妆的关系,童百丽看起来脸色惨白,眼圈很重,眼睛红通通的,目光还有点呆滞。   “妈,我没事。”童百丽站在洗手池前,按着太阳穴,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童妈妈说:“我去给你找点药,我带药了。”   她出来发现行李都被段玉海提走了,就快步小跑着追到停车场。段玉海正在暖车,暖气刚开,车里气味还不太好闻,他开着车窗通风。看到童妈妈连忙下车,“妈,有事?”   童妈妈从后车厢拿出行李,翻出药包来说,“百丽可能感冒了,我给她把药送进去。”   童百丽吃了药说好多了,“刚才头都快疼死了!”她说。   童妈妈有点紧张说,“那要不今晚就回家睡?”   童百丽想了想摇头说,“算了,从家里去机场太远了,再说家里还没收拾,太乱也休息不好。”   她上了车,童妈妈站在车窗前嘱咐童百丽,“有不舒服就早说,大不了不去蜜月也行,你身体不舒服也玩不开心。”童百丽都答应了,她再给段玉海说:“你看着点丽丽,别让她生病了。”   “妈,你放心吧。”段玉海答应道。   到了蜜月酒店,段玉海跟行李小弟把行李送进屋,童百丽一进屋就坐到沙发上有力无力的指着他的外套,“你的电话在响。”   段玉海给了小费,看她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就拿电话出去接。他刚出去,童百丽的电话也响了,她接起来:“喂……”   “百丽?你不舒服?”电话是伴娘打的。   “头疼,可能是冻着了。”童百丽说,“有事?”   “……那还是改天再说吧。”伴娘说。   童百丽没问原因就嗯了声,把电话挂了。她挣扎着起来,走进卧室,脱了身上的衣服,放热水泡澡。   段玉海的电话是梅干打来的,说因为方域很久没回来了,大家看婚礼也差不多完了,就拉着方域去喝酒了。   “这样啊,我今天都没跟方域好好喝。”段玉海说,“你们去也不叫上我!”   他知道自己在同学中的评价,今天的人几乎都是梅干拉来的,不是梅干,说不定没有一个同学来参加他的婚礼。老同学们半途离开的原因,他也不想深究,问出来大家都尴尬,倒不如这样粉饰过去。   “你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叫你出来不是让新娘不高兴嘛!”梅干哈哈道。   “唉……什么洞房……”段玉海深深的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婚结的有多不痛快……”他下意识的想说童百丽和童家的坏话,好像把自己打的惨一点,同学们对他的怨恨就少了。   不想梅干根本不想听他这些破事,哈哈道:“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嫂子要来找人了,挂了啊,等你蜜月回来再联络!”   拿着无声的电话,段玉海心中特别不是滋味。他此时又感觉冤枉起来。现在这个时代,男女分手根本不少见。要不是刀白凤突然死了,他怎么会连结婚都像做贼呢?   只是在他心底深处,格外回避了他和刀白凤一起存的钱,一起做的投资。这些现在都在他手上。可他本来只是害怕刀家拿这些做文章,他只是不想让童百丽发现他跟刀白凤的关系那么深。钱上的关系本来就最难撇清。全都让给刀家,他不甘心。刀白凤虽然工资比他高,但投资都是他在做,是他把两人的钱翻番的,再说谈了这么多年,两人也花了不少,每年给双方父母的礼物都是从这笔钱中出的,两人买车、旅游、交际等应酬的钱全都混到了一起,早就分不清了。   前年刀父生病住院,钱也是他们出的。刀家换房子,刀白凤也出了钱。只看这些,也足够顶刀白凤这些年的积蓄了。所以段玉海觉得自己把剩下的钱全拿走也是应该的。   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心里有鬼才难得安宁。   他在走廊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才回神,都冻得有点冷了。他走进房间,没见到童百丽,转去卧室才听到洗澡的水声。   浴室门前的地毯颜色渐深,段玉海一脚踩上去竟然踩了一鞋底的水,他才发现水漫出来了!赶紧推门进去,“百丽?”里面没声音。   刷的拉开帘子,童百丽闭目泡在冒热气的浴缸里,水正源源不断的从里面漫出来,水龙头还在哗哗的放水。   段玉海踩着水过去,伸长手臂把水龙头关上,袖子、衣服下摆全湿了!他发怒道:“你怎么一直开着水!”   童百丽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不说话。   段玉海忍住气,“你是不是头还疼?我给你找点药吧?”   他出来找药,童妈妈备的药很齐,还有小说明,他给她冲了一杯感冒冲剂,端着杯子再回来却看到童百丽已经从浴室出来,水也不擦的躺下了。他把药端到她面前,“喝点药再睡吧?”   童百丽连头脸都用被子盖住了,在被子下摇摇头。他看到湿头发把被子头和枕头全浸湿了,说:“你不把头发擦干再睡,湿湿的多难受啊。”童百丽没反应,他也实在很累,懒得说了,把杯子放在床头说:“那等你想喝时再喝吧。”   浴室已经被水淹完了,现在叫服务生进来收拾又怕吵了童百丽睡觉,他还没洗澡呢,只好自己先把水放干净,随便冲一冲就出来。   因为在喜宴上一口没吃,此时段玉海有些饿了,他看童百丽还睡着,就留了张纸条,自己出去找吃的。   酒店里面有自助餐,但太贵了。段玉海虽然饿却不是很有胃口,出了酒店,在附近街上开车转了转,找了一家看着挺干净的小店进去随便吃了点就回了酒店。   童百丽好像从他出去后就一动没动,房间里很安静,卧室里可能是窗帘都拉起来了,非常暗。   段玉海脱了衣服,从另一边上床,躺下睡觉。虽然才下午五点多,可他已经累惨了,立刻就睡着了。   段玉海恍惚间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咖啡厅里,他恍惚记得,自己约了刀白凤来谈分手。   他想起自己今天在单位给刀白凤打了电话,约她到这里来谈。   早就该谈分手了。   他想,一会儿要怎么说?刀白凤是个很理智的人,只要跟她说清楚,分手很容易。但是不能被她发现童百丽的事,她知道后就麻烦了,如果她知道他脚踏两条船,找上童百丽后才想跟她分手,她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两人之前的钱要怎么分呢?段玉海早就想好了,不算升值部分,两人可以按每人每次往里交的钱平分,但要先减去两人已经花掉的,比如刀白凤给她父母花的钱,这些都要减去;升值部分是他赚来的,如果刀白凤愿意分手,他可以跟她四六分,他六,她四。如果她不想分手,那升值部分可以给她,这已经算是他吃亏了。如果这样她还是不愿意分,那他就一分都不给她!   一遍遍想好,可刀白凤却一直不来。段玉海握着手机,总觉得该给她打个电话,可是又不想打这个电话。   他抬头时才发现刀白凤已经坐在他面前了,好像已经坐了一会儿了。   她不说话,就看着他。   他说:“你……你想想吧,我……我们这样下去不行,我想……我们……不太合适……我是说……”   他突然觉得呼吸不上来!好像有什么堵住了他的鼻子!捂在他的脸上!   他想起来了!刀白凤已经死了!   当他想到时,他好像栽倒在咖啡厅的地板上,天旋地转。他徒劳的伸着手,想抓住什么,却抓不到手里。   她要杀了他吗?要杀了他吗?   段玉海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呼哧呼哧喘粗气,他没发现这是酒店的床,向外翻时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还带下来了一个枕头。他发现自己心跳很快!他抓着枕头,想起刚才清晰的窒息感,难道就是这个枕头?他跪直身,向床上看,童百丽背对着他睡得正香,刚才他滚下床,她都没醒。   不是她……再说她也没必要……   那就真的是刀白凤吗……   段玉海打了个寒战,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 80 章 你爱的是谁?   窒息的感觉太真实,简直不像在做梦。虽然很累很困,但段玉海不敢在床上睡了,他到客厅躺在沙发上,从行李箱中翻出长羽绒服盖在身上,竟然也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段玉海饥肠辘辘被饿醒,睁开眼睛才发现童百丽早就起来了,已经洗过澡正在换衣服化妆,客厅和卧室全是打开的行李箱,她不停的挑衣服,好像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行李箱被翻得乱七八糟。   段玉海被这一幕吓得连饿都忘了!他们早上时间很赶,根本不能浪费!这么多行李箱还要重新整理,想到就让他头大!   “哦,你醒了?叫客房服务吧,我们没时间去外头吃了。”童百丽转头对他说,她精神百倍,一点也看不出生病的样子,又是段玉海熟悉的那样了。   这让他一肚子气都憋了回去。蜜月旅行还是希望能开心点,他不想再吵架,就主动问她:“你身体还好吗?”   “好,没事了,谢谢你亲爱的!”童百丽还轻快的跑过来亲了他一口,带着满身香气,段玉海的气消了不少,拿起电话说:“你想吃什么?我来点。”   “都行!你看着要吧,尽量简单点的!”   段玉海就点了虾饺、叉烧包、肠包、牛角面包、火腿煎蛋、沙拉和牛奶咖啡。   都是很快能送到的东西,段玉海进卧室的浴室发现也摆满了童百丽的化妆品,只好在客厅的洗手间洗漱换衣服,出来后又收拾行李箱。童妈妈把行李箱收拾得很好,都是大包小包,还专门写了备忘录,段玉海照着备忘录收拾,也是手忙脚乱。等登机的各种零碎收拾好了,他进卧室去收拾衣服,拿一件问童百丽:“这件你还穿吗?”   “不穿!”   “这件呢?”   “也不要!”   他任劳任怨的,童百丽只要收拾好自己就行,他走到她身边时,被她拉住亲了一脸口红印:“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   段玉海温柔的说:“你慢慢来,我们时间还够。”   早餐到了,段玉海喊童百丽出来吃早饭,突然想起在装常用药品的那个小包里有一张备忘,起身去拿,说:“你妈让你记得吃药。”药是装在药盒里的,也看不出是什么药。   “我都吃过药了!”童百丽噘着嘴撒娇。   “乖,你昨天都感冒了,妈妈也是为你好,快吃了吧。”   童百丽不情不愿的数药片吃,这时手机响了,段玉海进去替她拿说,“你吃,我给你拿过来。”   拿来手机,童百丽仰脖子喝完咖啡,吐着舌头说:“我吃过了啊!别再逼我吃药了!”伸手要手机,段玉海给递给她,喝了口自己的咖啡,喝完舔舔舌头,总觉得口感有些沙沙的,咖啡没过滤?   “是冰冰啊。”童百丽说了声,段玉海知道是伴娘。她接通甜蜜道:“冰冰?这么早找我有事吗?”她嗯嗯两声,看了眼段玉海,“在啊!行,你等等啊。”然后拿着手机进卧室,还把门关上。   段玉海奇怪的看了卧室门一眼,没精力去管,趁此时机赶紧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他昨晚等于少吃一顿。吃完后打电话请酒店准备车,还有上来拿行李等。都安排好了,他去敲门:“百丽?该走了!”   “好!”里面说,童百丽随即打开门,对着手机道:“嗯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冰冰!多亏你告诉我!”然后挂了电话,亲了段玉海一下,“我准备好了亲爱的!”   “冰冰找你什么事?”他问。   “哦,她让我帮她带个古驰的包包!今早她上官网查说那个包有了她喜欢的颜色,特意告诉我让我帮她找。”   段玉海觉得刚才的电话不像说这个的,不过她和伴娘之间的女人话题他也不想深究。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这让段玉海的心情很好。在车上接到了父母的电话,他报了平安。到机场后报关时也没排队,行李也很顺利的过了关,飞机准时起飞,连坐在前后的旅客都没有爱吵嚷的小孩子和多事的老夫妇,都是要去旅行的年轻人。   坐上飞机后,段玉海就昏沉欲睡,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这几天也太累,现在终于都熬过来了,他就放松了。最后飞机还没升空,他就睡着了。   “亲爱的,醒醒,我们到了。”童百丽推醒他,“你睡得真香!一定累坏了!”   段玉海迷茫着醒来,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你这样真可爱!”童百丽笑眯眯的说,“没想到你睡不醒时是这样!”   过道另一边也是一对旅行的小夫妻,男的说:“结婚这么累啊!”   童百丽说:“他特别能干!什么都是他干好了,结婚我一点心都没操!”夸得段玉海竟然觉得那些辛苦都挺值的。   女的说,“下了飞机到旅馆就好了。”   但下飞机时,段玉海才发现自己真的很累,他拿行李时胳膊一软差点砸到头!幸好旁边的人帮忙托住行李箱,吓得空乘都心惊胆战,亲手帮他们把行李箱拿下飞机。   “我怎么这么累?”段玉海说。   “亲爱的,你太辛苦了。”童百丽挽着他说,“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段玉海还想她肯定办不了,没想到她一个人换钱取行李叫车入住酒店等等,全都办得漂漂亮亮。   “老婆你真棒!”段玉海脱了外套躺在酒店的床上说。   “放心吧!”童百丽仍然精神百倍,八个小时的飞机对她来说好像没有一点问题,段玉海看她换了衣服,知道她想出去吃饭就挣扎起来要陪她去。“不用,不用。”童百丽按住他说,“我就在酒店的餐厅吃,吃完再给你叫点东西带回来,你累成这样,好好休息吧。”   “那你一个人去真的没事?”段玉海很心动,要是她不要人陪,那他真的宁愿留在房间里。   “真的。”童百丽说。   段玉海就倒在床上说:“那我睡了,你回来时再叫醒我吧。”他真的很累,而且睡觉突然变成了非常吸引人的事,他从没觉得床和被子这么有魅力,好像睡觉成了人生第一大事。没听到童百丽出门的声音,他就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一开始是和缓而平静,让人深感幸福,完美无缺。但突然就像乌云袭来笼罩天空,又像电影放到了最可怕的时候,急促的音乐让他心脏狂跳!像突然发现自己借了几千万的高利贷;突然被单位的人发现他在办公室跟人偷情;突然被警察找上门问他跟刀白凤的意外有没有关系,他转移账户的钱被警方发现!为财杀人!他说不清了!   “不……我没有……不是我……真的是意外……”他在恶梦中挣扎,浑身被紧紧缠住无法脱身!   他想叫!却叫不出来!   怎么回事?!   他清醒的发现自己的口鼻好像被酒店的枕头捂住!他还能闻到消毒水和洗洁精的芳香!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口水浸湿了枕头的一角!   有人闯入酒店房间想抢劫!!发现有人在房间就想杀了他!对了,他刚才说梦话才被人以为是醒着的!童百丽出去了,他们就以为房间里的人都出去了才想进来偷东西!   这一瞬间,他想到的就是在网上看到的此地抢劫旅客,对中国人不友好的事!   会死吗?会死吗?!   段玉海猛然坐起来!心脏狂跳,粗喘不休。   房间里安静得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床上乱糟糟的,被子一半滑到床下,枕头好像被人扔下去一样飞得到处都是,有一个甚至挂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是做恶梦?鬼压床?   他下了床,先去看房间的门,锁得好好的。行李还放在客厅原地,不像是被小偷翻过的样子。他看到放在沙发上的外套,里面的钱包和手机都在原处。   怎么回事?   他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冻得一激凌。镜中的人看起来简直像个大烟鬼。   他出来看看表,发现他最多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可现在让他睡觉他也不敢睡了,睡意全都刚才的恶梦吓跑了。   洗澡吧。   他放了一缸有些烫的热水,整个人泡进去,舒服的直叹气,筋骨酥软。   段玉海的心情渐渐变好了,来旅行就是要快乐一点。可能最近压力太才会做恶梦。   他想多泡一会儿,童百丽不会那么早回来,一回来这浴缸又要让给她了。趁她不在他才能舒服和泡澡。   他站起来,想去把手机拿过来随便上上网。   一股水流像女人的头发,突然缠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向后一拉——   咣当一声!段玉海的后脑勺疼得像要裂开!跟着缸壁太滑,他直接向下滑到了水底!   原来浴缸这么深吗!听说浴缸有四五十厘米深,这么深的水,怪不得……   段玉海一开始还不紧张,虽然头很疼,也很晕,但他从来没想过浴缸里会淹死人。   他想坐起来,可整个人像僵了一般!   刚才撞着哪里了吗?   他伸手抓住浴缸边沿,但手竟然毫无力气!   这样下去会淹死的!   段玉海挣扎起来!但小小的浴缸此时就像他的棺材,将他牢牢锁在里面,挣扎也逃不出来。   是刀白凤吗?   这么一想,从腿就开始冷起来,一瞬间他就能感觉到脚尖变得冰凉,冰冷迅速漫延到大腿。   冰冷是真实的!他明明全身都浸在热水里!可是腿却觉得冷!   是你吗?是不是你?刀白凤,你来要我的命吗?   段玉海哭起来,就算在热水里,眼泪也更烫。   “咳……咳……”他呛得厉害,窒息感再次涌上,眼泪也流个不停。他想求饶,想求刀白凤饶命。   不是我害的你……真的是意外……钱、钱……钱我马上还给你爸妈……我还会去看他们,把他们当我爸妈孝顺……你就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其实……其实我爱的是你……我到现在都只爱你一个……跟童百丽结婚只是因为她是我领导介绍的人……她家里条件好……我跟她结婚只是为了钱……我只爱过你……   ——真的?   这个声音穿过水面变得不真实,好像被水扭曲了。   可他真的听到了!   段玉海的眼泪流得更凶,他拼命点头!   真的!我真的只爱你!你放过我吧!   ——好,那我救你。   一只冰冷的手握上他的胳膊,让他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这只手像毫不费力一样把他拉出水面。   哗啦一声,段玉海轻而易举的坐了起来!浴缸里的水经过刚才只到他腰部了,大半的水都被洒了出去。   “呼……呼……”段玉海惊惧的左右看,拼命呼吸。   是真的还是假的?刚才是做梦还是刀白凤真的来了?   段玉海不自觉的握住刚才被拉的左手手腕,低头看,手腕内侧还有刀白凤的指甲痕迹,几个浅浅的半月型印在他的手腕上。    ☆、第 81 章 恐惧带来更大的恐惧   段玉海吓得浑身哆嗦,不敢独个留在屋里,穿上大衣坐到了酒店大厅。他想给童百丽打电话,结果两人都没换卡,根本打不通。   酒店侍者来问过几回,还问他:“先生,要不要医生?”   连问几遍他才听明白,摇摇头,侍者就给他端来热牛奶和姜汁饼干。段玉海糊里糊涂的吃了,身上倒好受些了。   他等了五六个小时,童百丽回到房间见不到他的人打电话问前台,段玉海去接了电话,她问:“你怎么到外头去了?出去喝酒吗?要不我去找你吧?”   段玉海自然说不出他疑心被死去的前女友缠上了,含糊着说不是,又说他在房间里待得无聊,到大厅来等她。童百丽笑道:“我是去楼上啊!你到楼下大厅等我能等到才有鬼!你要不出去就回来吧。”   段玉海回到房间,房间里已经叫服务员整理过了,浴室、卧室都看不出原来的乱状,他便松了口气,好像能假装刚才的事都不是真的。   “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糟啊。”童百丽衣服脱了一半,正在卸妆,看他的样子立刻就去行李箱翻药,“幸好带着,这个我才吃过,你吃两粒就好了。”她倒了水,连药一起拿过来,段玉海吃了,可能是心理作用,好像身上立刻就不发抖了。   “好好睡一觉,明天好了就能出去玩了。”童百丽说。   段玉海躺下,心里十分不安,好像这床上有鬼,不停的催她快些上来,嫌她晚上睡觉怎么这么麻烦,要在脸上涂那么多东西,还要弄头发,还要准备明天穿的衣服,行李箱又是全都翻开,客厅卧室浴室摆的到处是东西,乱糟糟的。   “不要催啦!”童百丽穿花蝴蝶般在房间里转来绕去,总算都弄好了终于上床来躺下,问他:“你吃过药了吗?”   段玉海说:“我吃过了,你吃过了吗?”想起童妈妈写的那张备忘上好像有童百丽每天要吃的药,他的心中一闪而过,奇怪童百丽为什么每天都要吃药。   童百丽皱眉,“我才不要吃呢!”   “该吃还是要吃。”段玉海挣扎着起来给她拿药,童百丽按住他说:“哄你的,我早就吃过了,你没回来时吃的。你放心啊。”   他不舒服,既然她说吃过了,他也不必起来。   睡着后,好像做了许多梦,又好像一直半睡半醒。夜里,童百丽好像起来了许多回,翻行李、弄头发、打电话、看电视,还出去了三四次。他闭着眼睛却没睡着,清楚的知道童百丽都做了什么。可他又不想睁眼,就这么假寐着到了天亮。   “你起来了?怎么样?药起效了吗?”童百丽坐在梳妆台前转头问他。   段玉海惊讶的发现身体已经好多了,很轻松,不像昨晚病得人都要晕过去。他说,“好了,对了,你是不是一晚没睡?”   “我睡了啊,睡得很好。”童百丽奇怪道,“你也睡得很沉呢,推你都不醒。”   因为起来后的感觉,让段玉海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昨晚真的没睡着。   “你昨晚出去了吗?”他问童百丽。   “没有,我也睡得很好,醒来时都六点多了。”   两人的时差稀里糊涂的就倒过来了,而且段玉海精神不错,答应陪童百丽出去逛街。但一路上遇到好几个人问候段玉海。刚坐上电梯,开电梯的服务生就惊讶的扶住他:“先生,您感觉还好吗?”   段玉海谢谢他的关心,紧接着在餐厅,一个路过的夫人看到他竟然喊了声:“上帝!你还好吗?需要医生吗?”   童百丽笑得直不起来腰,悄悄跟段玉海说:“是不是你的脸太白了?跟我比起来太瘦了吧?怎么都是问你的?”   他被人一再这么说本来早起的好心情都要变坏了,可童百丽这么一调侃,他就想可能是白人看黄种人的脸色看不准,说:“跟你比的话,我的皮肤确实比你白啊。不但比你白,还比你瘦!”   童百丽很生气,点的面包煎蛋火腿都推给他吃,自己只吃沙拉。吃完喝咖啡时,她说:“对了,你最好再吃一次药。”说着就从手包里拿出药盒,“我看看,这个是一天三次,你要是感觉好了不吃也行。”   段玉海说:“给我吧,还是吃了保险。”他可不想在异国他乡生病,昨天在浴室冻成那样,他真怕自己感冒了。   吃了药后,段玉海就有些昏昏欲睡,结果坐上出租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醒后发现两人竟然又回到了酒店,卧室里的窗帘拉着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童百丽在床头柜给他留了张纸条:亲爱的,看你太累,我就自己出去逛了,中午回来找你吃饭啊。   原来他睡着了又被送回房间了,段玉海想不知是不是请酒店的侍者扶他上来的,也不知怎么就睡得那么熟。   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做,肚子有点饿,但却不想吃饭,也不想给童百丽打电话,就坐在床上发呆。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他算着时间童百丽快回来了,才起来去浴室洗脸,当他抬头看到镜中的他时,一时间竟然没认出那是自己。   镜里的人眼袋明显,面色惨白发黄,嘴唇干臊无血色还起皮,眼白充满血丝,看起来像是熬了一星期没睡觉。   这是他?   段玉海凑近镜子,不相信这是自己。奇怪,他除了有点感冒,但休息的也很好,还吃了药,怎么成这样了?   是……刀白凤?是被她缠着才会这样?鬼是不是会吸人精气?他的阳气被吸了?   怪不得早上见到的人都把他当病人看,谁看到这张脸都会以为是生着重病的。   怎么办?   段玉海生怕这样下去自己会没命,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一阵呆,脑子又放空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拉回思绪——对了,他要想办法。   可身在异国,就算想找驱邪驱鬼的也地缘不对啊。他又发了一阵呆,总算让他想到一个算是有点帮助的地方:教堂。   他打电话问前台附近哪里有教堂,前台问他是信天主教还是信新教?段玉海想问哪个驱鬼有用?他没反应过来自己还真问出来了,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说:“先生,请您稍等——”十分钟后换了个人来接电话,问他是不是需要医生。   段玉海说:“我是来旅游的,你们这里有没有深受爱戴的神父?”庙有用不如大师有用!   电话那边这次给他推荐了一个人,是距离他们这里八十英里外的一个小教堂,据说那里的神父非常虔诚。“您要去的话,我们可以给您叫车。”   段玉海立刻就决定要去,他给童百丽留了张字条,片刻没有耽误的出酒店上了出租车直奔那个教堂而去。   不久之后他们就远离了城市,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开车的墨西哥人很健谈,两人说着口味不同的英语也能交流,墨西哥人问段玉海为什么去找神父,如果想看教堂,他知道更好更漂亮的教堂可以带他去,还能听圣诗(?)。   段玉海就说他最近遇上一些事,觉得好像被魔鬼附身,所以想去找神父化解一下。   墨西哥人没有嘲笑他说的魔鬼,反而深以为然的说:“先生,你这样做就对了!人总是会遇上魔鬼的,它们总是跟在好人身旁,引诱你堕落!”   可能面对的是一个异国的不认识的人,语言又不通,段玉海鬼使神差的说:“我的前女友几个月前死了,我认为缠住我的人就是她。”   “上帝!这真可怕!”   “我很害怕……因为我在她去世后没多久就结婚了,我猜她在怨恨我。”   “这真的很可怕,先生!”满脸大胡子的司机从前面扭过头来说,“你必须小心!女人的怨恨能引来恶魔!”他不停摇头,“你真悲惨,先生!但愿神父能帮助你!”   但是这个司机迷路了,他带着段玉海转了几个小时后不得不停下来在路边的一间咖啡厅吃饭,段玉海请他吃了汉堡后,他诚实的说:“先生,我没来过这里,我认为最好还是我把你送回酒店去。”   段玉海也猜到他们可能迷路了,他有点后悔不该跑来找一个陌生的教堂,其实城市里的教堂就很好。   “好吧,你送我回酒店。”   墨西哥人很高兴,立刻把他送回了酒店。   段玉海回到房间,童百丽还没有回来,他想该问酒店附近最近的教堂在哪里,可坐在沙发上后就懒得动了。   酒店打电话来问他是否要在房间用餐,餐厅今天有很新鲜的北极贝和寿司,他猜这是把他们当成日本客人了。他说:“不用,我在房间用餐。”   他一时想不起要点什么,就要了牛排和意大利面,因为这是提起西餐后让他最有印象的食物,他还要为童百丽要了沙拉。   送餐的侍者担忧的对他说:“先生,一个小时后我来收餐具可以吗?您可以把餐车放在走廊里,如果您需要叫医生的话,也可以吩咐我。”   段玉海猜自己的脸色一定变得更糟了,他摇头说:“不用医生,你知道附近最近的教堂在哪里吗?”   侍者更担忧了,他再三问他真的不需要医生吗?酒店里就有医生,很方便,被拒绝后嘀咕道:“教堂可不会治病!”然后还是告诉了他教堂的地址。   段玉海发现自己还是懒得动,就算知道教堂的位置了还是不想动,他说:“有圣经吗?”   “有的,需要给您拿一本吗?”   “好的,谢谢你。”   侍者从客厅的书柜上拿出一本圣经给段玉海,想了想还把自己脖子上挂的十字架一起给他,“如果您需要,这个我可以先借给你,这是我从神父那里拿来的。”   段玉海感激的接过来,发现侍者的神情更复杂了。侍者问他:“先生,您真的不需要医生吗?您的脸色看起来很糟。”   “谢谢,我不用。”段玉海抱住圣经说。   侍者出去,实在忍不住跟领班说:“那个日本人很奇怪,病得那么重却不要医生要圣经。”   “那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他们是来度蜜月的,但妻子一直不回来,也不管丈夫。”领班摇头说。   “我很担心。”侍者说,“万一他病倒在酒店怎么办?”   领班说:“我知道了,我们多注意一下,等他妻子回来,我们劝她把他送到医院去吧。”   段玉海抱住圣经,他从来没读过这个,此刻临时抱佛脚也不知有用没用。他翻开读起来,不知读了多久,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发抖打寒战。   他打开行李箱,却发现药都是重新分装在药盒里的,他分不出哪个是治感冒的。幸好早上童百丽让他吃过几颗,他找出来后去倒水,发现送来的餐点还一口没碰,正好他喝不惯这里的自来水,就倒了一杯凉透的咖啡来吃药。   他刚把咖啡杯端起来,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脚,他顺着脚往上看,是刀白凤。   她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啊!!!”段玉海扔掉手上的咖啡,从沙发上翻了过去,此时门被敲响了:“先生!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他扑上去打开门,跟侍者撞了个正着,他推开侍者就往外跑。侍者被他推倒在地,看他慌不择路,连忙追上去,“先生!先生!请您冷静!”   段玉海先是跑到电梯前,可电梯总也不来,他就转身跑向消防通道。侍者在他身后追,看到段玉海连鞋都没穿,也不敢追了,赶紧回去打电话:“喂!1204号房的客人好像有问题!他在房间里大叫!冲出来后光着脚从消防通道跑下去了!”   “你冷静一下,慢慢跟在他后面,看他跑到哪一层了,我这就叫人过去。”   侍者心惊胆战,心想中国人没有枪,不要怕,他走到消防通道处,朝下看什么也看不到,朝上看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向上跑的,只好再回去打电话,“对不起,我已经追不上他了。”   “没关系,我已经让人去看监控了,警察一会儿就到,你要记得说出实情。”   段玉海不知自己跑到哪里,他只知道自己躲了起来。   刀白凤真的缠上他了!她真的会要他的命!   他不知道躲了多久,几束手电筒的强光照着他,找到他了。“先生?您还好吗?您需要帮助吗?”   段玉海反应过来,有人了!他沙哑的说:“我在这里……请帮帮我……”   “先生,请您不要激动,我们这就过去,请您不要站起来,手放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谢谢您的配合。”   然后走过来的是一个警察,他站在段玉海面前弯腰低头仔细看他,然后一手按在腰上,一手伸过来:“先生,您能站起来吗?”   段玉海抓住他的手,他蹲下来,另一只手仍然放在腰后,“您慢慢站起来,慢慢跟我走,别紧张,放轻松,已经没事了。”   段玉海顺从的跟着警察走出来,发现面前竟然有很多人,有酒店员工、保安,还有另外两个警察和童百丽。   童百丽正在跟酒店的人吵架:“胡说!全是胡说!我的丈夫没有生病!他只是心情不好!跟我吵架了!就是这样!不许你们造谣!如果再让我听到,我会控告你们!”    ☆、第 82 章 真的疯了?   段玉海后知后觉的,直到被警察和酒店侍者送回房间,听童百丽跟他们在客厅争吵时才发现,原来他刚才的反应被人当成了疯子。也就是精神不正常的人,这让他格外沮丧,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童百丽在客厅里肯定的说:“我的丈夫很正常!非常正常!”   “女士,如果你能确定的话。”一个警察说,另一个警察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便携药盒,拿起来晃了晃,“女干,或许你需要解释一下这个。”如果那个男人不是疯子,那就有可能是嗑药了。   童百丽上前一把将药夺过来,“那是我的药!”   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女士,我们并不想找麻烦。”   酒店经理此时上前叫住两个警察,“先生们,先生们,请过来……”他把两个警察拉到一旁,“如果我们的酒店发生这种事,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丑闻。”不管那个中国人是疯子还是瘾君子都不行,因为他们酒店每年接待的客人中有大半都是来自中国,他不能让客人们留下这样的印象,所以他必须要保护客人的名誉和隐私。   经过这位经理的努力,两位警察答应不控告此事,但需要这位女士和她的丈夫做一个保证,保证没有进行违法行为。   “为了你们酒店好,让他们快点滚!”警察悄悄说。   经理说,“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童百丽得到了经理的通知,希望他们能换个旅馆,或者——“您的丈夫可能是不习惯外国的生活,时差或饮食之类的,看他这么可怜,女士,或许你需要重新考虑您的旅行计划,毕竟爱人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你们说,这种酒店我也不想再住了!”童百丽大声说,经理立刻表示马上就能办理退房,还问她需不需要订飞机票。   段玉海一直躲在卧室里,发生的这一切都太让他感到丢脸了,所以他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些外国人的鄙视。   童百丽进来后,他说:“他们走了?我们可以回国了?”   “我们马上走!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童百丽搂住他说,“亲爱的,我相信你没病!全都是他们在瞎说!”   “你真的相信?”段玉海突然非常感动,他过去对她没多少感情,只是认为她比刀白凤更适合结婚,但经过刚才后,他觉得童百丽才是真正爱他的人。   “嗯!”童百丽说,“我们这就回   订到机票后,童百丽和段玉海就准备回国了。还有八个小时他们就要坐上飞机,童百丽开始收拾行李,但她总是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换来换去,结果就是越收拾越乱。   段玉海的心情也不怎么美好。虽然解决了酒店和警察的怀疑,但真正的问题还在,刀白凤还在跟着他。只有解决了刀白凤,他才能真正安心。   等他回过神来就吓了一跳,他们的四个行李箱全都打开了,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得到处都是。“你在干什么!”他大声说。他从没这么对童百丽说过话,不过在刚才确定了她的心意后,他觉得自己也不必对她那么小心捧着了。   “我在收拾东西!”童百丽自己看起来也很乱七八糟,她右手拿着一个包,左手是两件衣服,胳膊上和肩上也搭得有衣服裤子围巾什么的。   “有你这么收拾的吗?把拿出来的东西装回去不就行了?为什么要都拿出来!”   “我想整理一下嘛!”童百丽大叫,声音尖锐得让他头疼,他一下子就没有兴趣继续跟她吵了。   “你不要大叫!声音小一点!走廊上的人都听到了!行了行了,你收拾吧。”段玉海去了客厅。   童百丽在卧室里摔东摔西的整理行李,段玉海心想也不必去管她,最后不管收拾成什么样,把东西都塞进四个行李箱就行了。   本来最后的八个小时他们可以轻松一点,但房间里乱成这样,让人看到就心烦。段玉海回忆后发现自己这一趟只看了机场和酒店,别的哪里都没去,这也太遗憾了。   “我去咖啡厅坐一坐。”他对卧室里的童百丽说,见她像没听见一样,就自己拿上钱包出去了。   咖啡厅在酒店的第十九层,窗外有着很美丽的城市景色。段玉海点了一杯咖啡,一份三明治,坐在窗前欣赏风景,这是他几天以来最轻松也最像旅行的时刻了。   而且他此时身体也不难受了,也看不到刀白凤,真是太好了。   这时有个白人女人来搭讪,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言行中透露出暧昧的信息。这个女人足有五十多岁,老皮老肉,看起来十分像美国电影中的保姆,身形庞大。她浓妆艳抹,在段玉海面前骚首弄姿,摆出等他追求的架势。   段玉海好笑,不知这寂寞的白人女人用这种手段勾搭了多少来这里打工的移民,看到他就以为能轻松上手?他也不拒绝,高坐钓鱼台的看这女人的丑态来作乐。看她在他面前摆出种种条件,暗示她的房间号码,说起她在乡下的农场,说起她的年轻情人以证明她还是很有魅力等等。   侍者来换过两次咖啡,对他们这一对组合不免投以惊异的注目,咖啡厅中其他的客人也不乏对他们这桌好奇的人,这让段玉海渐生烦意,好像他也成了笼中的猴子任人观赏取乐,就拿起账单示意侍者买单。为了对这个女人表示他并不是缺钱而愿意卖身的男人,他将两人的账单都付了。但这好像给了这个女人更糟糕的暗示,她竟然在他起身后,也站起来挽上了他的手。   这下连侍者和客人都认为他们已经谈好价钱,准备回房间了。   段玉海不想在大厅广众之下闹起丑事,勉强陪这个女人走到咖啡厅外,他才抽回手说:“感谢您的青睐,女士,请原谅我不能相陪了。”   这位女士显然不明白,还要去拉他,他只好露出恶相,“请您不要再骚扰我了!您的年龄和我的母亲一样大!实在不是我心仪的对象!”   这个女人一下子就发了疯,愤怒的用脚踢他,用手包打他,一点也看不出风度来,段玉海实在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这个女人竟然能转脸就变成泼妇,难道此时她不应该羞臊的赶紧离开吗?她就不嫌丢脸吗?简直比农村的大妈还不要脸!   段玉海只想一会儿侍者就会过来阻止她,但没想到被这个女人打了好几下都没有人来,他却不敢还手,之前才被警察认为是疯子,他又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根本不想进警察局再体会一次歧视。没有办法,他看到旁边就是消防通道,只好躲进去,结果那个女人也追进来,竟然一脚把他给踢下了楼梯!   段玉海滚下楼梯,浑身疼的厉害。那个女人没有再追下来打,可能也怕他受伤太重被他追究,她逃走后,他躺在地上许久都没能爬起来,断断续续的叫救命,也没有人听到过来。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段玉海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委屈加恐惧让他更加难受,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只希望能尽快有人找到他,发现他。   百丽……百丽一定会来找他的……   他在地上蜷缩起来。   这时面前又出现了一双腿,他抬起头,是刀白凤。她穿着夏日的套裙,连有些长的额发都跟生前一模一样,他还记得刀白凤最后一件跟他说的事就是想换个理发师,现在这个手艺越来越敷衍,还总是推销东西和服务。   “白凤……”他说,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可能是此时此刻并没有旁人,他又实在太倒霉,便不顾脸面起来。“白凤,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要害我了好吗?”他往后缩了缩,还是不肯爬起来。   刀白凤蹲下来,向他伸出手,他吓得眼泪更多了,“白凤,你饶了我,等我回去后一定把钱都给你父母!”   ——我爱你。   段玉海就说:“我也爱你!”——你真的爱我?段玉海用力点头,不停点头,生怕她不相信就要来杀他。   ——我相信你   段玉海挤出一个笑,好像很欣慰很高兴,还强抑住害怕去抬头看刀白凤泛白的脸。   ——你信不信我?   段玉海:“相信,我只相信你!”   —— 真的吗?   段玉海继续拼命点头。   之后不知过去多久他才被酒店的清洁工发现,直接被送回了房间,医生也被叫来了,怀疑他嗑药。   他当然没有嗑药,但医生大概是受到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建议他暂时不要再吃任何药片,“是的,先生,我知道,我明白,但你要知道,为了您的健康,请不要再服用任何不明的药物了,这是为了您好!”除了这个建议外,那个医生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   段玉海气得发疯!他病得那么重!从住进酒店的第一天开始就感冒了,还有疲惫,压力大等等搞得他这么严重,而医生竟然就听信酒店侍者和警察的怀疑就认为他这都是嗑药引起的!不负责任!庸医!   另一个让他生气的事就是童百丽在他离开后一直在整理行李!房间里还是乱得不像话!侍者们把他送回来时竟然连个能放下他的地方都没有。沙发、床都堆得满满的。   当然,童百丽也没有发现他失踪的事。   而且他们回到房间后没多久就必须出发去机场了。   童百丽好像也丝毫不在意他被人抬回来,只关心行李,听侍者问什么时候准备车时,她生气的大叫:“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好!”   段玉海被医生气得半死,只想赶紧回家,至于在家里的医生不至于认为他嗑药,会给他好好看病,开一些管用的药。   “我们要赶飞机,快点把行李装一装,赶飞机要紧!”他气童百丽搞不清轻重,对侍者说:“请帮我们叫车,十分钟后出发,谢谢!”   侍者出去后,童百丽却不肯收拾行李,段玉海说:“我们已经定好机票了!”要赶飞机回家的急迫让他的一身病疼都不见了,他现只盼能早日回家。   “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好!机票退掉好了!”童百丽说。   段玉海都不相信这话是从童百丽嘴里说出来的,“你在开玩笑?我们要赶飞机啊!酒店已经退房了,不上飞机我们要睡大街的!”   “反正行李没收拾好我哪都不去!”童百丽对他喊。   段玉海不管她,自己去收拾行李,不管什么都往行李箱里一团,塞进去就行。童百丽不愿意,他在前面收,她在后面给他捣乱。   “你别闹了!”段玉海对她大吼。   童百丽却像小孩子一样噘嘴看他,就是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收拾行李,软声软调的说:“让我来收拾,我能收拾好,收拾好就能走了!”   “飞机不等人啊!”“等等就好了。”   他都怀疑童百丽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前台打电话通知出租车已经到了,要不要帮他们拿行李下去。可行李箱一个也没装好,段玉海没办法,只好请他们稍等。   可等了一个小时,前台不但打电话来催,还有侍者上来看他们为什么还不下去,但进来一看就傻眼了,屋里两人好像在吵架,所有的行李都铺开在房间中,根本走不了。   最后前台打电话说出租车不能一直等,已经走了,还有他们的房间已经到时间了,下一波客人马上就要入住,请他们立刻离开。   段玉海对童百丽吼:“你是不是有病啊!现在飞机已经误了,出租车走了!酒店也不让我们住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他甩开童百丽的手,转身去卧室收拾自己的行李,“你不想走我走!你自己收拾吧!”   他背对着童百丽,蹲下来捡自己的衣服,后脑勺突然一阵激疼!雷鸣像在耳边炸响!整个脑袋都被震得一片空白!   当他倒在地上,眼尾扫到身后是童百丽举着床边脚凳。她用这个砸他?为什么?   然后他就昏过去了。    ☆、第 83 章 两个女人   从昏迷中醒来,段玉海惊恐的发现他竟然好好的躺在酒店的床上!   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也不能掩盖他后脑勺被狠狠击中的剧疼,醒过来后痛感仍在,抽痛中还能感觉到湿润的头发和浸湿的枕面。   伤口有血吧?为什么他不在医院?   卧室中很昏暗,床上和地上还散乱的放着衣服,这仍是那个酒店房间。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了。段玉海僵硬的躺在床上,眼珠四处转,不敢发生声音。   这时,浴室的门推开了,他惊恐的转动眼珠,是童百丽!   随着浴室中冒出来的热气,她穿着浴衣走出来,神情竟然无比自然,看到他还高兴的扑到床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亲爱的,你醒了?你睡着以后,我跟他们说,他们就让我们继续住了,你不用担心了。”   段玉海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脑中疯狂转动。现在的情形不对。外面都是外国人,而他行动不便,童百丽的反应也很不正常。他迅速判断出目前不能再激怒童百丽!   “好。”他说,“我口渴,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好!”童百丽跳下床,很快给他倒了一杯水,水竟然是热的。她说:“我跟他们借了个热水壶。”   段玉海心不在焉的喝了几口,有意一皱眉,装做糊涂样说:“啊呀,我的头很疼,打电话叫医生来吧。”说完他就不安的观察童百丽的反应。   童百丽说:“医生已经来过了,他们说你没事。”   说谎!骗人!   段玉海更不敢刺激她了,心里也开始怀疑:童百丽是不是不正常?哪有因为赶飞机的口角就拿脚凳打人的脑袋的?   “没事就好,我很困,想睡了。”段玉海装做要睡觉,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儿又睁开说,“你想出去就出去吧。”他想让童百丽出去,这样他就可以偷跑或打电话给前台叫警察来了。   童百丽摇头:“行李箱还没整理好呢。”她笑嘻嘻的,“你不是还为这个生我的气吗?我很快就能整理好了。”   段玉海顺着她说:“是吗?我都想不起来了,头很疼,我睡一觉啊。”然后就装睡不理她了,听童百丽坐了一会儿,真的转身去收拾行李了,她在几个房间里转来走去,声音不停,段玉海心里着急,却只能装睡,后脑勺上的疼痛倒是帮了他的忙,让他不至于真的睡着。   在疼痛中,段玉海拼命回忆童百丽的事,这么一想倒是事事都是疑点。比如,童百丽年轻漂亮,学历家世都不错,为什么没有男朋友呢?之前他也认为他们俩人很般配,现在男人比女人好找,他学历不错,工作很好,长得也一表人材,配童百丽绰绰有余。但此时将两人条件对比,不得不承认童百丽找像他这样的那是很轻松,找比他更优秀的也不难;他想再找童百丽这样的就不容易了。这就有问题了:童百丽家干嘛找他?两人谈恋爱时还好说,他突然要跟童百丽结婚时,为什么童家比童百丽更积极呢?   童百丽是不是有问题?   两人结婚以前从来没住在一起过,约会也只是去吃饭看电影,想旅行都被童家拒绝,而他也因为有刀白凤的缘故不敢做得太明显。他本以为童百丽答应结婚是因为她太年轻想事情简单比较好哄,他当时还想这样蠢一点的女人才好,如果是刀白凤,肯定会问他很多比如两人结婚后房子怎么住,双方父母怎么照顾,孩子是今年生还是明年生,家庭计划是什么等等,听到就让人累得不想结婚了。   现在段玉海的脑子里,刀白凤和童百丽成了两个世纪难题,让他百头千绪,之前以为这个好,所以想跟那个分手跟这个结婚;现在又发觉这个好的可能是残次品,那个却早早死了还来缠他。既难过又伤心,委屈更害怕,只想两个女人都不好,早知不听父母的,不该早早结婚,多考虑一下就好了。   现在他落在童百丽手里,不知她是真疯假疯,他脑袋后面的口子却是真的,这里语言不通,父母不在身边,想去医院警察局都不知道路,真是落到绝境了。   想来想去,只能是趁童百丽不注意的时候逃出房间求救。   童百丽好像专心收拾行李,自从段玉海看她是精神病后,对她收拾行李却越收拾越乱就不奇怪了,他忍着疼,偷偷从眼皮缝里盯着她。说实话,如果不是被她敲了脑袋,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有病的人。看她只穿内衣,光着两条大长腿在房间里像羚羊一样跳来跑去,实在是个美人。叫段玉海又可惜起来,这个妻子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倒觉得两人真可做一对恩爱夫妻。可惜她有病,等回了国头一件事就是瞒着她家里人跟她离婚。不然精神病生个小精神病,他的孩子也要被她连累了。   段玉海又想起他这几年攒的钱全都因为结婚花光了,实在叫人不甘。童家把个有精神病的女儿嫁给他,理当给他赔偿。若是能叫童家父母赔些钱出来就更好了。   他算着时间,看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房间里的行李箱仍旧乱糟糟的,他清了清喉咙,叫童百丽过来,“你饿不饿?我躺在床上也不能陪你去吃饭,你要是肚子饿就自己去吃吧。”   童百丽的眼神在一瞬间好像充满对他的怀疑。   段玉海马上警醒过来,自从把童百丽当成精神病,他不自觉的就开始把她当成没脑子的蠢货了,刚才那话说的太明显了!   正当他焦急担忧该怎么弥补时,童百丽突然扔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说:“是啊,我都饿了,那我先去吃饭了,亲爱的。你要是饿的话,就叫房间服务吧!”说完,她还特意把拿到客厅去的电话机给他搬过来,放在床上。   段玉海怕这是她故意做出来的假相,竟然不敢打电话,反把电话推到一边说:“你把它拿走吧,放在床上我不方便。”   “哦,是啊。”童百丽果然把电话给拿回客厅了,段玉海见猜中了,更加紧张。童百丽趴在他身上亲了他一口,“亲爱的,那我去吃饭了。”她转头钻进浴室,又是化妆又是换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才出来,提着小包就出去了。   段玉海等了又等,生怕这是一个陷阱。好半天不见动静,他一个骨碌滚下床,衣服鞋都顾不上穿,扑跑到客厅,拿起电话,里面竟然没有声音!电话线果然被她拽断了!无限恐惧袭上心头,段玉海直接冲出门去!   走廊里亮堂堂的,就是没有一个人经过。段玉海冲得急了头有些晕,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分清方向,往电梯那里跑。   他按下电梯键,电梯便一层层升上来。他突然害怕起来!   万一上来的是童百丽呢?   他转身舍弃电梯,冲向消防通道,打算走楼梯下去。   通道中灯光有些暗,但好在有人上下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住在23层,要下到一楼可不容易。他拼命往下跑,一边仔细听着有没有人追上来。   他记得自己今天就摔下楼梯了一次,又被童百丽砸了脑袋,跑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晕目眩,可他又不敢不跑,慢慢的只能抓住扶手走。   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当他发觉时,刀白凤已经跟在他身边了,跟他并排下楼。   “呼……呼……你跟着我干什么?”段玉海在生死关头也不怕了,还敢开口问她。   刀白凤转头对他一笑。   “你看到我娶了个精神病是不是很得意?”他说。   刀白凤笑得更开心了,让他知道她真是这么想。   “你们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段玉海想报复看好戏的刀白凤,说:“从工作后你就变了,越来越势力,越来越看重钱。我跟你说我妈让我们结婚,你就说还没有房,结婚后要生孩子,两人都需要先存钱什么的……”他这话积了很久了,“没房就不能结婚吗?你就是嫌我没钱。我妈说她到时来给我们看孩子,你也说不能让老人累着,到时钱存够了可以自己请保姆,不就是不想跟我父母一起住吗?你以为你话说漂亮了我就听不懂了?”   刀白凤的脸色渐渐不好看了,他虽然感到害怕,却说的更多了:“你知道童百丽比你好在哪儿吗?她就好在我说什么,她听什么。她不像你有那么多理由,那么多话等着我。你以为你聪明?傻!我就算这次跟童百丽离婚了,等我下回结婚,找的还是童百丽这样的女人!也不会找你!”   发泄完之后,他又害怕起来,又开始求饶说软话:“你知道我现在也很惨吧?童家这么快把童百丽推给我,就是因为她是个神经病!童家早知道这个,才这么积极让我跟她结婚!听说神经病是不能离婚的!这是打算把我跟他们家的女儿绑在一块,让我养她一辈子啊!他们想得太美了!等我回去后,一定要申请婚姻无效!只要让人给童百丽鉴定一下,确定她是精神病就行了!”   刀白凤向后扭头,转过来对他做口型——快跑。   这时段玉海才听到身后传来很快的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童百丽发现追上来了!   他赶紧加快脚步!连滚带爬的往下冲!恨这楼怎么这么高!怎么还看不到人!   他头晕眼花,双腿无力还老绊在一起,追上来的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越来越快了,越来越近了!甚至他一抬头都能看到童百丽的裙子边在楼梯缝间闪现!   刀白凤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害怕的向她求救:“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你还爱我吧?你救救我啊!钱我还没有还给你爸妈呢!你救救我!我回去就还钱!”   刀白凤看看他,伸手给他——来。   段玉海害怕的摇头,腿更快了两分,可跑两步就没力气了,眼看就要跑不动了,上面已经快追下来了,他问刀白凤:“你不会害我吧?”刀白凤摇摇头,仍然把手伸给他——来。   段玉海看快要追上来的童百丽,到底把手伸给刀白凤了。比起会用脚凳砸他脑袋还可能是神经病的童百丽,他更相信从来没害过他的刀白凤。   他的手放在了刀白凤的手中,奇怪的是并没有握住什么,只是一把空气。   可刀白凤却开心至极的笑起来了,转眼就消失在空气中。   段玉海惊呆了!正发愣中,童百丽冲出来,出现在他眼前:“追到你了!”开心的就像在玩抓鬼游戏。   看到童百丽扑上来伸手要抓他,吓得段玉海:“啊!!!”惨叫一声后挥开童百丽的手,扑下楼梯。   恍惚中,他感到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托了他一把,让他在楼梯上翻了个跟头。   耳边只听到咔的一声脆响,脖子像抻着筋或扭了一下一样,转瞬间黑暗就笼罩了他。 ☆、第 84 章 让人吃惊的消息   方域准时在周一到了公司,虽然只是离开了三天,感觉却像走了很久,埋头工作了一上午之后,他想起秦青给她打了个电话,竟然意外的没有接通,他猜测是不是手机没电或者没有充值,给她打了一百块钱的电话费,再打还是接不通就发了个信息: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呢?在忙什么?   中午跟同事吃饭时回答着回家的种种忙碌,家乡也在外地的同事嘴里说着:“回家没能好好休息,这么累啊。所以我都不想回家。”可从表情上看却是羡慕方域能回家的。   “是啊,很累。”方域说,“朋友们都结婚了,觉得自己好像掉队了。”   “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还在上大学,真让人嫉妒啊!”   “她不知今天怎么的没回电话。”方域说着又打了一个,仍是无法接通,信息也没有回复。他进入秦青的微博,发现她的微博最后一条信息是昨天上午8点,没有文字,只有两张照片,像是随手拍的人,但却不像她的朋友,旁边的景色也很奇怪,不是城市,倒像是乡村。   下午方域又给秦青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顺着秦青的微博往上翻,发现原来她跟同学去旅行了,但周一上课了还没回来这就很奇怪。如果是别的同龄的女生,玩得忘了上课不奇怪,但秦青不会这样,很难相信以她的性格会故意逃课。   下班后,方域拐到杉誉大学,他知道秦青的寝室在哪里,可并不认识她的朋友和同寝室的人,只好打电话给秦城。   “我不知道。”秦城说,“我给你问问吧。”秦城进班集群,悄悄问了秦青同寝室的女生。女生说:“不知道啊!她今天没来我还很惊讶呢,知道她要去旅游,不过是跟外系的人一起去的,去哪里没听她提过。你怎么问这个?”好像很感兴趣秦城和秦青的关系。在秦城变成花花公子后,他前面的女秦青也被人翻了出来,可是两人从那次事件后就再也没有交际,于是也没有形成流言。现在秦城特意来问秦青为什么没来上课,让这个女生突然嗅到了暧昧的气息。   秦城的性格已经变得十分冷淡,他现在还是对学业前途之类的事毫不在意,支持他留在学校按步就班的原因是父母,他不想再让父母伤心了。   所以他对女生说:“你想多了。”然后就不理会女生的追问了,告诉方域:“她寝室的人说知道她跟外系的人去旅行,但去哪里不清楚。我再帮你打听一下告诉你。”   方域:“谢谢。”挂了电话,方域犹豫要不要给秦青父母打个电话问一下,不想没等他打过去,秦妈妈已经打了电话来,“你知道秦青在哪里吗?她今天没上学。”辅导员发现秦青今天没上课就打电话给秦妈妈了,秦妈妈以为秦青是跟方域在一起。   方域马上说:“阿姨好,我也联络不上秦青。听同学说是跟外系的人一起去旅行了。”   秦妈妈知道女儿去旅行了,还知道他们是去哪里,但以为应该已经回来了。她说:“她跟三个同学一起去山里玩了,不过也该回来了啊。你没有一起去?”她以为方域是一起去的,当时还不太高兴,但此时听说方域没去更担心了。方域毕竟是个成年人。   方域问是去哪里,那三个同学的电话多少,秦妈妈给了他说:“我这边也打一打好了。”   知道秦青的去向后,方域多多少少放了心。还有另外三个同学,四个人出事的可能性也小。他搜了一下他们去的地方,通渠县,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可能就是去同学家乡吧。   周二他又给秦妈妈打了电话,秦妈妈好像在车上还是哪里,匆匆跟他说现在有事没办法说,等安顿下来再给他打回去,他想问秦青,秦妈妈说:“她在哪儿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是去接她回来,等她回来后你再跟她联系吧。”   电话挂了之后,方域又给秦城打,秦城说秦青还没来学校,跟她同行的是同一个研究小组的人,“名字都问到了,也都不在学校。”   问来问去也问不出更多了,方域说:“谢谢你啊,等她回来我再找她。下回一起出来吃饭吧。”   拿着手机坐在屋里,方域深深的叹了口气,已经晚上八点了,他还没有吃饭。虽然还是不知道秦青去哪了,但打听不出来他也无计可施。   周三一天他都在想着秦青,心里越来越不安,电话没有再给秦妈妈打,秦青的手机还是不通。下班时手机突然响了,他顾不上看名字就接起来:“我是方域。”   “方域!段玉海出事了!”电话是梅干打来了,方域吃了一惊,“他出了什么事?不是刚结婚去度蜜月了吗?”   “段伯母接了电话,说段玉海在蜜月酒店里摔死了!他老婆被当地警方收押,亲家父母都已经赶过去了。”   方域听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等等,怎么发生的?”   “哎呀麻烦死了!段伯父听完就进医院了,段伯母急得要上吊没一点办法,通知她的人是当地大使馆的,说段王爷有吸毒的可能,现在当地警方怀疑他们夫妻在酒店吸毒,致死人命。”   “吸毒?”   方域几乎以为他在听另一个人的事,就像面前的人突然撕下画皮,变成了鬼。“你等等,段玉海吸毒?他吸吗?”   “我怎么知道?”梅干骂,然后长叹一声,说:“段家现在是抽不出人手来了,他们亲戚也住得远,没几个愿意帮忙的。亲家那边走的时候话说的很不好听,段伯母也不敢指望他们,儿子死了,好歹要把尸体带回来吧?段伯母哭着来求我,我一个人也……方域,你以前也出去过,能不能……请个几天假过来帮帮忙?可能还要去那边一趟,我记得你有护照,可以直接出去吧?钱的话段伯母愿意出钱,要不咱俩跑一趟?确实是没办法,不忍心啊!”   他们这一群同学中,一个梅干,一个方域,都是关键时刻能靠的住的人。段家的事一出,梅干义不容辞的就伸了手,可他一个人也没长三头六臂,找了几个同学都说能去段家看看,送点钱,真愿意帮忙的就没了,现代社会谁顾得上谁?   梅干只好给方域打了电话。   方域想了想说,“我的女朋友也出事了……”人联络不到,没有回家没有给学校说话,秦妈妈语焉不详,这都表示秦青肯定也有不测。   梅干就叹气说:“你要是不方便……”   “不,我这就过去。”方域说。   “你女朋友不是……”梅干不忍心让方域丢下女朋友过来,“要不我一个人去也行,先搞个旅行签也要不了几天。”   “这边我也帮不上忙,我今晚就坐飞机过去找你。”推已及人,方域能想像段家父母现在陷入了怎样的绝境,唯一的儿子死在异乡,死因不明,明明刚刚结婚,现在喜事变丧事,二老会多绝望。   他本以为对秦青的感情如细水长流,初时的感动,之后知道她的秘密时开始替她担忧,一个普通的小女孩突然有了阴阳眼会多害怕?由怜生爱。方域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此,会喜欢上秦青并不奇怪。但这次她突然失踪,他才发现感情已经变深了。   他不想呆呆坐着无所事事,只希望自己多帮别人一分,这份福报能投到秦青身上,让她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方域当晚就给公司请假,坐飞机回到家乡。他下了飞机打电话给梅干,梅干说:“我在段家,你直接过来了。”   方域打了辆出租到段家,梅干给他开门:“进来吧。”   段家只有梅干自己,“段伯母在医院,段伯父离不了人。”屋里弥漫着烟味,茶几上是各种证明材料和吃完的快餐盒。   “我们需要段伯父和段伯母的授权书,我还拿去公证了一下,还有我自己的证明文件。”梅干已经两天没回家也没睡觉了,胡子拉茬的。他说:“我给大使馆打了电话,那边知道的也不详细,报警的是酒店,童百丽当时就被警察带走了,童家人过去可能会保释她。现在的麻烦是对段王爷的控告,说他藏毒吸毒,可能酒店也会告他们。”   “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方域还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他留学时可没跟警察局打过交道。   梅干说:“我口语不灵光,这是警察局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电话,你打过去看能不能问清楚点。我们是在本地找个律师带过去,还是到当地再找律师?”   “律师找当地的好,可以先咨询一下。”方域说,拿过电话拨起来,说了二十多分钟后,他挂了电话整理一下才跟梅干说,“情况有点复杂。”   梅干深吸一口气,“说吧。”   “段王爷嗑药的事是有多人证明的,包括酒店的侍者和经理,以及一个酒店的客人和一个出租车司机。童百丽不承认段王爷嗑药,但酒店和警察怀疑她也嗑药就把她送进警察局,她拒绝配合检查就被收监了,童家父母已经来了,给她请了律师,目前已经将她保释出来了,有可能法院会撤销控诉。现在的问题就集中到段王爷身上了,法院打算给他进行尸检,如果真的有吸毒,酒店会就此问题向他提出控告索赔。我看我们的问题不是刑事案,而是赔偿。”说完方域也是头大的叹气。   现在段王爷的尸体攥在人家手里,估计要赔钱才能带走,对段家目前的情况是雪上加霜。   两人简单商量之后,方域带上护照第二天买了机票就飞走了,他先去了当地的律师事务所,由律师带着先去酒店,经过一番交涉后,在律师的努力下,酒店答应不提出控告和索赔。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方域跟经理握手后再带着律师奔向警察局。既让人意外又不意外的是,段王爷已经进行过一次尸检了,而警察局不承认尸检的目的是检查他生前是否吸毒,坚持是当时怀疑有他杀可能才尸检的。律师看过尸检报告后悄悄跟方域说,对方程序完全合法,在这方面不能找麻烦,问他想怎么办?“简单点的话,交钱你就可以带着朋友回家了。”律师说。“我只想赶快带他回去见他父母,别的都可以放过。”方域说。律师打了个响指,“非常简单,交给我吧!”两个小时后,方域已经带着段玉海来到了机场等候登机。   “还要四个小时。”方域看着手表跟梅干打电话,“四个小时后就可以上飞机了。”   “可以啊!”梅干在电话那头都快跳起来,“方域!找你来果然是对的!”   方域松松领子说,“我快饿死了,就给你说一声我就去找个地方吃饭,到了再给你打电话。对了,你有没有跟医院说好让他们来接啊?”   “说好了,到时我跟车一起去!”梅干只觉得背上的千斤重担都没了,知道这件事后最难的就是怎么把段玉海从大洋彼岸带回来,现在只要人回到家了,那剩下的都不算难题了。“你好好吃饭,别累着你了啊!”梅干忍不住说,“方域,真是多亏了你啊!”   “应该的。”方域挂了电话,去外面的快餐店坐下点了一客意大利面和咖啡的简餐,等餐时他把段玉海的尸检报告拿出来看,当时在警察局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有几个地方让他很在意。   翻到‘颅外伤’下,有多处伤口。死因鉴定是摔下楼梯时刚好摔断了脖子,这一方面也有童百丽的口供做证,当时段玉海突然冲出房间,而童百丽是不在房间中的,十分钟前她就离开了。酒店监控显示段玉海冲出房间后先是来到电梯前,等了十几秒后又冲进消防通道中。童百丽称当时不放心他所以回房间看,发现他不在后打电话给前台得知段玉海没有从电梯下楼,才进入消防通道寻找。监控也显示童百丽快要追上段玉海时,他受惊而跌下楼梯,童百丽当时距他还有七八个台阶,不可能是她推他下去,这就排除了他杀。   但伤口却显示有一处非常重的击伤在后脑勺,鉴定说不是在楼梯上擦撞出来的伤口,这处伤口是怎么回事,警方没有进一步调查。虽然不是致死伤,但方域对这个很难放下心。 ☆、第 85 章 见面   方域风尘仆仆回来了,他这几天半分钟都没有休息,除了在飞机上补补眠,其他时间都在跑段玉海的事。下飞机后,梅干跟着医院的车接上段玉海的尸体直接送回医院太平间,看方域疲惫的神色,把钥匙给他:“知道我家在哪儿吧?去我家洗个澡睡一觉,楼下小饭馆可以叫菜,电话快拨键第一个就是它家的号码,吃面吃米都行,月底结账,你可以直接叫菜吃完睡觉,别的都不用操心。”方域点点头,累的话都不想说。梅干说:“阿姨说想谢谢你,不过我让她继续在医院照顾段伯父了。”他压低声说,“我看段伯父这回够呛……”人从倒下去就没醒过来,完全是在拖日子。   医院的车顺路把方域送回梅干家,方域上学时来过几回梅干家,这幢老房子是梅干家父母的,后来父母搬去新家,梅干想一个人自在就搬回老房子住。他上楼打开门,熟悉的风格熟悉的味道,满出来的垃圾蒌和门边装满的垃圾袋都充满亲切感。方域见这风格也不必客气,扔下行李袋先给手机换卡充电,看着电格慢慢攀升,等了十分钟,给秦妈妈打了个电话。这回打通了,秦妈妈的声音充满疲惫,但比前几次听起来有精神了。她说:“青青接回来了,明天就回去上课。她的事让她自己跟你说吧。”   方域顿时两个肩膀都塌下来了,积压了数日的紧张和不安瞬间全涌了上来,他提着一股心劲不敢倒,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劲一松,耳边秦妈妈的声音都渐渐变远了。   “嗯,谢谢阿姨告诉我,阿姨再见。”挂上电话,连澡都来不及洗,饭来不及吃,一头栽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醒,醒醒!给你带了饭了!”梅干把方域推醒,他回来换衣服就看到方域直接在沙发上睡了,“你这是累成什么样了啊!”   方域的精神却很好,虽然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可心头大石放下,段玉海的事也解决了,他坐起来几口把饭扒完,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出来换上衣服就要走。   梅干说:“要不你在我这里多歇一天?”把方域叫来后人家马不停蹄去了趟M国,把那边的事都解决完搭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就在他家沙发上睡了一觉就要走,从头到尾都没去正主面前露面,让梅干特别不是滋味,“阿姨还说要好好谢谢你。”   “我心领了。”方域换好衣服说,“我女朋友之前有点事,现在听她家里说已经差不多解决了,我要赶紧回去见她。”“真是对不起,这种时候还把你叫来。”梅干也不多劝了,主动替他打电话订票,“我送你过去。”   “你不是还要去医院?接下来是葬礼吧?”方域说,“你不用送我,你这边的麻烦也不少。”说完他想起来尸检报告上的疑点,说:“对了,有个事我要告诉你。”他把报告拿出来,指着梅干看。这报告是他复制的,全鸟语手写体,还没有照片,人家照片不让他带回来也不愿意再多给他一份,能复制报告已经是律师牛B了。上面的词还是他在飞机上查的,解释给梅干听后,跟他说:“你最好跟阿姨说一下,看要不要再调查看看。”   段玉海的死太突然。他不是七老八十,他正值青年;他没有疾病,身体健康;他人生顺利,刚刚结婚。而且他死在异国他乡,所有人最后见到他是在婚礼上,一个幸福的年轻人,正准备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然后再见到他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这一切都让他的死变成一颗突如其来的炸弹,不但段家父母难以接受,方域和梅干也接受不了。这跟他的人品性格无关。   梅干也皱起眉,说:“那我就跟阿姨提一下。”儿子是意外横死和被人谋杀完全不一样,后者就意味着有一个害他的人还在逍遥法外,更何况段玉海还被人泼上了吸毒、嗑药的污水。“说不定能让阿姨振作起来。”梅干说。   “总之你看着办,有需要我帮忙的再给我打电话。”方域说完就提起完全没打开的行李下楼坐车去机场了。两个小时后,他已经回到了他的城市,秦妈妈说秦青明天就去上学了,他看看自己,决定还是先回家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去学校找她。   在秦家也发生了一场谈话,秦妈妈问秦青打算怎么跟方域说这次发生的事。   秦妈妈说:“他打过几个电话,应该是找不到你就打给我了。当然,是我先给他打的,从你们的感情看,我觉得你失联这几天,他肯定会知道,着急,所以为了避免他四处找人问,我就先给他打了一个。”   听到方域的消息,让秦青的感觉很复杂。首先她很高兴,恨不能马上给他打电话;但另一边,她又担心这次的事会让他生气。毕竟她差一点就要被卖了,如果不是逃出来了,不是山里着火引发社会关注,她们这一次真的很危险。见到父母前,部队的人已经给她们上过好几次课,重点分析被拐后的女人都会被怎么对待,说实话,那些课让她们触目惊心,也让她们知道自己在来之前想的都太简单了。被QJ,被施暴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拐了她们的人把她们放在于婆那里是在等待转移,如果不是她们跑了,又遇上山火,可能第二天天亮后就会有人来带她们走,一旦转过两三次手之后,她们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乡了。   “不要心存侥幸。以为现在交通发达只要逃到大城市就有救?前提时你要能逃出山村进入城市。首先,你怎么出村?不知道路,在山里转几天你就没力气了;其次,就算能进城,不是所有的城市都有地铁有火车有飞机的,你有钱吗?就算能解决钱的问题,你认路吗?知道怎么回家吗?知道怎么坐车吗?坐哪一趟车能以最快速度离开不会被人追上?没有身份证就无法买车票时你要怎么办?”   秦青她们在调查这件事之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心存侥幸,认为被拐这种事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因为她们已经提前有了准备,以为被拐都是被骗的,只要提高警惕不被骗就不会被拐。同行四人也给她们增加了勇气,认为这么多人在一起拐子不会找上她们;再加上还有认识的本地人当向导,等等,这些因素让她们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   秦青回家后,父母一起跟她谈话,她也认识到自己行为上的不负责,虽然身体长大了,可她本质上还是一个没出过社会的孩子,对世界的看法很片面又非黑即白,就算在新闻上看到拐卖妇女的当地会有地方保护主义,却没有引起重视。   “你们真的非常幸运!别把世界看得太简单了!”这是秦妈妈一再跟她说的话。   回家后不意味着一切都解决了,她们被拐这件事是绝不能被人知道的。虽然生活在城市里,但周围人的闲言闲语也少不了。如果让周围的人知道她们失联四天是被拐卖了,就会怀疑她们是不是已经失身了。   “现代社会提倡解放与自由,所以女性的贞操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你不是处女也不会被浸猪笼,但主动失去贞操还是被动却也有很大的分别。”秦妈妈直接把这个问题放在秦青面前,“妈妈不会要求你接受我们这一辈落后的价值观,你自己来判断,要不要隐瞒此事?”   学校是知道秦青三人被拐的事的,然后学校提出要做一个关于大学生提高安全观念的报告,问秦青三人愿不愿意献身说法,以自身的例子给大家警示。当然,如果本人不愿意,学校绝不勉强,也会配合家长隐瞒此事,选择权在本人和家长的手里。   三人中,柯非被学校说动了,孙明明被父母管住没说话,秦青很犹豫,一方面身为大学生,不应该被腐朽的观念束缚;另一方面,她也不是傻白甜认为说出来后自己不会受到丁点影响,只是“社会责任感”更高大一点,只想保护自己是不是过于自私呢?如果她的事能够警醒一部分人,也是有价值的吧?   秦妈妈发觉了这一点,她明白说教已经不能对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起作用了,她们正处在对社会开始有自己的看法和解读的年纪,一味的“对你好”不能说服她们。   她说:“我跟方域说你已经回来了,明天就要去上学,他可能明天会去你学校找你。到时你愿意告诉他就跟他说吧,然后问问他的意见。”   秦青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学校,她昨天已经补好了卡,回到学校后,先找上门的竟然是秦城。   “方哥一直在找你,你干什么去了也不跟他说一声?有空赶紧给他回个电话。”秦城说完就走了。   秦青也看到来电提示,一连十九个全是方域的。可她不敢打回去,握着手机想了一上午。中午吃饭时,司雨寒想叫她一起吃,她给推了,“对不起,跟别人约好了。”司雨寒也想问她前几天干嘛去了,闻言说:“好吧,晚上再一起吃吧。”   跟秦青约好的是柯非和孙明明,三人买了饭躲在食堂最偏的桌子上。   柯非说:“你们怎么想的?答不答应学校?”   孙明明看看柯非,看看秦青,低头搅米饭:“我还没想好……”   柯非看秦青一直盯着手机,推了她一下,“你呢?”   秦青把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来,说:“我也没想好。”   柯非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三人都受了惊吓,她恢复的最快。而且她想事情也不复杂,学校提了,她被学校说服觉得还挺有意义的,就想答应。可另外两个朋友都犹豫,她也就没太坚持。   “反正咱们三个一块,你们答应了,就一起去。你们说不好,那我也不去。”   孙明明看秦青,柯非也看过来,这两人好像都想让秦青决定。   秦青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猛的拿起来,上面的名字是方域。   “我出去一下!”推开一口未动的餐盘,秦青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食堂外跑:“喂?”   “青青?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你……”   “我马上出来!” ☆、第 86 章 情深如许   秦青跑得很快,周围的一切像电影中的快速影头,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思考。她的印象是从食堂一下子就跳到了校门前,中间的一切都消失了。看到方域的车,看到他站在车前,形容憔悴,一双眼睛像盛满了银河,看到她时就像指南针永远指向南方。两人都立刻找到对方,在下课时间拥挤的校门口。周围乱糟糟的,背后马路上的车流还在不停喷着尾气,实在不是一个浪漫的地方。   秦青却觉得这一刻用一个词来形容最贴切“一眼万年”。她走过去,不必说话,不必解释,一个拥抱足以。   两人不约而同的抱在一起,一个张开手臂向前迎,一个往里投,抱在一起像天生该嵌合着。   方域只觉得胸膛让人填满了,之前的空荡此时才显得折磨人,就该这样,此时他才是圆满的。他搂住她微微提起,紧紧抱着。秦青闭上眼,只感受这一刻。   好一会儿,两人才稍稍满足,放开后,方域仍然目光不肯离开片刻,看着她打开车门,“去吃饭?”   秦青一点也想不起自己刚才吃过什么,点点头。车开出去五分钟她才想起给柯非和孙明明打个电话说她不回去了。   “你的朋友?”方域说。   现实突然跳到眼前,秦青不能逃避的想起她还没跟方域说这几天她都遭遇了什么。   方域看出她神情突然变得消沉起来,说:“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不容易见到你,咱们开开心心的。”他已经打定主意什么都不提,什么也不问,只想跟她快快乐乐的吃顿午饭。   以往有那么多好饭店,可此时好像哪一个都不合适。他开着车在路上转,到一点半了还没挑好饭店。秦青一点都不着急,坐在车里跟他在一起就行。还是方域看着时间说:“该送你回去上课了。”只觉得时间太短,连让他们吃个饭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他把车停在路边,去快餐店买了两张披萨饼和炸鸡、派、薯条和饮料。回来两人挤在车上吃这种“午饭”。有情饮水饱,饭要看跟谁一起吃。秦青就觉得这披萨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饼那么柔软,边缘焦脆,放的红肠、培根、青椒、蘑菇都很新鲜,奶酪味道又香又醇厚;炸鸡也是炸得恰到好处,鸡肉有很多汁,非常嫩,调味也是刚好有一点辣;苹果派里的苹果丁切得又大又多装得又满,还不太甜,酸酸的很适口;薯条切得漂亮,一根根炸得挺立,洒了一点点盐和黑胡椒粒。   总之,这一顿饭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吃完也饱足的不得了。   方域看她嘴角沾了盐末,拿出纸巾:“来……”秦青条件反射的仰脸凑过去,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不能让男朋友擦嘴已经晚了,她猛得往后躲,脸一下子红透了。   方域顺手用给她擦过嘴的纸巾给自己擦,抬头看她通红的脸和水亮羞涩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   有两个男生从这辆车前经过,先是被这车给帅住,突然一个男生捣捣另一个,“快看!”贴过膜的暗色车窗里,一个男人正亲吻着另一个女人。   两人正值青春的男生激动的绕着车依依不舍的看了好几分钟。   “还在亲!”   “好激烈!”   最后看车里的两人终于分开了,两个男生才怕人发现的快步走了。   车里秦青还在喘气,脑子里是一盆浆糊。她张着嘴,小舌头红红的。方域咬着唇,不敢再看,拿起旁边500ML的冰镇可乐一口气喝光了。   接下来的时间,秦青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教室里上课了。她握着手机想给方域打个电话,那是他们的初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方域的消息:晚上来接你吃饭好不好?   那个“好”字,她花了半节课才发回去。   剩下的时间,她努力把脑子用在老师和书本上,结果最终下课时竟然效率不错,笔记也记了很多,还被人借走。下课时才五点半,她还想回寝室换件衣服换双鞋再重新梳个头,方域已经打电话来了:我在你们校门口。   顿时什么都来不及做了,秦青收起书包就往外冲,司雨寒叫住她:“不是说跟我一起吃饭吗?”   “对不起,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呢。”秦青干脆把书包塞给她,“帮我拿回去,回来帮你带吃的。”   司雨寒本来就是担心她,看她好像没事了也放心了,接过书包说:“你说的,带蛋糕给我!我要吃蛋塔。”   秦青还记得问一句:“你要蛋塔还是蛋糕?”   “我都要。”司雨寒说。   秦青一路跑出去,路上手机又响了两次,分别是柯非和孙明明。   柯非:许汉文劝我们不要去参加报告会,他说这个事让学校自己去搞,我们不要参加。   没想到许师兄还很关心她们。   孙明明:许师兄说我们不必去参加报告会,如果真需要例子,他去,就说他被拐了。   不过还是一个不靠谱。   她跑到校门口,方域看着比中午好多了,他手上提着袋子站在车前,看到她跑过来就说:“不用跑,不着急,我订过位子了,喝点东西吧。”袋子里是热奶茶。   坐上车后,方域轻松的说他在颐雅轩订了包厢,“那边的菜很好吃,我还是去应酬时吃过一次。”上次是跟着领导吃大户。   汽车等红灯时,他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暖烘烘的。   秦青突然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不是想着他有知情权,不是想应该告诉他,而是为了告诉他之后可以再被他抱一抱。   她想要他安慰,想要他很温暖的拥抱。   方域不知道秦青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遇上了什么事,他只想让她更快乐些,所以他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追问。就像当时秦妈妈要瞒着他,而他没有寻根究底一样。如果这样才能让她有安全感,那他就能什么也不知道。   进了饭店,秦青吓了一跳,这不是店,这是饭庄。一个环抱型的饭庄,庄内有立体停车场,能停一千辆车。外面绕了一圈的大楼都是这个饭店,它还分好几个区。秦青一路走来,到处是雕梁画栋,庭台楼阁。   包厢外还有一条小溪,溪边有小拱桥和花园,花园里开满牡丹。   “这种天气怎么会有牡丹?”秦青小声说,这真是饭店?不对,这饭店吃一次会破产吧?   正好菜还没上来,方域牵她出去,站在庭院里,指着头顶说:“往上看。”上方是玻璃穹顶,原来这是个温室。他又让她看牡丹底下,原来牡丹是种在花盆中的,花盆埋在土里的盒子中,上面盖上浮土,等牡丹花期过了就可以换花。   包厢里有四个服务生,两男两女。秦青拉着方域不进去,就在庭院说话,悄悄问他:“你订这里……太花钱了吧!这一顿吃下去要花多少?”   方域也小声说:“别担心,我是用我们总经理的名片订的,可以打折。”不过也要用去他一个月的工资。只是当他想要要带她去哪个饭店吃饭时就想到了这里,他来过一次就想一定也要带她来。在这里用餐是种享受。   确实很享受,秦青本想在吃饭时一定要把事情告诉他,可回到包厢后就忘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起来,只顾着享受这顿饭。   两人从六点吃到了九点,结账是挂账,就是说今天不必付钱,所以秦青没能得知这一顿到底吃掉了多少钱,但看这环境估计就便宜不了。出去时车已经停在门前了,包厢服务员四人殷勤的送到门口,送他们上车后还一直鞠躬九十度,直到车开出饭店大门。   路上很顺利,没有红灯没有堵车,方域把秦青送回学校后才九点半,看时间还有,两人就坐在车里说话。   方域看秦青从上车起就很紧张,猜出她可能想跟他说什么,就主动提起话头,说起段玉海的事。秦青渐渐听得入了神,听完顿时觉得比起自己,段玉海的家人更悲惨,人生除死无大事,她还活着,还能平安回家,已经比任何人都幸运了。   她说:“其实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方域握住她的手,听秦青从头跟他说起,说他们发现了乔野的事,开始调查,说她看到了乔野的鬼魂,说她们把线索告诉警察发现没有结果,说她们计划……   听到一半,方域就忍不住把她给抱到了怀里,紧紧搂着。坐在他的怀里,秦青放松了,往下说也不觉得害怕了,刚才说的时候她好像又回忆起了那一刻。她说:“……后来,我们逃了出来,乔野给我指路,最后起了山火,我猜可能就是乔野放的火,有部队来救火,就把我们一起救出去了。”   她说完了,方域半天没有说话。秦青悄悄抬头看他,没想到他竟然落泪了。她一下子愣了。   方域扭过头把泪擦掉,红着眼睛,哑着嗓子跟她说:“下回再想去调查跟我说,我陪你去啊,知不知道?”   秦青钻到他怀里,忍不住也哭了,拼命摇头说:“我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她不害怕吗?当然害怕!在发现自己被拐的那一刻她就吓死了。可她不敢害怕,在没逃出来前,害怕有什么用?只会让人胆怯紧张,她不能怕,要镇定才能逃出来;在逃出来以后,她也不能害怕,对着部队的人害怕?对着家人害怕?部队的人不负责疼爱她们,面对家人时哪里有脸害怕呢?是她们自己跑去的,全是她们的错,除了表现得更懂事以外,她还能做什么?   可现在她可以害怕了,她在方域的怀里哭的浑身发抖,哭得方域把她越抱越紧。   幸好方域的手机订了时,十点时响了,提醒他要把她送回寝室。方域把车停好,牵着她的手说:“走吧,我送你进去。”   慢慢走到女生寝室楼下,方域站在寝室门口,说:“进去吧,我看着你。”   秦青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快进楼门口时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望着她,看她回头就摆手:“快进去。”   秦青听话的转身,又忍不住回头,这一回,她愣了。   方域就看秦青突然又朝他跑来,赶紧迎上去,“怎么了?有话忘了跟我说?”   秦青只奇怪怎么今天一晚上都没发现?她指着他的脚边说:“你说的段玉海,好像抓着你的脚。”   方域条件反射的对着她指的地方一脚踩上去。 ☆、第 87 章 可怕的前女友和老婆   “他挂在我脚上?”方域出奇的镇定,“怎么挂?什么姿势?”一边说一边抬起右腿甩,路人都以为他踩着狗屎了,顿时走过这一片的行人全都小心翼翼看着地面,看到一块不确定是什么的阴影就绕过去。   “就是……好像后面有东西拖他的那种挂。”秦青说。   方域又踢了两下,还把腿抬起来让秦青看段玉海现在是什么样,有没有掉下来。   秦青看得更清楚,说:“好像也没抓住你,你腿抬高他就够不着了。”当然,腿放下段玉海就又蹭过来,看他就是紧紧贴在方域身边。她紧接着想起她根本没见过段玉海啊,万一不是呢?   方域拿手机调出在婚礼上拍的照片,不得不说,照片中活的段玉海跟死的还真是很神似,秦青一看就认出来了,“真的是他。”   然后,两人就面面相觑了。   方域腿上挂个鬼,就算是认识的人,就算是他的老同学,秦青也没办法放心啊。她想陪着他。   还是方域说让她回寝室睡觉去,“听你说他也不算附到我身上了,你乖乖回去睡觉,刚发生了那种事,别再让家长操心了。快去。”说罢推了她一把,硬是把她撵回寝室去了。   秦青上楼后先趴到窗户前跟方域使劲挥手告别,然后就拿着手机打电话,电话一直打到方域发动汽车才挂掉,他说等到家后马上给她打过来。   司雨寒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秦青反应过来马上说:“还有热水吗?”她看表只差半小时就到十一点了,立刻跳起来说:“我要洗澡!谁要上厕所赶快!”在同寝室友纷纷奔向厕所时,她脱衣服脱鞋铺床给电热毯通电,到时洗完往热烘烘的被窝里一钻别提多舒服了。   司雨寒阴森的看着她。秦青脱完衣服准备往浴室里冲,看到好友不快的神情,扑上去抱住她热情的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明天一定陪你吃饭!”至少早饭可以一起吃。   司雨寒:“我的蛋挞呢……”   秦青:“啊!”   “嗯,好,我到家了,马上就睡,你也快睡吧,晚安,嗯,乖啊,明早你几点起来?没什么,我家楼下开了一家很好吃的中式快餐,早上六点就开门了,我买他们家的包子给你送去好不好?没事,不早,我七点半到,嗯,睡吧。没事,不用担心,反正我又看不见他,没事,不害怕,真不害怕,他这人我清楚的很,变成鬼也没什么好怕的。”   方域挂了电话,看已经十一点过十分了,给梅干拨了个电话,“喂?情况怎么样?什么?”   因为方域临走前跟梅干说的情况,梅干拿着复印回来的尸检报告,配上简单的翻译去找段母了。段母一听之下,当然要查清楚,另外她也根本不相信段玉海会吸毒。   “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没那个胆子。”段母很清楚段玉海人品性格都不怎么好,说白了就是有点欺软怕硬,所以他也非常惜命,不会敢吸毒的。   两人商量过之后,葬礼暂时先不办了,梅干和段母一起去警局报案。警局接案后把尸体从医院太平间拉到法医那里,结果尸袋一打开,傻眼了。   因为在M国已经进行过一次尸检了,所以段玉海的胸腔是打开的,心肝脾肺肾肠全被掏空了,当然,可以用于验毒的膀胱也不见了。法医说,“听说在那边已经尸检了我就知道没戏了,人家验这个难道还抽一点给你留一点?都是把膀胱的尿全抽干净去验的。”血也放光了。不但如此,为了看脑后伤,头发剃干净了,而且M国法医不知是技术高还是尸检需要,天灵盖打开脑子也不见了,等于段玉海就是个空腔回来了。   方域捂住脸,“……是我的错。”当时在那边,警察只是拉开尸袋让他认了下脸,认出是段玉海后就拉上了,他也没想到。   梅干叹气,“我都没敢跟阿姨说,老人的想法可能还会认为这样是尸骨不全。我听法医说,M国那边也不会留着,估计早当垃圾扔了。”除非切出来好看漂亮泡福尔马林里当标本了,不过那样找回来也没用了,最主要的是,谁能找得到?   所以,梅干只能跟梅母说查不出来,目前能确定段玉海确实是死于意外,有可能推他的童百丽在监控中离他有整个楼梯的距离,推不到他。至于吸毒,反正M国那边只有酒店这么说,M国警察根本没管。段玉海勉强算是死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恰巧段父再次病危,看起来是真熬不过去了。段母的身体也撑不住,亲戚来了以后听说她想调查都劝她不要再折腾了,“你这身体也折腾不起了,不如想想怎么跟童家那边说啊!”新婚夫妻两个一起出去,结果一死一进警察局。最后虽然童家把女儿接出来了,可是没管段玉海这就有点不近人情。再说段父进医院这么长时间,童家从未登门,这是不想认这门亲戚了?段母注意力转移,听梅干说后就道还是让孩子入土为安,但葬礼时她想让童百丽做为妻子答礼。   童家不愿意,说发生这种事女儿受的刺激太大了,已经被童母带去外面散心了,不在本地。   段母得亲戚提醒,问起段玉海和童百丽结婚的那套房。虽然只付了首付,但首付是段玉海掏的,童家出了装修。段母愿意把装修款还给梅家,但这房子希望能归他们二老。   童家,还是不愿意。   “他们家说丈夫死了,童百丽受的伤害这么大,现在提房子,段家太不近人情了,而且丈夫去世,妻子才是继承人。如果段母想要房,两家就上法院吧,让法院判,他们家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房子不会让。”梅干说。   这种事,他们这些同学就不好插手了。段家亲戚上场,陪段母跟童家死磕。梅干功成身退,经过这一段他实在身心俱疲,说,“反正我现在是不管了,等3月18号参加完段玉海的葬礼,我可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临睡前打了这么个电话,方域也有些无奈。他洗漱后坐在床上,估计一下段玉海在哪里,对着那块空地自言自语,“你说你搞这些事,让伯父伯母现在这么难,你亏不亏心?我是要你,死都死得不安!”说完想一想,突然发现这跟刀白凤那时出奇的相似。都是突然去世,财产落到别人手里,这个人还曾经山盟海誓,而父母老迈,两手空空。   报应?   方域躺下睡觉,让自己只记得明早要去给秦青买包子,是猪肉包子?听说他们家猪肉包子最好最出名,还是三鲜包子?虾仁包子?   快天亮时,方域做了个梦。   梦到了他大学一年级准备去留学前,在路上碰到了段玉海。方域不想跟段玉海说话,因为他这人性格有点问题。就比如方域留学这事,段玉海就老问,一直问,好像他也想去,积极得很。方域一开始以为他也要去就本着互通信息的心有什么都告诉他,直到方域已经完成申请还不见段玉海动就问他是不是打算明年出去?结果段玉海说,“我哪能像你一样出去?我不留学,家里没钱,没这个准备,我就好好的在国内上,咱们大学也不错啊,到时出去找个好工作还是不成问题的。”   方域就觉得这人性格不太好,后来从别人那里听说他就是这毛病。别人买个单反,他问东问西让人教他玩,完了也很热衷拍照,别人就以为他也感兴趣就让他也买,他来一句“买不起”“玩玩就算了”,这谁还奉陪?   所以这么跟段玉海走个对脸,方域觉得很倒霉,又不能不打招呼,想他估计又要问那边大学的事了,赶紧把他糊弄走快去给女朋友买包子。   “嗨。”方域打招呼。   段玉海抬起头,脸色表情跟被QJ过几百回一样。   方域吓了一跳,跟着想起他好像劈腿跟刀白凤分手了,新交了个女朋友,那女朋友还挺自私,说:“你说你这是搞什么?累不累?”   段玉海:“方域……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就在这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方域看了眼手机时间。   段玉海突然就哭了,很委屈的哭了,“她们……她们太坏……太坏了……”   “谁啊?”方域心想又是女朋友的事吧,“刀白凤还是童百丽?”   段玉海吓得缩着脖子一激凌,紧张的左右看看,往方域身边躲了躲,“都不是好人!”   方域就听他说刀白凤骗他啊!以为她是个好人,没想到心那么坏,那么狠!童百丽以为她年轻,经历不多,人单纯,也是个心眼多,恶毒得不得了的。“我现在才想起来,她当时说的那些话全是陷阱!全都是陷害我!”   方域说:“那你跟她们说说,分手吧。”   段玉海这下更害怕了,简直像电视里那种逃了几十年的逃犯,他发抖摇头说,“分不掉,刀白凤缠着我呢……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可不想再见她了!”   方域听烦了,说:“那你自己考虑吧,我该走了。”   谁知他刚一迈步,段玉海在后面拉住他,哭着说,“你不要走啊……你帮帮我……她们真的很可怕……很可怕啊……我真的很怕……”   睁开眼睛时,方域似乎还能听到段玉海的哭声。说实话,段玉海托梦时是这个样子,他一点都不吃惊。   段玉海就是这样的人。可能因为父母宠爱,他自己也很“宠爱”自己,所以他是个看起来性格温柔、体贴、善良,外表精致、时尚,实则完全没办法承担压力的男人。刀白凤本身性格强,跟段玉海才能谈上四年。段玉海会跟童百丽结婚也完全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除了两人是在刀白凤死后三个月就结婚这一点以外,其实他们二人的心理年龄很接近,想法应该也很接近。   买上包子,方域开车赶到学校。到了以后给秦青打电话,结果发现她从旁边的超市出来了。他下车,她跑过来。   “你早就出来了?等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就行,这么冷不用这么早出来。”他把包子和豆浆给她,“快进去吃吧。”   “你呢?”秦青说。   “我吃过了。”方域睁眼说瞎话,因为早上那个梦,他根本没来得及在家吃早饭。   秦青拉他进车里,上前要了个亲亲。   方域为她红着脸也要勇敢上前给他早安吻的行为陶醉了,亲完后,听柯南般的小女友严肃问:“你真吃过早饭了?”   方域笑了,打开给她买的包子,塞了一个进嘴里,“这样好吧?”车里还有一杯豆浆,边吃边喝。两人五分钟把包子分完,看时间快到七点四十五了,方域催她赶紧下车,“快去,上课要迟到了。”   秦青下车后才想去她还想问段玉海的事,刚才又忘了。   “哦,他给我托了个梦。”方域笑着说。   秦青紧张的问:“他跟你说什么了?”方域可是第一次经历这个,她怕他会接受不了这种刺激。   “他哭得很惨。”方域回忆道。   “哭得很惨?”秦青还真没遇上过这种的,“为什么哭?”   “说是很害怕他的前女友和老婆。”   秦青品味了一下前女友和老婆的组合,不得不说,这确实挺让人害怕的。 ☆、第 88 章 天生一对   虽然脚上挂了一只哭诉老婆前女友可怕的老同学,但方域一点没受影响不说,气色还越来越好,人也吃胖了点,被同事说“变帅了”。秦青担心了几天,他笑着说,“我一点都看不见,真的,怕都没地方怕。”人要害怕,首先要看见,不管是看见影子还是看见别的什么,总之要有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偏偏方域跟段玉海认识多少年,深知他是个什么人,做了鬼也没变厉害,除了在梦里哭一哭——哭的还是刀白凤好可怕,童百丽好恶毒,这让人怎么怕得起来?   直到梅干给方域打电话,“段王爷的葬礼你来不来?”不等方域开腔就又说,同学们大多不愿意来。为什么?嫌晦气。   段王爷刚结婚就横死,怎么都给人一种他特别倒霉的感觉,更别提段王爷死前三个月前女友刀白凤也是横死,这更让人不舒服了。所以梅干打电话通知同学们来参加葬礼,有八成的人根本不知道段王爷死了,还以为梅干开玩笑,等听完是真死不是假死(……)后,统统都找借口不肯来了。   段王爷在公司的同事也只派了两个代表,童家仍是咬死牙不让童百丽以妻子身分参加葬礼,段家还听说童家想申请婚姻无效。   这下,段王爷的葬礼就格外冷清了。   段母难受得不得了,她实在接受不了儿子连葬礼上都没多少人。梅干看段母也快没命了,忍不住又伸了手,还想把方域拉来凑凑人数。   “至少要站够二十个人吧?我已经自掏腰包替七八个人买了花圈了,就是为了让葬礼好看点。”   方域听到这里也是一声叹息,“这样吧,十八号是周六,我就过去一趟,不过夜,参加完葬礼就回来。”   “就知道你够仗义!”梅干感动得很,打了这么多电话,还是方域痛快说来。   晚上,段玉海就在方域梦里大闹起来。还是那条路,两人还站在原地,方域仍跟前几夜一样转身就走,只要他走出这半条街就能睡觉了,段玉海也追不过来。   但今晚段玉海出鲜招了,他跑到方域前头,跪下给方域磕头。   方域早发现段玉海拉不住他,但这几天也没见过他磕头啊。   方域想起白天梅干的电话,同情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回去看看伯母、伯父的。”   “你不能去!”段玉海抬头又是一脸鼻涕眼泪,“你不能去啊!她们会发现我的!”   方域闻言皱眉,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你缠着我,是因为我会回到这里来?会带你离开家乡?”   段玉海马上拼命点头,哭得惨不忍睹,“你千万别回去!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刀白凤真的缠着我!她死了不算,把我害死就是想让我跟她一块!如果你回去,她就会发现我了!”   方域又问了几句,此时才算是把事情搞清楚。童百丽给段玉海喂药,刀白凤一直缠着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以为刀白凤还爱他是来提醒他的,结果就把手给了刀白凤,谁知下一秒就被刀白凤推到楼梯下摔断脖子。   “然后呢?”   “然后她就缠着我啊!”还是人的时候,刀白凤碰不到他,一定要他把手给她手,她才能推他。变成鬼后,刀白凤可算是能碰着他了,还说两人都不去投胎,就这样永远在一起,还把段玉海以前给她发的誓都翻出来让段玉海再发一遍。他当然不肯啊,以前以为发誓就是随口一说,没神没鬼的随便发。现在自己都变成鬼也不敢不信了。所以他就跑了。   “你怎么会缠着我呢?”方域不解。   “刀白凤一见你就跑了。”他自然就赶紧跟紧方域了,过了一会儿,方域还没说话,他说:“我跟你说……你那个女朋友,你赶紧跟她分手吧!”   方域一愣,看段玉海竟然是难得的一脸真诚,好奇问他:“为什么?”   段玉海也是第一次凭良心说话,当然,也跟他自己有关。   “为什么?你不知道?她能看到我啊!”他看方域就好像方域是个自己找死的傻子。   “她看到你,为什么我就要跟她分手?”方域说。   “一般人能看到我吗?她是女人,又有阴阳眼,这种人不能沾!身上阴气重!”段玉海沉吟片刻,还真说出了一番道理,“我现在是鬼,看人就不是看脸,而是看气。刀白凤见你就跑,因为你身上有一股正气,我看到的就是从你头顶上冲天而起的金到发白的气柱。”   他说,路上的人,男女老幼身上的气色都不同。男人多是金气,直冲天空,但气柱有粗有细,有淡有浓,颜色也多有不同。他见过最好的气柱就是方域与梅干,其中梅干可能身体不好,虽然气柱也是金到亮白,但气柱细,越往上越细到快看不见。年老的男人气柱就像燃气灶开到最小,气柱都快缩没了。   女人身上的气不是气柱,而像是一团水笼罩在身上。水团有大有小,颜色也有清有浊。   秦青身上的水团比其他女人大数倍,颜色就像北极海底下的水,极清,澄澈透明,蓝色、绿色交相辉应,让人远远看到就觉得浑身冻得打哆嗦。   “别的女人身上的气只笼在自己身上,她的气是往下沉的,挨着地,而且她走近谁,她身上的气就像有粘性一样吸引别人的气。”段玉海想起当时差点被吸起还吓得不轻,“要不是我躲在你脚下,逃得及时,她都把我吸进去了……”吸进去会怎么样?他可不想知道!   可方域对他是不是差点被秦青干掉丝毫不感兴趣,问秦青跟自己在一起时,两人的气团是什么样的?   段玉海回忆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她的气附到你的气柱上,然后你的气柱就变得更大了,她的气团变得更亮了。”如果说秦青的气团像水,那跟方域的气柱接触后,就像阳光映到水里,让水变得亮而透明。   方域说:“照你这么说,我跟她在一起不是正好吗?我的气柱变粗,她的气团变明亮?”段玉海卡了壳,方域说,“你是怕我跟她在一起,你被她的气吸走吧?”   方域觉得他们该聊的都聊完了,他跟段玉海说,葬礼他是一定会去的,“你不在乎你父母,我们这些当同学的不能不管。”然后他也是不会跟秦青分手的,“那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能遇上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你放心,我们不会分手。你要是害怕就走吧,离开我找别人去不就行了?”   段玉海不肯,他看中方域身上的正气了,认为有他在,就算刀白凤追上来也不怕。   秦青第二天中午就知道了,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气。方域说:“你能看到他在哪儿吗?”   她就低头,说:“他躲在你脚底下。”   两人今天还是在车里吃的午饭。说段玉海就不能避开刀白凤,秦青有点担心方域去参加葬礼会被刀白凤缠上,不过方域身上的正气……   “你记不记得?当时是你抱住我后,我才从容榕身上脱出来的。”秦青想,她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庞大的气团,不然当时容榕肯定不可能轻易就上了她的身。方域愣了下,她说,“而且,只有你当时记得的经过跟我一样。”比起她来,方域倒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好人,他身上的凛然正气当时就有了。   “所以,我才记住了你。”方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开始他们的缘份就是他牵起来的。   “你去那里小心刀白凤。”她说。   “你放心。要段王爷说,刀白凤一见我就吓得跑出八百里,她不敢附到我身上的。”   就算是这样,秦青也不可能不担心。三月十八号那天,方域要早上四点去赶飞机,两人没见面,只以手机联系。秦青给手机定好了时,等到方域上飞机的那个时间就把她叫醒,她赶紧睁开眼把手机摸过来点开信息,“我已经平安上飞机了,你好好睡觉,晚上我就回来了”   一整天两人都借着手机联系,秦青得知方域飞机落地后,直接去了他的朋友梅干家放行李,两人一起去医院太平间接人,还顺便去看望了段父。段父已经没有意识了,只要拔管就要咽气,段母不舍得,说心还跳就说明人还活着,总之不肯拔。   见到段母,有亲戚陪在身边,段玉海的新婚妻子童百丽和童家人仍然没有露面,也没有送花圈什么的。还是梅干和方域商量之后,替童父童母和童百丽买了花圈。结果到了火葬场,发现了两个童百丽的花圈。方域和梅干还以为是童家人送的,等听到段家亲戚说悄悄话才知道,这个是段母掏钱买的,现在他们也在议论另一个是不是童家送的。方域和梅干只好假装不知道。   葬礼结束,段母被亲戚送回家,段家一个侄子要请梅干和方域吃饭,说替婶婶家谢梅干和方域,被两人推拒。他们俩是回梅干家叫的楼下快餐,方域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我马上就回去了。”   秦青问:“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方域知道她问什么,笑着说,“没什么不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秦青放心了,等方域坐飞机回来时已经快十点了,两人说好明天见面,今天让他回家直接休息。   第二天是星期天,秦青没回家,就在学校寝室。从早上起来就等着方域的电话,接到后立刻说:“我马上出去。”   她跑到校门口,方域就站在路边的车旁对她笑,她跑过去,却突然发现方域那一块竟然没有太阳!   她抬头看天空,整条马路都被太阳照着,方域身边没有树没有高楼,却没有太阳光。   想起段玉海说的她身上的气带粘性,她向方域跑去时就仔细感受着,在距离他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她感觉到好像从一个方向吹过来一股阴冷的风,但这股阴冷的风却迅速退却了。   她站到方域身边,看到阳光重新照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方域笑着说,“怎么一脸严肃?”   秦青摇摇头,她多少有点懂了。害死过人的鬼会更厉害,刚才跟着方域的应该就是刀白凤,但她还是害怕方域身上的正气,所以只敢远远的跟着,却又心怀怨恨。如果继续下去,难保她不会想办法害了方域。   奇怪的是,刚才她过来,刀白凤逃了。   这是为什么?   她可不觉得单靠自己能逼退她,一定有什么原因是她不知道的。   秦青跟方域之间不需要客气,何况这事又是跟他有关,所以两人分手时她就把这件事全跟他说了,包括她的推测。   “你问问段王爷。”她说。方域说:“好。”晚上又梦到那条路时,他主动去找段王爷。没想到以前是段王爷主动来找他,今晚竟然不知躲哪里去了。方域在这条街来回几趟,终于在垃圾筒后面发现他了。   看他蹲在垃圾筒后,方域也真是没脾气,“出来,有事问你。刀白凤是不是跟上我了?”   段玉海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乖乖点头。   “那她为什么跑,你知不知道?”   段玉海点头,“你女友当时的气有点凶,我在旁边看到都害怕。”当时那个庞大的冰一样的气团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向前侵袭,而且慢慢往地下沉,他也不懂这气团碰到刀白凤时会不会把她给带到地府去,当时他还这么盼来着,结果刀白凤跑了。   “还有就是,你当时的气柱更大了,跟你女朋友的气团非常快的融合到一起。”简直像沸腾的火山。 ☆、第 89 章 夜半敲门声   没想到从鬼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是另一个样子。秦青开始对身边人的气柱、气团好奇了,无奈她看不到。   至于刀白凤,方域说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真的挺想得开的,该吃吃该喝喝,笑着对她说:“我发现看不见也有好处啊。”看不见就没真实感,他问那天秦青有没有看到刀白凤,她摇头,“没看到,只是隐约的感觉到了。”   方域说:“我看她不敢靠近我。”他说着笑了,“因为我一身正气啊。”从小就有人说他心肠好,上学工作都因此收获了一堆好人卡,不少人说他是好人,可从没想过自己身上还有正气,他说,“你说,这正气不都是警察身上的吗?”   秦青说,“要不要你带段王爷去警察局里看看?让他看看警察里有没有身带正气的?”   方域也有点好奇,不过摇头说,“不好办啊,最近段王爷越来越会躲了。”那次躲在垃圾箱后,第二次躲在垃圾箱里——他都佩服起来了;第三次躲到窨井里;第四次,他纯粹是好奇段王爷还能躲到哪儿去找的,发现他爬到了电线杆上。   方域找了几天懒得找了,已经有两天没看到段王爷了,昨天晚上根本没梦到,一觉到天亮。   “他不会被刀白凤抓走了吧?”秦青说。   “不会吧。”方域笑。   笑完,两人沉默了。   “……他要真被刀白凤抓走会怎么样?做一对鬼夫妻?”秦青问。   “他说的是刀白凤要跟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永远在一起。”所以段王爷死了都要逃走,毕竟人活着有寿数,死了就真是永远了。   说的秦青都有些同情段王爷了,他是渣,可不妨碍让人觉得他可怜啊。   “我第一次发现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句情话也可以这么恐怖。”她说。   “我跟你以后也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分离好不好?”方域故意搂着她开玩笑说。   “好啊。”秦青眼一亮,这话也要分人说,他说她就一点都不害怕也不觉得恐怖。   把秦青送回寝室后,方域开车回家,已经是深夜了。他现在每天到家基本都是十一点,洗漱一下,给手机、笔记本充上电就要睡觉了。等以后秦青毕业,两人结婚了,这个家就不会这么像旅馆了。不过这样这房子就有点太小了,要是再加上孩子和偶尔会来住的老人,至少要四间卧室才够住。   睡觉,睡觉,睡醒去赚钱,换大房子。   方域是微笑着入睡的。   时钟轻轻的响着,窗外一片漆黑,楼下路灯昏暗的光映在对面楼的窗户上,反射到屋里,只有一块淡淡的白斑映在墙壁上。   方域睡得很熟。   这间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是精装修,一个月租金三千,包电器,有一个很大的客厅,50寸的大液晶。方域看中这里就是拎包就能住,客厅大也可以请朋友来玩,看球时很方便。房主的这个房子就是买来出租的,在方域之前只有两位租客拼租过,常因琐事发生口角找房主评理,房主一怒之下不租了,只租给单户,是单人还是一家人都行。这个小区里的房子几乎都是出租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虽然来源复杂,但由于租金过高,承租的几乎都是不差钱的二奶、白领、金领或学生。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似乎敲了很久,硬是把方域给敲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起来,又凝神听了一会儿才确定确实是敲他家的门。他打开床头灯,看时间才半夜三点十五,这个时间会是谁?   难道是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方域就忍不住笑了,虽然貌似身边的人都信有鬼,他也无所谓信不信,但倒是不相信鬼能跑来敲自家的门。   门外的人还在敲,敲的声音特别小。方域清醒多了,起身穿上裤子毛衣去开门,他拿着手机,打开里面的门,再打开防盗门上的小窗——   外面没有人。   方域站在小窗前左右看,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幢楼是一梯两户,不可能是隔壁,那就是特意上楼来找他的?   “嘿,有人吗?”他说,回声特响亮的在走廊里回荡。   没人回答。   “刚才谁敲门?”声音还是很响亮,还是没人回答。   方域骂:“有病吧!”   对门有人开门了,是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跟方域隔着走廊对话,还都看不到对方的脸:“刚才我就听到有人敲你家门,我开了门但没看到人。”这人顿了下,很期待的问:“恶作剧吗?”   方域不想打扰邻居,说:“哦,我哥们多,爱开玩笑。”   那个瘦男人僵硬的笑了笑,把门关上了。   方域也关上门,还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没有再敲响。他回床上躺下,等了十分钟也没人敲门,就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时还遇到了这个瘦男人,两人搭同一趟电梯。瘦男人脸色不好,发白,眼圈很重。因为昨晚的事,两人比陌生好一点,瘦男人说:“上班啊?”   “是啊。”方域说,“昨晚没休息好吧?对不起啊。”“没什么,没什么。”瘦男人说,“我一直失眠,身体不好。”他对方域笑笑,“不过一起来就好了。”他还真觉得精神不错,昨晚没睡好起床时脑袋都是乱的,现在好多了,一些待办事项都想起来了。   两人下楼,方域去开车,瘦男人去外面搭公交。方域开车出来经过路边又碰上这个男人,特意停下问他要不要带他一程,“送你去地铁站,走吧。”   瘦男人不太好意思上车,见方域不像假大方那种人,犹豫了一下就坐了上去。方域跟瘦男人聊了两句,没想到他还挺健谈,别看他自己一副亚健康的样,他的职业其实是营养师,客户很多:“都是女士,看到我这样都很相信我能让她们变瘦。”瘦男人苦笑,“我都想跟她们说,想学我最简单了,得上十几年胃病就行了。”因为胃病,他瘦而苍白,脸上也不长痘,简直像天生的好皮肤。   方域失笑,“那你也挺辛苦的。”   “还行吧,女人钱好赚。”瘦男人下车时给了方域一个名片,“你女朋友如果想减肥就带到我的工作室里来,我一定给她设计一个好菜单,放心,不收钱!”他觉得方域这人挺好的,实在,没想到身边的邻居竟然不错,以后可以多交流。他从来没遇到陌生人就这么多话,可能也跟那车开起来舒服有关,他以前坐车就晕,没想到坐方域的车竟然不晕,不知道他那车要多少钱。   地铁站人流拥挤,他快迟到了,不由得加快脚步下楼。突然感到身后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抱怨了一句:“别推啊!”脚像让人抬了一下,头朝下栽了下去。   十分钟后,这段出入口被封锁了,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警察开始驱散人群。   路人好奇的张望着。   “怎么了?”   “听说有人摔死了。”   “人太多被挤下去的,刚好摔断脖子。”   “真倒霉啊!”   方域的车滑进公司停车场,下车时顺手看了下手机新闻就看到推送:地铁口发生推挤,一人失足丧命!下面是新闻配图:已经被黄色警戒线围起来的地铁入口。   看到照片,他站住了。   不可能这么巧吧……   方域一面认为不可能,一面赶紧掏出瘦男人给他的名片,照上面的电话拨出去,前几个都没人接,他发了个信息:给我回个电话,我是你的邻居方域,今早才见过的。   一上午,方域都无心做事。因为他一直是个旁观者,所以错估了刀白凤的危险程度。如果他的邻居真的被害死了,他至少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   让他不解的是,刀白凤为什么要杀邻居呢?那个男人根本不认识她,跟她也没有关系。还有,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仔细回忆昨晚,只有可能是邻居开门的时候,刀白凤钻了进去。   至于刀白凤为什么杀人,难道鬼杀人越多真的会越强?她是为了变得更有力量吗?   咚!   方域重重的捶了下桌子,周围同事都偷偷看他,办公室的说话声瞬间没有了。   看到这样,不想影响同事们,他拿上手机和烟去走廊上,办公室的说话声才又响起来。   他又拨了一遍电话,这回接通了,对面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别人的声音,“喂?谁打电话?”   “你好,我找苏北。”方域说,“我是他邻居。”   “哦,苏北出事了。你以后别打这个电话了,跟他家人联系吧。”啪,电话挂了。   方域赶紧又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马上说,“对不起,我们早上才见过面,他出什么事了?”   这回那个人多了点耐心,“他出了意外,电话在警察局呢,我们还要调查,你别打这个电话了,打完没办法充电,我们还要跟他的家人联系。对了,你认识他家里吗?”   方域艰难的说:“……不,不认识。我们都是租房的,住在一个小区,是邻居。他……现在还好吗?”   “……”电话那边似乎有些为难,他捂着话筒说,“你等等啊……”听他的声音变远了,好像是在跟人请示,“……能说吗?这是邻居,哦,能说啊……我不是怕吓着人家嘛……好,我问问他。”然后转过来,“喂,苏北先生发生意外,已经去世了。”   预感成真,方域沉默了。   “喂?喂?还在吗?”   方域:“……啊,在。”   “你今天上午打了很多电话给他,找他什么事啊?”   “他今早搭我的车去地铁站,说他是营养师,给了我一张名片,我想找他咨询这个。”   “哦。”那边失去兴趣了。方域紧接着问,“对不起,能说一下他是出的什么意外吗?怎么死的?”   那边哦了声,先问一句:“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方域报了下自己的姓名、工作、公司地址,非常配合。那边说,“你看新闻吧,中午的新闻就该有了。”可能觉得不好意思,问这么多又不告诉他,说,“我们有纪律,不能透露这个。新闻里说得很清楚。”   “谢谢。”方域说。   中午,他差一点忘了要去找秦青,等到了大学接上人才发现忘了订午餐的饭店,也没有订餐。   秦青难得看他这样,说:“要不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吃吧?也很好吃。”   “好。”方域说。   她有点担心,刚才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学校里都是学生,正值午餐时间,食堂里人多得要命。外人来学校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杉誉大学的食堂还很有名。   秦青带他去的是二楼,一个个小圆桌,专为情侣或几个人单独坐着用餐而设。这里可以单点,就是要自己去窗口叫菜自己端,菜价也跟外面普通的小饭店差不多,并不贵,量也很足。   “想吃点什么?”她问。   “什么都行。”方域牵着她的手,这里一对对的人并不少见,他们也没有吸引太多人注意。   两人点了红烧扒皮鱼、家常豆腐、酸豆角炒肉末、香菇青菜四道,两碗米。   菜上来后,两人先沉默的吃饭。方域就算今天看起来心情很糟也一直给她挟菜。   吃完后两人顺便在校园里散散步,这时秦青就有点躲躲闪闪怕碰到同学或老师了。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还真碰上了秦城。秦城远远的看到方域,本想过来打招呼,看到秦青在旁边就挥了挥手走了。   遇上前男友,秦青有点尴尬,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方域沉默,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晃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说:“……我真想能像你一样能看到鬼啊。”   如果能看到,说不定就能救苏北了。现在他分不清苏北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被鬼害了,可能这件事要永远的压在他的心上了。 ☆、第 90 章 谁是凶手?   方域此时才发现,能够看见是一个多么大的优势。能看见才能预防,才能分辨来意。   晚上回到家,他看到隔壁正开着门,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屋里依稀传来哭声。苏北年纪并不大,肯定有父母亲人。这让方域心里更不好受了。他连晚饭都不想吃,坐在空荡荡的屋里,一直这样坐到了凌晨。   “刀白凤。”他突然开口,目光在屋内搜索着,“是你杀了苏北吗?”   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也可能她就算回答了,他也听不到。   “唉……”,方域沉重的叹了口气。他也不知此时该做什么。   一夜没睡,第二天他请了假,去取了一万块钱给隔壁送去。接钱的应该是苏家亲戚中的一个年轻人,他茫然的接过钱,问方域的名字要记下来。   “不用了。”方域说。   “不行,不记名字那这钱我不能收。”年轻人稀里糊涂的又把钱还给他。   方域只好说了名字,留了电话,年轻人认真的写下来说,“葬礼时如果你要来,我们可以通知你,你是我哥的同事吧?”   方域:“我们是邻居,我就住隔壁。”   年轻人愣了下,“隔壁啊。”然后看看钱,竟然诚实的说,“那你给的比他同事给的还多,他们最多就给了三千。”虽然用钱来恒量情谊是否深厚在些奇怪,但此时此刻还就是钱能表达了。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方域说。   年轻人以为这是他哥的好朋友,说,“你们关系很好吧?”他眼圈微红,“我哥人挺好的,工作后还说跟以前学校的朋友都没联系了,同事里也都是女的交不到朋友。他一定挺高兴你能来看他。”他可能觉得当着人说这个很不好意思,又说,“我婶就说他女同事多就赶紧带个女朋友回来。”   方域再三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如果有他一定帮忙,他已经请过假了。年轻人更加相信他是苏北的好友,抄了苏北父母的电话给他,也把自己的电话抄给方域,“有事打我叔我婶的电话都行,问我也可以。总之,谢谢你过来。”他把方域送到门口,显见是十分感动的。   方域心中却更加复杂,也坚定了他要把刀白凤给抓出来干掉的心。   苏北都死了,不能放过她!   秦青接到电话时并不惊讶,方域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了,要是他能轻易放过刀白凤才奇怪。“你问当时我是怎么消灭钱芙的?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消灭她。”她说,“我也就是烧了两次钱芙的家,那是她心底最深刻的记忆,也是最怀念的地方。”   刀白凤最怀念的地方是哪里?方域当然不知道。但他知道怎么引刀白凤出来。   晚上,他早早的睡下了,临睡前照秦青所说的在衣兜里放了打火机。   于是就又来到了那条街道。   这是当时他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单行线,南北各通一条大道。临街全是饭店、咖啡店和书店,主要就是做附近大学的生意。   方域从街头第一家店翻起,他要把段玉海找出来。   梦是沟通阴阳的通道,所以死人会给活人托梦,已经去世的家人亲属也会通过梦境与仍在生的亲人见面。   方域把整条街翻过来都没找到段玉海。他也不着急,往前面的学校走去。他已经想过了,既然每次段玉海出现都是在这条路上,说明这里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而前方就是他们的大学,看来段玉海在上大学时感到最幸福,也最怀念。   沿着熟悉的街道,他回到了大学校园。   天突然暗下来,周围开始有了人,就好像他真的回到大学时代了。方域发现自己变年轻了,身上的衣服也变了,他的头脑好像也有一点糊涂了,因为他想如果是此时的他那就跟秦青的年龄差距不大了,不禁欣喜起来。但他很快想起秦青的提醒:不能丧失主动权!要时刻清醒的记住自己。   前面有一群男生正在往教室的方向走,方域跟在他们身边。这些人全是他大学时的同学,身旁有人跟他打招呼,他说:“看见段玉海没有?”   “段王爷?”这个人问前面的,“你看到段王爷了吗?”   “没有啊。”   方域跟着他们一直走到教室里。   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方域看到黑板上写着考试时间,原来现在是考试时间吗?他突然涌上一股不安,他已经很多年没看书了,考试的话什么都不会啊!   这时老师进来了,这是他最熟悉的教授,给了他很多帮助。教授是来问他们的复习情况的,还特意跟方域开玩笑说,“有没有把握啊?没把握就不让你出去了。”   方域笑起来,跟教授说,“我出去的话……”他是很有自信的。但他反应过来了。   教授还在微笑的等他说话,他说,“教授,对不起,我有事要赶紧出去一下。”   教授连忙说,“去,去。对了,不要忘了考试啊!”方域草草的点点头,想去收拾书包就赶紧走……出去干什么呢?他只感觉要赶紧出去。   他去书桌那里,低头看到的是空荡荡的书斗,他把手伸进去胡乱扫了一把,只抓出来两个废纸团。   坐在他桌前说话的几个男生好奇的问他,“你干嘛?”   “出去一下。”方域含糊的说。   “出去?”   “要考试了啊!”   方域想他把书包忘在哪儿了呢?难道书包还在寝室?出来的时候没带着?他刻意避开跟同学说话,离开教室,在门口又碰上一群正要进来的同学,好几个人都问他:“你干什么去?”   “出去一下。”   “要考试了!”   方域突然想起他是来找段玉海的,但还是想不起找段玉海干什么,他问这些人:“对了,你们看到段玉海了吗?”   “没啊。管他干什么?”   “找他女朋友去了吧?”   方域突然想起刀白凤了!   “对不起,让让!”他挤出教室,走廊上到处都是正往教室里跑的学生和也要进去的老师,他逆着人流下楼,走出教学楼后,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男生寝室楼。   就像他一路走来全都在走神,路上的事全忘了,回过神时已经到男生寝室了。   他是来找段玉海的。   男生寝室没有铁门,也没有门禁,更没有传达室。方域没有在这里看到一个人,好像没有人逃课一样。   整个寝室楼像是空的。   他直接去了段玉海的寝室。   走廊里特别暗,男生寝室白天都不开灯,楼道里也没有应急灯。看到771的房间号,他敲敲门。里面没人应。   “段玉海?出来。”   还是没有人回答。   方域往后退一步,抬腿一脚跺上去!咚的一声,门被跺得直颤。他再跺!咚!又是一下。连着四五下,门锁那里已经快散架了,都能看到螺丝在发颤。   方域运足力气,最后一脚,劈啪一声响!门被跺开了。   他冲进去,先把厕所门拍开,里面是空的,再找床铺上面,第一张没有,第二张也没有,第三张……段玉海就躲在最后一张床上,还躲在蚊帐后。   “下来。”方域指着他。   段玉海从蚊帐后面探出头。   方域跺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把椅子跺到房间另一头撞上桌子又弹回来,在原地转三圈。   段玉海打了个哆嗦,慢慢爬下来。   方域拽着他下楼。   “干什么?干什么?放手,放手!”段玉海被他抓着胳膊抓着裤腰带,被拖着走时几乎双脚离地五厘米,他态度很好的跟方域讲道理:“有话好好说。”   方域问,“你见到刀白凤了?”   段玉海垂下头,不吭声了。   “她在哪找到你的?”   段玉海不太情愿的说,“……就那条街上。”他说,“以前我们俩约会就常约在那条街见面。”   方域看了他一眼,“看起来你很怀念当年啊。”   段玉海:“我也很意外……没想到我还爱着她……”这让觉得自己已经挺没良心的段玉海都吃惊,没想到他在被刀白凤害死以后,最怀念的竟然是当时约会时等待的那条街。   不过怀念不意味着他就不害怕了,所以他后来都躲到学校来了。   “你来找我干什么啊?”段玉海说。   方域不说话,拖着他走出学校。   “等等,我不能出学校!躲在学校她就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了!”段玉海挣扎道,可当他发现方域就是要拖着他去那条街时,挣扎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像一条活鱼一样狂扭乱舞。   但他发现,方域抓住他腰带真是明智之举。   他威胁说:“你这样我可就脱裤子了啊!我脱裤子你就没办法了!”说着还把手放在腰带上。   方域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在这段时间又拖着他走了十几米。段玉海才知道威胁不了他,多年同学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知道。   最后,方域到底把段玉海又拖到了那条街上。段玉海直接坐地上抱住方域的腿哀求,“你放过我吧!她真的会杀了我的!”   方域冷酷道:“放心吧,你已经死了。”   段玉海又是哭的一脸泪,“死了更糟啊,都不能再死第二回啊!你不能让我跟一个杀了我的人相亲相爱吧?”   方域说,“放心,等找到刀白凤,我就放了你。”   段玉海还在哭,求方域放了他。   方域被他哭烦了就举拳说要打他,才让他不求了。   “你知不知道,刀白凤已经又杀了一个人。”方域愤怒的说,“她杀了你不算,还杀了我的邻居。我想她是想杀我的,不过当时不知为什么,我开了门,她没来找我,倒是钻到我邻居家去了。”   段玉海一下子浑身僵硬,半天才抖着声音说,“她杀你邻居干什么?”   方域说,“不知道。”他猜是鬼杀人能变强,不知是吸阳气还是吸生气还是生命能量一类的东西,但他不想告诉段玉海,因为段玉海这个人一向趋利。告诉他,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段玉海这下连哭都小声了。   两人在这里也不知站了多久,他问:“要是她没来呢?”方域看他说,“她那么喜欢你,肯定会来。今天不来,还有明天。”   段玉海擦掉泪,悄悄说,“那她来了,我帮你干掉她!”他紧张的左右张望,更加压低声问:“你有办法杀她吗?”   方域点头。   段玉海期待的问:“怎么杀?”   方域没说话。   恰在此时,长街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个女人,她穿一件夏季套装。段玉海看到后立刻站到方域身后。   她渐渐走近了,是刀白凤。   段玉海在后面紧紧抱住方域的一条胳膊,“快!快!”   方域被他抱着麻烦,甩甩手:“你松开。”   刀白凤站在他们俩面前,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一股轻嘲。   段玉海抱得更紧了,脸憋得通红的对刀白凤喊:“快杀了他!快杀了他啊!!”   方域愣了,刀白凤开心又得意的笑起来,指着段玉海对方域说:“你以为是我杀的你朋友啊?是他干的!我都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我找他,说要跟他在一起,逼他去杀人,只要杀了人的鬼就再也不可能进地府了,进地府就要受刑。他就主动说要去杀你,去了你家,结果却只杀了你的邻居。”   段玉海焦急的对刀白凤喊:“你说要帮我杀他的!他是来杀我的啊!你答应过帮我的!”   刀白凤双手抱臂环胸,“我是说了,可……你能拿我怎么样呢?”她往后退了两步,对方域说,“想替你朋友报仇,杀了段玉海就行了。怎么样?简单吧?杀他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啊。” ☆、第 91 章 谁才是朋友?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一串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在方域耳边响起,瞬间把他给惊醒了!他从床上弹起来,感觉自己仍然还在那条街上,身后是段玉海,面前是刀白凤。枕边的手机还在“当当当当当!”的响,这是他今天新设的铃声。   是秦青打来的,他接通后对面立刻说,“你没事吧?怎么样?”   “没事……”方域抹了把脸,浑身无力的坐在床上。   “是不是不太顺利?”秦青听他的声音很不对,轻声问。他说要晚上再去找段玉海,她就跟他说会掐着时间给他打电话。她看看时间,距离两人说好的才过去十五分钟,她的电话应该打得并不晚。   “没什么……”方域摇摇头,他现在脑子乱得很,找不到头绪,什么也没办法说。   秦青听他精神实在不好,说,“那你……”方域是想先找到段玉海,再通过他找刀白凤,现在看起来他要么是没办法抓到她,要么就是打不过她。   “没事,你别担心,我歇一会儿再接着睡。”方域下床点了根烟,说,“我刚才是没准备好,等我准备好了再去找他们。你睡吧,我给手机定时就行了。”   他们?   难道刀白凤和段玉海是一伙的?   秦青,“你小心点。”她还是不放心,躲在被子里小声说,“要不要我去找你?”她想现在出去打个车去方域家,她亲眼看着可能也能帮上忙。   “不用。”方域笑着安慰她,“你不用过来,我给手机定时,真打不过我就跑了,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再三安慰之后,他才算打消了她半夜跑过来的念头。挂上电话后,方域觉得被人担忧这种感觉很新奇,一直以来都是别人求他帮忙,还没有人担心他做不好要帮他做的。   手上的那根烟已经快烧完了,一口没吸。他把烟按灭扔进烟灰缸,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顺便连头都呼撸了一把,这下清醒多了。   其实段玉海这样并不奇怪,之前他也担心过不是吗?段玉海如果知道杀人有好处,说不定他就会去试试,至于杀人之后的罪恶感,他总会找到理由开脱的。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坏人,而是小人。因为你会看不起小人,因为你比小人强,你看到他,可能会觉得他不如你,所以你在他面前一直很有自信能看穿他,他的缺点你可以接受,甚至认为连缺点也能算是优点,直到某一天,你被他给暗地里捅了一刀,阴沟里翻船,可你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因为这都是你自找的,因为你一开始就应该看出来他就是这样的人。   刀白凤就是这样,她甚至一点都不奇怪段玉海能做出这种事,因为她多久了解段玉海啊。   在学校里两个刚谈恋爱时,她就发现段玉海是个爱夸夸其谈,却没多少内涵的人,他的胆量也很小,对她说谎她总能立刻发现,然后,她就看着他以为能骗过她,再把他拆穿。   毕业前两人见了家长,她发现段玉海这个习惯跟他的家庭很有关系。段玉海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初中后爷爷奶奶去世后开始跟父母住,他的学习成绩就是在那段时间,被父母强迫提高的。所以他养成了爱说谎,但被拆穿后却能立刻找到理由的习惯。   他的父母因为小时候没有照顾过他,对他虽然严厉,生活上却很宠爱,养成了他不愿意承担责任的性格。   但当时刀白凤不觉得这是缺点,她很清楚自己性格强势,以后也打算在工作上拼一把,段玉海是在大学就开始谈的,彼此知根知底,他性格上软弱一点,以后两人不会闹矛盾。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毕业后两人都工作后,不像在学校里可以天天粘在一起,聚少离多,有时一星期两人才能坐一起吃顿饭。现实问题也很多,生活上、家庭上、同事之间,还有两人对工作的期待也都不同。两人每次有了不同意见,刀白凤最后总能说服他,段玉海也习惯听她的话。但刀白凤也感受到了两人的感情正在慢慢变淡。   她从段玉海身上感受到的不是不耐烦,而是敷衍。她说什么,他都说好好好,对对对,能看出来他一点也不关心两人在谈的是什么,不关心她是怎么想的。   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多的激情也耗尽了。反正结婚就是过日子。   当刀白凤发现他在偷偷跟人相亲约会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开始考虑怎么把投资的钱拿回来。但还没有考虑好之前,她就出了车祸。   意外最能考验一个人的人品。刀白凤发现这句话真是该死的对。她以为段玉海只是软弱,不喜欢承担责任,没想到他竟然因此直接把两人的钱给瞒下了,仿佛只要这样他们两人就只是简单的恋爱关系,而没有牵扯到钱。的确,事情也确实像他想的那样。她父母给段玉海打电话,亲耳听到他说:“我跟刀白凤已经分手很久了……对,她请我不要告诉您二位……对,怕你们着急担心,没事没事,阿姨,叔叔,你们要保重啊……我?哦,我跟刀白凤分手后相亲,已经跟我女朋友谈了好几个月了,对……哦,我们正准备结婚呢……是,是,好,阿姨再见。”之后她父母就再也没找过段玉海。   刀白凤当时很痛恨她自以为独立,所以她父母竟然根本不知道她工作以来赚了多少钱,有多少遗产,而这些就被段玉海轻松的占去了。   她跟着段玉海,却无法碰到他。听说鬼能杀人,她却做不到。她才知道原来变成鬼是这么无力,她跟段玉海就像是两个次元的人,中间有次元壁。她只能跟着他。   说实话,她不恨段玉海。他是什么人她早知道。她只恨自己,一个大写的蠢!自以为聪明,其实蠢到家了!   后来她发现童百丽有问题,突然想:如果段玉海会死在童百丽手里,那还不如我来杀了他。   段玉海死的那一刻,她就突然懂了,啊,原来鬼是这样吃东西的。而变成鬼的段玉海在她眼中又是那个弱小的能一下子掐死,简单的能一眼看透的人。她吓唬段玉海,说要跟他永远在一起,逼他发誓,看他吓得跪地求饶,哭个不停,又使劲说童百丽的坏话,还说想念父母。这些话都太假了,她看着他拙劣的演技,心里既鄙视又警惕,这次她可不会再被他骗了。   吓唬他一阵后,刀白凤觉得没意思了,看他逃走了也不想追。她跟在了段父段母的身后。在她刚变成鬼的时候,那时还太弱小,结果没能跟上她的父母,到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鬼好像不能走人间的道路,就算她知道父母家在哪里,也没办法找过去。她只能选择跟着人。之前可能是太恨段玉海了,一直跟着他。现在变强了,能随便选择跟的人了。   她看到了躺在医院的段父,憔悴的段母,就好像看到了她的父母。这让她没办法去伤害两个老人,而且她也知道段玉海是段玉海,他犯的错不应该由他的父母承担。   葬礼上她见到了段玉海。其实她根本没发现,是他先看到她吓跑了,她感觉到有鬼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才发现了他。   刀白凤以前也认识方域,知道他是个老好人。以前也曾经笑话过他的性格,佩服他的人品,但她从来没发现用鬼的眼睛看,方域竟然是这样的。在城市灰色的天空下,他浑身都被强大的、沸腾的阳刚之气包围着,港漫里男主头顶上直冲云霄的气柱竟然真的有。在M国看到方域时,不等他靠近,刀白凤就跑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滴水珠,快要被太阳晒干一样。但段玉海竟然能躲到他身边。   可能因为她害过人吧……   段玉海吓得从方域身边逃走了,刀白凤远远的跟着方域,她知道以段玉海的性格,肯定还会回到这里躲她的。她虽然不想杀已经变成鬼的段玉海,可也不想让他舒舒服服的。   她守着方域,果然等到了躲躲闪闪回来的段玉海。她一过去,他就立刻求饶了。刀白凤逼他去杀方域,说,“都是他,你才会逃的吧?你去把他杀了,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段玉海果然很轻易就答应了,还跟她商量说他一个人杀不了方域,让她帮忙,暗示她比他厉害,做鬼的时间长,力量还大,他可以帮她制住方域,她去杀。   刀白凤说,“你想知道怎么变强吗?我告诉你,杀人就行了。我会变强就是因为杀了你。”   段玉海吓得哆嗦,可跟着就变得更积极了。刀白凤在心底冷笑,一面又觉得自己真是死得不冤,居然还想跟这么一个人结婚,早晚会死在他手上的。   她不能上去,因为方域身上的阳刚之气太凶恶,而且似乎对她尤其凶恶,好像在针对她。她猜可能是因为方域对她的印象不好,也不奇怪,她杀了段玉海,在方域心中她肯定是个恶鬼。原来被人讨厌或被人恨,真的能感觉到。   她让段玉海自己去,看到他真的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刀白凤心里特别难过。这真的是她爱了数年的男人吗?一个能轻易去杀好友的人?   第二天,她跟着方域,却发现段玉海是趴在方域旁边男人的背上,他正下死力掐那人的脖子。   对一个陌生人也下得了手吗?刀白凤突然觉得根本不用再看下去了,这个男人就是这么自私。他能对多年女友落井下石,愿意去害帮了他很多的好朋友,当然害陌生人也没问题。   她看到段玉海发现靠他掐不死人,可他仍然不死心,最后竟然模仿他的死因,在楼梯上推倒了这个男人,怕人摔不死,他推了一把,又去绊他的脚,终于把人给成功害死了。   刀白凤冷漠的看着他。   段玉海杀了一个人变强后,仍然害怕她,只是躲她躲得更快了。刀白凤发现他既不回家看望父母,也不愧疚杀人的事,反而安心的躲在了学校里。而方域认为是她杀的人,想找到她。   刀白凤想看一看,当方域知道这一切都是段玉海干的之后会怎么做……   方域抽了两根烟,想好要怎么对付段玉海了。如果是刀白凤,他还真不会这么有信心。   他重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这次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睡着,梦里先是在公司,然后他看了下时间,该去接秦青放学了。他开车上路,拐到了他的大学。   他把车停在学校门口,先给段玉海拨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有人接起来,好像是段玉海寝室的人,那人不等方域说话就说,“王爷不在!无事退朝!”这是他们上学时最爱玩的游戏。   方域说,“你跟段玉海说,就说我在学校门口等他,他不来我就进去抓了。”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   方域没有再等,直接开车进了学校。别说他还没有这么威风过,学校里没有本校车牌的车根本不让开进来,以前来学校他都是乖乖把车停路边走进去。   他没有把车开到男生寝室,而是开到了图书馆。段玉海在上学时最喜欢拿着书、作业、笔电等在图书馆装B,能吸引不少小女生找他搭话,请教功课。   学校有四个图书馆,段玉海最喜欢的是外语系的图书馆。   他把车刚停到楼下,就看到一条影子迅速的从侧门跑出来,飞快的消失了。他立刻发动汽车追上去!   人总是跑不过汽车的,而且这里的段玉海是学生时代的他,可能这是他最自豪的年纪吧?方域则是成年的他,当看到前方的奔跑的人影时,他直接开着车撞了上去!   “啊!!!!”段玉海回头惊恐的惨叫!   人在做梦时要么会代入最熟悉的东西,要么会代入最期待的,有时会是留下深刻印象、或潜意识里有印象的。方域就是把车带进来了。   “啊!!!不要!不要啊!!”段玉海一个踉跄就摔倒了,他趴在地上惨叫求饶!   方域轧了过去。   等他停下车回头看到段玉海躺在地上。他跳下车走过去,段玉海身上两道并排的车轮印,正躺在那里僵硬发抖,看到方域涕泪横流的伸手:“我、我腿断了……”   “真的?”方域一脚踩在他变形的膝盖上。   “啊!!!!”段玉海叫的声音都变调了,他哆嗦着不敢动,两只手去搬方域的脚,“不要踩……求求你不要踩……饶了我吧……”   方域点了一根烟,脚下不但继续用力还碾了碾,平静的可怕:“说起来你死了也挺好的,怎么折磨都不会有事。”   刀白凤又出现在远处,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   “救我……救救我啊……”段玉海向她伸出手。   刀白凤没理他,她更奇怪方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了?但她不介意帮方域吓段玉海,她说:“你想这么一直折磨他吗?”   方域理所当然的说,“他害死一个人啊。我不知道能替那个被他害死的人做什么,人间的法律已经管不住他了。何况谁又知道他会不会继续害人?”   刀白凤:“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把他抓住关起来。”方域说,“鬼是可以封起来的。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他低头看段玉海,脚踩得更用力了,“不过我想先这样痛快痛快。”他对段玉海说,“你知道吗?老段,你真不是个东西。”   段玉海吓得浑身哆嗦,牙齿直打颤,腿已经疼木了,可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死人还会疼呢?死人还会被车给轧断腿吗?这是不是都是幻觉?   可他不管怎么暗示“这是幻觉”腿还是疼得钻心,方域每次碾一下鞋底,都像踩在他的筋上,疼得他不自觉的抽搐。   方域踩够了,嫌这样不过瘾,把段玉海拖到车上。“求求你救救我啊……”段玉海求刀白凤,可她就这么看着车把他带走,一动不动。   段玉海见求刀白凤没用,开始求方域。   “方域,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方域,你饶了我吧,我们是同学啊,我们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你饶了我啊!”   “方域!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鬼啊!我不怕疼的!你轧都轧不死我!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啊!”   “真的不怕疼?”方域把车停下,回头对苍白的段玉海说,“你说的啊。”   段玉海连忙说,“我怕疼!我怕!你饶了我好不好?”他看到方域下车,又过来拖他,拖着断腿往车里躲,“你饶了我!不要啊!不要!不要啊!!”   方域把他拖下车。   段玉海发现这里竟然是学校最高的一幢楼,马上明白了!拼命挣扎起来!“不要!不要啊!”   方域把他拖上电梯,坐到了顶楼。   顶楼上的风很大,二十四层的高度,从楼顶往下连方域的车看起来都像小甲虫,旁边的楼看起来像小盒子。   “不要……不要……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段玉海趴在地上,抱住方域的腿。方域拖着他往前走。   “不要……不要啊!!”段玉海被方域推到栏杆外,他抓住栏杆,方域把他的手掰掉,他再抓住,方域拿出打火机,开始烧他的手:“啊!不要啊!”段玉海眼泪不停流出来,火烧得他的手不得不放开栏杆,最后栏杆都烫得没办法握了,“你饶了我吧……方域……我们是同学啊……是哥们啊!你为了一个邻居就要杀我!你还是不是人!”   “那你怎么能杀苏北呢!他跟你又没仇!他就是个普通人!一个路人!”方域也对他吼。“我是鬼啊!他是人!鬼要害人还需要理由吗!!”段玉海喊道。   方域平静的看着他,“这就是你给自己找的理由吧。”人不能杀人,因为会犯法,鬼就可以害人,因为理所当然?   他继续烧段玉海的手指。   “啊!!!”段玉海的两只手都松开了,他栽了下去。   方域朝下看,突然感到身后有股风,他立刻蹲下来往旁边倒!迅速回头看,没想到竟然看到苏北扑倒了刀白凤!   刀白凤看到方域把段玉海扔下去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段玉海,当然也不会放过她。所以她才想趁机杀了方域。他跟他们不同,他本来就是人,真的会死,何况他又特意保持清醒,在梦中被推下楼摔死,他就会真的死了。   “苏北!”方域也跟着扑上去!在苏北的帮助下抓住刀白凤举起往楼下摔去。   人都是怕死的。就像火会烧死人,掉下二十四层高楼也同样会死人。鬼以前是人,他们会像人怕死一样怕“死”。   方域在秦青对付钱芙时学到的,人可能无法消灭鬼,但是可以吓破鬼的胆子。他不知道怎么消灭段玉海,但他可以见他一次就“杀”他一次,直到把他吓得不敢再害人为止。   他把刀白凤扔下去后,今晚的计划已经完成了,明天晚上、后天晚上、大后天……他每一晚都会来找这两人,杀他们一次又一次。   他转头看向苏北,想道谢,也想道歉……   苏北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一直跟着你。”他想跟方域说谢谢,真的谢谢。两人只说过几句话,他搭过一次方域的车,没想到方域特意去家里看他,还给他报仇。   “谢谢你。”苏北对方域说。   “不……是我的错……他们是来找我的,结果却害了你……”方域说。   “怎么能这么算?”苏北笑起来,说,“那要这么说,我摔死还要怪地铁楼梯太挤,人太多呢!”他摇头说,“不能这么说。害死我的是那个叫段玉海的鬼。”他跟在方域身后全都知道了,“不能怪你,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千万别觉得是你害了我。不然我升天都不能安心了。”   方域奇怪的问,“鬼也能升天?我看那两个一直都没走,以为鬼不能升天……”   苏北说,“鬼当然能升天啊,咱们国家是地府,西方是天堂地狱。我很快就要走了,完成心愿了。”向你道谢。   “你也不必想着要为我报仇。他们俩不会有好下场的。”苏北说,“如果人死后不愿意去地府,地府也不强制。但游荡在外面的鬼是不可能像传说中那样变成大鬼、恶鬼的,这里毕竟是人间,一直留在人间的鬼会慢慢消失。”如果他们贪图人间,希望通过不停杀人来变强,那最终也只是消失在天地间而已。“只要想到他们以后会魂飞魄散,我就满意了。”苏北笑着说,“你以后就不要再在意我了,祝你和你的女朋友幸福啊。”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方域醒来了,最后留在他脑海中的就是苏北略带虚弱苍白的微笑。   他起床后还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差点迟到。他匆匆出门,本来又想不吃早饭,到公司忙过一阵十点再吃,可路过早餐摊时,想起苏北“因为在学校不吃早饭弄坏了胃,得了十几年胃病,毕业后才想当营养师的”,他在早餐摊前停下车,对老板说:“来两张饼。”    ☆、第 92 章 又疯了一个   马路上,汽车排成长龙,缓缓向前移动。   “丽丽,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一辆出租车中,童母从驾驶副座扭过来,拍拍后面的童百丽。   司机看着这对奇怪的母子。当妈的看起来六十多岁,穿着打扮十分入时,可从上车起就把女儿当六七岁小孩子似的,只是一个下车后先给爸爸打招呼,说“爸爸你好,我好想你”这句话就教了不下十遍。   女儿似乎二十几岁,年轻漂亮,大波浪长发披在肩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呢大衣,光着两条腿,下面穿黑色高跟鞋,袅娜多姿。说实话,当她们母女俩推着行李站在机场前等待上车时,排成一队的出租车司机中有八成都在看这个女孩。   她们上了他的车,他还高兴来着,一听目的地是本市最高档的隆福花园小区,更是认定这一家非富即贵——那小区可没有对外出售,全是内定的。   但这个女孩上了车就一句话不说,缩着肩膀扒着车窗对窗外街景看个不停。又不是才进城的乡下人,这高楼大厦有什么好看的?   司机心里嘀咕有钱人怪癖多。   “我回来了!”童百丽冲出电梯就对着客厅大喊一声,张开双臂扑向沙发上看报纸的童父,“爸爸!我好想你!”她抱住童父的脖子亲了不下十几下,亲得童父报纸都没办法看,眼镜都掉了,赶紧抱住她说,“好,好,好,爸爸也想你。去换衣服,阿姨做好饭了,有你最喜欢吃的鱼翅羹。”   童百丽像个小女孩皱鼻子噘嘴,对着厨房喊:“谢谢阿姨! 阿姨我还要吃栗子糕和蟹黄包子!”   阿姨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栗子糕已经做好了,蟹黄包子等你回来就上笼蒸,你换完衣服出来就能吃上了!”   “阿姨你对我真好!”童百丽放开童父,又扑过去拉着阿姨转了好几圈说,“阿姨,我这次出去看到一条好漂亮的围巾!给你买回来了!阿姨戴最好看!”阿姨搂着她说,“你不用给我买,给太太买就行了。”童百丽靠在阿姨肩上说,“我妈她自己买了,就是给你带的。”阿姨拍拍她,“谢谢丽丽,快去换衣服吧,走一路累了吧?要不要做香熏?”   阿姨边说边扶着童百丽回房间,童父一直看着她们,不由得叹了口气。童母已经坐在沙发上了,累得话都不想说。   童父悄悄问她:“怎么样?”   童母摆摆手,先去看童百丽确实被阿姨带进屋了,才回来小声说,“教授说已经没事了,她已经完全康复了。”   童父:“康复了?那段玉海怎么会被人说吸毒?这怎么叫康复?”   “你别生气!别提他!”童母紧张的又去看身后,回过头来跟他小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丽丽哪里都好,就是喜欢偷偷喂人吃药这个毛病改不掉。也是以前咱们不该总逼她吃药、骗她吃药,偷偷把药放进她的牛奶啊、可乐啊、果汁里头。”后来童百丽就学会其人之道了,还是童父和童母身体出现问题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吃了童百丽的药,在家里装了摄像头才知道是童百丽悄悄放在茶里、牛奶里端给他们喝,或倒空二人的药瓶把她的药装进去骗二人吃,两人回家教训童百丽,她就像被人拆穿恶作剧的小孩子,笑得开心极了,还很理直气壮的说“谁让你们骗我吃药来着?”   两人没办法,只好自己小心,不喝童百丽端上来的东西,自己的药自己放好,厨房交给阿姨,冰箱、橱柜全都锁起来,这才杜绝了童百丽“下药”。   童百丽的精神病是遗传的,根源是童父的父亲。童父的父亲在民国时期就是留学海外的学子,归国后成了国民政府的雇员,后来国民党跑去台湾,政府里参加了国民党的雇员都被请回家了,童父的父亲没有参加国民党,他就趁机加入了共产党,成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于是在那十年里,被人揭发出来成了“间谍”。当时童父的父亲已经退休多年,年老体弱,一下子就给折磨死了。听人说死前是疯了的,不过被认为是“装疯”,更加严厉的审讯他。童父还有一点印象,当时他和兄弟姐妹都在上学,还被要求写自己父亲的举报材料。父亲疯了又死了之后,他们兄弟姐妹下放到天南海北,连通信都不方便,也失去了亲人的音讯。平反后,童父才知道他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疯了,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中,只有二哥没疯,但也断了一条腿,被接回来两年就没了。   童百丽会发病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人对她的要求都比较高,从五岁起,一直到童百丽十八岁那年春天发病,整整十三年,童百丽没有一天休息,她没有周末,没有寒暑假,没有六一儿童节。每天就是学习,不停的学习。童百丽很听他们夫妻的话,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因为童家的事,童父希望她能坚强的面对人生的种种磨难,所以一直告诉她就算他现在当官,但她也不是官二代,而且一旦他退休后,官当得再大也没用了,童百丽不能靠父母,只能靠她自己。快要考大学前,可能是压力太大,童百丽突然就发病了。   夫妻两人担心会影响童百丽的前途,将她带到国外看病,对外就宣称她是出去上学了。治疗两年后,童百丽基本痊愈了,可以正常生活、上学,与外人交流也看不出问题。但似乎是为了弥补失去的童年,童百丽的性格变得夸张、急躁、冲动、易怒。医生建议他们不要再刺激童百丽,这样她就可以保持下去,不会再犯病。夫妻二人也不再对童百丽提什么要求,只要她能正常、健康的生活就可以了。   童百丽“留学”回来后,每日吃喝玩乐。童父给她找了一个闲职,政府部门很少因为“个人问题”将人开除,算是一个铁饭碗。之后又给她介绍了段玉海,童父看得出这个男人一辈子也不会有大成就,虽然有野心,却没有相匹配的能力,而且童父不打算多照顾他,偶尔开个后门就行了。这样他才会永远比不上童百丽,永远看她的脸色生活。   一切都想得很完美,唯一没想到的是段玉海竟然这么短命。   “可能是吃了丽丽的药有了幻觉,才摔死的。”童父叹气,再找一个就更费劲了。   “那是他倒霉!”童母也很恼火,童百丽也没少给家里人喂药,怎么不见他们摔死?“那药根本吃不死人,毒性非常小!我吃了只是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做,饭也不想吃觉也不想睡,我怎么没有幻觉?”反正童母就是不承认这事跟童百丽有关。   童父也觉得段玉海出现幻觉这个很不对,他也吃过啊,段玉海最多吃了一两天,他当时可是吃了一星期才发现,也没有幻觉啊,就是每天都很开心,出什么事都不会生气,他会发现不对头是因为他竟然见到死对头后能平静的跟他打招呼,坐一块开会,被死对头抢白也完全不在意,他才觉得自己这反应不正常。   说起来童百丽还很聪明,她把自己的药分成两份分别喂了童父童母,所以两人的反应完全不同,怀疑吃错药时还奇怪:怎么反应这么不一样?去见医生时,童母还不相信,童百丽还能想到把不同的药喂给他们吗?教授笑着说,“你不要把病人当成傻子啊,她只是看世界的角度不同了,不是智商下降啊。”这个教授说话非常温柔,他不承认精神病是病,他一直说:“精神病人,只是跟我们不同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如果你跟他们交流,会发现比所有的奇幻小说更瑰丽的世界。”所以童父和童母很相信他,他跟童百丽聊天时,总是笑个不停,童百丽也很喜欢跟他说话。被这个教授影响,童父童母也能更理性的看待童百丽的事,不像刚发现时那么绝望愤怒,现在他们接受自己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儿,可能她永远也不能离开父母的扶养,她就像永远不会长大的爱丽丝,世界就是树洞中的模样。   段玉海不敢再待在方域身边了。   方域太可怕了!他竟然开车轧他!还把他扔下楼!   段玉海摔下楼后发现自己果然没死,但除了断了一条腿外,他还断了两只手,肋骨也很疼。   还有,他发现自己从摔下楼后就只能看右肩,头没办法转了。   段玉海不敢想像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他也不愿意去想。   他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还有刀白凤,他记得在他之后,刀白凤也被扔了下来,但她摔到了另一边的树冠上,段玉海马上趁这个机会逃走了。他可不想等刀白凤下来追他。   但他能去哪儿呢?   他只能在路上随便找个人跟着,可他发现街上的陌生人,他跟不上。总是一不留神就跟丢了,就算路上的人都看不到他,可他还是觉得没有他的位置。   他的脚不能踩到地面,虽然飘浮着,也感受不到风。   无根之萍。   他现在就是水面上的无根之萍。   然后他看到了童百丽坐在正在等红灯的出租车里,他马上跟了上去。跟上去后,他就后悔了。根本不敢靠近童百丽,虽然他现在是鬼,可他还是怀疑童百丽是精神病。   他怕她是疯子。   回到童家后,他站在童父童母身边,慢慢听懂了,跟着就愤怒起来!原来你们早知道你们女儿有病!那还敢把她嫁给他?!   半夜,段玉海站在童父床前,阴森的瞪着他。   童父睡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冷,想着难到是暖气停了?他睁开眼睛,伸手去床头柜拿眼镜。   突然,他看到床前有人站着。他慢慢抬起头,看到脖子断成两截,像一根拆断的水管只剩一层皮连着的段玉海。   听说,童父也疯了。   原来童家那个女儿是疯子啊?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听说他们家卖了房子,一家搬到国外去住了。    ☆、第 93 章 新宿舍,新开始   苏北的葬礼举行时,天气已经变暖和了。参加完葬礼回来的路上,开车经过的行道树都冒出了嫩绿的芽。   秦青是陪着方域一道去的,她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一直认为是他的错。虽然苏北说了不怪方域,可他还是不能释怀。   “段玉海不见了,刀白凤也找不到是吗?”她提起这两个是想让他尽快从葬礼的气氛中走出来,对方域来说,与其沉浸在愧疚中,不如提起精神报仇更好。   “找不到。”方域果然有精神了,他皱眉说,“段玉海之前以为我没不知道苏北的事,才继续躲在我身边。”他估计还是想借方域来避开刀白凤,“现在我知道了,他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至于刀白凤因为跟他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主动出现,他就更不可能找到她了。   “就像苏北说的,除非他们去地府,不然留在人间早晚会消失。而去地府就意味着要为杀人的事负责……”秦青猜这两人都不会去地府。   “我等他们来找我。”方域说。自从在梦里再也找不到这两个后,他就常常给刀家和段家打电话,还给梅干打了个电话,说他做了个恶梦,醒来后找高人解梦,说刀白凤和段玉海因为是横死,阴气重,很可能会不辩善恶来找认识的人报仇索命。虽说破除迷信已经很久了,可民间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多,梅干被他吓坏了,嘴里说着你开玩笑吧,然后就在家里放了本圣经,还去附近的教堂找神父,请回来了十字架、圣杯、圣盘,答应信教,跟他说因为教堂最近,附近没有庙,不然他还是信国产的。   梅干又在群里和朋友圈里说了,引起一堆卧槽,还引发了一波买圣经佛珠观音像的风潮,还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开微信店了。方域很无奈,但好歹算是都提醒过了。他发现鬼想害人也不是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就能害,必须要有联系才行,而且本人不排斥。   段玉海就跟他说起过当时刀白凤非要跟他握手。方域认为当时段玉海虽然认识刀白凤,但根本不相信她,所以刀白凤碰不到他。结果段玉海主动伸出手,这就建立了联系。   秦青说,“没错,教授也讲过,很多以前的书里记载半夜回家,有人在背后叫你名字,千万别答应;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旁有人搭话,也千万别理,这都是野鬼要跟你回家,等等。都是这样吧?”   段玉海敲门,苏北先开了门,段玉海就钻到他家去了,这就相当于有人喊一声“喂”,两人中有一人回头了,就默认是喊他的了。开门也等于是“请进”的意思。   “所以半夜敲门不能随便开,至少也要知道门外的人是谁,认不认识。”方域叹气。   秦青安慰的拍拍他,看来靠他自己慢慢恢复了。   把秦青送回学校后,没有一起吃饭方域就必须走了。他最近请了好几次假,公司都有意见了,必须要努力工作了。   两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天天见面,只能周末约一约。如果他周末出差,那就也没戏了。   方域说对不起她,垂头丧气的,他最近遇上的事太多,还都不是好事,被打击的有点失去信心。   “你努力工作,我努力学习,都是正事。”秦青说,她发现其实男生也有软弱的时候,“多打电话,也可以视频啊。”亲亲之后,她才把方域送走,看着他的车开走,想到可能一两个月内两人都不能见面,说实话,她现在就有点寂寞了。   今天是周六,她也没有课,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回一趟家,她就决定先去寝室收拾一下最近换洗的衣服,然后回家!   在寝室楼下看到一张通知,才知道B-2幢女生寝室已经腾空了!学校开始接受申请!秦青立刻往寝室里冲!上楼时忍不住群发信息,顿时手机开始叮叮当当的响起来,都是问B-2的。   这些人都回家了,一听错过这个消息,还有人说马上回学校的。   B-2是杉誉大学在02年时盖的宿舍楼之一。当时的校领导班子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许是提高大学生在校待遇?替学生分分阶层?满足一部分学生贵族的享受心理?总之,他们盖了二十幢楼,分为AB幢,A幢1到10是男生寝;B幢1到10是女生寝,后来由于资金不足,B幢只盖了7座,而且还是因为后期资金不足,B幢中只有1到4是按照原计划建的。   AB楼的好处在哪里?首先,虽然一间房仍是住四个人,但房间是五十平的,每间房的卫浴听说是分离式的!有中央空调,并且每一层有一个共用的厨房,里面有冰箱和微波炉。楼高十四层,有电梯!   当然,住这样的宿舍一年的费用也不便宜,去年听说是五千,今年应该还有小小的上浮。   但就算能拿出钱,没房不是也白搭?而且住进来的人少有愿意中途退宿的,就是退宿,这床位也让不到外面来,早就有人补进去了。   这一次是B-2的人要毕业了,学校通知他们腾房,这房就空出来了。   秦青回到寝室什么都来不及干就赶紧填申请,她的手机响个不停。   司雨寒打来:“帮我填个B-2申请!!”   孙明明:“我在家啊啊啊!帮我申请一下!”   “帮我申请!回学校请你吃大餐!吃什么我都请!”柯非也紧接着打来。   秦青填完申请一看,加上她刚好四个人?于是建个小群把四人都拉进去,“咱们正好四个人,你们两边不认识,我都认识,我做个介绍,大家生活习惯都差不多,我跟司雨寒住了一年,跟孙明明和柯非出去旅行过,都没有不良习惯,吃饭口味上也没有太大差别,基本好吃的都吃,吃什么都好吃。与其申请完跟不认识的人住一个寝室,不如咱们四个一起申请住一个寝室好不好?”   司雨寒先表态:“可以啊,我没有别的要求,别熬夜看电影还外放就行。”她们现在这个寝室就有个女孩喜欢半夜看电影加外放,看到手机没电为止。   孙明明说,“我也提一个,用完浴室要自己打扫干净。”她最讨厌洗完澡不打扫满地是头发的人了!   柯非:“呃……我喜欢打游戏,打高兴了会通宵。”   孙明明和司雨寒一起说:“戴耳机就行,别外放。”   “没问题!”柯非痛快道。   秦青想小小的坦白一下,其实阴阳眼又不是见不得人。她说:“我有阴阳眼,你们……有害怕的吗?”最后一句说得小心翼翼。   “果然?”司雨寒早发现了,“早就知道你肯定有问题!”   “我没有问题。”秦青觉得这个要解释一下,“当然它确实是个问题TAT……”   柯非,“早发现了。”   孙明明,“早看出来了!”   “那……一起住有问题吗?”秦青小心翼翼的接着问,这才是她想跟熟人一起住一个寝室的最大原因:都是了解内情的朋友。   “没问题啊。”司雨寒说,“这不挺好的吗?有你这道保险,住起来就安心多了!”   “对嘛,放心吧妹子,看到鬼要早点提醒!”柯非说。   “如果发现有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孙明明说完就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对了,青青啊……”她甜蜜的说,“我家想买个房子,已经看好了,你能不能去帮我家看看啊?”她紧接着说,“放心,我打听过行情了,看房子风水是三千五,一定照行情给你。”她说,“啊呀,这样就放心了啊,外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这个一定是真的,太好了!”   她说完,柯非也想起来了!马上说,“还有我家!我爸爸想买个大房子接我爷爷来住!你一起来!对了,这看房三千五是一次三千五还是看完三千五?”   秦青:“……”想说她不会看风水。不过这个气氛很难开口。   司雨寒也悄悄说,“那个……其实我妈买了个商铺,租的人总是一年也干不满就赔光关店了,青青,你帮我去看看吧?放心,我让我妈包个大红包!绝不让你吃亏!”   秦青弱弱的说:“……我不会看风水,我只是阴阳眼。”   “你去看一下就好,青青~青青最好了~”司雨寒翻着花样求她,稀里糊涂的她就答应了。   等不知不觉就订下三个看房的时间后,秦青突然想起原来这个群是开来干嘛的!凶恶的问:“还申不申请了?”   “申~”司雨寒甜蜜道。   “申,申,你快申啊,我在外边上不去校园网。”柯非说。   秦青填好申请,标出备注,点击发送。   申请完成,一周后就通知她们四人交钱,搬进B-2.   “学校这次的速度还挺快的。”搬家时,柯非肩背手提胳膊上再挎两个大包另一只手再提一个行李箱,她这样谁看谁侧目,还要分神说话。   秦青只背了个包,一手提袋子,一手拖行李箱,问她:“你就不能分两次搬?”她就打算多跑几趟。   柯非说,“我急。”理直气壮。   两人走到B-2楼下,看到孙明明,发现她更急:她不知从哪里借了个电动三轮车!柯非叫道:“早知道就让你帮我搬了!你怎么不喊我一声?”   孙明明:“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啊!”   本以为有电梯搬行李方便,但三人走进宿舍楼后就傻眼了:电梯前大排长龙,地上到处是行李,还有人把带的凳子支起来坐着等的。   爬楼梯吧?   秦青拿手机点开通知:“我们住九楼,0906。”   柯非把行李放到地上,一屁股坐上去,“等吧。”   司雨寒还在寝室整理着,秦青给她打电话让她慢慢来不要着急,这边排队呢。   候在电梯前的人有拿手机出来玩的,有抱着电脑趁机杀一盘的,有蹲地上很有民工风的打牌的,也有聊天说话的。   秦青就听到了有人在聊B-2的事。   “怎么搬的这么快啊?B-1去年九月的时候搬,还有人住到学校来赶呢。”这是觉得B-2的人搬得太利索不合情理的。   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   “不一样,B-1对面没有楼,对着的生物楼是侧面,没有窗户;B-2正对着A-5,听说有人用高倍红外线望远镜偷看,还有偷拍的,听说有视频流出来,B-2的人不愿意住才跑得快的。”   这可真恶心!   周围听到的人都这么想。   秦青也跟柯非和孙明明交换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真没想到……”秦青摇头。   柯非画了个草图,说,“还真是这样。虽然AB楼之间隔得很远,可中间的楼没有比它们高的,所以说A幢的偷看B幢真有很大可能。”   换寝室多高兴的事,知道这件事后,大家的情绪都不高了。   排队排到半个小时以后才轮到她们上电梯,秦青还骑孙明明的电动三轮把司雨寒和剩下的行李一起带过来。坐电梯上楼是真快,行李也一次就全都运进来了。   五十平的新寝室确实让人感觉呼吸都不一样了,畅快!   四人打扫卫生,拖地、换新窗帘等等,孙明明拿出她的零食,一件件都签上名字,打算放到公共厨房的冰箱里去。“最好快点去,不然冰箱装满就没地方放了。”秦青提醒道,刚才进来时看到公共厨房有很多人。孙明明抱起就赶紧去了。   “看,那就是B-5吧?”柯非挂窗帘时跳下来,指着远处看起来冰棍大小的一群楼,有一幢楼因为朝向的关系,正对着她们。   “还真是正对着。”秦青把窗帘拉上说,“以后这窗帘不能拉开了,学校好像不让贴窗户玻璃纸?那要改成双层窗帘了。” ☆、第 94 章 赚钱了!   搬进新宿舍后,秦青拍了好多照片发给爸爸妈妈和方域,都得到了称赞。爸爸妈妈是说:钱花得值!方域也说:房间看起来大多了,厨房也很好,不过自己做饭时要小心。   其实搬进来后她们已经聚餐过好几次了,那就是:火锅!   寝室地方大,足够摆张桌子再摆四把椅子上。四人去食堂买米饭,去外面超市买羊肉卷和火锅丸子,到厨房一加工就可以端到房间吃,满足得不得了!隔壁寝室还有买二手烧烤炉的,两个寝室已经商量好了,等吃够火锅了可以换着吃,她们也吃吃烧烤。   但新宿舍的问题也很多,最明显的就是窗帘。从搬进来后,听说从五楼到顶楼就没一层敢拉开窗帘的,网购的白纱窗帘还要过一天才到,大家只好先这么撑着,宿舍管理阿姨也没有多说什么,睁一眼闭一眼,只是说不用太紧张,上次发现有视频有偷看之后,A-5已经整顿过了,全寝室大搜查,所有柜子都查过了,不许有望远镜或红外之类的东西。   “那拍这个的人呢?”“没找着人啊。”阿姨说,“不知道是谁拍的,不是好东西!”A-5的名声是坏透了,阿姨交待她们想交男朋友的话,别跟B-5的人一起玩,除了A-5都是好孩子。校园网上住在A-5的学生传说也很丰富,只要说富二代、官二代、脚踏几只船、打胎、招妓、进局子等等,提一句是A-5的就成免检产品了——肯定是他们干的!没有疑问了!   另一个问题是新寝室离上课的地方太远,她们必须要提前十分钟起床。而且喜欢自己做早饭的,比如微波炉热杯奶,煎个鸡蛋烤个土司不比去食堂吃更好?这样提前半小时起床才够啊。   除了这两个问题之外,别的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学校里的生活一成不变,带着一种世外桃园的悠闲与清澈。秦青发现她很喜欢学校里的时光,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去食堂,跟朋友住在一个寝室,校园隔开了外面的世界,这里是他们的净土。   山里的事开始渐渐变得遥远了。   当然还是有一点影响,比如秦青、柯非和孙明明都习惯随身带一点防身用具,三人也都去报名了柔道班,司雨寒发现自己被丢下后,听说柔道班可以减肥塑身,也跟着报了名。四个人开始每天下了课不是去上柔道课,就是一起回寝室开火锅宴会的日子。   这天,司雨寒说:“这周末你有时间没?我妈请咱俩吃饭。”   秦青想起之前说的看风水的事,不相信道:“你还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司雨寒说。   “我不会看风水啊!”秦青尖叫,紧张得好像自己要去骗钱了。   “你就随便看看嘛。”司雨寒觉得秦青已经很不了起了,阴阳眼啊!她活这么大就见过秦青有这能力,觉得她再不行也比路边的骗子强。“我妈没少请风水大师,往里扔的钱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结果都是骗子。我跟我妈说,她很相信你呢。”司妈妈觉得女儿的同学,有这个应该是天生的,比那后天修来的大师要强多了。她本来都打算把这铺子卖了的,只是舍不得这里的位置好,就算做一家赔一家,再租还是供不应求。   秦青周五给方域打电话,果不其然他被派去出差了,是去日本,他们公司的业务很多都是在周围开展的,香港、台湾都有,日本、韩国、朝鲜、泰国等都有分公司。方域说他现在负责两个案子,一个在日本,一个在泰国,最近下了飞机都搞不清自己在哪里。   既然男朋友出差,秦青就被司雨寒拉走了。两人坐地铁到市中心,司妈妈在这里等她们,再带她们去吃饭。   司妈妈是个看起来挺普通的阿姨,看不出身家几千万。不过司雨寒说他们家的钱全是固定资产,“都是房子铺子地,卖不能卖,只能租着收钱。”所以家里生活还是很普通的,她觉得自己不算富二代。   同寝室这么久,秦青今天才知道司雨寒是二代,“你隐藏很深啊!”   司雨寒也深刻的对她说,“你也是啊。”   两人握握手,胜利会师了。   吃饭时,司妈妈半句没提一会儿看风水的事,只是不停的问司雨寒在学校的情况,吃饭有没有好好吃?有没有乱减肥不吃饭?有没有不吃早饭,晚饭随便凑和?有没有乱买衣服乱花钱搞到没钱吃饭?   只是吃饭的事就问了二十多分钟,然后司妈妈教育秦青和司雨寒:“饭一定要好好吃,你们这些小孩子不注意身体,以后要后悔的。”   司雨寒悄悄跟秦青说,她姥姥就是胃生病去世的,“不知道是癌还是别的病,当时我还小,就记得姥姥什么也吃不下,吐了一枕头的血,临走前说想吃炒饭……”   吃过饭后,司妈妈又带她们去逛街,硬是给秦青买了一条裤子。秦青不肯收,她说:“阿姨想请你帮忙,你又跟小雨说不收钱,那只能收下这条裤子了,不收阿姨就不能带你去了。”司雨寒也在旁边求她收下,秦青说:“阿姨你请我吃饭了啊。”司妈妈说,“你跟小雨来找阿姨,阿姨还能不带你们去吃饭?吃饭不算。这裤子才算,也不贵啊,你收下,不用放在心上。”   裤子是不算贵,四百九十九。秦青犹豫再三,想着以后悄悄买别的东西还给司雨寒好了,主要是她根本不认为去商铺能看出什么。   看她收下了,司妈妈才笑着说,“这就对了,你跟小雨是朋友,在我眼里跟小雨一样是孩子,平时心事不要这么重,长辈给的东西收下不算错的。”   她心事算重吗?秦青反省了一下,可能是有点的吧?   司妈妈的商铺在闹市中央,竟然是一排四个连成一片的超大商铺。秦青顿生敬意,司雨寒还在旁边说:“我家就这个铺最值钱,它一个就占了我家八成的财产了,这下你相信我不是富二代了吧?”哪里不富?站出来比一比啊!秦青开始体会到人生而不平等这句话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司妈妈想找人看风水了,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商铺,凡开店从没超过三个月,确实让人心焦。   现在这个商铺已经又租出去了一半,正在装修,另两间还没有租,玻璃大门紧锁着,里面乱七八糟的。   司妈妈假装是带女儿来看看,先去正在装修的那两间,领着从厕所到办公室转了一圈,连消防通道都去看了,然后再去锁着门的那两间。   秦青收了“钱”后也很认真,仔细感觉商铺里的气氛,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有鬼,反正她感觉有点凉凉的。后来她还特意去二十米之外的一家商店感受了一下,回来后,司妈妈问她:“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青说:“阿姨,我没看到有鬼或秽物,但有点阴冷是真的。”   司妈妈的脸色就变得郑重了,司雨寒听她说都有点发寒,小声问:“阴冷?”秦青指着她刚进去的另一家商店说,“感觉不同,那间就不冷,我觉得两边温度大概差了有一度或一度半左右。”   司雨寒跟司妈妈说,“其实我以前也觉得进去就有点凉,不过以为是屋里就比外面阴凉……”   司妈妈说,“全都是大落地窗,虽然采光不太好,但还真不至于阴凉……”她想了想,自己去那间不阴凉的商店转了转,买了一条围巾,还把把一条路的商店都转过来了,回来再进自己家的这四间铺,竟然真觉得冷,进来一回手指都冻得没温度了。   司妈妈把司雨寒和秦青送回学校,第二天竟然往秦青的账户上打了五万块钱!秦青看到手机提示后以为是银行搞错了,在寝室里说起后,司雨寒才悄悄跟她说:“我妈问了你的账户,应该是我妈打的。”   秦青吓呆道:“你妈打这么多钱给我干什么?”   “我妈说你是有真本事的,看得准,这钱给你给的值,让你放心收下别放在心上。”司雨寒也觉得秦青这钱该收,“我妈请的人没一个能说准的,我还宁愿让你拿这钱呢。”   过了半个月,听司雨寒说司妈妈已经把这四间商铺挂出去准备卖了,“以前老不舍得卖,现在我妈下决心说卖了再买别的地方的商铺。”既然知道有问题,肯定不敢留了。   秦青有点担心这房子会坑下一任买家,司雨寒说:“不会,这是商铺,不是二手房。来买的人肯定会打听清楚的,前头开店的都干不长周围的人都知道。我妈也会提醒,不然这生意做了又不是人就跑了?以后还要在本地待呢,骗人骗不久的。”秦青这才放心了。   司雨寒说,“我妈说等看好商铺了还要请你吃饭,到时我再叫你啊!”   宋芸是个苍白瘦弱的汉子,身高一米六。他住在B-5已经有两年多了,经历了A-5名声由盛转衰的全过程,以前跟女同学说:“我住A-5。”这是高富帅的象征!现在跟女同学说,“我住A-5.”这是人品低劣的象征。所以他出去都不说自己住哪一幢,含糊的说:“我住学校寝室。”“哪个楼啊?”“就男生寝室啊。”   其实他有点委屈。因为望远镜是正常爱好,比如他带进宿舍的天文望远镜,他是用来看星星的!不是看对面的女同学的。不过学校不管这个,没收后还让家长来取,他自己还不能取。   而红外线望远镜是军事迷。他们可能、也许、大概……偷看过女生寝室。但视频绝不是他们录的。不是说他们的技术条件达不到,是经过审查后,他们肯定的说:“角度不对!”   视频是通过小电影流传的,一开始确实是男生宿舍这边先大范围流传开来。标题名起的很吸引寂寞的处男:偷拍!女生寝室!   男生宿舍的技术宅太多,先是扒出这视频从偶尔拍到的窗外景色和太阳光角度推断:这是在本市、本校拍的。有一幢学校的地标建筑实在太有名,想认不出来就不可能。   跟着通过上传者的IP地址扒出传视频的原电脑竟然就是本校图书馆的网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慢慢的被偷拍女生的清晰照也暴出来了,她用的化妆品、包包的牌子也有了。就在接下去快要扒出她是哪一系的叫什么名字时,学校快手干预此事,把男生宿舍收拾了一顿。   最后不知是怎么回事,偷拍视频并上传的人就成了A-5的人了。   偷看他们承认,偷拍也不能保证没有,但上传的那段肯定不是他们拍的!可惜此时再说什么都没人信了。A-5一开始还有人想澄清,后来发现他们面对的是整个学校的偏见就心灰意冷,认了罪名。   宋芸从一开始就保持了沉默,到现在也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拍视频的人是谁,也知道被偷的人是哪一个。   他想自己悄悄调查清楚。更想知道,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寝室,看起来也很要好的一对闺蜜,为什么会发生一个偷拍另一个并上传的事呢? ☆、第 95 章 跳楼死的女大学生   “你看,那是不是个男生?”   早上下楼时,几个女生站在玻璃门前指着外面说。秦青四个刚从电梯里出来,一看门口的人都不出去,也好奇的过去看。   “怎么了?”柯非最好奇,仗着个子高踮脚尖往外看,“谁?有人的男朋友来接了?”   “不像啊。”一个女生说,“他在外面转了好几天了,都不认识他。”自从住进B-2后,女生们的警惕心高涨,谁也不想成为小电影的下一个主角。   “出去问问。”秦青挤开众人,开门出去。其他女生一听有人肯出头,纷纷让路。柯非立刻跟上,孙明明有些担忧,拉着秦青的衣角,不知是想把她拉住还是想跟上。司雨寒说:“把你书包给我。”她接过了秦青的书包。   “你找谁?”秦青走近,看到一个弱质纤纤的男生,一副受惊兔子想跑的样子,她站在两步远处问。   宋芸伸长脖子,弱弱的陪笑,问,“那个……原来住1303号的女生,这几天都没看到她们。”   “1303?”秦青觉得这个问法很奇怪,难道不应该是说姓名吗?怎么报寝室号?   “我给你问问。”柯非说,不等宋芸说谢谢,她就扭头对着身后喊:“谁是1303的!!有人找你们!”宋芸目瞪口呆,都要扭头就跑了,急的对秦青一个劲的说,“我就是问问!问问!你别叫了!”   柯非一脸无辜,“我也是在帮你问啊。对了,你哪幢楼的?”   宋芸警觉,含糊道:“我住男生寝室。”   柯非:“看你这样也不可能住女生寝室啊。我是问你住男生寝哪幢楼,我好告诉人家去找你啊。你说几天没见,可能是生病感冒回家了吧。”   孙明明一直盯着宋芸,突然说:“你是A-5的吧?”   宋芸这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因为他看到又有女生从楼里出来了!好大一群!好可怕!   他怕被人抓住打。   他这一跑,本来没有嫌疑的也变成有嫌疑了。秦青听女生们七嘴八舌的问。   “问他是不是A-5的就跑了。”孙明明说。   “我看就是A-5的!”   “他在这里转好几天了,早上来晚上也来,我在楼上都看到了。”   “他找谁啊?”   秦青说,“他想找1303的人。”   人群中有三个女生看看彼此,其中一个举手说:“我们是1303的。”另一个紧接着说,“可我们不认识他啊!”   都是一起搬进来的,互相虽然不知道名字,看脸也都认识。秦青奇怪的说,“对啊,我记得前两天还跟你们一个电梯下来呢。他怎么说看了好几天没找到1303的人呢?”   司雨寒说,“他要找的不会是已经搬走的1303的人吧?”   这下大家明白了。原来这个男生不知道B-2住的人已经全换了。   孙明明发挥强大的人肉能力,硬是从校园网各系各班放上去的各种集体照中把宋芸给找出来了。当时人肉乔野她就是主力。所以下午放学后,看孙明明拿出的宋芸资料,大家都是一个大写的“服”。   四人里孙明明与柯非去超市买菜和肉,秦青与司雨寒把四人的书包运回去。她们已经完全习惯自己开火的幸福日子了,今天说好还是吃火锅,要多买一些炸莲藕、炸酥肉放进去一起煮,孙明明还想吃鱿鱼。   快走到B-2时,秦青远远的又看到宋芸。他的个头和外形太特别了,想不记住都难,她就喊:“宋芸!”   宋芸回头,看到是不认识的女生还有点蒙,等她们二人走近才想起来!立刻倒退三大步,时刻准备逃走。   “1303的人已经搬走了。”秦青直接告诉他,省得他再在B-2楼下转悠来转悠去。“B-2现在的人全是新搬来的。”   宋芸迷茫了一下才想起来哦对,都已经四月了。   因为有不少人毕业后会留学,听说前几年一到春季留学和秋季留学的时间,学校有些寝室和教室会整个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后来学校为了应对此事,就顺应时势了。春季入学的人必须在二月以前退寝,也就是放完寒假回来就不能再住寝室了。学生戏称学校这一手叫“赶客”。   宋芸放心了,想既然退寝了,那就是各回各家了,那个女生也不会再被偷拍了。他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又担心他一个陌生人说的没人信。后来学校发现视频并大力整顿(男生宿舍)后,网上就再也没出现视频了,他就安慰自己说不定那个女生只是自己拍着玩的。   “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宋芸轻松的说。   “你等等。”秦青叫住他,“以后有事可以直接进来问,不要在门口徘徊,挺吓人的。”   “知道,知道。”宋芸说,心想以后他才不会再来女生寝室呢。   “买回来了,开饭喽!”孙明明和柯非各提着两大袋进来。“快点,水已经放上去了,快滚了。”司雨寒上去帮忙,秦青说,“先把火锅丸子拿来下进去。”   丸子滚进锅中,一个个圆嘟嘟的。   “宽粉!宽粉!”司雨寒把宽粉找出来,事先没有泡,“直接放进去吧,多煮一会儿就行了。”   孙明明把鱿鱼拿出来:“人家都收拾好的,可以直接往里放。”于是鱿鱼也放进去了。   柯非去洗菜了,此时提着洗好的白菜、茼蒿、韭菜进来,问:“下豆腐了吗?”   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四个人团团坐着等吃。孙明明拿出买的老婆饼给大家先吃着,秦青说刚才回来遇上宋芸了,听说宋芸被劝走以后不会来了,孙明明失望的说:“啊?那他找的是不是1303以前的人还不知道呢。”   孙明明的性格好像是喜欢解谜。   “好像是吧。”秦青说,“跟他说1303以前的人搬走了,他就走了,好像也不找人了。”   “说人搬走了他就不找了?”柯非性急,看汤有点小滚了,开始涮羊肉,“那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知道。因为火锅已经滚了,接下来就没人想讨论这个了。   第二天早上宋芸果然就没来了,B-2的女生反而开始对他产生了兴趣。秦青就听到有人在议论宋芸的来意,猜测他跟原来1303的人有什么关系等等。过了一段时间后,流言就走样了,变成A-5的男生恶性不改,除了偷拍还喜欢尾随跟踪,幸好被他跟踪的女生已经搬走,他还在寝室楼下徘徊了好几天,吓得女生们都不敢出去云云。   秦青本以为不会这么快再见到宋芸,但竟然真的又见到他了。他是跟学校老师和辅导员一起来的。   秦青那天感冒请假没去上课,在寝室里闷头睡觉,十点多时感觉好多了就想出去买点东西吃,食堂里这个时间还是有饭的。她坐电梯下来,刚好撞上宋芸一行人。   一个不认识的辅导员看到秦青说,“怎么没去上课?生病请假?”   “感冒了。”秦青说。   辅导员说,“好多了就快去上课吧。”大概以为她现在是去上课。秦青含糊过去,去食堂吃过后回到寝室还躲躲闪闪的不敢进来,在外面伸头看了好久,没见到有老师,传达室也锁着门,猜老师可能已经走了,她才走进来。   按了电梯的下行键,电梯开始一格格从13楼下来。秦青站了一会儿,觉得从大门口吹进来的风吹得她头疼,就往旁边躲了躲。   当的一声,电梯到了。她赶紧进去,没想到宋芸竟然在里面,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你没走吗?”她以为他是跟老师一起来的,应该早就一起走了。宋芸靠在电梯间里,有点失魂落魄的。“怎么了?”她小声问,“你不舒服?”   宋芸摇摇头,慢慢往外走,她按着键等他出去。   他突然抬头对她说:“……就算是朋友,也别太相信了。”   没头没脑的,秦青问:“……怎么了?”   “住在一起的时候要小心,毕竟不是亲人。”宋芸也不看她,眼神茫然的不知投在何处。   “你到底在说什么?”秦青说,“快出去吧,不用你告诉我这些。”   宋芸抬头,他脸上的震惊与悲痛,愧悔与哀伤让她说不出话。   “对不起……”她不知不觉就道了歉,“你还好吗?”   宋芸摇摇头,垂头塌肩的走了。   司雨寒下课后回来特意给她带了食堂的鸡蛋粥,“还难受不难受了?”   “好多了。”秦青说,“头也不疼了,也不咳嗽了,身上也轻松多了。”司雨寒拿碗给她倒粥,“正好再吃一碗粥,好好睡一觉。你明天去不去上课?”   秦青说:“去上课,在寝室睡觉好无聊。”   她吃完了,柯非和孙明明也回来了。柯非说:“给你带了点水果,感冒想吃水果吧?”孙明明看司雨寒要去洗碗说,“给我,我正好要去洗手。”   柯非买回来了两兜提子,洗干净分给别的寝室一些,她们四个坐下吃提子,秦青就说今天遇上宋芸了,还有老师。   “我看是出事了。”秦青说,“他的话我怎么听着都像在指什么。”她回寝室后没事做,就一直在想宋芸的那几句话。   孙明明突然说,“我想起来,就是上周的新闻。”她把手机拿过来,搜了半天才搜到这个旧新闻,念出来:“……女大学生岳某,于27日晚8时,在贸易街47号大楼33层跳下,当场死亡……岳某是本市人,就读杉誉大学……”   柯非说:“难道这个女生……”   “以前就住在1303?”秦青说。   四人面面相觑。    ☆、第 96 章 失控的电梯   孙明明确实拥有人肉搜索引擎的能力,她在两个小时内就找到了原来住在1303的人都是谁,以及她们是哪一系的,叫什么名字,还有手机号码。   “太帅了!”秦青、柯非和司雨寒通通鼓掌。   秦青更加了解为什么孙明明会加入那个一看就很不入流的奇谈怪论小组,它看起来就跟正经学习没有半点关系。她还以为是被柯非拉去的,现在看来搞不好相反。   柯非说:“她以前就很喜欢这种事,我一直说她应该去当警察或黑客。”   “你以后的男朋友如果敢出轨一定很惨。”司雨寒为那个还不知在何处的男生点上一根蜡烛。   孙明明不掩骄傲的说,“大一时有个男生追我,然后我就找到了他在网上跟人约炮!”那个男生在她天真的问“XXXXX是什么网”的时候光速消失了。   “约炮?”这种事最适合用来在睡前八卦了。   “他没约成,那个女生在视频后选了另一个人,不理他了,他后来还在网上酸。”孙明明皱眉,很难说到底是约炮更低级还是没约成更低级还是没约成还要在同一版里单开贴来酸更低级。   跳回原来的话题,1303原来住着四个女生,但常住党只有三人,后来变成了两人,她们是俞婉婉和蒋雪容。   孙明明把校园网上的照片找出来了,指给她们看。   “跳楼的是哪一个?”柯非问。   “都不是。”孙明明说,“跳楼的女生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就一个姓,只知道她姓岳。”她又加了一句,“而且1303住的人里没有姓岳的。”   这就说明她们想错了,自杀的女生虽然是杉誉大学的学生,可跟1303没有关系,只是凑巧也在这个大学。   过了两天,孙明明找出了那个跳楼女生的事,“听说是工作没找到,男朋友要分手,父母刚好离婚,父亲外遇有个小弟弟,于是她就想不开直接一跳了之。”   岳姓女生的事让人唏嘘,但也并不少见。就算是在杉誉大学里面也不乏当小三的人,不管是给社会人士当,能老师教授当,还是近水楼台的翘同学的男友、父亲、母亲,等等。听得多了,震撼就少了,就习以为常了。   一转眼又到了周五,秦青接到秦妈妈的电话:“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家了?”秦青赶紧回家彩衣娱亲,陪爸爸妈妈住了两天,周一早上赶回学校上课。秦妈妈看她急匆匆冲出去赶车,对秦爸爸说,“也算能放心了。”本来她很担心被拐那件事会给秦青心灵上造成伤害,没想到她恢复的这么快。有时人简单一点,想不到太复杂的事也有好处。她都因为这个几乎失眠,转头发现当事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早上匆匆赶到学校,秦青直接去上课了,根本没机会回寝室放东西。中午下课后,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提着这两大包衣服去食堂,就跟司雨寒说:“我把东西送回寝室,你去食堂随便给我带点吃的吧。”   提着一个超大背包加一个大提袋,秦青开始觉得寝室离太远确实很不方便,她还饿着肚子,逆着人流,对那些正往食堂前进的同学有种说不出的羡慕之情。终于看到寝室楼了,她已经开始想回寝室后先热一杯奶,再吃几块饼干——她已经等不及司雨寒带回的午餐了。饥饿让等电梯的几十秒都显得漫长无比,结果在电梯门打开后,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更让她生气了!既然没有人搭,为什么在13楼停那么久!   司雨寒带回午饭和八卦,她吃着八宝饭,听司雨寒说有人趁着大家上课去1303拿东西,寝室阿姨不肯给她开门,因为她已经搬走了。“那女生就一直等到1303的人回来,说要进去拿东西。”   1303当时只有一个女生回来换衣服,听她说要进去拿东西,当然不敢一个人做决定,就打电话给同寝室的人,让她们回来一起商量决定。这其间就吵了起来。   来拿东西的女生说:“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拿?你们是不是把我的东西给分了?”   1303的那个女生说,“因为我们搬进来时什么都没看到啊。柜子、抽屉都是空的。床上也什么也没有,连扫帚都是我们自己买的!”她们搬进来时,1303简直像被洗劫过一样,除了床和柜子,什么也没留下。   不是说她们就盼着前面的住户留点东西下来好占便宜,而是跟其他搬空的房间相比,1303搬得太彻底了。她记得当时她们还说搬走的人中一定有一个穷鬼。因为四个人住在一起,肯定不会习惯都一样,必定有一个人最后做了扫荡。而且虽然搬空了,可垃圾却没忘了留下。她们打扫的时候就抱怨了几句。   现在这个女生说在1303忘了东西,已经住了快一个月的女生当然不肯承认是她们占了便宜。   两边拉扯间,吃过饭的人渐渐回来了,1303其余的三人也回来了,她们都不让女生进去,四人一起保证搬进来时什么也没有。但这个女生不相信,五人从13楼吵到一楼,最后在一楼电梯前吵得一堆人围观。最后在宿舍阿姨的调停下,五人再回到13楼,一起陪这个女生找她忘了的东西。   下午去上课时,秦青看到宿舍阿姨还没回来,传达室的门还是锁着的。孙明明说:“听说还在楼上吵着呢。那人真烦人。”   “有什么好吵的?”秦青说,“不是说都搬空了吗?”   “她就不相信呗。”   “她到底忘了什么?”柯非问。   孙明明说,“最气人的就是这个,她不肯说!”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那个女生就是我给你们说过的蒋雪容。”   四个小时后,秦青放学回来,今天她负责把所有人的书包运回来,柯非和孙明明还是要去超市买菜,司雨寒去食堂了,食堂的烤羊排非常美味,今晚就是火锅加烤羊排。   提着四个书包并且每个人都带了笔记本,这让秦青走回来后更加坚定了要买一辆自行车的决心,以前她还觉得往返教室与寝室是可以代替运动,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气喘不休的走进寝室大楼,看到电梯时简直觉得得到救赎了,这时如果有人在电梯口前吵架就让人不愉快了。   吵架的人是宿舍阿姨和一个女生。   阿姨拉住她,“你不能上去了,蒋雪容。你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蒋雪容:“我来找朋友不行吗?我还在这里读书,你凭什么不让我上去?”她穿一件姨妈红的长呢子大衣,头发剪得很漂亮,妆也很自然,这让秦青忍不住一直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特别是她的大衣、头发、妆和脚下的靴子,还有包也不错。   等她站到电梯前了,还依依不舍的扭头看她。   电梯到了,等里面的人出来后,秦青辛苦的走进去,还有两三个别的人,结果蒋雪容趁着电梯快关门前阿姨放松的时机,挣脱阿姨的手一下子钻进来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关电梯的人迅速按住开门键,门又打开了。   一电梯的人都在看她,可蒋雪容就是能自自然然的站在原地,好像大家都没看她一样。   脸皮厚度惊人啊。   不止秦青,电梯里的其他人都用同样感叹的目光盯着蒋雪容。   慢慢的有更多的人看到电梯刚好没关门就冲过来,蒋雪容就是不下去,她还躲到里面去了,门只好关上了,阿姨最后说了一句:“你上去,上去也进不去!”阿姨生气了,她拦住蒋雪容也算是好心,反正闹出事来以后,看谁着急。   电梯慢慢往上走,电梯里很安静,没人说话。后来的人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到这里面有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有人回头偷看蒋雪容,有人小声嘀咕:“谁啊”   “不认识。”   电梯每一层都停,有电梯后就算住在二楼也不愿意自己走了。秦青住在九楼,蒋雪容显然要去十三楼,上到七楼后就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她们俩站在电梯的对角线,都尽量站的离对方远一点。   秦青盯着电梯数字,看它一个数一个数的变。   7……8……9?   电梯突然动了一下,灯暗了两下。   9……   电梯门打开,秦青走出去,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蒋雪容,她偏着头,好像在借着电梯间墙壁的反光看自己的发型还是什么。   秦青最后欣赏了一眼她的姨妈红呢大衣。   回到寝室后,秦青放下书包就开始搜这件大衣,很遗憾她没认出牌子,只能笼统的搜外型,突然一声奇特的响声传来,像一根巨型的弦被弹动,发出巨大的震弦嗡嗡声,过了十几分钟,楼下传来吵杂的声音,楼梯间有人在往上跑。   秦青拿着手机出来,寝室里回来早的人此时都从房间里探出头,几个女生面面相觑。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刚才那个声音听到没?”   秦青举手,“我听到了。”   “那是不是电梯出事了啊?”一个女生说,“听起来很像吊电梯的那根钢筋……”断了。   “不会吧!”马上有人大叫。   秦青也吓呆了,“不会吧?没有听到电梯砸下去的声音啊。”   对哦,确实听到钢筋好像出事的声音,可电梯没掉下去啊。   已经有人从楼梯跑上来了,秦青听到阿姨的声音:“电梯里有人没有?有没有人刚才坐电梯?”秦青马上说:“阿姨!我刚才坐电梯上来的!我下来时电梯里只剩下一个人了!是蒋雪容!”   跟阿姨一起上来的还有两个男老师,其中一人问秦青:“她住几楼?”   秦青说,“我不认识蒋雪容。她已经搬走了,以前住13楼,1303室。”   那个男老师嘀咕了句:“那她回来干嘛?”   阿姨喘均气,解释说:“她这几天一直来找1303的小姑娘,非说人家藏了她的东西不还她。1303的人告了几回状了,说她们搬进去时屋里什么都没有,两边都说不通。今天估计还是想来找东西。”   “先确定她在不在电梯里。电话还打不通吗?”男老师问。   “打不通。”另一个男老师说,电梯里有紧急电话,从刚才起就无法接通。   “打她的手机!”男老师说。   “没有……”阿姨焦急的看周围。   秦青记得孙明明说过手机号在校园网求职版的一个贴子里,低头默默开始找,周围的人都期待的看着她。“找到了。”秦青说,跟着就拨通电话,电话通了,可是没人接。   “没人接。”她说。   男老师咬咬牙,阿姨担心的说:“是不是晕倒了?”   “不知道……”男老师说,“等不及了,先把电工喊来,找出电梯现在在哪一层,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第 97 章 不辨善恶的鬼与奇怪的蒋雪容   “继续打电话!”男老师在临走前交待秦青。他们已经发现电梯停在10楼与11楼之间了,而电梯骤停的原因还没找到。   老师们都上10楼去了,秦青继续不停的拨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楼梯口聚集的女生都在议论纷纷,她们觉得蒋雪容很倒霉,但这个倒霉又很有黑色幽默。她们都对这些天纠缠不休的蒋雪容很有印象,也很反感,因为她打扰了她们的正常生活,谁也不愿意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一个外人在这里找人吵架。如果蒋雪容没有来这里找人吵架,她就不会发生意外。   “真倒霉啊……”   “活该吧……”   这时电梯停运的事也引起了另一波反响,她们的电话都响起来,无一例外,全是住在这里的女生问为什么电梯停了?在得知发生的意外后,她们一边啧啧,一边苦恼自己必须爬楼梯,特别是那些住的较高的人。   柯非和孙明明就很吐血,秦青的电话打不通,一直占线,她们提着买回来的菜、肉、饮料,沉甸甸四大包站在电梯口望而兴叹,一开始还寄希望于电梯能恢复,后来得知里面关了一个人,暂时都不可能用之后就难过了。   “不是有两台电梯吗?”孙明明问。   “好像是学校为了避免出事,事后要进行检修,所以两台都关了。”一个人说。   还有一个人说,“这两台用的是同一台电机,要关都关,不能单关一台。”好吧,这个解释也很无力,总之就是电梯不可用。   柯非和孙明明,再加上提着烤羊肋排、烤大虾、烤鱿鱼、烤鳗鱼(今天真幸运!这个没卖完!)的司雨寒,一起开始爬楼梯。与她们同行者多矣,所以倒不寂寞。很多人通过别人得知了事情的最新进展,就是秦青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也没打通。”司雨寒说,“可能她一直在通话。”   “大概是她男朋友。”孙明明说。   秦青是她们中间唯一一个交了男朋友,还很时髦的比她大,还是社会人士,还“看起来”很有钱,这让剩下三个朋友对秦青的感情生活一直很感兴趣又不敢问她,只好暗中围观。她们都知道秦青男友最近出差。孙明明和柯非知道得更多一点,她们三人共同经历的那段事,听说秦青已经告诉男友了,而男友完全不介意还很痛惜她,真让人羡慕。两人私底下也假设如果自己有男友会不会说?对方会不会在意呢?柯非说她是一定会说的,但对方是什么反应不知道;孙明明也说会说,但说完就分手,她的性格很悲观:“感情是会变的。现在感情好,他不会介意,以后就难说了。我不想等他以后对我的感情消失了再拿这件事来刺伤我。”柯非说,“那为什么还要告诉他?既然一定会分手,干嘛不直接分手,什么都不告诉他就行了。”孙明明听完后确实觉得她好像多费了一遍事,柯非就听她说,“嗯,那我下回就直接分手。”柯非本想让她别那么悲观才这么说,没想到她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半天说:“……你现在没有男朋友。等有了再考虑吧。”于是孙明明陷入另一个怪圈:如果交男朋友,要坦白,坦白完分手;或不坦白直接分手——那干嘛还交男朋友?如果因为被拐过就这辈子都不交男友了,那更像神经病了。她还没有得出结论,更羡慕看似没心没肺的秦青:你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说了?   三人爬到九楼,看到秦青就站在楼梯间里不停的拨电话。   “怎么了?”柯非问,秦青看她们每个人都提着东西,示意她们先回去把东西放下,“对了,”她对她们说,“我忘关门了,你们要出来记得关门。”   三人放了东西再出来,秦青的电话还在继续拨,把手机拿远跟她们解释了整件事,孙明明拿出手机说:“我来替你拨一会儿,你先歇歇。”   “好。”秦青舒了口气。   楼梯口的人渐渐的都回房间去了,别人的生死到底没有自己的肚子重要。孙明明拨了十分钟仍无人接通,她一边继续拨,一边跟柯非说,“先把水烧上吧?不能不吃饭啊。”   “对,对。”司雨寒想起她买的烧烤,跑回去先把鱿鱼串拿过来:“先吃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柯非去洗菜、烧水,她做饭去了,司雨寒看孙明明已经打了二十分钟了,道:“接下来换我打,你歇歇。”   孙明明回去了,秦青一直在旁边陪着。又过了十几分钟,司雨寒突然跺跺脚:“好冷啊。最讨厌倒春寒了,明天我要把厚毛衣拿出来穿!”   秦青突然发觉什么地方不对!她自己的手并不冷啊。她伸手去摸司雨寒的手,冰一样冷,而且她说话都有哈气了。   她抱住司雨寒的肩,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沉下心去感受——   她能感觉到,一种玄妙的,像她的思想变成了触觉在向外延伸,速度很快,就像段玉海形容的那样,一种有质感的水,浓稠、冰冷,沉下去,沉到地板以下,扩张——   “抱抱就不冷了。”司雨寒觉得不冷了,感动的回报住秦青还跳了跳。   有东西,一团阴冷的空气,沉甸甸,像一团有生命的冰水,飞快的窜走了。   似乎跟她的气息有着共通点。   秦青察觉了,这就是她通灵的后遗症吗?她的气息跟“鬼”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可能通灵的次数越多,相似点也会越多,同时她的气也会越来越庞大。但这对她自身也是有害的,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她的气与鬼越来越相似,早晚有一天她会因此而死,这只是时间问题。   但她遇上了方域,一个像小太阳般的充满正气、阳刚之气的男人。某种意义来说,她这算是采阳补阴=_=   这个鬼是为蒋雪容来的吗?它也和段玉海、钱芙一样,可以随意害人。   秦青想试着追踪它,却发现最远她只能感受到再往下五米的距离,再远就不行了。   如果它再来,她有信心能发现它,把它赶走。她往楼上看了一眼,既然鬼走了,要么蒋雪容已经遇害,要么……她就可以得救了。   孙明明和柯非干脆吃完了才出来,说:“我们俩来打,你们回去吃吧,肉给你们剩了一半,面还没有下。”   秦青与司雨寒就回去吃饭。“楼梯口有风,很冷,你们最好多穿点再出来。要不就别站在这里打,走廊里暖和点。”司雨寒说。   “刚吃过,正好热呢。”孙明明说,不过还是拉着柯非回到走廊里来打。   七点钟,天刚刚有点暗,楼上有人下来了,孙明明赶紧问:“人救出来了吗?”   那人说,“不好说,现在人下不去。”看她们一直站在这里,问:“别在这里等了,是你们认识的人吧?回房间去吧。对了,你们给她打电话试试,我们这边喊话她听不到。”   孙明明摇摇手机说,“我们一直在打,我们寝室的四个,刚换班,我们吃完了过来换她们去吃饭了。”   过一会儿男老师下来了,一看到这里有两个女生在打电话就知道了,说:“继续打,不要停,我们现在没办法确定她的状况。”   秦青和司雨寒也吃完过来了,秦青趁机问:“老师,现在是打算干什么?”楼上好像有很多人都在往下走。   男老师说,“这跟你们没关系。”停一下可能觉得语气太差,说,“消防的人在下面呢。”学校终于发现靠自己不行,电梯工和电梯维修的人都投降了,学校打电话把消防叫来了,同样,记者也跟来了。   很快,宿舍阿姨就通知每一层:所有人回房间,没有事不要出来!   秦青几人也不必再打电话了,宿舍阿姨拿到蒋雪容的电话已经开始打了,而且也通知了蒋雪容的父母来了。因为一直联络不到蒋雪容,显然很不乐观。   消防队员们扛着器材蹬蹬蹬的跑上楼,动静很大,各个寝室里的人一开始还算听话都躲在房间里,过一会儿就忍不住跑出来看了。还有人偷偷摸摸的发微博,一开始只是在朋友圈里,后来事态越演越烈,就有认识蒋雪容的人,她的同班同学,朋友等出来说话了。   当然有人同情,但更多的人只是在表示“蒋雪容我认识”,然后说一两段蒋雪容的事。   秦青四人围在火锅前,刚才都吃饱了,现在只是还舍不得下桌。孙明明在刷手机,慢慢给大家科普蒋雪容。   “她家没什么钱,父母都没工作,跟她奶奶住一块,一家人就靠奶奶三千多的退休工资。父母都在打零工,每个月大概都有一千五六的收入吧。”   秦青勾头看了一眼知情者暴料,大概这人是想塑造蒋雪容属于全家都很可怜的形象。“不太对啊……”她说,“她的大衣我没认出来,可包是古驰的,靴子是KENZO的一款机车靴!”她很喜欢!   那三个人看她。   秦青努力把话题导回正途,“我是说,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她还要一件件攒,蒋雪容是一身啊。看她的衣着就知道她的化妆品也不会便宜,头发也不会是在无名小店做的。   柯非看到秦青的脸都红了,不忍让她继续尴尬,清了清喉咙说:“这么说也很有疑点啊。”   孙明明接着往下看,马上说:“下面就有人反驳了!”   蒋雪容这样的打扮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当然很多人都看到过,特别是她的同学。接着就有人说如果上述都是实情,那这个女孩哪来的钱?接着,有人暴出她在学习上并不用心,也不出众,也没听说在外打工,所以她也不勤奋,以上相加等于:要么她的花费是超出父母承受能力的;要么她有别的来路。   二者都不怎么让人愉快。   跟着B-2的知情者出来暴料,一开始就有人问蒋雪容在B-2的原因,有人说她住在这里,引申出B-2做为女生楼,学校偷工减料,男女不平等云云,由于很快歪楼,B-2的人没来得及说话,现在终于有机会说了:蒋雪容已经搬走了!她来找现在住在B-2楼1303室的人要她们交出她没带走的东西!但她不肯说她忘的是什么!也不肯说放在哪里!就是一口咬定1303的人拿了,让她们交。   “妹子们都很无语啊,她们搬进来时1303除了垃圾什么都没有,能卖点钱的都叫人搬空了!都住了快一个月了,跑来讹人了。”   楼梯上又有人上来了,九层的人听到声音都出来了。秦青四人听到外面的声音也走出房间,看到是老师们陪着一对中年夫妻上来。   “是蒋雪容的父母吧?”   “这下学校惨了……”   这对中年夫妻穿着打扮都很普通,跟大街上的人没什么两样,跟他们的女儿蒋雪容完全不同。   孙明明看着他们上楼,回房间后就说:“贴子里说的至少有八成是真的。”蒋家是个普通的家庭。    ☆、第 98 章 到处是血的电梯   江伟杭在杉誉大学已经十四年了,一开始是跟班做辅导员,后来觉得学生太难搞,每回听到班长或老师或家长打来的电话都头皮发麻,就努力调去干办公室了,不用直接面对一个班的学生,就算现在面对的是全校的学生,心理压力也没那么大。   但每每都让他感叹:现在的学生太会玩了,都是闲的。明明来上大学却不好好学习,整天搞一些事情。   上个月,有个杉誉大学的女学生快毕业了在外面跳楼了,她还不是在自己家,是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一幢最高的楼爬上去跳了。学校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警察和记者都知道了。虽然她是自杀,这个跟学校就没关系,所以警察这边是没事了;但她偏偏还留下一封遗书,被记者看到了。江伟杭托了不少门路,花了不少润笔费才让记者把遗书中关于杉誉大学不太好的一小段给掐了,那不到一百个字让他花了二十万。   然后今天又发生“意外”了,虽然这个学生不住在这个宿舍还在白天过来是可以做文章的,但她还是杉誉大学出的事,她还是这里的学生,学校是不能推卸责任的。   江伟杭已经做好准备付钱来满足学生家长了。   救援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这个宿舍的电梯是按时检查的,学校在这方面不敢马虎;电梯的质量和牌子都是靠得住的。所以电梯出故障时,制动机制立刻发挥作用,将电梯停在原地,没有掉下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江伟杭都不敢想如果电梯轿厢掉下去是什么结果。   可电梯突然停运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学校在发现故障后,立刻打电话把厂家的人叫来了,厂家人的直接带着总工程师来了,经过排查:原因不明。   就是说找不到故障原因,无法排除故障。   事态严重了。   江伟杭打电话请示去了,对厂家的道歉和解释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也听不懂总工程师说的是什么,反正他们解释来解释去就一个意思:造成目前状况的原因很复杂,复杂到一时搞不清,如果再多给一些时间(一天、一个月、一年不等)他们会找出来的。   正副校长六个里有三个都被江伟杭的电话骚扰了。副校长两人,管后勤的——电梯是他买的,厂家是他定的,宿舍楼是他盖的;管学生的,他必须负责学生在校安全。   正校长一人,去教育局挨骂的是他,去给市长解释的是他。   三个校长让江伟杭先负责现场指挥,副校长两人一个去跟厂家交涉以推卸责任或商量法律责任划分;一个去请家长,磕头赔罪。正校长……在家运气,或者打几个电话跟上面联络一下感情;或者打听一下最近上面的生态情形如何,以制定发生最坏情况时的策略。   江伟杭被放权,立刻叫来了消防队。   消防队来了以后确定无法进行技术排障,只能用强的了。他们先断定电梯停在11层到10层中间,就从11层的电梯门下去,想先确定人的安危。   “怎么样?”江伟杭急切的站在电梯口几位消防官兵的身后伸长脖子问。   “没人应啊。”吊在半空中的消防队员说。   “再喊两声。”队长说。   消防队员就扯开嗓门:“里面的人听到应一声!敲敲地板、墙壁也行!蒋雪容!你还好吗!蒋雪容!!”   寂静无声。   “这是怎么回事?”江伟杭害怕的问,他病急乱投医了,对消防队长解释起来:“电梯只往下掉了不到十米!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消防队长没理这个白痴问题,现在喊都没回应,你说人怎么了?可能里面的人有心脏病呢?嫌十米不高,你从十米跳下去试试?   “现在我们的办法是把人吊着下去,把电梯轿厢顶盖打开,先看看里面的情况。如果她能自己爬出来,我们可以放绳子下去把她拉上来,这就最好了。”当然,队长没说如果打开电梯顶发现里面的人是昏迷的,那解救难度会进一步加大。   江伟杭刚要答应,电梯厂的总工程师提出另一个解救方案,“现在电梯已经停了,经过我刚才的排查,现在电梯是没有故障的。”就是说刚才电梯为什么停不知道,但现在电梯是好的。“可以直接打开电机开关,让它自己下到一楼。”电梯故障后会有个自动复位,就是说它应该会自己回到一楼。   江伟杭问:“你有把握打开电机开关,它不会掉下去?”   总工程师当然不敢保证,他只能说目前电梯从程序上说是没有故障的。   江伟杭不理他,对消防队长说:“就按你们的方法!赶紧救人!”   消防队长让总工程师一直监视着电梯的程序,他这边就让人下去了。   一个个头小,手脚灵活的消防官兵穿上安全绳,像谍中谍里的伊森那样,慢慢吊下去。因为不确定故障原因,队长要求他不能落到轿厢上,只能悬空作业。另有一个消防官兵变成蜘蛛人,手脚带吸盘也跟着爬下去贴在墙壁上,进行协助。   小个子头戴大灯,顺利的卸掉了顶盖吊上去,他探头往轿厢里一看,呆了。   对讲机里传来队长的询问:“朱头!回话!人怎么样!”   大名朱逸,外号猪一头,简略为猪头的小个子结巴道,“不、看不出来,很多血。”   “开摄像头!!”队长气急怒吼。救援任务不危重的时候,救援人员带着摄像头但未必会开,只是情况一旦发生变化就要立刻打开,方便外面的人掌握情况,顺便录像。但队长跟他们说的时候是录像是第一位的,给外面的人看才是顺便的。   朱头立刻打开摄像头,外面消防上的人调整位置,指示朱头:“往左一点,你的手!好,好,慢慢向右转——”很快,轿厢内的情景就展现在大家眼前了。   除了消防官兵外,其他看到的人都呆住了,无他,电梯里的情况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轿厢里四处是血,每一面墙壁上都有数处砸撞、碰撞的血痕,血飞溅的到处都是。   里面的人倒卧在电梯角落,脸朝下,侧卧。   队长没有考虑多久,直接跟江伟杭说:“现在人必须进到电梯里把人给带出来,还有,最好让救护车赶紧就位。”   “好,好!”江伟杭拿出手机都险些滑到地上,慌乱中他还记得是学校的附属医院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车和医生过来,“机器都带上!如果来不及就在这里急救!撞!可能是头!很多血!什么血型?我给你查!你先该带的都带上!”挂了电话,旁边的电梯厂总工程师想上来说话,江伟杭直接背转身,打电话给学生科:“喂?查一个学生,蒋雪容,查她的体检资料,是什么血型!AB型?确定吗?好。”再挂再打给医院,“AB型!血够吗?够?多少?全带过来!啊呀现在就不要废话了!全带过来!你那边安排手术了吗?几小时后?那把库存的先调到这边,你那边现在派人去血站不就行了!!”   挂了电话后,江伟杭分手乏术,只好喊别的老师去外面接医院的救护车,“先把这条路上的车都清一清,是谁的赶紧让开走!一会儿救护车直接进来!”   总工程师好不容易抓住个空档过来说:“这是很意外的!如果电梯真的是从13层掉到11层,那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江伟杭推开他,总工程师拉住他继续解释:“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电梯是超高速坠落,速度太快,然后制动发生作用,将它拉住。”短短十几秒内电梯骤落骤停引发事故。所以他们的电梯真的做好安全了,你看它不是没掉到一楼吗?只落了两层楼就拉住了,真掉到一楼人都摔成肉泥了。   “滚滚滚!”江伟杭使劲把他搡开,小心翼翼的去队长那里守着,也不敢开口说话,就在旁边偷听他给朱头的指示。   “小心,小心,轻一点——好,人怎么样?”   “有呼吸。”   “好!”江伟杭用力握拳。   队长斜眼看他,他陪着笑退后半步,再把一截脖子伸出两个长来。   “能不能移动?”   “不知道。”   “检查一下。”   一阵沉默,江伟杭紧张的等着。   朱头的声音通过话筒沙沙的传来,“额前有两处陷,后脑三处凹陷;左前臂一处骨折、左手拇指、食指、中指、小指骨折;右臂两处骨折,右手手掌折断;右肩骨折;肋骨……有骨折,左肺有杂音;有内出血;髋骨……右腿……”   江伟杭越听脸色越糟,手握得越紧。   朱头说:“无法移动。”   队长按按太阳穴,对江伟杭说,“医生什么时候到?先给人进行急救吧。”   救护车到了,朱头继续做空中飞人,把仪器的延长线带在身上,下去给蒋雪容接上,他有战地救护经验,虽然只是纸上谈兵,但给医生做描述还是很专业的。于是蒋雪容打了肾上腺素,输上血,暂时维持住她的生命体征后,继续想办法。   “现在只能把轿厢降下去,只要落到下一层就能打开门把人运出来。”队长说。   江伟杭全听队长的,“怎么做?”   “在轿厢上打几个孔,把用钢缆吊住,慢慢放下去。”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复杂。幸好电梯厂的人在,他们愿意大力提供协助,工具到位后,朱头出来,换个人下去打孔,穿钢缆。   这时江伟杭接到电话:蒋雪容父母到了,马上就要过来。   江伟杭忍不住犯上:“您能不能不添乱啊!”   管学生的副校长赔了一路孙子,火冒三千丈,小心翼翼不被蒋家父母听到的小声骂江伟杭:“人家要来看孩子!你能拦?”   学校通知家长也是怕担责任,如果在救援中出现什么选择的时候,由蒋雪容父母做决定,学校才能超脱之外。可刚看过里面的情形,说蒋雪容是从十层楼上跳下来都不为过,但事实上她只是坐了学校的电梯。江伟杭当然不愿意让蒋家父母来看。   可人已经到了,马上就过来了。   江伟杭掩耳盗铃的想:让校长们着急去吧,一会儿副校长一来,他就找机会溜。   “好,拉住!”队长发令,“拉住!”   从电梯厂运来的测试用曳引机紧紧拽住数条钢缆,钢缆被绷得紧紧的,发出颤动和嗡嗡声。   “好——下面,慢慢来,慢,慢——”   所有的消防官兵都暂时离开了轿厢和电梯井,所有人都不安的看着,等待着。   电梯颤动了一下,开始缓慢的向下落。   “慢!慢一点……慢——”队长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操作曳引机的总工程师连头发都湿透了。   一声清脆的叮当声,电梯停在了10楼,电梯门轻巧的滑开。   蒋父、蒋母辛苦的爬上十楼,听到电梯声,蒋父说:“我们坐电梯上去吧?”学校的人什么都没说,他们就只是以为到这里来是去13楼的1303室而已。   他走在前,蒋母走在后,副校长只晚了一步!就听到蒋父发出一声根本不像人的惨号。   “啊啊啊啊!!小雪!小雪!!!”   从楼上跑下来的江伟杭冲副校长喊:“快拦住他!人不能动!急救不能动!!”    ☆、第 99 章 “幸运”的蒋雪容   昨天晚上,救护车一直在B-2楼下停到十点半。蒋雪容被抬上救护车时,所有的女生都趴在窗户上看。   “好惨……”   “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啊……”   “那是她爸妈吗?”   救护车把人运走后,事情还没完。各班的辅导员竟然跑到寝室里来交待她们一定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拍照、微博更是通通不行。   秦青寝室里四个人,却分别在两个系,所以来了两个辅导员,一起劝她们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保护学校的名誉。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孙明明问。   “这个是意外,电梯意外。”她的辅导员说,“你们不要追根究底,这件事跟学校是没有关系的。这是概率问题。”   “学校会赔钱吗?”柯非好奇的问。   “多多少少会赔一点,但电梯厂家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她会有事吗?”秦青问。   “问题应该不大,她很快就被送到医院去了。”   “送到哪个医院啊?”   “就是咱们学校的附属医院。”   杉誉大学的附属医院还是很有名的,因为当年的校长思想开明又进步,在那个年代里很早就请来了洋人医生,开始就是个洋大夫医院,全盘西化,后来当过战地医院,做过教会医院,建国后变成了工人医院,现在是人民医院。   在杉誉大学的女生寝室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以后生孩子绝对要来杉誉附属医院生!   可见它在民间的名声有多好。   听说蒋雪容被送进附属医院了,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第二天早上,秦青她们发现电梯不开了!   电梯旁边贴了个打印的通知:电梯需要检修,暂无法使用。   “什么时候检修完?”有人问。   通知上没写!   “难道要一直爬九楼!”一个女生哀号。   “想想十楼的,十一楼的,十二楼的,心情是不是好多了?”另一个女生安慰她。   “一样很惨啊!”   也有聪明的立刻回寝室把书包放下,把一切重的沉的东西都暂时放下。   秦青发愁的看着笔记本,她习惯把老师上的课录下来,回来自己复习的时候用,现在怎么办?   “书可以先放班里……”司雨寒也发愁了。   “放班里不行,我们班会有人偷,听说是清洁工会拿走卖钱。”孙明明说。   柯非异想天开:“存学校超市里?”学校超市有自助存包柜。   剩下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而且要尽快!不然柜子肯定就要被别人占完了。   “下课就去!”司雨寒坚定的说。   秦青的手机报时了,她没有看就惨叫起来:“迟到了!!”   秦青、司雨寒,上课迟到,下课后被老师记了名……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课准备去吃饭,路过学校小超市时看到有好多人拿着书从里面出来,超市的阿姨跟一个路过的老教授抱怨:“这些学生太鬼了!说爬楼太累要把课本全存到我们的存包柜里!那我们的客人怎么办!!”老教授哈哈笑起来,学生嘛,让阿姨消消气。   “完了,人家生气了。”司雨寒说。   “想想看,B-2那么多人,都存过去,超市的柜子也不够啊。”秦青说。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一起叹了口气。   食堂里的人很多,她们二人千辛万苦的买好饭找到位子坐下,准备开吃,司雨寒看手机说:“孙明明和柯非还没下课。”   “真惨……”秦青说,老师拖堂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说明老师负责,说明肚子会很饿。   两人吃着,司雨寒突然看到长桌的另一头坐着四个女生好像在争执什么,她戳戳秦青:“看,那是不是1303的人?”   秦青扭头,发现还真是。   因为隔得较远,基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这时有一个女生声音大起来,“你们不去我去!反正我良心过不去!去看一眼又怎么了?”   “去看去看!”坐着的一个女生扔了勺子,“到时你怎么说?阿姨,我们来看蒋雪容。不,我们不是同学,我们现在住1303,因为蒋雪容想进寝室找东西我们不让,所以她趁我们不在坐电梯然后摔下来了?”   她们俩声音一高,周围的人听到内容后瞬间都安静下来。   一开始说话的女生饭也不吃了,提着包冲出去了。   剩下三个说话声音也小了。   秦青和司雨寒都把目光收回来,司雨寒说:“她们是在吵要不要去看蒋雪容?”   秦青默默点头,说:“可能那个跑了的是感觉她们也有责任吧?”   那三个人也加快速度把饭吃完,提起包离开,在经过秦青与司雨寒的时候,秦青听到她们在说。   “就这么办,先把东西找到,再去看她。”   “对!”   下午,放学后,秦青跟司雨寒说有事就一个人先走了。   她打算去看看蒋雪容。   她从昨晚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去,后来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因为蒋雪容现在这样到底是不是鬼害的不清楚,她担心那个鬼如果真是冲着蒋雪容来的,现在可能还会去找她。能救人而不救,她的良心永远过不去。就算跟她无关,就算蒋雪容真的犯错了,也有人间的法律来制裁她。   另外,就是从钱芙的事上可以看出,放纵鬼自己去报仇,它可能会把怨恨无限放大。方域经过刀白凤和段玉海的事也说,一个鬼可能一开始只是想找仇人报仇,但当它发现杀人可以强壮自身后,十有八九就会滥杀。就像段玉海想的那样:他是鬼了,鬼害人天经地义。一旦没有了心理界线,越界就变得格外容易。   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蒋雪容做了什么,是不是真的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事情却没那么顺利。   秦青到了附属医院,却查不到蒋雪容在哪间病房。前台说没有这个名字,请她确定后再来查询。   秦青只好自己找,偏偏附属医院建院时间长,有新楼有旧楼,最早的医院大楼还是民国时盖的。秦青对着医院区域地图看半天,得知自己现在站的这幢楼是门诊楼,还有体检楼,病房楼A幢到F幢,还有儿科与妇科综合楼,外科综合楼,这些是能看懂的,还有一幢放射楼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除此之外还有中医疗养区。   她傻了。   这下让她怎么找蒋雪容?   恰在这时,她看到了1303的那个女生,在食堂里说要来看蒋雪容还自己先走的人。她赶紧追过去喊:“同学,同学。”   女生站住,“你叫我干嘛?我不认识你啊。”   “同学,你好,我也住在B-2,昨天蒋雪容困在电梯里时,就是我和朋友一直打她的电话。我和朋友们都很担心她的情况,所以我来看看她。”秦青说,“可我在门诊那里查不到她的名字,你知道她住哪个病房吗?”   女生哦了声,消沉的说:“知道,我问辅导员了。你跟我一起来吧。”   路上女生告诉了秦青,“之前辅导员不管,昨天晚上辅导员骂了我们一顿,说我们太不近人情,既然人家丢了东西,让她找一找也没什么,怕她偷东西就看着她找嘛。”   秦青安慰她说:“这是意外。你们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   “是啊。”她说,“大家被骂了心情当然都不好,我就想说最好还是来看看,不然以后肯定会被别人说的。”说她们不让蒋雪容进去找东西,才会害她出意外。   女生也挺不忿的,悄悄告诉秦青:“其实我们也说过让她自己找,可你知道吗?她不让我们看,说找东西时要一个人在屋里,让我们都出去!”   “那是挺不合理的。”秦青说。   蒋雪容这样做,更让人好奇她藏到到底是什么了。   蒋雪容没有住在外科病房,而是住在了中医疗养区,也就是最早的附属医院大楼里。这幢楼的建筑带着浓厚的欧式风格。   病房里很安静,没有多少人。从大厅进去就能看到里面装修的像五星宾馆一样,前台还有穿深蓝色护士服的漂亮护士小姐。看到她们两人进来,一个护士小姐过来温柔轻声问:“你们来看谁?”   女生说:“蒋雪容。”   护士小姐回去查电脑,还是没有这个名字。她去问护士长,护士长说:“查一下登记本。”护士小姐在登记本上查到了,说:“B区15号。我领你们过去。”   原来蒋雪容的入院记录没有录入电脑,而是采取了最原始的手写方式记录。   秦青不由得想,学校还真是怕被人查出来啊。   在医院里特别容易让人迷路。护士小姐告诉她们出来时直走,左拐,右拐,再左拐就可以看到前台了。   她把她们交给了B区的护士才离开。B区的护士说:“你们老师还没走。”   江伟杭看到有两个学生过来就皱眉,不客气的对她们说:“谁告诉你们的?”   女生说,“我辅导员。我来看看蒋雪容。”   “她现在见不了人,还在危险期,人在无菌病房住着呢,她父母都进不去。”   “那我隔着窗户看看。”女生固执道。   江伟杭没办法,却亲自带她们过去,站在窗户前说:“看吧,回去别乱说啊。”   秦青和女生都站在窗户前看了一眼。   无菌病房是双层门,从这道门进去后,里面是玻璃门,她们只能看到蒋雪容的被子,还有呼吸机的声音。   “她现在怎么样?”秦青问。   “危险期。”江伟杭说,“不过没有生命危险。”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当时他都以为蒋雪容活不成了,但意外的是虽然她身上有多处骨折,却没有致命伤。最严重的应该算是脾脏破裂出血,但进手术室后保住了她的脾脏,也保住了她的性命。   现在的麻烦是她身上的多处骨折,这些都必须一一手术,而她现在的身体是无法撑住频繁的手术的。昨晚从推进去到九个小时以后出来,只做了肋骨复位和排除腹腔积血,肺上还有一处被肋骨戳的洞,也只是暂时处理了一下,目前仍在观察中。她的心跳和血压都很稳定,术后麻醉过去,人也清醒了,能含糊的说话,思维还算清楚。头上被撞的那几下,照过CT后说是有淤血,先看能不能吸收。   总之,她浑身是伤,可能以后也会残疾,却没有丢了命。   这让江伟杭都忍不住好奇了。   这到底算幸运还是算不幸?    ☆、第 100 章 装在灯里的摄像头   一股阴冷的空气像从窗户缝里钻里来的风,缓缓的吹过医院走廊。   “好冷。”那个女生穿着打底裤和短裙,突然觉得只穿这个好像有点冻人啊。   秦青缓缓沉下气息,让她的气团沉到地面,向外扩张——   她抓住了,一个阴冷的小气团快速的从地面沿着墙壁爬上屋顶!秦青好奇又迅速的让自己的气团模仿它,跟在它后面也爬上屋顶。她听到它发出尖锐的啸叫,一闪而逝,在屋顶和墙壁之间四处逃窜,就是不敢回到地面。   此时此刻,秦青才真实的感觉到她的气团有多庞大,体积就代表力量,而且每次她的气团快要接近它时,都能感觉到它在一寸寸的缩小,让她想起段玉海说的她的气有粘性,害怕被她吸走。   于是它——这个鬼,跑得更快了,也更急了,像被围追堵截的兔子。终于它逃到了她的气接触不到的位置,它停在那里,并不想这么快就死心。   秦青看了一眼病房,让愤怒升起来,她在心底说:滚!不要再来害人了!   它尖叫,挟裹着重重冤气。   ——她现在躺在病床上,你的复仇应该已经够了!报复不应该毫无限制!你不能将所有伤害你的人的性命都夺去!   它不敢靠近,在她的力量范围之外徘徊不去。   ——滚!如果你伤害不该伤害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钱芙家当时的火灾是秦青最悔恨的事,而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难过。如果她当时就已经想清楚钱芙的危险性,如果……她能有机会去制止,那她一定会去做。   所以,现在她不能让它再伤害蒋雪容了。   她的坚定可能传达给了它,反正,它贴着地面逃走了。而且不是通过楼梯,而是滑进电梯井直接掉下去的,一瞬间就逃到她感觉不到的地方了。   直到此时,秦青才呼出一口气。她刚才一直紧张的屏住呼吸。   “好了,好了。”江伟杭说,“看够了吧?回去吧,谢谢你们能来,蒋雪容要是知道的话也会很感谢你们的。行了,都走吧。”   秦青来之前在自助取款机里取了一千块,她掏出来给江伟杭,“老师,你帮我交给她的父母吧。”   那个女生也掏出了一叠钱,“还有我。”   江伟杭有点吃惊,神情也郑重了些,他接过钱,去护士站借了一张复印纸包起来,问她们俩:“你们的名字、手机说一下。”她们俩报过名字后,他认真写上去,后面写上钱数,说,“我会交给蒋雪容的父母的。”之后,他又仿佛是解释的说,“其实学校已经掏了钱了,现在的医药费、手术费都是学校交的,我还在这里守着呢。”学校并没有不管学生啊。   他把秦青和那个女生送到电梯口,说:“回到学校千万别乱说啊。这也是为了蒋雪容好。”   秦青和那个女生一同出了医院,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快走到寝室的时候,那个女生掏出手机说,“交换个电话吧?我叫路培培。”   秦青说:“我叫秦青。”   路培培不太想回寝室,她中午跟同学吵了一架,下午就憋着气去看蒋雪容了,还给了钱。这里头虽然有同情蒋雪容的成分,但更多的确实是赌气。好像站在了道德至高点上,能俯视同寝室的朋友了。   但这种成功感消失得特别特别快。从医院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二了。明明一个寝室里四个人都挡着蒋雪容,她既不是第一个拒绝蒋雪容的人,也不是四个人里最反对蒋雪容进寝室找东西的那个——凭什么她出了一千呢?   如果四个人分摊,那每人二百五。反正,她觉得自己吃亏了,就像不小心充了一回大款,特别不情愿的请了客。可如果她让大家把钱还给她呢?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让她感到羞耻了,啊,太小气了。既然做了好事,就希望这个成功感是无美无暇的,如果回头再找她们要钱,这个好事就显得不够好。   路培培磨磨蹭蹭的,到寝室楼下又去外面超市转了一圈,挑来挑去买了个盆,显得自己进超市是有正事的;然后又去食堂吃饭,八点多快九点了,食堂里只剩下卖面条的还有饭,炒菜都卖光了。吃完饭后,她假装自然的给寝室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们要不要带点夜宵回去。   寝室那边很快接电话了,“你先别回来,屋里乱得很!”   “你们干嘛了?”路培培听朋友的声音很正常,心里马上放松了。她们没生她的气就好,这样她也可以很自然轻松的说她去看过蒋雪容了,大家就不必再内疚了,她“已经”去看过她了,还给了钱。这样就完美了。   “我们想找出蒋雪容藏的东西。”她们早就讨论过了,蒋雪容非要自己找不许别人看,那这东西想必是她藏起来的。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们搬进来时这屋里这么“干净”,很可能事先已经有人来找过了。蒋雪容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怕被人发现,才停了一个月才来找。   所以三人下课后回到寝室,就把所有的角角落落都给翻开了,床底、柜子底、桌子底,还有人把抽屉抽出来倒转看底下有没有贴东西。大家发挥所有智慧,绞尽脑汁的去猜:蒋雪容会把东西藏在哪里呢?   还别说,她们越找越有兴趣了。   现在她们正把桌子推到房间中央,在上面再放把椅子,打算爬上去看看灯里有没有藏东西。   路培培听到电话里有人在说:“是往左边转吧?”   “我觉得好害怕啊~~”一个女生说,“还是应该先把灯关上吧?这不是跟摸电门差不多吗?”   “你的手又不是湿的。”   “要不还是把灯关上吧?”女生说,“我不敢……”   她们要把吸顶灯外面的那个框给卸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屋里就这一个大灯啊,刚才试了用手电筒不够亮。”另一个女生说,“你下来,我来吧。”   路培培听到凳子响,好像有人下来了,她连忙说:“等等啊,我现在去超市买几个大功率的手电筒!”   接电话那人喊:“等等,培培在外面,让她去买几个大功率的手电筒吧!”   “行啊!”   “培培,你带够钱了吗?”那个人说。   “我带着卡呢,放心吧!”路培培很高兴,也不嫌手上的东西多,转头又往超市跑去。她在超市挑了好几个大功率的超强光手电筒,还有野营用的灯具,还买了五个大电池。她两手都提着东西轻快的往寝室跑,没跑到就看到寝室楼前停着一辆车,还聚着很多人。   “怎么了?”   “听说是自己换灯泡,触电了。”   “卧槽,人没事吧?”   “心跳当场停止——”   路培培听得心里发慌,她努力挤过人群,“让让,拜托请让让,我住这里……”她挤到前头,看到昨天刚见过的附属医院救护车,三个穿绿衣服的救护人员抬着一架单架,单架后面跟着的是她的寝室的朋友。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路培培听到她的声音都变调了,都不像她了,她冲过去喊,眼泪夺眶而出。   “培培!”同寝室的朋友上来抱住她,“培培!培培……贝贝她……贝贝……哇!!”她大声哭起来。   另一个朋友脸色吓得发白,但还强撑着回答救护人员的问题,对培培解释说:“贝贝太着急,等不及手电筒买回来,自己爬上去,她把外壳卸下来时还没事,她说有个小仪器像网上的偷拍机,贴在外壳内侧,有一根电线和灯的电线接在一起,她直接用手去拔那根电线——”然后就触电了。   其实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们都没反应过来。贝贝伸手去拽电线,然后浑身猛的一抖,整个人就僵在那里了。她们还问她是不是被电着了,让她赶紧撒手。之后贝贝又轻轻抖了两次,她们喊她,她一直没说话,她们才觉得不对头。抱着路培培哭的女生想把贝贝的抱下来,还是另一个女生聪明,她伸手关掉了电灯开关,然后打开寝室的门冲外面喊:“叫救护车!有人触电了!!”   救护车来之前,她们一直在给贝贝做人工呼吸,心脏按压,她看起来明明并没有死,可是她们谁都没有去确定贝贝是不是还有心跳。等救护人员来了以后测心跳、瞳孔反射和呼吸后都得不到反应,说贝贝可能是当场死亡时,她们都愣了,都不相信。   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   江伟杭刚刚回家就接到电话,“你说什么?又死了一个?”挂了电话他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槽啊!怎么这么倒霉啊!秉承着不能一个人倒霉的心,他打电话把又出事的消息告诉了三位校长。   “是,是。是,我一定做好工作,是,是,我现在就去。”这是正校长。   “对,对,听说是电线触电,唉,校长,这个灯的质量是不是……对,当然!我相信你肯定没拿回扣!当时是经过招标的!对对!”这是管后勤的副校长。   “呵呵,校长别生气,这次也是意外。对,对,我支持把不许动电线电灯写入校规!对,对,是,是……”这是管学生的副校长。   通知过一轮后,他才去了学校。   1303寝室现在已经没有人了,一个进了医院的太平间,一人陪着过去,另外两人通知家长,并把她们的行李搬出来。她们说不愿意再住1303了。这都随便她们。   江伟杭听宿舍阿姨说过后就不打算再进去了,“那她们都收拾好了?今晚就回家?”   阿姨说,“不是,她们今晚去别的寝室先住着。”   “行,如果她们回家的话,记得让她们写假条。”   路培培住到了秦青这里来。她不想去同班同学那里,不想去认识的人那里,不想被人问东问西。鬼使神差的,她给秦青打了电话。   “就是这个?”秦青拿着一个不到十厘米长的小黑塑料管,它有两根线,一根是电线,裸露着铜线,另一根像个小小的灯泡,白米粒大小。   “这是摄像头?这么精细?”孙明明说,她印象中的摄像头还停留在傻大黑粗的阶段,这种摄像头是间谍用的吧?   但她随即就在淘宝找到了,价格与外型不成正比,就是说它比想像中的要便宜的多。   “而且,设计很合理。”秦青说,“放在天花板的灯具里,借用灯的电就可以一直工作,只要开灯就会启动,连照明都省了,一定可以拍得很清楚。”   “它能工作两万个小时。”孙明明念着淘宝页面的介绍,“如果需要更好的,可以达到五万小时。”她乍舌道,“我现在相信那些娱乐新闻都是真的了。”有这种工具在,狗仔都成伊森了。   “这种东西居然可以公开贩卖?”柯非难以置信。   “三无产品。我国民间果然卧虎藏龙。”秦青叹道。    ☆、第 101 章 死人的正义,活人的需要   路培培一夜没睡,她哭了一夜。秦青把床借给她,去跟司雨寒挤着睡,早上起来看她肿着两只眼睛,脸上一派肃杀。秦青四人连话都不敢说,全用眼神交流。   柯非往路培培处扫了一眼,对秦青使眼色:这是怎么了?   秦青摆摆手,一摊:不知道。   孙明明用手指在脸上划一道,做个哭脸,指指眼睛:哭肿的吧?   司雨寒最聪明,拿手机打信息发给秦青:去哪个食堂吃早饭?   剩下三人恍然大悟,都开始手聊。   路培培下了床穿好衣服,拖着行李就要走,秦青说:“先把东西放在这里吧,你还是先去上课,放学后再来把东西送回家——你是本地生吧?”如果家在外地,那也不用搬了,等学校安排新宿舍再搬好了。   路培培鼻音很重,摇摇头说:“不用,谢谢。我们三个商量一起租房住。”   柯非一听这话音不对,说:“别啊。还是在学校里住着好,安全性高。外面出租的房子,你根本不知道邻居是什么人,想上晚自习都要考虑一下回家路上安不安全。”   路培培还是摇头,昨晚她和另外两人用手机聊到很晚,已经打定主意了。   再说,她们还有计划——   她这么坚定,秦青也不好多劝,四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时路培培手机吃了,她赶紧接通,“喂?”然后边说边往外走,“嗯,行,放心,我收着呢。贝贝父母来了吗?行,要不你先不用说,我们到了以后一起说,她父母会更相信。学校的人到了吗?就是学校的人领他们来的?那……我现在就过去!”   她冲回来跟秦青说:“行李我能先放在这里吗?”   “能,放吧。”秦青说,“你今天上午不上课了?”   “我请了假。”路培培说。   秦青干脆把她的钥匙取下来给她,“那你什么时候想来拿行李就过来吧。”   路培培拿着钥匙,看秦青,“那你……”她觉得这样秦青该不方便了,但确实她有钥匙会好得多。她本来就打算今天上午就搬出去的。   秦青挎着司雨寒:“我们一个班的,我跟她走就行了。”   路培培看到这一幕,眼圈莫名就红了,她露出一个笑来:“好,那谢谢你们!”说完匆匆带着小包,拿上手机走了。   秦青四人下楼时,柯非说:“我总觉得,路培培她们是想干什么吧?”   这个四人都察觉到了。路培培三人赶在学校发现之前,把那个偷拍的镜头给拆下来,可能就是想做什么。“她们想干什么啊?”孙明明问。   “调查此事?”司雨寒说。   “不用查,这事估计就是蒋雪容干的。”秦青说。   昨晚看到偷拍器后就让她们发寒。现在寝室的床离天花板都很近,不像以前是上下床,至少下面的人不会被拍到。现在的床,她们躺在床上,仰面对着天花板,摄像头藏在天花板正中间的灯里,要拍肯定能拍得一清二楚!   汗毛都竖起来了。秦青四个更是神经过敏的照着网上教的办法,关了灯后拿手机开录像慢慢扫过所有角落,当然什么都没发现,这才放心睡觉。   现在可以确定,装摄像头的就是蒋雪容。但她已经只剩半条命了,路培培三人能做什么呢?   到上午十点,她就知道了!   网上一个曝光贴把一切都写出来了!真实姓名,真实大学,附带摄像头被发现的灯具照片,以及路培培三人实名作证。   全校哗然!   校园网整个炸开来了,杉誉大学的贴吧也炸了,涌入无数好奇的网民。学校气急败坏,校园网禁止议论此事,贴吧关掉回复和开贴功能。   江伟杭忙得脚不沾地,花了一天的功夫疏通媒体,幸好他们在本地的关系还比较过关,纸媒和电视媒体都开始放置此事。   但网上他就无能为力了,新浪表示不能由他们来删贴,因为没有相关法规。而且现在网民们很聪明,很会打擦边球,你说他们泄露真实信息:发贴的就是本人,你不能指责本人泄露自己的信息是违法,至于泄露别人的信息,那只能由其本人向新浪申诉。再说这个新闻还是很有价值的。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江伟杭还在打电话。   “是,他们网站是这么说的。而且不止这一家网站,很多网站……是,是,可以联络他们要求删贴……是,但这需要时间,而且我们也不是当事人……是,是我们学校的事,但现在网站的回应时需要本人……对,蒋雪容是在医院里,她父母?这个……我明天去问问。”   电话那头的校长严厉指责:“那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江伟杭沙哑着嗓子,实在没力气再跟校长吵了,“校长,我今天真没闲着……我跑咱本市媒体去了,不能让他们报道出来啊……”   “网上也不能放松!现在是网络时代!!”   “是是。”江伟杭在心里骂,你知道个屁的网络时代!   “总之你抓紧!现在影响很坏!”校长骂完,又开始打柔情牌,“小江啊,你的工作一向努力又认真,我们校领导都是看在眼里的。你看这次的事啊,老许和老马都犯了不少的错,等下一次组织选举……”   江伟杭立刻精神百倍的说:“校长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再败坏学校的名誉的!”   “好,好。那你忙吧。”校长把电话挂了。   江伟杭发了阵呆,去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后,出来想了一下,打电话:“……路培培是你们班的吧?你知道她在网上发的贴子吧?这个给学校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你给她做做工作,让她把网上的贴子删了。”   事情在第二天进一步发酵了。   蒋雪容的父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网上对蒋雪容进行“诋毁”的贴子,怒气冲冲的开始咨询律师要控告学校。   江伟杭在“不得已”之下,告诉蒋雪容的父母,贴子里所说的事是真实的。   “不可能!小雪不可能这样做!她是个好孩子!心特别善!”蒋父气得浑身发抖,他这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夫妻两人教育孩子也从来不让她学这些坏东西。   江伟杭拿出了一个手机,“手机也是在1303发现的。”   蒋家父母不解的看手机,蒋母说:“小雪用的不是这种手机。”她虽然分不清手机的牌子,但知道蒋雪容的手机金色的。   蒋父说:“对!这不是我孩子的手机!”   江伟杭说:“不着急,你们再看看这个。”他拿出自己手机,调出当时拍下的那个女生的遗书:   ——没想到这就是朋友   ——都是学校不好,学校不相信我的话   ——她偷拍,不止我一个,听说也偷拍她寝室的人   ——学校一点也不管!还说是我不好,是我乱交朋友!   ——蒋雪容!你会有报应的!   蒋父的手抖的几乎握不住手机,江伟杭怕他把手机摔了赶紧接过来,轻轻擦拭两下放进兜里,说:“我们在发现这封遗书的内容后,就立刻去搜查了1303寝室。”他点了点那个旧手机,“然后在床底发现了它。”当然,手机已经没电了。   他又调出微博上曝光的摄像头的照片,说:“我给你们解释一下吧,这种摄像头,会同时发出网络信号。它并不录像,而是拍下来后即时上传。”现在技术格新太快了,以前的摄像头可没这么高级。现在简单了,只要在五十米范围内放一个手机接收蓝牙信号,连上网络,拍下的内容就可以直接上传到网上储存起来。   但找出来的不管是手机也好,摄像头本身也好,里面都没有内容,完全避免了被人倒打一钯。   “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蒋雪容到底拍摄了什么内容,也不知道她到底偷拍了几个人。她事后回到1303纠缠着要找东西却又不许人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江伟杭说,“而且,她上传到网上的东西,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上传到了哪里,又该怎么删除。”   他说完一切后,对蒋父和蒋母说,“我们本来是想要保护蒋雪容的,如果你们打算告学校,那我们会当庭出示这些证据,该怎么判,法院自有公断。”   蒋父和蒋母不告了。当他们得知收到了一份捐款中,其中就有路培培的钱时,就托江伟杭把钱退回去,连秦青的钱也一并退回了。   “我们带孩子回家治。”蒋父在短短几天里老了几十岁,“不要学校花钱了。孩子没教好,是我们的错。”   江伟杭安顿好了蒋雪容的父母,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立刻向校长表功。不想校长听都不愿意听,直接问他:“谢贝贝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江伟杭表功的心没了,心虚不已:“这个……还需要几天时间……”   比起蒋父蒋母,因为自己女儿做错了事而心虚气弱,谢贝贝的父母就硬气多了。最让江伟杭生气的是里面捣乱的路培培几个人。   路培培更是说:“贝贝死了!她已经死了!”   对,人已经死了。再多的钱也不能抚平伤痛。她们现在需要的是正义,需要发泄怒火,发泄不平。    ☆、第 102 章 谢贝贝   “不!我不愿意!”路培培对着手机喊,有好奇的人在寝室门口探头探脑,秦青去把门关上,挡开好奇的视线。   虽说想搬到学校外面去住,可三个从没自己租过房子的女孩子发现租房子不是去超市买东西,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简单。所以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路培培还是借住在秦青她们寝室。   秦青四人都没意见,还帮她瞒着学校。   路培培的辅导员一直劝路培培把网上的贴删掉,从一开始的有理说理,到后面的苦口婆心,到卖学校很惨的人设,到“这个社会还是很现实”,最后就直白的说:“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前程?”   路培培被辅导员各种堵,上课时还没办法逃,幸好辅导员没有堵到寝室来。也不是她不想来,只是据说辅导员……不敢来B-2.   不是怕被偷拍啊,而是现在B-2的女生们对学校有很大的敌对情绪,除了宿舍阿姨跟学校基本没关系还能上来看看她们之外,学校其他老师都不怎么想来,特别是女老师。路培培就曾经质问得辅导员哑口无言:“你也是女人!你也当过学生!你将心比心想一想!发生这种事你会怎么做!”辅导员说,“我当时上学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你让我说,我说不出来,我就想请你想一想,你们这样下去对事情又有什么帮助?”路培培,“至少我们警告了别的女生!”辅导员,“别太天真了!你也上大学了,真以为这样会有效果?你们说出去的事除了满足大众的窥私癖之外,什么用处也不会有。网上现在已经开始退烧了,现在这个时代,不管多惊悚的新闻生命都没有一周。等网上已经不再关注此事,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下场?”路培培吼:“大不了我不在这里上学了!”   辅导员说:“那你对得起你的学费吗?对得起你父母吗?只要把贴删了……”   “我不愿意!”路培培把电话挂了。挂了之后,她脸上的愤怒和委屈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茫然。   秦青四人没有打扰她,有时善良和勇敢都需要付出代价,有时这个代价会超出想像。   路培培的手指在手机上无意识的划来划去,她突然站起来,说:“我回去看看。”秦青说,“我陪你。”   13楼的气氛跟9楼完全不同,肃穆又沉默,没有人在走廊上说话,所有人进寝室都会随手关门,寝室里也没有听歌或看电影的声音传出来,连说话声都听不到。   这里简直像坟墓。   路培培被这样的13楼吓住了,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走过时悄悄看两边的房间。有一个房间的门没关严,露出一点缝,里面的人看到外面有人经过,立刻过来要关门,那个女生看到是路培培,吓了一跳,悄悄出来拉着路培培到一边说:“你们还回来住吗?”   路培培摇头。   “不回来也好,我打算过两天搬出去。”女生说,“这一层在本地的都回家住了。”她好奇的看着秦青,好心的告诉她:“你不会想搬进来住吧?B-2别的楼层都可以,别住13楼,找别的寝室吧。”   站在1303的门前,路培培半天才鼓起勇气打开它。   房间里还是当时她们搬走时的样子。桌子还在房间正中央,连上面的椅子也没有拿下来。所有人的柜子和抽屉都是空的,只有谢贝贝的,她父母还没有来得及到学校给她收拾。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只剩下里面的灯泡,外面的灯体当晚就被她们给带出去了,现在放在谢贝贝父母手上。他们商量过,如果要告学校,还是由谢贝贝父母去告更好。因为这样可以替谢家多争取一些优势。   在这几天里,谢父一直找律师和法院,他们希望能够控告学校。经过调查,蒋雪容未来的医疗费是一个大数目,以蒋家目前的情况看来,索取民事赔偿的可能性很低;而目前国内法律在这一块是空白,无法可依,告也白告,就算告了蒋雪容,以她目前的状态来说,也不可能把她告到监狱里去。律师说得很清楚,这种案件最大的问题就是举证困难,根本不知道蒋雪容将偷拍的视频藏在哪里,哪怕找到她使用的网盘或上传的网站,要证明是她上传的也很困难。蒋雪容的手机或电脑现在很可能在学校手里,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们再想取证,电脑和手机里可能也什么都没有了。学校也很清楚,只要洗白了蒋雪容,学校在这件事上的责任就没那么大了,没有实据,学校其实也不必对偷拍事件负什么责任。   这样的话,谢家想控告蒋雪容是没有意义,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倒不如把主要目标放在杉誉大学身上,而且偷拍的事只能做为旁证,具体还是要在学校的安全工作上下文章。前因后果就是1303的四个女生发现被偷拍,然后为了找出偷拍装置,在这样的前提下发生了谢贝贝触电身亡的事件,据此控告杉誉大学没有保护好在校学生的身心安全,致使谢贝贝丧命。   但律师努力的最后结果也只能让杉誉大学多赔些钱,“道德上的谴责是另一回事,我们只能先尽量弥补家长失去孩子的痛苦和损失。“   可是这样就够了吗?她们发贴真的不是为了钱。虽然谢家能多得些赔偿是好的,可路培培三人商量之后,仍然认为钱不是终点,不是她们的目的所在。   她们要让这一切大白于天下!   所以她们会坚持下去,绝不删贴!   路培培在这个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再次坚定了决心。她转身准备出去,却看到秦青站在桌子前在发呆,“青青,我们走了。”她们寝室里喜欢叫叠字,所以她到了秦青她们寝室,也喜欢叫她们的叠字,大家发现叫叠字好像都变得更像女生了,柯非就是非非,孙明明本来就是明明,司雨寒叫寒寒,不过听到这么叫的人都以为叫的是菡菡。   秦青犹豫了一下,对路培培说:“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她看着面前还站在凳子上的谢贝贝,她现在实在不能走。   路培培什么也没问,她们是朋友嘛,不管秦青是想做什么都没关系,她说:“那再待一会儿,要不要我去外面等你?”   秦青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说:“那好吧,你在外面等等我。”路培培就走出去,还帮她轻轻把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秦青,她对站在椅子上的谢贝贝轻声说:“贝贝?你怎么不离开呢?”   谢贝贝的身影仿佛被光照得透明了,她像一团雾影站在那里,双眼看到的好像并不是眼前的世界,刚才她就没有看路培培,就算秦青站在她面前,她的目光也没有聚焦在她身上。   “贝贝,你想不想看看爸爸妈妈?”死亡的那一瞬间太快了,秦青想谢贝贝可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有察觉。秦青遇见的鬼全都是清醒的,她想先“叫醒”谢贝贝。   “妈妈?”谢贝贝的眼神有神采了,她的目光转了一圈,终于落到下方的秦青身上,眼神中透出好奇来:“你是谁?”   “秦青,我住在9楼。”秦青笑着说,“贝贝,你想不想下来?”   “我……”谢贝贝恍然之间看了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头顶上的吸顶灯。她记得……她动不了。   “贝贝。”秦青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地方让她下来。   谢贝贝往下跳,发现自己落到地上软绵绵的,好像脚并没有踩着地。“你认识我?”谢贝贝问秦青,秦青没有回答,因为谢贝贝开始转头看周围。她先看的是窗户,外面还是黑夜,“其他人呢?露露呢?圆圆她们去哪了?”   她的时间混乱了。秦青不知道怎么解释。   谢贝贝往窗前走,转了一圈,又看秦青,对她来说秦青是个陌生人,“你来找谁?我们出去等她们吧。”寝室里就她一个,她不想让不认识的人进来。   秦青看她走到门前准备开门,刚要喊她,门就推开了,路培培探头进来:“青青,还没好吗?你是不是需要纸?卫生巾?”   谢贝贝说:“培培,原来是来找你的。”她回头看秦青,笑起来,“原来你是培培的朋友啊。”   路培培往前走一步就会撞到谢贝贝,秦青连忙说:“就走。”然后推着她出去,抢在路培培前面握住门把手,刻意多等了一下,看到谢贝贝跟着出来,她才把门关上。   谢贝贝发现路培培一直没看她,也不理她,轻轻翻了个白眼说:“培培,你不是还在生气吧?”然后去拉路培培,秦青看到了但是没来得及阻止,谢贝贝的手,握空了。她愣了一下,没当一回事,以为自己刚才没拉住,这次就去搭路培培的肩。   秦青赶紧拉了路培培一把,把她拉开。鬼是可以跟在对它们没有防备的熟人身边的。   谢贝贝奇怪的看着她,“你干嘛啊?”   路培培低头看地板,“有水是吧?谢谢。”   秦青觉得路培培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掏出钱包说:“培培,你能不能帮我去楼下超市买两个三明治?我请你喝奶茶,你再帮我买一杯,再拿包卫生巾,然后你先回寝室,我一会儿就回去。”   “好。”路培培接过钱就去了。   看她先走了,秦青才松了口气,转身看谢贝贝,她始终跟她保持着距离。   谢贝贝哭笑不得,“不是吧,培培真的那么生气?你是她叫来给她撑腰的吗?中午是我说错话了,我们不是不想去看蒋雪容,只是觉得现在去会让他们家给讹上,谁家里也不是大款,蒋雪容摔得那么重,万一讹上我们让我们赔医药费怎么办?而且我们后来也说,去是要去的,先找到蒋雪容藏的东西,到时把东西拿给她当个心意……”   秦青:“那你们找到蒋雪容藏的东西了吗?”   谢贝贝一愣,找到了吗?   她记得自己把灯体取下来,看到有一根线跟灯里面的电线缠在一起,灯体里有一个非常简单粗糙,只是用502粘在上面的黑色小塑料管,塑料管两头伸出两根线,一根缠住电线,一根的头卡在灯体里,她把那根线头拽出来,发现灯体上有一个很小的小洞,线头就卡在洞里,从洞里伸出去,线头上有一个白色的小灯泡样的东西。   这……是不是偷拍器啊……   她突然这么想。   要取下来!取下来看!   她把灯体给露露,去解电线,她——   秦青看到谢贝贝僵硬了,她的眼神、表情都变了。   她想起来了。    ☆、第 103 章 失去女儿的谢爸爸和谢妈妈   路培培很喜欢秦青她们寝室的气氛,所有人都是好朋友,大家都很尊重别人的生活习惯,寝室公约只有简单几条,但每个人都自觉遵守。如果这个寝室还有空床的话,她甚至想申请住到这里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和秦青她们交朋友。   她到超市后给孙明明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带东西:“我在超市呢,你问问大家要不要带?”   孙明明听了很奇怪,“秦青让你给她买三明治、卫生巾是吗?”旁边的柯非和司雨寒都把头转过来了,“那你帮我拿一包饼干吧!好不好拿?我去接你吧?那你回来小心点啊。”挂了电话跟柯非和司雨寒说:“不太对劲啊。”秦青怎么会让路培培下九楼去给她买三明治,而且都九点了,她绝不会在晚上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   “对啊,还有奶茶。”柯非说,“现在除了她男朋友给她买的奶茶,平时她都只喝白开水。”   司雨寒也说,“这确实不太对。”   三人跟秦青同住,知道她有很多“小毛病”。比如她平时只喝白开水,牛奶和豆浆都不加糖,咖啡、茶、奶茶都是拒绝的。偏偏方域很喜欢给她买,她就只喝男友买的,自己绝不会买。而且上周称体重多了两公斤,所以她晚上肯定不会吃三明治!   再说现在没电梯上下楼,让路培培跑下九楼给她买东西,这不像秦青会做的事。   “她是想把路培培调开吧?”孙明明说,这很明显,不过:“为什么啊?”   很快路培培回来了,她给所有人都带了奶茶买了三明治,“青青呢?”她没看到秦青,“我给她挑的是水果三明治。”司雨寒看到满满的奶油,替秦青的今晚的卡路里掬一把同情泪,“她去上厕所了。”   路培培:“她刚才在楼上就上了厕所,是拉肚子?”   司雨寒问,“你们刚才是去13楼你以前的寝室吧?秦青在那边就上过厕所了?”   “应该吧,她可能是肚子不舒服。”路培培说。   正说着秦青回来了,司雨寒招手:“快过来吃你的三明治。”   柯非注意到秦青就站在门口没进来,好像在故意挡着门,她悄悄拍拍孙明明,用眼神示意:看,奇怪吧?   路培培把奶茶和三明治给秦青拿过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三明治,我给你买了奶油的。”   “谢谢。”秦青拿着,说:“培培,我想去看看谢贝贝的父母。”   “这么晚?”路培培看手机,都九点半了。   “我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想去看看他们。”秦青说,“可以吗?”她不知道谢家父母住在哪一间酒店,只能问路培培。   “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吧。”路培培拿电话出去打了。她一出去,柯非、孙明明和司雨寒立刻小心翼翼的指秦青……的背后:“是不是……?”   秦青点点头。   “哇!”孙明明小声惊呼一下,没后退反而双眼发亮的冲过来,秦青就看孙明明对着谢贝贝旁边的空地热情的绽放笑容,无声的说:你好啊!   谢贝贝刚发觉自己已经死了,可她好像还是没有真实感,就是想见爸爸妈妈,但也知道没人能看到自己了,孙明明对着她身边的空地笑说你好,她噗哧一下笑出来了,笑完觉得自己挺神经病的,都死了还笑什么。   后面柯非和司雨寒都过来了,四下张望,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路培培打完电话回来说:“阿姨他们还没睡,不过他们说太晚了,不让我们过去。”不如明天再去?她想这么说。   “现在就去!”孙明明说。   “对,我们也去!”柯非说。   “对,对。”司雨寒也赞成现在去,现在不去不就意味着有个鬼会在她们寝室门口站一晚上?不要!死都不要!   路培培:“啊,你们都去?”   三人一起点头。   秦青戳戳孙明明,“别好奇!保持警惕心!”她警告过她们三个,对鬼不能有好奇心,好奇心等同于对鬼伸出友谊之手,绝对不要自己先发出“我们来交朋友吧”这种电波,真有鬼接收到了怎么办!   孙明明立刻点头,深呼吸,“好了,我准备好了。”   秦青实在不放心。五人一起溜出寝室,跟阿姨说今晚回家住,她们打算到酒店后直接开个房先住一晚,就不来回跑了。   坐上出租车后,秦青坚持自己单独乘一辆,“人太多坐不下,我自己坐后面那辆,让他跟着前面的车走,丢不了。”   路培培说:“这样不安全,要不我陪你坐后面。”   “不用,没事。”秦青说。   司雨寒也怕不安全,秦青悄悄跟她说:“放心,要是司机真有歹意,还说不定是谁倒霉呢。”她现在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气了,出租车里那么小,如果司机想做什么,她让这跟鬼气几乎没有区别的气团包住他,不信制不服他。   第二辆出租车上,司机总觉得坐在后面的女生有点奇怪。她坐的位置就好像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她常常扭头看旁边的空座,好像真的在跟身边的人交流。   而且,他有点冷。   柯非看到后面那辆车好像越开越快,指着说:“哎,他怎么开前头去了!”   第二辆车一马当先,风驰电掣的开到湾岛酒店门口,足足比柯非她们的车快了二十分钟。秦青下车后,司机师傅立刻开走了,连客人都没来得及拉。   “哎,哎!那车!”两个正等着搭车的男人招手都招不及,“这是赶着去交车吧?”   “屁!都是七点交车,你见过晚上十点交车的吗?是赶着回家吧?”   秦青觉得司机师傅可能第六感比较灵,发觉到了什么。她打了个电话给司雨寒,得知她们至少还要再十分钟才能到,她就先去订房了。等她订好房,拿到房卡,路培培她们到了。   “阿姨他们住在1970号房。”路培培说,她们先到前台通过内线通知一下,再坐上电梯到19楼。   谢妈妈就等在电梯门口,她看到路培培先拥抱住她,“谢谢你,培培。”对于这个跟她的女儿一样大的女孩,谢妈妈总是难免把她当做贝贝。   “阿姨,她们是我的同学。”路培培介绍秦青四人。   “谢谢你们过来,进来吧,房间里收拾过了,我还让人送了点心过来。”谢妈妈说。   司雨寒三人都在看秦青,而秦青在看谢贝贝。早在看到谢妈妈的那一瞬间,谢贝贝就嘴一扁,哭着扑上去:“妈妈!”可她跑到跟前却刹住脚,不敢去抱谢妈妈。她已经发现秦青不让她碰到路培培,也避免她跟活人接触,她是鬼,对活人是有害的吧?她怕如果她碰到妈妈,会害了她。   谢贝贝紧紧跟在妈妈身后,看到妈妈拉着路培培温柔的对她说话,妈妈说:“我让人送来了芒果慕丝蛋糕,你喜不喜欢?”谢贝贝就哭了,这是她最喜欢吃的蛋糕,妈妈还特意学会怎么做,以前家里冰箱里天天都有慕丝蛋糕,都是妈妈亲手做的。   房间里有很多烟味,谢爸爸特意洗了把脸才出来见女儿的朋友们,但他更受不了看到这些跟女儿一样大的女孩子,他看到路培培,听到她喊叔叔好时眼圈都红了,他还说:“吸烟吸多了,我去外面散散步。”   他出去后,谢妈妈半句不提谢贝贝,就是说她们这么晚出来太不安全了,要注意,不要让父母担心,问路培培是不是学校找她麻烦了?“这事其实跟你们都没关系,把贴删了吧,我跟你叔叔商量过了,这事不能再麻烦你们了。我们已经找好律师了,明天就去跟学校谈。”   说完正事后,谢妈妈就让她们吃蛋糕,她问每一个人的名字,跟她们每一个人聊天,好像所有的女孩子在她眼里都是天使,她喜欢她们。   谢妈妈对从进来后就没有说过话的秦青说,“是不是有点累了?再吃一块蛋糕,然后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我给你们家里打电话。”   秦青顺从的把谢妈妈放到她盘子里的蛋糕吃了。柯非坐卧不定,看到蛋糕只剩下一块了,忍不住给秦青发了个信息:要不要给谢贝贝留一块啊?   秦青看到短信,下意识的去看站在谢妈妈身边的谢贝贝,她没有看蛋糕,她一直在看着谢妈妈。   谢贝贝没有再哭了,她看起来好像变得成熟了,她的眼神充满对谢妈妈的爱与怀念,还有对妈妈的不放心。   所有人都有默契的不去动最后一块蛋糕。谢妈妈再三劝都没人肯吃,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微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疲惫和哀伤,“那这一块你们都不吃,我吃了。”她把蛋糕叉到盘子里,吃第一口时,嘴边的笑就消失了,她没有嚼,直接把蛋糕吞了下去,几口就把蛋糕吞完了,好像不想让这个味道在嘴里回味,不想品尝它。吃完后,她还喝了一杯水,像是要把嘴里的味道全都冲干净。   喝过水,她又微笑起来:“好了,我也吃完了。”她对她们摊摊手,故意表现的很俏皮。   但她浑身上下快要溢出来的悲伤,大家都感受到了。   没有人想去戳穿她,大家立刻继续说笑起来,假装都没发现。   谢爸爸下楼去给她们换了房,提到了19楼,“这样都在一层,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过来敲门。早上别先走,一起吃过早饭后,我送你们回学校。”他说。   谢妈妈亲自送她们回房间,把她和谢爸爸的电话给了她们每一个人,“今天晚上我们不会睡,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过来找我们,知道吗?”   秦青五人再三保证绝不会四处乱跑,一定乖乖睡觉,立刻上床才把担心的谢妈妈送走。关上门后,柯非说,“他们一定难过死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只是放女儿出来上大学,竟然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死了,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着急、关心她们。这是把她们当成谢贝贝了。   趁路培培没注意,司雨寒问:“谢贝贝呢?”   “跟她妈妈在一起。”秦青小声说。   “然后呢?她妈妈不知道啊。”孙明明也小声问。   “我跟谢贝贝说了,让她给她妈妈和爸爸托梦。”秦青说。这样,他们就能见面了。    ☆、第 104 章 我要我的女儿死的有价值!   谢爸爸睁着眼睛到天亮。自从接到谢贝贝同学的电话后,他就再也没睡过觉了。以前总觉得熬夜能熬上七八天人不就要废了吗?现在才知道真到这种时候,是不敢闭眼也不敢睡觉的。他怕谢妈妈身体撑不住,一早就建议她用安眠药保证睡眠时间,他自己反正是个男人,熬吧。   为了不让谢妈妈担心,睡觉时他也早早上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躺到四五点的时候起来。这天早上,他也是四点多的时候起来,看谢妈妈还睡着,因为吃了药的关系,她能睡到八点多。他就在客厅里坐着,先是发呆,然后看报纸,看新闻,上微博看最近的事态发展情况等等。一直坐到谢妈妈起来,他听到卧室里的动静,起身过去,结果没料到谢妈妈跑出来了。   “怎么了!”谢爸爸赶紧拉住她,“怎么了!”他可真怕谢妈妈再疯了。   谢妈妈的神情反倒比前几天好多了,前几天她早上起来好像人都没有魂,呆滞的很。今早看着有精神了,她抓住谢爸爸:“我没事,我就是想找你说……”   谢爸爸扶她坐在沙发上,“想说什么?想起什么事?”   谢妈妈拢拢睡乱的头发,带着点怀疑和不确定,又像不敢相信,突然说:“我梦见贝贝了。”   谢爸爸怕睡觉,也是怕梦见女儿。他轻声问:“梦见贝贝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谢妈妈陷入回忆中,露出一个幸福又怀念的笑容,“她啊……她让我放心呢……”   谢爸爸起床时,谢妈妈有一点意识,她看到酒店窗帘缝里透进来的阳光,知道天已经亮了。她知道谢爸爸这些天都睡不好,醒得早,其实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晚上睡没睡。但安眠药的药效还在起作用,她被沉沉的睡意又给拽到梦乡里。   她发现自己坐在咖啡厅里。谢贝贝在上高中后,特别喜欢到咖啡厅坐着,点一杯咖啡,点块蛋糕,拿一本书再拿个漂亮的笔记本坐着。以前是拉她一块去,后来就跟朋友一块去。谢妈妈想起她年轻时也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漫步在林荫道上,还非要在下雨后,觉得这样特别浪漫。谢贝贝也到这个时期了啊,年轻时都会有这一段的。   贝贝就坐在她对面,她喝的是养生茶,贝贝喝卡布其诺。贝贝看起来特别年轻,像她还上高中时的样子,脸圆嘟嘟的。高三时怕她太辛苦营养跟不上,谢妈妈每天都做很多好吃的,把谢贝贝给吃胖了。等她上大学后就说寝室里她最胖,个子还高,要减肥,脸就一天天瘦了,也没有圆圆的可爱的脸蛋了。   “贝贝,”谢妈妈说,“咱不上大学了行吗?就留在家里,爸妈养你一辈子!”她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就怕谢贝贝舍不得大学里的朋友。“你看,咱家不缺钱,有四套房子,你爸和我还能挣钱,再干二十年,给你挣更多家底,让你在家里玩一辈子,不是挺好的吗?别走了。”她说,“你要是想你同学了,请他们到咱家来玩啊。像培培啊,露露啊,圆圆啊,都可以叫来!”   谢贝贝笑了,谢妈妈就知道女儿这是不愿意,她改口说:“反正啊,我是不许你再回去上学的!你要想上,就在咱本市上!”   谢贝贝没有反驳谢妈妈,只是等她说完,温柔的说:“妈妈,我一个人没事的!”   “你知道什么!!”谢妈妈一下子发火了,她瞪着眼睛,拍着桌子,“你知道你出事后我和你爸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们是什么心情你想过吗!”可她又舍不得对谢贝贝发火,吼了一声就又软下声调说:“贝贝,听妈妈的吧,别出去了,就在家里呆着,你想去旅行,想去哪里,妈带你去,妈陪你去。”   谢贝贝抱住谢妈妈,“妈妈,我要走了。”   “不许你走!”谢妈妈握住谢贝贝的手,“等我把你爸喊来。”她转头去找电话。   谢贝贝说,“妈妈,我爱你和爸爸。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的。替我谢谢我朋友和同学,还有啊,你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谢妈妈死死拽住她的手腕,“你也不看你妈多大年纪了!还生!生什么!就你一个就够费神的了!”   “帮我谢谢我同学。”谢贝贝说,“我真的没事,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吧。再生一个也没事,我不生气了!”   谢妈妈说完,茫然的看谢爸爸,“你说,这是贝贝回来了吧?还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谢爸爸听的时候一句都不想错过,听完半天不说话,两人暂时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回味自己的女儿最后留下的话。   谢妈妈自己说:“不过我也想,我要是见到贝贝了,怎么也不会提起再生一个的事啊,见到她我肯定拉住她不让她走啊。”   “她要走,你也拦不住。”谢爸爸说,“孩子该走还是要走的,咱别耽误她。”   “是贝贝吧?”谢妈妈问他。   谢爸爸点头,手上挟的烟半天没吸,烧出很长一截灰。   谢妈妈突然说:“贝贝可讨厌你吸烟了!你还吸!”   谢爸爸赶紧把烟扔到烟灰缸里,还去开空调抽走烟味,都是以前在家时,谢贝贝一看到他吸烟就故意脚步很重的去开空调,很嫌弃的说:“臭死了!都是味儿!”   “是贝贝吧?”谢妈妈又问。   “是,就是咱闺女,这是不放心,回来跟咱们说一声,说她要走了。”谢爸爸背对着谢妈妈,哽咽的说,“这孩子最懂事了。”   谢妈妈却一扫之前的颓唐,她绞尽脑汁的想:“她让我谢谢她同学,是谁啊?我觉得她说的不是培培她们。”   谢爸爸眼圈红红的转过来,“是不是今天来的那四个同学?”   “是吧?我猜也是。”谢妈妈说,“你说贝贝多好,人家来看她,她都记着这份好。你说怎么有人那么坏!”   谢爸爸说:“所以,她不是遭报应了吗?人没死,摔成那样都没死,这就是报应!我还盼着她能活上五六十年,遭上五六十年的罪呢!”   谢妈妈突然说,“现在跟学校谈得怎么样了?”   谢爸爸说,“还在跟律师说着呢,律师不太看好,他说学校里发生的事,只要不是恶性案件,一般都不会大肆报道。”   自从谢贝贝死后,谢妈妈一直浑浑噩噩的,现在好像突然脑袋清醒了,她说:“既然赔不了多少钱,那咱们就不要钱了。”   谢爸爸看着她。   “我要那个蒋雪容和杉誉大学名声扫地!臭名昭著!”谢妈妈平静的说,“培培不是说了吗?这不是钱的事。对,这不是钱的事!贝贝死了,我要我的女儿死的有价值!”   谢爸爸说:“那你想好了?”   “想好了。”谢妈妈说,“不闹得他们满城风雨,头破血流,我就不罢休!”   “行。”谢爸爸说。   谢妈妈特意打电话叫秦青五人起床,还替她们叫了客房服务。秦青她们发现今天谢妈妈跟昨天完全不一样了,她化了淡妆,头发、穿着打扮都比昨晚看起来好多了,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坐下吃吧,你们早上几点上课?我叫了出租车,到时一起送你们去学校。”谢妈妈笑着说,她看着秦青、司雨寒、孙明明和柯非四人,好像今天才认真的认识她们,“谢谢你们特意过来。”她这么郑重,秦青四人不由自主的就站起来鞠躬回礼。   谢妈妈笑着说:“不用不用,快坐下。”然后给她们挟虾饺,倒牛奶,帮她们涂黄油,问够不够吃。   “够,够。”路培培赶紧说,早餐送来的实在太多了!中式西式都有!根本吃不完!五人努力使劲吃,谢妈妈发现后赶紧说:“不用勉强!吃不完也不要紧!”   是真的吃不完。秦青四人中最能吃的柯非都投降了,她一个人干掉了五块三明治加四笼虾饺烧麦什么的!秦青也吃得超出计划,暗自算了下卡路里,大概这一顿可以顶两天了。剩下的也没浪费,谢妈妈用保鲜袋给她们装起来,让她们带回学校吃。“你们寝室有微波炉吧?到时热一热就能吃了。”   早知道可以带回去就不拼命了……   大家都发现谢妈妈变得好多了,路培培心想难道是谢妈妈看到这么多同学来看他们,受到鼓舞了?她们三人当时只是在谢爸爸和谢妈妈来的第一天一起过来看望他们,后来就只是偶尔电话联系,担心打太多电话会太厚脸皮,看来还是应该多跟谢爸爸和谢妈妈联系啊。   回到学校后,谢妈妈留了他们所有人的手机号,说以后有机会请她们去家里玩,包机票!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孙明明悄悄用手机说:看来是真托梦了!怎么办我好激动!   柯非说:好激动+1   司雨寒:好激动+2   秦青:跟着激动一下   到了下午,她们四个才发现……真的要激动了。因为谢家请的那个律师突然在微博上参加了一个谈话节目!采取直播的形式,开头还挺正常的,就是说一下最近啊,很多学校里都发生了安全问题,这个大学生的安全教育很重要,学校也要加强这一方面的教育。主持人问:能具体说说吗?校园里还是很单纯的吧,象牙塔嘛。律师说:“最近啊,我正好就代理了一桩案子,就是发生在我们本地的大学,大学名字就不说了,很有名,历史很悠久,就在杉誉区……”   这个时间,正好大家吃晚饭。九楼就有人跑到走廊里挨个敲门,“快看微博!就是那个小城故事的节目!今天请了一个律师!说的就是咱们学校最近那个事!”   秦青五人愣了一下,立刻拿手机上微博搜!   律师慢条斯理的声音就这么传了出来:“……现在我国呢,在这方面的立法呢,是不够健全的,网络信息安全这个命题已经喊了很久了,国家出台相关政策也需要时间,这种时候呢,就要靠学校自我约束了。虽然没有相应的法律,学校有校规嘛,啊,老师们、学校的领导层,也要考虑到现实问题,发生这种问题,学校也应该进行反思……”   主持人适时插话:“那发生这件事后,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措施?”   “哦,这个是有的。”律师说,“听说啊,学校在这之后立刻出台了一项新校规:学生不许私自换电灯,动电线!”   “这个,呵呵……”主持人憋不住笑,但还是给予正面评价:“这个校规很及时,也很有必要。”   “的确啊,学校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的。”律师说。   柯非:“这律师说话很损啊!”   同时,网上竟然因为这个谈话节目,重新引起了热潮。有人在下面问“什么情况”,就有人做出长微博来科普。   非常令人惊讶的,网上也有了很多转发;一些营销号开始将这件事慢慢推向高潮。   跟着,有人做了百科。杉誉大学女生寝室B-2,1303、谢贝贝、蒋雪容,等。有了百科,科普传播搬运起来就更容易了。一些外地的小报纸,媒体也开始刊登此事。   这时路培培听说了,谢家不告学校了,正跟学校进行僵持阶段。   “怎么回事?”路培培惊讶的问同学。   “不知道啊,听说是在谈。”事情开始拉锯,若真是谢家递了状纸,好歹还有个开庭日期,现在反倒不好说什么时候能结束了。   学校里对此事是严阵以待,听说群里都有老师卧底,一旦发现有议论此事的,立刻谈话!奖学金飞了!优秀学生评比做废!校园网里也开始有两极分化,一些人说另一些跟着闹这件事的学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跟着外人骂自己学校!都是有病!”若有人说谢贝贝也是本校学生,蒋雪容也是,要不是学校不处理,事情也不会这样。就有要接着说:“现在两个一个死了,一个瘫在床上,还不知能活多久,这还不够?她就是偷拍了,这也要交给法律来判,你们这叫什么?这叫网络暴力!”   连秦青以前的同学都来问她是不是真的?“真的有偷拍吗?你住在哪里?安不安全啊?”同学问的倒是一针见血。   是啊,发生这种事,别的都是旁枝末节,重点难道不是偷拍吗?扯蒋雪容重伤,说谢贝贝不该自己动手摸电线,如果没有偷拍,如果发现偷拍后立刻处理,还会有后面的事吗?   秦青调出谢贝贝的百科,看那短短数行介绍——1998年生,她本来应该有很长的人生的。   百科上有谢贝贝的很多生活照,是一个非常鲜活、可爱的姑娘。在谢贝贝的百科上有蒋雪容的连接,这就是一张普通的证件照了。她发现没有烫头,没有化妆的蒋雪容看起来完全不像她了。   秦青回到谢贝贝的页面,点开编辑:秦青,杉誉大学13级生,住在B-2寝室,我作证,学校确实有偷拍事件,早在去年就发生B-2寝室被对面A-5男生寝室偷看并偷拍,并上传视频到网络的事件。我亲眼看到蒋雪容几次要回来找东西,却不知道她找的是什么。   编辑完之后,只过了半个小时,谢妈妈就打了电话过来:“秦青,你不要出头了,这对你不好。阿姨把你写的给删了。”   秦青说:“阿姨,你不用删。这件事与我们切身相关,如果我们这些住在B-2的人不出声,只靠别人替我们发声,那怎么行?”   秦青又重新编辑了回去,很快被司雨寒她们发现了。   “我也写上去。”司雨寒说。   “对,就该这么写。”孙明明说。   慢慢的,B-2的女生都知道了,后面附名作证的越来越多,一晚上的时间就有一百多人跟着写上自己的名字。   事情被还圆的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掩不住了。   关于蒋雪容的内容也越来越多,蒋雪容以前的朋友放上很多照片,都是从蒋雪容微博上扒下来的,有八成都是晒东西的,晒包,晒手机,晒数码机相,晒机票等。还有人不知怎么搞到了蒋雪容的学籍登记,有人按图索骥,证明蒋雪容绝不可能靠父母买这些名牌货。   “卧槽,白富美啊!”   “致富有道!”   “妹子,还能喘气不?求资源打包!”   “人家靠这个赚钱呢,怎么会白给你!”   “可惜啊,妹子求介绍网址!私信就好!”   “已挂,勿念。”   “哈哈哈哈哈!!”    ☆、第 105 章 这不公平?   B-2的女生集体签名事件开始在学生中间发酵。最先注意到的反而是男生们,因为只需要“偷拍”这两个字就能够吸引男生们的眼球。   “哎,快看!B-2的女生几乎都签名了!”   A-5的男生看到后立刻在寝室里说了,“怎么样?我们也签吧?这是洗刷我们罪名的好机会!”   于是奇异的,最先跟在B-2女生后面附名的居然是A-5的全体男生,他们甚至比女生更积极的扩散这件事,目的只有一个!当年放视频的真不是他们啊!   学校很快发现了,秦青做为第一个附名的人被辅导员打电话了。“你也要考虑一下你自己啊,你看,你之前才出过事,这又出事,跟你没关系,你就不要再掺和进去了。”   秦青的辅导员对这件事也很看不惯,她给秦青出主意说:“你可以先把你的名字删了,然后签到后面去,只要不是第一个,学校的处罚就不会太重,你懂吧?”   懂,当然懂。这不就是只诛首恶吗?第一个倡导人,跳的最高的人,总是最先被按下来。可跟在秦青后面的人是柯非四人,她退下去了,不是把朋友给顶到前面了吗?再说如果每一个第一个附名的人都被这么谈话,那谁还愿意当第一个人呢?   只要别人出头,我就可以不用出头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出头的人,他们就被“打败了”。   秦青的本意不是要跟学校敌对,她一直以来反对的都是偷拍事件本身,是学校在事件发生后选择了对面的位置,他们要反对偷拍,要处理偷拍的人,却要先面对学校的阻拦。   秦青跟辅导员说了这些话,她说:“我觉得,是学校做错了。它选错了立场,不能要求我们盲从吧?”   辅导员最后说了那句很有名的话:“这就是现实啊。”   可最后所谓的学校处理也不了了之了,因为后面签名的人太多了,最后连学校里面也搞起了联名,一天上课前,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拿着签名本让秦青等人签名,她已经把整个教室转过来完了。   “签什么名?”柯非签完后问。   “反对偷拍。”女生说。   法不责众,这在某种情况下是一个真理。至少学校就没勇气一下子处罚这么多学生。学生是最容易煽动的人群,网上已经有别的学校的学生打算搞联动,也在自己学校搞一个反对偷拍的活动,谁都不愿意某一天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小黄网上。虽然只是零星的几个学生在网上叫嚷,还是把学校吓得不轻。   学校的领导层还是很灵活的,他们立刻改变了策略:他们报警了。   学校承认错误,以前还是用老眼光看问题,没有考虑到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学校也要摒弃老观念,接受新观念。偷拍这种事一开始他们是当做学生矛盾来处理,考虑到双方都是女生,为了保护女孩子才采取了捂盖子的做法。现在发生了意外,学校方面也非常悲痛,决定不再姑息养奸!   于是报警,于是警察来B-2找人谈话了,于是学校的网络信号掐了。什么?想上网?学校机房欢迎你,出学校也可以,寝室不再提供网络服务,手机别管几G,都只能打电话了。   学校再次炸锅了,比上次炸得更厉害,几何倍数。全校没有人不在骂,查个偷拍竟然把全校的网络都给掐了,学校牛B,real牛B。   因为蒋雪容已经被父母带回家了,她的行李已经还给她父母了,包括手机和笔记本。警察来调查过后,只能保证目前B-2没有找到偷拍装置,别的女生寝室也没有,女厕所也全都检查了一遍,全都干净安全。然后市警察局又在学校召开了信息安全讲座,教大家怎么保护个人信息安全,对于偷拍的防范手段等等。   还别说,这套组合拳打下来,倒是把学校里女生的安全感重新提起来了。检查过后没有问题的B-2也能放心住了,原来搬走想换寝室的13楼原来的人也都搬回来了。只有路培培她们没有搬回来,而是换到了旧女生寝室去住,八人寝。   路培培说:“本来想搬出去住的,可我父母不答应,说在外面住不安全,在学校里最多是偷拍,住到外面被人抢劫强奸都有可能。而且学校也没答应。”   学校似乎也吸引教训,开始军事化管理,每晚十点熄灯,全寝室点名,人不在必须有假条,无故旷寝记处分。   而且寝室里的卫生条例更严苛了,外面不许放东西,桌上连书都不能放,必须全都收到柜子里。墙上不许挂贴画,床上不许放娃娃,洗手间连马桶刷子都不能放,更别提放个架子什么的了。要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不被人偷装摄像头啊。一切死角都没有了,真有偷装摄像头,肯定马上就能发现。   然后学校的灯也换了,不用漂亮的吸顶灯,全是赤裸裸的一个大灯泡,而且瓦数很小,晚上在床上开灯必须要用自己的小台灯,开头顶的大灯连书上的字都看不清。   事情似乎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发展,但结果又满足了所有人的心愿。秦青几人最后感觉很复杂,不得不承认学校高明。   而且网上也退烧了,只过去了半个月,网上已经没人再关心偷拍事件了。   谢家跟学校的赔偿意见也达成了,赔了多少不知道,但听说谢家为处理这件事花了两百多万,可能最后赔的钱还没有花出去的多。路培培说谢家买了水军,所以之前网上才会有那么多人关注这件事,营销号才会转发关注。   现在,他们已经带着谢贝贝回家了,临走前没有告诉她们,回去以后才给路培培打了个电话,因为谢爸爸和谢妈妈不想打扰她们。   “你们都是非常好、非常善良的好孩子,我祝你们以后一切顺利,不要再担心我们了。贝贝之前说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我们正在努力看能不能明年去看她时,带给她一个好消息。”   “对谢阿姨和谢叔叔来说,看到我们也会伤心吧?”秦青说。   路培培坐在椅子上,“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她们三人搬寝室后,没有分到一起,而是分在了不同的寝室,甚至都不在一个楼里。学校好像很怕她们再搞出事来,直接把人打散了。   不过路培培三人倒是比以前更要好了,就算被学校强行分开,她们也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然后就在几天之后,他们听说蒋雪容去世了。蒋家父母想把她带回家乡,可她的伤太重了,医院不敢放人,也没有医院敢接收。   在网上吵的最厉害的时候,蒋家父母甚至偷偷把蒋雪容的名字改掉,改成叫蒋小雪,以免被人发现她住在这里。   他们还想带着东西去给谢家父母赔罪,但被拒绝了。   之后在所有人几乎都遗忘了蒋雪容还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她终于去世了。   “这下,能带她回家了。”蒋爸爸说。   秦青听说这个消息时蒋家人已经带着蒋雪容上火车了。她赶到医院,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个鬼。   因为它就在阳光下。   阳光对鬼还是有伤害的,它已经变成了很小的一团,看到秦青过来也不躲。   看到这样的鬼,秦青下不了手“消灭”它。   ——为什么?   她问它。   ——蒋雪容已经很惨了。   它的思想像在水中散开的墨水滴,她要很努力才能接收到它的意思。   ——因为她还活着啊。   秦青不懂,杀掉蒋雪容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它知道她不懂,它的思想变得更清楚了,在阳光下,它像一团冷凝的气团,却在愤怒中慢慢变得膨胀起来,就像沸腾的蒸汽。   秦青吃惊的后退一步,它这样的话会加快速度“消失”的!   ——因为她还活着啊!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还有希望!   ——当我死的时候,我就没有希望了……   就像水在高温下蒸发,传递完它最后的想法,它就彻底消失了。   所以,它是不能忍受蒋雪容还有希望。   秦青明白了。在她这个活着的人看来,蒋雪容半死不活的已经很惨了;可在已经死去的人看来,她还活着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蒋雪容躺在病床上时肯定是每一天都怀抱着希望:用了药以后会好的……做完手术会好的……慢慢的一定会好的……我还年轻啊,一定可以恢复过来的。   它接受不了蒋雪容还拥有希望!   秦青站在它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   是她想错了,是她不理解它。在这之前,她面对它时太高高在上了,如果她能早点从它的角度去看,可能会更好吧。   事情到此终于结束了。方域也从日本飞回来了,他在机场打来电话:“我回家换个衣服就去找你,我给你带了京都的礼物。”   她笑着挂掉电话,坐上车回学校,准备先回寝室换衣服。刚进寝室大门,就听到手机响,她打开看到是孙明明给她发的消息,让她现在立刻上校园网。   她登上去,校园网上一个贴子格外醒目:这是不是我们的主角蒋雪容?说着是视频截图,很明显是小黄网上扒下来的,好像是偷拍她……做爱?!   怎么回事?   原来学校的男生在别的小黄网上发现了这个视频,因为最近蒋雪容出镜率较高,一下子认出来了,立刻拷回学校发到校园网上。   真努力啊。   这次学校介入特别快,很快就把拍视频和上传的人抓出来了。   是蒋雪容的室友俞婉婉。   而且视频也是假的,是拼接的。用蒋雪容的脸,拼接别的小黄片当成新片发。俞婉婉被发现是因为她竟然是用自己的手机拍的,而且留下了原始视频。   后来A-5的宋芸也说他看到过俞婉婉在半夜爬到蒋雪容的床上偷拍,他当时在观察星星,不小心看到的。   俞婉婉被学校告了。   俞婉婉不服:“明明蒋雪容拍了都没事!为什么抓我!!我拍的还没她多呢!!!这不公平!!!!”    ☆、第 106 章 京都娃娃   俞婉婉被学校告了以后,当然非常不满,她在微博写了很长一封信,请大家帮她评评理,谴责学校,并帮她请律师还有捐款。   当然,她也写清了前因后果。   B-2是学校里最好的女生寝室,住宿费极高。俞婉婉称自己家生活并不宽松,当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住到B-2来的,后来得知别的地方有便宜的寝室想调寝,但学校说刚开学调不开,只能等二年级后再说。而且钱交了也没办法退。她称这一点上是学校的错,是他们工作没做好。   然后住进B-2后,因为同寝室的女生家里条件都不错,她在寝室里不想被排挤,只好把生活费和吃饭的全都用来交际,捉襟见肘,回家要钱被父母责备,只能自己慢慢省。   跟着她就发现蒋雪容的家境其实跟她差不多,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钱。俞婉婉一开始以为蒋雪容在外面交男朋友,花的是男人的钱,后来某一次就不小心发现蒋雪容偷拍了,知道了她通过偷拍将视频传到境外去赚钱,她说她还记得是日本的网站,蒋雪容编辑的那个视频叫什么原汁原味24小时偷拍女大学生寝室一类的。   发现偷拍真的很赚之后她就想偷拍蒋雪容,这样就算被发现了,蒋雪容也不敢告她。但蒋雪容的网站她不知道怎么上,也不知道怎么跟网站要钱,只好找国内的了,她还是认真看了教程学剪辑的,还会配乐,为了让视频看起来有真实感,她还自己下了很多素材研究。   而且,最重的是她根本没赚到多少钱,到目前为止最多几千块。她认为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她犯的错都没有蒋雪容大,既然这样,学校要告也该先告蒋雪容,而不是她。   这封不知是自白还是自黑的信发出后,杉誉大学立刻又“红”了。评论在下面都心疼俞婉婉。   “唉,智商不足是个问题。”   “妹子,笨,没事,别出来现。”   “亲,你智商够50吗?”   “弱智也可以上网?不能够啊。”   “发现了,这绝对是杉誉大学的学生,跟学校的画风多么一致!进杉誉,减智有保障!”   “以后不敢考杉誉了……”   “耻于承认自己是杉誉人啊!”   “别胡说,你看这写得条理多清楚,逻辑多圆满,至少也是个中文八级。”   “我来做个好人,博主,快把这博删了,你没发现你认罪了吗!”   然后这博就火速删了,但好事者存档了,配了个题目叫“我见过的最美的认罪书”给发微博了。   然后开庭了,俞婉婉还申请了一个不公开审理,再然后当宋芸的证词被宣读时,她还反对,说宋芸用高倍望远镜偷看女生寝,他的证词怎么能采信?学校的老师说学校已经处罚过宋芸了,所以他才能勇敢的站出来当证人,而且道德上的瑕疵不应影响证言的有效性。当庭宣判后,俞婉婉提出上诉,然后跟老师说不上诉也可以,学校不能开除她。学校表示已经决定要开除她了,她上不上诉都跟这个无关,学校不会跟她做交易。   之后俞婉婉在微博上跟学校THE ONE了很久,还真吸引到几个人权人士替她奔走呼号,不过当一周后热度退下去,大家也不再关心此事了。   方域出差多日回来很想女朋友,开车来看就发现女朋友情绪不高。   “怎么了?”方域问。   秦青想了一下没有说出见鬼的事,只是说寝室里前一段时间发现有偷拍的,现在人已经抓住了,学校现在管得比较严。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负能量都倒给方域,这些事本来不该他去承担的,告诉他没有帮助还让他跟着担心着急。何况这次她也没受什么伤害,事情也已经结束了。   方域没有追问,而是从车后面拿出一个盒子给她:“这是给你带的,合作公司听说是送给女朋友,问了你的年纪后拿来的。”   这盒子有将近一米高,挺大的,包得很漂亮,很沉。是什么这么大?   她解开很粗的红色丝绳,拆开包装纸,里面是有漂亮木纹的木头箱子,箱子盖是对门开,有着漂亮的云纹小铜锁。打开箱子,里面竟然还有一层,是玻璃展示柜,柜子里是一个穿和服的京都娃娃。   “和服是大师手工缝制的,应该不便宜。腰带可以解下来,里面还穿着白和服。”方域笑着说。   “你不会拆过了吧?”秦青说。   方域说:“反正在酒店里没事,我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身上穿的都是衣服。”还真是,脚上的袜子和木屐也能脱下来,像等比例缩小的一样。“还有配件,送一条腰带,它现在手上是香包,还有一把小团扇,还有个小椅子那叫什么?没腿的椅子,可以坐下。”   秦青小学后就没玩过娃娃了,“这不便宜吧?”这不是玩具,是个装饰品了。   “价钱没关系,反正不是我掏钱。这是对方公司送的礼物,收下没关系。”   可秦青不管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娃娃萌或可爱,她沉默一会儿,问方域:“……我可以挂到淘宝卖掉吗?”   方域噗的笑了,点头说:“可以啊,卖掉你想买什么?”   这算外快啊。“看能卖多少钱喽,我想它应该不便宜。”说不定卖掉就可以买她想要的那个包包了!   木头箱子是可以提的,设计挺贴心。秦青提到寝室,被孙明明她们看到了,立刻引来不少人把这娃娃给扒光了。   “这是真的丝绸吧?”一个女生摸着娃娃脱下来的和服说,“好漂亮啊。”   秦青正好把配件都拍照上传。一个人问她:“你真要卖?”   “真卖。”她说,“留下也没用啊,没地方摆。”   “很漂亮啊。”   秦青回头看了娃娃一眼,说实话这个娃娃确实很精致,可她就是对它没感觉。“是很漂亮啊,可是我不是很喜欢,占地方。”   因为不知道这娃娃到底值多少钱,她还要先去查查价格,别卖亏了。这时一个女生抱着已经重新穿好和服的娃娃过来说,“真的很漂亮啊。”   “是啊是啊。”秦青敷衍说。   “真的很漂亮。”这个女生爱不释手,“借我玩玩吧,反正你要卖。”   柯非看着情况不对,说:“几十万的东西借你玩?开玩笑吧。”   屋里女生都吓了一跳,秦青也转过头,几十万?!她以为最多最多几万就差不多了。   柯非上前把娃娃从这个女生手里抱过来,放回玻璃柜里,说:“这种娃娃我以前见过,我见的那个二十万吧,那还是十年前的价格,还没这个带玻璃柜带箱子带这么多配件这么好。”   这下没人敢说要借出去玩了,秦青也火速关掉淘宝,拼命打电话给方域:“你这个娃娃,我看还是你拿回去送给你们公司的总经理吧。”   方域说,“干嘛给他?出差的人是我啊,是我这么辛苦啊。”   秦青说:“我寝室的人说它少说值二十万。”   方域说:“哇,卖掉不是发了?”   “不是啊,我是说这太贵了!”秦青不说卖,都不敢收了。   “不要想得这么严重,它就是个礼物。”方域听她是真急了,见她刚才也确实不喜欢,说:“那好吧,我带回公司,看什么时候送给哪个客户吧,也送得出手。”   就在秦青打算把娃娃收拾好还给方域时,发现少了娃娃的那把小团扇。   “一定是刚才有人偷拿了。”柯非说,“我找她们去!”   “那么小一个,怎么找得到?”秦青给方域打个电话说刚才拿出来玩,现在装起来发现阔了那把小扇子。   “没事,反正又没人知道。”方域说明天来再带走。   第二天,秦青把娃娃还给方域,回寝室后发现孙明明和柯非全都很严肃的在等她。   “怎么了?”她问,“这么严肃,出什么事了?”   孙明明从钱包里拿出一把小团扇放在桌上。   “找到了?”秦青说。   孙明明说:“不是找到的,是在柯非的钱包里发现的。”   “什么?”秦青惊讶的看柯非。   柯非:“你不会认为是我拿的吧?”   “你以为我脑子进水了吗?”秦青反问她,很好,大家的智商都还在。孙明明说,“我们觉得很不对!你要不要看一下,这扇子是不是有古怪?”   柯非也连连点头,天知道刚发现时她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对啊,日本那个地方容易有鬼!”   秦青拿起扇子,仔细感觉,摇头说:“什么也没有啊。”   但怎么会出现在柯非的钱包里呢?    ☆、第 107 章 扇子疑案   柯非说怕怕,秦青就把这小扇子放自己钱包里,“如果有问题我肯定能发现,放心吧。”   “那我就交给你了哦。”柯非说。   看她的表情好像真的很害怕,秦青一直以为柯非胆子很大啊,她悄悄问孙明明,“我记得柯非连鬼都不怕。”人贩子也不怕,怎么怕这个?怕点在哪里?   孙明明说:“柯非怕娃娃。”特别像人的,有眼睛的。她说记得以前跟柯非去逛展,没想到展会上竟然有很多霹雳偶、日本SD娃娃和欧洲陶瓷娃娃。“柯非当时跟心脏病要犯了似的。”孙明明现在都记得柯非瞬间就脸就变白了,不停出冷汗,拉着她就逃出来了,死活不肯再进去,浪费了门票钱。   后来孙明明去查了一下,竟然真有娃娃恐惧症这种病,据说这种病严重了看到墙上贴的大头娃娃的画都会害怕,也有心理医生调查过恐惧的原因,发现五花八门,有的说是娃娃的头太大,脖子太细,怕脖子折断,一想到就怕得受不了;还有的说是娃娃的眼睛太大,很担心它的眼睛会刺到东西。就算心理医生一再告诉他们那是没有生命的娃娃也没用,暗示也不起作用,刺激疗法也没用。   秦青发现孙明明才是最厉害的。“那柯非怕的是什么?”秦青问。   “她说是眼睛。”孙明明马上说,“她怕娃娃的眼睛,说它们的眼睛一直睁着,闭不上一定很难受。”   “那如果娃娃的眼睛合上呢?”秦青想起超市里卖给小女孩的娃娃中有眼睛可以闭上的,把娃娃放平它就会乖乖睡觉了。   “那她就不怕了。她就怕一直睁着眼睛的娃娃。”孙明明说,“昨天其实她一直都不敢看娃娃的正面。”   这种恐惧症还真是从来没遇上过,不过仔细想一想,柯非是把娃娃当成真人了,越真实的娃娃,她越容易“犯病”。   不过现在娃娃不在寝室了也没事了,秦青打算明天见到方域时再把小扇子给他。   晚上9016寝室里的人吵架了,吵得整层楼的女孩都出来看。起因很简单,萧芒洗澡的时间太长了,唐雨催了好几次,最后等她出来自己也洗不成了,马上就要熄灯了,就抱怨了两句,萧芒没说话,唐雨却发现萧芒洗这么长时间是在里面洗衣服,就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我都说我今天也要洗澡,你洗完不出来在里面洗衣服是什么意思!”   萧芒说,“你说谁不要脸!”   “你就不要脸!”唐雨大骂,指着萧芒盆里的衣服说:“你洗个内衣就算了,毛衣裤子也拿进去洗是什么意思?不会拿回家去洗吗?”   “我家不在这里!”萧芒说。   唐雨:“那就去外面洗衣店洗!”   “我没钱!”萧芒说。   “没钱是吧?”唐雨拿出钱包,掏出十块钱砸萧芒脸上:“没钱我赏你!”   萧芒气疯了,“你怎么欺负人啊!”   “没你欺负得厉害!自私!有人等着洗澡还在浴室里洗衣服!不要脸!”   “没你要脸!偷别人东西!”   “你胡说!”唐雨尖叫,扑上去两人打起来。   从寝室里打到走廊上,就引来大家的围观。他们寝室的人没出来劝,其他寝室的人也不好劝,只好围着说:“别打了,别打了。”   直到萧芒的朋友过来把两人拉开,把萧芒推到她们寝室去了,唐雨才忿忿的回寝室把门关上了,没有热闹看,走廊上的人才散了。   萧芒在朋友寝室躲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要回去睡觉的。她朋友劝她住在一个寝室里,不能太得罪人。萧芒说:“你不知道唐雨多恶心!她最爱占人小便宜。就昨天那谁不是她男朋友送了她一个娃娃吗?特别漂亮特别大那个。”   朋友记得,“对。”   “那谁不想要,打算挂淘宝卖掉,唐雨还说要借走玩。根本跟人家不认识就直接开口了,她在寝室里也这样!不管认识不认识,不管熟不熟,张嘴就借,有时拿你东西跟拿自己东西似的,一点不见外!”   “后来不是没借吗?秦……青,对吧?她寝室那个高个子的女生,说太贵不能借人。我记得秦青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这娃娃值多少钱,后来她说不卖了,还给她男朋友。”   萧芒说:“你不知道!当时屋里人多,根本没注意,娃娃的东西大家不都拿着看吗?等我们回去以后啊,唐雨竟然把人家娃娃的一把小扇子藏在手里偷回来了!”   “什么啊!她怎么这样啊!”朋友也吓了一跳。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啊!”萧芒气愤的说,“她就光明正大的拿给我们看。”她学唐雨的动作,“就这么举着,还挺得意,说这小玩意拿了就拿了,没关系!秦青肯定不知道是谁拿的。”   朋友皱眉,“那她这样,你们怎么办?”   “当时我们都觉得特别恶心你知道吗!特别恶心!”萧芒说,“我都想去告她一状了。”后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这种人心眼都特别小,你小心她报复你。”朋友提醒萧芒。   “我知道,我小心着呢。”萧芒说。   萧芒在睡觉前回寝室,寝室里四个人谁都不理谁,都躺在床上面朝墙壁。萧芒爬上床,打开台灯,躺下准备再刷一会儿手机就睡觉。   这时唐雨站到她床前,点点她的胳膊。   萧芒心想她是来道歉的?为了寝室的和平,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转头说:“干嘛?”   唐雨的脸色很不好看,“你是不是把那个小扇子拿走了?”   不但萧芒听愣了,剩下两个人也愣了,其中一个还摘下耳机扭头来看。   唐雨说:“我明明放在小盒子里了,现在不见了,是不是你拿的。”   萧芒腾的坐起来,张嘴就骂:“你有毛病是不是!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手贱!偷东西成瘾啊!滚!离我远点!”   这时头顶上的灯闪了几下,啪的一声灭了。   熄灯了。   这下架也吵不成了。   唐雨回去睡觉前还说了一句:“你等着,等我找到就有你好看。”   萧芒懒得理她,说:“自己偷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你可真有趣。”翻身不理她了。   晚上,萧芒睡得半梦半醒,总是听到自己桌子上有动静,好像有人在翻东西。她迷迷糊糊的想:这是有人起来得早,在洗脸刷牙?   她还想接着睡,就没管,反正钱什么的都锁在柜子里了。   早上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一直到中午吃饭时回寝室放书包,突然想起来了。   寝室里只有她一个,她站在自己桌子前,看看自己的床,再看看萧芒的床,二人的床位刚好是对角线。   下午回到寝室,她悄悄问床跟萧芒挨着的那个女生,“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现萧芒下床?”女生咽下嘴里的饭,回忆了一下,摇头,“我都睡着了。”   “她可能在屋里走了好一会儿,你真没发现?”萧芒问。   “没发现。”女生摇头,好奇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芒说,“我怀疑她昨天夜里,趁咱们都睡觉的时候,跑来翻我的抽屉了。”   “你的抽屉不是都锁起来了吗?”女生问。   “上面那个不带锁就没锁。”萧芒说。   “她翻什么?你的钱丢了?”   “钱包我放柜子里了,我猜她是想找那把小扇子。”萧芒说。   女生噗的笑了,“既然钱没丢就别管她了。让她自己发疯去好了。”女生说完又好奇的问她,“那扇子真不是你拿的?”   萧芒摇头,“真不是。她就是随便乱咬人。”   另一边,柯非问秦青:“那小扇子还在你这里?它没问题吧?”   “没问题。”秦青说。今天方域没办法过来,说小扇子有没有都无所谓,让她留着也可以。那个娃娃摆在会议室了。   柯非说:“那个娃娃丢了扇子,说不定会难过。”   孙明明和秦青交换了一个眼神,柯非还真把那小娃娃当成人了。司雨寒说,“干嘛不这么看?之前扇子不见了,后来扇子出现在你的钱包里,说明这是娃娃送你的礼物!”   柯非一惊,秦青笑着把钱包拿过来:“来,礼物收下。”   “不要!”柯非大叫。   剩下三个很没良心的一起笑起来。   小扇子不能一直放在钱包里,秦青把它栓在了包包上,当个装饰品,第一天带出去就有人问了。   坐电梯下楼时,一个女生从后面拍拍秦青的肩,探头过来小声说:“你包上挂的这个扇子是哪来的?”   秦青回头一看,认识脸,不知道名字,“是一个娃娃带的,我拿来当个装饰。”   那个女生回头看朋友,两人好像有什么秘密一样偷笑起来,女生还很奇怪的看了秦青好几眼。   萧芒跟朋友小声说:“真奇怪了!怎么又回到她手里了?”   朋友说:“是不是你们寝室的人看不惯,拿去还人家了?”   “那也有可能。”萧芒说,笑道:“这下物归原主,看她还怎么办!”    ☆、第 108 章 再次失踪的小扇子   秦青带着的小扇子被很多人问了,问是在哪里买的。秦青说是一个娃娃的配件里带的,还有人想去淘宝上搜,竟然真的搜到了,果然不愧是大淘宝。   过了一段时间后,寝室里很多女生都带了小扇子或小香包,还有人想直接去日本玩,反正现在去一趟很方便。   柯非也没那么害怕了,跟秦青说:“其实我也不是害怕,而是看到以后,有种发毛的感觉!”她那一次去逛动漫展会,是头一次体会到书上写的“汗毛直竖”这个词的含意,“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整个头皮都能感觉到!”   “你是真的怕啊。”秦青说。挺同情的,怎么得这么古怪的恐惧症。   柯非也很无奈,“孙明明跟我说过以后,我对照发现自己真有这病,可是找不到地方治。”这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当时我特意去了我们市的精神病院,结果竟然没有一个医生能治这个,最靠谱的意见就是:别买娃娃。还有医生跟我说如果不妨碍正常生活,那就不用太放在心上。”她当然不会买娃娃。但既然是病,她就想治好啊,可竟然没医生能治,不是这个病太难治,而是恐惧症这种病症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研究,所以也没有医生去治。让她觉得太落后了。   她看秦青一直在替她难过,又安慰道,“不用为我担心了。其实我之后找了些资料,发现恐惧症是五花八门的。有尖端恐惧症,害怕所有尖锐的东西;有边缘恐惧症,害怕边沿,像桌子边、柜子边、马路边等等;还有斑点恐惧症,害怕所有斑点图案;蝴蝶恐惧症,等等,多得不得了。我这个怕娃娃还算好的,至少生活中娃娃还不那么常见,只要注意点就不会碰到。”像商店橱窗里的娃娃因为没有眼睛,有的连头都没有,所以她都不怕。   这么一说,好像柯非这个病又不是很严重了。   天气渐渐热了,大家在寝室里穿的就比较随便了,幸好偷拍事件已经结束了,在寝室怎么穿都没关系了。   唐雨买了一件日式的浴衣在寝室里显摆,非要大家都说好看。寝室里的另外两个人不想惹麻烦就夸了两句。“好看!”   “好看吧?”唐雨说。   “好看,多少钱买的?”   “59包邮。”唐雨说。   “很值啊,看不出来,像一百多的。”   唐雨就兴冲冲的穿上,还把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戴上淘宝来的簪子,乍一看像景区拍纪念照的。   她穿着这一身在寝室走廊里走来走去,还真吸引了几个人好奇的问,慢慢的又有几个人买,还特意买了木屐,走起来特别响。后来因为木屐底太硬磨脚,大家又都慢慢不穿了。   萧芒懒得搭理她,跟朋友偷偷说:“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啊!偷了人家的东西被人家发现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别管她。”朋友说。   “还要一起住两年呢!她怎么不搬出去啊!”萧芒舍不得B-2,但要继续跟唐雨一起住也很痛苦啊,她就在犹豫B-2与唐雨加一块到底是正分还是负分?要是正分那就是继续熬,要是负分,那就是宁可搬走也要离唐雨这种人远点。   朋友说:“你搬寝室也难保不碰上JP,唐雨这个,好歹你知道她手脚不干净了,不理她就行了。”   萧芒就开始贯彻不理唐雨这个宗旨,出来进去都当没看到还有这个人。唐雨自然感觉到了,她本想拉拢寝室里另外两个人一起排挤萧芒,专在萧芒在时跟那两人说话,就不搭上萧芒。可那两人也不是很想理她,客气说两句就行了,热火朝天的跟她聊天还嫌耽误功夫呢。   唐雨没办法,只好在寝室外面使劲,很快萧芒就听到关于她的“流言”了。   唐雨说萧芒特别自私,每次洗澡都不管别人。   她们当时吵架这个大家都看到了,算是有实据的。   唐雨说萧芒心眼特别小,上回明明是她的错,结果现在萧芒在寝室排挤她,搞得她在寝室里都不能呆,只能躲出来。   这个,结合上面的话,也有人信了,就安慰她别放在心上,到我们寝室来玩吧。   唐雨说你们不知道,萧芒还爱偷东西,上回秦青拿回来那个娃娃,萧芒就把小娃娃的扇子偷出来了,后来可能是害怕又给还回去了。   这就是新闻了,很快流传出去了。   秦青被人悄悄问,“上回你娃娃那个小扇子是不是找不着了?”   “是啊。”秦青说。   “哦……”那人的神情很是意味深长,凑近秦青刚想说句什么,秦青道:“后来在柯非的钱包里找着了,不知是怎么跑进去的。”   那人:“……啊?”   秦青悄悄凑过去小声说:“我们都猜是那个娃娃放进去的。”   那人:“啊?!”   显然灵异比小偷更有意思,那人马上问秦青那娃娃是不是出过事啊?日本就是容易闹鬼啊,听说那里的娃娃都会在半夜走,小说电影漫画都是这么说的。   聊了一个小时说的意犹未尽,那个女生走之前想起来意,提醒她:“对了,唐雨说萧芒偷过那把小扇子,你问一下是不是萧芒偷偷放你朋友钱包里了?”   秦青说:“……不太可能吧?她拿小扇子还简单,偷偷放柯非钱包里?那她这技术也太高超了。不想要了扔垃圾筒里不就行了?”   那个女生想了一下,“也对。”对流言的真实性产生了合理的怀疑。   萧芒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关于自己的流言,自己总是最后知道的那个,跟男友出轨女生最后一个知道一样:没人敢跟她说。   知道萧芒“偷小扇子”后,认识的朋友、同学没有人敢当面问她“听说你偷东西了?”,经过一段时间被认识的人围观侧目指指点点后,萧芒终于从朋友那里听说。   “她怎么敢这么不要脸啊!”萧芒蹦起来就要往外冲,她朋友连忙拉住她:“我就是因为这个不敢跟你说啊!你现在去找她吵也没用了啊!”   萧芒气得胸口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面如关公,怒发冲冠。   她朋友说:“你先冷静冷静,我听说以后想先替你去解释一下,结果你知道吧,秦青,就是丢扇子的女孩,她根本不信是你偷的!”   萧芒一下子回神了,火也小多了,“真的?你不是编我吧?”   “没骗你!”朋友说,“她真不相信。”然后就把话给学了出来,“你看,失主都不信是你偷的,我就觉得你跟那种小人计较……得不偿失。”因为她们都没小人厉害……   萧芒因为跟唐雨之前的一场小矛盾,现在被唐雨黑成这样,平常谁会遇上这么坏的人呢?朋友的意思是,与其跟她吵跟她闹,不如敬而远之算了。“我再跟其他人替你解释解释,你就不要再去招惹她了。”惹不起,躲得起。   萧芒听完朋友的劝,虽然还是生气,可……她也有点不想再跟唐雨打交道了,这种人真是如跗骨之蛆。她也下定决心了,“我要搬出去!我再也不要跟她一个寝室住了!”   唐雨说萧芒偷小扇子,寝室外的人信了,寝室里的人却待她更冷漠了,以前还愿意跟她搭两句话的女生,现在也开始避着她了。外面的人不知道真相,寝室里的也不知道?何况唐雨偷小扇子根本不避人,她挺自豪自己能占便宜的。   唐雨受不了寝室里人人都不理她,一回来就摔门出去,专摔给寝室里的人听,放书包放书都用扔的,动静特别大。可她扔就扔了,寝室里的人还是当没看到。萧芒本想搬出去,没想到寝室里另外两个女生反而跟她站同一战线了,这下她不着急了,就看唐雨越来越急躁。   唐雨开始更多的时间待在外面寝室,跟别人说寝室里的人都排挤她。但萧芒等三人也有自己的朋友,两种不同的说法开始流传,都有人信。但唐雨一开始说很多人愿意听,说上一星期就没人再感兴趣了。她再说寝室里的人都排挤她,就有听烦的人说:“一个人排挤你还好,都排挤你,你是不是找找自己的原因啊?”   她一个外面寝室的老呆在别人的寝室,那个寝室的人也会觉得不方便的。   唐雨在自己寝室凶,在外面却没那么大胆子,被人说到脸上也只是弱声弱气的说:“我也不知道啊……”后来再去别的寝室发现屋里明明有人却不给她开门后,就不再去了。   秦青下晚自习后顺便去超市买瓶洗发水,结账时后面排了一个穿日本浴衣的女生,那个女生看到她包上的小扇子,拿起来看说:“真好看啊。”   一下子让秦青想起来了,“你也住B-2九楼对不对?我看你很眼熟。”   那个女生可爱的眨眼偏头看她,“是啊是啊,你这个扇子真好看,比我这个好看多了。”说着她把她的包包拿过来,上面也绑了一个小扇子,如果单看她的也很漂亮,但放到一起就会发现秦青的更小,更精致,她的扇子框就是普通的竹片涂黑漆,秦青的却是真正的乌檀木,放在手里重量都不一样,扇面也不同,秦青的更细腻,她的就像廉价品。   唐雨看过后就想把自己的扔了,看着秦青包上挂的这个更加眼热。她跟着秦青出来,两人一路边说边聊,一起回B-2,然后她就自自然然的跟着秦青回寝室了。   秦青觉得这个女生特别古怪,这就跟她一起回来了?   可人都来了,也不能赶走。   司雨寒看到有个生人进来,认出是同一层的,却不知道名字。还是孙明明一口喊出:“唐雨,怎么不回你们寝室?”   唐雨故意说,“来找你玩啊,不欢迎啊?”   因为是跟着秦青回来的,所以她拿出零食来请唐雨吃,想她坐一会儿就回自己寝室了吧,谁知道她竟然能一口气坐到十点。   秦青看该洗漱了,只好先放下她去刷牙洗脸。等她们四个洗漱完之后,柯非打算赶人了,唐雨干脆的起身告辞了。   四人都松了一口气,赶紧躺下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柯非找不到她的护手霜了,哪里都没有。   “掉哪儿了吧?先用我的。”秦青擦完把自己的扔过去,收拾书包,突然发现小扇子又不见了,她弯腰在地上找,没看到。看时间太急,只好先不管了。    ☆、第 109 章 月子小姐   哒、哒、哒、哒、哒……   何浣是重度手机依赖症,每天晚上都要把手机刷到没电为止才肯睡觉,每次都是凌晨一两点了。   这天晚上,她又刷到手机电量弱弱的只剩下最后一丝线,下床准备去上个厕所刷最后一段,回来就可以睡觉了。   哒、哒、哒、哒、哒……   走廊里有一个脚步声慢慢的走着。   何浣下床时还想这谁大半夜的不睡觉?她上厕所时听得更清楚了,走廊上确实有人在走,哒、哒、哒的。这个声音很像之前有女生买的木屐鞋,不过鞋底太硬不好走,后来大家都不穿了。   何浣在那里等,等着听这人到底是哪个寝室的?   等啊等,这个人就是不回寝室,一直在走廊走着。   哒、哒、哒、哒、哒……   这时厕所外有人小声敲门:“谁?何浣?上完了没?”   “完了,完了。”何浣赶紧提裤子起来,冲水出来,外面的寝友眼睛半闭,睡意昏昏,看到何浣还关心了句,“还不睡?”   “就睡。”何浣爬上床,手机放着充电,闭上眼睛,心想这人到底是哪个寝室的人呢?   杉誉大学的校园环境不错,有很多美丽的植物园和艺术建筑。现在正值夏季,校园里的爱情鸟们都喜欢在这夏夜的繁星之下相约校园。   学校虽然实行了军事化管理,每晚熄灯前点名,但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约会的人开始在点名后开溜。   在校园游荡到半夜后,再回寝室睡觉。   B-2的管理还是很先进的。寝室阿姨早发现学生开溜了,她的做法是:关掉电梯!嘿嘿嘿,偷溜是吧?11点以后没电梯用,偷溜完了回来爬高楼吧。别说,这方法还是很有生活智慧的,但阿姨忽略了年轻人体力好这一点,爱情大过天,爬个楼梯小意思。   陆衣衣就是一只归巢的爱情鸟。阿姨已经回家了,她光明正大的走进B-2,从消防通道上去。学校的消防通道不许上锁,要是没这个规定,她也不敢这么晚回来。   她脚步轻快的上楼,一点不觉得累,嘴里还哼着歌:“……这条路我们走得太匆忙……”   她住在11楼,这点高度就当锻炼了。爬到9楼时,突然听到有哒、哒、哒的脚步声,这也是一个出去约会的吧?她胆子还挺大,走路声音这么响,不怕打扰同学吗?   陆衣衣站在9楼的消防通道口一探头,看到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和服的女生慢慢走过来,两人刚好脸对脸。陆衣衣偷看被发现很不好意思,刚想笑一下,就发现不对了!   这个女生走路的时候双手是交握在身前的!她的步子非常非常小,一步最多走正常人的三分之一。而且她的仪态给陆衣衣的感觉特别日本。   陆衣衣发毛了。   这时这个女生也走近了,她的脸出现在灯光下。她梳着发髻,头发抿得很光滑,一根乱发也没有;她的头发上戴着淘宝风的简陋首饰,缎带蝴蝶结、奇奇怪怪的珠花和一把梳子;她半垂着头,好像还化了妆?   陆衣衣往后躲了躲,越看越觉得不对头。这时她想跑来着,可脚动不了,眼睛也移不开,只能继续看这个女生走近。   女生越来越近了,她的脸也越来越能看清了!   她化了很浓的妆!脸全都涂满粉,涂成全白的!眉毛描得极黑!眼线也画得很浓!嘴唇画的很小!涂得很黑!   她微微抬起头,好像要看陆衣衣……   “啊!!!!!!!”陆衣衣条件反射的尖叫起来了,然后调头就跑,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她自己的寝室。   这时九楼已经被尖叫声给吓醒了。   秦青四人全都从床上弹起来,柯非穿上鞋就往外跑,打开门冲走廊里喊:“怎么了!”   其他房间的人纷纷都出来了,一个个都是惊魂未定的。   “你听到了没?”   “都把我吓醒了!”   “叫得很吓人啊,谁出事了?”   柯非和几个胆大的女生挨个房间问过来,问到唐雨这屋了,唐雨不在床上,萧芒三人早就不跟唐雨说话了,但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可点名熄灯时人是肯定在的。柯非看厕所门关着,过去敲敲:“有人没?”   里面停了一会儿,传出来一声:“哈依。”   柯非愣了,跟她一起进来的人拉着柯非出去:“走走走,这还有心开玩笑呢。”   每个房间人都没事,不在的也都知道在哪里,打了电话都挺平安的。那是谁有病大半夜尖叫啊。再检查了电梯和楼梯间,也都没人,一群人只好都回去睡觉了。   陆衣衣逃回寝室后不敢说啊,也不敢睡觉,躲在被子里抖了一整晚,早上起来智商正常了。这世上有鬼吗?没见过;有神经病吗?满大街都是。所以昨天晚上会不会是个半夜发神经的把她给吓住了?   陆衣衣越想越觉得后者才是真相,可又怕刺激到神经病同学就不美好了,于是发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贴子:晚上回寝室,听到走廊里有人穿木屐走路的声音,哒哒哒特别响,真烦人!   何浣看到这个贴子,问是哪一楼?陆衣衣回9楼,何浣马上说:那天我也听到了。我玩手机睡得晚,听到有人在走廊里走,就是哒哒哒的声音,原来是木屐鞋啊。   有人响应,陆衣衣就开始跟何浣聊。   ——大半夜的穿木屐走路太扰民了,声音太大。   ——对啊,我在床上都听到了,去厕所还能听到,一直挺响的。   ——你说这是不是那些特迷日本文化的人啊?有病吧,之前还有人穿日本和服呢   ——是浴衣吧?我们这一层很多人买,不过就当个普通衣服穿   陆衣衣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那个神经病了。   ——都谁穿啊?我觉得淘宝上的日本和服都太廉价了,穿着也不像样,还不如穿T呢   何浣自己也买了一件,不太想听陆衣衣这么说就不回了。   后面有人接棒跟陆衣衣聊。   ——都是日本文化侵略的锅,我们国家没文化呗   ——五千年文明都让你吃了?   ——古代文明是好,咱们继承了吗?从80后开始是不是看外国动画片日本漫画长起来的?所以长到现在都觉得日本文化比中国好,日本女人那一片衣服也好,拉开就能上   ——能不扯黄色废料吗   ——80后不背这个锅啊,你不能忘了葫芦娃!   后面就再也跟木屐和浴衣女生无关了。陆衣衣只能弃贴,但她觉得不服气,就跟自己寝室和朋友说了,于是很快“9楼有个半夜穿日本浴衣穿木屐画艺伎装的女生在走廊”这种校园传说故事就流传开来了。   孙明明很快听说了,她对八卦不感兴趣,对这种一看就是奇谭怪论的东西最有兴趣了。   她跟秦青说:“要不要半夜不睡看一看?”   秦青最近还真觉得有点不太对,可这个不对又不同于之前遇鬼。她已经很熟悉鬼的气息了。鬼是阴冷的,仿佛是气团,可这气团沉的像水,可又比水凝结,凝而不散,又不像冰一样硬,还比水更沉。书上说“阴气”,总结的已经比较到位了。   而最近有两三天,她总觉得晚上能感觉到一股气在9楼徘徊,绝不是鬼,比鬼的气息要轻得多,淡得多,一定要说,倒像是一股近似人的执念,就像清洗过的毛笔在纸上划下一道,能看到一点点墨痕,却也淡得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判断这个“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无害的,所以也就没管。世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灵,不能除了人之外都打成恶的吧?   现在说的这个,如果真是能让普通人看到的女鬼,还穿日本衣服,那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就不说B-2是哪一年盖的了,真有这种鬼,怎么也该更有气势。   秦青认为应该就是个普通人,听孙明明这么有兴致,就答应她今晚看一看。   晚上,秦青被孙明明推醒。   哒、哒、哒、哒、哒……   “你听。”孙明明说。   秦青听到了,她细细的感觉了一下,是那个淡淡的东西。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让孙明明别出去,她先出去看看。   “干嘛呢?”柯非打开灯。   司雨寒也从床上爬起来,“你们不会真想去看走廊上是什么吧?”吃饭时听她们俩说,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柯非也下来说,“我陪你。”   “都不用,我自己就行。我感觉不是个麻烦的东西。”秦青让她们都在屋里等等,她先出去看。   推开门,秦青把头探出去,果然看到走廊另一头有个缓缓而行的女生。她穿着前一段时间寝室里挺流行的浴衣,一看就是淘宝的“真丝”“碎花”款。头上梳了个高高的发髻,乱七八糟戴了很多首饰,好像是把能戴的全戴头上了,有几朵小花怎么看都像是塑料花。   而且,她有影子。   “是活人。”秦青回头对她们说。   司雨寒松了口气。   孙明明说:“活人?那她搞这个干什么?睡不着觉?”   “睡不着就打扮成这样半夜在走廊上玩COS?”柯非说,“秦青你小心,搞不好是个有问题的。”   秦青也觉得搞不好是压力太大,精神分裂了?   可她跟着就发现另一样不对的地方了。   这个女生的仪态,完全就是个日本女人,还是古代日本女人那种。   “你们看她走路的姿势,怪不怪?”秦青说。   双手交握在小腹前,垂头,一小步分三次挪,走成一条直线,脚步声也很有节奏感。   “有病。”柯非确定了,让孙明明打电话:“给辅导员打个电话,这肯定是犯病了,要赶紧叫她家长来。”   秦青说:“等等,我先去看看。”她走过去,柯非拉住她:“你小心点。”   “放心。”   秦青走到这个女生面前,站在她前面,她不走了,头微微抬起来一点。   秦青这才看到她还化了浓妆,她开始觉得这个女生不对头了。   “你有事吗?”   女生张嘴,说了一串日语。   秦青傻眼了。   柯非看两人在说话,也过来了,秦青看到这个女生往后退了一步,对柯非郑重的偏头行了个礼,然后脖子就露出来了,连脖子都涂了粉。感觉好像在柯非面前更……温婉?   柯非说:“你没事吧?叫什么名字?要不要给你家里打电话?”   女生抿唇一笑,竟然拐着弯的说了中国话:“月子。”   柯非发现这女生病得不轻,悄悄跟秦青:“她说的是月子,还是夜子?”   此时秦青仔细看这女生的脸,发现有点眼熟,在浓妆下还是能勉强认出本人的,她试探着喊:“唐雨?”   女生猛然一抖,抬头,姿势变了。   唐雨左右看看,“我怎么在这儿?”   她对面前还站着的柯非和秦青两人说:“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第 110 章 娃娃与柯非   秦青和柯非都卡壳了。   唐雨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她俩不说话,她就转身准备回寝室了。毕竟不熟,秦青也很难叫住说:我觉得你被日本鬼附身了。   这一听就是吵架的节奏。   柯非看人都要走了,叫住问了一句:“你……梦游吗?”   “不,我没这毛病。”唐雨肯定道,还瞪了柯非一眼。   秦青心道不梦游更糟。   唐雨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这么问,她回到寝室,还是习惯性的用力推开门,门撞到墙壁上反弹回来,把屋里的三个人都吵醒了。   萧芒被吵醒后很烦,坐起来骂:“你有毛病啊!这才几点……”话音未落,她看到唐雨了,脸色瞬间变了,“你、你……”   唐雨冲萧芒翻了个白眼,奇怪的是萧芒迅速躺下还背对她,什么都不说了。唐雨心想哼,治不了你们这些人吧!   但她也觉得奇怪,现在这个时间,她怎么会一个人在走廊上?难道她真的有梦游症?   唐雨自己一点都不困,可看看手机时间,还是上床直接睡觉了。一躺下去就感觉到后脑勺上戴着东西硌的疼,伸手拽了,翻了个身,很快睡着了。   萧芒被吵醒后很难入睡,可是刚才被唐雨的打扮吓了一跳,要不是知道这是唐雨,她都不敢认。想起最近的流言,在心中暗骂唐雨这是犯什么神经病了。她要是真神经了,萧芒还真不敢惹她。   所以背转身努力入睡,不管唐雨做什么。   慢慢睡意起来了,她听到本来已经躺下的唐雨又起来了,轻手轻脚的去厕所,好一会儿才出来。萧芒本来提心吊胆的以为她又要故意弄出很大声音,没想到唐雨这次倒是知道放轻手脚了,大为庆幸,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秦青和柯非回到寝室告诉了司雨寒和孙明明,反正都没睡意,四人就在说唐雨这是怎么回事?   司雨寒只信秦青,“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附身。”秦青托腮说,“还是很明显的日本鬼附身,但这个鬼不凶,说是灵也行。”   孙明明和柯非互相看了一眼,孙明明说:“其实之前不是说有人偷你的小扇子吗?就是唐雨她们寝室的人。”   秦青反应过来,“对,还有人来问过我。不过小扇子没丢……”她看向柯非。   小扇子怎么跑到柯非的钱包里,这真是个谜。   柯非抱住胳膊发抖说,“别找我。”她左看右看,跑到秦青身边来坐,抱住秦青说:“晚上我跟你睡啊。”   “行,行。”秦青笑了。   孙明明接着说,“偷扇子的人可能有两个,她们都说是对方偷的。就是唐雨和跟她同寝室的萧芒。”   “那这很明显了。”司雨寒说,“唐雨偷的。”联想到上回她到寝室来之后小扇子又丢了,“她这是又偷了第二回。”   柯非问:“那现在怎么办?去提醒一下?”   “怎么提醒?”孙明明想想扑哧笑了,“跟唐雨说你偷了把小扇子,现在被鬼附身了,每晚在寝室夜游,你看她会不会承认。”   肯定不会承认啊。四个人一想都懂了,跟着都笑了。   秦青看时间不早了,说:“先睡觉,明天我去找方域。”   三人都反应过来,小扇子还是其次,重点是那个娃娃,论个头它可比扇子大多了,威力也该更大,那娃娃还摆在方域公司的办公室里……   一想就让人发毛啊。   第二天,秦青早上一起来就给方域打电话,从头说到尾,“我看那个娃娃也不安全,想办法要不给退回去吧。”   方域听到还有这种稀奇事,好奇道:“真的?”但说退是不太可能的,不能退回给日本公司吧,而且老总很喜欢那个娃娃,上回接待一个客户,正好是个女的,对这个娃娃很感兴趣,因为打开话题很顺利,气氛也比较好,所以生意谈得相当成功,现在老总把娃娃挪到他办公室里去了。   “我要现在去跟老总说这娃娃可能有诡异的地方……”方域想像了一下,笑着摇头说:“老总估计会给它打造一个漂亮的台子,更爱不释手了。”有灵又能带财,老总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为什么唐雨会半夜打扮成怪样子在走廊走来走去,方域猜测了一下说:“会不会是娃娃想让她把扇子送回来?”   可娃娃不知道怎么下楼——大概是这个原因。也不知道怎么回“家”,只好在走廊来回走。   秦青听了认为很有道理,但问题又来了:怎么从唐雨手里把小扇子要回来?   “她肯定不承认。”司雨寒说。   吃午饭时,四人一起商量这件事怎么解决。   “要不是扇子最好还给娃娃,我真觉得就让她这样挺好的,活报应。”孙明明说,她今天上午打听了一下唐雨的事迹,因为同校中也有唐雨以前的同学,打听完以后可以这么总结唐雨:真小人,伪君子,假白莲。   “特别喜欢四处传话,跟这个说那谁说你坏话了,跟那个再说那谁谁谁说你不好了。偷东西的事以前没住校可能还不多,但喜欢占便宜,最喜欢占别人请客的便宜,借的东西十有八九不还,不管是钱还是吃的用的,最喜欢倒打一钯。”孙明明说,“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的功力不够,骗人只能骗一时,时间长了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她说的话也没人信了。属于装都装不久的那种人。”   “等她日后进化完全,就成一大祸害了。”司雨寒说。   “那时我们都毕业了。”柯非说。   话题转回来,虽然唐雨确实很恶心,但扇子还是还给娃娃的好,一直不还谁知道娃娃的报复会不会升级?   但唐雨那边却麻烦死了,她们都想不出好主意。救这样的一个人本来就让人不快,可救她还要先承受她的恶心攻击,这代价太大了。   最后秦青说:“等她自己发现,她发现后,我们再说。”   “好。”孙明明第一个响应,一箭双雕,正好可以让唐雨多受受教训。   “也只能这样了。”司雨寒说。   “那……扇子只能等等再还给娃娃了。”柯非叹气。   之后又过了一周,每晚都能听到娃娃在走廊来回走动的声音。柯非很着急,她总觉得这样让娃娃白白在走廊一遍遍走,一晚又一晚的,徒劳无功的来回走不太好。   终于有一天,柯非听着外面的声音,跟秦青说:“要不,我出去告诉娃娃吧。”   秦青三人早发现柯非坐卧不宁的了。   “你们语言不通。”秦青说,上回她就发现了,娃娃是说日语的。但为什么给柯非说名字时就能说汉语,虽然说得怪怪的,这个就只能是谜了。   柯非说:“我准备好翻译器了。”她是有备而来的。   “那你去吧。”秦青扶额,有点能明白为什么扇子是回到柯非的钱包里了。   柯非立刻出去了,秦青不放心跟在后面。   “嗨。”柯非走到唐雨·月子·娃娃面前。   唐雨·月子·娃娃又站住了,侧身偏头十分娇羞。   秦青眨眨眼,感觉不太对头啊。   柯非:“卡尼其娃。”然后鞠个躬,把翻译器拿出来,说:“你是不是想把扇子拿回去?”如果娃娃说是,那下一句就可以说“我帮你送,你不用着急了”,她把翻译器递给她,让她看上面的字。   唐雨·月子·娃娃抿唇一笑,伸出手,手心里是那把玲珑小巧的小扇子。   柯非试探的伸手去拿,真的拿到手了!   唐雨·月子·娃娃鞠了个躬,走了。   柯非目送她轻轻打开唐雨寝室的门回去了,有点抖。   秦青过去,“怎么样?”   柯非把扇子给她看:“她给我了!”很惊奇的语气。   她要把扇子给秦青,秦青不接,认为这扇子给柯非说不定更好,“娃娃给你的,我不能要。”   柯非像捧着一个炸弹,“怎么办?”她也不想要啊!   “明天,我带你去方域公司好了,到时你直接放到娃娃手里,这样肯定就行了。”   说完秦青观察柯非,虽然柯非的头发也不短,但可能……大概……也许……由于个头关系,比较像男生?   “不对,你有胸啊。”秦青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啊?什么?”柯非没听明白。   秦青暗中观察柯非的胸,绝不至于平到让人误解的程度,明明很有起伏。所以,说不定只是娃娃对柯非有好感?   不过这种好感,柯非肯定不想要。   扇子由柯非拿回来后,唐雨当然就不会再半夜走廊徘徊了。而第二天早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唐雨早上醒来后,不知怎么回事,发现自己竟然身穿浴衣,脸涂得白的跟面具一样,她跟寝室的人吵架,认为是她们趁她睡着给她画成这样的,还要去学校告她们。   萧芒三人都认为她脑子不清楚了,她们半夜不睡觉给唐雨换衣服还替她画妆?她们的关系没这么好吧?   唐雨早上吵闹时,别的寝室的人也都看到了,就有人想起前一段时间校园网上的贴子。没有人相信唐雨寝室里的三人会花这么大功夫捉弄她,因为都看得出来,那三个人根本不理唐雨的,所以唐雨说的没人信,说这种谎话,唐雨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唐雨不依不饶,跑去找辅导员告状。萧芒三人一边不安一边让她去告,反正她们三人真没做过,唐雨自己一身毛病,闹大了正好把她赶出去。   结果后来不是唐雨把她们告了,而是辅导员把唐雨告了。   唐雨去找辅导员后,辅导员的桌上的一根钢笔不见了。那根钢笔虽不起眼,却是辅导员的心爱之物,价值四万多。辅导员发现不见之后,想起刚才唐雨在这里,赶紧追出去。唐雨不承认,辅导员直接报警了。   后来警察通过学校老师做工作,唐雨交出钢笔,哭诉说只是一时糊涂。辅导员虽然不好硬要告她,学校也不会允许的,但很难不对唐雨有看法。萧芒几人立刻趁机告状,唐雨虽然没被调寝,但辅导员也严肃警告她,让她请家长来谈话。这一次辅导员可以原谅她,但如果再有一回,如果她偷了同学的东西,同学要告,那就没办法了。   萧芒兴奋坏了,跟朋友说:“辅导员跟我们说是学校不让她告,但处分是肯定的了。要不是她家不在本地,辅导员都不让她在学校住了!”   朋友也替萧芒高兴,“这下就能放心了!辅导员都知道了!”   柯非跟秦青去方域公司还扇子。   娃娃现在的新家是总经理办公室。它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总经理替它弄了个台子,用来摆装它的玻璃柜,它的小配件也用个小玻璃柜放着。柯非把扇子放在娃娃手上,期间一直不敢抬头,还给它之后就马上转身出去了,走出去后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就怕抬头看到它的脸了。”   秦青也在观察娃娃,还特意用气包住娃娃,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奇怪,什么也没有啊。”出来后,秦青跟方域说。   方域说:“可能是它太弱了吧。”   秦青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玻璃柜里的漂亮娃娃,大概吧。    ☆、第 111 章 夜半歌声   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郑咏歌还在加班,整个22层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揉揉眼睛,觉得头有点疼,看看还剩下多少,“今天只怕又是要干到五点了。”她起身去冲一杯咖啡喝。   这时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婉转动人。   “哪来的歌?”郑咏歌端着咖啡站在走廊里往大门处看了一眼,大门的玻璃门是锁起来的。她放心了,半夜脑筋有点慢,她还站着听了一会儿,慢慢认这个歌声是唱的什么。但怎么都听不懂,唱的太含糊了,也不像中文歌。   第二天早上五点时,天已经亮了,她把工作完成上传到老板的邮箱后就回家了,这时走廊里就听不到歌声了,她也把昨晚的歌声忘了。   “这是什么?”秦青她们早上到班里,看到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放了一本精美的小册子,打开看是“让你的梦扬帆起航”。   “招聘?”   “什么公司?”   大家都拿着小册子翻看,页面上印了很多精美的图案,还有很多心灵鸡汤似的文章,但最重要的信息:比如公司的名字,是干什么的,在什么地方,有多大规模,招什么样的员工,等等,统统没写。   公司名字和联络电话还是写在最后一页的最下方,很不起眼。   “这公司到底在干什么啊?他们是真想找人还是在开玩笑?”柯非说。   听说附近几个教室都放这个了,连老师办公室没锁门的也被人送进去了一叠。   “普遍撒网,重点抓鱼。”秦青说,因为已经有很多学生本着“打个电话问问也不多”的想法给这个公司打电话了,看,这种密集无脑式的宣传不是还很有用的吗?至于那本印刷精美却毫无内容只能扔进垃圾箱的宣传册也是有价值的,至少就有学生认为这家公司还算愿意投入,还有看到那本册子上的内容认为“他们急需一个文案!”而打算去自荐的。   秦青看过小册子后就扔到垃圾箱里了。   司雨寒问她中午怎么吃:“还是方域来找你?”   方域出差回来,两人又能见面了。   “我们约的晚上见面,他现在刚回来也很忙。”方域出差多次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日本的这担生意现在是他在谈,肯定是他的活啊。所以别看他出差回来了,他还要继续忙。秦青跟他两人现在也是打电话多,偶尔视频。   “你这样不着急啊?”孙明明担心的说。   “外遇?”秦青笑了,“我不担心这个。”她对方域的信心仅次于对自己,怎么都很难相信他会偷偷外遇,如果他真的变心了,那也会正式找她谈分手的。   晚上,方域快九点时才赶过来。秦青接到电话后就去吃饭了,他九点多开车过来时,她出来跟他见一面。   她看到方域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她敲敲车窗把他叫醒,他笑着打开车门,“等你这一会儿都快睡着了。”   “你这样能开车吗?”她说,“叫出租车回去吧。”   方域揉揉鼻梁,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一会儿把车放你们校园里,我打车走。”他伸了个懒腰,“我都快一周没好好睡一觉了。”   “怎么这么忙?”秦青问,“你们组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方域说:“前期工作就是我跟总经理一起谈,再加上我们俩的助理就够用了,五六个人呢。可现在总经理家出了点事,他撒手不管了,又不让我把事交给别人,说让我自己先扛着。”所以可不就是忙死人了吗?   “你们总经理家怎么了?”秦青问。   方域不知该怎么说,其实也很简单,总经理后院着火了呗。   总经理名叫朱诗文,名字听着很有文化?人其实也很有文化,六十年代生人,挣下亿万家业。“他挺能拼的,三十岁时还自费留学,出去读了个硕士。”从事业的角度,方域是很佩服他的。朱诗文出去留学时已经开着公司了,就算这样都能把公司放下出去留学几年。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朱诗文二十四的时候就结婚了,夫妻两个一起开公司。但五年后两人又和平分手了,可公司还是一起开的。“他留学时,公司就是他前妻替他管着的。”充分诠释了什么是分手后还是朋友。   但两年前,朱诗文五十岁生日的当天,再婚了。娶了个二十四岁的年轻妻子。公司里的人当时都以为公司要发生大战了,可朱诗文却没有让他的妻子进公司,而是在外面又给她开了个公司。   这样按说该没问题了,可之后,朱诗文的前妻希望朱诗文把股份转给她。朱诗文问为什么?他又没打算退休。   前妻孟眉说:“我怕你把这个公司搬空了,都搬到你老婆的公司去。”   朱诗文说:“我傻吗?放着自己的事业不要,都给她?”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放心。我替你打了一辈子的工,把股份转给我之后,你可以给我打工嘛。”孟眉说。   朱诗文说:“不可能。你放心,我不会做损已利人的事。再说,我替她开个公司为什么?不就是怕她掺和到这一摊里吗?”   这一对“朋友”终于也开始互相猜疑了。   朱诗文就对刚来分公司,没有派系的方域大加信任,方域才开始忙起来。   孟眉察觉到了,但她没有在公司里针对方域,她没那么蠢,而是开始接触朱诗文的妻子,展流云。她把展流云拉到公司来,希望她能对朱诗文的公司产生兴趣,她有信心她在公司里的人缘比展流云好,如果展流云真的来了公司,底下人是不会服的,朱诗文会变得焦头烂额。   另一方面,孟眉也开始拉拢方域,她跟方域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手底下来,我能把销售这一块全都交给你。”这算是重用方域了。   方域却没有这么容易被孟眉打动,他以前根本不是这个公司的人,只是暂时调来这里,他原公司还一个劲的想把他给调回去,如果不是秦青在这里,他早回去了。何况他是来这里工作的,不是来搅和进人际派系斗争的。   但直白的拒绝也不可能,所以方域只好埋头工作,谁都不搭理。   秦青跟方域说了十分钟的话,看他坐上出租车才回去。她回寝室后把方域公司的事告诉司雨寒她们,“我真没想到,一个不算小的公司,怎么里面跟过家家似的这么乱七八糟?”秦青说,不好好干正事搞内斗。   “这不奇怪。”司雨寒家里有点钱,也算富二代,从小就看多了这种事,“越是有钱有权的地方,越封闭守旧,谈起利益得失来特别赤裸裸。”   之后方域就没时间来找她了,连电话都少了,偶尔只能来得及给她发个微信,听声音就知道他特别疲惫。   但他很少说公司里的恶心事给她听,说的都是些有意思的。   ——“今天喝咖啡想泡得浓一点,冲了四袋进去,太难喝了。”   ——“小妹买的蛋挞,他们都吃完了,就给我剩了半个”配上一张半个蛋挞的照片。   ——“朱经理请大家吃饭,我说没时间去,他们给我打包回来了。”配上五六个快餐饭盒,还很丰盛。   ——“娃娃被人盖了帽子,它不会生气吧?”配一张装娃娃的玻璃柜上搭了一件不知是谁的西装外套的照片。   秦青哭笑不得,方域听了娃娃附身的事后好像觉得很有意思。她发过去:“别故意捉弄娃娃。”   ——“我不会的。”   他很快回过来。   ——“我都是让别人去。”   他怎么这么坏?   秦青突然发现好像认识了另一面的方域。难道他在忙或压力大的时候会变得“性格恶劣”?   可能真是这样,方域后面给她发的内容更多了,不知是不是在公司不能跟别人说这些,只能跟她说。   ——“警报来袭:孟总和展总撞一块了。”配图是三个人,正中间的朱诗文方头大耳,个头有点底。不过秦青看到那是因为旁边两位女士都是穿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孟眉很瘦,穿一身深蓝色的套裙,头发挽成髻,是标准的晚宴头;展流云一看就很年轻,在照片上站得比孟眉更远,跟朱诗文之间可以再插一个人了。   ——“中午朱总又请客,我只能说不去了。”   秦青回道:“孟总和展总也去的话,你真的不必去了。”   ——“大家都不去,都说好忙好忙。”配图是外卖小弟扛进来的四十几份盒饭。   方域手机不离手,吃饭时也要盯着手机,旁边的郑咏歌说:“方哥,你这叫重度手机依赖症。”   方域笑笑没说话,旁边另一个男同事梅落雪把话接过去说:“那这病怎么治啊?”   郑咏歌说:“手机给我,我给你治。”   梅落雪是新买的果6S,很不舍得:“你不会要拿去给我扔了吧?”   郑咏歌说:“我有那么变态吗?”   梅落雪把手机给她,伸头去看,“你想干嘛?”   郑咏歌说:“我给你传个歌。”   梅落雪说:“什么歌?”   郑咏歌说:“我这两天加班都听到走廊里有歌,我就给录下来了,可录下来后自己能听到,发给别人总说听不到,我传给你,你听听看能不能听到。”   梅落雪说:“这么麻烦干什么?你现在放出来让我们听听不就行了?”   郑咏歌说:“那我放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音频,一个很小很小,杂音很多的歌声慢慢传了出来。“听到了吗?”她问梅落雪。   梅落雪凝神细听半天,什么都没有啊,摇头说:“没歌啊。”还问从刚才起就专心吃饭的方域,“方哥,你听到了吗?”   方域从刚才郑咏歌打开音频就转过头来了,他当然听到了。这是一首当时他在日本居酒屋听过的小调,是艺伎唱的,歌不像歌,曲不像曲。   可他看梅落雪的表情不像说谎。   梅落雪没听到?   方域摇摇头。   郑咏歌有点失望,梅落雪说:“你放大声点,再放一遍。”   郑咏歌就把声音调到最大,又放了一遍,期待的看着梅落雪。   可梅落雪真的仔细听了,但他还是摇头,真没听见啊。他怀疑的看郑咏歌:“你不是在逗我吧?”   郑咏歌都急了,也紧张起来了,“真不是!我逗你干什么!”说着她又放了一遍。   这时孟眉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找到他们说:“你们在放什么歌?这么大声还一直放!快关掉!”   郑咏歌和梅落雪都吓了一跳。   方域惊讶的说:“孟姐,你没去吃饭?”   孟眉神色憔悴,摇头说:“那种饭,吃了胃疼!”    ☆、第 112 章 不笑的娃娃   孟眉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在那个年代,她参加高考,成了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工作,当了一名光荣的工人,每天上八小时班,一个月拿几百块钱。她工作认真,从不计较得失,这是她的老师、父母和领导对她的评价。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就是跟朱诗文离婚了。   两人没孩子,是谁的问题不知道,那个时候默认没孩子是女人不能生,孟眉没去检查这个,反正五年没孩子,而她正好也不是很喜欢孩子,她觉得离婚前没检查,离婚后再去检查这个没必要。   她跟朱诗文没什么大矛盾,两人真称得上是和平分手。事实上,她一直觉得朱诗文除了公司什么都不在乎,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   两人当年是由人介绍结婚,认识半年就领了结婚证。婚后,两人各自忙工作,照顾双方父母,从来没有过激情的时候。   离婚时,朱诗文也只是平静的跟她说:“咱俩没孩子,要不就离了吧?”   孟眉对朱诗文没感情,思考了一夜,觉得离不离对她都没影响,如果他不想离,两人可以凑和一辈子,他想离,再栓着他也没必要,就答应离婚。离之前她只问过朱诗文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如果他外遇,她是不可能会答应离婚的。   朱诗文说:“不是,是我打算辞职出来开个公司。”这是他的决定,自己的父母已经说通了,但如果不离婚,就要再给孟眉父母解释,如果孟眉父母不同意再闹起来,自己父母这边可能也会变主意,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索性离婚了事。   他跟孟眉说了实话,他给自己父母的理由是两人没孩子,他父母不知是怎么想的,可能以为是孟眉不会生?同意他们离婚,等于是他骗他父母的。   离婚后,朱诗文对孟眉还不错,房子是朱诗文的单位分的,朱诗文离婚前想办法把房子买下来了,过给孟眉,自己净身出户。   孟眉的父母对两人离婚的事当然不高兴,后来听说朱诗文先是辞职下海,又把房子给了孟眉,就不生气了。   如果没有意外,孟眉以后会继续在这个单位干到退休,经父母介绍也找个二婚的再婚。   可孟眉在离婚后,反而觉得她跟朱诗文彼此之间更了解了。朱诗文的父母不知道他的事,她知道;她的父母说的那些话,她听了没意思,而朱诗文能明白。   朱诗文说:“我结婚后才觉得自己半辈子都白活了。”从出生起,上学、毕业、工作、结婚全都是父母一个命令他一个动作,这样下去能一眼望到头,到他死的那天日子过成什么样都能一清二楚。   有意思吗?   他当年是想去外国留学的,可被家里嘲笑了。   他还想做生意,还设想了很久,最后进单位了。   到结婚的时候,他已经是由着父母安排了。   “我觉得,父母对我的要求就是吃饱喝足不发愁,理想什么的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有理想也给你掐灭了,有梦想也给你打击了。”朱诗文说,“对不起,但我不想白白浪费生命。”所以离婚、辞职、下海,他一次干完了。   孟眉离婚后也对目前的生活越来越厌倦,父母在提再婚的事,可她上一次听父母的话结婚了,也并不幸福啊。   或许只是一个冲动,孟眉对朱诗文说:“你那儿还缺人吗?要不我跟你干吧。”   朱诗文说:“行啊,你来了就咱俩干。”   孟眉辞职了,去了朱诗文的公司,两人从开山做起,一起把公司拉扯长大。她那时才知道,朱诗文把房子给了她,他先是租房住,后来为了省房租,住在仓库里。公司创办初期很艰难,首先是理念的问题,谁都知道做生意要抢占先机,你能卖别人还没有的东西,你就能赚钱;你能找到别人没有的渠道,你就能赚钱。磕磕拌拌过了几年,终于公司算是有了一点名气,不是草台班子了,底下也有几个员工,但公司还是身无恒产,连车都是租的,每月发工资都要紧张好几天,出去见人请客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但朱诗文从来不让孟眉打她那幢房子的主意,说:“我不能让你把最后的家底给折腾没了。”   等公司有了固定的客户,能慢慢一点点赚钱了,朱诗文跟她商量留学的事,问:“咱俩谁去?”   这是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他们两人中有一个需要出去学几年。孟眉自己对留学毫无兴趣,也知道他一直想出去看看,所以根本不提雇个留学生这种话,就问:“我不想去,你去的话,公司怎么办?”   朱诗文惊讶道:“不是有你吗?现在跟之前又不一样,照着现在这个步调发展不就行了?”   孟眉说:“把公司全给我你放心?你不怕你回来我把你公司给搬跑了?”   朱诗文笑着说:“你要愿意搬走就给你啊,我回来再开一个。”   之后他就真的就这么走了,把整个公司都留给了孟眉。   当然,她当时也只是说一说,根本没打算“抢”公司。这就是他们两个开起来的,他都能信任她,她也不会为了一点钱这么干。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孟眉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捂着眼睛靠着椅背。她已经失眠好几天了,有睡意但睡不着,躺下就满脑子事。   外面的办公室也都很安静,不是出去吃饭了,就是都不敢说话。   最近气氛不好,底下人也有感觉。   孟眉却不打算退让。她可以拍着良心说没有对不起朱诗文,现在是他对不起她!她替他干了一辈子,现在两人换换位子,钱,她不会少他一分。他要是有良心,为什么不答应?就为这一个位子,他都不肯给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在自己办公室坐不住,起来去了朱诗文的办公室。以前两人的办公室是对着的,共用同一个大会议室。但两年前她搬出来了。   她走到朱诗文的办公室前,秘书的桌上没有人,以前两人的秘书是混着用的,现在连秘书都分开了。   她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的落地窗窗帘是全都拉开的,光线很好。朱诗文喜欢站在窗前看下面的城市街道,她却有点惧高,以前这个房间的窗帘一直是拉着的,只有朱诗文想看看街景时才会拉开。   她拿遥控器把窗帘拉上,打开房间里的灯。   办公室上收拾得很干净,书柜里也整整齐齐。这些地方都上了锁。以前……   孟眉摇摇头,老想以前干什么?以前是以前了。以前她天天来,现在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进来一次,有时换几样摆设,她都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比如那个摆在侧柜上的和服娃娃。   这个娃娃跟办公室的摆设很不搭调,孟眉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还以为是展流云拿来的。奇怪的是就算以为是展流云拿来的,孟眉还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这个娃娃很可爱,也很精致,有很多小配件,身上的和服也可以脱下来,头上的小梳子真的可以给它梳头扎辫子。   上一次,孟眉就是趁着中午办公室里没人的时候,来这里给娃娃擦了擦灰,给它梳顺头发,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小时,她还一点都不觉得枯燥。   喜欢玩娃娃是不是说明她想要个孩子呢?孟眉就是不想被人这么说,所以都是趁没人的时候来。   至于孩子……已经晚了,现在就算能生,她也生不出来了。   孟眉看过网上的心理分析说,现在的成年人喜欢玩儿童玩具减压,是一种轻微的心理问题,在社会上很普遍。   她想她玩娃娃可能也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吧。   后来听说这娃娃是方域拿来的,是日本合作商送的,她还考虑下回去日本出差买一个带回来,带一个更漂亮的回来。   可她又喜欢这个娃娃,想着是不是能想个办法把它带回家。   孟眉把娃娃拿出来,把它拿在手上,摸摸它顺滑的黑发和光滑的脸蛋,不自觉的就露出一个笑。她照网上查的办法,戴上手套,先轻轻的用清洁海棉擦去娃娃脸上的浮灰,像眼角、鼻子、耳朵等凹陷处,再用清洁液稍稍沾湿海棉去擦;头发用护理液喷一喷,再用梳子轻轻的梳掉浮灰和浮毛。她还特意学了和服的穿法,解开后替娃娃重新再穿好,将折起来的,穿的不好的部分全都重新弄好。   “再给你买一套新和服好不好?”孟眉对娃娃说,“再买一条腰带。”   娃娃一直微笑的看着她,眼睛水润透亮,有神极了。   孟眉轻轻抚摸着娃娃的脸蛋,“真可爱。”她笑着说。   娃娃不会说话,不会回答,但它很乖巧,一直微笑。孟眉叹了口气,“真想把你带回家。”可她怕别人说闲话,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女人还想玩娃娃……太可笑了。   孟眉的手机定了时,看到时间差不多,她就把娃娃放回柜子里,看她的手上一直是提着小手袋,她看到玻璃柜里还有一把小扇子,给娃娃换到手上。“天热了,拿把扇子吧。”她想起在网上看到这种娃娃还有一种小伞可以拿在手上,那个也可以。“以后给你再买一把伞。”孟眉对娃娃说,最后再看它一眼,依依不舍的,然后关掉灯,打开窗帘,关门出去了。   朱诗文和展流云去吃饭,是因为展流云想召一些大学生来打工。“我那里现在人太少,人气不够,大学生打短期工比较时兴,钱也少,不必签很复杂的合同,我觉得这样比较方便。”展流云说。   “你觉得好就好,只是我个人来说是不推荐的。就算你公司刚开,也不能这么糊弄,找人就是希望对方能在你公司长干,干三五个月就走的,你招这种人是浪费时间。”朱诗文说。   两人边说边跨出电梯,碰上的公司员工都纷纷打招呼,“朱总。”   朱诗文招招手,打开办公室,先打个电话给方域:“你在?别动,我现在去找你。”他对展流云说,“你回去你公司看着吧,我这边没什么事。”   展流云说,“我一会儿就走。”   朱诗文出去了,展流云坐一会儿没事干,看到那边有个日本娃娃。她来了几回看到这个娃娃都觉得奇怪,朱诗文说是方域从日本旅行带回来的,展流云不相信,“他买这个干什么?”   “是日本那边的人送的。”   “送这个当伴手礼不奇怪吗?”展流云说。   “你想说什么?”   “不是孟总送你的吗?”   “我不想说。”朱诗文没有理她。   展流云冷哼,她对孟眉并无恶意,是孟眉心中不甘看她不顺眼,可不娶她的是朱诗文,找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她走到日本娃娃面前,打开玻璃柜,摸摸娃娃的头发,感觉这个娃娃看起来挺阴森的。别的娃娃都是笑的,这个娃娃怎么不笑?   她戳戳娃娃的嘴角,“你怎么不笑呢?怎么不笑呢?”一边说一边戳,这让她想起孟眉,每次见她,孟眉脸上也不笑。    ☆、第 113 章 展流云的公司   展流云的公司在开发区,朱诗文的公司则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开车要花上两个小时,坐地铁也要一个小时。   展流云在刚开公司的时候还是很有干劲的,但过了一个月,公司仍然门可罗雀,她的干劲就慢慢消失了,人也冷静多了,虽然以前的朋友见了她还是喊“大老板”,她却不像之前那么高兴了,反倒觉得别人是在嘲笑她。   但从心里讲,她知道朱诗文帮了她很多。至少她没费什么力气,公司的架子就拉起来了,暂时没生意吧,但有朱诗文的公司在后面顶着,她的公司不至于刚开张就倒闭。只是开公司真的不是那么简单,她也是才发现,不是说公司开了就能赚钱的。   她从朱诗文的公司出来,开车回开发区。在刚进开发区的路边就看到了她自己公司的大招牌,这个招牌竖一个月要一百多万,她一开始觉得这钱数听着就吓人,后来却发现对公司而言,以“百万”为单位的计数不算什么。而这个广告招牌鬼知道能有什么价值,反正她是不相信有人会只看到这个招牌就跑去她的公司给她钱赚。   朱诗文说,这个招牌不是用来招揽客户的,当然不排除有二傻子看到招牌就跑去找她了。这个招牌的作用是给客户信心:我的公司舍得在宣传上花钱,在扩大公司的影响力上花钱。“打个比方,你去做头发,是愿意到路边就一间屋子一个招牌一个师傅一个小工的小店里剪呢,还是去一百多坪大,有几十个师傅小工的大美容店里剪?虽然前者更实惠,而就技术而言,前者也并不比后者差,甚至还有可能优于后者。”朱诗文说,   展流云就明白了。朱诗文说:“你现在就是没有人没有技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间屋子,那还不把这间屋子打扮得漂亮些?给你的客户多一点信心?”   展流云开到公司楼下,朱诗文替她租下了这幢大楼的第一层,她的公司招牌是最显眼的,凡是进来的人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她的公司。   可是每天进来最多的人是大楼清洁工。   她走进公司,前台小姐慌忙站起来,“展总。”   展流云看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室,叹气说:“今天有人打电话吗?”   前台小姐还兼任她的秘书。   前台小姐拿起记事本说:“有二十四个人打来电话询问,我让他们把简历发到邮箱了,现在已经筛选出来了八个人。”   之前他们公司雇了一些大学生宣传员,把公司的宣传册投放到本市的几所大学。朱诗文让她至少请十个人,把她办公室前面的这个大办公室给装满,安排四个人专门接打来询问的电话。还有财务人员也要尽快就位。   可展流云觉得这都是浪费钱,她的公司开到现在一分钱没赚,花了差不多快一千多万了。所以HR她来兼任,财务她也可以先干着,至于装满前面办公室的人,反正是凑数的,就找一些大学生来就可以了。   宣传也暂时是她来干,那本宣传册就是出自她手。   朱诗文本想让她少走些弯路,如果他当年有一个像他现在这种实力的公司在后面撑着,他早把架子拉起来了,扯虎皮,做大旗,唬也能唬住人。可展流云自己的主意太多,又太小心,朱诗文指点几次后见她不听就不多嘴了。   展流云就着前台小姐的电脑看了几眼简历,老实说她一个都看不上,但现在也没别人了,叹气说:“那就让我时间让他们来吧。”   前台小姐就立刻开始打电话了。   展流云回办公室坐了十分钟,实在无所事事,她还是认真想工作的,所以不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刷网页玩游戏,干脆出来,看到前台小姐也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展流云在,她不能玩手机了。   “回去吧,反正也没事,你跟他们约的什么时间面试?”展流云说。   前台小姐赶紧站起来说:“前天早上十点开始。”因为展流云通常都是这个时间过来,这里离市区远,她早上八点起床,稍稍收拾一下再开车往这边赶,到这里也就十点了。   “很好。”展流云点点头走了。   她一走,前台小姐马上收拾东西也锁门走人,走之前看看空荡荡的“公司”,再想起展总这几个月除了去找老公,半桩生意也没拉回来,唉,算了,还是辞职再找另一家吧。这个公司根本没有发展前景,虽然工资还行,展总也很好说话,可这根本不是认真开公司的情况。既然没有发展前景,她就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展总找了个大款给她几千万开公司玩,她可没那份能耐。   前台小姐下定决心,后天就去面试,反正展总也不来,她出去也没人知道。   柯非挂了电话,一脸不可思议的对秦青说,“那个公司竟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面试了!”她只是随便发了个简历啊,对那个公司一点都不了解,那边的人也一句关于公司的事都没问,问了她的姓名和是不是发过简历后就打电话说她通过初试,明天可以去面试了。   “这个公司也太儿戏了吧?”孙明明说,她知道柯非发简历的事,可柯非明明写了她才大二,还有两年毕业,明摆着不可能现在去上班吧,面试?   “你有没有说清楚啊?”秦青问,“难道他们不是招正式职工,而是招打工的?”招打工的需要发那么多宣传册吗?   柯非点头,“我说了啊。我说我还要上课,不可能上全天的班。那边说都行,先来面试,面过后再谈待遇和工作时间等问题。”   “也有可能是他们公司既招打工的,也招正式的,你这样就是去面打工的。”司雨寒说。   但这还是不对,柯非奇怪道:“打短工也需要面?”   四人都卡壳了。   “可能是骗子。”秦青说。   “对!让你交培训费那种!”司雨寒说。   “那我就只带车钱过去,让我交钱我就走。”柯非说。   “你还真打算去?”孙明明问,“这种的不要理他就行了。”   “去啊,那人说管一顿午饭。”柯非说。   剩下三人又不说话了。   “越来越觉得不对头了。”孙明明说。   第二天是周六,三人都决定陪柯非去面试。面试的地方在新开发区恭大科技园中,她们坐了地铁之后还要再转公交,远的令人发指。没到的时候柯非就说:“除非解决住宿问题,不然这工不能打了。”   “他就是能解决,你学不上了?”秦青说。   “也对。”柯非说,“那就等于不用去了嘛。”还没到就已经决定这个工不打了。   “来都来了,看看情况,反正他们管一顿午饭。”孙明明说,现在是她比柯非积极了。   到站下车后,目的地倒是很好找,公交车站牌处就是纸飞机股份有限公司的广告,抬头就看到公司大门了。   “这倒不错,公司好像还不赖。”司雨寒说。如果这个公司在小巷子里头,找大门都要找上十分钟,那肯定就让人难以相信;在大路旁边,还能让公交车站专门在这里设一个站,说明这公司的信心还是挺足的。   走进公司……一个人都没有。   四人进去左右环顾,这公司像是空的啊。   “前台呢?”秦青在“理当”有前台的地方找了半天,倒是有个前台的台子,可是里面没人。   “人呢?”柯非问。没前台也该有人啊?这公司的人到哪里去了?   幸好是大白天,公司看着也不小,四人也不害怕跑出来个谋财害命的,就往里走,走啊走,都看到开放式的办公室了……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周六,放假?”司雨寒看到空荡荡的办公室说。   “你知道,这要不是真的,我都怀疑这是恐怖片了。”秦青说,大白天,空无一人。   “你别这么说!”司雨寒抱住秦青的胳膊,“你说的最可怕了!不许说!”   “好好,我不说。”秦青笑着说。   都走进来了,还没看到人,柯非说:“要不,咱们走吧。”   这时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跑出来一个貌似是前台的年轻女士,她哒哒哒小碎步跑过来,“你们是来面试的吧?”她对她们招招手,“跟我来,我拿表给你们填!”   还没来得及解释,秦青四人手上都被塞了一张表格,前台小姐把水笔塞给她们:“填吧,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制度。”   前台小姐BALABALA的说,根本不给秦青四人说话的机会。   秦青四个看着手里的表,在刚进来时对这个公司的信心已经破灭的差不多了,除柯非以外,她们三个没交过简历的也能直接面试?   随随便便填完表交给前台小姐,这位小姐拿在手里匆匆扫了一眼就点头说,“你们等一等,我去给展总说。”   见她又去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了,秦青四人说悄悄话。   “这公司到底怎么回事啊?”司雨寒说。   这个开放式的办公区至少有四十几台电脑,看起来也不像新的,公司又这么大,但为什么……这个公司像没几个人的样子?   柯非说:“不懂。”她是真不懂。   孙明明对那三人小声说:“掩护我。”然后溜到最里面的一台电脑前,按了下开机键——电脑没反应。她往下一看,连插线板都没有,她溜回来说:“电脑只是摆着看的,连插销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开。”   四人顿时都明白了。   秦青做口型:“皮包公司。”   三人点头。   这时前台小姐回来了,身后还有另一个漂亮时尚的女人,前台小姐介绍:“这是我们展总。”   这个女人太年轻了,也太时尚了,气质也不像很精明强干的人,跟头衔很不配啊。   秦青四人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展流云说:“我这个公司刚开还没多久,急需像你们一样有冲劲有干劲的年轻人。”   你也不老啊,说这种老成话不像样啦。   展流云说:“现在公司需要的是一个前台,可以跟着小陆。”她拍拍前台小姐的肩,“剩下的需要暂时先做一些杂事,整理档案,接接电话,倒不需要你们全天都在这里,我知道你们是学生,没课的时候过来就行了。实习期一千八,半年后转正,再加一千,有奖金和分红,你们可以先签一年。”   秦青四人都愣了,等等……   秦青问:“……面试呢?”   展流云笑,“我不是已经在面了吗?我看你们四人都可以,形象都不错。”   形象不错?看脸吗?   四人交换一个眼神,都是一个意思:溜吧!   柯非呵呵笑:“这个,我们回去考虑一下哦……”   展流云看出来了,她笑了一下,觉得有些无聊,更觉得有点难过,连这些学生都对她的公司没信心,她自认这个条件真的可以了,很宽松了,她几乎等于什么要求都没有,就是要人在公司添个人气,这都请不来人。   “那行吧,你们回去考虑一下,如果你们同学有想来的,也可以介绍他们过来。”展流云说完就让前台小姐送她们出去,她回办公室了。   前台小姐把秦青四人送出去,还是很有礼貌的。   花了两个小时过来,面试却连十分钟都不到。   秦青四人站在路边等公交车,觉得真是浪费时间。   “我算知道有的公司能不靠谱到什么程度了。”司雨寒说,多少有点刷新三观,“就算是路边的小吃店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这什么公司啊,真的能赚钱吗?”   “这公司就不是开来赚钱的。”孙明明说,“怎么看都是骗子吧?”   “这么大的公司?”司雨寒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不能理解。   秦青说,“你想啊,她是请一堆像咱们这样打工的,公司看起来也能像样了吧?然后来找他们公司的人一进来看,公司挺大,人挺多,钱就被骗走了。然后骗钱的跑了,房子是租的,员工都是咱们这种打工的,想找人都找不到。”   司雨寒叹气,“有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非要骗?”   柯非说了句似是而非的真话:“骗来的钱花着爽。”   秦青噗哧,四人都笑起来。这时公车到了,四人坐上车走了。   前台陆小姐送走这些面试的,去给展流云说了一声,“展总,人送走了。”   展流云坐在沙发上,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拿起包和钥匙,“我先走了。”   肯定是又去找老公了。陆小姐目送展总出去,回前台开始继续找工作,这地方她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找到工作就辞。   展流云开着车到了朱诗文的公司,正好是午饭时间,她想来找朱诗文吃午饭,顺便再说一说她那个公司的事,这样下去,那个公司真要倒了,不倒她也没心情开下去了。   结果进去才知道朱诗文跟孟眉去吃饭了,公司的人都不敢跟她说话,说完就借口有工作出去了。展流云知道这个公司的人都被孟眉洗脑了,都认为她是小三,是插足孟眉和朱诗文的人。她也懒得解释,反正朱诗文跟她说,孟眉现在已经有点不安分了,他想让孟眉走,只是还没想到办法。   展流云去了朱诗文的办公室,关上门坐下玩手机。外面的声音渐渐少了,人都出去吃饭了。她还没吃饭呢。可她又不好意思出去跟他们说让他们多订一份盒饭给她,只好先饿着。   她玩了一会儿手机,实在没事做,看了一圈,把柜子上的娃娃拿出来。   “真精致啊。”展流云摸摸娃娃的头发,滑溜溜的,脸也滑溜溜的,她解开娃娃的头发,给她梳梳头,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个娃娃为什么要摆在这里呢?她搞不懂朱诗文在想什么。从她认识他起,就知道他没什么浪漫细胞,也不像是会喜欢这种摆设的性格。   “你为什么摆在这儿呢?”展流云对娃娃说,更像是在对另一个人说,“难道因为是她送的?”她把娃娃放到桌上,拍了几张照片传到朋友圈,“可爱的娃娃。”她说。   其实她并不觉得这娃娃可爱,不过人们看到娃娃,总是要夸一句可爱的。   反正没事做,她开始拍娃娃,站着、坐着,正面、侧面,手、脚、头等局部,然后发现娃娃的和服是可以脱下来的,她就把和服解开,拍拍腰带、木屐,一层层,最后把光溜溜的娃娃也拍了几张,全都传上朋友圈。   很多人在下面问。朱诗文也回了一句:你过去了?在办公室?吃饭了没?要不要给你带一点回去?   展流云回他:不用,你吃好就行。   朱诗文:你那边怎么样?今天不是说要面试?   展流云:不行啊,人家一面我们公司就走了,看不上。   朱诗文:多跟人家谈一谈,尽量把人留住。第一次上门来的人要能留住,就等于是多了一个回头客。   展流云:知道知道。   她开始专心跟朱诗文聊天,娃娃就那样放在桌上,突然,她觉得有人在看她,抬头看看办公室的门,门还是关着的,她自嘲的一笑,真是神经过敏。   朱诗文:把娃娃放好,孟眉很喜欢那个娃娃。   展流云更加不耐烦:好,她喜欢我就不碰了。   她放下手机不再回,看那个娃娃,冷笑了声,重重戳了娃娃的头一下,戳得娃娃翻倒。    ☆、第 114 章 皆大欢喜   这顿饭吃得孟眉难受。   说起来,朱诗文很少专门“请”她吃饭。第一次是结婚前,双方家长见面,他请客在东来顺吃羊肉火锅;第二次是谈离婚,他请客去吃西餐牛排;第三次就是这一次了。   孟眉坐下时就说:“怎么?这是准备请我走路?”   这一次两人是来吃法国大餐。   朱诗文叫了一瓶红酒,抖开餐巾说:“怎么这么说?只要你不想走,我什么时候都不会赶你走。”   两人静静的吃着,朱诗文除了说一说送上的菜,别的什么也没说,这让准备好听个坏消息的孟眉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她想错了?但转念一想,他请客绝不是无的放矢。   两人吃完开始喝咖啡,朱诗文拿起手机看了看,刚才吃饭时他把电话关了,这一点让孟眉有些感触。   看过手机后,他道了声失陪,出去打了个电话。他走后,孟眉打开手机,很快就发现展流云发的那些照片。   说实话,她心里不舒服。展流云见过十几回这个娃娃了,从来也没表现出对它有什么兴趣,结果现在一口气拍了这么多照片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想,这是展流云故意恶心她。可她不明白,展流云干嘛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展流云就笑眯眯的对她说:“孟姐,早就听老朱说起过你,一直想见,老朱拦着说我不会说话再惹你生气了。”孟眉听这话不顺耳,说:“我就那么凶?”展流云说,“就是!我看孟姐挺和气,挺好说话的,都是老朱!”   孟眉就跟朱诗文说,“你是什么意思?我们离婚都快二十年了,你跟你老婆提我干什么?”朱诗文挺惊讶,“我没跟她说啊。”孟眉问,“那你怎么跟她提我的?”朱诗文说,“我就说咱俩是老朋友,你跟我干了二十多年,是咱们公司的头号元老。你不想想,我跟她提那事干什么?”   孟眉想想,也是,这个公司的人没一个知道她和朱诗文还结过婚,展流云会知道这件事,可能是朱家的人说的。说起来朱诗文的公司开始赚钱后,朱家的人还折腾过一阵,到现在都说个不停。朱诗文的堂兄弟姐妹,堂侄、外甥、外甥女什么的,天天盯着他不放,还有的说朱诗文没孩子,要过继孩子给他。让朱诗文对朱家的人印象都不好,跟他们的关系也很远。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是最亲密的人。   朱诗文突然结婚,孟眉想朱家的人一定比她更恼火。   孟眉突然觉得再继续纠缠下去挺没意思的,她稀里糊涂的跟了朱诗文这么久,虽然两人离婚后再也没发生过关系,可在外人看,两人根本就不清白。   朱诗文打完电话回来了,孟眉本来想问“是不是去打给展流云了?”,想想又把话咽回去了。他们坐上车回公司,朱诗文说:“我下午出去一趟,你在公司盯着吧。”   “嗯。”孟眉问,“去干什么?你今天应该没事吧?”   朱诗文说,“就是没事才能出去。展流云那个公司你知道吧?她不想干了。可钱都投下去了,那么大一摊子,不能就那么扔在那里啊。”说着他叹了口气,重重拍了下方向盘。   孟眉心里好笑,还有点兴灾乐祸。朱诗文跟展流云结婚后,大手笔的替她开公司,花的全是他的家底,要说孟眉心里没有一点不快是不可能的。现在展流云不想干了,朱诗文这几十年赚的钱算是打水漂了。怪不得他舍不得要去看看呢。   “你去看看又能怎么样?还是你想把咱们的人派过去几个,替她看摊?”孟眉说。   “别开玩笑。”朱诗文看了她一眼,笑道:“她那个公司就是个空壳子,咱们公司的人怎么可能肯去?”   孟眉冷笑:“你想扶她,也要看看她是不是那块材料。”   “我那不是想……”朱诗文长叹一声,“这做生意有什么难的?是个人都会啊。我这边给她投着钱,她放心大胆的干不就行了?”   “那是你的钱?”孟眉说,“在她眼里,那也是她的钱。你把她的钱不停往里扔,她能不心疼?”   “钱是省出来的吗?”朱诗文说,“钱是赚来的。我现在投进去的,只要有回报就都能回来。”   “你跟她说去啊,跟我说什么?”孟眉笑着说。   朱诗文看她,也笑了,指着她说:“你这是看我笑话了。”   “那也要有笑话给我看啊。”孟眉说。   “是啊,唉……”朱诗文说。   到了公司,孟眉跟朱诗文一起坐电梯上去,出了电梯,孟眉说:“我先回办公室了。”朱诗文点点头。   孟眉回到办公室后,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人说:“朱总,展总。”   “朱总,展总,慢走。”   “慢走。”   她出来看了一眼,见朱诗文和展流云出去了。刚回来就要出去,连坐下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活该他这么累!   晚上,孟眉一直等到十点,朱诗文才回来。他每晚都要回一趟公司看看才能安心回家。   朱诗文很惊讶她还没走:“等我?”   孟眉拿起包,“怎么这么晚?”   朱诗文拿着钥匙说,“等我喝口水跟你说。”他一口气灌下两杯水,又去上了个厕所,才告诉孟眉下午的事。   原来他们到展流云的公司后就发现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本来该在的前台小姐说出去吃午饭了,展流云发火:“你吃到三点还不回来?”   两人在电话里吵了几分钟后,前台小姐直接辞职了。   孟眉忍不住笑了,朱诗文说:“笑吧,笑吧。”   “哈哈哈哈!”孟眉坐到椅子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么说,那个公司一个人都没了?只剩下老板了?”   “是啊,只剩下她自己了。”朱诗文叹气,“她说上午面试了四个人,不过可能都不会来上班,因为那四个人都是在校生。”   “在校生?她请在校生干嘛?”   “省钱,活不多,请全职不划算。”朱诗文说。   “哈哈哈哈哈!!”孟眉笑的更厉害了。   朱诗文说:“我笑不出来。那公司我投了两千多万了,什么都有,就是没人。”   “唯一的一个今天也走了。”孟眉说完又笑了,“对了,还有个老板呢?”   “她是干活的人吗?”朱诗文反问,“她是看摊的,吉祥物。我什么时候也没指望她干活啊,不捣乱就行了。”   “现在呢?”孟眉笑着问。   “现在啊,现在我发现不是不捣乱就行了,还多多少少要会一点的。”朱诗文叹气,“走吧,先送你回家,我今晚是睡不着了。”   坐在车上,孟眉还是忍不住笑,想起来就笑,她这两年憋的郁气,好像一口气全不见了。   “看我倒霉你就这么开心啊?”朱诗文说。   “是啊。”孟眉笑着说。   朱诗文把她送到家,在她下车前说了一句:“说起来,我也是真后悔,早知道这钱投给你开公司也比给她强。”   孟眉心里一动,下车后说:“后悔啊?后悔也晚了。”回家后却一直在想,要是这个公司归她……   她跟朱诗文要他们的公司,他不会给她;但如果要展流云那个呢?现在那就是个空架子,但公司房子车什么的都有了,她只要过去招了人就可以开工了,马上就是一波毕业潮,人是很容易招的,而且她不是展流云,她知道怎么做,说真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她自己也有人脉,要干起来也是很容易的。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转啊转,最后她连觉都睡不成,爬起来拟计划书。如果她想说服朱诗文,必须要交给他一份合格的计划书。   之前说要他的公司是一时之气,张嘴就行了;现在她是真心想要那个公司,就必须要拿点真东西出来,让朱诗文相信他的钱不会白白扔掉。   朱诗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展流云在家里等他。他洗漱后,她泡了杯茶给他,温柔的问:“你饿不饿?”   “不饿。”朱诗文放下茶杯,温柔的说:“好了,不要生气了。人可以再招,马上就该毕业了,到时人才市场上有很多人的,你到时多招几个就行了。”   展流云坐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胳膊说:“我不想开公司了……”   朱诗文说:“我钱都投了,你不干,谁干?”   “可我什么都不会……我想先去你的公司学一学……”展流云现在不觉得开公司是个简单轻松的事了,她现在是真想先学好再去干的。   “你来……”朱诗文为难的摇头,“不太好。你知道,现在公司就是我跟孟眉,你来了,让你从头干起,我也舍不得。让你带组吧,说实话,我怕你干不好。让你当个副总?”他看展流云,她期待的看着他。可他最后还是摇头说:“还是不行啊,你现在去了也只是当个摆设,别以为进公司就能学了,没人教你,我也不可能天天带着你,你自己傻看能看出什么来啊。”   展流云不说话了。   朱诗文搂搂她,说:“睡觉吧。”   展流云突然说:“是不是因为孟眉在公司,所以你不想让我去?”   朱诗文很惊讶,“你说这个干什么?”他摆摆手,“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展流云咬住嘴唇。   以前她也认为孟眉不算什么,朱诗文能拿出自己的钱支持她开公司,这还不够说明一切的吗?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那个公司除了有执照,有租来的房子以外,还有什么?就是个空壳子。但朱诗文的公司已经成熟了。   如果朱诗文以后死了,他的公司肯定给孟眉了,到时她就只有自己那个空壳公司而已。   回到卧室,关了灯躺到床上,展流云抱住朱诗文小声说:“把我那个公司给孟眉怎么样?这样,就能把她赶走了?”   “给孟眉?”朱诗文笑,“你舍得?”他说,“反正我舍不得。”   “我舍得。”展流云赶紧说,“她走了,我就能进你公司了,就能跟你在一起了啊。我愿意,你就给她吧。想想看她跟了你一辈子,最后给她一个公司,也算你仁至义尽了。”   朱诗文犹豫了。   她就知道,他对孟眉也不是毫无感情。   朱诗文叹了口气:“让我想想吧……她也未必会愿意……”   孟眉肯定不愿意啊,傻子都知道选哪一边吧?展流云说,“你好好跟她说,就说是给她的酬谢?”   “酬谢……”朱诗文念叨了几遍。   第二天,孟眉早早的就到了公司,她再把计划书重新检查了一遍,目前看来,那个公司要想开,还是要先傍着朱诗文的公司,就当个下流厂商吧?一开始是一定要让一部分利的。当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有了这个公司,她赚的钱就不止是替朱诗文赚的了,是替她自己赚的了。   孟眉想着就有点激动。   朱诗文到公司后,她刚想过去就接到内线电话,“孟眉,等等我去找你。”   朱诗文到她的办公室后,对她说:“我昨晚上一晚都没睡着,那钱扔了实在可惜,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接下来?”   孟眉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朱诗文继续说:“如果你不去,我想把方域调过去。”   “他会愿意?我看他连留在这里都不怎么情愿,那边还在一直叫他回去呢。”虽然都是分公司,上海的公司和别的地方的分公司可不一样。孟眉说。   “当然要给他一些好处的。”朱诗文转了几圈说,“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他愿意去,我就白送他一半股份。我投的钱就当投资了,然后我持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剩下百分之四十我送给他。”   “那我呢?如果我愿意,你给我多少?”孟眉按住她的计划表。   “如果是你,你拿百分之六十,我只要百分之四十。”朱诗文说。   “那公司不是白送给我了?”孟眉的心狂跳起来,紧紧盯着朱诗文。   “怎么是白送?”朱诗文笑了,“我不是还拿着百分之四十的吗?”   可这不一样。朱诗文只占百分之四十的话,就是单纯的投资了,对这个公司,他没有掌控力了。   孟眉的脑袋乱成一团麻,说:“那你老婆能愿意?”   “公司是我的。”朱诗文说,“我说给谁就给谁。她都快把公司给折腾散了,也该让贤了。”   孟眉不说话了。   朱诗文说:“你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复。”   “不用。”孟眉的心狂跳如擂鼓,她眼前发花,脚下发飘,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她却牢牢抓住一线清明,说:“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我没意见。”   朱诗文说:“好,那下午咱们就去一趟工商。”   过了一周后,郑咏歌发现孟总要从公司离开了!公司的人都稀里糊涂的,帮孟眉搬家时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看孟总也不像是被扫地出门了,笑得很开心啊。   “等等,这个你也带上。”朱诗文把那个日本娃娃的玻璃柜抱出来,“我看你很喜欢它,带走吧。”   孟眉接过娃娃,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复杂的对朱诗文说,“谢谢。”至少,她人生的大半改变都是他带给她的。   朱诗文摆摆手,“别一副离别的样子,别忘了,你明天还要过来开会呢。”   “让我天天跑,也不给我配个车?”孟眉笑道。   朱诗文回身把他的车钥匙拿起来给她:“把这辆开走吧。”这是公司最好的一辆车,今年春天刚换的。   孟眉接过车钥匙,更复杂了,说:“我自己也有一辆呢。”   “换着开。你那辆也有些年头了,该换换了,实在不行就卖了吧。”朱诗文说。   孟眉走了,郑咏歌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天,朱总就把展总带来了,给大家介绍:“这是展总,大家欢迎一下。”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郑咏歌悄悄的微信上说:“小主上位了。”    ☆、第 115 章 二十年的距离   秦青他们上课的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新贴了一家广源公司的招工广告,上课前不少人围着看,还有人拍下来发到朋友圈里。秦青四人进教室前看到了,嫌人多没有挤过去,等中午吃饭时,发现竟然食堂里贴了也有。   “这家公司给了学校不少钱吧?”柯非说。   “学校让他们贴,应该靠得住。”秦青说。   “那吃完饭过去看看。”孙明明说,顺手刷了刷朋友圈,突然拿给大家看:“你们看,这是不是咱们上周去的那个地方?”   几人把头伸过来,见照片上的地址果然就是她们上周去面试的那家公司。   “看,公交车站旁边,一楼,就是那家吧?”司雨寒说,“不过,那家公司叫广源吗?”   柯非是交过简历的,回忆一下说:“叫……丰源?”   “所以说,那家公司已经倒了?”秦青叹道,“好快!”   “果然是倒了吧?”   四人都觉得那家公司是必倒的,就是倒的有点快。而且这一倒,新公司好像比原来那家要靠谱多了。   食堂门口也有很多人围着看,这一次上面的信息多多了,不但有办公地址、办公电话,还有一张营业执照的复印件也在上面,法人姓名注册号等一清二楚,当时就有人上网查,查证是真实的后都打算去这家公司试一试。   柯非出于奇特的好奇心,决定再投一次简历,然后又被录取了,不过这次她投的是宣传人员,不是正式工,不需要面试,接到通知的电话后,她给秦青她们说:“我周六周日要去打工哦。”   “发传单?”秦青问。   “不知道,到那里再看吧,反正就是打杂的嘛。”柯非说。   周六早上七点她就出发了,比平时上课起的还早,不过有交通补助和餐补,工资日结,没有中介费,是很好的打工了。她八点十分到的时候,连发好几条微信过来:“是那个地方哦。”   “哇,不一样,很多人!”配一张公司大厅的照片。   公司跟上一次去看时真的完全不同了,大厅里多了很多广告展板,来打工的人员穿的是便服,有四个穿套裙的像前台小姐。   柯非说:“只有两个是前台的,另外两个说是秘书处的。”仔细看套裙在细节上有所不同,秘书处的穿的套裙是深蓝色,剪裁更好。   “我报道是找秘书处的哦。”柯非好像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游戏,一直在直播。   报道后,她跟另外二十个人的第一个工作是:搬桌子、箱子、椅子以及广告展板等物。   “体力活。好惨……不过看在一天一百块的份上,还是可以接受的。”柯非虽然是女生,但打工不分男女,她辛苦干了一天,加上餐补和交通补助,拿到了一百二十块,回来后在食堂大吃一顿,对秦青三人哭:“这真是血汗钱啊!”   第二天继续去。柯非说广源现在最多的都是他们这些打工的人,因为日结工资非常爽快,大家倒是都开始询问正职的待遇了。柯非说:“今天我还看到他们老总面试哦。”   柯非算是个人形象比较好的,今天就被临时发了一套前台的工作服,让她帮着两个前台小姐搞面试的事,就是叫人,收报名表,防止冒充顶替等事。   “要查身份证,好累……”不过柯非干得很高兴,还跟孙明明说:“你也可以来,我觉得你一定也喜欢这份工作!”   从早上八点半一直干到下午五点才算把这些面试的人给解决掉,一部分人当时就被刷下来了,另一部分人的资料需要暂时留存,等待进一步筛选。   柯非累得腿像灌了铅,她今天比昨天还累,只是整理面试资料就头晕眼花。这真是她这个打工人员需要干的吗?   “江姐,这是一百五十份资料。”柯非把一摞简历放到桌上,今天收到的简历全是打印出来的,她需要把信息不全的剔掉,只留下信息完整的。   江瑜只比柯非大两岁,也是刚毕业,她是前台。她匆匆看了一眼说:“行。把这个送进去给孟总。”然后塞给柯非一张表。   柯非拿着表心想六点就该下班了!她马上就可以走了!看江姐她们肯定是要加班的!哦耶!   她加快脚步去敲最里面最大那间办公室的门,“孟总,这是江姐让我送来的。”   “好,放下吧。”孟眉抬头冲桌上点点头,柯非正要出去,孟眉说:“你是小柯吧?打工辛苦了吧?一会儿不要急着走,一起去吃个饭。”   “不用麻烦了,孟总,我可以回学校吃食堂。”柯非说。她现在只想赶紧走。   孟眉笑着说,“累坏了?没事,吃完饭刚好我也要回市区,可以带你走一段。”她现在缺人手,看了这两天,柯非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现在她这里就四个人,收到简历的人也不可能马上就派上用场,所以碰到一个能用得上的就不能放走。   柯非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一起去吃饭了,出来后呆坐一会儿,去帮前台小姐们整理资料了,她还想拿扫帚扫地,江瑜说:“你不用扫,明天会有清洁工来扫。来来来,小柯帮我把这一摞给扫上去,这是我挑过的。”   柯非只好过去把这一摞挑过的扫进电脑,“今天有来这么多人吗?”她好奇的问,这里的简历有几千份了吧?地上还有好几大箱。   江瑜说:“不是今天来的,这是中介送来的。”她们招人当然不是只从大学里招,更多的还是从中介手里要人。“你们学校里来的都是打短工的,短期工学生最好用。”听话不多事。   柯非心情复杂的想,她的确很好用。   孟眉看完今天来面试的人,二筛后只挑出四十几个,她拿上包出来,交待秘书处的两个人:“打电话查一下这些人的学历有没有造假,问一问业内有没有什么黑历史,最后筛出一半来。”   其实这些事完全不必孟眉来干,如果有个能靠得住的HR就行了,但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只能孟眉先来。她做前面最难的,后面就交给这两人收尾。   “行了,不要干了,咱们去请饭,我请客!”孟眉说。   屋里的五个人都欢呼起来。孟眉开上公司最大的一辆沃尔沃,带上一群小姑娘去吃饭。路上跟柯非说:“柯非,我觉得你干得很不错,以后再找打工的,我不找别人,就找你好不好?”   “啊?!”柯非很惊讶,就找她是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人手不足。我把来打工的人都交给你,我这边有工作,你来联系人,要发工资了,我也直接一手给你,你分别发给他们。”孟眉说。   这个活非常琐碎,但也不能省,不能马虎。孟眉手里现在就四个人,通过中介当然也可以,但孟眉一直更喜欢自己培养人,找自己看中的人,这样她觉得安全性更高,也更容易沟通。而且柯非是个在校学生,经历单纯,性格这两天也看过了,办事挺利索的。孟眉就决定问一下柯非的意见,但她看中的人还少有拒绝她的。   柯非还在犹豫,孟眉说:“以后每次来的人不可能像今天这么多,二十多个就已经算很多了。你要是嫌麻烦,可以都找你们学校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我找你,你替我找人,我把钱给你,你再把钱给他们。你的劳务费是每次的百分之十五,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每次是二十人,那就是劳务费三百。柯非想了一下,孟眉说:“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明天再给我答复。”   吃过饭后,孟眉真的把柯非给带到了离学校只有两站路的地方,孟眉说:“原来你学校这么近,我到这里要拐弯了,不然把你送回学校也可以。”   “不用,不用。”柯非已经很感激了,她现在已经倾向于答应孟眉了,回到寝室告诉秦青几人后,她说:“我觉得答应了也挺好的。”   “但是责任很重哦。”孙明明担心的说,“中介公司好像都有押金吧?如果找来的打工不给钱,他们好像还要赔钱。你是可以替他们联络人,但如果这个广源不付钱,你要怎么办?”   这个柯非还真是没想到,“那我去给他们谈一谈?”   “这是一个信任度的问题。”秦青说,“我们会担心广源不付钱,那可能就要你自己垫钱,但如果我们要求广源先付钱,那问题就变成广源会担心你跑掉。我看你们应该先签个合同,广源有你的身份证信息,也知道你的学校信息,你这边,广源能给你什么保证?”   柯非第二天小心翼翼给孟眉打了个电话,孟眉一点不介意她提钱的事,还说:“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要耻于谈钱,咱们说的就是钱的事。合同是要订的,我把合同发给你看一下,这就等于我是雇你,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   至于她们担心的工资问题,孟眉也解决了,在签了合同后,她直接给柯非打来了五千块,“这周四我们还有一个活动,需要三十个人做现场,你联络一下。”   工资先付。   柯非查过账户后就服了,开始在校园网上招人。   不知不觉,柯非已经在广源干了一个月了,亲眼看着广源从无到有。她现在挂在宣传部下,她对秦青几人说:“我看,他们很快就不再需要我了。”柯非签的合同是按次记酬,干一次清一次的账。“今天我去已经看到宣传部的人就位了,大概再过几周我手上的这一摊就会被他们接过去了。”   但很遗憾,孟眉觉得柯非干得相当不坏,让她干比增加正职人员的工作要强得多,宣传部的人暂时没时间去做这种小事,他们的工作也很繁重,跑媒体找渠道可不容易。请全公司的人吃饭时还特意把柯非叫上,说她也是公司“元老”,前台的江瑜已经成前台小组长了,悄悄跟柯非说:“继续干,哪怕这边孟姐不给你活了,你也要多来,没课时就过来,找点活干。你们大三还是大四开始社会实习?到时直接到咱们公司来,等毕业了你再看,你比别人少跑多少弯路?”江瑜说,“这都是我的经验之谈。现在想找一个靠谱的公司太难了!孟总是真心要大干的,别看现在公司的人已经不少了,孟总说这还不够,你知道吗?我们的工程部已经接到活儿了!”一开始招进来的只要差不多都升职了,公司上升期升的就是快啊,江瑜第一万次庆幸进了广源。   柯非也觉得变化太快,她第一次跟孟总吃饭,就坐了一张小桌,今天已经开了四大桌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啊。   孟眉在上面跟工程部的人说话,“时间不等人啊,你们抓抓紧!千万不能放松!”   展流云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她的办公室就是孟眉以前的办公室,后来孟眉搬到了走廊另一端,这里是她一开始的那间,跟朱诗文的办公室相对。   之前不知道,她坐在这里的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孟眉在这个公司留下的印记有多深。   她搬来第一天,朱诗文给她配了个秘书,秘书不干别的,就是带她熟悉这间公司,帮她认人,不然她连公司的人都认不清。   秘书已经在这间公司干了四年,展流云每次有不认识的人,有看不懂的报表,不清楚的公司规章制度,秘书都能告诉她。但两天以后,展流云就不愿意再请教秘书了,她觉得每次去秘书一些非常简单的小事时,都让她的形象在下跌。   她就闷着头自己在屋里啃,从公司规章啃起,让人送资料来自己看,自己学,她就不信自己学不会。   秘书也不闲着,她跟朱诗文的秘书搭档工作,忙得很,展流云不找她,她正好可以干正事。   朱诗文很忙,孟眉走了之后,等于整个公司只有他一个人能做主了,所以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不来公司,一直在外面跑,公司人找他都只能打电话。而公司的人如果临时有事要问也不会来找展流云,而是找方域。   展流云眼看着公司里每一个人都忙得翻天,只有她在办公室里坐着。   她想做得好一点,可这家公司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啃资料也不是一两天里能啃完的。没有秘书后,她想凭自己认人,到别的办公室找人说话,可大家都在忙,她去拜访就像是捣乱的,格格不入。她想让朱诗文带她,他也愿意,带她出去一起跑,可除了在别人办公室外等,在走廊上等,要么就是在酒桌上吃喝玩乐,顺便谈事情。朱诗文每次都介绍她是他的妻子,同样也是公司的副总,“她说话比我管用。”他笑着说。这样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可旁边的人总是打趣:“因为她能管着你吧?哈哈哈!”还是看不起她。   但她也没办法让别人看得起。因为对公司的事一知半解,她在酒桌上从不敢多发言,喝酒吃菜扯闲篇还行,涉及到公司的部分,她都推脱或含糊带过,几次后就没人找她说了,而且那些人的眼神,无一不在说“原来这是个花瓶”。   展流云认识到一个事实,就是孟眉并不只是凭着跟朱诗文的关系才站在公司里的。谁都不能跳过二十年的距离,一下子蹦到人前。她跟孟眉差的,不止是在朱诗文身边的二十年,也是在公司里的二十年。   她想在公司有所作为,先要跨过这二十年的距离才行,但这怎么可能呢?    ☆、第 116 章 人算不如天算   又是一天结束了。展流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躲了一天,勉强制造了“忙碌”的景象后,七点,秘书下班进来跟她道别,八点,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走了,九点,整层楼的人都回家了。   展流云打开音箱,随便挑了一部电影开始放,不知是为了报复还是发泄,她把声音开得很大,爆炸声和快速的鼓点音乐一起炸响,半层楼都听得到。   但她的心思并不在电影上,而是想起今天偶然听到了秘书跟别人聊天时的话。   “孟总那边不知怎么样了?”秘书说。   “你不知道?”来找秘书的财务说,“孟总那边可火了!”她们压低了声音,展流云听不到了,但看秘书夸张的惊讶中带着的一点点高兴就能猜到,孟眉接手她的公司后,那家由丰源改为广源的公司似乎已经脱胎换骨。   展流云长叹一声,双脚用力一蹬桌子,带轮的椅子就带着她在办公室里滑行,她无聊的玩了一会儿,真心觉得自己是在浪费生命。   放弃丰源是不是太冲动了呢……   如果孟眉能干好,这说明丰源并不是无药可救。当然,她也不是说认为孟眉能做到的,她也能轻松做到。但她发现了一点:朱诗文的公司是一间成熟的公司,这意味着这里的所有人事、部门、秩序都是成熟的。   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如果连清洁工都比她更熟悉公司,那她这个副总还有什么价值?   这就是展流云这一个多月来的感受:这个公司没有人需要她。她的副总只是一个头衔而已,除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和崭新的车,连她的秘书都不算她的人。   展流云不喜欢自怨自艾,她想,如果自己没有人手,那能不能从现在开始培养呢?可既然要培养人,就不能开空头支票。在丰源时她还可以凭空头支票骗人,在这里她就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才能吸引别人跟着她干。   这些日子她也看了不少人,有一些进来没两年的新人,或许可以拉拢过来,只是需要悄悄跟他们接触一下,看他们的意思。还有,她也要跟朱诗文说,开一个新部门,好把人装进去。至于新部门的人做什么,她暂时还没有想法,要跟朱诗文商量一下。   电影告一段落开始放广告了,展流云趁机出去上厕所。她推开门出去后才听到电影声音有多大,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声音放大一点也好,这里现在就她一个人。   其实她也很想早点回家,可是以前就知道朱诗文每天一定会到公司看一眼再走,之前她不在这里,不好跑到公司来等他,现在能来等着了,又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可都等了一个月了,突然不等又不好了。   唉,反正她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朱诗文的办公室有洗手间带浴室,孟眉这间却没有,展流云来了两天就觉得很不方便,因为朱诗文的办公室是锁着的,她想上洗手间还要用走廊上那一间,朱诗文答应她等腾出空来就给她这里也改个卫生间。   走廊两端全是部门办公室,墙壁和门全是透明玻璃的,既增加了通透性,又能一目了然。员工们都说这种设计是方便老板查岗,避免他们偷懒不干活。   现在部门里全是漆黑一片,只有走廊上的灯还亮着。   展流云走过去看到两边都黑漆漆的,反倒是办公室另一边的落地窗外能看到城市夜景的灯火。要不是还能听到她办公室里的广告声,她都有点害怕了。   朱诗文的公司租了这幢大楼的六层,从19到25全是他的公司。展流云所在的25层算是整间公司的心脏,整层楼是“日”型的,电梯开口处是前台和接待处,绕着电梯一圈则是各部门办公室,最反人类的一点是洗手间在电梯处,跟接待处相临,这种设计据说是为了方便接待处的客户,免得客户要找厕所还要找很久。   展流云要上厕所几乎就要绕一圈。这里已经离她的办公室越来越远了,广告声都快听不到了,她加快脚步跑到咖啡座后的洗手间里,快速上完洗手出来,刚好看到接待处的吧台上摆着的咖啡壶,这里的咖啡很好喝哦,朱诗文很注重客户接待工作,买的都是正宗蓝山,茶也全是武夷大红袍和冻顶乌龙一类的。   为了避免公器私用,接待处的咖啡和茶只用来招待客户,本公司人员是禁止饮用的。展流云以前不是这公司的人时,每次过来,前台小姐都会替她煮咖啡,让她回味不已。结果现在成了公司的人了,反倒不能喝了。   展流云忍不住走过去,反正现在没人嘛,她自己煮一壶喝,到时跟朱诗文说一声就行了,以后每天晚上等他时都可以煮一点喝,不当着人面应该就不会有事。   细细的研磨,咖啡豆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展流云在保鲜柜里找了找,还看到有一盒浓缩奶油和马德琳蛋糕。   咖啡也快煮好了,她把蛋糕和奶油都拿出来,期待的看着咖啡壶。   这时外面传来电梯清脆的声音:“叮——”   是朱诗文回来了?   展流云拿着块蛋糕小碎步跑过去,堆着一脸的笑,“你回来了?我刚煮好咖啡了……”电梯间一个人都没有。她奇怪的打开公司大门的密码锁,走出去按电梯开门键,里面确实没有人。   那这电梯是自己上来的?   她回去再把大门锁上,闻到了传来的咖啡浓香,赶紧跑过去,端着咖啡和蛋糕回办公室边看电影边享用。   电影已经开始很久了,她倒回去重新看,抽空看了眼手机,都快十一点半了,朱诗文怎么还没回来?   一杯咖啡喝完,蛋糕也吃完了,已经快半夜一点了。展流云忍不住给朱诗文打了个电话,他们是不是去哪里玩了?要不她先回家吧。   电话拨出去,却在对面朱诗文的办公室里响起来了。   难道他已经回来了?   展流云去开对面办公室的门,果然没锁,她推开门,进去扫了一眼,办公桌后没人,手机是放在桌上的,她走过去拿手机,突然看到桌下倒着一个人。   “老公!!”   孟眉半夜接到了电话,“你说什么?慢一点,老朱脑溢血?!”   打电话来的是朱诗文的秘书,他和司机半夜被叫到公司,帮忙送朱诗文去医院。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还不清楚,他们到的时候只有展流云在场,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话也说不清。明早公司的事还需要人主持,展流云一问三不知,只能打给孟眉。   孟眉赶到医院,朱诗文在手术室里。   展流云坐在手术室外,秘书去办住院手续了,司机留下给孟眉解释。   “怎么回事?”孟眉问。   司机悄悄看了一眼展流云,背对她小声对孟眉说:“我们都不清楚。孟总你知道,朱总晚上不喜欢让我们开车,我们十点半跟朱总分开,他自己开车回公司。十二点的时候我接到电话说朱总在公司晕倒了,我和小张才赶过去。”   两人赶到,救护车还没到,朱诗文的体检资料都留在家里,展流云慌里慌张的,还是秘书记得孟眉以前让人把体检资料在公司留档了,他去找出来,一起带到了医院。进医院就查出了脑溢血,而且人晕倒至少也有一个多小时了,耽误了治疗时间,情况很不乐观。   展流云说自己一直在公司,除了去上厕所煮咖啡的二十多分钟外,没有离开办公室,而且她在外放看电影,“如果他回来,应该会来找我的啊。”   司机和秘书却都不相信,展流云的办公室跟朱诗文的相对,如果说她在看电影没发现朱诗文回来还有话说,她煮咖啡的地方正对着公司大门,朱诗文要进来绝不会看不到。   两人就认为展流云是故意的,她早就发现朱诗文脑溢血了,却故意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打电话叫救护车。   “孟总,你说现在怎么办?”司机跟了朱诗文十五年,不说忠心不贰,但至少不会眼看着别人害他而不说一句话。   孟眉瞪了他一眼:“怎么办?你想报警让人把朱诗文他老婆给抓进去?他刚进手术室,是生是死还不知道,你就想再把他老婆送进去,嫌事不够大?”   司机一听说确实是这个道理,“那怎么办?”   孟眉说:“先等手术结果吧。他要是活着,那一切好说;他要是就这么过去了,那……展总是他老婆,他又没孩子,老父母也早就去了,剩下的亲戚都是堂亲,留下的东西确实都归展流云不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司机骂了一句:“那我不干!给她开车我怕丧良心!”   “别跟工作过不去,再说到那时她也未必请你。”孟眉说了句实话,拍拍司机的肩。   秘书这时匆匆过来了,他跟了朱诗文十年,比不上司机,但也算是深得信任。他见到孟眉就松了口气,说:“住院手续办好了,请了四个私人护士。”然后拉着孟眉到一边小声汇报未来一个月内公司的种种安排,朱诗文这一倒,就算从手术室里出来人还活着,不躺上几个月站不起来,公司却不能等人啊,“孟总,这时你可不能撒手!”   孟眉焦头烂额:“我那边也是刚起步!你看看我能劈成两半不能!再说我都不算公司的人了!”   秘书死死拽着她不放:“孟总!朱总是个什么人你清楚!手把得死紧!你说我现在能找谁?找……”他冲展流云那边扬扬下巴,“找她行不行?我跟你说,我敢把公司交给她一个月……一星期!等朱总醒过来,公司已经完蛋了!”   孟眉说:“你把着不就行了吗?”   秘书瞪大眼:“怎么把?谈判要她亲自去吧?我能替她谈吗?签字要她亲自签吧?我能替她签吗?我就是给她写好剧本让她照着念,您觉得她能念对吗?她出去那就是在开玩笑!往桌上一坐就是在开玩笑!”他拍拍自己的脸,“丢公司的人!”   孟眉不说话,秘书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往外一站她就是个总,说出去一句半句的救都救不回来!谈判书合同上错个一星半点的,公司就完蛋了!我是谁?我就是个秘书!我能跟着去,可到时我能发言吗?我说的算吗?”   孟眉说:“还是老朱太独。”手上不放权,所以他一倒,公司就抓瞎。   “朱总是独,以前不是有您吗?”秘书压低声,说了句实话:“他要撵您走,这个咱们都清楚。可他还要脸,让您走还替您找个窝,怕名声不好听。他年纪大了,当皇帝的不都这样吗?临老就开始杀功臣了。”秘书又往展流云那里看了一眼,“所以把您撵走了,请回来这么一个货当副总,当摆设,谁不知道呢?可人扛不过命,他现在倒了,千般算计都成空了。你是不算公司的人了,可您现在回来,没人能说个不字。”   孟眉的眼睛闪闪发亮。   秘书盯着她,“您说,这一摊您接不接吧。”   柯非周二下午没课就跑广源去了,一进去发现气氛大不一样,人比之前少多了,怎么回事?   “小柯,来一下。”江瑜看到她就赶紧招手,把她领到一间大会议室的后面说,“这是咱孟总的办公室,来,你给把箱子开开把东西都摆出来,电脑传真什么的都接上。”   柯非看江瑜说完就要走,赶紧拉住:“等等!让我一个人干?”   江瑜说:“啊呀,这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来干啊。秘书处的八个人已经忙疯了,跟财务室的在理单证呢。孟总的秘书还没到位,听说要从别的公司挖一个过来。我这边也离不开人,你最好了,孟总也喜欢你,你就受累整理一下啊,看咱们孟总来了一个多月了,办公室都没整理好,孟总想回来办公都只能去秘书处借电脑,你于心何忍!”   柯非一想是不太合适,就这么一闪神,江瑜把她丢下出去了,还说:“孟总办公室里头还有个小厨房,能烧水煮茶什么的,箱子里还有热水壶咖啡壶,你都点点数啊!”   柯非傻眼了,无奈了,只好撸袖子开始干了。幸好也不白干,过一会儿就有个年轻男孩是新进员工,特意给她端过来一杯水:“柯姐,喝点水。”   柯非比这个男的还小两三岁呢,现在也当姐了。   办公室里桌子椅子是现成的,书柜、档案柜也都有,就是档案电脑等物全都在箱子里,还有孟总的一些私人物品,这真的应该让她的秘书来干。可是听说孟总的秘书在她以前的公司,干得挺好的,孟总就不忍心让她过来开荒,想等公司上轨道后再挖人。   柯非先把各种机给开箱,电脑摆上,通电装系统装软件,传真复印扫描等都连上,然后试运行,跟前台、财务等部门的电脑联线。   给柯非送水的男生进来好几回,看柯非坐在老板椅上一边拨电话找各部门的人一边喊:“江姐!你看那边有反应了没……好;王姐,你看你那边通了没?通了?行!工程部,叫你们曹工来,曹工,看你的电脑,跟孟总这边通了吗?通了?行。”   男生出去叹气,“看柯姐,多厉害,公司里哪哪都能说话。”   另一个男生说,“柯姐是人头,一开始就跟着孟总干的,他们学校的人都攥在她手里,孟总要临时找人,都是她给拉人来,不服不行。”   柯非收拾好电脑就算完成一多半了,然后开箱子整理档案,江瑜给她发了份文件,上面是孟眉收拾档案的习惯要求,柯非照着这个把档案夹全都搬进档案柜。等十几箱档案搬完,已经快七点了,柯非也累了一下午了。   江瑜抽空过来看了一眼,“我看你今天也在这里吃吧,我让他们给你叫一份盒饭,你跟我一起吃。”   “行吧。”柯非抹了一把汗,出去喊人把空箱子都拿出去。刚才端水的男生赶紧进来,把纸箱都拿出去,办公室里顿时看着干净多了。   剩下就是孟总的私人物品了。   柯非出去看了一眼,江瑜也没空吃饭,她那边前台桌上堆的满满的,柯非也不过去吃了,等饭来了拿进来吃就行。   那个男生听说后就去悄悄盯着送饭的人,等饭送来了,他替柯非拿进来,还私人请了柯非一瓶咖啡,“柯姐,辛苦了啊。”他说。   柯非接过说声谢谢,男生转了半天,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可以下班了,可现在公司里人人都很忙,他也不急着下班,想留下再帮别人干点。他想帮柯非,一直等柯非叫人,可他看柯非一个人把大件都给弄完了,硬是一点都没给别人留下,半是佩服半是遗憾。   柯非吃到一半抬头看男生老过来转,问他:“有事?”   男生连忙遥头,“没事,柯姐你慢用啊,我先走了。”   柯非说:“辛苦了,慢走啊。”   男生心道平时女生最爱使唤男生了,怎么今天就没人使唤他呢?最后很无奈的走了。   公司的人都渐渐走了,只剩下江瑜和秘书处和财务室的人还在整理单证。   柯非看看时间,决定剩下一小时解决战斗,八点一定要走,这样回学校也快十点了。   她先把小厨房的水壶和咖啡壶等拿出来,烧上水试一试效果,那边烧着水,她把放在最里面的四个纸箱打开了。   第一箱是孟总的书和杂志;   第二箱是钢笔、笔筒、镇纸、烟灰缸和水杯等桌上办公用品;   第三箱是两套套裙,十几双丝袜,两双高跟鞋、手表、手包等随身物品;   第四箱最沉,放了很多防撞的泡沫塑料,里面是一个缠了很多层泡泡纸的大箱子。柯非一抱就发现这个东西很沉,应该是玻璃的,个头也不小。   她小心翼翼把这个东西抱出来,拿美工刀割开外面的泡泡纸和缠的胶带,慢慢的把泡泡纸剥开,露出里面很眼熟的玻璃柜,还有里面漂亮的日本娃娃。   娃娃微笑的看着她。   柯非吓坐到地上,眼睛立刻往天花板上看,眼角扫到娃娃脸上的笑好像带着一点点故意和调皮的色彩。   她在嘲笑我?嘲笑我怕她?   柯非嘀咕了一句,奇怪这娃娃不是让方域放他们公司了吗?怎么会在孟总的箱子里?还包得这么严实,一看就是心爱的东西。   她站起来看屋里哪里适合摆这个娃娃。据说这娃娃不能直面阳光,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无奈这间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落地窗,采光非常好,除非放柜子里,不然哪里都能晒到太阳。   柯非最后想了想,把书柜的其中两个隔板拆下来,把娃娃的玻璃柜放进去。幸好孟总的书不多,这么一摆还挺合适的。   娃娃一直微笑的看着她,她却不敢直视娃娃。   一切都收拾好了,柯非最后拿抹布将桌上柜子上能看到的地方的灰都抹了一把,将屋里的垃圾扫到外面装进垃圾袋。关灯离开。   出去时她看到江瑜他们还在忙,跟江瑜说了一声:“收拾好了,我先走了。”她把钥匙交给江瑜,“今天怎么没见到孟总?”   江瑜说:“听说是孟总以前的公司出了什么事,把孟总叫去救火了。”    ☆、第 117 章 物是人非   又见到了那个娃娃,柯非不知怎么回事,并不害怕,反倒觉得挺有缘。   虽然像是孽缘。   她回学校后先去食堂吃第二顿把肚子填饱,回到寝室当个趣事给秦青说了:“你说,我跟那娃娃是不是有缘?”   “孽缘。”孙明明说。   “我也这么想。”柯非笑。   “那你还去那个公司不去?”司雨寒是有点害怕的,可奇怪的是她虽然怕这种事,却不怕秦青,像现在就紧紧贴着秦青坐。   “去啊。”对柯非来说,在广渊工作的兴奋感比见到娃娃的诡异感大几倍,足以让她忽略娃娃身上的怪异。   所以周五下午她就又去广渊了,正好碰上孟眉回来。   孟眉身边围的都是人,她看起来也很憔悴,眼圈很重,衣服好像都没换。公司的人有很多事要找她汇报,江瑜悄悄给柯非说:“孟总来了两个小时了,从坐下就没起来过。”   柯非说:“那边公司很麻烦吗?”   “听说是挺麻烦的。那边的老总对孟总有知遇之恩,这间公司也是他投资,孟总才能开起来的。现在人倒在医院,那家公司没人能管,就把孟总叫去了。”江瑜说,“对了,我给孟总说,你昨天花了一下午整理办公室,连饭都是吃的盒饭,孟总说要谢谢你呢。”   柯非就坐在前台帮江瑜的忙。孟眉在公司待到四点,看事情差不多都交待完了就准备去医院,她进小厨房洗了把脸,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上,出来后看到柯非,特意停下跟她说:“谢谢你啊,非非。”然后给江瑜说,“让非非再签一份合同。”然后对柯非招招手让她过来。   柯非奇怪的跟孟眉走到角落,孟眉说:“非非,这段时间我对你非常满意,你现在也快期末了,功课忙不忙?考试吃力吗?”   柯非摇头,她的功课还是没问题的。   孟眉说:“我想问你,愿不愿意暂时给我做私人助理?主要任务就是担任联络工作。我现在两边跑,实在很忙,像今天这样我就必须亲自过来一趟。你这样,你在公司把问题汇总,然后汇报给我,我处理之后你再把处理意见传达回来,我会另给你一份合同,你放心,我会给你留出学习的时间,主要是我现在手边的人太少,这段时间跟你合作的也很好,你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人又机灵聪明,我觉得想让你试试看,你看呢?”   柯非一时反应不过来,孟眉说:“这段时间不会很久,你正好要暑假了,我觉得半年内这种两边跑的日子就会结束了。你考虑一下吧。”   孟眉说完看看时间,对她说:“我让江瑜给你个合同你看一下,明天给我回复好吗?”然后她就匆匆走了。   柯非回去,江瑜给了她一份合同,难掩羡慕的说:“孟总显然是想把你当心腹培养。”   柯非虽然兴奋,可还是有点想不通,回去说给秦青她们听,“把我当心腹是很好,可干嘛选我呢?”   四个女孩聚在一起猜也猜不出来,要说孟总不相信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公司的人,这更说不通了。   最后一致公推秦青给方域打电话请教,比起她们这些还没工作的小孩子,还是方域的意见更靠得住。   方域接到电话就笑了,秦青说:“对了,就是那个娃娃,柯非说现在跑到孟总的办公室了,你们老总又把它送人了?”   方域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柯非这个孟总,应该就是我们公司原来的孟总。”   至于为什么挑柯非,他说是因为柯非对孟总现在的公司一无所知。“柯非算是外行人,又还在上学,孟总虽然回来帮忙,但看得出来她还是更掂记自己那一摊。她那边的人都是刚招来的,感情牵系不深,带到这边来容易出问题,所以综合来看还是柯非更好。”方域笑着说,“你让柯非别紧张。孟总有一点跟朱总一样,好处给得多,好用这个收买人心。”这一点上,跟展总真是完全不同。   秦青跟他说一会儿,发现他不急着去干活,奇怪道:“你很闲?不是说你们老总进医院了吗?你应该很忙吧?”   方域说:“我现在手上的活被人接走了,当然闲了。”他对这个公司的事都没兴趣,又不打算在这里长干,所以别人一要,他就撒手了。   孟眉去了医院,朱诗文已经术后二十四个小时了,目前看来情况良好。她先去见医生,医生说:“还不错,看他什么时候醒吧。四十八小时以内醒都是正常的,四十八小时后醒就不太乐观了。”医生看孟眉年纪,以为是朱诗文的妻子,但搞不清另一个年轻的是谁,只好认为是生意人私生活太乱什么的。   “家人多跟他说说话,能刺激大脑皮层。”医生说。   孟眉跟展流云现在是分开来,展流云每天晚上在这里陪着,白天在公司,似乎在孟眉决定回公司的那一刻就刺激到展流云了,所以就算展流云去公司什么事也做不了,也每天坚持都去,而且她还真的做了点事:她把方域手上那一摊给接过来了。   如果是以前,孟眉肯定要拦,这等于是在抢功了。可现在这话她不能说,说了就等于害了方域。   她是每天白天过来,虽然不能陪多久,但一定会来看一看,坐在朱诗文床前说一说话。但她也只会说公司的事,搞得像汇报工作。   到这时,孟眉才发觉她跟朱诗文早就不一样了,两人之间除了公司别的什么都不剩了。连带也觉得之前对展流云那一点点的酸苦很可笑,仿佛一瞬间,她就释然了。   现在看到朱诗文躺在这里,孟眉心里当然不好受,但这种感情更近似于亲人;她也害怕朱诗文就这么死了,这是因为他们是同龄人,朱诗文突然出事,似乎也召示着她的年纪也不小了。   孟眉坐在病床前说:“你躺下这两天,我瘦了五斤。今天出门才发现衣服几天没换了,脸上的妆早花了,脸憔悴的不成样子,咱们这个年纪是真不能累着了。”   “你还是不服老啊。让我走了,你以为自己一个人还能撑住一个公司?早就叫你找人接班,光会嘴上答应着。”   “你老婆挺能干的,可能是财务上的老戴他们不听她的,她去搞业务部了,别人也都不好动,看方域资历浅,她把方域的活给撬了,也算知道柿子捡软的捏。”   “你说你躺在地上一个多小时,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孟眉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插着管的朱诗文,“放心,医生说你脑子里的血块不大,要是四十八小时内能醒过来就能恢复,四十八小时后也只是有瘫了的可能而已,慢慢复健还是能恢复的。到时我去看你,你嘴歪眼斜流口水,我的仇就报了。”   朱诗文的手指动了动。   孟眉立刻去看他的眼睛,站起来小声喊:“老朱?”   朱诗文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得很快,在努力看她。   孟眉赶紧按铃:“病人醒了!”   “医生马上就来了。”她安慰他,握住他的手,看他费劲的想说话,凑近说:“想说什么?”   朱诗文艰难的动着舌头,“什……么……仇?”   孟眉直起身,想笑,眼泪先出来了,她抹了泪轻甩手指,红着眼睛说:“我说那么多,你就记得这最后一句?”   朱诗文的表情难得的非常纯真,好像躺在病床上的他不是那个深沉的朱诗文了。此刻他就满脸的疑惑,好像在努力的想孟眉跟他有什么仇呢?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朱诗文醒了,医生很快来给他检查,发现恢复得不错,就先把鼻饲管给拔了,“能自己吃就别用管,多活动活动对恢复有好处。”医生说,让人把床微微摇高,喂朱诗文喝水,“能自己咽就行了。接下来慢慢恢复吧。”   出来给孟眉说:“目前看情况很不坏,但他经过这一回,肯定会有些影响。”   “什么影响?”孟眉问。   “反应会慢一点。”医生说,“毕竟是脑溢血,年纪又在这里放着。以后说话、做事,上下楼梯,都会慢一点,但不是说人就废了,让他多读读报,多看看新闻,脑子越用越灵。休息得好,以后也有可能会慢慢变好的。”   孟眉心里一沉,跟医生说:“他还有个公司,以后还能……”   医生笑了,想了想,话没说死,“这个嘛……如果他是给人打工,我就建议他回家休息了,这种时候就别上班了;不过既然是自己当老板,那就随便他吧。”   孟眉就懂了,朱诗文只能提前退休了。   她回病房去,看到朱诗文在私人护士的护理下似乎已经好转了,好像等出院后又是那个精明强干的朱诗文了,但她知道这不可能了。   第二天,她到医院时发现展流云也在。   这几天展流云也是天天哭,眼睛肿得像核桃,也不化妆了,头发随便扎成个髻,穿着T和短裤在侍候朱诗文翻身。   孟眉就没进去,等展流云忙完出来,对她点点头,说:“进去吧。”   两人一起进去,孟眉坐在远处的凳子上。展流云坐在床沿,朱诗文对孟眉笑了笑,抬起手摇了摇说:“来了。”   孟眉发现,他的反应已经变慢了。当然,他在努力装的跟以前一样,尽量显得正常和周到。   朱诗文指着身边说,“坐近点。”   孟眉就站起来走过去,说:“你看起来还不错,以后可要注意身体了。”   朱诗文笑一笑,指着展流云说:“听说你现在在公司里帮忙?你那边也忙,我这边有小云。”   孟眉爽快道:“那行,那我今天下午就不用过去了。”   朱诗文又是笑了,点点孟眉,似乎在说她坏心眼,道:“你帮我带带小云。”   展流云起身对孟眉鞠了个躬,说:“孟姐,你教教我吧,现在老朱这个样子,我怕把他的心血给糟蹋了。”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孟眉跳出这个圈之后,头脑清明,笑着说:“老朱,你也真是黑心。你觉得你老婆压不住公司里的大大小小,让我去当冲锋的,扮黑脸,给她把人压服后,让她去接手,可能吗?”   朱诗文还是笑,展流云有点急了,回头看他。   孟眉又坐下来,笑着说:“也不是不行啊,有好处没啊?”   朱诗文轻轻闭眼,像点头肯定,说:“有。”他运了一下气,睁开眼说:“我把股份过给你。”举起四根手指,“那四十,都过给你。”   孟眉提起包起身说,“行啊,签了合同,我就去给你老婆保驾护航。”从这一刻她才明白,朱诗文真的是想把她给踢出去。两人一起创立了这个公司,现在他想把这个公司都给攥在手里。开广源花了两千万看似多,但朱诗文这个公司一年的毛利就在一千多万,他一个人干,两三年就能赚回来。   果然就像老话里说的,人算不如天算。   现在也不必再纠缠以前的事了,难得糊涂。反正现在想让她帮忙,不给好处是不行了。   孟眉快步出了医院,回头看时,心里在想:以后她都不必再过来了。   那一段,真的过去了。    ☆、第 118 章 雨打芭蕉   柯非签了合同,开始出任孟总的私人助理。孟眉给了她三个手机号,“一个是我父母家人会打的,一个是公事手机,一个是私人号。这些你都要记住,还有,你的手机也要保证开机,我可能会常常找你。”   显然工作比想像的要忙,但回报也是很丰厚的,柯非在签字前只知道自己的工资比原来要高15%,但她不知道这只是基础工资,孟眉跟她说:“我会另给你一份奖金,这个不包含在合同里。”   柯非迷茫了,问孟眉,“孟总,你给我的是不是太多了……”   孟眉笑着说,“我又不是只请你几个月,我还盼你多跟我几年呢,要是能一直跟着我就好喽!”   柯非的手机费、交通费,还有保险都被孟眉包了,甚至还有治装费。“有时候你也需要跟我出入一些场合的,你也需要一些基本配件,有空自己去买吧,你这个年纪跟我用的不一样,不然我就替你买了。”   柯非拿着两万治装费去找秦青了,她们寝室论起对这个最有研究的,非秦青莫数。   “这么说,你跟定孟总了吧?”秦青跟柯非去挑衣服时说,虽然不是给自己买,但能买就已经很爽了!   柯非点头,“孟姐对我这么好,我都觉得有点亏心了。”她已经被孟眉给收服了。   秦青想起方域的话,真是说得太准了!   “孟姐还让我去考驾照,这个暑假就去学,学完她以前的车先给我开着。”柯非现在的生活真是太丰富了。   替柯非剪了个头,找美容店的姐姐教她怎么化日常妆,再败了一大堆东西回寝室后,柯非出场就惊呆众人。   “美女!”   “御姐!”   孙明明直接抱住柯非说:“姐姐,我跟你吧!”   柯非本来还很不好意思,此时破罐破摔,红着一张脸抱住孙明明说:“行啊,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闹完,柯非去把妆卸了,回来说:“还是这样习惯,刚才脸都是僵的,好像路上人人都在看我。”   秦青点头:“是都在看你啊,看你漂亮。”这是实话,柯非一米七多,打扮起来非常亮眼。   柯非又不好意思了,对秦青说:“别闹我了!”然后正经严肃的把手机充上电打开,明天是周末,她早上七点半就要去广源了。   早上六点钟,柯非就醒了,她今天打算试着化淡妆出门,特地早起,结果二十分钟后去把秦青给叫起来了:“快!教教我这腮红怎么打!”   秦青蓬头垢面的爬起来,抬起她的脸看了看说,“这不是都弄得差不多了吗?”   柯非说:“我都弄完了,就差眼影、腮红和嘴没化了。”   秦青替她收拾完,看快七点了,问她:“早饭怎么办?”   柯非抓起包说:“路上再说吧!”然后就冲出门了。屋里另外两个人也醒了,孙明明巴着床沿说:“她一会儿怎么走啊?”   “打车。”秦青说,“交通费报销的。”   “好幸福……”司雨寒有一点点的小羡慕,“要是我找工作时也能碰上这么好的事就好了。”   柯非坐上车,七点二十时已经快到开发区了,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马上接起来:“孟姐,我快到了。”   孟眉说:“你不用急,在什么车上?”   柯非说,“出租车。”   “那正好,让车拐到新华路的亿伟大厦来。”   柯非一边答应一边给司机师傅说调头,师傅说,“这又拐回市区了啊。”   “拐吧。”柯非说,要不是交通费报销,她肯定舍不得。   新华路是市里最著名的商业街区之一,亿伟大厦高四十层,在这里也是首屈一指的。柯非到了以后给孟眉打了个电话,“孟姐,我到了。”   “你去亿伟大厦25层,找一个叫万程的人。到那儿听他的。”孟眉说。   万程是个三十多岁的精致男人,皮肤很白,个头还没柯非高。他一见到柯非就笑眯眯的说:“非非吧?我听孟姐说了,你跟我来。”   柯非叫了声万哥,跟着万程进去。他悄悄跟她说:“你在这里就放心吧,孟总以前就在这里干,后来才去广源的。你跟我进去,我先带你去给人打招呼。”   到这时柯非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姐叫她过来干嘛呢?   万程带柯非先去见方域,一见面,方域就笑了,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万程惊讶了,让一边不说话。柯非说:“我是孟总的私人助理。”   方域哦了声,指着万程说:“那跟着你万哥吧,他以前是孟总的秘书,要不是孟总那边还没起来,他就跟着去了。”   柯非这才知道万程是谁,连忙再喊了声哥。   万程没料到柯非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而且一看关系还不浅,马上亲近几分,压低声说:“我现在就想走了。以前朱总在还行,现在朱总不成了,跟那谁干,纯属耽误事!”   出去后,万程跟柯非说:“展总抢了方哥手里的差事,但方哥在这里的人望是一流的。所以我先把你领来见他。你是孟总的人,不必跟展总和朱总的人套近乎,他们也不会真心对你。”   柯非点头称谢,万程小声说:“现在我带你去见展总,到那里不用多说。”   展流云现在用的是朱诗文的办公室,万程带着柯非进去时,她正在跟朱诗文视频,万程他们就先等着。   “那梁总那边呢?”展流云问,她戴着耳机,笔记本那端不知说了什么,她点点头,在本子上记来记去。   柯非看了一会儿看懂了,展总是在请示另一端的人跟各家条件都怎么签吗?   万程悄悄不屑的往那边瞟了一眼。   这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间若展流云还要关心几句:“护士呢?老朱你不要急,慢慢说。”等她好不容易请示完了,万程赶紧带着柯非上前,指着柯非道:“展总,这是孟总的私助。”   展流云焦头烂额,起来跟柯非握手,问:“你们孟总呢?”   柯非已经被指点过此时该说什么,道:“孟总那边突然有急事,您也知道广源刚开张,千头万绪的。您这里好歹还有这么多人帮您呢,孟总说有事您说一声她再来也行的。您有事就吩咐我吧,我一定转告孟总。”   展流云看了看万程,他低头垂首不吭声,心中暗笑。他们这些人都对两个公司的事一清二楚,唬弄起展流云来未免力不从心,她也不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只会认为他们是不告诉她——虽然这也是实情啦。   柯非却是个新人,真正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好吧。”展流云没办法,拉着柯非出去小声说:“你跟你们孟总说,梁总那边的款子真不能再拖了,现在戴总监那边不肯给我放款子,你问问孟总这要怎么办,要不她来给戴总监说说?”   柯非认真点头,“是,我一定转告孟总。”   展流云看她,她也看展流云——还能怎么办?她也不可能这就把孟总变出来啊。   展流云懂了,放开她说,“行,那你记得尽快告诉她。”然后就不理柯非了。   万程看了发笑,赶紧把柯非拉走了,在外面办公室给她找了个椅子坐,又给她倒了杯水说,“坐着歇一会儿吧,我看她一会儿还有事要找你。”   柯非就捧着水坐着看,就见展总回屋里打了几个电话,出来找人,前前后后十分钟看她自己跑出来两三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公司需要总经理自己出去找人吗?打个电话叫人来不行吗?上公司说一声啊。   万程现在也基本没活了,就四处瞎转,现在公司里大半的人都在四处瞎转,商业部、销售部、工程部的人也基本都闲着。   他出去晃了一圈回来,看柯非看稀罕一样看展总的办公室,悄悄说:“好玩吧?知道为什么吗?”他压低声说:“因为她不认识人,打了电话也叫不来人啊。”只能自己跑到某某办公室问:XXX这个案子谁是负责人?   柯非还是觉得难以理解,“她没秘书吗?”她不用记得,秘书记不就行了?   万程还是笑,指着秘书处说,“秘书有啊,她和朱总的秘书都在悄悄查账呢。”秘书处以前从没关过门,从朱总进医院后,秘书处的门一直是关着的,让人不禁在猜,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呢?   万程虽然也是秘书,但孟总接过公司大权后颁布的人事命令里,他是第一批被调出来的人,秘书处的人都接到通知,严禁向外人透露工作内容。他现在去哪里还没有定论,公司倒是还给他发钱。他已经给孟总打过电话了,问孟眉还要不要他,孟眉马上说:“你快来啊!快来!你明天能不能过来?来了工资上浮百分之二十!我这边都没人!”万程心里热呼呼的,跟孟眉说,“姐,你放心,我肯定过来。朱总不是说要给你股分吗?他什么时候把股份转给你,我马上过去。合同没签之前,我先在这里替你看着他们。”   万程现在是标准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他知道柯非肯定也是孟总当心腹培养的,从一开始就打算跟她搞好关系。   柯非觉得在这里坐着有点无聊,想回广源,那边每个人都很忙,她去了也能干点活。万程马上说,“你不能走,你在这里坐着,展总想找孟总就只能找你。你要是走了,她正好可以给孟总打电话。”   柯非才算懂了,原来她的任务就是挡展流云。   万程替她找了台电脑,“上网吧,看电影听音乐玩游戏干什么都行。放心,你闲不了多久的,一会儿展总肯定要找你。”他这话说了没十分钟,展流云果然过来找柯非了。   柯非摆出认真聆听的样子,听一会儿就囧了:“您是说,您想调个人当助理,但销售部不放人?贵公司的人事问题,我们孟总不好说话的……”   展流云沐浴在柯非惊奇的目光下,也觉得脸上发烧,咬牙点头说:“行,那我就再召个助理吧。”转身走了。   可柯非目前已经明白她的处境了,心里想您再招个也谁都不认识的生人进来,能帮您什么忙啊?   柯非在这里待了一天,有万程和方域照顾,倒是没什么问题,展流云那里就是催她给孟眉打电话,她都给含糊过去了。下午五点,柯非接到孟眉电话,“还没走?你不用管他们的时间,该走就走吧。”   柯非赶紧给万程和方域打了声招呼走了。还没走到车站,孟眉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我刚才到这附近来,你在地铁口等着我,我带你吃饭去。”   孟眉见到柯非就说:“今天受累了吧?”柯非情绪不高,习惯了广源的气氛后,就算累也有情绪高涨,结果今天白闲了一天,什么也没干,她觉得浪费时间了。   柯非说:“累倒不累,就是闲得慌。”   孟眉笑着说:“你这个性格好,是成功的料。人不怕累,就怕闲,一闲就废了。”她问那边情况,柯非一五一十的说了,好奇的问:“孟姐,那公司怎么回事啊?”   孟眉也不藏着掖着,从头到尾都告诉她了。两人坐下吃饭时,柯非都听愣了,“孟姐,那你也太辛苦了。”朱总这是过河拆桥啊。这么多年,孟总一分力没少出,钱全被他赚去了,现在虽然给孟总开了个公司,可还拿最后的股份吊着她,让她替他出力去得罪人。“咱不去了!”柯非说,“我一定不让她找着您!”   孟眉笑道:“别这样,真有事我肯定要管的。现在不过是她跟公司的人在斗气,想借我的威风使。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朱诗文找我帮她,也是希望我在关键时候帮她,这种小事都要我出马,那我也太便宜了,现在把人情都使完了,等真有事的时候怎么办?你还要上课,只管拿话敷衍她,不用太把她当回事了。”   柯非就懂了。   展流云打不通孟眉的电话,只好打给她的助理,可那个助理竟然还是个在校生,上课时不接电话!   “你又上课?”展流云接到柯非打回来的电话,忍不住讽刺道:“我真不知道孟眉请你干什么?”   柯非在那头翻了个白眼,轻柔道:“我会将您的意见转达给孟总。”   展流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说:“梁总的那个案子,因为款还没有打,所以那边说要退货,你问问孟总现在要怎么办?”   柯非奇怪道:“贵公司的财务不打款,跟我们孟总有什么关系?别人要退贵公司的货,您应该去请示朱总啊。”她发现了,这个展总好像得了尚方宝剑一样,什么事都要往孟总身上推。   “但是这样公司要赔钱了啊!”展流云忍不住吼,顾不上被办公室外面的人听到了。   柯非说:“我非常遗憾。”话没说完,听到那边啪的一声,展流云把电话摔了。   柯非回去给秦青他们学,说:“我就没见过这么开公司的!”   秦青冷笑,她听方域说了,这就是展流云从他手上抢去的那个案子,本来合同都签了,进入最后收尾了,但展流云生生能把这个案子再给办黄了,他们都佩服死了。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展流云坐在办公室里,连打几个电话:“黄总,那件事真不能再拖了……我知道,知道,可是我这边也……黄总,你总要替我想一想啊……”   “郭总……”   “宋总……”   她只是换了一个下游商,结果竟然把这个合同给搞砸了!明明这个下游商以往的风评都不错,这次货也准时交上来了,相比而言还便宜了8%。但那边竟然说不是原来商定的,他们不收货,公司也不肯打款,现在整个流程都僵在这里了。   她想让公司收货,先把下流商的钱给付了,然后再说服那边收货,结果被财务总监给喷了,“你说的好轻松!一千多万的东西,你一句话我就给钱了?拿回来卖不掉怎么办?你赔还是我赔?你以为这是你们家门口的小超市啊?”   她给另一边打电话,再三保证质量是一样的,还更优秀,再说还有质检,而且还便宜了啊,请他们收货,那边也冷笑:“我就要原来的!你们公司是怎么做生意的?先是负责人说换就换了,一点招呼都不打!然后生产厂家也能随便换!”   “那是我们工作的正常调整……”她没解释完,那边挂电话了。   展流云在办公室呆呆坐到九点,她只是想做给所有人看,她能做好,能做得比别人更好,怎么会这样?   这时朱诗文的私人护士给她打电话,问她还来不来。   “我来……”   展流云挂了电话,随便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去医院,她关掉办公室的电脑,环视着这间办公室,这才几天时间,这里已经摆上了她的东西,但看起来并不比原来更好。   她垂头丧气的出去,脚下却突然踩到一个小东西,她顺脚踢开,发现是一个花生大小的小香包,非常精致。   她捡起来,想起来这可能是以前摆在这里的娃娃的东西。自从孟眉搬走后,那个娃娃也不见了。   她看了看,扔到了垃圾箱里。   清晨,亿伟大厦前围了一堆人。   “快看!”   “怎么回事?”   “好像是跳楼的。”    ☆、第 119 章 小叶子   柯非正上课呢,接到一个温柔女声的电话:“你好,是柯非吗?我是警察局……”   警察局找柯非了解情况,把柯非吓得在必修课上冲出去,等电话打完回来,身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找你了解什么?”吃午饭时四人坐在一起,孙明明好奇的问。   柯非的脸色很糟,“展总跳楼了……”   展流云跳楼应该是自杀,但由于没有遗书,又是在公司跳楼,警察局需要询问一下周围的人,调查自杀原因。柯非因为最近跟展流云通了很多电话,警察例行询问。   柯非午饭没怎么吃,神情复杂,吃完饭后,秦青去洗饭缸,柯非悄悄跟她说:“咱俩聊聊?”   她们去了校园里的僻静处,柯非说了她的怀疑:“我担心是那个娃娃搞的。”   因为见过娃娃控制唐雨深夜在走廊里徘徊,如果这次也是娃娃控制展流云去自杀呢?   “你为什么怀疑娃娃?”秦青奇怪的说,“娃娃上回找上唐雨是因为她偷了娃娃的扇子。展……小姐总不会偷扇子吧?”她让柯非别想太多,别自己吓自己,“有时你越想越觉得有鬼。”   柯非听了之后稍感安慰,是啊,就算展总最近老找孟总的麻烦,孟总又有那个娃娃,但也不能说明娃娃就会杀了展总吧……   柯非这几天都有课,马上要考试了,她不再去广源,孟眉也很少打电话来,只让她好好上课不要担心公司的事。倒是江瑜打了两个电话,说:“我们这边又来了几个新人,全是孟总以前公司的。”   “孟总以前那个公司好像要不行了。”   “今天孟总跟人在电话里吵起来了。”   柯非半是担心娃娃,半是担心孟眉就在一天下午抽空去了广源。她想如果真有可能是娃娃搞的鬼,她要想办法让孟总把娃娃给处理掉,比如送回日本之类的。   广源比之前有更多的人了,万程也来了,看到柯非进来就亲热的喊:“非非!快过来!”   柯非过去,他问:“我听孟姐说你要考试了,怎么还有空过来?”   柯非说:“我担心孟姐,不是出事了吗?”   万程笑着领她去孟眉的办公室,跟她说:“还是你对孟姐是真心的。现在孟姐确实挺难的,展总出事以后,朱总埋怨孟姐,公司里还有人说闲话,可那边又实在离不了孟姐。你说这让孟姐怎么办?帮忙吧,人家说她没安好心;不帮忙吧,人家说她没良心。”   万程摇摇头,敲敲门,“孟姐?非非来了。”   他推开门,柯非进去,看到孟眉坐起来,她刚才是趴在桌上睡觉的,她马上说:“对不起,孟姐,打扰你休息了?”   孟眉笑着说,“快进来,我就是趴一会儿。这沙发太小了,以后换个大的,我也能躺下睡睡。”   万程去冲了两杯咖啡进来就出去了。孟眉温柔的问柯非:“警察也给你打电话了?都是我不好,你跟他们说,你是我的助理,展流云是因为要问你关于我的事才给你打电话的。”   柯非说:“孟姐,你没事吧?”   孟眉笑着摇头:“我能有什么事——”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一个男人愤怒又中气十足的吼声:“孟眉!你给我过来!”   孟眉深深的叹了口气,把手机拿远些,柯非起来说:“孟姐,我出去了。”孟眉匆匆冲她点头,任由手机那边的人继续吼   柯非关门时听到孟眉无奈的说:“老朱,我不过去,去了也是挨你的骂,我过去干什么?我说过了,那百分之四十我不要了,你也别老拿这个来将我。”   门关上后,孟眉对朱诗文说:“你不怕高血压了?不怕脑溢血了?这两天你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了,每回都是这样吵吵吵个没完。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展流云死了,我也很遗憾,可这不是我的责任。”   朱诗文的舌头明显还不太好使,“你索什么?我索是你的责任了?你知道什么叫责任?你给我过来,你不能扔下这一摊不管!”   “我怎么管?去你的公司让人指指点点?”孟眉说,“朱诗文,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我要当你的小三,要抢你的公司把展流云给害了,你觉得可能吗?”   朱诗文:“你现在是不需要我了吧?”   孟眉坦然道:“是啊。”   朱诗文有一会儿没说话,一分钟后才说:“……可是我现在需要你。孟眉,我真的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   孟眉轻轻叹了口气,“……可我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她顿了一下,直白道:“如果你要撤资,我没意见。”   朱诗文说:“……我不会撤资。我撤了钱,你马上就能找到投资的人。可能我以后都要靠你养了,我是傻吗?我不撤资。那百分之四十,我也确实不会再给你,如果我现在这个公司开不下去,我还要靠你公司那百分之四十来吃红利养老呢。”   孟眉笑道:“你也真诚实。那你就别骂我了,我是真不知道展流云为什么自杀,这事也跟我没关系。就是警察也查清了,她自杀前几天我都没见过她,连电话都没通过。”   朱诗文说:“小云不是自杀。”   孟眉反问:“那你是说我杀了她?”   “我不是这么说。”朱诗文说,“但她不会自杀。我了解小云,一桩案子毁了不算什么,她的性格就不是这么负责任的人。别说搞坏一件案子,就算她把公司给弄倒了,到我这里她也有无数理由替自己开脱。这种人,你让我相信她会因为一个案子就自杀?开国际玩笑!”   孟眉不吭声了。   虽然她跟展流云没打过几回交道,但她也知道朱诗文说的是对的。展流云不会因为办砸一个案子而自杀,她在最后还在不停的找人给她背锅,拼命让柯非给她打电话不就是为这个吗?她都做好准备等展流云去跟朱诗文说都是因为她不帮忙,这件案子才失败的,她还等着看笑话呢,结果展流云就跳楼了。   当她接到电话时,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展流云会跳楼吗?不可能啊,她卷款携逃的可能性都比跳楼大。这还要看她有没有卷款携逃的勇气和本事。   电话两端的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朱诗文说:“索话!”   孟眉喷笑,说:“我发现你说话一快就不会绊舌头了。”   朱诗文叹气:“……这事就这样吧。”展流云已经以自杀结案了,就这么结束吧。重要的是公司。“你明天去公司看看吧?”   孟眉说:“我真不能去。你找方域吧,让他先顶着。”   朱诗文说:“你真不愿意再帮帮我了?”   孟眉说:“老朱,别太独了。你不能只相信跟你有关系的女人,而且我现在跟你也没关系了。公司现在那个样,我去就是惹骚,所以我不会去,你不用再劝了。”   朱诗文沉默一会儿,把电话挂了。孟眉拿着盲音的手机,半天才又叹了口气。办公室外很热闹,广源里的人都很有干劲,因为那边出事,跳到广源来的万程他们也很兴奋。但她今天却不想出去,因为不止朱诗文不相信,她也觉得展流云跳楼的事很奇怪。   但非亲非故的,她也没办法去跟警察说“我认为展流云不会自杀”。如果警察问她“你跟展流云是什么关系?”,她要怎么回答?两人都曾嫁给朱诗文吗?   她跟展流云的联系是朱诗文,这偏偏是她不能跟展流云成为朋友的最大原因。   只是普通的陌生人,只是认识而已。   所以她没有说,警察询问的时候,她也只能做到把自己撇清。   可是今天听到朱诗文也把展流云自杀的事放到一边,只专注于公司,她就突然觉得很悲哀。她、已经死去的展流云,还有那个只盯着公司,盯着自己事业的朱诗文,他们三人都很悲哀。   朱诗文这一辈子都在追求自己的事业,可事业会壮大,却不是活物。它需要朱诗文源源不断的给它输送生命力,却只能回报金钱。金钱是万能的,却只对健康的人有用。当朱诗文躺倒在公司地板上时,他的财富只能保证给他一个盛大的葬礼,却不能替他打电话叫救护车。他现在身体不便时,公司就可能完蛋,所有的钱都可能打水漂,转眼成空。   展流云死因成谜,可她的父母因为不知内情而帮不了她,跟她结婚的丈夫只关心公司。   至于她自己,这一辈子也稀里糊涂。她用一生的时间只学会了做生意却只是替人打工,现在五十多了,终于开始开自己的公司,做自己的事业,然后呢?她会变成像朱诗文那样的人吗?   孟眉走到书柜前,拿出那个娃娃,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叶子”。   “小叶子,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她摸着娃娃的头发,“如果你是个小女孩就好了,我就可以把你当成女儿看,把你养大,以后把公司留给你。”   “人生过着真没意思。”孟眉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娃娃听,“我、老朱都算成功人士,比起大部分人都要过得好。可老朱这么一倒,我才觉得赚多少钱都没用。”   “展流云不会自杀,可现在没人想查她的死因,都在装傻。”她说,“她是傻子,我也是傻子,老朱也是个傻子。”   她抱住娃娃,更迷茫了。   如果人生倒带重来,她会放弃辞职进朱诗文的公司吗?会听父母的话去相亲再结婚吗?孟眉摇头,不,其实她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辞职,进朱诗文的公司。但可能不会在他这里干这么久,知道他独,就应该早点离开他的公司出来自己创业,说不定到这时自己的公司也很大了。现在虽然晚了十年,但也不算太晚。   孟眉把娃娃放回书柜,另一件遗憾的事,大概就是应该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吧。她应该早点去检查身体,如果自己能生就自己生,如果自己不能生就收养一个。   她喜欢公司的女孩子,对柯非另眼相看,可能就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吧。   孟眉振作精神从办公室里出来,跟大家一起干活,晚上七点时,她喊大家一起去吃饭。“给万程他们接风,也当做是谢谢大家在这段时间的辛苦和努力!”孟眉说。   公司里的人都兴奋的叫起来,立刻打电话叫出租车。   孟眉喊住柯非:“你坐我的车一起去,别急着回学校,吃过饭我送你回去。”   柯非坐上孟眉的车后,鼓起勇气提起了娃娃。   孟眉一开始还在笑,听说那娃娃竟然是方域先送给她女朋友的,说:“那后来怎么又跑公司去了?方域也是,拿给女朋友就好了,怎么还要回来?”   柯非说:“当时不知道那娃娃很贵,后来发现要几十万,秦青就还给方域了。”   “这样很好,小姑娘挺有心气,不收太贵的礼物。”孟眉说。   柯非说:“后来我们寝室还发生了一件事……”   听完丢扇子的事后,孟眉把车靠在路边,打了个电话给万程:“小万,你带卡了吧?行,那你带他们吃,我和非非有事就不过去了。没事,没事,你不用过来,带他们吃好啊。”挂了电话,孟眉认真的问柯非:“你说的是真的,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柯非摇头说:“不是!孟姐,这事是我不好,没有告诉你。”   “不,这不是你的错。”孟眉说,“别放在心上。小叶子……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毕竟当时那个偷扇子的女孩也没出什么事……你有顾忌也是正常的。何况小叶子看起来也不像……不像很凶的样子……”   孟眉紧张的握着方向盘,调转方向说:“我们去亿伟。”   柯非说:“去亿伟?”   孟眉说:“小叶子有个小香包,当时搬家时可能丢在那边了,后来我也没去找,打算去网上给它买东西时再配上就行了。如果那个香包丢在亿伟了……”   那展流云的死就真的可能跟小叶子有关了。    ☆、第 120 章 谁是凶手   亿伟大厦前已经看不出曾经有人自杀,来往行人匆匆走过,也不见刻意避开哪一处。柯非却从下车后就浑身发毛,紧紧握住手机,打算要是真不行了就打电话给秦青喊她来救命。孟眉看她吓成这样就笑着说,“别怕,展流云要找也是找我,要真是小叶子就更不必怕了。”上电梯时她牵着柯非,自己走在前面。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25层。   密码锁还是原来的,孟眉很轻松就进去了。早在展流云跳楼前,公司里就没人加班了,现在更是跳槽的人一大堆,谁也不想在这个公司呆了。   孟眉进去就啪啪啪打开全部大灯,整个公司顿时灯火通明。   展流云之前一直用朱诗文的办公室,这里的密码倒是改了,可孟眉猜了一会儿就猜出来了,她摇头笑了笑,推门进去。柯非忍不住问:“孟姐,密码是……”孟眉笑着说,“我的生日。”   看柯非一脸“这不可能”后,孟眉说:“老朱是不会用我的生日的,他用的密码是他爷爷的生日,他爷爷当年去的早,户口本上记的生年都是错的。”安全性很高的。至于展流云为什么换成孟眉的生日,估计是认为孟眉如果来这里,想破头也想不通她会用她的生日吧?   反向思维,孟眉就给猜出来了。   办公室里乱糟糟的,地板上全是脚印,桌上还有几个一次性纸杯。柯非猜可能是警察来这里调查过,还在这里见了见公司的人,后来警察走了以后,公司的人把门一关就没人再进来了。   柯非和孟眉把办公室的角落都找遍了,没找到小叶子的香包。   柯非说:“会不会在展总的身上?”当时唐雨就是把小扇子带在身上了。   孟眉说:“那走,去医院。”   展流云的尸体就停在朱诗文的医院太平间。柯非不是第一次跟孟眉干活,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行动力。眼看时间都快十点了,柯非小心翼翼的说:“孟姐,要不咱们明天白天再来吧……晚上我有点怕……”   孟眉看看时间,想了想说:“也对,不能耽误你明天上课,那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她把柯非送到学校,柯非下车前担心的问她:“孟姐,你不会再回去吧?不会去医院吧?明天我陪你再去找好不好?”   孟眉笑着说:“别操心了,现在这么晚了,太平间也没人上班啊,我明天再去,肯定明天叫上你一起去,行吧?”   柯非走时还一步一回头的。   孟眉看柯非平安进了学校,调头就去了医院。   朱诗文还没睡,他现在觉少,白天晚上都能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一天一夜也不困,精神还不坏。医生让他多休息,他苦笑着说:“碎不着啊。”   他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就像他说话一样,舌头就是变钝了,变得不听使唤了。平时去厕所他都坚持让护士扶着他下床去上,不肯在床上用便器,但手脚确实是变迟钝了,偶尔会像接触不良的电器一样,突然停摆,他每回都会吓得心惊胆战。   他的人生真的到此结束了吗?   他不甘心啊!他终于理解为什么人想求长生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还不老,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可衰老就像绊住他双脚的锁链,让他一天比一天更恐惧。   展流云的死并没有带给他太多悲伤。在他的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一丝不可对人言的窃喜。一个比他年轻的人反而死在他前头了,好像他占了便宜。   他不相信展流云是自杀,他怀疑是孟眉杀了她。他当然知道孟眉对他还有感情,可他却不会娶她,在娶了展流云后,他也不奇怪为什么这两个女人合不来。就连现在孟眉杀了展流云,他也不想去告发孟眉。   除非……孟眉打算连他都杀了……   这时的医院已经很安静了。病人们都入睡了,护士一个小时巡一次房。朱诗文却听到了远处电梯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是孟眉?   她这么晚来干什么?   朱诗文把水果刀藏在手中,开始装睡。   孟眉径直来到朱诗文的病房,推开门,看到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但姿势不对。   他睡觉时一直都是趴着睡的,仰躺着就是还没睡着。   她上前推他,“老朱,醒醒!醒醒!”   朱诗文本来以为孟眉是来杀他的,可被她契而不舍的推“醒”了,“森么丝?”   孟眉小声对他说:“我想看看展流云的遗物,她换下来的衣服和东西在你这里吧。”   朱诗文略带惊奇的看着她,再怎么看,孟眉都惊人的坦然。他微微坐起身,指着不远处的保险柜说:“额真丝会服你。”   孟眉去开保险柜,拿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她把袋子打开,里面有展流云的衣服、胸卡、手机、钥匙和一个熟悉的小香包。   孟眉拿着香包,沉默了。   朱诗文已经躺下了,看都不看一眼,闭着眼睛说:“搜十好就粗去。”   孟眉心慌意乱的把塑料袋再塞进保险柜,走了。她走后,朱诗文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戴着手套打开保险柜,拿出塑料袋,发现少的是那个精致的小装饰品,小香包。他之前看到时以为是展流云手机上的挂饰,现在回忆起来,似乎那个香包的风格是日式的。   他坐在地上看着保险柜良久,拿手机拨打了电话:“喂,丝索警官吗?额丝朱丝文,额有话要跟你索……”   第二天,柯非接到一个让她震惊的电话:“你说孟总因为展总自杀的事被叫走了?”   万程小声说:“我看,警方可能是听说了什么。”   柯非说:“可是展总当时……当时不是不在吗?”   万程说:“现在说那个证据不充分。好像是又有新的证据出现了,就把孟总给圈进去了。”   孟眉是在广源被带走的,这次来找她的警察还是很客气的说只是找她了解情况,却把她带到警察局去了。   她很镇定,意外的镇定。因为她在见到警察时就想到是谁报警的了。   她坐在警察局的询问室里,面前一人询问,一人记笔录,还有个录音的东西摆在桌上。   “姓名?”   “孟眉。”   “年龄?”   “1961年生人,今年五十四了。”   “知道找你来干什么吗?”   孟眉笑了,“不是说是展流云的事?”   苏警官是这个自杀案的负责人,他之前来见孟眉时都笑眯眯的一脸和气,今天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孟眉,你不要有顾虑,有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   孟眉很想笑,她也知道此时不能笑,她说:“苏警官,我确实有事要跟你说。昨晚,我去找朱诗文了,因为我听说了一件事,当时就让我很紧张。”   苏警官温柔的问:“什么事?跟我说说。”   孟眉就说她有一个日本娃娃,是朱诗文送给她的,然后展流云自杀后,她听说娃娃当时的配件小香包在展流云的遗物里,就去找朱诗文拿了。   “我也是很担心的啊,担心会让人误会。只好尽快去拿回来。”孟眉说。   苏警官说,“娃娃是朱诗文的?有人能证明吗?”   孟眉说:“公司里的人都可以吧?这个娃娃是原来公司的员工去日本出差时,日本公司赠送的礼物,他就给拿到公司了。一开始放在会议室,后来朱诗文给放到了他的办公室。我从公司离开时,他把这个娃娃送给了我。”   苏警官说,“娃娃现在还在你们公司?”   “是。”   “娃娃的配件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娃娃原来有什么配件我也不知道,它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可能这个香包是原来的配件。”   苏警官想去看看这个娃娃,孟眉痛快答应了。   他问孟眉:“昨晚你去的时候,朱诗文是醒着还是睡着?”   “醒着啊,还是他告诉我密码呢。”   “你不知道保险柜的密码?”   “我怎么会知道呢?”孟眉惊讶的说,“我都已经离开公司了。”   苏警官对孟眉为什么离开公司很感兴趣,路上问了很多,孟眉就略带感叹的讲述了她和朱诗文之间的往事,苏警官笑道:“这么说,朱诗文这人挺不仁义的。”   孟眉笑着摇头,说:“他这人就这个性格。说他不仁义吧也不确切,他还是要脸的,不然早把我给开了,也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到了公司门前,苏警官说:“那这个公司他就给你了?”   孟眉说:“他还拿着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而且当时就签过合同,我手上的股份不得转卖,要卖只能卖给他或他指定的人。”   广源的人本来看到孟总被带走都很紧张,不想不到一天,孟总和抓她的警察竟然有说有笑的又回来了,一时群情激动。   孟眉先是笑,然后又沉下脸说:“都不干活了?扣资金啊!”   人群一轰而散,孟眉才请苏警官去她的办公室。   娃娃放在书柜里,苏警官看到娃娃说,“这就是那个娃娃?”   孟眉把娃娃抱出来,还有娃娃的小椅子、腰带等小东西一大堆。苏警官已经有八成相信她的话了,因为这么多东西,很难说会不会忽略一个小香包。前提是这个娃娃确实是朱诗文送给她的。   这时苏警官接到一个电话,他对着电话嗯了几声,跟孟眉握手说:“打扰您了,孟小姐。”   “哪里,你们也是为了工作嘛。”孟眉笑着说。   苏警官笑着摇摇头,“没办法啊,有人提供线索,我们就要查嘛。”就是,看来朱诗文的脑子确实是不好用的,竟然连娃娃是他送给孟眉这件事都忘了。这下倒是疑点更多了,如果展流云不是自杀,那朱诗文比孟眉更有杀她的理由,因为他跟展流云有着直接的利害关系,相反,孟眉倒是没有。也有可能是孟眉与朱诗文联手杀人,而现在朱诗文打算过河拆桥,告发孟眉以救自身。   苏警官走出广源,打算继续盯着朱诗文和孟眉,狗急跳墙,这两人真有鬼的话,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办公室里,孟眉摸摸小叶子的小手,把小香包系在它手上。   真是你吗?小叶子……    ☆、第 121 章 是爱情还是交易   朱诗文的公司要卖掉了,毕竟是个老牌子的公司,还是有人愿意接手的,就是价压的有点低。但也没办法。   “反正他现在还没出院,孟姐又不能回去,只好卖掉啦。”柯非兴灾乐祸的说。   “那你男朋友怎么办?”司雨寒问秦青。   “他还好,上海那边让他回去。”秦青说,方域的上司很想念他,说魏曼文的事已经结束很久了,影响也早就没有了,早就在催他回去了。“不过他不太想回去。”昨天两人通电话,方域还是想留在这里。   “那你怎么说?”孙明明问秦青。   “我想劝他回去。”秦青说,她有信心谈远距离恋爱,再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坐飞机很快就能见面的。   柯非悄悄跟秦青说了小叶子的事。   “我有点担心啊。”柯非想请秦青去看一看小叶子,“怎么样?你今天下午也没课吧?正好广源要招十个人布置展厅,我算你一个,还能赚外快!”   秦青被外快“贿赂”,中午吃完饭就跟柯非去了广源。   广源以前的丰源只租了一楼,现在所有的办公室已经都被占满了,可孟眉还想在一楼开僻一个用做展示的展厅,这样客户来的时候可以一目了然。所以就租下顶楼,把客服部、信息技术部和总经理室全都搬到顶楼去,腾出来的空间让给展厅。   “他们刚搬完。”柯非说。宽敞的大厅里到处是垃圾,秦青呵呵的看向柯非,她笑着递给她一把大扫帚:“扫吧。让清洁干要再加钱,只好我们来了。”   考虑到今天都是体力活,所以一下午也是一百块,全天则是一百五。十个人中,除了秦青是下午跟着柯非来以外,剩下九人都是上午到的,他们上午是帮忙把桌子椅子等办公用品用电梯送上顶楼。   把地给扫干净后,几人把大展示桌拼起来,摆上展示物,再将一些广告画立在大厅四周就算完成了。刚好干到五点钟,全部完工。   柯非当场发钱,包来回交通费和中午午饭,每人是一百七,秦青是一百二。等其他人走了以后,江瑜来问柯非:“吃不吃饭?吃就给你也订一份,还有你同学!”   “吃不吃?”柯非问秦青。   秦青摸摸因为一下午的体力劳动而咕咕叫的肚子,点头:“吃!”   趁着外卖还没到,柯非拿了孟眉办公室的钥匙,把秦青给领到顶楼去了,BUT!娃娃不在。   柯非直接打电话给孟眉:“姐,娃娃不在办公室,你给拿回家去了吗?”   秦青没想到柯非已经跟孟总这么亲密了,怪不得她这么关心这件事。   “对,我想放到家里会好一点。”孟眉笑,“怎么?还在担心这件事?放心吧,警察都说了,孟眉确实是自杀。再说你跟我提过啊,小叶子想把扇子送回来都不行,她连楼梯都不会下呢,怎么会跳楼?25楼的窗户全是封闭的,难道她是坐电梯上去的?”她说着就笑了。   柯非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这下放心了吧?”孟眉说,“你想对小叶子干什么?把它偷偷拿走扔掉?”   “不是……不不不,没事没事。”柯非对秦青做了个口型,秦青摇头,她就对孟眉说,“没事,姐,是我想多了,没事就行。”   “看来是没事了吧?”秦青等她挂了电话说,“你真的很担心她啊。”   “孟姐是个好人。”柯非说。   坐车回学校的路上,柯非跟秦青说了很多。“我对朱总完全改观了,他就是个王八蛋!”以前她还佩服朱总白手起家,觉得他把公司给孟总是顾念情谊,结果竟然是他把孟总给告了的。“他竟然认为是孟姐杀了展总,还跟警察说孟姐还要杀他。”柯非说,“这人是把别人都当成他自己了。”   这还不算,在孟眉被警察带走后,因为广源算是朱诗文公司的下游公司,那边立刻就把款给卡住了,现在都没把款打过来。孟眉说暂时不管他,等腾出手来再说这个。   “我看孟姐是打算不要这钱了。”柯非说。她以前从没想过几百万就这么当扔水里了,放在自己身上肯定早就晕了。   秦青听她说了一路孟姐孟姐孟姐,发现柯非这是把孟姐当偶像了。两人上楼时,柯非还说:“孟姐特别可怜……”   孟眉接到了朱诗文的电话,“你又打给我干什么?你那公司我可买不起。”她笑着说。   朱诗文放出风声要卖公司,竟然有不少人把电话打到孟眉这里,问是不是真的。孟眉一律说不知道,不清楚。结果都没人信。   “你会不知道?老朱会不跟你商量?”   “妹,哥是真心想帮老朱一把,你给哥一句实话,老朱真不干了?”   墙倒众人推。朱诗文病了几周没人搭理,一说要卖公司,人都来了。   朱诗文说:“来看看我吧,今天一天好几十个人来找我。头都是疼的……”   孟眉笑着说,“都是你的朋友,人家是关心你。”   “你也来笑话我。”朱诗文说,“来看看我,给我带一份御膳坊的粥,医院的饭都没办法吃。”   孟眉听他在电话里唉声叹气,想想他也确实可怜,现在人不行了,老婆死了,赖以为生的公司也要卖掉了。   她说:“我买的粥,你敢吃?”虽然两人没说开,但她知道上回警察来找她是为什么。   “我那是糊涂了。”朱诗文说,“我是被你吓住了,你说你三更半夜的来,要展流云的遗物,你说我怕不怕?”   孟眉心软,答应去看他,但今晚不行,明天白天再去。   第二天中午一点,她提着御膳坊的快餐盒到了医院。   朱诗文的病房里摆满鲜花和果篮,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孟眉放下包,把快餐盒摆在桌上,自己吃起来。   朱诗文在床上说:“不是给我买的吗?”   孟眉说:“你敢吃吗?我还没吃午饭呢,就为了来看你。这是我的饭。”   炒菜的香味飘出来,朱诗文说:“味儿都飘过来了,我都馋了。你给我挟一点,让我尝尝味儿。”   孟眉挟了一块香酥牛柳,“敢让你吃吗?别回头毒死了再赖我。”   朱诗文苦笑,“你要用这个骂我一辈子啊。”   孟眉笑着把干净筷子和饭盒给他,“没有粥,你先凑和吃吧。”她本来就多买了一盒,粥不好带,她就没要。   朱诗文的手现在拿筷子还有些费劲,手指奇怪的绞在一起。   孟眉看着都替他累,自己吃完过去喂他。   朱诗文让她喂了两口,突然说:“孟眉,我们结婚吧?”   孟眉很吃惊,但人还是很镇定的,主要是她不认为这个求婚是出于爱情。她说:“为什么?”   朱诗文叹气说,“现在……我这边你也看出来了,人人都等着咬我一口。我就是块大肥肉。我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可靠的人。”   “展流云死了,所以就想到我了?”孟眉笑着说,“朱诗文,展流云要是还活着非骂你不可,你知道吗?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人这么自私呢?那你说,我答应你,凭什么?”   朱诗文说,“夫妻之间财产的继承是无偿的。我死了,我的东西可以全留给你。”   “确实很让人心动。”孟眉说,“可你要是还能活个七八十几年怎么办?”   朱诗文说:“我们可以定个协议。”   他是这么想的。现在他是力不从心,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人不容易,只有孟眉了。两人结婚后,孟眉可以做为他的代理人去处理公司那一摊事。   “这样公司也不必卖了。”等上三五年,他身体好转了,两人可以再离婚,“到时我不但把那百分之四十给你,还可以再把我这个公司的百分之十给你。”   当然,如果这几年他死了,那自然一切财产都是孟眉的了。   “你觉得怎么样?”朱诗文说。   “我觉得不怎么样。”孟眉说,“只给我百分之十?没有百分之三十,不必说这句话,而且只要结婚,你就要把这百分之三十给我。”   朱诗文说,“可以。”   柯非只觉得这世界变得太快。   “孟姐跟朱总结婚了?!”她对着电话喊。   孟眉在电话那头吓了一跳,笑着说:“不要叫,只是办个手续。婚礼都不办了,我也不会搬家,我们还是各住各的。”   柯非又不懂了,这算结婚吗?   “我跟你说,就是最近我可能很少去公司了,你多去公司转转,有事多跟你万哥交流一下。”一个是她的秘书,一个是私人助理,柯非与万程算是她在公司的眼睛和手了。   柯非见到万程,没想到他倒是很淡定,“就是为了朱总的那个公司。朱总现在不是不行了吗?想要孟总回去,可孟总有自己的公司了,我看他一定是后悔了。”万程对朱诗文很熟悉,知道他这人有多独,看着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到头来还是家族式的那一套,到最后不信任别人,只信任自己的老婆,非要孟总嫁给他才行。   柯非懂了,但更不理解了:“等于这个婚结的……只是为了公司?”   “对啊。”万程说。   柯非:“……”   她开始觉得自己也不了解孟总了。    ☆、第 122 章 同居一室   秦青和她的朋友们惊讶的发现,柯非不再到广源去了。她的理由是“要考试了”,但离考试还有一个月,她的功课没问题,据孙明明说,柯非只写一半卷子都能及格。   “老师们都喜欢死她了!”孙明明说。柯非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气场,她总是很受“上司”的关照。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柯非的作业忘了写,又因为生病住了两周医院,等她出院后,她的教授让她交作业,她都准备好要补考了,结果教授说因为平时成绩已经够了,所以只需要补交一份作业就可以。而这个教授是出了名的严厉,手上当掉的学生用眼泪能淹了杉誉大学。   孙明明就是那个需要补考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算她跟柯非辣么好!也忍不住想作了她!   综上,柯非本应该有更多的时间去广源啊。   柯非现在的老板孟总也打来电话,当听说柯非是要考试之后,马上准假不说,还赶紧把工资给结了,本该每月的25号打款,今天才5号,钱就打给柯非了。   “这段时间就不要太紧张了,想吃东西叫外卖,不要饿肚子。”孟眉说。   “好……”柯非复杂的挂掉电话。   孙明明代表大家发问:“你不是很喜欢孟总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司雨寒脑补了很多,比如孟总让柯非去陪酒,孟总拉皮条等等,越想越生气,已经怒发冲冠准备去替柯非报仇了。   秦青想了想,说:“你要是还担心那个娃娃,不如想办法要过来。咱们把娃娃送回日本去。”   柯非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试试吧……”   秦青就悄悄跟孙明明她们说:“应该不是孟总欺负她了,她还关心孟总。我看可能是别的事。”   这个别的事,她们也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柯非跟万程、江瑜一起给孟总凑份子。“恭喜,恭喜啊。”孙明明说,“孟总有男朋友啊?”   “……是朱总。”柯非浑身低气压,连她最喜欢的八宝饭都不吃了。   三人齐齐一愣,这段时间听柯非讲了很多八卦,这个朱总不是她们想的那个吧?   “朱总……”秦青说,“不是妻子刚去世?”   柯非慢慢点头,这下三人明白她为什么不再去广源了,确实,这件事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吃完晚饭,四人回寝室复习。   司雨寒安慰柯非:“别想太多,有时他们成年人就是会做一些我们现在还理解不了的决定。”   “成年人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孙明明说,“有时我都觉得如果有一天我会变成他们那样,那还不如自杀算了。”   “应该是价值观的不同。”秦青说,“柯非,孟总不是一个道德楷模,她所做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知道……”柯非说,她不是不明白,是她在看到孟眉时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期望,她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了解。就像秦青说的,孟眉不是一个道德楷模,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而已。   “只是暂时的偶像破灭,等等就好了。”柯非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想专心复习。”   秦青在复习中受到了男友的大力加持。两人现在又恢复成每天见面的模式,他总是带着各种好吃的开车给她送来。   “你很闲哦,这样真的可以?”秦青吃着烤猪蹄说,“其实你回去真的没关系,你觉得我们之间会因为长距离而分手吗?不可能!”她觉得他们的感情非常浓烈坚定,怎么可能会因为离得远了一点就分开呢?   方域替她拿着酸梅汤,笑着说:“好吃吗?你放心,我没有放松,我对工作也是有野心的。”不过,不可讳言的是,他倾向于留在此地确实是因为不想离她太远。年轻人对感情的浓度总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像,事实上距离确实是爱情的杀手。他已经经历过,也见过太多的例子,无论如何,他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永远当公司的边缘人,完美的爱情总是离不开好的生活的,穷困也是杀死爱情的另一只手,他同样不想尝试。   “现在公司的情况已经很复杂了。”他说,“你的同学柯非跟的孟总,她跟朱总结婚后已经成了公司实际上的主持人。现在是她在掌握大局。”而且这次回来的孟总比以前聪明多了,她对朱总的公司的态度是收缩,然后公司的资源开始向她的广源倾斜。   “意思是……”秦青停下来,“你们公司接的单子给广源做?”   方域微笑点头。   “你们朱总愿意?!”   “他愿意。而且目前这也是最好的做法。”方域说。   这个秦青就不懂了。但当方域告诉她如果现在公司继续开张做生意,那朱总就会担心孟总借着合同偷拿好处,会破坏他们俩的合作关系后,她愣了:“合作关系?”   “合作关系。”方域肯定的说,“很明显啊,结婚是把公司名正言顺暂时交给孟总最简单的办法了,还有什么能比一张结婚证书更简单直接的法律文件吗?”   “那,孟总把单子给广源就没关系了?”   “广源有朱总的股份啊。”方域说,“公司的钱是公司的,孟总赚的钱是给朱总自己的。”   “公司不也是朱总的吗?”   “不完全。”方域说,“公司赚的钱要分给很多人,还有公司员工呢,还有总公司呢。但孟总给的分成就是他自己的了。”   “真复杂!”秦青真心觉得这些有钱人都有病!   方域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听累了吧?都是很无聊的事。所以我现在不去公司也不要紧,去了也是发一天呆。”   但这样秦青就更担心他了,“那你还呆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啊!”   “有啊。”方域趴到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替总公司当间谍啊。”这么多违规操作的部分,都是很有价值的情报啊。   方域的公司总公司就在上海,而同一地区内还有一个上海分公司,虽然同在一地,但意义完全不同。方域原来想进总公司,却被分到了分公司,这一次,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再进一步。   秦青被他说话的热气呼的耳朵和脖子根都是痒痒的,也听懂了,捶了他一下:“不早说!害我替你担心!”   “对不起!”方域赶紧抱住她好好道歉。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秦青她们完成的考试,成绩会在七月份的时候出来,那时大家应该都在过暑假了。其实现在已经算放假了,每天校门口都聚了很多回家的学生。   B-2也有很多人先走了。   孙明明要回家,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司雨寒和秦青都是本地人,两人倒不急,只是慢慢把东西往家拿,反正两个月后还要再回来,一些都不必带回去。   “给,快吃!”秦青把一大包零食放在桌上,回家前最先要消灭掉的就是零食,再提回家就太沉了。   司雨寒拆了一包巧克力豆,孙明明也拿了一包蔬果干。看柯非不过来,秦青给她扔了一包薯片,“给你。”   柯非在看着手机发呆,秦青过去替她拆开薯片往她嘴里塞了一片,“打个电话过去?”寝室的里的人都知道,柯非一直想给孟眉打电话。就算孟眉嫁给朱总这件事让柯非难以接受,可她还是很关心孟眉的。孟眉也同样很关心她,两周前还给柯非寄了一箱寝室必备“粮食”,有奶粉、什锦麦片、蜂蜜、鱼子酱什么的。全都是很贵的东西,柯非接到后有点不安,但孟眉紧跟着又发了个信息,说明这都是别人送她的,她办公室放不下又吃不了,给人都分了分,这些是分给柯非的,让她别嫌弃就放在寝室吃,挑的都是有营养的,吃起来也很方便的。   可以说,在这一瞬间,连秦青三人都被孟眉“征服”了,柯非当然感触更深,孙明明就劝她:“孟总那个年纪了,看她这一辈子都跟着朱总一起干,应该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女人嘛,总会傻一两回的。你就别太介意了。”   柯非就也算是慢慢释怀了,可她又觉得自己之前对孟总的回避有点太过分,所以考完试后就天天看手机,想给孟总打电话又不敢,连腹稿都打了好几回。   “想打就打。”秦青拿过手机问,“要不我替你拨?”   柯非没有“夺”回手机,秦青就拨出去了,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男人,很亲切的说:“非非?孟姐就说你该考完了。我跟孟姐现在在医院呢,朱总也差不多该出院了,我们来接朱总出院。”   秦青赶紧把手机还给柯非。   柯非听说朱总出院,说:“那我去帮忙吧?”   万程说:“不用,孟姐说你要有空去一趟广源,今天孟姐让我来是来帮忙的,我力气大嘛,但公司没人也不行,你去那里坐阵,盯着。这样有事也能及时联系孟总。”   柯非听了就起来去拿包,“行,那我这就过去。”   她准备妥当要走了,秦青三人都看着她。她不好意思的说,“那我出去了?”   孙明明笑着摆手:“去吧去吧!”   “快去!”司雨寒说。   “早看出来你归心似箭。”秦青说,“对了,还有那个娃娃,不放心的话就要过来吧。”   “好!”柯非握拳,“我走了。”   只是一个月没来,广源已经大变样了。门口的前台小姐换了新制服,两人都不认识柯非,看到她进来,这两人全都站起来迎接。   柯非摆摆手,拿出员工卡刷电梯,碰巧江瑜从楼上下楼,看到她就捶了她一下,“想死你了!听孟姐说你考试呢,考得怎么样?”   “没问题。”柯非举手指。   “那就行,快上去吧。”江瑜说,“孟姐给你弄了个办公室。”   “办公室?”柯非说。   江瑜说,“是啊,人力资源部,你是一组组长。上去就能看到,电梯口的员工榜上有你的照片和职位。”   柯非发晕的上楼,果然一出电梯就在墙上看到了,她的大头照就在上面,隶属人力资源部,一组,组长。   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一看到她就叫,“终于见到你了!快进来,我是二组组长,路献华,叫我小路就行。咱们俩要赶紧定好公司规章!还有还要招人,孟总说招人的事问你。”   柯非在这方面反应很快,“应届生?什么要求?”   两人走进办公室细说,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等九点多终于告一段落了,柯非才想起来给孟眉打个电话。   孟眉很快接了,“非非?你上楼了吧?对,招人的事,你知道咱们公司是什么要求,也知道我的习惯,对,这事你把总,我都交给你了,底下的事你让小路干,对,最后一面你来就行,其他部门也有要人的,你跟他们都多沟通,这点你是没问题的。”   她跟柯非说了二十多分钟,挂掉电话,对躺在床上的朱诗文叹气:“有时真不能不说,运气是很重要的。像我们公司的小姑娘,都是进来的早,这就是运气。现在后进来的人都比不上这些人,就是一个熟,她跟哪哪都熟,生人进来还要先习惯,她就不用,所以我就用她,节省时间节省精力。”   朱诗文笑着说:“你是想说以前吧?”以前他们俩刚开始的时候,最恨的就是身边的人不顶用!一样样都要重复的教,一遍遍教,教得都烦了还不能发脾气,因为招人不容易,只要人品没问题,都是希望能带出来的。   “对。”孟眉叹气,“我是真不想再亲手带人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就是这个道理。   她替朱诗文拿药,他现在每天要吃的药片都一大把,有些药还有冲突,但先治病,这点副作用只好忽略了。   朱诗文数着药片说:“现在,你是又要重新开始了。”他看着孟眉,她活力充沛,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事要做,而他已经躺下了。   两人结了婚,也勉强算是一家人了。孟眉就想着该做的事要做,像他这样差不多可以回家休养了,就接回来吧,她每天不忙的时候,也能替他做顿饭,倒杯水。   等他吃完药,孟眉把水杯拿走,说:“那我就回屋了,保姆明天才来,你再坚持坚持。”   朱诗文现在自理是没问题,就是腿还有些不听话,左腿比右腿僵,上厕所是需要人扶的,别的地方都好了,上肢行动自如,吃饭喝水拿遥控器换台都没问题,脖子也能自如转动,左右眼都会眨,说话舌头也不僵了。医生说他恢复的是比较快的,再过两年,说不定腿也能好,就能自己走了。   朱诗文说:“请什么保姆!”   孟眉说,“你一个人在家,怎么能不请保姆?”   她去休息了,两人的卧室不同,共用一个大客厅。   这里是孟眉的家,一座独幢花园别墅,三层,前后都有花园。她以前是自己住,连个宠物都没有,所以地方很大,也很空旷。   半夜,朱诗文睁着眼睛,他睡不着,他已经很久都是这样了,每天只需要很少的睡眠时间。他慢慢坐起来,挪动他的腿,穿上拖鞋,扶着床头柜慢慢站起来,站直,然后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出去。   他没有开灯,他的夜视不错。别墅的采光也很好,前后都没有遮挡,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能把客厅看得一清二楚。   他慢慢走到孟眉的卧室前,推开门,高品质的门和锁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地毯吸走了他的足音。   孟眉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这么看着。   突然,他感觉到了视线。他看过去,是玻璃柜里的日本娃娃,它正对着孟眉的床,可是刚才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觉得它的眼睛是看向他的。   这个娃娃怎么在这里?   真古怪。   朱诗文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关上门慢慢回去了。    ☆、第 123 章 枕边人   柯非有孟眉家的地址,以前还曾经说过要去孟眉家里玩,但自从听说朱总搬过去后,她对广源的人说要去孟总家的事就没兴趣了。   广源现在是蒸蒸日上,孟眉虽然天天都在朱总的公司坐阵,但听万程说那边的人“闲得打游戏”也没有工作干,而且似乎打算裁员。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柯非说。   万程说:“怎么会?他们都不想干了,孟总这是为他们好,不是强制裁员,而是愿意走的就多发一个月工资当遣散费,好聚好散。”结果走的人很多,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想转到广源来,朱总公司旗下的两个销售商就想连店一起投到广源。   暑假到了,柯非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广源。孟眉知道后,问要不要给她在开发区租个房。“你带着同公司的几个小姑娘一起住,敢吗?”   那有什么不敢的?柯非答应了,孟眉就让她去找房,以公司名义租下来,然后看公司里有多少人有需要,统一租,如果大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安全性更高。柯非就在公司公告板上贴出告示,男女分租,可以自由报名。   很快就有二十几个人说想住公司的房,柯非就跑去找房,因为她要的房多,还拿下了一点折扣。而她会租房的事在杉誉大学里也传开了,有想在此地租房考研的学生也托她租房,结果因为她去的多了,中介还给了她回扣。   “说这叫提成。”柯非说了一句很拉仇恨的话,“我觉得赚钱挺容易的。”钱简直是自已跳到她手里的。   孙明明握着手机说:“我想打你。”她只是出于关心的担忧打个电话,不是想找打击!   柯非叹气说:“人聪明没办法,要不你以后找不到工作跟我干吧。”   孙明明说:“你放心,我到时肯定去吃大户!你不想养我都不行!”   柯非还给秦青也打了电话,“我跟孟姐说想要那个娃娃,孟姐笑话我来着……”孟眉当时就看穿了,对柯非说让她不用担心,娃娃在她这里挺好的,而且她觉得娃娃就算有点不对头也不是什么恶鬼恶灵。   秦青说:“其实娃娃好像确实不会主动害人。”展流云后来确定是自杀了,因为她是坐着电梯跑上顶楼跳的,而不是大家以为的在25楼跳的,25楼虽然都是大落地窗,但窗户是全封闭的,通风用的小窗户确实有,只有三十厘米宽,仅能让小孩子钻过。警方认为可能是有遗书的,说不定是被楼顶的风给吹跑了。这个结论有点儿戏,但也勉强说得通。   “所以你就别担心娃娃了。”秦青说。她觉得柯非可能是把对娃娃的恐惧感扩散到这件事了,其实娃娃并没有那么恐怖。   柯非叹气说:“好吧。”   展流云以自杀结案后,孟眉的名声并没有变好。因为她在展流云死后不到三个月就嫁给朱诗文了。据说现在商场上流传的是孟眉与朱诗文合伙逼死了展流云。这个说法很有市场,因为展流云死后被人发现其实她名下没有任何财产。   结婚时的别墅是朱诗文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房产;展流云的个人存款也不多,她在公司的工资倒是很高,可是根本没领几个月;结婚前据说给展流云开的那个公司,现在归孟眉了。最后,展流云留下的只有一堆的大牌衣服和包包,以及高档化妆品,钻石戒指和项链倒是有一些,可惜买时贵比千金,当掉只有不足四分之一的价值。而以展流云的年纪,显然还不到喜欢翡翠的时候,朱诗文的家底也不会任她买传世级的珠宝。   所以,展流云能留给父母的竟然是一堆一点不值钱的名牌服饰。谁不说她傻?   对比起来,孟眉真算是名利皆得了。   这让柯非的心情很不好,特别是广源里面也有这样的话在传,当然他们说的是孟眉守得云开终见月明,展流云仗着年轻漂亮脑子笨还是没有好下场。可柯非也不喜欢这个说法。   她在跟秦青的电话里才说了心里话:“我还是不想让孟姐嫁给朱诗文……我觉得他配不上她!”孟眉会嫁给朱诗文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认为孟眉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象,但如果这是因为孟眉爱他,那她更接受不了。   秦青只能让她淡定一点,毕竟柯非认识孟眉只有很短的时间,她看到的孟眉是个关怀下属的好老板,但当广源的老板并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在生活中肯定还有更多的面目。“我不是说她是个坏人,可能她属于女性的那一部分是喜欢朱诗文的呢?可能她喜欢从一而终?另外,在她的生活中,有没有比朱诗文更适合她的男性呢?如果没有,那朱诗文是不是她唯一而且最合适的选择呢?”   柯非说:“你说的有道理……对了,孟姐今天跟我说,朱总那个公司可能真的要结束了,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跟方域提一下吧,说不定他能有点用。”   柯非之前担心方域会因为这个失去工作,秦青透露给她了一点点,柯非就放心了,反正那个公司是朱诗文的,相比之下还是朋友的男朋友才是自家人。   “嗯,我会告诉他。”秦青说,“你在孟总面前也要自然些,虽然你很喜欢她,可她说不定更喜欢朱总,所以……”   “我知道。”柯非说,“我不会当着她的面说朱总的坏话的。”这些抱怨,她也只会跟朋友说。   夏天适合进行户外烧烤。当工作告一段落后,孟眉邀请了广源的人去她家吃烧烤,她特意亲自来邀请柯非。   “姐知道你不喜欢那谁,姐知道你是为姐好,没事,就当去姐家里玩一玩。那是姐的家,不是他的。到时他在楼上,也不下来,不会打扰你们的。”孟眉早就发现柯非的别扭,听万程笑着说“非非是觉得朱总配不是姐”后,对柯非这种年轻小女孩的别扭一点也不讨厌,相反,还有些喜欢。   柯非被孟眉邀请后就不好拒绝了,跟万程接下了联络同事、叫车、订烧烤用品和啤酒的任务。周日上午十点,她和万程先一步赶到了孟眉家。   孟眉家的别墅别名叫湖心公园,顾名思义,别墅区中央有个大湖。这里占地很广,有三百六十座别墅,彼此之间相隔很远,不会打扰到邻居。   孟眉已经把野餐椅什么的给搬出来摆好了,还有她事先订下的水果等物。万程和柯非到的时候看到场地基本都收拾整齐了,连忙过去帮忙。三人忙了一个小时,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别墅前热闹起来。   订好的烤串啤酒等也都按时送到了,大家热火朝天的烤起来。有人问孟眉要不要去给朱总打声招呼,孟眉撸着袖子在给大家切水果,笑着说:“不用,他爱静,现在也不爱闹了,一天到晚都躺着,请来的保姆都闲得没事做,那天还问我能不能在客厅看电视。”   柯非一直很在意朱诗文的事,可她又不愿意自己问,在别人问的时候就在旁边听。朱诗文自从住到这里来以后,从未下过三楼,连房间都没出过,一天到晚在床上躺着。他的房间里有电视、电脑、平板、手机等,还有冰箱和卫浴。他每天都给保姆定菜单,什么菜怎么做说得一清二楚,要保姆严格安照他的要求做。而且连保姆什么时候买菜,什么时候洗衣服,什么时候用吸尘器都定下来。   “上回保姆在别的时间开吸尘器,他差点要赶她走,保姆还打电话跟我哭。我想今天一天都在家,就让保姆放假了,也让人家歇歇。”孟眉是早就习惯朱诗文了,以前在公司他也是这样做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在家里还搞这一套就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听到的人都打寒战,说:“朱总真严格啊。”   吃吃喝喝到了两点,孟眉问柯非要不要进屋休息一下?   “没事,你去二楼睡,他在三楼。”孟眉说,“你今天忙了一天,想歇一歇就歇。”   柯非说不想睡觉,但想去里面上厕所。孟眉就领她进去,特意让她去二楼上。每一层都有洗手间,但一楼的多是客人用,二楼和三楼才是自家人用的。   二楼是书房,还有几间客房。孟眉说:“以后你要来玩就可以住下,其实现在你就可以住到我这里来,我每天去公司时把你捎上。”   柯非连忙摇头,孟眉笑:“就知道你不愿意。”她过去挽住柯非,小声问,“这么讨厌他?”   柯非没忍住,点了点头。   孟眉笑了,说:“没事,我也讨厌他。我们说好了,等他公司这边一结束,钱一分,我跟他就离。最多三年。”   “真的?”柯非期待的瞪大眼。   孟眉笑着点头:“真的,别跟别人说。我们结婚前有协议的,这个婚就是为了处理他公司的事才结的。不然你说,他要委托我还要签一堆合同,还要说服一堆这个那个的人,太麻烦,不如结婚简单。”   柯非听到孟眉的真心话,放心了,但也更担心了,“那你别吃太多亏啊,孟姐。”   “放心吧!”孟眉揉揉她的头发说。   大家闹到下午四点就都走了,因为还要坐车回市区。柯非和万程留到最后,他们还要收拾垃圾。等都弄好也六点多了,孟眉说要请他们吃饭,万程说:“不用,姐,你也累一天了,我带非非出去就行了,我把她送到车站。”   孟眉说,“那非非,回去后给我打个电话。”   七点的时候,孟眉接到了柯非打来的报平安电话,“回去了?行,不想吃饭?哈哈哈,吃太多了?那就休息休息再吃晚饭,不吃也行,今天吃的东西那么多,让肠胃休息休息。好,明天公司见。”   挂了电话,她到三楼去看朱诗文。“你吃什么不吃?”   朱诗文在看书,拿下眼镜说,“我吃的面条就够了,你要是累了,今天就早点睡吧。”   孟眉说了声晚安就回卧室了,她今天确实是累了。   半夜,朱诗文坐到轮椅上,轮椅无声的滑向孟眉的卧室,他打开门,操纵轮椅进去,停在孟眉的床前。   孟眉睡得正香。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眼药水瓶,拧开盖,把里面的液体滴到孟眉的嘴边,看她抿了几下嘴,咽了进去。他再把眼药水瓶收起来,坐着轮椅出去了。    ☆、第 124 章 女人花   秦青听说柯非整个暑假都没回家,住在公司给她租的公寓里,因为前后几幢楼里都有他们公司的人,所以环境也算是熟悉的,而且为了节省时间和提升公司待遇,公司跟饭店签了合同,每天三餐都由公司包了。   “那你们就天天吃盒饭?”秦青说。   柯非在电脑那头骄傲的说,“哪儿啊!是自助餐!每天三次,一百多道呢,公司特意腾出一个会议室当餐厅。”   “你们这日子过得真是太舒服了!”孙明明羡慕的口水都滴下来了,开学就大三了,也该考虑实习的事了,现在柯非是已经有着落了,她问:“公司还招人吗?”   “你们要是真要来,可能只能打短工,现在公司只要全职。”柯非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像她这种一边上学一边上班的,在公司是独一份,搞得现在都有人说她跟孟总是亲戚。   “算了算了,开玩笑的。等毕业要是不往上读了,再去你们公司吧。”孙明明说,“不过到那时可能就不像你现在这么好升了。”   柯非已经把她大学四年的学费给赚回来了,她现在的工资是第一梯队里的,而且除了公司开的那一份外,还有另一份私人助理的钱是孟总单独给她开的。   “请客!你这样的必须请客!”孙明明说。   “好想吃蛋糕哦!”秦青说。   “华美大厦那边,24楼的咖啡座,那里的蛋糕听说好吃极了!就是死贵!我一直没舍得去尝尝……”寝室里富二代司雨寒都这么说了,可见真的是很贵,也真的是很好吃。四人不免畅想起来。   柯非爽快道:“好!等开学了你们回来咱们就去吃!”她也馋了,虽然是她掏钱,但蛋糕就是要一起去吃才好吃嘛。   这几天,孟眉老觉得头疼。万程跟她说着事,说到一半担心道:“姐,你的脸色可不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是吧?”孟眉说,“偏头疼又犯了。”   万程说:“以前那药吃着不是挺管用的?要不我下午再去给你开两包?”   “开吧,开十包,让药店熬好,回头我带回家去。”孟眉说。   万程出来遇上柯非,她问:“万哥干什么去?”   万程拿出一张药方说:“孟姐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去给她抓几副药。”   “我去吧。刚好刚进来,抓完让他们直接熬吧?”柯非接过药方说。   “让他们熬吧,孟姐说下班后带回家去慢慢喝。”   柯非让人开了二十副,家里放十副,公司放十副。“我看这药是一天喝三次,这样你中午喝公司就有。”她对孟眉说。   “谢谢你啊,非非。”孟眉笑着说。   柯非看孟眉的脸色呈现一种非常让人不快的乌青色,有点像她以前见过的肝病很重的人,“孟姐,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   孟眉摸了下脸说,“看出来了?”她摆摆手笑道,“最近懒得化妆,其实也没什么,今晚回去我早点睡就行了。”   难得的,下午五点多,孟眉就回家了。保姆做好了晚饭,她勉强喝了一碗粥就回卧室了。朱临睡前去看朱诗文,对他说:“医生说你这样的要多活动活动,不活动人就真成瘫子了。”   朱诗文说:“知道,知道,快回去睡觉吧,看你的脸色都成什么样了?”   孟眉摸摸脸:“真那么坏啊?今天老有人说我脸色不好看。”   “你不会照照镜子?”朱诗文说,“快跟死人一个色儿了。”   孟眉说,“那我还是改天去检查一下吧。”   正好广源还没有进行过员工体检,孟眉“假公济私”,联系好医院后把公司的员工都给安排了一番,发了体检单,让大家在规定时间内去检查一下,“有备无患。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钱。”她笑着说。   柯非也有一张,孟眉跟她说:“到那里别害羞,因为比较全面,有妇科检查,我记得你有点痛经吧?趁这个机会彻底查一遍。”   她也把万程叫来说,“我记得你有胃病吧?这次好好查一查。”   “姐,我都好了。”万程嘻皮笑脸的。   孟眉说:“你说了我可不信!我只信医生,你去查,查出来是好的就算了,要是不好,你给我等着!”   除了这两个最亲近的之外,公司里别的元老她也都一一叮嘱过,不怕耽误工作,先去检查身体,还告诉大家不要把体检单让给亲戚朋友,“这就是给你们查的啊,要是想给家里人查,回头年尾了搞个福利,免费让员工家属体检,这样好不好?”   大家欢呼起来。   体检那天,孟眉是柯非和万程一起去的,她有车,省得这两人再搭地铁了。   医院里到处都是冰冷的消毒水味,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冷意。   这个医院有孟眉的熟人,体检时有人陪着他们去。一天检查不完,明天还要空腹来一次照B超。   查完后,那人再把孟眉三人送出医院,挥手道:“姐,慢走啊!结果出来我尽快告诉你。”   “回头请你吃饭。”孟眉说。   体检报告单要等几天才能出来,但在这之前,那人给孟眉打了个电话:“姐,你来再抽一回血吧?”   “怎么了?”孟眉马上反应过来,冷静的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   “还不确定,姐,你来再抽个血查一下看看。”那人说。   孟眉没跟公司里的人说,独自去了医院。重新抽了血,抽完后,那人把孟眉领到他的办公室说:“姐,等一会儿,我让他们尽快出结果。”   孟眉说:“有什么话你就告诉我吧,我家就我一个,你不跟我说跟谁说?”   孟眉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那人听说过孟眉结婚的事,说:“那……要不我跟我哥说?”   孟眉说:“跟他说不着,我跟他那们婚结了也是要离的。你就跟我说吧。”   那人犹豫再三,说:“就是有点怀疑,姐,你的肝有点不太好。”   孟眉说:“肝癌?到什么时候了?”   那人赶紧说,“还不确定,姐,等查完血,我再带你去照个CT。”   孟眉不说话了。医生说话虽然都留有余地,但如果不是有八成的把握,不会跟她这么说。她也不是个自欺欺人的性格。   两人默默等着,有病人来了,那人留孟眉自己在办公室坐着,出去应诊。   只剩下自己时,孟眉想,她要是就这么死了,身后事怎么办呢?首先就是她的财产,公司不说了,肯定有人拿,就是有点对不起公司的员工,幸好这说死也不是马上就要闭眼,还有时间安排他们。   除了公司之外,她别的财产不多,只有两套房子两辆车。一套就是原来朱诗文给她那套,一套是她现在住的别墅。这些都留给朱诗文吧。   银行里还有点钱,用来付她的墓地什么的应该够了。   想到这里,孟眉先在手机备忘上记下:要去买块墓地。   剩下的私人物品,衣服之类的就算了,有几块不错的表,还有一些戒指项链胸针,倒是可以留给朋友们。只是仔细想想,跟她交好的朋友也不欠这点东西,其他人……   给柯非吧。   孟眉在记事本上列着,医生回来看她在写东西,问:“姐,现在就别忙公司了!”   孟眉说:“这是遗嘱。”   医生笑道:“姐,真不用这么急。现在还没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咱们还可以治嘛,肝癌现在也不是很吓人的病了,您啊,把心放肚子里,我保证您还有十几二十年好活呢!”   孟眉笑着说:“那我可就放心了!”   血液检查的结果并不乐观。   医生已经约好了CT室,拿到血液结果后,打了个电话过去:“有人没?没人?行,我现在就带着人过去!”说罢带着孟眉就赶过去了,把孟眉推进去时还劝她:“姐,别怕,这不算大事。我天天在医院呆着,见过的病例比你多,别一听是这个病就吓住了,真没什么,也有可能不是呢?对不对?”   孟眉自觉还是挺镇定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想的了,听天由命。   她听护士的吩咐躺下,检查时间意外的长,等她终于能出来,医生谢谢检查的人后,挽着孟眉回去,道:“姐,那边结果还没出,但刚才倒是看得不清楚,咱开个刀吧。”   孟眉说:“那我要回去先安排一下。”   “要尽快。”医生说,“越早检查,越早确定越好,这才能尽快治疗。姐,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不会。”孟眉笑着说,“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一个瘫子呢,现在两个公司的事都指望我一个人,我再开个刀,那就真没干活的人了,你要容我安排好再来吧。”   “钱赚那么多有什么用啊?”医生说,“健康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是,是,你说的有道理。”孟眉笑道。   离开医院后,孟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遗嘱。这个东西她以前从没想过,到了今天才发现还是应该立一个,人世无常。   见过律师,回到公司,她先把万程提起来。   “副总经理?”万程被叫进办公室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是让他升官,一下子激动的脸都红了,嘴也结巴了:“姐,姐,你真觉得我能行?”   “你不行谁行?”孟眉说:“你以为我把你要过来就是让你继续干秘书?要秘书哪里不能请?”她之前设想的就是把万程要过来当二把手的,但怕庙小留不住人才一直没开口,没想到阴错阳差间,万程提前到公司来了。这样也好,他现在对公司的了解也比较深入了,升上去后更好管理。“以后我不在公司,你把总。”   万程说:“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公司有了一番新的人事变化,但基本上都是升职的,所以人人开心。   离开公司后,孟眉才把事情告诉了柯非。   柯非当时眼圈就红了。   孟眉笑着说:“你是我的私人助理,所以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别哭,我还没确诊呢,现在只是怀疑。再说肝切了还能自己长,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等我住院后,我的电话就都交给你了。”她把律师的名片也给她,“这是我的律师,你先跟他通个气。如果遇上什么事,打电话给他。”   柯非心慌意乱的下了车,回到公寓连饭都没吃就躲进房间了。最后她忍不住给秦青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就哭了。   秦青吓了一跳,赶紧问她怎么了?   柯非说:“你说,怎么好人就是没好报呢……”   秦青听完后松了口气,刚才她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恶性案件。她劝柯非道:“别担心,现在癌症也没那么难治了,孟总又不缺钱,现在也发现了,咱们治不就行了吗?你不能慌,孟总只把这事告诉你了,肯定是需要你帮她,你先慌了,她那边怎么办?”   柯非握着电话点头,眼圈红红的:“我懂,我不慌。我一定会好好帮孟姐的。”她拿着律师的名片,想明天八点上班了,先给律师打个电话,两人先认识一下,这样以后联系起来也方便。   现在公司里还是不太稳定,广源没事,有事的是朱总那个公司,好不容易才压下来,如果知道孟姐病了,肯定又要再闹起来。   柯非带着一脑袋的官司去睡觉,早上起来刚开手机,万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刷着牙赶紧接通,还没说话,就听万程那边带着哭腔说:“非非!孟姐跳湖自杀了。”   柯非足有十几秒没反应过来。   他说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张口被牙膏沫呛了一口,赶紧吐了,说:“胡说什么啊!”   “是真的!孟姐得了肝癌,谁都没说,我都不知道!昨晚上回去后朱哥也没发现,保姆也不知道,她半夜自己跳湖了!”   柯非浑身冰凉,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谁说的?是谁说孟姐是自杀的?”   “不知道,警察吧,警察来了。”万程自己的脑子也不够用了,“非非,你赶紧过来吧,我要在公司坐着不能动,你……”   “我就来。”柯非拿起包跑出门,嘴边还带着牙膏沫。   孟姐死了?自杀?!   这绝不可能!!    ☆、第 125 章 尘归尘,土归土   柯非来到了孟眉的家,别墅区里就跟平常一样,跟她以前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没有警察,没有救护车,没有围观的人群。小区里仍旧鸟语花香,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妈妈,跳健身操的老人,大家都过着平静又安宁的生活。   只有孟眉家的别墅前面,还留有一丝惊慌的气息。   门前的草坪被多人践踏,留下很多杂乱的脚印。从门前的两道车辙到别墅门口台阶上的这一段路,有着许多水渍。   柯非咽下喉头硬块,上前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开,这时两个保安坐着小车开到这里,看到她在按门铃,过来说:“你是这家的朋友吗?他们家出事了,你打电话吧。”   柯非拿起手机,却发现她不知道该打给谁。这是孟姐的家,她只有孟姐的电话。她不知道保姆的电话,也从没想过要问朱诗文的电话是几号。她愣在那里了,保安看她不打电话,也不敢走了,问她:“是不是忘了电话几号?”   “不,不。”柯非打给万程,问:“别墅里没人,你有朱总的电话吗?”   万程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急,他说:“孟姐被送到医院太平间了!我报警了!”   柯非一听就明白了,如果认为是自杀,把孟姐送去火化的话,再有疑问也白搭了!   “哪间医院?”她喊道。   柯非出了别墅区叫上出租车直奔医院,她到的时候就在大厅里看到万程脸红脖子粗的拽着警察,“等等,你们不能走!把他抓起来啊!”   警察很无奈的说:“我们会调查的,会调查的,没查清之前不能随便抓人的。”   “不是他杀的还是谁杀的?”万程骂道,“孟姐嫁给他才两个月不到人就自杀了!他上一个老婆也是自杀的!这多明显啊!”   警察道:“我们是讲证据的。”   柯非上前喊住万程,“人呢?”   警察趁机挣开,对万程的反应倒是能理解,说:“节哀顺变吧,我们一定会好好调查的。”   万程眼睁睁看着警察走了,带柯非去太平间说,“孟姐一早就被送过来了,朱诗文那个王八蛋在心电监护室!他说他受不了,说犯心脏病了!他有个P的心脏病!”   但万程和柯非没能再看一眼孟姐,因为他们不是亲属。现在孟姐的亲属只有朱诗文。   “王八蛋!”从太平间出来后,柯非一脚把走廊里的等候椅给踢得往前滑了数米远,护士看到了却不敢说,远远的避开他们两人。   “你回公司。”柯非说,“现在孟姐不在,公司里不能再让人捣乱。你回去替孟姐看着。”   万程抓了抓头发,深呼吸,说:“行,我回去。你跟我一起回去?”   柯非说:“我去见见律师。”   万程知道孟眉有一个熟悉的律师,闻言也不奇怪,说:“好,那你去吧。”   柯非离开医院之前,去看了一眼朱诗文。他躺在ICU里,戴着呼吸机,手上夹着心电监护的夹子。   保姆提着两个大提包过来,远远的看到柯非,马上认出了她,“你是,非非吧?”   柯非转头,保姆的眼圈发红,哽咽道:“你知道了?眉眉她……”保姆是个六十多岁的妇人,她在孟眉家干保姆已经有五六年了,两人感情很好,平时孟眉也只让保姆做做饭,打扫卫生另有钟点工。   柯非怔怔的点头,“阿姨,你在照顾他?他……真晕了?”   保姆点头说,“嗯,保安把人抬进屋,他下来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   柯非不想听下去,她还是不认为孟姐会自杀。因为她了解孟姐,以孟姐的性格,发现有病后应该是积极治疗,而她也确实打算好好治病,怎么会转头去跳湖呢?   她怀疑就是朱诗文下的手!可保姆跟他们朝夕相处,却好像不这么想?   柯非辞别保姆后,去了律师所。   律师姓张,四十多岁,十分干练。柯非拿着他的名片进来,张律师得知她的来意,叹气说,“孟眉这个人可惜了。”   柯非说:“我不相信孟姐会自杀。”   张律师说:“做为律师,我不能附合你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他给柯非倒了杯水,两人从办公桌换到了沙发上,他把门关上一半,跟柯非仿佛闲聊般说:“刚才警方才给我打过电话,因为孟眉昨天来找过我,我们还聊了一个多小时。”   柯非不解的看着他。   张律师一手支颊,半掩住口:“孟眉昨天立了一份遗嘱。”   柯非猛得站起来!   张律师让她坐下,“孟眉也留了一些东西给你。”   柯非茫然四顾,眼泪涌出来。   张律师把纸巾盒拿给她,说:“我跟孟眉有四年的交情了,我一直很佩服她,你知道吗?她有很好的法律意识,知道预防。很多人都认为遗嘱这东西没必要,结果突然去世,遗留下的问题却很多,亲戚朋友反目成仇的也不少。但像孟眉,她现在立下遗嘱,预防的可能是十几年后的事,并不是说她立下遗嘱就盼着它能立刻派上用场。”   柯非现在的脑子不太清醒,但还是领会了张律师的意思。   “那,警察那边……”她问。   “我跟他们说了,立遗嘱并不意味着人想自杀。”不过警方是否采纳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以要求尸检吗?”柯非问,“我怀疑孟姐不是自杀。”   “你不是亲属。”张律师遗憾的看着她。   柯非只觉得天地茫茫,竟然没有办法能帮孟姐沉冤昭雪。   张律师抽出一张面纸塞到她手里,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哭了。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张律师说,“朱诗文两任妻子都自杀,警方肯定会怀疑的,也会调查的。”   但事情并不像张律师说的那样,警方经过调查,认定了孟眉确系自杀。就这么结案了。   朱诗文还在医院,虽然他的脸看起来很憔悴,可柯非仍然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保姆似乎也发现了孟眉的两个朋友都不喜欢朱诗文,不再主动跟柯非说话,因为现在付她薪水的是朱诗文。   张律师在朱诗文的病床前宣读了遗嘱,孟眉的遗嘱非常简单,别墅留给了朱诗文,但广源却给了万程,朱诗文公司的30%的股份仍归朱诗文所有。在两人结婚时,朱诗文转让了广源40%的股份,孟眉等于拥有了广源的全部。现在这个归万程了。   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万程整个人都呆滞了。   张律师说:“孟女士还有一句话留给你:好好干!”   万程捂住嘴:“姐……”哭了起来。   银行存款则用来办丧事,这个由张律师去做,他说:“墓地已经买好了,墓碑也已经交给人去刻了。”孟眉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想爽一把,她留下的遗嘱是所有的银行存款都用来办丧事,所以张律师买了一个山头给她当墓地,整个市里这样的墓地只有五十座,价高者得。孟眉活着的时候不算市里最有钱的前五十名,死后一下子做到了。   剩下的私人财产,珠宝、名表等全都留给了柯非;两辆汽车给了保姆。   保姆愣了,说:“眉眉还记得呢……”她以前跟孟眉说过,她有个离了婚的儿子,在结婚时向她要一辆车,她没有钱买就不回家了,跟孟眉说过,等赚到一辆车了就回家给儿子,孟眉担心她回去跟儿子也过不好,就让她一直留下来。   念完遗嘱,张律师说:“这个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照遗嘱执行吧?”   病房里一片安静。柯非垂着头不说话,万程看朱诗文,他想知道朱诗文就对这个遗嘱没有意见?   朱诗文面色木然。   万程故意走到病床前,说:“朱总,我会好好把广源办下去的。”   朱诗文抬眼看他,目光冰冷,他淡淡道,“嗯。”   张律师告辞了,柯非和万程都跟着一起出来,保姆也撵出来,把钥匙给柯非:“眉眉的东西都在她的屋里,你去拿吧。”   张律师说,“我陪你一起去。”   再次来到这座别墅,似乎连草坪上的草都没了精神。打开门,吹出来一股阴冷的风。   孟眉和朱诗文使用不同的卧室,柯非走进去,看到床前的椅上还搭着一件薄呢外套。张律师站在门口没进来,说:“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到时跟我的车走。”   柯非没有去拿梳妆台上的珠宝或名表,她看到了摆在床对面的柜子上的娃娃,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娃娃的脸色惨白,目光阴森恐怖,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她把玻璃柜打开,把娃娃抱出来。娃娃沉沉的,冰冰凉凉的。   张律师看她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也能理解她对孟眉的感情,叹了口气说:“我在外面等你。”   柯非抱着娃娃坐在床沿,摸着它滑溜溜的长发,它的头发让她一摸就变乱了,理也理不好,孟姐以前给它梳得整整齐齐的。   孟姐真的很喜欢它吧。   柯非紧紧抱住娃娃,第一次不害怕娃娃的眼睛,相反,她死死盯住娃娃的眼睛,恍惚间,她觉得娃娃的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我想给孟姐报仇,你能做到吧?”她轻声说。   “我知道你没有身体,需要附到别人身上。我可以把身体借给你。”她盯着娃娃。   “帮我报仇。”她握住娃娃的手。   张律师在别墅外晒了十分钟太阳,进来看柯非还是抱着娃娃坐着不动,苦笑道:“这个日本娃娃……”   “我只要它。”柯非说。   “你等等。”张律师翻出遗嘱,“这个娃娃也归你。看,列出来的第一行就是它。”他把遗嘱给柯非看。   结果柯非抱着这个娃娃就要走,张律师赶紧拦住她,“等等,我可没时间再陪你来一次,你知不知道我一小时是多少钱?”   柯非说:“我不要别的。”   “收下吧,这是孟眉的心意。她的东西,她也是想替它们找个会珍惜的主人。”张律师不再劝她,自己开始收拾。孟眉虽然并不爱华服美饰,但毕竟是个女人,一些该有的东西也要有,出席一些场合时,也需要一些搭配。所以珠宝首饰足有好几大箱,加上其他的东西,显然一次拿不走。   张律师开了辆大车,辛苦几次才把遗嘱所列的东西都搬上去,然后问柯非:“给你送到哪里?你不是住着孟眉给你租的房子吗?先送到那里?”   柯非看着这些东西,从中挑出孟眉常用的钢笔,说:“剩下的,能捐了吗?”   “捐?”张律师说,“珠宝还行,拍卖了能得一点钱,可衣服和包怎么捐?你留着吧,我看你也工作了吧,孟眉肯定也是考虑到这些才留给你的。”   柯非就不坚持了,张律师帮她把东西送到公寓才走。   开学了,孟眉的葬礼就是柯非开学的日子。   她没有去学校,而是去了火葬场。   看着高高的烟囱中冒出的淡淡白烟,柯非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朱诗文,她握紧手中的小扇子。   刚才她把娃娃放在孟眉身上,让车一起推走了,让它跟孟姐一起走吧。而且,如果它被一起烧掉,怨气会更大吧。   娃娃,你什么时候才能报仇呢?我等你来找我。    ☆、第 126 章 娃娃附身   秦青三人陆续回到了学校,每个人都黑了不止一个色号。司雨寒去了澳大利亚,带回了当地的土特产:骑着袋鼠的照片和袋鼠肉干。   孙明明叼着袋鼠肉干说:“你不觉得这两个放一起不和谐吗?”   “嫌不和谐别吃呀!”司雨寒笑着上手去夺,孙明明叼着肉干在床上站起来了,“你够不着!”   明天就该上课了,快吃晚饭了柯非还没到,三人拿着饭缸去食堂,很久没吃学校食堂的饭了,还真有点想念。   “柯非可能明天早上就来了吧?”孙明明说。   “应该吧,明天要上课了。唉,马上就大三了,想干什么还不知道呢。”司雨寒说,“要是找不到想干的只能继续读了。”   秦青想起柯非那天突然打来的电话,看了下手机,想着一会儿回去后打个电话问问她怎么样。   可是柯非没有接电话,第二天也没出现。直到第三天,秦青还在教室时接到孙明明的电话说柯非来了,“带了很多东西啊。青青,你的柜子能不能让非非放一下?”   “放吧。”秦青说。她们四人的柜子基本在寝室都不锁的,有别的寝室的来了她们寝室,都难掩羡慕的说:“你们的柜子不锁啊。”   秦青下了课回寝室,路上接到孙明明和司雨寒的消息,两人都说既然柯非也来了,四个人到齐了,晚上要不要出去吃啊?   “可以啊,去哪里吃?”秦青问。学校附近的饭店特别多,还都外送。“要不就在寝室吃吧?外面好热。而且这样的话也能多叫几家。”   所以晚饭就是小馄饨、重庆小面、披萨、炸鸡、烤苹果和蛋挞的奇葩组合,饮料有酸梅汤、酸奶和气泡酒,最后一样是司雨寒偷偷从家里提来的,藏在提袋里带进寝室。   秦青进来时柯非在厕所,孙明明关上门,把酒倒好,去敲门喊她:“还不出来?都弄好要吃了!”   柯非在里面顿了一下才说:“哦。”然后开门出来,特意避开秦青坐到了最里面。   秦青觉得很奇怪,看了她两眼,等孙明明坐下来说:“开吃!”时,她才突然发现柯非身上的光线跟孙明明不同!两人明明是坐在一起的!   她愣了一下,拍拍司雨寒:“让让。”   司雨寒不解的站起来,秦青挤过去,让孙明明也站起来,两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站起在那里,看秦青走到柯非面前。   而柯非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在回避秦青的视线。   孙明明跟柯非要好,看情况不对就开玩笑的上去拉:“怎么了?怎么了?”她心想不会是柯非撬了秦青的男朋友吧?卧槽!这么一想很有可能啊!柯非打工的公司不是跟方域在一个公司吗?   秦青不想伤害柯非,慢慢的把气聚起来往柯非身上压。   司雨寒和孙明明都觉得屋里的空调好像突然调到了十六度,还是下过小雨带点水气的那种冷意,还别说,在现在这个三伏天还挺爽的。   柯非的屁股底下跟有针扎一样,秦青的气包围住柯非周围,按住柯非,一声厉喝:“出去!”   司雨寒吓得浑身发抖,偏偏上前拽住秦青的衣服躲她身后,孙明明把桌子挪开,也凑过去,虽不明但觉厉的也帮秦青按住柯非。   柯非的脸变白了,额上冒出冷汗,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藏在屁股下。秦青已经能看到柯非左边肩上趴着的东西了,大小像个婴儿。   难道柯非这段时间交了男朋友怀孕然后打胎了?   秦青脑洞大开,有种“朋友变成这样我都不知道”的三观刷新感。   她把气集中压在那个小东西身上,再喝一声:“离开!”   小东西是一个黑呼呼只能看到轮廓的黑影,它张大嘴无声的大叫了一声,依依不舍的撒开柯非跳开了,转眼就不见踪迹了。   虽然它不在柯非背上了,可秦青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它没有走一样。   她盯着柯非周围看了十分钟,孙明明和司雨寒什么都看不到,就这么紧张的等着,好半天,孙明明忍不住问:“……完了吗?”   秦青放开柯非,发现她的反应最不正常。因为她既没有大松一口气,也没有害怕,反而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   孙明明又说一遍:“完了吗?”   秦青迟疑的点头,孙明明哇的一声,先扑上去抱住柯非又蹦又跳,“你去哪惹来的脏东西啊!”然后又扑去抱秦青:“青青!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可爱!”说完狠狠亲了她一口,最后又去抱住柯非不放了,“不行,我不放心,今晚我陪你睡!”   司雨寒转头去翻出了水果刀、剪刀还有毛爷爷,说,“晚上睡觉压枕头下。”   “对对对!”孙明明去翻自己的包,最后只翻出来两张毛爷爷和买的一个十字架,全都一股脑放在柯非枕下,“有备无患,咱都准备上,谁也不知道哪边的神仙管用啊。”   柯非听到大家对她的关心,有种冲动把事都告诉她们,可她们肯定不会让她用小叶子报仇的,警察已经没办法了,孟姐都火化了,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制裁朱诗文呢?   可她又很激动,原来是真的!小叶子真的有作用!它真的能附在她身上!   她握紧手里的小扇子,附合大家:“对,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肯定没事了。”她抬头看秦青,“谢谢你,青青。”她之前就担心被青青发现,结果真的被发现了。   桌上的饭菜都快凉了,孙明明说:“来来来,先吃!庆祝咱们又在一起了,也庆祝非非躲过一劫!”   四人拿起酒杯,碰在一起。   吃过饭后,四人分别进去洗澡。秦青进去时,司雨寒刚好想上厕所,去外面了,孙明明悄悄问柯非:“你手里拿的什么?让我看看。”她早注意到了柯非的左手攥着一个东西,不知是什么,吃饭时也没放开。   “没什么。”柯非不让她看。   “让我看。”孙明明跟柯非认识三年了,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太清楚了。她现在肯定是瞒着什么事!而且说起被脏东西附身这种事,她们三人都很激动,刚才也一直在说,反倒是柯非的反应最不正常,她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好像一点也不关心是什么东西附到她身上的,又是怎么附上去的。问她的时候就会说不知道,孙明明一眼就看出来了!柯非在说谎!   她跟柯非抢,无奈柯非个子高力气大,一下子站起来走了。   孙明明更不能放过她了,“你给我看看,我肯定不告诉别人。”她假装好奇,“给我看看。”   两人多熟啊,柯非也明白是瞒不了孙明明了,说:“没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做什么坏事。”   孙明明说:“你做坏事我不怕——当然也不能违法。我现在是担心你做的事……是不是不太安全?是什么东西趴你背上,你知道吧?你那公司到底干嘛了?盗墓?”   洗完澡却藏在门后偷听的秦青听到就想笑,赶紧忍住,她屏住呼吸,等孙明明把话套出来。   但柯非的智商没下线,她不能告诉孙明明就想转移话题,指着浴室说:“青青也洗了有二十多分钟了,我去问她还要多久啊。”转移话题,跑了。   秦青赶紧再把水打开得大一点,那边柯非敲门:“青青?洗完了没?”   秦青喊:“完了!”这才关水出来。   四人洗完澡就差不多该熄灯了,准备好手机和充电宝,四人爬上床,准备睡觉。   今晚的睡前话题还是柯非的事,但柯非咬定牙关不放松,一字不吐。孙明明绕着圈打听,秦青直接问,最后连司雨寒都发现不对头了,悄悄给孙明明发了个短信:“你知道非非的手机密码吗?”   孙明明秒回:她是指纹锁。   看,这就是科技进步带来的不便。   最后三人都确定柯非有个大秘密,而且可能还有点不太好,然后她不肯告诉大家。等柯非祭出“睡遁”并迅速扯呼后,孙明明和司雨寒开始逼问秦青。   秦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她也很担心啊。   孙明明听到是个疑似小孩子的鬼后,倒是没往柯非在两个月内解决了个人问题还闹出人命并解决人命这方面想,而是担心会不会是柯非太好心,比如在路上帮了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孕妇结果被鬼缠上了?她就立刻提出一个假设:有一个死在马路上的小孩子,父母拿他生前的玩具放在路边供养,柯非路过看到以为是别人丢的,捡起交给警察叔叔。   司雨寒说:“玩具?不会早就被人捡走了吗?”还能留到交给警察叔叔?   孙明明说:“那也可能是别人刚放下的。”   “那父母看到柯非捡不会去制止吗?”   “那也有可能是柯非还给父母了。”这个比交给警察叔叔更有说服力。   司雨寒被说服了,对秦青说:“这也有可能!”   秦青犹豫不决:“这个……不好说啊……”但鬼通常不会无缘无故的纠缠路人,一定是有渊源的。   但有一点,三人都能确定,就是柯非在隐瞒这件事不想告诉他们知道。要么这件事太危险,要么就是件坏事,也有可能两者皆有。   前者,柯非不想连累她们;后者,柯非不敢告诉她们。   这个假设还是由最了解柯非的孙明明说的,她道:“我敢说,肯定是这样。”   秦青举手说:“那,我能保证不让柯非再被附身。”   孙明明说:“我保证把内情挖出来!”   司雨寒说:“……我替你们加油。”    ☆、第 127 章 柯非的计划   第二天早上起来,柯非已经不在寝室里了。   孙明明气得咬牙切齿,立刻打电话过去,结果柯非不接,只是发回来一条消息说她打算先住在公寓里。孟眉去世了,可公寓的租金已经交完一整年了,所以她还能继续住。   中午下课后,孙明明特意找到秦青教室来,说:“柯非没去上课。”   “不上课没关系?”司雨寒问。   “她的功课没关系,教授也喜欢她。好像她跟教授说已经找好了公司实习,我们今年课也开始变少了,教授已经准了她的假。”孙明明跺脚说,“她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   “那我们就去广源找她吧。”秦青说。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孙明明说。   三人连饭都来不及吃,买了快餐就坐上去广源的车。   在车上,孙明明说:“真不知道柯非是犯了什么病!”   就是秦青也想不通。她只知道孟总得了癌症,可这跟柯非突然小鬼上身有什么关系?   三人到了广源,这里已经比之前更大了,门口还停了好几辆车。   她们走进去,跟前台说要找柯非,前台说:“非姐吧?你等等,我打个电话进去问问她今天来了没?”   电话打过去,一会儿出来一个男人,脚步匆匆,看到她们就招手,说:“我姓万,叫我万哥好了。你们是非非的朋友吧?她今天没来这里,去孟总的别墅了。”   秦青悄悄问万程:“非非是去看孟总了吗?”   万程怔了下,眼圈微红,看秦青:“你是孙明明?”   秦青摇头:“不是,我叫秦青。”   “哦。”万程说,“对不起,非非提过你们,我搞错了。别介意。孟姐……已经去世了。”   秦青愣了。   万程说:“葬礼已经办过了。非非以前跟孟姐关系好,我看她还没缓过来。你们是朋友,平时多劝劝她。”   秦青连忙问:“是什么原因?我听非非说只是可能是癌症啊。”   万程捂住嘴,哽咽道:“我都不知道……孟姐上回体检查出肝癌,回来就立了遗嘱,然后……说是自杀。”   秦青不解的问:“……自杀?很严重?”也不对,现在还有人会因为癌症自杀?孟总的年纪并不大,也不像是没钱治病的样子,怎么会自杀?   她发现万程的脸色变了一点点,她就不敢再问了。   万程说:“我送你们出去吧,你们不知道孟姐的家在哪儿吧?我给你们叫车。”   刚才她和万程说话时,司雨寒和孙明明都先出去了。看到她和万程出来,两人悄悄问她:“打听出来了没?”   秦青摇摇头,“上车再说。”   万程替她们叫了车,还付了车费,说:“如果不是我这里走不开,我就送你们过去了。多劝劝非非,让她别太难过了。”   在路上,秦青把孟总自杀去世的事告诉她们,说:“我不相信孟总会自杀。太奇怪了,非非应该也是不相信。”   “对,现在医学进步成这样,癌症早不是绝症了,至少要治一治再说吧。她还有钱,不是没钱治,不治就直接自杀?”司雨寒说。   “那会是谁杀的?”孙明明也明白了,“我猜,可能是那个孟总的老公干的。”   三人都这么想,但现在警察已经定了是自杀,所以柯非才会变得那么奇怪,她肯定是想自己查这件事。   “我了解非非,让她看着这件事不去管根本不可能!”孙明明肯定道,“她肯定是想自己查,查出来后把逼孟总自杀的人绳之以法!”   这样,那个趴在柯非背后的小黑鬼就有解释了。   “肯定是她自己请的小鬼。”孙明明说,“她请这个估计就是为了查这件事,对付坏人。所以才不想让青青把它赶走。”   然后秦青就想到了孟总那里的小叶子,这下都对上了。   “她想怎么做?”孙明明问。   “首先,是要把小叶子送到孟总老公身边吧?”秦青说。   朱诗文不想再住在孟眉的别墅了,他想搬回自己家。保姆正在给他收拾行李,柯非按响门铃,保姆给她开门,“是非非啊。”   保姆让她进来,给她拿了瓶饮料,“现在家里没人,我就不烧水了。过两天,我也要搬走了。”   “回老家?”柯非把饮料放下,“我来帮帮你。”   保姆说:“不是,这个别墅区有别的人家请我过去,就陪陪孩子,做做饭。”同一个别墅区的保姆,大家也比较熟悉,人品性格也靠得住。所以保姆刚说要走,就有人来请了。   孟眉留给保姆的两辆车,她留下那辆旧的自己开,新的送回老家给儿子了,儿子说让她今年回来过年,给她特地收拾了个屋子,保姆很高兴,有时想起孟眉还掉眼泪。   柯非悄悄把小扇子塞在行李箱的夹层底部。   这时秦青三人也到了,保姆听到门铃响去开门,柯非在屋里听到秦青问:“请问,柯非在吗?”   柯非马上过去说:“阿姨,是找我的。”   秦青三人终于找着她了!个个目露凶光!   柯非有点愧疚,因为隐瞒朋友,还因为她现在做的事不是好事。   她匆匆跟保姆告辞,拉着秦青三人出去了。   别墅区不许外车进入,她们只能走到外面的大路上再叫出租。走在别墅区的小路上,柯非说:“这件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们好不好?”   秦青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认为此时此地不是逼供的时候。三人都温柔点头答应。   柯非感动的很,“我以后一定告诉你们!”   “好,没事。”孙明明笑着说。   “对啊,没事。”司雨寒说。   秦青叫出租车,“回学校吧。”   回到学校,下午的课也基本完蛋了。四人直接回寝室,关上门,孙明明让柯非坐下,她们三个包围上去。   柯非此时才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   司雨寒和孙明明先看秦青。   秦青上下仔细打量柯非半天后点头:“小叶子不在。”   柯非大惊失色!   “你们怎么知道小叶子?!”   “怎么可能不知道?”孙明明惊讶脸。   “很明显啊,一看就看出来了。”秦青高深脸。   “非非啊,你实在不会说谎。”司雨寒温柔叹息。   然后三人一人一句把事情基本还原了。   “你怀疑孟总不是自杀对不对?”   “你认为是她老公杀的对不对?”   “你想让小叶子替孟总找她老公报仇对不对?”   柯非只剩下点头了,发现这件事已经被朋友们发现了,痛快承认:“他杀了孟姐,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秦青趁机问:“你打算怎么做?”   柯非就说她把小叶子放在孟眉的尸体上一起烧成灰了,然后把小扇子带在身上,回来试探秦青是不是能发现小叶子,如果能发现,表示小叶子确实成了怨鬼,会跟着小扇子走。   “哦,原来你是试探我啊。”秦青恍然大悟,跟着就心情复杂。还以为柯非一心报仇打算亲自手刃仇人,没想到这么讲究计策,真是失敬!   柯非很不好意思,跟秦青赔罪:“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没二话!”   秦青立刻许愿:“帮我还两千信用卡。”   柯非、司雨寒和孙明明都看她。   秦青有点小紧张:“……我只是一时花多了而已。”   柯非:“是那个包?”   司雨寒:“是那双新鞋?”   孙明明:“黑五海淘?”   秦青努力把话题导回正途,指柯非:“继续交待!”   柯非说:“发现小叶子还在后,我就把小扇子塞到朱诗文的行李箱里去了。”   “什么时候塞的?”孙明明马上问。   “今天。”柯非说,“就是你们来之前。他从孟姐的房子里搬出去了,阿姨在给他收拾行李。”   三人都愣了,万万没想到,柯非已经把她的计划完成了!   柯非平静的说:“我之前就想到了,朱诗文这个人既然这么自私,他害了人之后肯定不敢继续住孟姐的房,果然,孟姐刚火化没两天他就搬走了。我跟阿姨一直有联系,知道她今天会帮他收拾行李,就去了。”   孙明明都有点不认识柯非了。以前的柯非也很有行动力,很有冲劲,但这段时间她成长了很多,也变了很多。   “现在,我就想等着看他的下场。”   秦青说:“柯非,你有没有想过,孟总真的是自杀?”   柯非摇头,“我不相信孟姐是自杀。我了解孟姐,只是怀疑是肝癌,还没有确诊,她有什么必要自杀呢?在前一天我们还聊过,她还说要空出时间来入院治疗。第二天,我就听说她自杀了。要是你,你相信吗?”   孙明明说:“你不担心你找错了人吗?”   柯非说:“孟姐住在家里,除了保姆就是朱诗文,不是他杀的还有谁?”   “等等!”司雨寒说,“我记得他有病不能起床啊!”   秦青再接再厉,“你只是怀疑是朱诗文杀的,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是怎么做到的?万一你找错人了呢?”   从孟眉死后,柯非就像钻进了死胡同,被朋友接二连三的逼问后,她也回答不出来了。   秦青说:“如果你找错了人,那真正害了孟总的人逍遥法外,而她唯一留下的亲人却被你害了,你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秦青、孙明明、司雨寒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阻止柯非向朱诗文报仇。   她们不想让柯非去害人,不管是什么理由。如果柯非今天是要找出证据证明朱诗文有罪,那她们三个都会帮忙。但如果她是在没有查清之前就自作主张的定了朱诗文的罪,还要代替孟总惩罚他,那她们就必须阻止!    ☆、第 128 章 爱与恨   柯非被秦青几人说服了,她也开始担心如果朱诗文没有问题,那她就是害了孟姐的丈夫!   “那我给阿姨打个电话!编个理由看能不能把小扇子拿回来!”她给保姆打电话,结果保姆说行李已经交给朱诗文的司机了,至于送到哪里,她就不清楚了。而她也没有朱诗文司机的电话。   柯非握着手机傻眼了,这下她就找不到行李箱和小扇子了!   “给孟姐老公打一个,就说你有东西可能忘到孟姐那里了。”孙明明给她出主意。   “我不知道朱诗文的电话!”以前是没必要,她也刻意回避跟朱诗文的关系。后来就更不想跟他打交道了。   “想想别的办法呢?”秦青说。   柯非想了想,现在只能求助万程了,只是她要怎么说呢?   万程接了电话,虽然奇怪为什么柯非想找朱诗文,还叮嘱她:“你不是想去打他吧?非非,你可要冷静一点啊!”在得到柯非再三的保证后,他才把朱诗文的电话给她,但他也不知道朱诗文住在哪里。   朱诗文在市里有两套房子。一套是在万程进公司前就有的房子;第二套就是跟展流云谈恋爱时买的,高档小区。   万程也不知道他会回哪里住。   柯非说,“谢谢你啊,万哥,我以后请你吃饭!”   “我不用你请我吃饭!我只要你给我保证不去找朱诗文的麻烦!他熟人多,非非,可别让你万哥去拘留所里看你啊!”   柯非连声说:“是是是,好了我挂了!”挂完立刻拨给朱诗文。   朱诗文接到柯非的电话非常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非常温和的对柯非说:“非非,你找我什么事?”   柯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礼貌的说:“朱总,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孟姐遗嘱说留给我的东西,少了一只手表,我想……”   朱诗文说:“哦,眉眉的东西不是我收着的,你问一下万程吧。”   柯非先是被“眉眉”这个称呼雷得不轻,跟着就听到朱诗文把孟姐的东西都给人了?!她的声调一下子高起来了:“你把孟姐的东西都给别人了?!”   朱诗文感受到对面的敌意,可他也没必要再去应酬孟眉的人了,道:“对。所以你找他吧。”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秦青几人就看到柯非气得胸口像青蛙一样一鼓一鼓的。   孙明明小心翼翼的问:“那边挂了?”   柯非大骂:“那个王八蛋就是心虚了!他竟然把孟姐的东西都给万程了!他跟孟姐几十年的感情!正常人会在老婆死了以后不到两天就搬家,还要把老婆的东西都扔出去吗!!”   是不太可能。   秦青三人面面相觑,现在就连她们都觉得朱诗文可疑了。   柯非气了一阵,说:“不行!明天我要去警察局问一问!这个自杀是怎么认定的!不说清楚我就去告他们!!”   孙明明想劝,可说出口的却是:“我陪你一起去。”   秦青和司雨寒也说,“一起去吧。”柯非现在这个样子,去警察局就是找事的。   为了安慰柯非,秦青说:“既然朱诗文自己找死,那我们也不用管了。小叶子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对对。”   “就是!”孙明明和司雨寒赶紧附和。   朱诗文挂掉电话后,他请的护工进来说:“朱先生,你现在需要按摩吗?”   他摆摆手,护工就出去了。   这里是他以前的旧房子,自从跟展流云结婚后,他只有偶尔才回来住。现在回到熟悉的地方,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找出以前想收购他的公司的人的电话,打过去。   “老朱啊。”那边说,“听说你老婆又自杀了?唉,老朱,凡事还是悠着点好!”   朱诗文呵呵笑着,听了半天对方状似安慰,实则刺心的冷言冷语。等那边说够了,他道:“你现在对我的公司还有兴趣吗?”   那边说,“哎?不是说好,是你的公司和广源打包一起的吗?听说你老婆的遗嘱里,把广源给她秘书了?”那边哈哈笑起来。   朱诗文一直保持着微笑,好像对面的人不是在笑他帽子绿了,等那人笑完,他接着说:“没办法,人心多变。现在我手上只有那一个公司了,怎么样?有兴趣没有?”   “有啊,当然有啊。”那边说,“孟眉也算对得起你了,把你的公司收拾得不错,我接手的话几乎不用大动干戈。只是这个钱,要降一降了。”   “降多少?”朱诗文问,手默默握紧拳头。   “降六成。”   “你想以百分之四十的价格买走我的公司?”朱诗文怒极反笑。   “你不想卖也行啊。”那边毫不留情的说,“再等一个星期,你再来问,我就只愿意出百分之十了。”   朱诗文不说话了。   那边说,“老朱啊,你的性格我们都清楚。首先,你不可能再娶一个老婆来替你管公司,展流云那样的只能捣乱,你还能再去哪里找一个孟眉?”   提起孟眉,朱诗文的心在滴血。他对孟眉没有感情吗?当然有。如果说这个世上他对谁最有感情,就是孟眉了。连他在家乡的亲戚都比不上,展流云也比不上。   “其次,你不会请什么职业经理人来替你管公司。你信不过!”   这是最致命的。朱诗文自己也清楚,他习惯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越是现在、此刻,他越不可能把他最后的命脉交给一个只能靠雇佣合同约束的人。   “所以,你只能在它价值最好的时候赶紧把它卖掉。”那人笑着说,“我相信你现在还能找到别人出价,但只有我能把钱立刻拿出来给你。换一个人,只怕会给你股份而不是钱。”   过了一分钟,朱诗文说:“明天来签合同吧。”   说完,他生怕自己会后悔,立刻把电话给挂了,然后迅速锁到抽屉里!   保姆做好了饭,他吃过后,护工替他做按摩,等这两人都走了以后,他操纵轮椅来到楼梯前,慢慢站起来,开始试着一步步上楼梯。   没有人时,他都在努力自己复徤。而有人时,他从不让人知道其实他已经可以自己走了。   这个房子买得早,只有两层。   所有人似乎都以为他上不了二楼了,所以保姆和护工没事时都跑到二楼来。他在二楼的厕所和卧室里都看到了烟头,到处都有灰尘,以及乱七八糟的床。可能保姆或护工认为他不会上来,所以将二楼当成了自己家的地盘了。   他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重复的上楼、下楼。   他的腿现在还有些不听使唤,就像左右两边身体是使用两个系统,它们变得不再协调。   突然他的右腿僵硬了,没有弯曲,脚没有踩在台阶上,他滑了下去,三四阶,并不高,只是摔得有一点点疼。   朱诗文倒在地上,他暂时爬不起来了,只能等恢复过来以后,再慢慢扶着站起来。   他看到轮椅,掏出口袋里的遥控器按了一下,轮椅自动滑了过来。   这个自动轮椅很方便,不需要双手操纵,只需要一个遥控器就能让它前进、后退、停止、转向等等。而且它的承重力很强,能够负担五百斤的重量。据说在外国有很多行动不便的人士,像那些巨胖,使用这个就可以自主活动了。   它真的很方便。   朱诗文想起那天晚上,孟眉因为不舒服吃了点安眠药睡着了。他操纵轮椅进了她的卧室,用喷雾式的麻醉剂在她鼻前轻轻喷了一下,只有这一下,就能让她睡得更沉,而且也不会醒来。   他把孟眉搬到身上,让她趴在他的腿上,然后操纵轮椅离开别墅,来到别墅中心区的大湖边,那里有一座码头,深入湖心。轮椅走到码头尽头,他把孟眉推了下去。   为什么要杀孟眉?其实并没有一定的理由非要杀她不可。   但他知道,他确实想杀了她。真的有理由才能杀人吗?没有理由就不能杀吗?   他并不恨孟眉,至少并不是纯粹的恨。他对孟眉的感情很复杂,几十年的感情中,有他对孟眉的感激、有孟眉对他的恩情、孟眉对他的爱、对他的怨恨、对他的期待,等等。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眉。   娶了她?   把公司给她?   把公司分一半给她?   给她很多很多钱?   这些都不对,似乎都不全面,不能让他的心安定下来。最后他娶了展流云,决定将孟眉“赶”出他的公司。为了这个,他宁愿替孟眉开一个新公司。   他希望他能跟孟眉再也没有关系。   但事情总是朝着人们最不希望的方向前进。   突如其来的中风打破了他的计划。他发现自己必须要依靠一个人时,连公司都不能再去之后,他就打算把公司卖掉了。   但这个计划里有一个麻烦,就是展流云。   他当然可以跟展流云离婚,但他了解展流云,她不是一个会甘心离开的人。她会提出很多要求,最有可能的就是分割公司。   朱诗文是不会接受的!   他想不出办法来安置展流云,那就只剩下杀了她。事情意外的顺利。他告诉展流云在顶楼的一个地方,他藏了一个古董,值五亿。但来路不正,被发现就会进监狱,判死刑。这个东西藏别的地方不安全,藏自己家怕被警察发现,所以才藏在楼顶上,他偶尔会去看看有没有被人拿走,现在他不方便上去了,让她趁着没人时——最好是半夜,上去看一看。   这种话没有人会信,如果是孟眉,她肯定会问他在哪里看的小故事?   可展流云深信不疑!   他等了几天,展流云终于摔死了。他说的位置是楼顶外侧的屋檐下,除非展流云会飞,不会只要她企图去找那个地方,就一定会失足摔下去。   展流云死了以后,他跟孟眉提出结婚的建议,为了让她放心,他还把公司的股份过给她。他相信,以孟眉对他的感情,是会答应这件事的。   然后,他制定了杀孟眉的计划。当决定要杀孟眉后,他的心无比的安宁。这样就对了,孟眉死后,他们就两清了。他不必再烦恼怎么对待孟眉了。   他一直以为他下不了手,可事实上是他给孟眉喂药,到把她扔进湖里,他做的时候都很平静。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杀人没那么难。   药是一种工业提取液,毒性大,会在短时间内破坏肝脏,临床检验一般却不会检查这个,算是一个盲区。他本来就打算在查出孟眉生病后立刻杀了她,只要时机掐得好,基本不会有人发现。等孟眉火化后,更不会有人查出来了。   就算真的查出来又怎么样呢?他现在是重病,又六十多岁了,警察就算抓了他,法院也不会判他死刑的。   但他还是防着会这有一天被警察堵在家里,所以他要在这之前把公司卖掉。孟眉没有亲人,所以不会有人索赔,他的钱,到头来还是他的钱。    ☆、第 129 章 末路   朱诗文累得浑身是汗,一寸也动不了之后才坐着轮椅回到卧室,他换了衣服,沾满汗的脏衣服就扔在地板上,等明天保姆来了会收拾。   他躺下,关灯,准备睡觉。   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心事了。等钱到手后,他会买一些地,或者房子,把钱换成固定资产。他必须要防着警察会查出来。所以一切都要尽快,等半年后,如果没有人找来,那他就可以换个城市生活了。   他平静的入睡了,没有做梦。在他中风后,他整夜整夜睡不着,现在他可以睡个好觉了。   半夜,不知是几点。朱诗文惊醒了。   他觉得胸口闷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还有,他全身都很热,像被关在火炉中。他大汗淋漓的醒来,喊:“开灯!”   声控灯瞬间亮了,因为声音大,所以灯开到最亮,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他看表,才凌晨四点。   他摸摸胸口,那种沉重感好像还真实的留在皮肤表面。他让轮椅滑过来,坐上去,让轮椅送他去了洗手间。   他去浴室里照镜子。   他凑近镜子,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刚才的烧炙感也很真实,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睁着眼睛被烧的,正常人面对火的时候不是会闭上眼睛吗?   他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全被吓跑了。他只好回到卧室,再换一次衣服,然后去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   六点半,保姆先到了。她惊讶的发现朱先生坐在客厅里,她连忙说:“朱先生,我来晚了,我马上做早饭。”   朱诗文很温和的说:“不用急,你来的不晚,是我睡不着。慢慢做饭就行了。”   保姆很感激他,换了鞋就去厨房做饭了。   护工是八点到的,在朱诗文吃过饭之后,她替他按摩双腿。她和保姆都觉得朱先生的人很不错,从没有过多要求,也不会让她们做工作以外的事,甚至很少麻烦她们。   按摩之后,朱诗文回卧室了,这时保姆已经把床单枕头都换过了,他脱下的两套衣服也拿走了。护工听说他昨晚换了两套衣服,问他是不是夜里爱出汗?   朱诗文说:“有一点。”   护工说:“我会跟医生提的,等他下回来出诊时,可以给您好好检查一下。”   “麻烦你们了。”朱诗文说,他说:“一会儿可能会有个朋友来找我,你们让他直接进来就行了。”   他回到卧室,等待那个带着钱来买他公司的人。   可一直到晚上,那个人也没有来。而他再打电话,却总是秘书接的,他问那人去哪里了,秘书小姐说:“对不起,朱先生,这个我不清楚。”   朱诗文一直都是很温和的,他说:“那你提醒他一下,我们的生意还没有谈完。”   “好的,朱先生。”秘书小姐挂了电话,随即打到总裁室,“老总,朱先生又打电话来了。”   那边哈哈大笑,没挂电话就对旁边的人说:“听到了吗?老朱又打过来了!”   “他就是盼着人买他的公司!”   “也不看看,现在谁还会掏钱买他的公司?他还真以为他那公司值钱啊?”   “傻得要死!他那公司以前能赚钱是不假,可现在倒了更好!”   “谁稀罕他的公司啊?”   “对!我们只要甲方就好!!”   “哈哈哈哈哈!”   朱诗文开始每晚做恶梦,无一例外,全是在强烈的烧炙感中惊醒。护工请来的医生说他这是夜间盗汗,给他开了安眠药。他吃下去,反倒更糟了。安眠药让他一睡着就醒不过来,有一次,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像压破的水球被烧得爆炸了。   他不再吃安眠药,却仍然无法驱除恶梦。   而他的公司也已经完蛋了,所有的员工都离职了,最先逃走的是经理,剩下的底层员工发现上司都不见了,拿不到薪水,竟然联名把他给告了!   接到法院的电话时,他还能镇定的说:“好的,我会配合调查。先生,我的情况很特殊,事实上我一直在生病,一直没有去公司,所以公司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法院那边还是很客气的,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消息,知道这个人的公司会倒真的是意外,而且很有传奇色彩。一个公司的老总先是一前一后死了两个老婆,还都是自杀,他自己的公司倒的无声无息,很难不成为新的都市传说。   柯非已经是第五次找到警察局来了,最后她盯上了经办孟眉案件的那个警察。   警察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告诉她一部分的事实。   首先,他们确实怀疑过孟眉的自杀,但是缺乏证据。   “我们一开始就想拿到那里的监控录像,但是被拒绝了。”如果是恶性案件,那警察至少可以拿到搜索令一类的东西。但只是自杀案的例行调查,别墅里的物业公司就以“正当理由”拒绝了。   “为什么!”柯非惊叫。   “那个别墅区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啊?监控录像你以为那么好拿吗?人家都要隐私权的。”警察说,“再说,人家是说录像丢失啊,我们没有搜查证,怎么能让他们拿出来呢?”   与此同时,关于孟眉可能是“自杀”的证据却一再出现。   “遗嘱有了,去医院检查的验血单和CT以及医生的证言都证明了她既有自杀的理由,也有自杀的可能。”警察一摊手,“再说,死者的丈夫一再的要求我们尽快结案,我们也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了。”   柯非尖叫:“就是他杀了孟姐啊!”   “我们也怀疑过啊!”警察说,“可是作案动机呢?为钱吗?孟眉遗嘱可是把公司留给她的朋友了,也没见朱诗文抗议啊。”在遗嘱公布前,警方是打算做最后一把努力的。可遗嘱公布后,最后的可能也消失了。因为朱诗文是可以抗议的,虽然遗产官司很花时间,但他是死者的丈夫,天然的继承人,他是有理由抗议遗嘱的合理性的。但他没有,所以警方认为他至少不会因为钱的原因想杀孟眉。   “据我们所知,孟眉的朋友关系非常单纯,相反,复杂的反而是朱诗文。如果是为情杀人的话,受害者与加害者应该倒过来才对。既不为钱,也不为情,经查他们二人相识这么多年,也没有大仇。”警察说,“没有证据,没有动机。就算孟眉死因可疑,也只能这样了。”   从警察来说,他是很佩服柯非的,他拍着柯非的肩说:“从感情上,我认同你。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任何事都能有一个结果的,节哀吧。”   柯非茫然的站在路边,似乎一切都证明朱诗文是无辜的,可她就是认为是他杀了孟姐!但她却无法证明这个……   手机响了,柯非慢了半拍才接通,是万程打来的,一接通,他就在那边喊:“非非!朱诗文被告了!!哈哈哈!这王八蛋要倒霉了!他的员工起诉他拖欠工资!他的公司倒了!房子可能要拍卖!!报应啊!!!”   关于劳工纠纷的处理是很有社会性的。所以朱诗文败诉了,他有两处房产,法院将拍卖一处用做偿还他拖欠的工资。   朱诗文没有上诉。不是他不想上诉,而是所有人都不接他的电话了。   他保住了他现在住的这一套房子,但银行存款已经没有了。他还有两辆车,一辆是自己的车,一辆是展流云的车。法院给他留了一辆,他留下了展流云的,因为她的车好卖。   等房子和车都拍卖之后,这个官司了结了。他卖掉了剩下的房子和车,辞掉了保姆和护工,回到了家乡。   在小城市里,他手里的钱已经够他以后的生活所需了。但事情显然没结束,一些员工没有拿到足额的工资,追着他到了这里,以他还有余力为由请法院继续执行。他请了律师,坦言这是自己最后的生活所需,他还需要继续治疗,他没有自理能力,也不能再继续工作,希望法院考虑到他的情况,不要再让他继续赔偿了。   法院采纳了他的意见,驳回了诉讼请求。但那些员工却仍不罢休,天天来找他,甚至在他的住所周围刷红漆,倾倒垃圾。   朱诗文已经明白了,这不是无意识的,而是有人想要逼死他!是谁呢?显而易见,就是曾经生意场上的朋友。他们来痛打落水狗了,为了防着他有一天东山再起。   公司会倒得那么快,也是因为他们挖走了所有的客户,撬走了主要职员。墙倒众人推。他想得太简单了,或许他应该在孟眉还在的时候卖掉公司,拿到钱。可是那样他就无法说服孟眉了,因为她太了解他了,她是不会相信他会放弃公司的。   孟眉眼中的他,永远是那个充满干劲的朱诗文。   可他早就……老了……   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朱诗文号啕大哭。   他刚刚才发现,这个房子跟他和孟眉结婚时分的那套房子很像。兜兜转转几十年,他又回到了原点。   晚上,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烧炙感。现在他知道了,这是孟眉被火化时,烧她的火化炉。   “眉眉,是你吧?”   你恨我,对吧?   朱诗文睁着眼睛,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眼睛被烧到爆炸。   衣服烧化,粘在皮肤上,全身都是炙痛感,他还能感觉到头发是最先着火的,眉毛、眼睫毛都是刚碰到火苗就化成灰了,然后是皮肤,烧得起皱,露出里面嫩红的肉,肉被烤干,萎缩,肉里面的水分被蒸发,肉越缩越小,露出骨头。   内脏烧起来要麻烦些,直到他感觉到手指、脚趾、鼻子、耳朵等这些地方烧没了,一些细小的骨头都开始烧干时,内脏还有感觉。   最后胸腔、腹腔里的脏器都烧成灰了,他也烧完了。   这时,他发现他的胸口趴着一个小黑影,像个小婴儿的大小,小小的双手抓住他的肋骨,小小的脑袋枕在他的胸口,就像他每天晚上感受到胸口的压力一样。   这是谁呢?   难道孟眉有过孩子?   会是他和孟眉的孩子吗?   朱诗文想不起来,可能孟眉以前流过产?而没有告诉他吗?   他下意识的伸手抱住这个黑影,就像抱住自己的孩子。   黑影张开嘴,“欧多桑。”   是个很小很嫩的女孩子的声音。   朱诗文没听懂她在喊什么,这个小黑影就一直喊他“欧多桑”。   她拉着他的手指,把他拉起来,拉着他向前走,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黑影喊:“欧嘎桑!!”然后甩开他的手向前跑去。   那个身影对小黑影招手,蹲下来抱起她,很快消失在前方。   朱诗文慢了一步就再也追不上了,他张张嘴,艰难的喊:“眉眉……”   柯非的心情一直很不好。秦青几人都在尽量哄她开心,可是效果不大。   这天,她们一起出来吃大餐,就是说好的那个酒店咖啡座的蛋糕。三人合请柯非,吃得还是很开心的。坐车回去的路上,孙明明刷到一条微博消息,立刻念给她们听:“……近日在一所出租房内,发现一具自燃的尸体,此人姓朱,今年六十一岁。朱先生独居,没有亲人朋友,天然气公司的员工入户检查燃气管道时才发现他的尸体……我们呼吁有关部门更多的关心独居老人的安全和健康问题……”   司雨寒也刷到了,不过是另一个网站的,“人体自燃!世界最难解的谜题!”   “世界上真是什么怪事都有。”旁边的一个男孩说。   “怎么可能是自燃?是这人在床上吸烟吧?”另一个人说。   “那他要吸多少才能把自己烧死啊!”   “吸完了忘掐灭,掉到被子上,烧着后逃不掉了呗。”   “这人也太倒霉了……”    ☆、第 130 章 蛇影   经过这件事后,柯非似乎觉得学校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打算在学校终老,她已经去找教授询问考研的事,想一路读下去最后在学校安家落户。   而且,她竟然不打算结婚了。   “孟姐这么好的人都这样,我不结婚了。”   她说完,秦青三人都是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孙明明赶紧拉住秦青当例子:“非非,你不能因噎废食。你看看青青,男朋友多好!二十四孝!”   说起方域,朱诗文的公司其实成了一摊烂泥后,总公司不想砸招牌,让这个点消失,让方域拉投资把这个点再做起来。虽然也算开山,但好歹前面的香火情基本还在,所以现在已经又把架子给拉起来了,就是客户基本跑光了,需要重新拉。   秦青跟柯非说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她把方域也当成趁火打劫的人——虽然他确实是,朱诗文的公司那么快完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把这边的情况如实反应给公司后,公司那边就没有伸手拉朱诗文一把。   柯非听了以后高兴的拍大腿:“好!干得漂亮!”她跟秦青说不用介意,论起捅刀来,万程捅得比方域狠多了,他里通外敌,不但自己吃客户,吃不下的都介绍给别人,一个都没给朱诗文的公司留,现在广源受这股东风影响,已经立起来了。“这就是弱肉强食。”她说。   柯非现在的心境确实跟以前不同了,人与人的关系揭开来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就算感情也能用金钱权利来衡量。   秦青说:“我相信方域不会为钱放弃我们的感情。”   柯非说:“方域跟你的感情不一样。”   司雨寒悄悄跟秦青和孙明明说:“非非现在太消极了。你说个外例,她说那是例外。总之就是彻底不相信感情了!”   但与此同时,柯非的成长也是有目共睹。   她现在跟广源还有关系,万程不但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把她给开了,相反还更倚重她了。柯非跟他说想辞职时,万程直接不同意:“你当时签的是三年!现在想走我是可以告你的!”不等柯非说那你告吧,他又哭丧着脸说:“非非,你也看看我现在忙成什么样了?你说,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这可是孟姐留下的基业啊!”然后因为要开门店,让柯非招人。“培训这块不用你管了,你就给我招够人。”然后把名单给她,“一共十八家啊,你尽快!”   柯非待要不管,又实在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只好硬着头皮招人。   秦青三人是大力支持的,任何能让柯非振作起来的事她们都支持!   柯非现在在学校里也是很有名,连副校长都给她打电话,温柔询问是不是需要批给她一个办公室当办事处?这样本校学生想找工作也有个可以问的地方?   现在毕业等于失业,柯非能替学校的学生解决就业问题,学校简直快爱死她了!还给她的辅导员和教授打招呼,听说柯非的功课还很优秀,学校已经替她做了专题报道,校刊上登着柯非的大头照和一篇奇怪的访问。   说奇怪是因为,柯非完全不记得自己接受过采访!   “就接过一个电话。”她说。   “那叫电话采访。”孙明明说。   “就说了十分钟!他写出来五千多字?!”柯非目瞪口呆。   登上校刊的人物,她们就认识两个。一个是乔野,一个就是柯非。现在柯非跟乔野学长登在了同一本刊物上,实在与有荣焉。   秦青三人拿到校刊后就轮番的夸柯非,经过她们的无脑放大,柯非确实从这本校刊中得到了一点正能量的鼓励,她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消沉了。   “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本来柯非是没把校刊上的报道当一回事的,她觉得这只是学校打算通过鼓吹她来迷惑其他学生,让他们认为创业与成功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当然啊,现在外面都是唱衰大学毕业生的。现在你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不是这么回事!”孙明明说。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但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的成功看起来有很多侥幸的地方,但如果你没有那个能力,成功的人也不会是你。”司雨寒说,“最好的一个例子,当时跟你一起去打工的人有不少吧?怎么就你留在广源了?”   “是江瑜给我了一套前台的制服让我帮着搞招聘。”仔细想想,江瑜才是她的第一个贵人,柯非记下改天一定要请江瑜出来吃顿饭!   “那为什么找你不找别人?”秦青问。   “我个高,形象好。”当时柯非就想是这个原因。   “你也是路人脸,当然现在气质不一样了,但我想你们那里当时肯定不是你最漂亮吧?”孙明明说。   “肯定啊,有好几个比我漂亮的。”对哦,那就不止是因为形象原因了。   秦青说,“就算当时让你帮忙,也不会后来就把你留在公司了;就算当时留下你了,孟总也不是随便抓一个人就让她帮公司招人的;就算当时孟总跟你是惺惺相惜了,那现在万总也找你啊,总不见得是异性相吸吧?”   “胡说什么!”柯非打了秦青一下,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她已经发现了,朋友们这是在替她鼓劲,替她找信心。   “我没事,谢谢你们了。”柯非真心的说。仔细想一想,她再消沉下去,伤害的是周围关心她的人。   虽然感情方面她确实不打算再考虑了,以后就做孟姐一样的女强人了!拿事业当做一生的伙伴!   不过现在也是可以帮一帮大家的忙的。   柯非去注册了个公司,主营信息咨询,其实就是职业中介。由于她不是替人找家教等工作,一开始就是面对的开发区的各大公司——由于在广源干出口碑来了,开发区的一些公司也开始跟柯非接洽。所以她这边的资源比较好,一开张就深受欢迎。   受孟眉的影响,柯非一开始就不吝啬人力,她先招了四个毕业生每天接听电话并登记信息,来人需要出示毕业证、学位证等各种证件,他们也算近水楼台,这些人还要负责审查信息真实情况。确定后将这些求职人员的名单分门别类录入,并进行重点推荐。   很快,一间办公室不够用了。因为一些人员是需要面试的,比如应征推销等需要直面顾客的人的,这就需要一个基本的面试。柯非希望从自己手里推销出去的人,每一个都要能靠得住。应征体力活的不能身无二两肉;应征柜台的不能结巴。   她立刻给万程打电话,要租他公司的会议室。   万程嘲笑说:“非非,不是说要专心学习吗?不务正业啊!”   “废什么话!租不租吧!”柯非恼羞成怒道。   万程哈哈大笑:“非非,孟姐早就看透了!你跟孟姐特别像!事情交到你手里,你是非要办得十全十美才好!所以我绝不会放你走的!”这种责任心强、行动力强、思考学习能力都具备的人才不好找啊!碰到一个绝不能放过!   柯非租了广源的大会议室用来面试,这里房租便宜,地方还大,基础设施也比市区强。她还把寝室里的三个人都拉来了,人力不足,当然不能放过自家人了。这时柯非有点能理解孟姐的心理了,当时孟姐找她,也是因为手上人不够吧,后来相处之后,她们才越来越好的。   秦青三人被抓来搞面试,都傻眼了!   “怎么面!不会面啊!”孙明明紧张的抓住柯非,“你只说我们来帮你打工,没说让我们帮你面试啊!”   “很简单的,先照着他的简历问,看他回答的对错。”柯非说。   “这还有答错的?”孙明明说。   “有的人会造假,写假学历上去,多问问就问出来的。还有如果他写爱好文学,爱好艺术,擅长什么的,你们商量一下,看谁知道一点就去问,要不一个问一个现场百度都可以。确保信息尽量真实。”柯非安慰她们,“放心,你们面的我还要再面一遍,你们只是确认他们简历上的信息真实性。”   秦青则打给方域求取真经。   方域在那边笑:“你给你面试?想知道该问什么?”   “对对,快教教我怎么问?”秦青小声说,“都是非非!来之前都没说是帮她面试!我能面试什么啊!”   方域开玩笑:“你能看他是不是身上有鬼。”   秦青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怒道,“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鬼。   她看到另一边排队等候的人中,有一个女生身上缠了一条蛇影。   “喂?青青?真生气了?我开玩笑的。你们中午怎么吃饭?”方域在那边说。   秦青说:“自助餐。”柯非选这里就是因为广源中午是自助餐,方便得很。   “真好,我还要吃盒饭。”方域对女朋友撒娇。   秦青道,“吃点好的。”心思还放在那个女生身上,她在手上的简历里翻,很快找到了她的名字:白真真。   她看看名字,再看看女孩身上的蛇影,姑娘,你这名字太不吉利了。    ☆、第 131 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白真真的形象很好,她衣着整洁,自然大方,看起来完全不像被附身。秦青悄悄的用气潜过去,也没有通常的那种不快感。轮到白真真面谈时,秦青看她的简历上写的爱好是养花和宠物,问她:“请问你养的宠物是什么?”   白真真此时才露出一点点的不自然,小声说:“我喜欢爬宠……以前养过两条蛇……”   这还真是一个杯具。   白真真的奶奶家是那种老家属院,在一次下水管道改建中,她碰到了一条小蛇。就是普通的菜蛇,说绿不绿,说白不白的鳞片,筷子般细,最多十几厘米长。她当时把它带回家,把妈妈吓得尖叫,爸爸回来也很害怕,让她赶紧扔掉。   “可我当时就觉得它太可爱了!”小小的头,灵活的转来转去,柔软纤细的身体,幼嫩的鳞片,太美了。所以她买了个鱼缸,铺上干净的细砂,还用草笼子给它做窝,用鸡肝把它给慢慢养大了。   菜蛇的名字叫小青,长大后也没多长,三十多厘米。因为是菜蛇,家里人看习惯后也不强迫它一定要待在鱼缸里,它就在地板上四处游来游去。白真真说:“有了它以后,我家再也没出现过苍蝇蚊子老鼠蟑螂!我妈也不反对了!有时在沙发上坐到它还能很淡定的让我把它拿走。”   小青很喜欢盘在白真真的衣服口袋里,特别是冬天,就盘在她的大衣兜里。有一次她换大衣,根本不知道小青在这个兜里,就这么穿到学校,拿纸巾时不小心把小青拿出来,在全班引起轰动,又因为她的名字,还得了个外号白娘子。   上了大学后,她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并不介意她养蛇,还送了她一条玉米蛇当生日礼物。但有一天,她在学校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找不到小青了,只有玉米蛇小黄还在鱼缸里盘着。   小青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哪怕它确实可以逃走,但好像知道这是家一样,从来没出去过。   白真真让妈妈找找衣柜,找找床底,等到晚上看它会不会出来。   晚上,她又接了个电话,这回是爸爸。爸爸不安的对她说:“那条黄的肚子好像是鼓的。”   白真真一下子崩溃了。   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她一开始就专门给小黄准备了另一个保暖缸,平时也从来不放它出来。可是小青可能是太没有戒心了,或者是太好奇了,它喜欢爬到小黄的缸里去,爬一圈再出来,爸爸妈妈都说它这是在挑衅。   爸爸问她要不要把小黄的肚子给切开看看?但白真真上网搜了一下,又问了妈妈小青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小黄是什么时候盘成一圈卧着的,最后断定如果小青真的在小黄肚子里,也已经闷死了,施救是不现实的。   但白真真也没办法再接受继续养小黄,将它交给认识的另一个喜欢养蛇的网友了。   事后,她的男朋友、父母都建议她养一些别的宠物,她说:“可我摸猫摸狗,毛绒绒的会觉得它们是蛇的食物……”以前她给小青小黄喂过网购的小白鼠。到现在什么也没养。但她说:“日后条件成熟了,我也恢复过来了,我就再养一条蛇。不要什么宠物蛇,就去菜市场买条菜蛇,找个跟小青一样的……”   面试面出这么一段故事来,深刻、奇诡、悲情。周围面试的人都看呆了。   白真真也发现自己说了这么一大串跟面试无关的话题,脸瞬间红了,还奇怪怎么面试官没有打断她?   秦青听到了前因后果,唯一奇特的是这条缠在她身上的蛇可不止三十厘米,说三米都有点少了。   不过这蛇对主人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她把面试的事交棒到司雨寒手里,自己用手机搜了一下,再看白真真,觉得蛇影缠在她身上不是威胁,倒像是在求主人保护,看那条蛇的蛇头靠在她脖子旁,蛇吻不时的碰一碰她的嘴角和脸颊,好像在撒娇。   除了宠物故事有点不同寻常之外,白真真的其它条件都很不错,理所当然进了二面。秦青等人把资料汇总后交给柯非,接下来就是她的任务了,她们解放了!   柯非接过说:“辛苦了。来,你们分一分,把这些扫进电脑。”她指着桌上的四大箱简历。   “等等!为什么还有工作!”孙明明激动道,“难道不该下班了吗?”   “下什么班?”柯非比她还惊讶,“工作还没做完呢。扫进去也只是告一段落啊。”   司雨寒翻看着所有的简历说:“可我看这里所有人的简历都在啊。”   “当然啊。”柯非说,“这些都是我的客户呢,当然要把他们的资料都扫进去。但这些……”她指着秦青等人刚选出来的,“都是好苗子。”   “啊,原来如此。”三人微笑,上前把这个周扒皮给按倒打了一顿!   柯非去面试了,三人在走廊里用扫描机,柯非只租了一个会议室,然后征用了走廊。两条长桌拼起来,摆着电脑、扫描、传真机等。据说这些机器也是“征用”的。   孙明明担心柯非太过分了这家老板生气,现在不是孟总了。   这时万程匆匆过来,看到她们在外面,指着里面问:“非非在里吧?”然后进去说,“非非,让你找的人呢?”   柯非拿着简历出来说,“刚挑了这几个,我看都还可以。”   万程接过来说,“行,那就先让他们去试试。”   柯非说:“五男四女,我争取今天把人都面出来给你。”   万程拍拍她的肩,“交给你果然就能放心了!”   柯非说,“会议室再借我用一星期。”   万程复杂的说:“……你知道吗?你这点特别像孟姐。她就常这样干,她自己都说这叫菜市场杀价法,临走再饶一棵葱。”   柯非现在提起孟姐已经不那么难过了,因为朱诗文已经完蛋了。她骄傲的说:“那是!回头我跟你秘书再续个合同啊。”   万程:“……这个也很像。”只要发现对方让步就立刻敲定,一刻不等。   “咱俩谁跟谁啊。”柯非拍拍他的肩,“再说我这不是为你忙着呢吗。”   万程心道,最后再拉近关系,弥合分歧。非非真是孟姐调教出来的。   于是柯非又成功借到一周的会议室,握拳进去接着面了。   秦青三人从头围观,叹服不已。   “我觉得非非以后不得了。”秦青叹道。   孙明明认真的想,“等我毕业时,非非的公司差不多就可以在外租房办公了吧?不用再借学校的地了。我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去跟她干。”   司雨寒说:“你们觉得,我找非非去给我妈当店长怎么样?”她们家的店面卖了以后,又在别的地方买了新铺子,司妈妈这次想自己开超市,就是缺个靠得住的人当店长。   秦青想了想摇头说,“不太行。有点屈才了。”柯非这样的怎么可能是一个超市店长?   司雨寒也是见猎心喜,但再一想,确实不行。柯非现在都自己开公司了,怎么可能转头自己去当超市店长?   她说:“其实我想以后我就去当那个店长,开自己家的小超市。我也不想找别的工作了,反正那些铺子日后都是我的。”   孙明明看看司雨寒,再看看里面的柯非,突然长叹道:“你们都有人生目标,青青以后专替人抓鬼就行,当大师。就我没着落!啊啊啊!”   大一大二时还没有太深的感受,到了大三,好像找工作这件事一下子就蹦到面前了。   秦青马上摇头,“我可不干那个!”她从没想过要拿这个当职业!   司雨寒也点头赞成,“对,干那个太晦气了。”她是很怕鬼的,可因为是自己朋友,她就不怕秦青的阴阳眼,可鬼还是一样怕的。   白真真从面试的屋里出来,刚好听到她们的话,犹犹豫豫的站在秦青旁边。   三人都发现了,停下来询问的看她。   “你好,你是不是……”白真真有点害怕秦青会生气,结巴半天才问:“你是不是懂这个?”   “哪个?”司雨寒、孙明明和秦青异口同声的问。   白真真压低声,“就是……抓鬼……”   秦青不自觉的就看了一眼白真真肩头的大蛇头,可能是刚才听她讲的往事,总觉得那个大蛇的眼睛里充满感情,可怜巴巴的撒娇呢。   秦青问她:“你有……”不会是让她驱这条蛇吧?虽然也是能驱,可是这个蛇很可怜啊,它没有恶意的。   白真真摇摇头,“不是,是我男朋友。他说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白真真的这个男朋友不是送她小黄的那个。送小黄的男朋友在大三那年就投奔资本主义去了。现在这个男友是毕业以后家里介绍,相亲认识的。   白真真说:“我看他不像是骗我的,每天都睡不好,眼圈很重的。”   秦青问,“他有没有说是什么鬼啊?”   白真真说,“他就说有一次他从十字路口过,好像是被缠上了。他怀疑是有人在那里出车祸,然后就缠着他了。”   秦青说:“这不可能啊。鬼不会无缘无故的缠人,如果跟他没关系,只是普通路人,不会缠他的。”   白真真说:“他说他八字轻,从小就很容易碰到这种事。小时候还丢了魂,找神婆喊魂喝符水呢。”   八字轻?   秦青发现这个,好像不是她的专业范围,打了个电话找许汉文许师兄了,拨通电话时看了眼白真真,心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第 132 章 犯女祸的许师兄   白真真以为遇上骗子了。   其实她只是一时冲动问一下,但秦青已经在打电话叫“专家”过来了。她在一旁忐忑不已,拼命想理由准备遁走。   其实男朋友虽然说了好几次好像被鬼跟着,她虽然相信,但真的没想过要找大师化解啊。她对“大师”的全部印象就是蹲在天桥底下、路边摆一卦摊,给人看手相、姻缘、前程的人。除这种二十块、五十块看一次的,其他抓住老太太要用家里所有存款来化解儿女灾祸的“大师”,一律需要打110!   无奈,许大师一个电话就叫来了。   虽然他曾经遇上很多不幸,但碰上“求助”的人,他还是跑得很快。不过这次他来了以后看到白真真,就拉住秦青躲到一边悄悄说:“不行啊!她是女的!”   秦青没反应过来:“什么女的?你只看男人?”   许汉文压低声,“我找人帮我看过相,据说我四十五岁前遇上的女人全是桃花劫!四十五岁以后的才是良缘。”   秦青沉默五秒,“……师兄,你还需要别人给你看相?对着镜子照一照不就知道了?”大师找大师看,这还真是……让人信不过的大师啊……   许汉文更加小声,严肃道:“你还别说,我回忆了一下啊,我以前遇上的不好的事吧,都跟女人有关!”   “那是因为你是妇女之友。”秦青正色道。   许汉文摇头:“不是。以前我是觉得女人……怎么说呢?弱小,需要照顾。我就帮帮她们,但没想到我不能近女色!会带衰啊!”   秦青站开两步,“那我离你远点?”什么叫女人带衰?明明是你性格有问题!!   许汉文再摇头:“不是啊!师妹你别生气,我跟你是纯洁的战友情。我跟那些女人……你知道吧?就是来找我帮忙的女人……”他露出一个带点骄傲的无奈微笑。   秦青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意思:“……你不会是想说她们都喜欢你吧?”   许汉文骄傲又谦虚的笑道:“不能这么说!”   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秦青思考了一下,说了句实话:“师兄,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   许汉文没听懂。   “师兄,药不能停。”秦青拖着犯女祸的许师兄过去,安慰他道:“安心吧,求助的是这女生的男朋友,是个男的。”   许师兄一听,就不挣扎了。   秦青认为,以他的性格,男祸也是指日可待的。   白真真一副想逃的表情。不过许师兄面对女生真是专业的,几句话就让白真真相信了他,还想立刻把许师兄拉去找她男朋友。   秦青三人想趁机偷个懒,柯非已经找过来了,“你们上厕所上了一个多小时,我过来看看。”秦青立刻上前悄悄告知了白真真身上缠的蛇,忧心如焚的道:“看到了不去管,我良心难安啊!”   孙明明和司雨寒都是第一次听说!但马上发现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她们继续留下来,今天干完了还有后面一星期都要被拴在这里了!柯非是周披皮!活的!   三人都想逃走,她们的事业心真没这么重。   孙明明也把白真真男友的事说,也是一脸愁容:“我怀疑他们俩可能是撞上什么了,所以我想跟去看看,说不定能帮忙!”   司雨寒不太会说谎,被柯非的目光扫过,下意识说了实话:“在这里好无聊……我想跟去看……”   柯非双手抱臂呵呵笑,“我是付了你们工钱的。”想走?没门!不但今天走不了,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别想逃!   秦青、孙明明、司雨寒:周扒皮!!   这时许汉文过来了,插刀道:“那我就跟真真过去看看她男朋友,你们接着忙吧。”   三人瞪过去。他后知后觉的小心求问:“有什么事?”   柯非呵呵着把这三人推向电梯,悄悄说:“我带你们去吃自助!我知道什么菜好吃!每次去他们都给我开小灶!”   三人被小灶吸引,觉得有点安慰了。   柯非再给白真真重复了一遍上工时间,并记得她的手机号,也把自己的号给她,道:“到时别迟到。迟到一次信用评级会下降。我们这边的数据库是跟公司共享的,广源、新汇丰、万宝隆、家美家爱等公司都能看到我们的信用评级。如果来不了可以事先请假,但绝不能无故不到岗。”   白真真:“好的!我记住了!”   目送许师兄体贴的领着白真真出去,柯非抓住这三个心思早就飞了的家伙上电梯,温柔道:“那种事有什么好玩的?想知道晚上打电话给许师兄问问就行了。多帮帮我嘛,还能赚零花钱……”   司雨寒不用赚零花钱,秦青的外快赚的比这个多。   “还可以增加社会见闻,提高个人能力。”柯非说,“信我没错的!到时我给你们开实习证明!开发区里的公司你们想要哪个公司,我就能给你们找到章盖上!”   这个吸引力倒是更大了,三人均两眼放光。   柯非笑眯眯的:“面人好玩吧?下午也帮我面人吧?”   孙明明不解:“上午不是选了九个人了吗?你到底要几个?”   柯非:“八十九个。”开发区要办一场现场招商会,几个公司需要的都是这次招商会上的场地人员,全是临时工,经过简单培训就可以直接上场用,用过即弃的。   孙明明:“……”   所谓小灶,就是一人一份芒果布丁。吃过午饭后,没有休息时间,这回是柯非跟她们三个一起坐下面试。她们三人当然是以柯非为首,从柯非身上,她们还真学了几招。   柯非面人是不关心他们的情感动态与人生目标的,她的问题很简化。   一,能否保证上班时间?   二,薪水是日结还是月结?   简历上有目标职位。如果有人交上的简历说愿意从事柜台接待等工作,一问又说不愿意,柯非就不浪费时间了。   有对薪水不满意的,这个倒还有几档可调。因为每个公司的要求不一样,哪怕同样是地面销售的工作,也有高有低,有的有补助,有的则没有。当然,劳动强度也不同。   但柯非不负责专门给他们去跟公司谈薪水,如果有人纠缠此事,她就说一句“我知道你的要求了,那有合适的再找您吧”。   结果到四点为止,四个人竟然面了五百多人。但这不是最绝望的,绝望的是外面排队的只怕还有五百,甚至有的并不是柯非的公司通知的人,而是附近的找工作的听说这里有招聘就拿着简历过来了!   柯非让秦青去打一张通知贴在外面,表示本次面试只针对接到邮件的人员。   “那剩下的人让他们回去?”秦青问。   柯非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当然不啊!收下他们的简历,登记姓名和手机号。这都是客户啊!”   秦青佩服得五体投地。“收报名费吗?”   柯非说:“不收。前期都不收费,给他们找到工作以后,我抽成就行。”   说完,秦青刚抬脚要走,又顿住,回头问她:“……那个,我一个人干?”   柯非理所当然的点头。   秦青感觉复杂的去了,原来这就是职场吗?怎么觉得认识了新世界了呢?   然后,她去外面借了两个广源的广告牌,打了两张超大的通知贴在广告牌上,立在会议室门口和她的桌子前,很快,她这桌前摆的队伍明显变长,原本面试的人也去另外三队排了。   至于录入,呵呵……   她“征用”了外面桌子上的扫描仪和电脑,来一个人,确认姓名和手机号是真实有效的,就将简历直接扫进电脑,上传云端。   万程偶尔过来看一眼,先是看到了两个改头换面的广告牌,又看到秦青面前长长的队伍,悄悄去问柯非:“你朋友?拉过来吧。”   柯非翻白眼:“人家还在上学!”   万程戳她:“你也在上学。”   柯非愣了下,她还真不觉得自己现在算学生了,不过出于对朋友的保护,她还是摇头:“不行,我这朋友是拉来暂时帮两天忙,她有自己的研究。”   万程说:“来我们这里赚点零花钱嘛。”   柯非摇头:“她真是来帮我忙的。她自己的工作,以万为单位,一单少说也是十万起。”   万程再看秦青就光芒万丈了,又认出了秦青脚上的鞋,这才打消念头。   一直到八点,面试才算是全面完了。   孙明明和司雨寒自觉今天说的话比一年都多,嗓子里都冒烟。看秦青也是一脸累惨的相,倒是柯非还精神百倍的跑来跑去,要把收下的简历全都装箱带回办公室——也就是学校。   孙明明有气无力的说:“……不会要我们扛吧?”   柯非说:“不用!我抓个人把我们一车全带回去!”   抓来的人是万程。   万程被“顺路送我们几个女孩子回去”这个理由给拉来,来了以后看到十几个大纸箱,傻眼了,转头跟柯非说:“……你不用连这个都跟孟姐学吧?”   这是怎么回事呢?   等一男四女把纸箱全都搬上车,万程在开车送她们回学校的路上说起他跟孟姐认识的那一天。   当时万程还是个青涩的大学毕业生,刚进公司。某天,他下班后路过大厅,看到孟眉,她打了声招呼:“走了?路上小心点啊。”   万程出于想巴结副总的丑恶心理,热情的说:“孟总,我送你回去吧?我有车。”   他有一辆刚买的新车,就是为了进公司时面子好看些。   孟眉笑着说:“好啊,我那还有点东西,你帮我送回去吧。”   万程激动道:“好啊!”   十分钟后,孟眉推过来一个货运推车,里面是公司新印的宣传册与宣传资料。二十分钟后,万程带着孟眉走遍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市中区到开发区的所有分店、分点、销售点和合作单位。   柯非等人全笑翻了。   万程说:“你们知道吗?我那天十二点才到家!新加的一缸油都跑干了!”   但在之后,他没有记住教训,碰到孟眉后还是老想往副总身边凑,又被派了几趟差之后,被孟眉要到身边当秘书了。现在想起来,他倒是不后悔。   回到学校,五个人再把纸箱都扛回办公室。打工人员早就下班了。万程说:“刚开始都这样,替你工作的是上班来下班走,多的活只能你自己干。熬过来就好了。”他顿了下,“不过我也不介意你来给我打工哦。”   柯非说:“我现在就在给你打工啊。”   真会说话。万程失笑摇头。   由于晚饭还没吃,几人先去食堂填肚子。大师傅都走光了,只有面条、粥和馒头可以吃。四人都要了面条。坐下吃饭时,秦青终于想起许师兄和白真真,打了个电话过去。   她打的是许师兄的电话,可接电话的是白真真,而且鼻音很重。   秦青赶紧问:“怎么是你接电话?许师兄呢?”   白真真吸一吸鼻子,“他……他在包扎……”   秦青握着手机想:师兄,你“又”进医院了。    ☆、第 133 章 马文才   许师兄是一个大写的“暖男”,大概在微博上替人排忧解难习惯了,又有天生的“绅士风度”,对男性都是一针见血嘴贱无敌,对女生就春风和煦体贴入微。坐车去找白真真男友的一路上,他已经对白真真的感情生活一清二楚了。   白真真对初恋男友的感情很深,但因为小青死于非命,两人的感情不可避免的有了裂痕。理智上,她知道送小黄的初恋男友没有问题,但情感上却忍不住埋怨他。初恋自己也清楚,正好当时又发生了他要留学的事,两人就自然而然的分手了。   “我挺感激他的,到最后也没说我不好。”白真真心里很愧疚的,“当时就算没有他留学的事,我们也长不了。那时我就很少接他电话了,他约我出去也不怎么想去。”   留学只是恰好给了他们一个不伤感情分手的理由。   至于现在这个男友,用的是死缠烂打的方式把白真真追到手的。当时她并不想谈感情,一门心思考证考级,这个男生就替她找资料抢座位,天天表白,毕业前两人才正式成了男女朋友。   “他对我挺好的……”白真真说。   现在这个男朋友叫马文才。许师兄听到名字就说:“这名字不错。”   白真真奇特道:“你还是第一个听了他名字说好的人。别人都说他是天生的绿帽侠。”   许师兄用专业来解释“马文才”这个名字对男生来说寓意非常好,意思也贴切,对人的加成是正面的。至于别人跟文学故事进行牵强附会,都是愚见。   关于撞鬼的事,白真真是听马文才说的,具体情况她也不知道。因为毕业后两人就很难见面了。   马文才是本地人,毕业后家里人给找了工作。他让白真真住到他的房子里去,她不愿意,坚持自己租房,也不要马家给她安排的清闲工作,想自己尝试一下。这样以来,两人最近都只是打电话,连凑时间在一起吃顿饭都很少。   白真真觉得对不起男朋友,所以对他说的事很上心,才会听到秦青和朋友们的话后就贸然开口。   “哦,你是说青青啊。”许汉文说,“青青是天生的阴阳眼。这么说吧,我能从面相、风水上分析出来,但都是跟着书照本宣科,而青青天生就看得见我永远也看不到的东西。”   白真真怔了下,没想到刚才那个女孩是真的!她马上说:“那要不……我们回去叫她一起来吧?”   许汉文说,“不行啦,好像没听说她愿意替人看相看风水什么的。除非是很亲密的朋友。”   白真真失望了,她倒是想请两人一起给她男朋友看,可许大师没提钱,愿意义务帮忙,可那个女孩估计就不行了,他们都不认识,不能强迫人家来。   到了马文才的家,两人站在楼下,白真真给马文才打电话,二十多分钟后他才下来,一下来看到许汉文就不高兴的问:“还以为你是自己来找我的,怎么还带朋友来?”   白真真有女孩子的敏感和直觉,她觉得马文才这么长时间才过来不正常,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直接逼问,就先介绍许汉文:“这是许大师,你不是说你撞到鬼了吗?”   马文才愣了下,再看许汉文就多了几分敬意。他摸摸身上说,“我也没拿钱包,那你们等等,我上去拿下手机,咱们出去坐坐。”   白真真说:“你下来都没拿手机?”他可是手机从不离手的。   马文才笑眯眯的说:“那不是听到你要来,我急嘛。”   白真真看他急着上去,话都不多说两句,有点忍不住了,故意说:“那也不必出去,我们上去吧。正好让大师给你家里也看一看。”   马文才急忙说:“不行,家里乱得很,我哥们来了,昨晚在这里喝了一晚上,屋里乱七八糟的,别上去了,我很快下来。”他迫不及待的上楼了,白真真忍了又忍,没有跟上去,她觉得当着许汉文的面不应该把私事拿出来吵,等以后只有他们两人时再说。   哪知许汉文看出来了,主动说,“你不上去看看?”   两人就悄悄跟上去了。因为刚才在小区门口,马文才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保安也没有拦着他们进去。然后就在楼下,他们看到马文才匆匆送一个女孩出来,两人还在楼底下吻别。   白真真上去给了马文才一脚!   那个女的要上去打白真真,被马文才拦住,又被白真真连呼了几巴掌。马文才的手刚举起来要打,许汉文上去了,最后就是马文才和许汉文在地上打成一团。最后的最后,两人都进了医院,白真真陪着许汉文在包扎。   白真真说过后把手机给许汉文接。   “师兄干得好!”秦青说,“要不要给你打点钱?”打小三渣男这种喜闻乐见的事肯定要支持鼓励的。   许汉文嘴角眼眶都青了,夏天穿得又薄,在地上打了一场架后,身上到处是擦伤,但都不重,他说:“不用……嘶,医药费那边包了。”   马兄略惨一点点,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打架时绊了一下,右脚骨折。但由于他是先动手的人,还有证人做证,警方让他们自己调解,最好不要增加警力负担,处理事故的警察还问如果还想打,就先坐车跟他们回警局凉快凉快,两人马上友好协商。马兄承认自己劈腿的错误,愿意承担医药费,向白真真赔礼道歉,希望两人不要分手。他的态度这么好,也是因为两人在同一个治疗室包扎时,许师兄顺便给马兄批了个卦,讲了讲他的面相,比较鼻子眉毛嘴巴哪儿哪儿长得都不对,会导致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三十岁时赔光家底,四十岁时父母亲朋皆不在,五十岁会转运。   马文才立刻把许大师奉为指路明灯。   然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了他遇鬼的事。   第一次是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   马文才跟白真真去看了夜场电影后送她回寝室,当时已经凌晨两点了,他又接了朋友的电话,赶去一家局,喝酒玩牌唱歌跳舞,玩到了凌晨五点,天都亮了才走。   因为熬了个通宵,马文才觉得头有点疼,就不想开车,打算自己走一走。早饭就到路边随便找家店一吃就行了。   他沿着马路往西行,马路上薄雾茫茫。路上的人很少,偶尔才过去一辆车。   他的肚子饿了,也很渴,可没想到此时竟然没几家店开门。他掏出手机查了查,发现最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记还有四千多米。   这时他看到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超市,看看左右没车,就横穿马路过去。   “前后左右都没车没人,地也是平的,我就突然摔了个大马趴,嘴角都磕了个血洞!”马文才道,“当时我以为是熬夜熬的,后来发生的越来越多,我才想会不会是撞着什么了。”   从那以后,马文才就像是下肢不协调的病人,三阶楼梯,没有水没有垃圾没有人挤着他,他能摔个屁股墩。“就这么屁股着地滑下去!”马文才比划着,“我都觉得我的屁股成八瓣了,火辣辣的疼!”   不管是在校园还是在平地,随时随地他都能摔个狗啃屎,次数多了,狐朋狗友还让他去医院看看小脑发育全没有。   “后来我也发现了,就是要摔的那一瞬间,脚上好像是缠着什么东西似的。”马文才说,“我就怕哪一天,我过马路时也来一次,那我就去见马克思了。”   白真真在旁边越听越紧张,她想起了小青!   以前小青还小时,还不懂事,它很喜欢缠着家人的脚来表现亲热,后来被一再教育之后,它才改掉这个毛病。   难道是小青?   那边马文才已经问许汉文要请什么神佛来压制这个恶鬼了,白真真更紧张了。   许汉文说,“不用请神,我这里不请神……也不请经,我不卖符。我就替你化解化解。”   马文才第一次碰上不卖东西的大师,犹豫道:“那您收多少香油钱?不是,我该怎么一表心意?表达我的感激和诚心呢?”   平时不是没人向许汉文求东西,求符求佛求神像,还有求开光手链项链玉佩的,他的微博上常年都有卖玉卖佛像的人打广告、私信等等。   但许汉文从不收费,他都会教别人做一些善事。   比如现在,他看了眼白真真,告诉马文才:“你需要戒色。”   “戒色?”马文才下意识的看了眼白真真。   许汉文说:“女朋在可以,但你不能交上四五个女朋友。滥情也是很容易招祸的。”   马文才赶紧点头说以后一定对白真真一心一意,他也没想跟白真真分手,那个女人只是普通朋友。   白真真从刚才撞见他出轨后就已经决心分手了,此时道:“不用。我们已经分手了。”   “真真,你原谅我一回!”马文才哀求。   白真真冷笑:“你做出那种事,还想继续跟我谈?做梦!”   许汉文发现原来白真真想分手,马上插话:“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也算是罪有应得,先戒色吧,这对你也有好处。”   马文才想骂人又咽了回去,看着许汉文心想,等你把这鬼给撵了,再看你爷爷怎么治你!   去了医院又去警察局,出来后都快十二点了。   马文才说:“送送你们吧?”他拖着一条伤腿,叫来了个哥们送他回家。   白真真冷淡道:“不用,我打出租回去。”   许汉文看这样,忙说:“你不用担心了,我会送她回去的。你先走吧。”   马文才用“原来如此”的眼神扫过白真真,对许汉文客气道:“行,那我先走了。有空再找你出来吃饭啊大师!”   他的哥们扶着独脚大侠上车,哈哈大笑:“我就说你这名字不好吧?找这么一个贤妻良母型的,最后还是给你戴了绿帽。”   “滚蛋!”马文才骂道,“反正她的心从一开始就不在我身上!也就一年而已,没花多少钱,也算够本了。”他露出一个下流的笑,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有一条沉重的、冰凉的尾巴滑过。   他打了个寒战,连忙在车里找,但前前后后什么也没有,好像刚才不过只是幻觉。   朋友说:“怎么了?手机掉了?”   马文才摸着脖子,他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没有,没事,走吧。”    ☆、第 134 章 小青儿   摔成长短腿也不能去喝酒泡妞了,哥们把马文才扔到他们家楼底下,说:“反正是电梯,你跳着进去就行了。”然后迫不及待的奔向了美酒与美女。   都是一样的人,马文才金鸡独立骂了两句,一蹦一蹦上了楼。他还挺怕现在再摔一下,再摔可就真要进医院了。万幸的是他一路蹦进电梯,蹦回家,直到蹦上床都挺顺利的。   马文才下午被抓奸,一直到现在粒米未进,胃里空空如也。躺了一会儿受不了,叫了外卖。填完肚子后,被抓奸的另一个同伴打来电话娇声问候,两人在电话里你侬我侬一番后,女伴欣然跑来照顾行动不便的他。扶着他洗澡上厕所上床,完毕后二人倒在一起睡了。   半夜,马文才觉得身上有重物,压得他喘不过气。艰难挣扎醒来,以为是旁边的女伴睡到他身上来了,就去推人,可转头一看,女伴早睡到床的另一边了,两人中间宽得能跑马,亏得床够大,女伴才没滚下床。   马文才以为自己没睡醒,躺了一会儿,可还是感受到胸腹处有很沉的东西压着,特别像肉体。   鬼压床?   马文才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浑身僵硬不敢动,伸长胳膊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抓过来给不打不成交的许大师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断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越来越清醒了,可身上的压力还在原处,更害怕了。抖着手继续拨,可电话又是响了一阵,断了。   马文才连拔几个也没接通,同屋的另一个女伴怎么看也不像能救他一命的人,马文才在危难之中把电话打到了110.   警察叔叔接电话:“什么事,请讲?”   马文才:“我……我嫖娼。”三更半夜什么电话能让警察迅速出警?以马文才贫瘠的想像力,只能想到吸毒或嫖娼。当然也可以报火警,但来的是武警不是警察,而且报假警要治安拘留的。他身边有个女人,这绝不算假警,最多只能算他自首。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马文才的智商倒退到负数了。   警察叔叔看了看电话,“喝多了吧?拿警察开玩笑。”   马文才生怕警察叔叔不来,赶紧说:“不不不,我真嫖娼,人还在我旁边睡着呢。”   警察叔叔:“哦,仙人跳?”   马文才压力巨大,哭道:“警察叔叔,你们快来吧!救命啊!”看他现在说这么长时间的电话那女的都不醒,肯定已经让鬼给害了啊!说不定已经是具尸体了!如果一会儿这女的转过头来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那他这辈子都要当太监了。   警察叔叔呵呵笑,安慰他:“不要急,不要怕,我们马上到。你先哄哄她,不行就再来一发,替自己争取点时间。”   马文才颤抖道:“我我我不敢!”   他真不敢,他现在就快躲到床下去了,因为女伴真的一直没醒啊!他打电话的声音不小啊!她为什么没醒?   马文才不敢去查,只敢悄悄的滑下床——伤脚先着地,一支一顿,疼得他呲牙咧嘴还不敢叫,然后慢慢慢慢的爬出去。   这卧室真尼玛大!!   马文才诅咒不已。好不容易爬出卧室回头看一眼,女伴在黑暗之中直起身看向他——   “妈妈!妈妈!妈啊!!!!”   马文才喊着妈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也顾不上自己的脚疼了。   这房子真尼玛大!!   他至少扑腾了五分钟才从卧室穿过走廊穿过客厅穿过门厅来到大门前。   ID卡。   这操蛋的设计!!!   卡在他钱包里放着,钱包在衣服口袋里,衣服在卧室。   马文才贴在精良制作厚度五厘米的钢门前,无计可施!   卧室里突然传来声音,一个慢吞吞的脚步声。然后,一个长发的身影从卧室里慢慢探出头来,冲他缓缓招手。   “救命!!救命啊!!”马文才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整个人趴在地上,指着那个长发影子喊:“不许过来!滚!”然后随手抓住地上的鞋什么的就往那边扔。   那身影就站住了,不往这边走了,还在慢慢后退。   这时柔和的电铃声响了。   马文才狂喜的爬起来,打开通话器。   那边警察叔叔刚开口:“有……”   他张嘴大喊:“救命啊!”   警察叔叔失笑,对物业说:“打开门吧。”   物业的跟上来了两个保安,据保安所说,这里住的大小也算个二代,父母不在这里,就他一个,平时呼朋引伴,狐朋狗友很多,女朋友也很多,今天下午还打了一架进局子了呢。   所以发生点社会案件太正常了。   警察叔叔已经查过了,这里面的人确实不太安分。   门打开后,两个警察叔叔都向后退了一步,马文才正好以乳燕投林的姿势扑出来,啪的一声脆响!直接扑到地上。   保安们把业主扶起来,看他惊魂未定的样子,确实很可怜。   警察叔叔也不进去,冲里面喊:“出来吧?”   少顷,女伴穿戴整齐若无其事的出来了,看到被两个保安架住的马文才还特意避开,径直往电梯去。   警察叔叔拦住:“等等……”话没说完,女伴跳开指着马文才说:“跟我没关系!是他!是他吸毒!我没吸!”   警察叔叔:“嗯?”挑眉看马文才,态度变了。   马文才也很蒙,首先刚才女伴正常人一样的出来后,他就很蒙了,现在听到女伴的指控,反应慢了半拍:“……我不吸啊。”   警察叔叔呵呵道:“都跟我回去说说吧。”   一个告对方仙人跳,一个告对方吸毒,真有意思。   马文才的哥们又来赎人了。幸好马文才还真没有碰过毒品,验尿后证明了清白。至于那个女伴说自己不是卖的,马文才也承认两人是普通朋友关系。至于为什么半夜打电话报警,马文才说了实话,被警察叔叔狠狠批评教育了一番,改口为他想跟对方分手但分不掉,所以出此下策,再被批评教育一番后得以脱身。   哥们蹲在停车场笑断了气。   马文才单脚独立,扶着车说:“笑够了就送我去个地方。”   哥们说:“找谁啊?你这样的还不老实,昨晚上还叫人去你家,倒霉了吧?”   马文才说:“我也是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才叫个人过来壮胆。   说实话就要被嘲笑,哥们刚站起来又蹲下去,“你等等……哈哈哈……等我笑完……哈哈哈……”   许汉文是很关心白真真的,早上就来堵秦青了。刚好把秦青从柯非这牢头手里救出来。   柯非无奈道:“那行吧,你就跟他去看看白真真。”   司雨寒和孙明明也想去,但被柯非镇压,说她们去了也看不到,顶多就是听秦青说一说而已,要想听秦青讲故事,晚上回来了再听也一样,还是跟她去打工更有意义。   这两人被拖走,许汉文跟秦青说:“我们去找真真吧?”   秦青看他这副尊容,往旁边站了站,“……师兄,你不怕桃花劫了?”再叫真真,桃花劫就更厉害了。   白真真租房的地方有点远,也挺偏的。两人坐着车过去,到地方了许汉文才说要给白真真打个电话。   “等等,你们没约好?”秦青说。   “没有。昨晚她送我回学校后就走了,再说昨天发生的事也挺多的。我就想今天来看看她,她对你很感兴趣,我想你们女生之间应该比较好说话。”   师兄,你真是太体贴了。   秦青无话可说,都有点佩服许汉文了。他虽然喜欢帮助女生,但是并没有私心。她只担心白真真会不会欢迎他们这么过来,毕竟人家昨晚上才刚刚分手,万一今天不想见人呢?   但白真真并没有不欢迎他们,听到他们来了以后,马上下楼接他们了。   她跟另外四人合租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其中客厅住着两个男生,把卧室让给了三个女生。   楼里人员复杂,但他们这一户从来没被偷过。   白真真把他们领进她的房间,拿来两瓶矿泉水,介绍了租屋的情况后,复杂的说了一句:“不但没有被偷过,就连老鼠、蟑螂、苍蝇、蚊子都从来没见过。”   从昨天晚上起,她就一直在怀疑一件事。   想到这个,她悄悄看了一眼秦青,发现她听到后往她肩头看了一眼。   白真真的心狂跳起来!以前小青最喜欢盘在她肩头!她摸摸自己的肩,小心翼翼的问秦青:“那个……我听许大师说你能看……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说完就摸手机,不太自然的问,“你收费是……多少?我用支付宝转给你好吗?”   秦青失笑,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确实可以告诉你啦,但是怕你害怕。你现在不怕,以后也可能会怕啊。到时你就该困扰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知道。”   “我不怕!”白真真马上说,她的手搭在肩头,就是以前小青卧的位置,“我、我、如果小青还在,我都愿意养它一辈子了!我还想过以后赚钱了,就让它天天吃牛肉和活老鼠!!”   秦青:“真不怕?”   白真真狂点头!   “在这里。”秦青指着她的脸颊说,“它在用嘴碰你。”   白真真伸手去摸,但不可能摸得到,她手忙脚乱的翻出化妆镜照,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还是不气馁的问秦青:“是不是在这里?”   秦青点头,她就像能从镜中看到小青一样,温柔的摸那片空气。   秦青惊讶的发现她还真摸到了,但她马上明白过来,那是小青凑到了她的手下,让主人抚摸自己。   虽然蛇应该没有表情,但秦青就是能看出来小青快高兴疯了,在白真真的面前撒欢一样,可主宠二人的眼神永远也不可能相对。   秦青说:“它很高兴,非常高兴……它想往你领口里钻。”这什么毛病?   白真真下意识的捂住领子口,但明显没阻止小青,笑着对她说:“小青冬天最喜欢钻到我怀里了。夏天我也愿意让它钻,凉快啊!”   ……你们高兴就好。   白真真虽然看不见小青,但已经不能自禁的开始跟小青说话了,姐姐对不起你,当时没有回来救你,你很害怕吧?你怎么那么傻?总往人家的缸里钻?我都把它的缸用石头压着了都不行,让人家吃了吧?这几年都是你跟着姐姐吧?姐姐也好想你!妈妈也很想你,妈妈说没了你之后,家里每年都有蟑螂老鼠出没,杀都杀不干净,以前都是你吞了吧?吞了你也不跟大家说,妈妈说要是早知道你吞老鼠,肯定不让你跟我那么好。不过妈妈也是想念你才会念叨你的。   秦青没有打扰她,抬头一看,许师兄躲到窗户边的角落里了,而且似乎是拼命忍着不逃出去,但在这个房间里就躲到最远最偏僻的地方。   她过去戳戳他,许师兄心惊胆战的回头,看看白真真,看看她。   “师兄,吓着了吧?”秦青不忍心的问。   许汉文还是很勇敢的,他不是歧视少数派的宠物,也不是怕鬼,就是对蛇没办法。他悄悄指了下白真真,“她有一个死去的宠物?”   “嗯。”秦青犹豫该不该说,貌似师兄很害怕?   许汉文嗯了声,解释了句:“我就是有点……怕蛇……”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秦青体贴的指着门外,“要不你先出去?”   许汉文摇头:“不合适。咱们一块来的,一块走比较好。”经过山村的事之后,他怎么可能再把女同学一个人放在不熟悉的地方?   白真真跟小青亲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冷落了客人,热情的说要请他们出去吃饭以庆祝这件事!   她兴冲冲的拉着秦青和许汉文下楼,马文才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去许汉文的学校堵人,谁知大师不上课,寝室门锁着,人不知去哪了,他只好打电话找人。   许汉文按住电话先问白真真:“是马文才,他打电话找我,好像是想找我驱鬼。”   白真真从兴奋中回神,犹豫了一下,跟许汉文说:“那你让他过来吧。”   然后把秦青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她的怀疑。   秦青说:“你怀疑小青去找马文才的麻烦?”   白真真点头,“如果是小青干的,我想帮他化解一下。”   秦青说:“也不是不可能。等他来了,先问一下都是在什么时候,他才会绊倒。也未必就是小青啊,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没站稳呢。”   白真真欣慰道:“其实我现在跟他分手也不伤心了,小青还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顿了一下,“如果是小青干的,毕竟我是主人嘛,还是要负一点责的;如果不是小青,那就跟我无关了。”那她就不管了。   许汉文挂了跟马文才的电话,躲在秦青身后对白真真说,“跟我有关啊,他在电话里说昨晚上又被鬼压了,还是报警才脱身的。他说想暂时请我跟他一起住……”说完目视秦青,“师妹,你是知道我的,这种真鬼……我是没办法的……不然我教他念经修身吧?”   白真真一针见血:“没有用。他这个人我最清楚了,他找你就是想一口气解决的,你答不答应,他都会一直缠着你的。”   看一眼也无妨,救人的话……   “如果是他辜负的女人,我是不会救的。”秦青说。她读了很多书后,倒是觉得这世上有果必有因,她不会干涉太多。   白真真点头说:“我也只是不想让小青去伤人。如果是别的原因,是他罪有应得,那我也不管。”她对秦青说,“你一定要跟他收钱,不收钱他不会信你的。收钱了他才相信你是大师。”   许汉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之前老说这个!”   秦青皱眉道:“可我没收过钱啊……”   许汉文说,“不是那谁请你去看风水,给过吗?”   秦青说:“那是阿姨给的……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许汉文仰头:“我消息灵通。”其实是有人似乎打听到他有一个同校的师妹,两人师从同一个老师,然后师妹天赋惊人,曾帮人看过一次风水,点明厉害后,替家主避开劫难云云。   白真真提炼要点,点头说:“对,就让他自己表现诚意,这样最好。”   等等,刚才是在说这个吗?    ☆、第 135 章 卖队友的小分队   秦青是第一次见马文才,从许师兄的话里,她脑补出的是一个纨绔子弟,不明白为什么白真真会喜欢上他。但看到本人后,她懂了。   因为马文才的气质很不错,他文质彬彬,身高足有一米八七,皮肤白净,声音动听。   “真真。”他先跟白真真打招呼,满目的委屈与深情,然后礼貌的、又有点结巴的跟许师兄说:“大师,我昨天、昨天晚上好像又撞鬼了……把我给吓死了……”   “噗。”哥们站在后面憋不住笑。   马文才回头瞪了他一眼,就这一下都不显下流,反而有些小脾气的可爱劲。   许汉文条件反射的去看秦青,白真真也看秦青,这下就把马文才的视线吸引过来了。他刚才眼里根本就没这个人。秦青也发现了,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性格:没有用的人,他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过秦青也不是冲他,是因为白真真和小青。所以她打量了马文才几眼,摇了摇头,白真真与许汉文都松了口气。   这太明显了,马文才立刻看出来了,他想上前跟秦青搭话,刚露出个温柔的微笑,许汉文挡过来,“马先生,我们去那边谈。”既然身上没鬼,那就让他修身养性好了!   白真真也把秦青给拖走了,她还有很多关于小青的事想问呢,比如小青是不是已经成她的守护神了?她能不能通过修炼开个眼,日后也能看到小青?还有啊,小青能陪她多久呢?如果七八十年后她去世了,小青是继续守护她的子孙后代还是跟她一起走啊?   这些问题,秦青一个也答不上来,这是她能力不足……   但白真真完全不在意,继续连珠炮的问东问西,还让秦青帮她形容小青现在是什么状态。   秦青还是怕她害怕,估计白真真现在都以为小青还是原来的大小,实际上它已经快成一条史前巨蟒了。   她隐晦的提了一下小青现在的大小,形容是“尽情想像它有多大吧”。   “那有这么大?”白真真用手比了个碗口粗细,秦青摇头,结果白真真更兴奋了!指着旁边的行道树说:“有没有这么大?”   秦青点头,她哇的一声叫起来!高兴的又蹦又跳!   “它长得这么大?好想看!!”白真真激动的原地转圈,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许汉文和马文才加他哥们都看到了,哥们坏心眼的说:“我怎么看你前女友挺高兴你现在这个下场的?”   “滚!”马文才把他的手打开,脸色很不好!他现在正在许大师的循循善诱下,“坦白交待”他都是在什么情况下遇鬼的。   许大师替他数着。   第一次:喝花酒;   第二次:开车带美女兜风调情;   第三次:带美女赴哥们开的局;   第四次:找哥们玩。   许汉文已经了解这小子是个什么货色了,他表现得再纯良他也不会上当,严肃问:“玩什么?”   马文才:“就……就我们几个朋友,叫了别的几个朋友……”   哥们友情拆台:“性别:女。”   马文才回头怒喝:“滚边!一起玩而已……”   “脱光衣服跳贴身舞,酒倒身上让别人舔着喝。”   “滚!!!”马文才恼羞成怒!无奈行动不便,打都打不着人。哥们往外跑了一步,正色道:“对不起,我说谎了。其实没有脱光。”   “对对!”   “还留了条裤子。”   “滚!滚滚滚!”   哥们绕着圈跑给单脚蹦跶的马文才追,大声说:“酒也没倒妹子们身上,小马也没舔!”   声音这么大,秦青两个很难听不到,回头时就看到马文才蹦得那叫一个辛苦,哥们童心发作玩你来追我啊,特意保持着马文才就差一步能追到的距离跑给他追。   “滚蛋啊你!赶紧滚!刚才不是还有人给你打电话呢嘛!!”马文才也实在是奇葩,明明说的是他自己做过的事,现在竟然羞红了脸,从脖子到脸蛋全都红通通一片。   哥们看马文才实在追得太辛苦,停下让他抓住,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了,“是输了的人把酒倒在自己身上,让女生来舔。我们怎么会去舔女生呢?那就太黄了。”   白真真的表情很复杂,她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去看马文才,不得不承认,她看人还是不行。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正直的人,虽然朋友挺乱,她还担心过他会被朋友带坏,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许汉文才是真正正直的人,他不像马文才那么脸红,但从表情上看也不怎么看得起马文才和他哥们了。   他对马文才说:“听起来,似乎是你自己的品性问题。不如暂时清心寡欲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转变。”   马文才不解的问:“我?清心寡欲?大师,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从没乱来过啊。”   许汉文都快不认识“乱来”这两个字了,“你不乱来?”   “对啊。你问他们,我平时很少通宵,从不混吧,也就朋友叫了才去。而且从不随便把人往床上带。”   “对。”哥们也替马文才背书,“他一直想找固定女友,打算结婚的那种,还说三十岁前要解决个人问题,三十五岁前要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我们中间简直就是清流!”这已经是道德楷模了。   许汉文明白了,原来是三观差异,他呵呵笑,告诉马文才先试试每天十点睡,六点起,一个月不找女人。   哥们又笑翻了。   马文才也觉得这太不人道,“我跟朋友在一块时可以只喝茶不喝酒,但你不能不让我找女朋友啊,我刚失恋。”   “可以找,但不能认识一个月就上床吧?”许汉文说。   “那要是女方主动呢?”马文才反问,“我不能把女生推开吧?那人家多没面子,会哭的。”   许汉文撤底说不出话了,“你随便吧……”   马文才笑眯眯的说:“大师,你就给我画个符,或者帮我请个佛让我回家摆着,不然替我做个法?改改家里的风水局,什么都行啊,价钱好商量。”   许汉文通通摇头:“这些我都不做。”   马文才也不纠缠他:“那大师给我介绍个做这个的呗?”这回他不等许汉文再摇头,就指着跟白真真一起站在远处说话的秦青问:“那个女生,大师给我引见一下?”   许汉文坚定的摇头,“不行。”然后转身就走,这种垃圾必须隔离!   马文才毕竟腿不方便,示意哥们去替他拦人,他看出来了,那个女生必定有点门道,一开始许大师和白真真都看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许汉文走到秦青与白真真旁边要带她们俩人走,哥们追上来了,许汉文挡在前面:“走开,我们要走了。”   哥们笑嘻嘻的说:“没事,我不是为小马的事来的,怪他去死。”他勾着头看秦青,“妹子,你刚才看小马是看出什么来了吧?你也看看我呗?”   他挡在白真真面前,一只手还悄悄的想去拉住白真真。他也是很精明的,拦男人不如拉住女人,他们认识白真真,拉她最方便。拽住一个,剩下的也就走不掉了。   “你……!”许汉文伸手去拦,秦青却看到白真真肩头的小青仰起头,回缩,然后猛的往前一射!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那个男生就扑过去了!   秦青匆忙之下,只能将气迅速凝结然后扑打过去!   小青被打偏,没有咬到那个男生。而男生自己也感觉到好像一股带水汽的狂风盖住他全身,然后一闪就不见了。   他仰头四顾,“怎么回事?刚才好凉快。”站在大马路上,太阳那么大,周围也没有敞开的大门,哪里来的凉风?   白真真和许汉文也感觉到了。白真真还好说,只是觉得凉。许汉文的反应慢了半拍,但明白过来后,狂喜!眼神狂热的看秦青,“青青!这就是……!”   哥们也明白过来了,看着秦青蹦出来一个词:“气功?”   秦青:当然不是!   哥们的眼神也变了,立刻掏出一张名片,“高人,初次见面,刚才我犯浑,您千万别介意。我叫柳意浓,你叫我小柳就行了。”   马文才看哥们跟人家聊上了!把他忘了!只好自己千辛万苦的蹦过去。   柳意浓看到后马上过去扶他,白真真说:“我就奇怪,他为什么不弄个拐杖、轮椅呢?”   这个许汉文知道,“昨晚上我听护士问他要不要了,他说不要,难看。”   “……”白真真,“我跟他谈了这么久,没想到这两天才算认识他。”   马文才和柳意浓成了同志,但二人却互相拆台。马文才相信秦青是高人了,想要从她嘴里挖出化解之策;柳意浓想让秦青看看凶吉,批个八字,替他解说一下最近的运势。   马文才说:“你先去一边!等我这边问完再说!”   柳意浓:“你先去车里凉快凉快,我这边把高人请过去,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东西再谈不行吗?非要在这大太阳底下?”   马文才深知哥们习性,但这个理由又充分又有道理,所以他也没办法反驳,只好先回车上去。   然后柳意浓对秦青说:“你们先走吧,不用理这孙子了!反正就是被鬼捉弄几天,死不了人的。”   秦青:“……”   白真真:“……”   许汉文:“……”   柳意浓笑眯眯的要来秦青的电话说,“那高人,我改天找你出来吃饭,你可一定要来啊。”再对白真真说,“真真不用担心,他要再找你,我给你报信!”   然后微笑挥手送他们走了。   秦青三人坐上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秦青说:“卖队友卖得好快……”   白真真:“他们这群人都这样,见利忘义。”   许汉文:“……”他是男生,就不批评同胞了。    ☆、第 136 章 柳哥哥与柳弟弟   马文才眼睁睁看着柳意浓把人放走,连忙跳下车却已经晚了。柳意浓晃着钥匙哼着小曲走过来,马文才骂道:“你干嘛把人放走啊!”   柳意浓正色道:“我看那都是骗子,走吧,我给你找一大师化解化解。”   马文才瞪眼:“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人吗?”   柳意浓道:“认识是认识,以前不是不知道你真需要嘛,以为你开玩笑呢。”   “谁尼玛开这种玩笑!”比起路遇的大师,马文才还是比较相信自己哥们的,一蹦一蹦的上车后说:“走,赶紧带我去!”   柳意浓开着车带他走小路串小巷,在城市最偏僻最老旧的老城区的一条小胡同的低矮小平房里,找到一个一看就很神棍的老太太。   老太太瘦小枯干,一眼望去该有一百岁了,两只眼睛全蒙上一层白。马文才立刻就信了。   柳意浓跟老太太喊了几句,“奶奶,您给他看看!他撞着什么没?”   老太太从屋里摸出个墩,让马文才坐下,扳着他的脑袋按着鼻子眼耳朵扒过来看了七八回,点点头,回屋了。   马文才赶紧小声问柳意浓:“这怎么回事?”   柳意浓说:“老太太这是说她能治。”他道,“放心,这是我太奶奶认识的人,我小时候还喝过她的符水呢。”   老太太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符。这符倒是新的,她点了根红蜡烛,把符烧了,从旁边桌上有五十年历史的凉水壶里倒出一杯水,把符灰撮进去,递给马文才。   事到临头,马文才端着杯子实在喝不下去,最后一狠心闭眼仰脖灌进去了,喝完就吐舌头。老太太接过杯子看着他。   马文才说:“这就行了?”   柳意浓推推他,“给钱,给钱。”   马文才掏钱包:“给多少?我这包里就放了两万多。”   柳意浓:“数五千就行。”   这个价格让马文才有种“虽然价格不算高,但是不是靠得住?”的疑虑,数了五千给老太太,跟柳意浓出去了。   坐上车,马文才还有点不太相信,“我晚上不会再做恶梦了吧?”   柳意浓说,“不会。这老太太是老手艺人了。”他若无其事的问,“对了,你说那大师,我怎么看着那么年轻啊?靠得住?”   马文才说:“我还真查过那个姓许的,听说上大学学的就是这个,微博上也很有名。我看他就是不想帮我,肯定是因为白真真!”   柳意浓说:“那你让我拦的那女的呢?”   马文才说:“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柳意浓说:“会不会是那姓许的女朋友?跟着过来监视的。”   “哈哈哈!”马文才说,“有可能!”他一想,觉得这才是正确答案,找秦青帮忙的心思就小了。   柳意浓把马文才放到他家,“蹦着上去吧。我就不送你了。”他掏出手机,“我这手机响好几声了。”   马文才骂了句见色忘友,自己蹦进去上电梯了。   柳意浓倒车出来,开出一条街才敢停下,立刻打了秦青的电话。   秦青接到电话还以为是快递,听他自我介绍才想起来,“你找我有事?”   柳意浓连忙说:“有事,有事。大师,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来找您?”   秦青有点犹豫,比起以前找她的人,柳意浓是完全不认识的一个。   柳意浓连忙表功:“那马文才,我把他的事解决了。您放心!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白小姐和您了!”   秦青:“……”这算不算是被人强迫承情?   柳意浓记得以前听家里老人说过,像这种高人一般很少张榜挂牌广迎客户,都是要看跟谁有缘,他们很少一口气接好几桩“生意”,所以他先把马文才给“干掉”,这下跟大师有缘的不就是他了吗?   柳意浓说:“大师,我家真是需要您帮忙!”   秦青谨慎的说:“我未必能帮上忙,我的能力很有限,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柳意浓说:“没事,大师,您先到我家里看一看,如果您能帮就帮,帮不了,我也感激您。”   秦青:“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柳意浓的父亲是个成功人士,到现在换了三个老婆了,前两次婚姻都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柳意浓和柳弟弟。兄弟二人虽不同母,但由于家长太不靠谱,他们两兄弟倒是感情很好。出事的就是柳弟弟,十五,初中三年级。   柳意浓二十七了,现在年纪越大,看柳弟弟越像看儿子。柳爸爸带着最新一任老婆满世界旅游,对这两个儿子都漠不关心。柳意浓虽然有着二代的普遍缺点,但对弟弟是很关心的。   三个月前的时候,他发现柳弟弟每天晚上会趁他睡着以后偷偷跑出去。偷偷出去约会是不可能的,柳家住的是别墅区,不开车只靠腿走出小区少说也要半小时,何况遇上巡岗保安队的可能性也很大。   柳意浓偷偷跟踪了弟弟一回,发现他在喂野狗。   喂就喂吧,柳意浓也不在乎,只是让保姆多买点牛肉放冰箱里,还很照顾柳弟弟,全都是三百多克四百多克一盒的,方便他喂狗。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柳弟弟突然不去了,柳意浓就以为柳弟弟对喂野狗这项活动失去兴趣了,冰箱里的牛肉积攒过多,保姆做了一周的牛肉才消灭下去。   但他跟着就发现柳弟弟情绪消沉,跟人在网上吵架,为了保护弟弟的隐私,他没有去偷看弟弟的手机和电脑,而是让人来调试电压时把弟弟的电脑给烧了,然后“暂时”把自己的电脑借给弟弟用,等弟弟的新电脑到了以后,他在自己的电脑上“不小心”登录了弟弟的QQ。   没办法,开机直接登录,而且是记住密码的,他只是想登自己的QQ而已啊。   在看过记录后,他才知道不是弟弟不去喂狗了,而是狗不见了。   狗不见的原因是天气热了以后,物业清理了小区内的野狗野猫老鼠鸟等四害,为了保持小区环境。   那条柳弟弟喂的野狗,生死不知。   柳弟弟加了一个关爱流浪动物的群,说了这件事后,很快被揭出这个小区是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都很有钱。既然有钱,为什么不把野狗带回家养?还让它在外流浪?   于是,柳弟弟就被攻击了。   柳弟弟表白说他喂狗喂的都是好牛肉,对狗很好,为了喂狗每天都偷溜出去,至于为什么不把狗带回家,是因为家里的哥哥不喜欢狗。   柳意浓确实不喜欢这种小动物,他依稀想起柳弟弟确实问过他能不能从外面捡一条狗回来养,他说狗脏不让捡,真喜欢就去买。   然后群里开始攻击柳意浓,柳弟弟炸了,跟群里人对吵。群里就开始从头到尾批评柳弟弟,还有的说就是因为柳弟弟喂狗,让流浪狗的警惕性降低了,小区里打狗抓狗很可能是在野狗出没的地方投放带毒饵料。所以那条柳弟弟喂的狗,是被柳弟弟害死的。   柳弟弟心里还是很害怕真是自己害了狗狗,退了群,又不敢告诉家里人,就一个人在那里为难伤心。   柳意浓就想买条狗给柳弟弟让他恢复精神。   狗买回来后,柳弟弟确实精神起来了。   但就在这个月,柳意浓回家后保姆悄悄告诉他,说柳弟弟“神经了”。他跟狗一起睡在狗窝里,还喜欢吃狗粮!   柳意浓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立刻辞了保姆,替柳弟弟编个瞎话请了假,然后在家里小心翼翼的照顾弟弟。   那个老太太的符水,他早就给柳弟弟喂过了,没用!   说到这里,柳意浓的声音都有点沉重了,“这事我也不敢给别人说,也不敢送他去医院,那我弟就真成神经病了。”   秦青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去你家看看吧。”   柳意浓松了一口气,马上说:“那我明天去接您?”   秦青说:“可以,上午来吧。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   柳意浓立刻说:“我一定不会让您吃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青说,“照你所说的,如果那条野狗真的死了,灵魂附在你弟弟身上,那我应该是能看出来的,我也可以在你家周围和你弟弟喂狗的地方走一走,找一找。但如果没有,你可能就必须把你弟弟送到医院去了。”   柳意浓屏住呼吸,他发现,秦青可能真的“懂”,他听得出来,她很肯定自己的能力,如果她看不到,那就是真没有。   “你放心,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能放心了。我就带他去外国治。”柳意浓说。   挂了电话,柳意浓重重的握了下拳,开车回了家。   柳家是一幢L型的别墅,前面是花园,后面是游泳池、篮球场。   柳意浓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进去就看到那条他买回来的阿富汗犬卧在地板上,它怀里是睡得正香的柳弟弟。   柳弟弟“犯病”后,一点也不闹腾。他不会学狗叫,不会随地大小便,唯二不正常的反应就是睡狗窝吃狗粮。   除此之外,还有不说人话了。当然也不说狗话,就根本不开口了。   柳意浓之前怕他变成哑巴了,还咯吱他,看他能笑出声就放心了。也因为柳弟弟这么“乖”,所以他也能把他放在家里出门。   在家里看着柳弟弟这样,他心焦,烦,受不了。   今天终于有一丝希望了,柳意浓放松不少,坐到弟弟身边,呼噜一把他的头发,“臭小子……喜欢喂野狗是吧?以后我给你开个店,让你天天喂野狗喂到烦!”   柳弟弟睡觉的姿势还是人姿,不过现在狗也有仰天露肚皮的睡法。他被哥哥揉头不舒服,翻了个身,还哼了一声。   这么看着,不是挺正常的吗?   柳意浓多想一觉醒来,发现弟弟在跟自己开玩笑啊。   ——那他一定把这小子的屁股打劈喽!    ☆、第 137 章 你招狗喜欢吗   凌晨4点,城市花园小区的物业办公室接到了一通投诉电话。   “是29号楼31层东户吗?好的,女士,我们立刻去询问该户业主,请您不要激动……”物业小哥对着电话连连赔不是,挂掉后,另一旁的保安小哥问:“又是马先生?”   物业小哥叹气:“对啊,说是在屋里开音响开得太大了,开了一夜,隔壁的实在受不了了。”他拨通马文才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只好拿上门卡说:“我去看一看吧。”   马文才在屋里很无聊。虽然喝过符水后应该没事了,可他的腿还断着呢,不能出去哈皮。想打电话给朋友来接他吧,又怕被人嘲笑。本来还能叫个妹子过来既陶冶情操又有人陪着一起吃饭睡觉,可之前的那个妹子在妹子圈里败坏他的名声,非说他要么是吸粉,要么是精神不正常,说现在怕在他身边被他掐死了没地方说理。   妹子说:“他是神经病加二代,哪个身份都是杀人也白杀的,我可不敢再去找他了,给多少钱也不干!我还没活够呢!”   他们身边围绕的妹子多是享乐主义,爱钱更爱享受,图真爱的一个都没有。所以马文才打了一圈电话,妹子们不约而同都有事,还有一个竟然瞎掰说她蛀牙胃炎拉肚子亲爹脑溢血,实在抽不出空去看他。马文才只好叫她等爹死了胃切了牙拔了再出来玩。   一个人太冷清了,而且不知道那符水里放了什么,他竟然没有睡意,只好开音响听歌看电影。保安敲门时,他已经干掉了酒柜的一层。   物业小哥穿西装打领带配对讲,非常有礼貌的敲开门后,询问马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需要?为什么这么晚还不休息?如果有什么是他们能为马先生做的请千万不要客气。如果马先生饿了,他们可以代为叫夜宵,马先生常吃的那家珍馐坊是接受二十四小时点餐服务的。   马文才跳过物业小哥谄媚的话,道:“是不是有人投诉了?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我这就把音响关掉。”   他按了下遥控器,震耳欲聋的交响乐瞬间消失了,房间里一下子静得吓人。   物业小哥没想到马文才这么好说话,还有点感动,立刻道谢离开了,但他回去不到一小时又接到了投诉电话,还是马文才楼下的业主,这次是投诉说楼上有水不停的往下流。   保安小哥说:“他不会是在浴室自杀吧?”   物业小哥马上反驳:“不会吧!他看起来挺正常的!”   保安小哥已经通知保安室让他们开车过来,他自己也别上警棍,“难说。万一他吸high了呢?”   物业小哥紧张的握住对讲,“那我让医务室的人也过来?”   保安小哥说:“你先通知上头,再让医务室的人在楼下待命,有需要就立刻上去。”万一没事,叫医务室的人过去业主也会生气的。   保安小哥拿上门卡先过去了,保安室的车子随后就到,四个人坐电梯上楼,在31层停下时,电梯门刚一滑开,哗啦啦的水就涌了进来。   保安小哥嘀咕道:“要糟!”   四人上前,一人按门铃对讲喊话:“马先生,马先生,您没事吧?马先生!我们要进去了!”再三喊都没有回应,道:“开门!”   插入门卡,门咔哒一声就打开了。四人留两人在门外接应,另两人慢慢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喊人。   这个房子四百多平,只有一间卧室。两个保安保持通话通畅,一人搜客厅、厨房、客用洗手间等处,另一个人直接往卧室去。   卧室里也是水漫金山,屋里的灯只开了小灯,保安小哥淌水进去,看到浴室门缝下的水泊泊的往外涌着,他按了下门把手,里面是锁着的。他敲敲门,“马先生?”   这时另一个保安也进来了,摇头说:“人不在外面。”   保安小哥还在轻轻敲门,小声说:“估计就在这里面。”   另一个保安推了下门,锁得很紧:“撞开?”   保安小哥又敲了一分钟,点头:“撞!”   两人站好,运劲,轻轻喊号子:“一、二、三!”两人同时侧肩对着浴室门撞过去!一下竟然没撞开,可见这浴室门的质量也很过关。再撞,三撞,终于撞开了。   浴室灯是声控智能式的,按说有人在里面时是不会关的,刚才保安小哥还听到了送风系统换气的声音,所以才判断里面有人。等他们俩把门撞开,灯也渐渐亮了,浴缸灯也紧接着打开,照出卧倒在浴缸里的马文才像人鱼公主一样。   两个保安都吓得浑身一寒!要是业主死在这里,他们就差一步没救到人,那可完蛋了!   但跟着就松了口气。这家的浴缸也是智能式的,保证人在浴缸里泡的时候不会淹死,水面会始终保持在人的脖子以下。   保安小哥和同事互相看看对方,都出了一身冷汗。两人上前把马文才抬出来,送到卧室的床上,这才用对讲让医务室的人上来急救。   “希望他没死。”保安小哥叹气说。   “他手机呢?”另一个保安四处找手机,这种情况必须通知业主家里人,找来找去,发现竟然放在浴缸的缸沿上,竟然还没掉到水里吧。   他把手机拿起来,发现十分钟前,马文才还在跟人通电话,上面的备注是“老婆”,保安就把电话拨过去了。   被挂断。   看来是吵架了啊。   保安再拨,再再拨,都打不通。   看来是被拉黑名单了。   保安小哥问:“你在给谁打?”   另一个保安说:“给业主老婆。”   保安小哥说:“前两天业主带小姐回来被老婆带人抓个正着。”   “哦,怪不得!”另一个保安小哥不奇怪了,他只好把电话打到第二个最近通话,响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也不接。   “这人的人缘不行啊。”另一个保安小哥叹气,“那等他醒了再让他找人来吧。”   柳意浓按掉马文才的电话,看了一眼时间,草!才早上五点!这人肯定是一晚没睡找茬呢!他在他前女友跟前装得可好了,还跟前女友说他都是晚上十点就睡觉了,屁啦!   柳意浓想起今天要接秦青过来,抓了抓头发爬起床,先去看一看柳弟弟。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家里那条阿富汗犬把柳弟弟的床当成窝,现在柳弟弟也能睡在床上了。   他推门进去,阿富汗犬抬起头,冲他呜了一声。   柳意浓懂,这是求饶呢。狗不爱睡觉,柳弟弟不行,放假时他一天能睡十小时。柳弟弟躺在狗身上,压住狗的毛,狗就动不了。   他过去先揉揉狗头,再揉揉弟弟的头,去洗手间了。   自从不用保姆后,家里做饭就简单了。柳意浓的厨艺一直停留在牛奶、面包夹奶酪的程度,煮鸡蛋能把鸡蛋煮炸,看电脑上说微波热牛奶real简单,他能把牛奶也热炸,后来柳弟弟就跟他一起喝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牛奶了。   家里的狗倒是不介意,为了让柳弟弟吃人饭,狗现在也跟着吃人饭,面包夹奶酪配牛奶。   三份早餐做好,柳意浓去喊弟弟起床,进去发现狗辛苦的蹲在坐便器上尿尿、便便。这个就是柳弟弟教狗的了。之前柳弟弟差一点就想跟狗学去外面大小便了,柳意浓上网学了半天后,在饭后把自己和柳弟弟关进厕所,教他学会用坐便器。   ——不尿不许出来!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狗就跟柳弟弟学会了。   至于是坐着上还是蹲在坐便器上上,这点小细节就不用在意了。   柳意浓觉得自己也是心大,正常人遇上这种事早疯了,就他竟然能理解弟弟的想法,还很快接受了他换了个狗魂或被狗换了魂这种事。现在他就站在厕所门口想,不知家里这狗是怎么看柳弟弟的?把他当成同伴还是小主人?   为了配合狗,三人都是坐在地板上吃的。柳意浓一直盯着他们,避免抢食。狗是不会抢柳弟弟的饭的,但柳弟弟会抢狗的。现在柳弟弟就看着狗狗盘子里的面包片虎视眈眈,吓得狗一口把面包片吞了,再呱叽呱叽喝牛奶。   柳意浓翻了个白眼,这两只倒是都不来抢他的。   吃完午饭就八点了,柳意浓把柳弟弟和狗都锁到屋里,给他们留下玩具就出门了。反正等他回来最多沙发移个位,床垫翻个个而已,柳弟弟的破坏力跟四条二哈是一个水平的,他曾经观察过网上一家养了四条二哈的人家,那破坏后的场景和柳家格外神似。   秦青上午没课,吃过早饭后就坐在寝室玩手机。方域最近很忙,拉来投资后公司已经注册开起来了,最近正在招人中,两人见缝插针的聊微信。   方域:你一个人去没事吧?   秦青:一般人不是我的对手吧?   方域:也对。那我就不用太担心了。你觉得他弟弟是什么情况?   秦青:没看之前也不敢说,但两种可能都够呛。要么他太担心那只狗,自我催眠自己变成了那只狗;要么他就真的是被一条狗的魂给附身了。后者我给赶走那只狗的魂,甚至能把狗的魂给直接消灭,前者就没办法了。   方域:你的压力也不要太大,尽你所能就行。   秦青:嗯^^   柳意浓把车停在校门口打电话给秦青,等看到她过来才松了口气,下车给她开门:“我还怕你不肯来呢。”   秦青笑着说:“我都答应你了。”   柳意浓在路上详细的说了一遍柳弟弟的事,但秦青怎么听都觉得他虽然也着急,可也不怕变成这样的柳弟弟,话里还是满满的疼爱。   柳意浓说:“我都想好了,要是他真是好不了,我就带他去国外,弄个大农场,多养几只狗陪他一辈子就行了。”   车停在柳家别墅前,别墅里没听到什么声音,但柳意浓开门时还是提醒她:“一会儿看到我弟,别怕,他不凶,从没伤过人。我看他就是变成狗也是个胆小狗,家犬。”   搞得秦青都有点紧张了,但打开门一看,很正常嘛。   柳意浓进去喊:“大汉!”扭头给秦青解释,“我们家狗的名。”   “凡凡!”再解释,“这是我弟,柳意凡。”   然后就听到一条大狗脚步沉重狂奔而来,跟着大狗后面是一个赤脚奔跑的声音。秦青做好准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大狗!优雅!气质出众!它有一个长长的嘴,自带眼线,两条垂下来的长耳朵像打着卷的头发,长长的被毛,华丽极了!   然后这只狗看到秦青,呜咽一声调头就跑。   跟着狗来的柳弟弟站住愣了一下,委屈的对柳意浓吐了口口水,也掉头追着狗跑了。   柳意浓愣了,秦青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结果他竟然认真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不招狗喜欢?”   秦青:“……”   这是重点吗?    ☆、第 138 章 熊孩子   秦青不知道她以前是不是招狗喜欢,但现在那条阿富汗犬很明显不喜欢她。柳意浓千辛万苦的把柳弟弟按坐在沙发上好让她看一看,阿富汗犬趁他转身去倒茶时悄悄溜过来,聪明至极的去顶柳弟弟,把他从沙发上顶得站起来,一犬领着一人跑掉了。   “没有茶,你喝啤酒还是牛奶?”啤酒是他的饮料,牛奶是柳弟弟和狗的,“对了,我记得之前还有人留下两罐女士酒。”柳意浓走过来,对着空荡荡只余一人的客厅发呆。   他跟秦青互相看。   秦青只是被那条狗的聪明劲给震住了,一时来不及阻止,她指了下另一条走廊,看起来应该是通向卧室的。   柳意浓气势汹汹的过去,转眼间又出来,从另一边绕过去,跟着秦青听到了他上楼的声音。两分钟后,他把那一人一狗都从楼上赶下来了。   “大汉带着他从厨房后面跑楼上了!”柳意浓怒极骂道。   秦青实在忍不住夸奖道:“你家的狗真是太聪明了!”知道刚才是在卧室被逮住,这次就躲到楼上去。   她想摸一摸那只聪明又漂亮的大狗,可惜她刚站起来想走过去,狗就发出哭声,趴在地板上快速往后缩。   柳意浓古怪的看着秦青,“看来它真的很怕你……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法器?”   秦青猜测可能是她的气场太阴森了,狗感觉到了。   但奇怪的不是狗,而是正骑在沙发背上像条调皮小狗的柳弟弟。   从进来后,她就一直在看他。   柳弟弟身上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相比之下柳意浓身上还有一些不好的阴晦之气呢。所以,她要怎么跟柳意浓说呢?   秦青慢慢聚起气,她不知道柳弟弟为什么要装狗吓自己家人,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她怕伤到他,所以只将气聚成很细很小的一束,轻轻的刺向他。   柳意凡打了个寒战,条件反射的直起背四处张望,这一刻他看起来就不像狗了。   其实刚进来时她就怀疑了。因为那条阿富汗犬跑掉的时候,柳弟弟对柳意浓吐了口口水。这绝不是狗的反应,狗不会吐口水。   秦青这次把气散成一层薄薄的雾气,慢慢笼罩住柳弟弟。   柳意浓就坐在柳弟弟身边,马上感觉到一股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冷意越过他,将柳弟弟包围。他看到柳弟弟的胳膊上鸡皮疙瘩冒了一片,忍不住上手搓了几下,担心的对秦青说:“别让他太难受。”   秦青看了他一眼,低头给他发了条短信。   柳意浓听到手机响打开,只一眼就放下了抱住柳弟弟的手,然后看了柳弟弟一眼,那眼神像极了准备请孩子吃竹笋炒肉的家长。   秦青继续把阴气压过去,柳意凡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她想让柳意凡自己坦白承认,这样柳意浓也不会生气,只要他忍不住说话就可以。   但柳意凡还是很能撑的,他开始往柳意浓的西装外套里钻,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就像只小奶狗,柳意浓刚才已经脑补出花样打弟弟十八式了,被柳弟弟往怀里一钻,满腔杀意烟消云散,搂住他叹气道:“不怕啊不怕,这是哥请来的仙……女,专门给你驱邪的。”   被盖上个“仙女”戳的秦青脸都红了,这不跟仙姑神婆成一套了吗?太乡土了!要不是年纪不对,她猜刚才柳意浓想说的就是“仙姑”。   柳弟弟趴在他哥怀里,闻言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眼秦青。这也是人的眼神。   也是柳意浓关心则乱,他要是能冷静点,早就发现柳弟弟身上的破绽了。   但秦青料错了柳弟弟的坚强意志,他都抖了十分钟了,硬是能扛住不说人话。   秦青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把柳意浓叫到一边商量。   “我看这样不行,他是打定主意要装下去的。你了解你弟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她说。   柳意浓皱眉说:“他出了这件事后,我已经去跟物业找过他们打的狗了,都死了埋了。要是还活着,我早赎回来了,估计那时他早就不装了。”说着说着,他咬牙切齿狞笑,“等这小子不装狗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秦青还真挺好奇柳意浓打算怎么收拾柳弟弟,不过养弟弟的乐趣估计就在这里?不是一家人,估计也不敢这么瞎折腾。   她想了想说:“还有个办法,我再试试。等会儿你弟要是哭了,你能不能狠下心?”   刚才还说要收拾弟弟,现在一听,柳意浓又犹豫了,小心翼翼的问她:“不会是打他吧?”   秦青摇头:“不打。”   柳意浓:“哦。”还是不放心,“那你想怎么着他?”   我怎么着他了,你也要怎么着我是吗?   秦青心道我算明白为什么你弟弟这么能胡闹了。   秦青轻描淡写的说:“我就吓吓他。一会儿记得配合我。”   柳意浓一听只是吓一吓,答应了:“行,到时一定配合你!”   柳意凡见哥哥和那个女的一走,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去抱住家里的大狗,狗身上好暖和!   要是他能早点把小狗带回家就好了……拼着让哥哥骂一顿,也比现在小哥被毒死了强……他听那些毒狗的保安说,小狗嘴刁,不吃塞了药的馒头、火腿肠,非要吃肉,他们最后是拿肉汤沾了馒头包住药把它给毒死的。   那几天他打游戏没去喂小狗……如果他去了,小狗就不会饿得去吃那块毒馒头了……   其实他一开始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跟哥哥说话,后来听保姆阿姨说野狗毒死更好,人都不要它们了,活着也是费粮食,早该这么做了,还说在她的家乡,狗都不用喂,除了别人家里养的家狗,外面的野狗都随便抓,打死吃肉,也就是在城里,狗活得比人精贵。   他就特别难过,偷偷假装狗想吓一吓保姆。结果保姆阿姨跟哥哥告状了,他就想也顺便吓一吓哥哥,可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慢慢的,每一天他都想要跟哥哥坦白,但就是不敢,最后只能一天天往后拖。   哥哥和那个女的回来了,柳意凡立刻吐出舌头假装狗狗。   秦青听到柳意浓暗骂:“臭小子!你冻得发抖还热的吐舌头?把你哥当傻子哄呢!”不过,他还真的被哄了一个多月。想到这里,柳意浓更想好好教训弟弟了。   秦青绕着柳意凡转了两圈,又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指着不远处的花园说:“那条野狗是在那边被毒死的吧?”   柳意凡猛得抬头,那就是他喂小狗的地方!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是哥哥告诉他的?不对,这个哥哥也不知道啊。   柳意浓答应了要配合,而且他也看到了弟弟震惊的神色,配合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您看出来了?”   秦青高深莫测的点头,又绕着柳弟弟走了两圈,然后往后面走。   柳意浓赶紧跟上说:“后面也是花园,不过已经有几个月没打理了。”他奇怪秦青干嘛去后面,结果看到她仿佛知道这里怎么走一样,她走到后花园的一个小厢房前。   “这里放的是扫帚和一些杂物。”柳意浓说。   秦青拉了一下门,锁着的。   柳意浓说:“锁着。您想看我就去拿钥匙?”   秦青点头,他就跑回屋去拿钥匙,出来进去都看到柳弟弟伸长脖子好奇的目光。   臭小子!不装狗了?   小房子里没多少杂物,最大的一件是一个大狗屋。   柳意浓说:“这是我们家那条狗的,后来让我给放到这里来了。”   这个狗屋大的足够一个成年男人进去躺下来,怪不得能装得下柳弟弟。   但秦青找的不是这个,而是最里面角落里被藏在纸箱里的一个盘子、一只碗和一袋犬用药品。   “这是……”柳意浓过去,“这不是我们家狗用的。”他反应过来,“这是凡凡给那条小狗准备的?”看来他当时是想将那条小狗偷偷养在这里,但没来得及,狗就死了,他就开始装狗了。   “唉……”柳意浓叹了口气,“我们家孩子就是心软……”   秦青心道,有您这么惯孩子的家长也是少见。   拿着这些东西回去摆在茶几上,柳意凡僵硬了。他忍不住一个劲的偷看秦青,这是她找出来的?   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经越来越相信这个哥哥请回来的人是真的……   秦青仰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说:“现在时辰正好,那条狗的魂就在这附近,叫出来把它的三魂七魄都烧成灰,你弟弟就能恢复过来了。”   柳意浓马上配合道:“现在就做吧!黄纸、狗血家里都有!”   什么黄纸狗血?秦青古怪的看着演戏上瘾的柳意浓,他还说:“我这就去摆香案!还有香!我爸还有一柄宝剑!开过锋的!”   你弟这演戏癖是跟你学的吧?   秦青看柳意浓真的跑去在院子里太阳最好的地方支了张桌子,而且他们家竟然真的有手腕粗的香!他还找出来一个青花瓷瓮,把里面的画全抱出来随便往地上一扔,倒了一袋米进去,再把香插进去。   旁边的柳弟弟已经顾不上再装了,他站在客厅里,看着自己大哥把香案摆好,还有朱砂和所谓的狗血。   秦青不想知道这东西都哪儿来的。   既然戏台都搭好了,她也该唱下去。她走到香案前,将气笼罩住柳弟弟,然后喝了一声:“收!”   柳意凡只觉得浑身冰冷,终于忍不住大喊道:“不要!!”   柳意浓“惊讶”的看他,“惊喜”的对秦青大喊,“道姑!有效果了!您加把劲啊!”   又给我换一个名!   秦青就当没听到,继续用气包围柳弟弟。   柳意凡扑到柳意浓身上,竹桶倒豆子般:“大哥!我是骗你的!我没被小狗附身!是假的!我就是想吓吓你!”   柳意浓就当没听到,抓住他继续对秦青说:“仙姑,您继续。”   “不要啊!”柳弟弟大哭起来,“不要!不要让它魂飞魄散!它本来就很可怜了!都是我害了它!我早该把它捡回来!我不该不去喂它!呜哇哇哇!”   柳意浓抱住弟弟,又心疼又心酸又生气又愤怒。   秦青也不“做法”了,走过来对抱着柳意浓大腿哭得起劲的柳弟弟说,“放心,不会伤害它的。你要是不害怕,我就告诉你它现在在哪里好不好?”   柳意浓一怔,柳意凡呆了,挂满鼻涕眼泪的脸抬起来。   “我不怕。”他说。   秦青指着他腿边说,“在这里呢。这么高,耳朵像蝴蝶犬,黄白毛,尾巴尖上有长毛,肚子上有一块白。对不对?”   “对!对!”柳意凡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对着秦青指的地方仔细看,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柳意浓僵硬的站着,半天才问秦青:“……还真有啊?”   秦青后知后觉的看到他发白的脸:“……你怕鬼是不是?”所以,那些香啊朱砂啊狗血啊,都是他准备的?   柳意浓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还抓住柳弟弟一起往后缩。   在弟弟身上就不怕,不在弟弟身上就害怕?   柳意凡很高兴,说他之前就梦到了小狗,所以他觉得小狗死不瞑目,才想装狗替小狗出气,也是惩罚自己。   柳意浓抓住柳弟弟打屁股:“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你哥我这几个月都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然后悄悄跟秦青说,能不能把那条小狗的魂给超度了。   秦青说:“它满足后自己会走的。”让他放心,这种小狗不会伤人的。   事情圆满解决,柳意浓非常感激秦青,对秦青让他保密的事也答应了,保证不会告诉别人。至于谢金,秦青让他捐了,她就不收了,反正基本什么也没干不是吗。   柳意浓再三劝不下,说:“像您这样的才是真的。”他送秦青回学校,途中电话响了,是马文才。   自家的事解决了,柳意浓也有心情关心朋友了,接通后刚听了半句就喊起来:“你们说什么?马文才失恋自杀?!”   听到认识的名字,秦青条件反射的扭头。   柳意浓哭笑不得:“别开玩笑……不是玩笑?那行,那行,我立刻过去。”他挂了电话,秦青说:“我自己回去吧?”   “不着急,不用急。”柳意浓发动汽车,“我了解老马,他那个人……肯定不会自杀。肯定是他们弄错了,人没事,就在家里呢。这是他们那里的物业打给他朋友的,估计是物业也不想担责任。我一会儿去看看他就行了。”    ☆、第 139 章 床底下的马文才   秦青回到学校时还差半小时就要上课,本来柳意浓要请她去吃,她要赶着回来上课给拒了,赶在上课前经过食堂买了两个三明治一盒奶冲进教室解决午饭。   “你没吃啊。”司雨寒进来看到她说,“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给你带一点?”   “这样就行了。”秦青吞了一个三明治,解了饥火,剩下一个就可以慢慢品尝了。   “怎么样?”司雨寒好奇的问,她还从没见过被动物附身的人,那本《徐家屯民俗初考》中倒是有被黄鼠狼和狐狸附身的。   秦青忍不住笑,悄悄跟她说:“是那家的小孩子装的。”   “装的?”司雨寒说,“这孩子也太坏了吧?”   老师进来了,秦青连忙把没吃完的放起来,专心听课,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三声,拿起一看,原来是柯非、孙明明和方域,都是问她回来没有的。她回过去,道:已回校,上课中,下课再聊。   下了第一节课,秦青把剩下的半个三明治解决掉,出去漱口洗手,再给方域回个电话,汇报了一下今天上午的事。主要是柳弟弟太典型了,这种被宠坏的孩子真是让家长又爱又恨。而且看柳意浓的样子,也不像是会严厉教训柳弟弟。   “一看他弟弟没事了,他就放心了,一点也不生气了。”秦青说。   “那他这人很不错。”方域笑着说,“总比一出事就骂孩子的强。”   “是啊。”所以她也对柳意浓改观了,现在想一想,说不定马文才也有优点?在女朋友的问题上渣,可能也有别的人性闪光?   柳意浓送走秦青后,先去饭店打包了饭菜,带回去跟弟弟一起吃饭。为了惩罚弟弟,他坐到桌子上吃,柳意凡和狗要坐在地上吃。   “不是想当狗吗?罚你这一星期都要这么吃!”柳意浓冷笑着说。   于是客厅漂亮的地板上摆满了外带餐盒,阿富汗犬趴在不远处,轻轻哼着,盯着柳弟弟手上的烤羊肋排。   柳弟弟低头乖乖吃饭。   柳意浓等他吃完,让他和狗都上车,开着车把一人一狗送到了宠物夏令营。整个夏令营都是被主人送来参加活动的各种宠物,狗、猫这种都是小意思,鹦鹉也有好几只,蜥蜴和大蟒蛇也有几条,还有巴掌大的毛绒绒的南美蜘蛛。   柳弟弟目不暇接,看得都忘了走路了。倒是那条阿富汗犬看到这么多狗,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往狗妹妹身上扑,带得柳意浓一个踉跄。   宠物夏令营是可以让主人一起参与进来的,本来就是一个主打宠物与人和谐幸福生活的主题,所以夏令营里人比宠物多一点也不奇怪。   柳意浓把柳弟弟和狗都拉去报道,交待柳弟弟:“可别把咱们家的狗丢了!也别把你的人丢了!好好等我来接你!”   那么喜欢狗,喜欢小动物,到这里就是天堂了吧?柳意浓看弟弟已经心花怒放了,就放心的走了。   此时已经快四点了,他带上探病的病号餐:养生粥,前去看望失恋自杀的马文才。   文才兄躺在床上正在发呆。柳意浓被物业小哥送上来,看到屋里已经被保洁给打扫干净了,还喷了香水摆上鲜花。   “听说你家昨晚发大水了?”柳意浓开了个玩笑,把粥放在桌上:“给你带的,花生猪脚粥,对身体特别好,来点?”   说着也不认生,自己去拿碗盛了两碗出来,他先尝了一口,嫌弃道:“米不行,以后不买这家的了。”   他在这里说学逗唱,那头马文才一声都没吭。   柳意浓到底还是心虚的,更兼他亲身体验秦青是真的,心虚之下就更加温柔的对马文才说:“说吧,怎么闹出一个失恋自杀来了?”   马文才终于扭头看他,悠悠道:“……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都是哥们,谁不知道谁啊?   柳意浓嘿嘿一笑,不打自招。   马文才叹气,“算了,反正我也说不定就要死了,现在也就你能来看看我,我不在乎了。”   柳意浓温柔的拍拍他的被子,柔声道:“你怎么着也要等我弥补一二再死啊,不然我这辈子都良心难安了。”   马文才翻了个白眼,转过去不理他了。   柳意浓弃椅上床,拿脚推他道:“说说,说说,怎么搞成失恋自杀这么牛?要不我给你发个朋友圈显摆一下?也让你出出名!看咱都成情圣了!失个恋就自杀,对了,你是怎么自杀的?跳楼?喝药?撞车?撞的什么车?没我的车好可不行啊。”   马文才转过来:“我也我不是自杀你信吗?”   柳意浓说:“我什么时候也没信过你失恋自杀啊!到底怎么回事!我都来这么久了,陪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也不给我个准话!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马文才被他蹬得快从床那头掉下去了,爬起来先把他推下去,正色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柳意浓滚下床,也不起来了,抓了把头发盘腿坐好:“说吧,我在这里听着呢。”   马文才是真不知道。他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准备去洗澡时。   物业来投诉说他的音响太吵,他也正好觉得太吵,就把音响关了。然后看看时间都快五点了,也该睡觉了,就决定去泡个澡好睡觉。   泡澡时时间太长太无聊,他就想找人聊聊天,他找的人是前女友:白真真。   他想跟白真真剖白一下他的真心,比如他是真的想跟她结婚的,他是把她当成未来的老婆来看的,还顺便畅想了一下两人今后的婚姻生活,比如三年抱两个孩子,蜜月去哪里旅行,给她买巴黎的定制婚纱,一定要拖得长长的白纱尾之类的。   至于错误他也承认了,他确实年轻爱玩,但只要一结婚,他肯定就跟那些女人断得干干净净!他很清楚那些女人都是爱他的钱,只有她是爱他的人。   柳意浓听得很枯燥,但还是本着好朋友的责任感问:“然后呢?”   “我怎么知道?”马文才诚恳的说,“这都是我打算跟她说的话,但说没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一个人喝了六瓶酒,又泡了四十五度的热水澡,早懵了!”   结果就是他一个人在浴室里泡澡被人污蔑“失恋自杀”。   柳意浓提出一个疑点,“物业的人怎么会知道你给白真真打电话?你醒来后跟他们说了?”   “我没有啊!”马文才皱眉说,“我猜可能是他们拿我的手机照最后通话打过去了,然后白真真给他们说了。”   “你没问过白真真?”柳意浓问。   “我被她拉黑了。”马文才说。醒来后他当然找白真真了,为自己喝醉后可能会有的失态道歉。但电话不通,信息不回,应该是黑了吧?   “该。”柳意浓不带一点偏见的说。   马文才点头,他以前最看不起喝多了找女士麻烦的男人,没想到自己也做了一回。   确认哥们不是失恋自杀后,柳意浓心满意足的走了,他这几个月都没有好好放松过,给夏令营打了个电话,听说柳弟弟今天不但跟一堆狗玩越野赛跑,还跟一堆狗一起游泳,哈皮得不得了,一点都听不出这是之前抑郁装狗吓大人的那个小屁孩子。   柳意浓挂了电话,直奔酒吧街,呼朋引伴,把马文才被抓奸、摔断腿、失恋分手、喝醉后差点醉死在浴缸里还被物业认为是自杀的种种趣事全都说出来了,替他们的聚会增添了不少笑料。   一群人哈哈哈拿着马文才的事下酒,一气闹到十二点,准备换个地方再接着喝,柳意浓的手机响了,是马文才。   柳意浓喝的满脸酒晕,对着一堆人:“嘘——”然后一本正经的接电话,“喂?我都睡觉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一堆哥们嘿嘿嘿奸笑,有性急的已经拥着妹子去开车了。   电话那端,马文才半天不说话。   柳意浓喂了好几声没听到动静,以为是个打错的电话,又喂了几声:“你逗我玩呢吧!”这小子真坏!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阵说熟悉也熟悉,但一瞬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动静。   柳意浓的大脑有些迟钝,招手喊来另一个还没走的哥们,“你听听这是什么音?”   哥们比他还不如,状似认真的听了一阵说:“放屁?”   柳意浓:“槽!马文才没这么恶心吧!”   但他觉得不是,换了个没喝酒的酒吧小招待过来听。   小招待很有服务意识,接过手机专门去走廊上安静的地方听,听完回来跟他说:“先生,听起来像蛇吐舌头的背景音。”   这是他们哥们互相开玩笑吧?   柳意浓接回手机呵呵道:“这王八蛋!”但他觉得马文才想不出来这么天才的恶作剧,出于一点点责任心,考虑到马文才现在瘸着腿逃命都有困难,他决定先去马家看看。   挥别一众东倒西歪的好友,柳意浓开车去了马家。小区物业保安已经认熟他的脸了,保安一边问一边给他开门:“柳先生这么晚来找马先生,是有急事吗?”   保安很负责,毕竟这里是非请勿入的。能给柳意浓开门放他进来已经是看“脸”的原因了。   柳意浓摇摇手机,“半夜老马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有点担心啊。”   鉴于马文才的种种前科,保安就护送柳意浓上楼了。   站在马文才的公寓门口,柳意浓打电话让他来开门,不接;狂按门铃,不开。就跟里面没人一样。   柳意浓开始不安了,对保安说:“开门!出了问题我负责!”   保安早就准备好了,毕竟昨晚才亲眼看到业主泡在浴缸里。他拿出门卡打开门,柳意浓进去前,他还问要不要让医务室的人也过来。   柳意浓还是不认为马文才会失恋自杀,说:“不用——要不让他们准备着也行。”万一他又把自己灌醉泡浴缸里呢?再来一回,他真要把马文才当情圣了。   不是情圣,就是神经病。   房间里的灯感应到人就渐次打开了,柳意浓先进卧室,找不着人,再探浴室,还是没人,出来进客用卫生间,仍旧没人,厨房一目了然,除非他能躲冰箱里。   柳意浓还真打开冰箱门看了看。   保安一直在门外,看他在屋里走来走去,问:“柳先生,找到马先生了吗?”   柳意浓说:“找不着啊。这孙子跑哪儿去了?”   保安看他找冰箱也不出奇,之前就有个吸high的业主把自己关冰箱里了,说里头凉快,出来后手指、脚指、耳朵、鼻子全冻伤了。   保安提醒道:“您看看衣柜和床底?”   柳意浓一边说:“他躲衣柜床底干什么?”一边又钻进卧室,还就这里东西多容易藏人。   要么就是马文才根本不在这里……   如果真这样,他就要报警了。柳意浓私心里还是希望马文才在这里,真跑到外面去,又打来那个奇怪的电话,说不定等找到人就只能收尸了。   他先打开更衣室里的所有衣柜,没有藏个大活人。那就只剩下床底了,可是床底那么窄——   柳意浓趴在地板上,用手机照床底,一开始,他没认出来,就以为是地毯边缘,然后才认出那是真丝睡衣,以为是马文才的衣服掉到床底了。   然后那个衣服动了一下。   柳意浓的头皮就是一炸!他把胳膊伸进床底,照得更清楚点,这回就看到床底阴影处的头发和另一边的双脚了。   不是吧……他怎么把自己塞进来的?   那人现在是死是活?   柳意浓满脑子离奇命案,轻轻叫他:“马文才?”   人动了一下。   “马文才?还能说话吗?吱一声啊!”柳意浓骂,“卧槽!你是要吓死人吗?”   马文才是后脑勺对着他,现在那个脑袋瓜子艰难的扭动了一下,柳意浓能看到他的耳朵了。   “柳依依……”马文才带着哭腔说。   “滚蛋!”柳意浓骂,这个外号从小跟他跟到大,都怪他爷爷给他取的这个名,特别像风尘女子!   “你到现在都嘴上不留德啊!”不过倒是让人放心了。   柳意浓趴在地上也不急了,好奇的问:“你大半夜的把自己塞到床底干什么?练瑜伽啊?”   马文才都要哭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出不来……你把床抬起来让我出来啊……”   柳意浓无奈了,“哥哥,你真会玩啊。”   马文才用哭腔道:“不是我玩的啊……我真出不来啊……”   柳意浓连忙哄:“好好好,不哭啊乖,我这就喊人来帮你啊。”    ☆、第 140 章 想钻水管的马文才   “一、二、三!好!把人拉出来!”   又是深夜,物业的保安小哥们又聚集在了马文才家。   这也是没办法。柳意浓是很想把自己哥们从床底下拽出来的,可也不知马文才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因为床底的高度只有不到二十厘米,把一个人拍成片塞进去是可能的,让一个大活人在没有外力的协助下自己平躺着把自己塞进去是不可能的。   马文才办到了。   但他显然没考虑过怎么出来。   柳意浓当时想拽住他的手把他拉出来,但马文才哭得一脸泪说卡住了动不了。   好。柳意浓把外面的保安小哥叫来,两人一起拉,嫌胳膊太细,拉腿!   保安小哥再一使劲,马文才哭得唉唉叫。   没办法,只能再叫人来了。   保安小哥用对讲叫来两个人,打算四个人把马文才卧室里的床抬起来,到时他不就可以自己爬出来了吗?   主意很棒!   床是钉死在地板上的。   撬!   柳意浓拍板了,马文才只剩下哭了,柳意浓对自己作死的弟弟还能保持春天般的温暖,对着马文才就没这份耐心了,骂道:“哭个屁!不就是被甩了吗?你就不会搞点别的文化娱乐活动?往床底下钻什么!”   三个保安下楼去拿工具了,留下来的人先把卧室的东西清一清。医务室的医生护士也上来了,监控着业主的心电图呼吸什么的,免得他们救着人,他一不小心挂了,那乐子就大了。   到目前为止,马文才没有同意叫消防队的人来,他怕丢人。小区物业还是会遮掩“家丑”的。   趁着人还没来,柳意浓担心马文才一个人在床底下趴着太可怜,也钻进去伸长手臂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马文才也不知是怎么扭的,他一开始在床底是脸朝下,然后可能现在是想翻过来?但床底地方不大,他现在是腿扭过来了,肩没扭过来,头能扭一半的麻花姿势。   这个姿势太奇葩了,配合床底的特殊地点——虽然看不出是在床底,但能看出来马文才正处在一个非常痛苦的环境中。   柳意浓传上朋友圈,立刻被一众损友点评。   A:玩什么呢?小心点。   B:没看出来啊,小马还有这份才能   C:小马,回头叔叫你出来玩   柳意浓深情并茂的给马文才读,叹道:“兄弟帮你出名了,不用谢!”   马文才有气无力的骂道:“滚……”   不过柳意浓能在此时此刻这么尽心尽力替他奔走,马文才也很感动,心道不愧是我最好的哥们!   虽然之前两人也就是酒肉关系而已。但现在他发现了,柳意浓是他一生的挚友!最贴心贴肝的好朋友!铁!   马文才叹道:“我觉得……我这还是撞鬼了……那符水好像没起作用……”   柳意浓心虚之下更加体贴,“没事,咱们出去再接着找人……要不再去找找秦小姐?”   马文才懵道:“哪位秦小姐?”   能被他们敬称为小姐的,说明是当成平等或更敬重的人来看。直呼名字的已经算是能记得住这个人了,平时酒吧里玩乐的女人都是“小妞”,了不起叫个姓摘个名,过后就忘,根本不记人。   所以马文才在自己认识的人中拨拉一遍,没想起来哪位姓秦的小姐在这方面有门路啊。   柳意浓说:“反正我知道那是个有本事的。你先爬出来再说吧。”   门外传来保安小哥们的脚步声,他们扛着工具回来了。   救援计划是先把床的四脚给撬松,然后用千斤顶把床给架起来,把人拖出来。床本身重量不小,床脚的材质也很过硬。他们还有二套方案,速度更快,危险性更高,就是用电锯……   马文才听到电锯就狂摇头,“第一种!用第一种!我等等没事。”   确实没事,医生护士照顾着,心虚的柳意浓还特意去给他调了一杯饮料解渴,趴在地上扶着杯子让马文才用吸管喝。   马文才感动的都快把柳意浓当亲兄弟了。   “喝你的吧!别恶心人!”柳意浓被他感动深情的目光恶心得有点受不了。   经过二十分钟的努力,屋里的保安增加到八个人,还有物业经理也带着人来了,亲切慰问受惊吓的业主马先生。   终于,床脚全都撬开了,床可以挪动了!四个千斤顶分布在床的四周,马文才身下垫了一张从床上抽下来的床单,别的地方都用毛巾等柔软的布料垫好,然后六个保安小哥负责将床稳稳抬起,另两人拉住床单,把马文才从床底下给拽出来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物业经理带头鼓掌,屋里变成欢乐的海洋。马文才折腾一通,狼狈不堪又特别尴尬,想发火又要顾忌在外人面前的风度。   柳意浓没那么多顾忌,哈哈大笑起来。   马文才礼貌道谢,他非常感激这个小区的人救他于水火之中,他们的工作认真负责又有专业性,太让他感动了!他一定会多多介绍他的朋友来这里住的,住在这里真是太放心了。   等送走物业和保安后,柳意浓笑着上前扶住他,“你这里乱成这样,怎么办?叫个保洁的来给你收拾下还是暂时住到酒店去?我觉得你住酒店比较方便,吃喝打扫都不用你操心了,等你不瘸了再回来也一样。也让你们小区的人省省事。”马文才住在这里,物业的神经很受考验啊。   马文才抓住他说:“快……”   柳意浓:“什么?”   “扶我去洗手间!刚才就憋死我了!你还灌我喝了一杯鸡尾酒!”他的膀胱都快爆炸了,刚才他都怕自己在床底下被压得尿裤子。   “哈哈哈哈!”   解决了生理问题,马文才叫来保洁的收拾房间,再让她帮忙收拾个行李,他决定听柳意浓的,暂时先搬到酒店去住。   柳意浓一晚没合眼,早就哈欠连天了。   马文才说:“要不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让计程车送我。”   “废什么话!”柳意浓骂道,“赶紧收拾完送你过去我好回去睡觉!”   马文才摇头,“真TM是哥们!”说着用力拍了拍柳意浓。   柳意浓还记得找秦青给马文才驱鬼的事,反正他是觉得马文才最近也太倒霉了点,这确实不太正常。   他开车把马文才送到酒店,出来后看看时间反正也该上课了,就先给秦青打了个电话。   “喂?”秦青接到电话还惊讶,问他:“柳先生,你弟弟又有问题了?”   柳意浓马上说:“没有没有,那小子好着呢,我把他和我家狗都送夏令营去了,玩得乐不思蜀。”   “夏令营?”秦青心道都十月份了,还有夏令营?   “是宠物夏令营。”柳意浓解释。   “哦。”其实她更不懂了,宠物夏令营送狗去正常,柳弟弟也能参加?   “我其实是有件事想问问您,不知您现在有没有时间?”柳意浓很客气,因为上次秦青没收钱,他就知道请她帮忙,不是砸钱的事,之前他请她时也是说了弟弟之后她才答应的,可见她帮人也要看对象。   他就觉得要是人家知道是马文才出事,说不定就不愿意帮忙了。   现在正好是下课时间,秦青说:“还有二十分钟,你先说吧。”   柳意浓就赶紧把马文才这段时间的倒霉事都学了一遍,然后道:“我知道他这人在男女关系上有些渣,但人真不算是一个坏人,比起别的,他已经算是纯良的好人了。您能不能替他看一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对的?”   就是让秦青说,她也觉得马文才这段时间遇上的事都太诡异了。可上回见到他时,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而且,她一直很在意白真真的小青对柳意浓的那个攻击动作,这表示它是有攻击意图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威力。   秦青说:“好吧,我可以去看看他。还有,你能问问他在发生这些事之前,他都在做什么吗?详细点的。”   柳意浓说:“好!这个您就交给我吧!”   秦青挂了电话,想了想,给柯非打了一个。现在白真真已经被柯非介绍给了一个公司,听说已经入职了,干得相当不赖。公司也替她们这些新员工租了集体宿舍,白真真还搬了家,跟室友们相处得也很好。她和柯非也成了朋友。   所以白真真的事,问柯非最好。   “那我帮你问问她。”柯非听了秦青的话,马上答应了。   “问一问,当她在受别人委屈时,她是个什么心情?”她说。   柯非说:“你担心是白真真驱使小青干的?”   秦青说:“不太可能。我觉得宠物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小青跟白真真感情好,它肯定是想保护主人的。在死后这种感情被放大了。”一同被放大的还有对白真真的依赖,所以它才会一直缠在白真真身上。   柯非很快打听出来了,比如这几天,马文才总给白真真打道歉电话,还都是喝醉了以后,大半夜,很吵,宿舍里的人都知道。白真真是很坚决的,她跟柯非说:“我越听他说话,越清醒,我跟他真的是三观不同。”   她说,一般男生跟女朋友以外的女生一起玩暧昧,他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对的,会心虚,因为这是约定俗成的一个概念,当成为男女朋友时,就默认不能再跟另外的异性有暧昧了,更别提上床了,那就是分手的前奏。   “但他不这么想啊!他觉得他对我已经很好了!他觉得他愿意娶我,不管跟外面的女人怎么玩,最后愿意娶我当他老婆,已经是他对我最真诚的表现了。至于别的女性关系,结婚后肯定会断,这是他对婚姻的尊重,对我这个妻子的尊重。现在因为没结婚,如果我生气,他也可以不再找她们。但这是他在让着我,我要感恩才行。”白真真摇头说,“我……简直就觉得是在鸡同鸭讲!我以前从没觉得人是不能沟通的,但我跟他就是无法沟通!最后他还很委屈!!我、我……”   柯非“好,好,不生气,不生气啊,不值得生气。”她接着问了他打电话给白真真的时间。   “一次是凌晨四点四十,一次是凌晨三点多。这一周就是这两次,我才知道这才是他正常的作息时间,以前都是为了配合我,他也真不嫌累。”白真真摇头,她还是体会到了马文才口里所说的对她的“真心”,可她真的消受不起。   柳意浓回去睡了一觉,睡醒后去酒店看马文才,顺便跟他谈心,问一问他都是什么时候出事的。结果刚进酒店房间就听到他正在用酸死人的语调打电话。   “你不要生气……好好,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喝酒,我以后都不再喝了……我发誓!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你不要生气,喂?”   柳意浓猜到他的电话是打给谁,“被挂了吧?对了,你这个号不是被拉黑了吗?”   马文才翻白眼:“我不会再买别的号?”他一口气买了五十个号,完全可以慢慢打。   柳意浓坐下来劝他:“都分了,就别再纠缠人家了,太难看。”   “我不。”马文才拍拍自己的瘸腿,说:“我现在这么惨,她那么轻松就把我甩了,我凭什么让她那么轻松啊。”   “咱能不能心胸大一点?”柳意浓说。   “我也就逗逗她,你没看我只是打电话?我也无聊啊!”最近太倒霉,他都不敢出去玩了,也不敢叫人到家里来玩,他又不爱看电话上网,就算想找新女朋友也要等腿好了以后啊,所以就只能骚扰白真真了。   柳意浓懒得理他,让他把最近倒霉之前之后的事都汇报一遍,“我给你找高人去,最近修身养性啊,要是因为你品性不过关,人家不救你,你可别哭!”   “我还不够修身养性?”马文才拍拍自己的腿,他动都动不了,还要怎么修身养性?   柳意浓让他少废话赶紧说。   马文才道:“先等等,你来了就先扶我去趟洗手间。”   柳意浓把手机扔掉,骂道:“一泡尿也要等我来了再撒,你也不怕尿裤子!”   马文才故意道:“是屎。”   柳意浓就故意把他扶到客厅,眼看离洗手间越来越远,马文才依依不舍的扭头望着洗手间的门:“干嘛干嘛!”   柳意浓放开手,“蹦着进去吧。”   马文才被他晾在这里,只好自己再蹦回去。   柳意浓在外面等着,等啊等,快一个小时了,他去敲门:“淹死在坑里了?”   里面没回音。   柳意浓一瞬间汗毛直竖!左右一看,举起一个椅子就把洗手间的玻璃门给砸碎了!   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了满地,他进去一看,马文才头朝下栽在马桶里。   他赶紧把人拉出来,啪啪几个大巴掌呼上去,马文才的眼皮微微一动,他喊道:“醒醒!你干嘛啊!”   马文才这次有一点记忆了,他睁开眼睛说了一段奇怪的说:“我就觉得……刚才我觉得,我能顺着马桶管钻下去。”   “所以你就去钻了?!你不嫌脏啊?”柳意浓大骂。   马文才茫然的点头,能钻,当然要钻一钻看啊。   “滚蛋!”柳意浓出去,给秦青打电话,指着马文才:“把你自己收拾干净!我带你出去见人!到那里你给我乖乖的!敢说错一句回来我就削死你!!”   电话一通,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礼貌至极的说:“你好,秦小姐,你下课了吗?那我朋友的事……好好……好好,其实他刚才又出了一件事……”    ☆、第 141 章 非善勿纵   都想钻马桶了,柳意浓说不能再拖了!给马文才十分钟换衣服的时间,开着车就把他拉到了杉誉大学。   秦青接到救命的电话,一刻也不能等,只能趁午饭时这么点功夫出来见人,她的行程排得还很紧,因为今天中午方域也有时间,所以也来找她了,还打包了午饭。听说要驱邪,很有兴致的打算围观。   “这个人也是很惨的。”不过秦青完全不同情他!从柯非那里听来的,如果不是意外,就是他每回倒霉前都去骚扰白真真,如果不是白真真有小青护着,鬼知道会怎么样。   一个大写的活该!   方域表示自己最近光顾忙工作了,很需要别的东西来调剂一下。   柳意浓停车时就看到停在大学门口的方域那辆卡宴,车况看起来保持得不错,是个爱车的人。然后他就看到秦青从车上蹦下来,跟着又下来一个男的,秦青过来时,他没有跟过来,而是对柳意浓笑着点点头。   柳意浓虽然不认识他,但觉得这男的看着还算可交,第一印象不坏,就算没有秦青的关系,平时遇见,他应该也愿意跟这男的聊上几句。   现在当然就更不同了。   秦青一过来,他就笑着说:“不请你的朋友一起过来?一起聊聊没事。”反正是马文才丢脸不是他。   秦青摇头:“不用,很快的。”   很快?马文才有点奇怪,难道他这事在人家眼里不算事?他是万万没想到,柳意浓嘴里的“大师”“真人”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学女生。他早忘了曾在白真真家楼下见过人了,要不是看在柳意浓的面上,他连车都不想下。   他的腿不方便,本该请大师,但柳意浓非说大师要上课!中午时间很紧张,没空出来,只能他们找上门去。从这上面,他能感受到柳意浓确实很相信这个大师,但在见到真人后,他的信心就剩不了多少了。   柳意浓闻言示意马文才上前,“快点!没点眼色!”   马文才蹦到秦青面前,不知怎么回事,他有点紧张!总觉得周围阴风阵阵。   秦青上下前后仔细看了一遍,还是看不出阴晦或被附身的证据。   她让他站到太阳底下去。   柳意浓赶紧推他一把,“去,蹦过去。”   马文才看着大太阳地就不想过去,柳意浓举起脚:“去不去?”   马文才赶紧蹦过去,抱怨道:“你也扶我一把啊!”   他往校门口的空地上一戳,跟个二傻子似的,出来进去的学生(特别是女生)都在对他行注目礼,眼神全是在看傻子的。想他以前也是玉树临风!   马文才浑身不舒服,就下死力的瞪柳意浓。   柳意浓当然懂,举起手机:“稍等啊!快拍好了!”   这下周围的人不奇怪了,哦,原来在摄像。   秦青更奇怪了,马文才站在太阳底下也没问题,身上没有阴影,太阳能照到他。难道他真的只是纯粹的倒霉?这事跟小青没关系?   “怎么样?”柳意浓边拍边问。   秦青刚要摇头,却看到柳意浓手机上的马文才身上有一条淡灰色的阴影缠绕。她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马文才拍了几张,调出一张最清楚的让柳意浓看:“是不是有一条灰影?”   柳意浓眯着眼睛仔细瞅——他有点散光,而且为了帅从不戴眼镜,手笨也从不戴隐形。半天才说:“好像有……”其实他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既然秦青说有,那就肯定有!这点他相信专业人士。   秦青让马文才回来,他蹦着过来后,她把手机给他看:“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条灰?”   马文才的眼睛倒是很健康,从小学时这家伙就不是个认真学习的料。但他不相信,“P的吧?”   秦青把手机收回,让柳意浓给他拍几张。   柳意浓刚才已经拍了一段视频了,直接给他看。马文才有点相信了,可他害怕!把手机还给柳意浓说:“你要是这么整我告诉你咱俩就当不成兄弟了!!”谁看到自己身上缠那么大一条阴影能不害怕?!他的腿都软了!   柳意浓拍拍他说:“这不是已经找到原因了吗?”转头对秦青道,“您看看,这个要怎么治?”   秦青从刚才就一直在思考,现在她有一个猜测。她犹豫的看看这两人,最后觉得还是柳意浓更容易相信,就对他说:“我们去一边聊聊吧。”   马文才正好不敢听,推柳意浓说:“你去,听完跟我说一声就行。”   柳意浓跟秦青走到一旁,她道:“我看,那个缠着他的东西应该不是恶意的。”看到蛇形阴影就能确定是小青了,但因为没有看到阴晦之气,她也是大松一口气。这表示小青或许是想对马文才恶作剧,但绝不是想害他。   柳意浓觉得这个结论太草率:“不是恶意?可他被整得很惨啊。”   秦青道:“只能说这个东西的游戏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一条十几米的大蛇,确实不能愉快的玩耍。   “那怎么才能不让它找他做游戏呢?”柳意浓跳过前面他理解不了的部分,直击重点。   “我可以先抹去它留在马先生身上的记号。”对,那个阴影看起来像“到此一游”的记号,因为并非恶意,也不是附身,所以她之前怎么都看不出来。   “但就算抹去记号也没用,因为那个东西还是会来找马先生。这个就要靠他自己了。”秦青说,让小青别再来找他,首先就是他别再去骚扰白真真。   柳意浓小心翼翼的问:“他要怎么做?”   秦青不想暴露白真真的事,真让这些二代知道了,很难说以后会不会报复白真真。她说:“我目前还看不出来马先生是怎么惹上这个东西的,我的师兄说过要他修身养性,请问他做到了吗?”   柳意浓说:“他这几天都没出去啊,也没找人,也没喝酒,他也不抽烟。要吃素吗?”   “不是这个意思。”秦青问,“他有没有做‘不善’的事?”比如骚扰电话、比如骚扰前女友。   “不善……”柳意浓想到了,如果说马文才这几天做了什么坏事,就是给前女友打骚扰电话了。   秦青说:“晦气自招。不是指吃素、喝酒这些形式上的事,而是问心,如果他真的没有做任何坏事,那就应该不会这样。”   柳意浓说:“你的意思是……这脏东西是他自己招来的?”   秦青说:“是。”   柳意浓想起之前秦青再三问他马文才在倒霉前都做过什么,心里信了八分。   “那……他之前倒霉都是因为骗了他女朋友,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白真真,这事跟她有关系吗?”柳意浓问。   秦青说:“你觉得是白真真搞得鬼?”   柳意浓不说话,他还真这么想。   秦青说:“我不认为咒人的人会像白真真那样,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这件事的重点还是在马文才身上,等解决完他的事,她会再去找白真真,希望能对小青进行一下约束。   柳意浓松了口气,“那就现在给他抹去行吗?我保证他会做个好人!”   秦青说:“不必刻意做善事,只要心中没有恶意就行了。善恶不是加减法,不是做了坏事后,再做一些善事就能恶事带来的报应抵消。”   柳意浓还真打算以后多带着马文才做善事积积德,这样以后偶尔做点坏良心的事也不怕了。   马文才等了很久才看到柳意浓与秦青回来,他一个人等着的时候还挺紧张的,见他们过来马上站直问:“怎么样啊?能治不能?”   柳意浓说:“能治,但只能治表不能治本,治本要靠你自己。”   马文才看看秦青,看看柳意浓,还是信自家哥们,问他:“那怎么还治一半?”   柳意浓瞪他:“还不都是你自己做坏事招惹的!从今后给我好好修身养性当个好人!”   马文才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做好人,做好人。”   秦青笑着说:“不做好人也可以,最多你以后再出事找人救你。”   马文才怔了下,柳意浓马上说:“我肯定让他做好人。秦小姐,以后如果还有需要麻烦您的地方……”   秦青摇摇头,“我是希望别在跟你们打交道了。”说着,她把手按在马文才的胸口,聚起气向他压过去,为了吓住他,让他心有惧意,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留力。   马文才瞬间如坠冰窖!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柳意浓赶紧拉住他,被他手臂上的低温吓了一跳!他看马文才的脸都冻白了,连忙替他拍背,“忍忍啊,忍忍就好了!”   小青留下的印记一碰就散,瞬间就消散了。   秦青在心底数秒,“冻”了马文才十几秒才停下来,但马文才还是浑身发抖,一个劲的说冷。   她说:“扶他去太阳底下站站。”   柳意浓赶紧把他架到太阳底下,“晒晒就好了。”   马文才牙齿打战,都不敢往秦青那里看,小声问柳意浓:“你、你哪找出来的大师……”   柳意浓小声说:“真吧?”   马文才点头:“真。绝对是真的。”   柳意浓小声把秦青刚才说的给他说了,拍肩说:“以后,做个好人吧?”   跟他一样,马文才也怀疑白真真了,“真不是白真真搞的?”   柳意浓说:“秦小姐说不是。”意思很明白,既然她说不是,就算是,也不是。他说:“就算知道是,你还敢去招惹白真真吗?”   马文才狂摇头,“我哪儿还敢啊!我以后见她就躲!”   晒了有十分钟,马文才感觉身上渐渐暖了,“我以后一定天天晒太阳!我搬非洲去住!”刚才连身上的血液都冻住的感觉,在太阳底下渐渐温暖起来后,他就爱上太阳了。   柳意浓扶住他,“看来是没事了,接下来就是你修身养性了。我看你最好还是出去躲一躲,再来一回,估计秦小姐也不会帮你了。”   马文才连连点头,“我本来就想出去转转,改改运。对了,怎么谢秦小姐?”他们往秦青那边看,见秦青已经跟方域进车里吃午餐了。   “这谢礼不能轻。”马文才说。   柳意浓说:“你自己跟秦小姐说吧。”不过,他估计秦青不会收钱。   他估计错了。   秦青笑眯眯的对马文才说:“看你的诚意吧。”   马文才立刻转了两百万给秦青。   柳意浓在旁边站着,心道果然秦小姐是看人的,救他弟弟一分没要,救马文才就收钱。看来以后要做个好人!以后万一需要人帮忙时,才不会像马文才这样!   他开车送马文才回酒店时,马文才在车上还一个劲的说这点钱太便宜了,要是没秦小姐救他,他这辈子都没有花钱的机会了,这两百万花得真值!然后拿出手机,把秦青的手机存了,把白真真的删掉。   柳意浓交待道:“以后别再给人家打电话了。你看你就做一点坏事,报应马上就到!可见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马文才点头:“我以后肯定不做坏事了。不过你说,我觉得我这人挺好的啊,做坏事比我多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我这么倒霉?”   柳意浓说:“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照你这么说,都是投胎,你投个好胎,别人去哪里说理去?你就这么想,虽然做坏事的人多,早晚都有报应,但你的报应特别快,即时到账。”   马文才更不平了,想了半天,叹气:“那我真的太倒霉了……”   说干就干,马文才回酒店后继续休养,一周后腿就好了。他立刻买好机票,准备去非洲大草原上感受狂野激情,打电话给柳意浓炫耀:“听说还能掏钱打狮子!”   “修身养性!!!”柳意浓大声说,“记吃不记打!!怎么说的?”   马文才心中一抖,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马上修正这一旅行计划,“不打狮子了,我跟狮子合照,喂喂长颈鹿就回来。”   柳意浓:“对嘛,要做个好人。不要做坏事!”   马文才坐上飞机飞向草原,同机去非洲旅行的人还挺多,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是去公干的,两人碰巧坐在一起就聊了两句。   那个人叫易晃。   到下飞机时,易晃给了马文才一张名片,说:“马先生如果不嫌我冒昧,请听我一句劝,旅行回来后最好找个大师看一看,我观你气色,似乎之前被阴邪所侵。“   马文才虽然看起来有点傻二,但嘴是很严的,同坐一趟飞机还不至于让他跟人推心置腹,他收下名片,心里泛起嘀咕,笑着说:“多谢忠告。”下了飞机到了酒店,洗漱时照了照镜子,脸是白了点,上回让秦小姐驱邪后就有点白,不过晒晒太阳感觉已经好多了。   看来那个易晃也是有点门道的人——当然也不排除看了他的脸色就来哄有钱傻子。马文才把名片收起来,电话却没存。他都认识秦小姐了,别的二流货色就不需要了。    ☆、第 142 章 阴气   “这么说,小青真的会攻击别人?”白真真不安的伸手去摸虚空中的小青,秦青发现虽然她看不到小青,但却每次都能准确的摸到,这一对主宠之间的默契真叫人羡慕。   “对,看起来是的。”秦青道。   今天,她特意来找白真真,进行一个实验。目的是想实验一下小青会不会攻击别人。参与实验的人是小青和方域。   秦青倒想自己上,可小青一碰到她的气就逃了。只能让方域来。这种事也不好拜托别人,毕竟还是有一点危险的。   三人就在白真真的宿舍里,方域模仿攻击白真真,只要他举起手或抬起腿,小青都会迅雷不及掩耳的扑上去!   然后秦青让方域打电话给白真真,两人离得很远,看方域在电话里学马文才骚扰白真真会怎么样。   一开始白真真还不明白,后来听到熟悉的句子后恍然大悟,想问秦青。秦青摆摆手,示意她先“演戏”,白真真就做出生气的样子来对着电话说:“你不要再打过来了!我们完了!”   秦青只观察小青的反应。   在前十几秒里,小青还是盘在白真真的身上,它粗壮的大尾巴垂在地上,似乎没有一点反应。秦青还以为实验失败了,但慢慢的,小青开始动了,它从白真真身上滑下来,慢慢的向方域游去。   方域感觉到了,虽然他还看不到,但他感觉到有一个东西在向他靠近,他低头看了一眼,秦青问:“有感觉?”   他点点头,“嗯,它正沿着我的腿向上爬。”秦青之前告诉过他马文才的悲惨遭遇,他也有了心理准备。对于马文才失去意识的事,他认为是小青的意识太强烈,才取代或同化了马文才,换成他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白真真听到他们的话后也没心情再演了,她问秦青:“小青……”   秦青给她形容了一下,重点是她重申:“我觉得小青没有恶意。”但这也让她更不解了。   白真真却想起来了!她说:“我妈跟我爸吵架时!小青就是这么做的!!”   以前在家里白妈妈和白爸爸发生口角时,小青就会缠到白爸爸的腿上,一开始他们都不明白,后来才猜测小青可能是想劝他们不要生气?所以才会讨好他们。   “它还会缠在爸爸的胳膊上,脚踝上,有一次还缠在爸爸的烟盒上,还缠在妈妈的电视遥控器上。”就是尽量表现自己,逗家人开心。   秦青对比了一下马文才遭遇的,觉得他也是真倒霉,如果小青还是一米多长,那就不恐怖了。   小青发觉大家不吵架了,就只是在方域身上盘了一圈又下来,还回到白真真身边。   白真真感觉复杂又很感动,她说:“那我不是以后不能跟别人吵架?”   秦青说:“如果你被人欺负,它还是会攻击对方的。”   白真真:“那怎么办?”她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小青“消灭”掉,可她不会这么做。但放任小青这样下去,也不行。   秦青倒是有一个主意,就是由她来吸走小青身上的阴气,让它“缩小”。   小青会变得这么大,是因为它已经“活”得太久了。它以灵体存在的时间越久,身上的阴气越浓,一直下去过个千八百年的,难保不会变成妖怪。可同时它又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留在主人身边,白真真百年之后,它要么跟着白真真一起消失,要么有了灵智,能自己“活”下去。   最糟的是白真真看不到它,没办法约束它。   秦青给了白真真两个选择,由她来将小青缩小,或者就这么放纵小青,直到它再一次伤人。   白真真沉默了,说:“……让我想一想吧。“   从理智上说,秦青的办法是最好的。可她也不想干涉小青,如果它有机会开启灵智,成妖成仙,那她选择让它失去阴气缩小就等于是掐灭了它的未来。   秦青没有勉强她,带着方域告辞了。   “你认为她会同意吗?”方域问。   秦青摇头,“不太可能。我看她大概会尽量控制自己不要跟别人起冲突来保全小青。”出来前她就看出来了,白真真不想“伤害”小青,哪怕这对他们二人目前的情况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太在意。”方域握住她的手说,“你不需要承担别人的责任。如果小青伤人,那也是白真真的责任而不是你的。”   秦青叹了口气,“我明白……”只是做为唯一能看到的人,她总觉得她有责任来避免马文才的事一再发生。   白真真的房间里现在有很多镜子,她总希望能从镜子里看到小青,可是没有一次成功。她也在网上学了很多,画法阵、摆法阵之类的,西洋、日本、巫术,她都试过,可都没用。   她站在镜子前,对着看不到的小青说:“听说你又长大了?你长得越来越大,姐姐好想抱抱你,现在这么热,抱着你睡觉一定很舒服。”   自从知道小青还在之后,她就忍不住买了很多蛇用的东西,有一次她还差点要订做一个保温箱,后来还是因为太大不好放才罢休的。   听到秦青的话之后,她想如果小青能现在就变成妖怪就好了,这样她就能看到它了。   白真真打定主意,开始在网上找供养阴灵的办法。   秋天到了,树叶开始变黄,人们也都换上了厚衣服。   杉誉大学举办了一次秋季运动会,并在这三天里开放校园供游人参观。   “学校真是神经病。”柯非他们系趁着这次校运会做了一个大展台来宣传,柯非被抓壮丁了。   “我觉得还不错。”秦青说,她和孙明明、司雨寒都被柯非拉来帮忙了。   因为校运会一开,学校说为了展现大学生的风貌,允许他们在校运会时进行宣传活动,范围很广,包括文化、体育、生活等方方面面。于是就有学生自己的乐团在校园里唱歌、弹奏、画肖像画、辩论会等等,但更多的学生选择开个二手交易市场,还有人专门批发来卖。   秦青她们这几天最喜欢去逛二手市场,东西都超级便宜!   总之,学校这次的举措难得受到大部分学生的欢迎,有人认为三天太少了,还有人希望能成为惯例,每年都搞一次就好了。   孙明明任组长的那个奇谈怪论小组已经很久都没有出来刷存在感了,这次校运会,孙明明也想搞个展台。秦青愿意去找施教授借一些活动道具,但柯非说办成文化性质的不会有很多人来看,还不如办成鬼屋。   “鬼屋更大众。”柯非说。   “但我们没有钱。”孙明明理直气壮的说。他们这个小组目前所有的活动都是自费的,根本没有经费!办展台就只需要几张桌子和展板,再贴一些图片写一些文字上去就行了,到时秦青和孙明明两人当解说员,替有兴趣参观的人进行解说,看,多么完美。   柯非肯定的说:“不会有人来看!要做就做到最好!如果缺钱,可以想办法找钱,而不是因为缺钱就不做了。”   从理念上来说,秦青同意柯非的。但从难易程度上来说,她站孙明明。   孙明明同样肯定的说:“就这么定了!”   于是说好她们先帮柯非搞他们系上的展台,等校运会开始后,他们系上那个就交棒给别人,她们去搞自己小组的展台。   柯非一边嘀咕着“纯属浪费时间”“毫无价值”“不考虑回报率”“时间也是成本”等等,一边不情不愿的帮她们把展台给拉起来了。   秦青搞这个展台的依托就是《徐家屯民俗初考》,幸好内容很多,不愁没有东西可展出。施教授得知他们要搞这个,非常高兴,大力支持。他借出了代教授当年的亲笔记录,还有当年拍摄的一些徐家屯的老照片,秦青又去现在徐家屯的原址拍了一些照片,将两份照片进行对比,给人时代变迁的感觉。   就像柯非所说的那样,这个展台吸引的人很有限,几乎约等于零。根本用不到秦青和孙明明二人一起解说,很多时间她们只是站在那里当布景板。   倒是施教授每天都来,还发动他的学生来,后面两天,施教授看没有人来看,竟然带着他的学生进行现场授课,秦青也被叫过去,她还看到了许师兄。这样倒是显得这个展台有些人气了。   许汉文和秦青站在后面,他悄悄问秦青:“最近你有没有跟白真真联系?”   秦青摇头:“上个月9号见过一次后就没再联系了。怎么了?”   许汉文说:“她打电话问我怎么养小鬼。”   秦青:“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秦青叹气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还真是估计错了白真真对小青的感情。也对,做为主人来说,当然更希望自己的宠物强大而无畏,她提的办法对白真真来说等于是要夺走小青的生命了。   她跟许汉文说了一遍,他说:“你别想太多。其实我也遇上过很多这种事,你很难控制别人的想法的,有时你要明白,如果对方需要你的帮助,做你能做的就足够了;如果别人不需要,你也要学会尽快把他的事放到一边。”   他看秦青还是很失落,难掩羡慕的说:“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书上常常记载有阴阳眼,其实阴阳眼没有那么多。能看到才能做到,看不到就什么也做不了。”他看着前面给大家讲课的施教授,“我已经打算改行了。”   秦青吓了一跳:“你不打算继续研究了吗?”   许汉文摇头,“再研究下去我也只是纸上谈兵,看都看不到,能研究出什么来呢?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的研究是对是错。”他能说服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没有遇到秦青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能研究出成果来的,易经是科学,他只是需要去证明这一点。但遇到秦青之后,他才发现,如果说他同时需要热情与天分才能出成果,那他就是只有热情而没有天分的人。   秦青紧张的问:“是因为我吗?”   许汉文惊讶的说,“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说有你的责任,那也只是你打醒了我。”   秦青低下头,她还是觉得是她刺激了许师兄。   “我很喜欢师兄的研究……”她说。   “我知道,谢谢你。”许汉文笑着说,“我在这上头天分有限,就不浪费精力了。你加油吧,希望以后你能继承我的衣钵。”   秦青还没说话,施教授听到了,过来拍了许师兄一下,“你的衣钵?说说,你有什么衣钵打算传授给秦青?”   周围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都笑起来。   易晃听说杉誉大学有一个民俗展,里面有一些资料是以前的老东西,从来没有披露出来的,而那个村落现在也已经消失了,这个展台上的东西算是绝版,他回国后就特意先来这里看一看。   展台很简陋,没有多少人。有一个女生负责讲解,看到他有兴趣,她马上过来替他解说。易晃问:“我听说有教授在?教授今天没有来吗?”   孙明明说:“教授刚带着大家去吃饭了。”她和秦青换班吃饭。   正说着,秦青向这里跑来。孙明明看到后冲秦青招手,激动的偷偷指一指易晃,这是一个客人!来看展的客人!   易晃感觉到一股惊人的阴气正在靠近!他惊慌的抬起头,现在太阳还很好,正午时分,应该是诸邪不侵的。   他扭头看过去,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   可是她的气明明是阴气啊!    ☆、第 143 章 铜铃的声音   秦青来了以后先跟孙明明换班,顺便告诉她为了迎接校运会来的外面的客人,经管楼旁边那个食堂推出水果披萨五块钱一块!很大!   孙明明口水滴答的拿上钱包奔去了,提醒易晃好像是听说施教授在这里讲解才来的。   等孙明明走后,秦青上前对易晃解释施教授其实并不是这个展台的讲解教授,展台是学生组织自发办的,里面有很多东西是找施教授借的。   “平时讲解的是我和刚才那个女生。”她说。   “嗯。”易晃早把施教授忘到天边了,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的女生,笑着说:“我是易晃,这是我的名片。”说罢递出一张名片。   秦青接过,发现上面写的名头是什么什么通山文化研究会,也是个民间组织的样子。   “我叫秦青,中文系,大三。”她说。   易晃为了能多跟秦青说一会儿话,开始挨个就展台上的展览物一一详细发问,然后吃惊的发现每一样,秦青都能说得上来。   “代先生……”他们站在了代教授的亲笔记录前,每一页记录都小心翼翼的存放在塑料布之下,泛黄的页面与已经黯淡的墨迹之下,是一个认真学术的教授最后的心血结晶。   施教授还找出了一张代先生与当年学生的合影,他亲自写了代先生的生平。   易晃在这个展台前驻足良久,认真读过所有代玉书的笔记后,不舍的说:“如果能亲耳听一听代先生讲课,才是不虚此行。”   秦青在旁边与有荣焉,然后推荐了施教授主力出版的那本《徐家屯民俗初考》。虽然封面很简陋,但里面的内容非常详实。来参观的人都可以免费拿一本走,秦青推荐给易晃,“这个就是代教授写的。”   易晃果然很喜欢,翻了翻说:“好像不是全部?”   因为代玉书当年对徐家屯的研究没有完成就去世了,施教授一直也没有接棒继续研究下去,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出版时也只是摘录了记录的部分,后面代先生对这些记录的看法、想法等等都不在上面。   易晃觉得很遗憾,秦青看他好像是真心喜欢,答应替他问一问施教授,看后面的能不能给他一份复印件。   “谢谢你,留下电话吧?”易晃拿出手机。   秦青报了自己的号,还顺便加了微信。   下午见到施教授后,她特意跟施教授提了这个人。施教授拿走名片说,“我打个电话问一问,这个文化研究会是哪里的组织?”   经过施教授的调查,这个通山文化研究会确有其会,而且历史不算短了,从1919年起到现在,前身是几个大家族在几经离乱之后联合到一起,为了保存家族传统文化而设,所以熬过了民国与建国前后四十年的动荡。   改革开放后,通山文化研究会也跟政府积极合作,每年都会吸纳一定的毕业生、退伍军人、伤残人士到他们的研究会工作,在当地的风评很好。   总的来说,是个正当组织。施教授就让秦青把她那里的那份复印件印一下给易晃寄过去。   秦青就打电话给易晃,问他的地址,她这边好寄快递。   易晃说:“不用这么麻烦,我明天刚好有时间,到时拐到杉誉大学找你拿吧。”   易晃回家后就给易爸爸打了电话。   “爸爸,我今天见到一个女生,她很奇怪……”易晃说。   按说秦青早就应该是一个死人了,可她不但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因为阴气过重受到什么影响。   “有没有合过八字?”易爸爸问。   “合过了,从八字上看,她不应该会是这样的身体。”易晃说。   他拿到秦青手机号后就想办法拿到了她的身份证信息,从上面的出生年月日推出八字来,虽然少了一个时辰,但基本上也能看出大概。   “而且,就算她真是八字全阴,那落地就死,不可能活到这么大。”易晃说。   易爸爸哦了一声,笑道:“怎么?看到稀罕了,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易晃也笑道:“是啊,今日才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东西是如数家珍,但每回出来一次都能看到在家里看不到的景象。比如这次遇上的秦青,就是一个无论怎么都解释不通的人。   易爸爸笑道:“古书其实就是古人的见闻,他们看到什么就写下来,留传后世。但你要说古代那几个人就把这世界上所有的稀罕事都看完了,都写下来了,那也不可能。这个小姑娘身上大概有几分奇遇,你当个朋友相交,认识一番也可以,但不能自持身份,以强凌弱。”   易晃道:“爸,就是我想,你也要看我能不能干啊?秦小姐身上的阴气之盛,我从来没见过。如果我真想害她,只怕到时倒霉的是我。”   易爸爸好奇道:“有多盛?”   易晃说:“这么说吧,如果真有一个千年古魂在我面前,阴气从未泄散,大概就跟秦小姐差不多了。”   易爸爸说:“叫你说的,我都想去看看了。”   易晃接到秦青的电话,第二天准时到了杉誉大学,他在学校门口打电话给秦青,结果发现她竟然早就到了,而且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   看到这个男人,易晃就是一愣,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方域是来找秦青吃饭的,虽然两人还是挤在车上吃快餐。看易晃来了,秦青下了车,拿着印好的笔记去给易晃,说:“施教授说了,如果你还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电话给他,发邮件也可以。”她在笔记上附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有施教授的电话、邮箱和办公室位置。   易晃接过说,“谢谢你啊。”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说:“这是我们那里的纪念品,给你拿着玩吧。”   秦青接过来,打开,是一个小铜铃,但没有铃舌,哑铃,晃不出声音。不过很精致,花生豆大小,托在手上沉甸甸的,铃鼻上趴着一只看不出是什么的兽。   “谢谢。”她说。   易晃跟着又掏出几张邀请卡,“我们会最近也要开一个展览,如果你和施教授有兴趣,不如也来看一看。”   秦青拿着铜铃和邀请卡回去,方域看到邀请卡上的地址说,“博物馆二号展厅,看来这个文化协会会展出不少好东西。”二号厅要展出是有审查的,东西不多,不够分量,就不让用这个展厅。   这么说确实值得一去。   秦青觉得那个铜铃挺衬手的,虽然晃不出声音也拿着时不时的晃一下。   铃鼻上系了红绳,她把这个铜铃栓在了包包上。   施教授拿到邀请卡后查了一下时间,就决定要去了。由于邀请卡不多,秦青自己问过后发现只有她和许汉文想去,其他包括司雨寒在内的三人都没兴趣。方域倒是愿意陪她去,无奈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来。   秦青只好跟许师兄一道,正好他打算改行了,许爸爸和许妈妈太高兴了,他们一直觉得儿子搞这个东西没前途,为了鼓励他还给他买了辆车。   既然有车,自然要坐车去。   秦青上车前还问许汉文:“师兄,你的驾驶技术没问题吧?”   许汉文说:“没问题。”过一会儿又加了句,“我开慢点……”   秦青就对他的技术不太有信心了。   幸好今天从上路后就开始堵,一堵三千里。许汉文开过五百米后,启动的那一刻已经非常平稳了。秦青让他再接再力,“说不定等这一趟回来后,师兄你的车技就过关了。”   到了博物馆前,竟然又是堵车,而且停车场已满,需要另找停车的地方。秦青只好在手机上找停车地,让许汉文开着车在附近绕,最后好不容易在附近的一家饭店前找到了一个地下停车场。   许汉文这一会儿车技已经再创新高,转弯越发熟练了。他开着车沿着通道往下开,一边说:“怎么这里会有个停车场?”   秦青说:“可能是附近小区的停车场。”但为什么会开放给外人使用也是奇怪。   地下停车场竟然建了两层,他们开了一圈,发现第一层已经客满,只能继续往第二层开。可车开过拐角,前面竟然漆黑一片。   许汉文条件反射的打开大灯,这才看出来下面确实有停车。   反正只停一会儿就走,许汉文这么想,壮起胆子继续往下走。   这一层的车确实少,依稀还能听到水声,灯光反射下能看到这一层的建设不那么尽如人意,墙壁上有很多管道,可能是天然气或水管从这里过。   许汉文找了个空地把车停下,两人一下车就踩了一脚水。   “这里的环境可不太好。”秦青说,“赶紧走,等看完展就走,可惜你的新车了。”   “没事。”许汉文拉上秦青,这种地方还是让人有点害怕的。特别是一下车就没有灯了,两人开着手机照路。   从停车的地方出去也要走很长一段路,两人慢慢走着,脚步声哒哒回响。   这时,秦青听到了一个清脆的、有节奏的铜铃声。她找了一圈,才想到自己包上挂的铜铃。   奇怪,这个铜铃应该没有铃舌啊。   她一手抓住铜铃,一手拉住许汉文,“师兄,我们回车上,开车出去。”   许汉文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她拉着往回走。两人回到车上,许汉文发动汽车,小心翼翼的问她:“是不是……”   “不知道。赶紧走。”秦青奇怪的看周围,其实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但铜铃会响很不正常。   许汉文发动汽车,以赛车的速度呼啸着冲出停车场,等到了外面的大路上,他才松了口气。把车停到路边,他问:“刚才怎么了?”   秦青问他:“刚才在那里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许汉文说:“没有感觉啊。”除了停车场太脏以外。   交警叔叔过来敲门,“这里不能停,赶紧走。”   “马上走,马上走。”许汉文发动汽车,问秦青:“还去不去看展了?”   找不到停车地,“算了,不去了。”秦青说。   两人回学校的途中,易晃打来电话问他们来了没有,秦青说去是去了,但没找到停车的地方就没下车。   易晃说:“这个不难,我给你传真一个我们这里的停车证,到时你放在车上再过来就可以停博物馆里的停车场了。”   秦青犹豫半天问了那个铃,“它是不是不会响啊?”   易晃马上反应过来,声音一下子高了:“它响了?!”    ☆、第 144 章 八铃   易晃挂了电话后心神不定,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易爸爸接了电话还很惊讶,自己这个儿子自从成年后就没这么粘过人,怎么连着两天都打电话回来,出事了?   “爸爸,咱家那个铃,真的从来没响过?”易晃问。   易家有一个古铃,据说传了少说也有两百多年。这铃从来没响过,但易家古书中记载此铃是会响的,名为“八铃”。既然前头是数字,就有可能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后面也可能有九、十等等,但易家只有这个“八铃”,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别的相似的东西。   这个古铃有什么神通?易家人不知道。这么多年,也就是把它当做一个有象征意义的东西。后来搞这个通山文化协会,易家就以古铃其形做出缩小的复制品当做纪念品,而且还分了好几种。易晃送给秦青的就是易家照着古铃一比一复制出来的,连重量都精确到毫克。有一些风水师喜欢用易家的古铃复制品,据说可查气观风。   但就算在风水师手中,易家铃也从没响过。   易爸爸听了易晃的话,也不淡定了,起身道:“你等等。”他去找了易爷爷,这铃就摆在易爷爷的床头。   易爷爷摸着古铃,这铃小时候还是他的床头玩具呢,一分一毫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叹道:“说不定,不是这铃不会响,而是咱们都听不到。”   易爸爸沉默了。易家虽然也称得上略通阴阳五行,可要说易家的子孙后代谁谁谁身具异相特别有这方面的天分的,那是一个也没有。   就是易晃,也是从小感兴趣,然后刻苦修行之后,才算是能查气观风。能看到风流云动,能察觉到气场变化,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了。   “那个女孩子,说不定才是这铃的归宿。”易爷爷道。   易爸爸说:“这东西你就是给人家,人家也未必会要啊。”   不是瞎话,易家古铃真不是什么漂亮东西。曾经请过文物鉴定专家来看,结果说加上年代的话,是有些值钱的,但第一,年代太近,第二,保存太坏,第三,看不出它到底是干嘛用的。如果易家想卖掉,那就要先把它送到文物所去进行具体的鉴定,吹嘘的高大上一点,说不定还有希望。   易爸爸倒不是可惜东西,他能理解易爷爷的想法。这古铃算是家里传了几代的一件东西,易爷爷对它的感情很深,几乎就把它当成对父母追思的感情寄托了,易爸爸记得易爷爷跟他说过,说这铃小时候他爷爷,也就是高祖爷爷拿这个铃逗易爷爷,说他摇出声音来就给他买糖吃。于是易爷爷小时候就抓着这铃摇啊摇,摇啊摇,摇啊摇……摇到他懂事不会被这话骗了也没摇到糖来。   在前面的长辈都去世后,这个陪伴了易家几代的古铃就成了易爷爷怀念父祖之物了。   现在发觉这古铃在易家是明珠暗投,易爷爷就想将它送到能够使用它的人手中,也免得宝物蒙尘。   易爸爸就是怕这玩意就他们自家看重——其实自家子孙也没几个看重的,哪怕是不肖子孙中想拿它卖钱的,都嫌它年代不够久远卖不上价。拿去送人,人家不要怎么办?嫌弃怎么办?   好歹也是自家看了多年的“宝物”,随便送出去别人不珍惜的话,那就更难受了。   易爷爷皱眉想了想,道:“你让大孙子回来一趟,把这玩意给人家送去,不是说那边也有个老教授是研究这个的?把来历说一说,就说是让人家研究的。若是看入眼了,再提送字不迟。”若是人家没看上就再搬回来。   易爸爸就给易晃打电话,让他把家里这个铃拿过去。   “要是真能听见声音,问问那女孩子是个什么铃声?”易爸爸说的时候,易爷爷就在旁边一脸期待,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没听过呢,一定要问清楚。   易晃答应下来,回家取铃。   这边,秦青也正在研究这铃。她以前把这东西当成个小玩意,没当回事,现在发现奇异之处,那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她把这铃送去给施教授看,结果施教授也说不出这东西是什么。   “上头这个兽,倒像是蒲牢。”蒲牢,龙四子,平时刻在钟上,使钟鸣响而亮。   “易先生说这个铃是仿‘八铃’制的。”秦青说。   “八铃……”施教授还真没听过什么八铃,他托在手里试了试,又去拿小秤去称重,“三两三分。”   施教授给这铃拍下照片,答应替她找找看资料,他道:“只是这形,倒像是钟,而不是铃。”   “钟?”秦青把铃举起来看,可能是因为太小,所以她一直以为是铜铃,“那它是个铜钟?”   “嗯。”施教授点头,“它是纯铜制的,所以你看颜色也不一样。”   她还以为这颜色是镀上去的,“那它叫八铃,是不是第八个钟?”   “有可能。”施教授,在照片上写下“疑为编钟”。   过了两天,易晃竟然直接联络施教授说要把家里的八铃拿来请教授鉴定一下。施教授就把秦青叫来了。   亲眼看到摆在桌上的八铃,她还真没认出来。   主要是太难看了。   八铃本体只有一个桔子大,钟鼻上的兽耳朵都没了,钟体上下花纹都磨得快消失了,整个灰扑扑的。   施教授正在秤八铃,“九两九。”   秦青拿出自己的复制铃,“这个是三两三。”   易晃道:“等比例缩小的,上面的花纹都是后来经过复原才有的,以前都看不清楚了。”他自己也掏出一个,比秦青这个旧多了,但看得出来是一样的。“当时做出来后,我爸就给了我们家孩子一人一个当玩具。我这个还留着,其他人的早不知道丢哪儿了。”   施教授答应替易家研究八铃,两边还写了一个委托书。   这二人在商量委托书时,秦青把手放在八铃上,易晃回头看到了,说:“别客气,随便摸。我们小时候还拿它当球踢呢。”   施教授笑着说:“你们家里人也真是不把它当回事,我看也有几百年历史了。”   易晃说:“主要是我爷爷一直想知道它是哪里来的,这都成老人的执念了。”   写好委托书后,易晃过来看秦青还把手放在八铃上,自从接到那个电话后就积攒下的好奇心早就忍不住了,他问:“有什么感觉?”   秦青说:“很凉。”   施教授在后面说:“已经确定了,八铃确实是钟,就是别的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觉得它凉,因为它也是纯铜的。”他还打算把八铃敲点末末下来验一验纯度,估计这纯度不会低。   不是那种凉,而是人的手放在上面暖不热的凉。   易晃和秦青一起从施教授那里出来,他问起秦青还要不要去看展览。他回家拿铃也过了两天,展览已经结束了。   秦青说:“不能看了吧?”   “东西还没运走呢,你想看我带你进去看。随便跟我说说八铃是怎么响的。”   秦青想去看看展览上有没有什么难得的东西,还想问问易晃能不能拍些照片回来,这样她今年交给施教授的论文就有内容了!   择日不如撞日,秦青看下午的课也没什么,就给司雨寒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请假,她跟着易晃去了博物馆。   快到博物馆时,秦青看到那个停车场的入口,指着说:“就是在那里的二层听到铃响了。”   “那边?”易晃伸头往外看了一眼,竟然直接把车拐过去了。   秦青从之前就觉得奇怪了,想了一下,没说话。   易晃解释道:“就进去转一圈看看。”   车拐进去,沿着坡道向下行。第一层仍然停满了,跟其他的停车场没有什么不同,等拐到第二层时,易晃就感觉到了,从通道口吹上来的风带着阴气。   他放慢速度,让车缓缓滑进去。一扭头,看到秦青已经把铃拿出来举在手中。   这一层很暗,明明也有灯,却就是比上一层要暗得多,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车轮轻轻碾过地面,两旁停靠的车并不多,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走到一半时,秦青再次听到了铃声,清脆、悦耳。   铃身轻轻摇晃着,让人会觉得是拿着它的人在不自觉的动,而不是铃本身在动。   她看易晃,见他仍然盯着外面看,似乎没有发觉铃已经响了。   此时车已经慢慢开出去了,铃声消失。   开到外面后,易晃回头看了一眼,问秦青:“刚才响了吗?”   秦青点头。   他的脸色就发沉了。   “走吧,先去看展览。”他说。   博物馆二号馆已经闭馆了,门口拉了一条线。里面的展品正在装箱。易晃领着秦青进去,她拿着手机看一个搜一个,还真看到不少只在书上见过的东西。   “能拍照吗?”她问。   易晃说:“可以,你拍吧,别用闪光就行。”   秦青就尽情的拍起来。   一直到四点,他都没有催秦青一声。等她拍得心满意足了,带着她出去时说:“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秦青说:“那怎么好意思?该是我请你。”   易晃说:“其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秦青以为是复制的八铃会响的事,也确实跟这个有关,但比她想的要复杂得多。   “你说把那个铃给我?!”她放下刀叉,“那不是你家的传家宝吗?”   易晃说:“什么传家宝?家里其实没人这么想。这个你放心,我爷爷也是不想把这东西放在家里糟蹋了。”   秦青说:“就因为我说我听到它响了?”   易晃点头。   秦青接受不了,“这也太儿戏了!”   易晃说:“不儿戏。它在我们家有一百五十多年了,从没有人听到它响过。更别说响的是复制的了,你能听到,说明你跟它有缘,至少比我们的缘分深,我爷爷就是这个意思,他对它的感情很深,只要你听到它响后能告诉他是怎么响的就行。”   “怎么响的……”秦青回忆了一下,模仿道:“就是很轻的铛、铛、铛、铛……”   易晃仔细去听,听一会儿竟然觉得心跳加快了。   是节奏!这个节奏!   “你等等!”他拿出手机,“我录一下,你再学一遍。”   秦青就深呼吸,认认真真的:“铛、铛、铛、铛……”   易晃感觉到了,秦青在模仿时,并不是铃响,而是钟鸣!而且,她不自觉的用了她的气,现在整个餐厅都没人说话了。别人或许根本听不到声音,却受到了影响!   他赶紧喊停,给秦青倒了杯水,“怎么样?”   秦青有点恍惚,似乎刚才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中,现在回过神来,周围的声音才灌入耳中。   “还好……”她拿着复制的八铃,下意识的摇了一下。   易晃就感觉到周围的气场波动起来,像一个浪头扑打在他身上。   八铃……难道是沟通阴阳的法宝?    ☆、第 145 章 前往虚无的路   签了委托书后,施教授就废寝忘食起来,每天都为了翻找八铃的资料而四处打电话,有时还必须亲自去外地的学校或研究所找对应的资料以验证他的想法。学生们都很不理解,觉得教授为这件事跑得这么辛苦干什么?易家并没有付很多钱啊。   只有施教授的妻子了解他,在接到学生劝他多休息不要太着急的电话后,安慰学生:“你们教授就是这样,他啊,总怕欠人情。”   在那个年代过去后,施教授仿佛找不到了自己的价值。直到学校重新请他回来教书,他才有了人生目标,他的人生才重新有了意义。所以当别人拜托他时,他是怀抱着感激之情去做的。如果不是学校有规定,他甚至连钱都想不收。可他都不收钱,其他的教授就更不好收钱的,所以才“逼”他收钱研究。   不过收来的钱,他也会全都花到学生身上,每年都要自掏腰包带学生出去。   施教授的妻子从不为这种事生他的气,因为她知道这样做,他才会快乐。   施教授的小孙子好奇的巴着桌子看,“爷爷,这是那个钟吗?”   “它叫八铃。”施教授把八铃转了个圈,指着上面的两个繁体字说,“看,就是这里。”   “它还有名字啊。”小孙子说。   “有啊。”施教授把这两个字写下来,递给小孙子。   “那它有兄弟姐妹吗?”小孙子好奇的问。   “有啊,不过啊,它的兄弟姐妹都失散了。”施教授摸着小孙子的脑袋瓜,叹气道。   这段时间他已经找到了八铃的“家乡”了。   八铃出自佛西太山,佛西在民国前被称为“弗西”,建国后改的名。据说在千年以前,弗西这个地方有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河道,此地便在河道以西,因此得名。千年以来山河变迁,当年的河道已经消失了,但当地的传说还在。   据说那条九曲十八弯的河道,是忘川。河道曲折,是为了让过河的人忘了来时路,穿过河道,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于是当地的人就在河川附近建庙,庙中处处挂钟,大的小的,每一个屋檐下都有。等山风吹过,满山遍野都回荡着钟声,让死去的先人能找到回家的路。   八铃,就是当地野庙中的一只钟。后来可能被人偷了出来,或者庙被推倒了,庙产就流落在外。   施教授把目前研究得出的结论交给易晃,易晃问过爷爷后,肯定了这一说法。   “的确,咱们家以前就是住在那附近的,后来才搬出来。”易爷爷道,他陷入回忆:“原来,是这样啊……”   易爷爷是没有家乡的印象的,他记事时易家就在通山扎根了。“我的爷爷跟我提过,说我们家以前住的地方啊,不安生。”   易晃没问高祖爷爷说的不安生是什么意思,想也知道不会是好事。他立刻把家里的话告诉施教授,“教授,我家里说确实是这样,我高祖爷爷的家乡就是佛西的。只是出来后,我们家的人再也没有回去。”   施教授说:“好,好。那我再继续?”   易晃说:“施教授,听说您一直在忙这件事,您要注意身体啊,我家里不着急,您慢慢做就行了,研究个几年也没关系的。”   施教授说,“没事,没事,我啊,手上有事就闲不住。呵呵,你别放在心上啊,我喜欢忙啊,喜欢!”   八铃就放在施教授的卧室里,他研究的时候,施教授的妻子就住到隔壁屋去了,不然他那屋纸啊书啊太多,她嫌乱,他又不让收拾,只好等他不研究了收拾好了,她再回去。   这天深夜,施教授的妻子都睡醒一觉起来上厕所了,看他竟然还没睡,敲门说:“你这是打算跟十七八的学?也熬个夜?明天早上咱们量个血压,看看你的血压好不好?”   施教授连忙求饶,“好好好,我不看了,这就睡。”说完就把台灯关了。   施教授的妻子对着一室漆黑没办法,说:“你随便!我不管。”   施教授小心翼翼听着妻子的动静,等她回屋关门了,他才偷偷把灯打开,又看了半小时才把东西收起来。   睡觉前,他把八铃拿在手里。八铃的表面泛着温润的光,可见它时常被人把玩。   “真的能让离开的人听到你的声音,找到回来的路吗?”他叹气说,“如果是真的,不需要让他们回来,让我去见一见我就心满意足了……”   施教授这天晚上睡得很好,躺下就睡着了,再醒来时窗户缝里刚刚透进一丝微光。他猜现在也就是四五点左右。他已经很久没有一觉睡到早上四五点了,都是两点多、三点多就要醒一次,再入睡很难。   他心情很好,翻了个身想再眯一会儿,还想起来后要跟老婆说,他昨晚虽然熬夜了,可是休息得很好。   结果翻身后竟然又睡着了。   他站了家乡的小路旁,远处阳光正穿透天幕,薄薄的金光洒在地上,映在水田里。田里禾苗细瘦,他记得家乡的收成一直都不好,是种子不好。他以前还想过等他学成归来,一定要研究好种子给大家种。   可是后来他没有去学种地,而是学了没什么意义的东西。   这大概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吧。   转眼间,他来到了当时求学的杉誉大学!熟悉的校园,整洁美丽!来往的学子都朝气蓬勃!年轻的女学生三两成群,穿着大裙子,大步大步的走;男学生们模仿留学归国的先生穿马夹,带钢笔。   他想起了当时到这里上学的激动心情!那时他根本顾不上想要学什么,只要能留下来,只要学校收他,学什么都可以!   而且他遇上了代先生,如果他能学得代先生一分本事,这辈子都死而无憾了。可惜,他……不是个好学生……辜负了代先生的教诲……   施教授……施无为站在那幢美丽的红砖小洋楼前,绿色的长春藤长得茂盛极了,他记得代先生还开过玩笑:“这花都种得活,可见外国的东西在中国也不是那么水土不服的。”   施无为走上台阶,他的心跳得快极了,他慢慢走到门前,看到里面有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正在备课,他的双手撑在讲桌上,看一看教案上的东西,转过来在黑板上写上几句。   施无为走进去,抖着声音说:“先……先生……”   代玉书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施无为,“石头?”   施无为原名叫施大头,进学校后被起外号大头和石头。无为是代玉书替他取的字,还主动在学生中间叫他的字,免得这个学生因为名字太土而自卑。   不过私底下,代玉书也爱开玩笑的叫他石头或大头。因为施无为刚来求学时,虽然已经成年,却很瘦,细细的脖子支着一颗大脑袋,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在学校喝牛奶吃奶酪面包才长胖的。   施无为瞬间号啕大哭起来,他扑到代玉书脚下,连连磕了几个头,泪水噎住了他的喉咙,哀号让他没有办法把心里的话倒出来,只能不停的磕头。   代玉书沉默又木然的看着趴在他脚下痛哭的学生。   施无为不知哭了多久,哭到喉咙干烧,泪水流尽。他抬起头看代玉书,“先生,先生……我对不起你!我是王八蛋!我对不起你!!”   当年他亲眼看着他们把先生抓起来,刑求先生,折磨先生,他明明知道那些罪状都是不对的,都是莫虚有,可他没有站出来!他没有站出来!他没有保护先生!他甚至没有为先生说一句话!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太懦弱了!   他曾有多少雄心壮志,就曾经多么的鄙视自己!什么救中国,救人民,他就是个胆小鬼!如果真上了战场,他就是逃兵!就是叛徒!就是汉奸!他连替近在咫尺的先生说一句话都不敢,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拿起枪保卫国家?   他是个卑鄙的小人!   施无为从此不敢再称自己是个学者,是个教授,他不认为自己配得到任何一分赞誉。那些爱戴他的学生,通通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他也不敢告诉他们……   他想对代先生忏悔,不求得到他的原谅,只是想站在他面前,亲口说一句:对不起。   施无为不敢把头抬起来。   代玉书伸出手,按在他的肩上,施无为更不敢看先生了,他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先生,先生……”   “唉……”代玉书释然的苦笑道,“起来吧,你能来看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句话进到施无为的耳朵里,就好像叫醒了他。   他茫然的直起身,代玉书的声音变得又远又大:“回去吧,我不怪你。无为,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   施教授听到了妻子进来的声音,她悄悄往床上看,想知道他醒了没有。他却紧闭双眼,假装自己还在睡。等妻子轻手轻脚的出去后,他才放松下来,想继续入睡。   再梦一次,再见代先生一次,他想再看一看代先生!   可努力了半天,连小孙子都起来了,他也没有再睡着。   他徒劳无功的睁眼起床,小孙子跳到他的床上说:“爷爷睡懒觉!爷爷没有按时睡觉!”   施教授扶住小孙子,“爷爷做得不对,你不要跟爷爷学。”   他抱住小孙子,看向摆在床头桌上的八铃。   他把手放在八铃上。   谢谢你。    ☆、第 146 章 细柳路26号   施教授忘了自己的年纪,也忘了如今的天气,偷偷熬了几夜后就生病了,头重脚轻流眼泪,被老妻一眼看穿,“病了吧?”   施教授的妻子一点不生气,反而高兴起来,光明正大的把他那一屋子东西收拾起来,八铃也放进纸箱里,让小孙子看管施教授好好躺在床上吃药休息。小孙子这个“牢头”十分尽责,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就坐在施教授床前监督爷爷吃药,还有奶奶说了,不许爷爷戴眼镜看书拿笔玩苹果——施教授很新潮,对ipad爱不释手,查资料太方便了!   无奈之下,施教授把许汉文叫过去,“汉文啊,这个我也看得差不多了,你接下去查一查,查完赶紧给人家发过去啊。”   许汉文虽说已经打算改行,但他已经在这一行里打滚了六七年,再改也不是打算脱离这一行。从此后只做学术研究也不坏嘛。事实上他已经打算留校了,只要杉誉要他。   他叫来两个师弟帮他把纸箱搬回寝室。师弟们听说他替教授查一个文物,兴冲冲来看,见到八铃真容后难免失望。师弟A道:“师兄,这东西多少年了?”   许汉文:“两百多年吧。”   师弟B说:“师兄,你是不是少说一个零?才两百多年有什么好看的?”   许汉文说:“这是别人送来的,似乎是他们家的传家宝。”   “两百多年的传家宝,这家族流传也没多久嘛。”师弟A道。   “别说人家,你自己家有超过一百年的东西吗?”师弟B抬杠。   师弟A还真找出一个:“我高祖的棺材算不算?”十年前才迁过坟,他还跟同村的堂兄弟们一起磕头呢。   许汉文把八铃抱回寝室,出于同学情谊,给秦青打了个电话,说:“你要不要来看一看?”以前放在施教授那里,他们这些学生也不好去看,现在在他手里了,自然可以让同学们尽情观赏。他自己的同学都看遍了,都说八铃看起来实在不像文物,也亏得是易家自己的传家宝,不然摆在地摊上都未必有人收。   秦青对八铃很好奇,又听他说施教授已经都差不多找出八铃的出处了,还有文字资料,立刻跑来了。   “看,这就是当时的照片。”许汉文拿出四五张照片给她。   照片是黑白的,一排四五个知青站在一座破房子前,墙壁上刷着标语:打倒反动派!另一边的墙壁上是劳动最光荣!   知青身后的破房子似乎就是一座家庙,照片是渐进式的,第一张最能看出这是庙,门口有石像,庙门上还有圆形小窗,里面仿佛还有些香火。   第二张,这庙就大变样了。墙刷成白色,然后写上斗大的标语。   第三张,飞檐被敲掉,庙门被砸下来烧成灰。   第四张,大概是这几个干活的知青站在已经面目全非的庙前合影留念。   这是能证明佛西附近山村曾经有庙的最直接的证据,别的就只剩下寥寥几句记在纸上的文字了。   许汉文说:“大部分都是猜测。当时那一块的庙都是野庙,那段时间人都跑了,谁还能顾上得放牌位的庙呢?大多都荒废了,最后剩下几个还算有香火的,在那几年也都扒了推了。”   在一份工社的工作汇报中,还说了他们把附近的一座庙给推了,有一座离村子不远的改成了社里的猪圈。   “易家走的早。”许汉文说,“施教授推测,易家在清初的时候估计是出了什么事,全家一起跑了,临走前从家庙里摘了这个钟一起带走,后来在通山附近落脚。”   至于易家为什么举家搬迁,这个连易家自己也不知道,外人就更是无从得知了。   “施教授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佛西走一趟,最好能找到易家当时在当地的遗址或什么,不然只是一堆猜测的东西交上去,老人家心里不舒服。”许汉文说。   其实如果不是施教授生病被按在床上动不了,估计老人家就自己去了。幸好他病得及时!许汉文听到施教授这么说的时候,汗毛都竖起来了!您老人家都这个年纪了以为自己还年轻吗?   秦青说:“那你要去?”   许汉文点头,“施教授一直很照顾我,不去的话总觉得对不起教授。”当然,施教授没勉强他去,说的是最好去一次。   许汉文决定就寒假的时候跑一趟,正好他也有了车,来个公路旅行也很美。秦青说:“师兄,你的牺牲太大了!”过年不回家。   许汉文叹气:“不敢回去啊,回去就要被抓去相亲了。”过年是相亲的高锋期,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许爸爸都说“你都这把年纪了,再不找就晚了!”。搞得许汉文一直觉得自己快没人要了。   他羡慕的看着秦青,“还是你好,都有男朋友了。”   秦青呵呵道:“师兄,你想要男朋友也不难的。”   许汉文说:“你错了,师兄想要女朋友不难,想要男朋友很难!”他跟男人八字不合。   秦青想了一下,承认许师兄说的没错,烂桃花太多,所以男人缘一直不好。   一月中旬,许汉文开着自己的车出发了。鉴于有乔野的事例,秦青在他出发前提醒他不要夜宿小村,要住宿尽量挑市区,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不要在路上随便帮忙女性,遇事多找警察叔叔,还让他多发照片,把自己去的地点都交待清楚。   许汉文深以为然,去哪里,走哪条路,在哪家小店吃饭,都写在微博上,吃饭时还跟店主合影,就是每回合影的都是老板娘或老板女儿。   他走后过了一星期给秦青打来了个电话,说白真真那里可能有什么事,想让秦青去看一看。   秦青说:“许师兄,你都离得这么远了,怎么还有人找你啊。”   许汉文说:“人红没办法。”   开过玩笑,他还是请秦青有时间尽量去见一见白真真,“遇上你之后,我的人生观就变了。白真真上回问我怎么养小鬼的事,我怎么想都放不下心。”他怕白真真瞎折腾真弄出事情来就糟了。   秦青问白真真这次找他是什么事,他说:“她问我小鬼不听话怎么办。”   秦青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给白真真打电话,才知道她又搬了家,从公司给他们租的公寓里搬出来,搬到了细柳路。   但白真真不肯说她的具体地址,似乎并不想让秦青过去。   秦青只好自己找过去。可能白真真会嫌她多事,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青害人。她不想让钱芙的事再发生一次。   细柳路以前听说是国民党关地下党的地方,虽然这样说,但这条路却是出了名的约会盛地,因为这里以前有很多外国人,路两旁全是小洋楼,两边的店铺也多是咖啡店、书店、画廊等。   秦青来到细柳路后就打听这里什么地方能租房子,月租三百到五百左右的。这是她根据白真真的钱包估计的。她刚入职,不可能有钱租太好的地方。   路旁的咖啡店不乏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一家店主就指点她说:“前边26号院里头,后面四排楼,那边租房的多,价钱便宜,很多你这样的小姑娘去租。”   26号院据说是电业局家属院,但已经很旧了,门口全是卖水果、卖菜和卖牛奶支的棚子。秦青进去都没人管。   这个家属院并不大,靠马路的两排楼四层高,后面的楼高一点,是七层的,最后四排竟然是三层高的,红砖旧楼,目测至少有六十年的历史了。   秦青想找个人问问这里有没有姓白的女孩子住,却在楼下看到易晃的车。正纳闷,易晃跟另一个人从楼里出来了,他看到秦青愣了下,跟那人说了几句话就向她走来。   “你怎么过来了?有事?”易晃问。   “我有个朋友住这里,我来找她。”秦青问他,“你来这里也是找人?”   易晃说:“我没跟你说过,其实我也兼职做一些咨询的事。今天来是工作。你朋友如果住这里,跟他说最好先搬走,这里的房子不好租。”   秦青阴气太重,他担心她在这里会撞上不好的事。   秦青马上想到了小青,她一边点头说好,一边出去又给白真真打了个电话,那边一接通,她就立刻问她:“是不是小青做了什么?”   白真真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压力大得不得了,她怕秦青把小青收走,听她这么问马上说:“你不要再打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就要挂电话。   秦青忍不住喊道:“你这样是在害小青!”   白真真怔然的听着。   秦青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听,继续说:“我上次见到小青时,它干干净净的,就算缠着别人也没有丝毫阴晦之气!这表示它没有一点恶意!现在呢?现在它怎么样了?”   白真真抖着嘴唇,握着手机说不出话。   秦青知道她没挂,等了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白真真颤抖的声音:“我看不到……我看不到它怎么样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它干的……也可能不是……可是……”   秦青问:“到底怎么回事?”   白真真说:“有人……摔跤了……”   白真真这话太轻描淡写了,秦青在家属院里走一圈就听说最近摔跤的人可不少,一共十六个个人。有的是晚上摔,有的是白天摔;有的在平地摔,有的在楼梯上摔;有老人,也有小孩子。   秦青说:“我要见你。”   白真真沉默了。   “如果不是小青,我什么也不会做。”秦青说。   “那如果是小青呢?”白真真问。   “如果是小青,你就会让它这样下去?”秦青反问。   白真真:“……”   秦青:“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白真真:“……在家,你上楼来吧,我住在二楼西边第四户。”    ☆、第 147 章 殊途同归   白真真早就害怕了,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简单。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后果,只是像以前养小青一样,想找别的办法养小青。以前小青吃鸡肝,她就学着自己切鸡肝,切得满手血腥;小青吃老鼠,她就想办法买实验用的小白老鼠,喂给小青吃。   现在,她也只是用另一个办法养小青而已。   而且不知是错觉还是她真能感觉到,她似乎可以摸到小青了!   这让她没办法告诉自己都是别人骗她的,小青早就死了,不存在了。其实小青还在,就算它死了,它还在她身边。   网上有很多养小鬼的办法,可她觉得那些都太邪恶,要用过鸡血、要杀小动物当祭品什么的。她找许汉文请教也没有得到指点。后来还是在网上教的办法中,挑挑捡捡,选了一个不那么邪恶的。   网上说,养小鬼这等阴邪之物,只需要把它放在阴气盛的地方,它就会自然而然的吸收阴气长大了。什么地方阴气盛?坟地,坟地,坟地。   白真真不能搬到火葬场边上去住,离市区最近的墓地坐车也要两个小时才到。最后她只能在城市传说中找曾经死过很多人的坟场一类的地方。   然后,她就搬到细柳路来住了。   细柳路26号是个很旧的家属院,住的都是一些电业局的老职工。因为房子太旧,却一直没有再进行开发,职工们搬走后,把这里的旧房子出租了。所以这里的住户成份很复杂,什么人都有。白真真搬过来后发现,不出家属院,她能买菜、买电话卡、寄快递、复印、办宽带、出国、留学咨询、融资。   这样一个充满人气的家属院,怎么看也不像有很多阴气的样子。   白真真就觉得自己可能白搬家了,幸好这里房租便宜,房东也很好说话,周边设施很完整,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她也不算太失望。   直到一天半夜,她听到一个男人在楼梯上重重的摔了一跤,爬起来大骂:“谁把绳子扔到楼梯上来了?!”   他骂骂咧咧的,见没人出来认罪,说:“让我知道是谁!老子绝不放过他!”他骂完不算,还冲回家拿手电筒出来找绊到他的绳子。   因为这里楼梯虽然有声控灯,但瓦数很小。   他跑回家拿了手电筒回来找,却没找到那根据说绊了他的绳子。   他就继续在楼梯口大骂,认为是有人趁他回去拿手电筒的时来把绳子捡走了,还让大家检举揭发。   白真真的房间就在楼梯口附近,她很清楚刚才根本没人开门出去捡绳子。这时她就开始怀疑绊人的是小青了。   等外面那个男人离开后,她对着虚空小声说:“你刚才出去了?绊到人了吧?以后不要出去绊着人了。”   她想,可能小青在这里吸收到阴气了吧?不过为什么它能绊到别人,她却摸不到它呢?   她还在高兴时,就接连听到有更多人被绊倒的消息。她开始不安了,每天都尽量晚点回来,少待在家里,以为这样就会减少小青在家里的时间,它就不会再绊到人了。   可就算她不在家,还是有人会摔倒。终于有一个老太太摔倒了,人老骨头脆,摔成了骨折。老太太被家人送进医院,家属院里的人都在庆幸:“幸好老陈摔倒的时候身边没人。”   “是啊。还是在平地,是她自己没走稳。”   “要是有人在旁边,只怕就要被讹上了。她跟她儿子说是被人绊的。”   “人老,糊涂了嘛。”   这个老人摔倒后,紧接着是个小孩子摔倒了。也是在平地,没跑没跳,正常走路,突然左脚绊右脚摔个大马趴,门牙都磕出血了。   “小孩子,走路不稳。”   “不过最近院里摔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家属院里的人终于开始怀疑了,各种小道消息流传。   白真真这才听说,原来26号这个院当年后面真的有坟场,曾经挖出来很多白骨。后来就盖了他们住的这三层楼。   现在院里的人都说,这是有小鬼趁人不注意,从地底下伸手出来拉人的脚。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青。我看不到……”白真真坐在秦青面前,她看起来憔悴多了,人也瘦多了,脸上的黑眼圈很重。   屋里门窗都关得很严,一旁的桌上摆着崭新的观音像和香炉,里面还插着好几种一看就是不同牌子的香。   “我也不知道怎么关住小青,怎么安抚它。”白真真说,只好上淘宝买来据说是开光的香和观音像,还有经书,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用来“镇压”小青。她是想让小青变得更好,但不想它害人。   此时此刻,秦青是很同情她的。她转头看盘在床上的小青,巨大的身躯把床给占满了,蛇尾搭在地上,巨大的蛇头搁在白真真的膝头。   它虽然还是虚影,但已经依稀能看到黛青色的鳞片隐隐泛着乌光。   白真真的努力是有成果的,小青确实被她养得很好。   但更好的是,小青身上没有阴晦。   不管那些摔倒的人是不是小青干的,它都没有恶意。   当然,也有可能是小青在院里游荡时,由于自身过于庞大,绊倒别人也是有可能的。   秦青把手伸向小青,它没有像以前那样往后躲,而是好奇的伸头,用蛇吻去碰她的手。   看来,它已经不怕她身上的阴气了。   白真真看到秦青伸手,停在她身前。她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秦青,发觉她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后,问:“小青……小青怎么样?”   秦青对她说:“小青很好。”可能有点太好了。以现在小青的体型,已经可以称为灵了。“这次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小青搞的,但……它没有恶意。”   白真真松了口气,可紧接着,秦青说的话又让她的脸色泛白了。   “但小青不适合继续留在城市里了。”秦青说,“它现在已经接近灵了。”   白真真不太明白,但她听懂小青变得强大了。   秦青也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因为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能从自己的感受中去解释,“我感觉,它现在已经算是另一种生命体了。跟灵魂不一样,人死后的灵魂要去阴间,阴阳不通。不去阴间的灵魂就会消失。灵却不会消失,它‘活’了。”   可城市也不适合灵生活。别的秦青拿不准,只有这个她很确定。   秦青让白真真先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她会跟着一起去,观察看看小青会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如果小青走后,这里仍然频繁发生绊倒人事件,那就说明跟小青无关。   白真真也不敢跑到别的地方去,她也担心会害了别人,就说想先回家看一看,反正她找到工作后还没有回过家,马上也该过年了,她提前走几天没事。   说办就办,白真真打电话订机票,收拾行李,一个小时后,秦青陪她去拿上机票,送她去了机场。   “小青在我身边吗?”白真真看不到,问秦青。   “在,它还挺高兴的。”秦青看着小青在机场大厅里游来游去,它有刻意避开别人,但偶尔也会擦到一两个人,似乎那些人中有一些会有所感觉,他们会抬头张望,没有看到别人后就继续往前走了。   “它真的会碰到人。”秦青说,“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也会有人能看到它。”   白真真紧张起来,“都能看到它吗?”   秦青摇头,“应该只有一部分人能看到。”至于什么样的人能看到,这个她就不知道了。   白真真沮丧起来,也就是说,她可能到最后也看不到小青,哪怕别人都能看到了,她也不行。   “它真的不能在城市中生活了……”她说。   既然小青已经能碰到别人,未来也有可能被人看到,她就真的不能继续把它留在城市中了。   秦青点头,最后还是要白真真自己来选择。   出于好奇心,秦青直到白真真的飞机起飞后才离开。她想看一看小青会怎么跟着飞机走。   最后,她看到小青随着飞机起飞,游上了天空。   她忍不住打电话给方域,描绘了那一刻她看到的景象。   “太震撼了!简直像要升天成龙一样!”她激动死了。   方域在电话那头说:“蛇本就有小龙的雅称,蛇若是活得够久,头上生角,既为龙嘛。”   秦青叹气:“现在只希望那个家属院里不要再有人摔倒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尽如人意。   秦青出于责任心,第二天又去了细柳路26号,特意在白真真提过的摔过人的地方走了一圈。人多的地方,阴晦总是无处不在。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除了这些让人习以为常的阴晦之外,并没有别的特别奇怪的东西。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她赶紧跑过去,那边已经围了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在议论。   “听说是在家里洗澡的时候摔了。”   “真作孽!家里没人时怎么敢一个人洗澡?掏十块钱去外面澡堂子洗多好!有人给搓背,晕了摔了也有人赶紧给叫救护车。这他一个人在家,这么半天才被人发现,也不知道还活不活?”   由于楼梯门口围了太多人,秦青没办法上去,只能在外面看着。半小时后,几个救护人员抬着人从楼上下来。   人戴着氧气罩,看不清脸。头发花白,似乎有些年纪了。他穿着睡衣,可能是救护人员替他穿上的,头发还是半湿的。   秦青盯着这个人看了半天,从头到脚,没看到阴晦,松了口气。   等楼梯口的人都散去,她才上楼。   楼梯上有一些垃圾,可能是刚才围观的人留下的。四楼楼门口留有很多脚印,刚才的救护人员应该就是从这一家把人抬走的。   秦青站在门口,用气探进去,屋里空荡荡的,奇怪……   这个老人是意外摔倒的吗?   她下楼,却看到易晃。   两人都是一愣。   一次撞上是意外,第二次就不是意外了。   秦青和易晃都有些吃惊,心里升起同样的疑惑。   晚上,易晃主动给秦青打了电话。   “青青,今天我在细柳路遇上你,能问问你是去做什么的吗?”   秦青说:“易先生,你的咨询是哪方面的?”   易晃:“我们一起说?”   秦青:“好。”   易晃:“风水。”   秦青:“除晦。”   很好,两人的业务没有重叠的。   易晃笑了,也是,秦青去除晦,还真没有什么晦气能敌得过她的阴气。   “你觉得那边是晦?”   秦青道:“没看出来,也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原来如此。易晃懂了,秦青是个外行,全是她自己摸索着来的。   “你觉得是风水的事?”秦青也问他。   易晃笑道:“青青,你觉得风水是什么?”   动物不讲风水,大自然之中,只有人讲究风水。从古至今,风与水只跟人有关,从根上讲,风水就是让人住的舒服,不管是阳宅还是阴宅,都是一个目的。   “我看风水,其实只看人。”他说。   秦青似懂非懂。   “其实,我们看的是一样东西。”   你看的也是人,我看的也是人。   易晃道:“我明天还要再去一次,要不要一起去?”   秦青:“好。”    ☆、第 148 章 天地阴阳   易晃搞的这个咨询活动其实不是他们家的传统产业。易家真心是搞商业开工厂做文化的,不过在九几年时,改革开放,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次复苏,风水这个东西也跟着抬头了。易家就想趁机给家里翻翻案,我们不是搞迷信,这个是传统文化。结果就这么出了名。但易爷爷是一直制止家中子孙以此赚钱的,万幸的是子孙还算听话。因为他们见得多了,没真敢把这个当成赚钱的买卖。   易晃这是不务正业,他也不是很出名,只是有些人知道他,但有事时就会想要找他了。   这次是正好他在本市,就被拐着弯的拜托来看一看这个家属院的问题。   如果这里真有问题,那就只能推倒了。因为当年在这里盖工厂时,确实在底下挖出了尸骨。   第二天,易晃和秦青约好时间——因为她还要上课。两人在下午五点时才到了细柳路26号。这是第一次,秦青这个时间到这里,开始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易晃约在这个时间。   冬天的五点,天已经麻麻黑了。   但她下车后就有感觉了,站在细柳路26号,她只觉得浑身的气无比舒服。就像大热天浸到了清凉的水里,她的气像融于大海一样,毫无阻碍的涌进26号,和里面的气息融汇到了一起。   易晃跟在她后面下车,但他不敢进去了!他吓呆了!他知道秦青的阴气有多盛,但从没想过日暮时分,她的阴气竟然能庞大到这种地步!   不对!是这个地点给了她加成!   他不敢靠近秦青,往后退了几步,说:“青青,我们不去了,我请你去吃饭好吗?送你回学校好不好?”   秦青正在享受这种难得舒畅的时刻,闻言回头,看到易晃脸色发白,看她就像在看大老虎。从之前两人去地下停车场时她就在怀疑他可能也懂这个,昨天两人也算说开了,可她还是不知道他有多大能耐。今天看起来,难道他也能看到她的气?   她有点小期待的问:“你能看到我的气吗?”   易晃又往后退了几步,摇头:“看不到。我只是感觉到了……”然后反应过来,“你能看到?”   秦青摇头,“我看不到自己的气,只能感觉。”   易晃松了口气,结果她又说了一句:“不过以前有个鬼能看到。”   易晃:“……你能看到非阳之物?”   秦青点头,“就是阴阳眼。”   易晃有点晕,更重要的是他们不能继续站在这里了,他趁机说:“不太对,走,我给你解释一下!”站罢拉着秦青找了个广场坐下了。   广场里都是跳广场舞的大妈,但四下开阔。易晃买了两杯热饮,拉着她坐下,二人跟傻子似的在冬天的广场上吹风。   但易晃说:“这里其实是个好地方。”他指着开阔的广场说,“看,四周都没有较高的建筑吧?这样既不挡风,也不挡太阳。”   秦青似懂非懂,易晃也不是想给她上课,就用大白话说:“人都是喜欢开阔的地方,小房子谁都不喜欢。你在广场上是不是也觉得心情好?心里舒服?”   “对。”秦青点头。   易晃说:“就是这么回事。你以后到一个新地方,觉得这地方让你舒服,那就说明它好,不舒服就是不好。”   秦青说:“我刚才在26号那里就觉得挺好的。”   易晃说:“我正要给你说这个。你在那里是什么感觉?”   秦青说:“好像身上的气要融入到……”她明白为什么易晃拉着她离开了。   易晃说:“你的身体很特殊,我以前从没见过……只在书里见过啊,不过我都当成野闻了。”他没当真,因为他觉得古代人在这方面也是愚昧的。比如女子难产,孩子活了,当娘的死了,就说孩子克母。那倒过来说孩子落地就死是鬼胎,这显然也不对。还有的穿凿附会说这是孩子的八字不好,这就更扯蛋了。   可他真遇上秦青了,也开始怀疑自己的三观了。从刚才秦青站在细柳路26号的反应来看,她能活这么大不容易啊!早八百年就该被自身的阴气给带走了啊。   易晃这人有些不合时宜的侠义精神,看到一个人有灾,不说他心里就难受,以前没少因为这个被人当神棍骂。从遇上秦青之后,他一个劲的跟着她,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他怕这小姑娘一个不留神就消无声息的死了。   可另一方面,他也好奇秦青是怎么无病无灾的活了二十年的。难道这世上真有人天生吉星高照?上回看到她跟男朋友在一起,那个男朋友一身正气,说是男朋友救她一命也不为过。但还没交男朋友的时候怎么办?难道是秦家的人里有类似的人?   秦青有些害怕了,刚才那一刻真的很危险。   易晃说:“你别嫌我多事,其实你本身的特质不适合参与这些。”   秦青默默点头。其实她也有点感觉到,如果她在遇上容榕那件事后,没有再碰上后面的事,说不定她身上的气早就调整过来了。正因为后来层出不穷的怪事、撞鬼、遇鬼,她身上的阴气才越来越盛。   易晃说:“你说你能看到非阳之物,是从几岁能看到的?”   秦青发现他不说鬼,都是称“非阳之物”。   她说:“大一的时候,我被鬼附身。”然后她就说了容榕的事。   易晃恍然大悟,原来只有两年而已。   他说:“你很幸运!如果当时不是方域,你估计已经死了。”   秦青点头,“是啊……我这么想过……”   当时方域抱住她后,她才从容榕身上脱离,她感觉自己在冰原上飞翔,其实是灵魂回到身体里。   后来虽然脱离了容榕,可她醒过来后,几乎把自己当成了容榕,对容榕的父母的感情也很不正常。   易晃说:“灵魂其实可以脱离时间与空间的束缚。时间与空间是相对于物质来说的,灵魂不是物质,他们遵循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法则。”所以容榕死后能远隔万里把秦青拉过去。   “你没有死,只能说是太幸运了。”他说,“不过为了你自己好,以后尽量不要再接触这些东西了。给自己一点时间,你身上的气会慢慢调整过来的。正常人阴气过盛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秦青乖乖点头。   易晃托起她栓在包包上的八铃复制品,“你能听到它的声音,估计就是因为它的声音不是活人听的,你阴气盛才能听到。你就带着它吧,什么时候听不到了就好了。”   秦青嗯了一声,把八铃解下来,劈开绞成一股的红绳,解成手链戴在手腕上。   说完自己的事,秦青又提起白真真养的那条大蛇。   易晃边听边点头,说:“以后这种东西也不要看。”   秦青再点头,没想到连看都不能看了。   易晃说:“你可以跟你朋友说一声,如果她愿意,可以给我打电话。”   秦青说:“那小青会害人吗?”   易晃问她对小青是什么感觉。   她说:“清凌凌的,像林间溪水。冰凉又清澈。”   易晃摸着下巴说:“你说那条蛇一直跟着她,我估计可能成了随身灵了。这种的不会害主人,对外人的影响见仁见智吧。”   但这种灵不会一直跟着人,它们早晚会消失,在主人对它们的感情消失后,两边的牵系变弱,灵就会自己离开了。归根到底,灵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并不是主人的奴隶。   “那小青不会受白真真的驱使或影响去害人了吧?”她其实最怕的就是白真真讨厌谁,小青就去害人。   易晃笑着说:“不可能的。照你说的,白小姐别说像你一样能看到小青,她连感觉都感觉不到,她怎么跟她的蛇沟通啊?那蛇跟在她身边,其实两边还是在两个世界。”   “那细柳路26号那么多人摔倒,不会是小青干的喽?”秦青连忙问。   “不会。”易晃笑了,“你们是以为小青在地上爬,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绊倒?不是不是。”   “还有,小青长得很大。”秦青快把易晃当成百科全书了,有什么不懂的都趁这个机会赶紧问。   易晃说:“它毕竟是阴灵嘛。26号那里阴气那么盛,鬼门都快开了,它在那里住上一年,长得更大。”   这回轮到秦青不淡定了:“鬼门开了?!”那里还住着那么多人!   易晃说:“快开了。我去看过几次,那里不能再继续住人了。”   而且,今天被秦青的阴气一引,只怕开得更快了。   易晃想了想,问秦青第二天有空没有。   “什么时候?”   “中午十二点。”   第二天,正午时分。秦青站在细柳路26号前。   “就这么站着?”她问。   易晃说:“你站着就行。”然后他带着伐木队进去,要把这家属院楼前楼后的树全都砍掉。   秦青感觉了一下,细柳路26号的阴气又开始来“勾引”她的气了。可阴气波动了一下,却开始渐渐消散。   她抬头看了一下头顶的大太阳,大概明白易晃的意思了。   她开始有意识的聚积自己的阴气,反过来“勾引”26号的阴气,然后把阴气往天空推。马路中间没有树木的遮挡,太阳可以直射下来。她把阴气往上引,渐渐的能感觉到太阳光直射到阴气里,就像阳光照到水面下,把这一片水都给照亮了。   阴气接触阳气,两者相融,缓缓消失。   易晃在26号里面都能感觉外面像有了一个旋涡,正在把家属院里的阴气抽吸走。他害怕是秦青身上的阴气太厉害,这样下去等他出去就能看到秦青的尸体了,赶紧往外跑。但跑到26号的大门口,他却看到秦青站在太阳之下,身上的气息无比和谐。   她就是旋涡的中心!可阴气汇集到她身上之后却没有停下,而是向上攀登,直入空中,与正午的阳气融合。   沟通天地,调理阴阳。   易晃震惊道:“这是……她干的?”    ☆、第 149 章 八铃的兄弟   风自平地起!   “哪来的风?”   “好大!”   路上行人全都被刮得找不着北,一个个缩头捂脸眯着眼睛赶紧跑。   易晃却舍不得离开,因为此时的天空太美了。湛蓝的天空像清澄的宝石,像极地的冰海,蓝得透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气也被这此地的气机牵引,就像置身在湍流的河流中被不停冲刷一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拿出手机来看,发现才过去二十几分钟,可在刚才他却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风渐渐停了,气息的流动也开始放缓,就像旋涡消失,大海重新变得平静起来。   他看站在那里的秦青,现在他敢过去了。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轻手轻脚的扶住她,“没事吧?”   秦青摇摇头,刚才怎么了?好像……   看她一脸茫然,易晃就知道刚才她也失神了。他都失神了,身处在中心的她受的影响当然更大。   而且,他发现她身上的阴气已经消失了。   但她自身的气却更加庞大了。借助刚才26号的阴气与正午的阳气融合的机会,她竟然把自己的气也给调整过来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易晃问她。   秦青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带着一点茫然,一点庆幸的说了句话:   “太阳好晒啊……”   她已经很久没有觉得太阳晒了。   易晃也替她高兴。本以为她这一身阴气少说要也花个十年八年来慢慢恢复,谁知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就这么好了。   说不定她就是吉星高照。   易晃觉得秦青更有意思了。如果是别人,可能被女鬼夺魂附身的那一刻就跟着女鬼一起魂归地府了;如果是别人,被阴气侵阳,可能也早就身体虚弱致死了;如果是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撞阴遇鬼,也逃不出一个死字。   可她偏偏就每次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现在连身上的阴气也与阳气融合,化为已身之气。这可真是……   他都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走!我请你吃饭!”他说,“这是一定要庆祝一下的。”   秦青说:“该我请你吃才对。”她迫不及待的给方域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但方域听出是件好事,她想跟他分享,就笑着说:“我马上过去,你们打算去哪里吃?不如去御芳园吧?报我的名字就有订位,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易晃也想再见一见方域,跟这种身有正气的人相处是有好处的。近朱者赤嘛。   “那这边就不用管了吗?”秦青说。   “不用我管了,我就是跟他们说什么地方需要把树砍了,把房子扒了。”易晃说。   26号院里面有不少违章建筑,什么盖在房顶上的鸡窝啊,盖在阳台上的鸽子笼啊,自己盖的小院子等等,全都要扒干净。   “方域。”   “易晃。”   两人握了个手,一同坐下。方域笑着说:“早就听说过你,一直想见上一面,只叹无缘啊。”   易晃也笑着说:“我也是。”   方域订的是个包间,想的是他们说话毕竟还是有些不适合在大庭广众面前说的,包间里方便。菜是早就订好的,一会儿就上齐了。   “我以茶代酒,敬易哥一杯。”方域道。他在刚才已经听秦青说过了,还握了握她的手,果然攥了一会儿就出汗了,以前她可是从不出手汗的。   他以前怕秦青担心不敢说,但其实一直在担心她。正常情况下都能想的到,一个人能频繁的看到鬼,跟鬼交流,又不是天生的,长时间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秦青自己也知道,所以才宁愿冒险,为的就是找出自己身上的问题并解决它。这次虽然是误打误撞,但也解了她的危机。   所以方域就很感激易晃。   “我没做什么,实在不敢居功。”易晃赶紧还了一杯。   “不是这么说。易哥是心好,才愿意帮青青一把。”不然他一个偶然碰到的陌生人,就算看出来了,放在心底不说,秦青不就错过这次救命的机会了吗?   “不敢当,不敢当。”易晃连连说,“我也是好奇。以前只在书里看过,青青这样的体质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他爷爷,加他爹,加他,都没见过!   方域笑着说:“青青是运气好,才有贵人相助。”   易晃打量方域几眼,敬了他一下:“你也是她的贵人。”这种一身煌煌正气的人也不是街边大白菜啊,秦青被鬼附身就能撞上这么一个人得了救,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方域看了秦青一眼,她下午还要上课,不敢浪费时间,所以跟易晃交际的事全都交给方域,她自己是赶紧吃饭填肚子。   “我遇上她才是幸运。”方域说。一份真诚的感情是求都求不来的珍宝。   吃过午饭,方域送秦青回学校,三人在饭店门口分手。   一星期后,秦青就听说细柳路26号要折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里面的住户全被迁出,26号被推成了平地。   但被推成平地后,竟然没有往下接着开发,也没听说有什么新楼盘要盖,那一片地竟然就像要晾在那里似的。   秦青好奇,跟易晃聊天时顺嘴问了一下,没想到26号竟然真的是要晾着!   “真的就这么不管了?”她问。   “对啊。”易晃说,“当年是要赶紧搞建设才盖房子的,其实本来就该晾上几年。”   还要晾几年?!   “要晾几年?”她问。那一块也算是市中心的地啊,寸土寸金。   “这个不知道。十年八年吧。”易晃说,“等晾到可以盖了,才能再在上面动土。”之前嘛,先让太阳照几年吧。   秦青的三观小小的被震撼了下,也觉得易晃果然不是一般人,他一句话竟然就能让一块市中心的地就这么干晾着。   易晃不认,“我只是搞咨询的。”他把处理办法说了,办不办是人家的事。再说这个也真没什么花巧好糊型,一是一,二是二。就算有人想现在赶紧盖房子赚钱,叫他给想办法,他也没办法啊。   秦青还想知道在26号绊人的到底是什么,易晃想了一下,说可以告诉她,但不能带她去看。“你现在身上的气刚刚恢复,最近最好不要再接触这种事了,免得再受影响。”   秦青答应了,他才说:“是替身鬼。”   替身鬼,顾名思义,就是死于非命,要抓替身来替自己死的鬼。但抓了替身后是不是真的就能投胎转世,这个没“人”知道。   易晃自己是不相信的。“投胎是要积福行善才有的善报,害死别人后就能投胎?这怎么可能?”   但鬼在阴间,人在阳世,两边就像平行线,本该永不相交。但26号阴气太重才会让替身鬼能上来害人。   “它们也干不了别的,只能伸手拉人的脚。成年人不好拉,重,小孩子和老人一个轻,一个本来就站不稳,拉一下就能摔倒。替身鬼也是捡软柿子捏的。”易晃说。   秦青听得直眨眼,鬼怎么也跟人似的,还只欺负老人小孩子。   那个在家里摔倒的老人到底还是去世了。   正因为死了一个人,才能这么快就拆迁。易晃事后去给那个老人上了香,心中叹息。   秦青本来也想去给老人上香的,被易晃制止了。他说:“你最好十年内都不要见死人。”   她只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过年时,学校给他们发邮件,问毕业意向。除了柯非以外,剩下三人都打算继续读。   那未来几年仍然还要在学校里面过了,找工作的事一下子又被推远了。   秦青本来还有个外快的门路,但被易晃提醒过后,这个外快以后也不能赚了。那她就要重新考虑以后做什么了,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柯非说:“没事,大不了以后跟我干嘛。”   她把这话给三个姐妹都说了,拍胸脯保证以后大家都可以来找她。   司雨寒家里是土豪不用担心,孙明明倒是认真的想跟柯非干,还打算先投资,看能不能拿点股份在手里。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柯非还问秦青和司雨寒要不要投资,还拿了份很正式的文件给她们俩看,说这是他们公司未来的发展计划。   看她是认真的,司雨寒就想拿回家给妈妈看,问柯非能不能给别人看?   柯非说:“能啊,你们觉得谁想投资都可以给他们看!不过我们公司现在还没有办公地址啊,你们最好只给可靠的人看,免得被人当成骗子。”她的公司现在是标准的皮包公司,公司里的全部财产都在她的包包里装着,什么时候一提就能走。   所以柯非是认真想找投资者的。秦青手里也被她塞了一摞,“多帮我找些人来啊。什么人都行,现在要紧的是靠得住!”柯非说。   秦青就想起许师兄来了。   许师兄绝对是靠得住的,而且他也早就该毕业了,早就该找工作了,而且许师兄靠得住!也很好忽悠。   想起许师兄去佛西也有些日子了,她就给他寄了封邮件过去,遥问安好,事办得怎么样了?找到庙没有?找到易家曾住在那里的证明没有?顺便师兄你的工作找好了吗?   许汉文回过来:祝好,师妹又漂亮了吧?我这里目前还没有进展。别说庙,这里连块一百年前的砖都找不到。照片上的山丘早就被推平了,河道也早就填了。我最近正泡在这里的文物市场,想找找有没有跟易家八铃相似的东西买回去一件,也是个证明。   不要问工作的事!师兄心里苦……   秦青安慰师兄不要着急,说了柯非招人的事,热情介绍许师兄去柯非那个皮包公司试试运气,基本上进去就能招!师兄快自投罗网吧!   安慰完许师兄,秦青突发奇想,进入淘宝,把曾经拍下的八铃的照片放上去,搜——   搜出来了。   那是一个摆在桌上的钟,看起来比八铃要大,也比八铃保存的要好。形状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秦青敲掌柜,据掌柜说是代卖。   “两百块您拿走!这东西确实有点历史,这个是不骗人的。就是我跟您说实话,您去找鉴定的话,估计就是白扔个鉴定费。它不值钱。但它是真东西,您摆在家里当个摆设是很有品位的。”掌柜很实在,基本说的都是实话。   秦青也不敢把这东西摆自己家啊,她刚被易晃警告过。   她让掌柜再拍几张照片,然后把照片发给易晃。本来想发给施教授的,可想想自己都不能近阴物,施教授那么大年纪了,还是也别碰了。   易晃看到照片也有些愣,他从来没用过淘宝,没想到竟然在上面发现这么像易家八铃的钟,还真是太让他意外了。   秦青有支付宝,“那我帮你拍下来,直接让他寄给你吧?”   易晃说:“好,我给你一个地址。”他写的是家里的地址。   秦青拍下宝贝,让掌柜照这个地址送去。   五天后,易爷爷给易晃说:“这东西不是咱们家的。”   易晃说:“是,也没那么巧就能碰到咱们自己家的东西。爷爷,你看它跟八铃一样吗?”   易爷爷说,“不一样。我找人来看过了,它就是个普通玩意。”   易晃以为这东西就没用了,可易爷爷接着说:“但它保存的比八铃好,跟八铃是一个时期的,连工艺都一样。”   易晃说:“那它……”   易爷爷说:“你让人把那个什么……掌柜的电话给我,我想跟他谈谈。如果这是他们家传下来的东西,说不定曾跟易家住在一个地方。”   掌柜接到电话,先是怕人退货,后来明白过来,又后悔的问他们:“这东西……我是不是卖亏了?”两百块就卖了,说不定五百人家也肯收呢?   易晃哭笑不得,说:“你把它的来历说一说,说对了,我就再给你一些辛苦费也可以啊。”   在金钱的魔力之下,掌柜很用心的回忆了一下。   这东西,还真是家传的。只是不是他们家,是他们邻居家。淘宝店的掌柜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没工作,自己在家开个淘宝店。因为穷和闲,邻居家搬家时有些东西他就给要回来了,后来去帮邻居搬家,清垃圾时看到这么个玩意,他问邻居,邻居说不要了,他就给抱回来了。一开始他也以为是个宝贝,特意在网上学了鉴定方法,自己小心翼翼的清洗干净后抱去鉴定所,让人给蹶回来了,白花鉴定费!然后才在网上低价出了。   易晃问邻居电话,掌柜就把电话给了,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说是他给的,“我还欠着他们家的房租没给呢……”   原来不是邻居,是房东。   这掌柜真是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   易晃给了三百辛苦费,去找邻居,却听说这家出事了。    ☆、第 150 章 无师自通   秦青七岁的时候曾经盼着自己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没想到十年后这个愿望实现了,她又后悔了。   “这么说,你以后就不能见鬼了?”司雨寒问。   她把易晃跟她说的都告诉她们了,现在正在接受爱的拷问。   “一般人也很难得见鬼吧?”柯非在百忙之中回学校交作业,“我活这么大也就……见过两次。”柯非反应过来,“我的经历也很不得了啊!”   放假前最后一次到校,明天大家就要回家过元旦了。上午十点,辅导员通知完所有注意事项就让大家解散,锁了教室门后,学生们作鸟兽散。   她们四人正在收拾行李,顺便交流一下最后一顿饭去哪里吃,毕竟要放假了嘛,虽然再见面也就是三天后。   孙明明说:“你才发现?我现在回家还有人问我被拐的那次是怎么回事呢,我觉得有这一件事就够我风光到天荒地老了……我们去吃杰克邦妮好不好?”话题的无缝衔接让大家都没有接受上的难度,大家的心思马上飞到杰克邦妮,那是一家开在学校旁边历史悠久的快餐店,保守估计也有个二三十年历史了,据说一开始是卖炒面水饺的,后来加了盖浇饭,再然后又添了汉堡、寿司、韩式冷面、锅盔、冒菜、奶茶、重庆小面、黄焖鸡。是一家紧跟潮流的快餐店。   在吃午饭时继续讨论,秦青就表示以后她也要修身养性,做个认真学习的乖宝宝,别的课外活动都不参加了。   因为跟性命有关,司雨寒说:“知道,以后我会好好监督你的!”   柯非说:“你元旦有事没事?没事不如来帮我的忙吧?保证你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被秦青等三人指着鼻子骂:“你个周扒皮!”   接下来就是柯非的创业诉苦大会,因为她现在真的很忙,很缺人。她本来没打算干什么大事业,可事情的发展总是这么奇怪。之前为了办招聘会而去注册的公司,在招聘会结束后因为闯出名声来而更加受欢迎了。柯非不能眼睁睁把生意往外推,只好努力都接下来。这就不得不扩大规模了,但最扯的是她现在还是个在校生!   “我都想退学了。”柯非说。   孙明明妙目一瞪:“你敢退学我就打断你的腿!”   秦青说公道话:“不要这样。太暴力不好。”   “对。”司雨寒说,“你只要买水军在校园网上黑她的公司就行了。”   柯非:“……你们这群黑心的家伙。”她当然不敢退学,不然她爸妈就要来混合双打了。她现在只能一个人干所有的活,因为她的公司现在吸引力不大,几乎留不住人,来一个人刚干熟就跳糟了。   秦青她们现在都记不住柯非公司的人,因为流动性太快了。   柯非就是在为这个心累。除非她能找到一个人替她看摊,或者她退学自己来干,再租个差不多的办公地点,至少要有个两百坪,看起来像那么回事才能留住人才。不然的话她的公司很快就会完蛋的。   秦青又想起许汉文了,回家路上给许师兄打了个电话,问他在文物市场蹲得怎么样了,要是没成果就先回来吧,她这里有两个好消息。一个就是她在淘宝上找到一个跟八铃很像的东东,一个就是创新总经理的位置正虚位以待!   许汉文对总经理什么的不感兴趣,问她那个很像八铃的是什么?   她把照片发过去。   他说:“在哪儿呢?”   “我拍了送到易家了吧?”她说。   “谢谢。”许师兄过河拆桥秒挂电话,让秦青瞪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坐着车晃晃悠悠到了家门口,此时已经是四点多快五点了,天边的太阳已经快落到地平线以下。易晃跟她说过,太阳落山前后这段时间对她来说也好也不好。不好的地方是此时阳气渐落,阴气未起,正是气场混乱的时候;好处就是此时正是邪魔外道练气的好时机。   “为什么?”秦青不解。阴阳二气都没有的时候怎么是好时机?   “混水好摸鱼嘛。”易晃用了一个特别白话的形容,笑道:“不过我爸爸从小就不许我在这个时间行气,就是怕我被带歪了路。你最好也不要这样做。”   秦青能感觉到自己的气从那天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据易晃说,以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是不正常的,因为阴气比重过大,她感觉到的其实是阴气,正常人的气阴阳平衡,与自然融合,就像一滴水在大海里,水能感觉到自己跟环境不同吗?除非它是淡水。   但这并不意味着秦青的气就真的不见了。   “你应该能感觉到‘波动’。你的气场现在很庞大,跟周围的气融合得越好,你能感知到的范围就越广。平时没什么,但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气出现在你周围,你就会发觉。”易晃说,不过他加了一句:“理论上啊。我自己是这样,不知道你是不是。”   秦青问他能感知多大范围的,他说:“半径十米。”这个范围不算短,他们家全家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五十厘米,他一个人就有十米。   秦青听了之后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在细柳路26号这件事上,易晃的话那么管用。因为他真的很牛X。   这个时间,路上都是下班和放学的人流。马路上车很多,大家都在效法乌龟;路边商店里也有很多客人进出,在这一刻,这条街道充满了生命力。   秦青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让她不快的气。这个感觉太鲜明了,几乎是一出现她就感觉到了,而且无法忽视。   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她就开始在排斥它——这东西很讨厌!要把它赶走!   她发觉之后,更是加大力量去“推”它。   但直到她回到家里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在哪里,是什么。她只是下意识的不喜欢它,要把它赶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去。   吃过晚饭后,她借口要回去上网,躲到自己的卧室里继续用气去压迫那个东西。   其实她也想过,易晃说过的,那她是不是不去管它比较好?可刚想一下要“视而不见”,她又忍不了。就像空气中有臭味而挥手去扇风一样,有人能忍住继续闻臭气而不扇风吗?   要避开也不可能。她的家在这里。   那就只能把它赶走了。   秦青给易晃发了个信息,她还是有点担心这样做不对。   易晃的电话来的很快,“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在哪里。”她说。   易晃不解,“你没去看?”   秦青说:“我不知道它在哪,没办法去看……要不我现在出去找一找……”   “不不不,不用。”易晃反应过来,“你的感知范围是多大?”他刚才类比自己,如果是他的话,十米内有什么让他不快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到。   “不知道。”秦青说,“只是纯感觉,没办法估量距离。”她现在理解易晃说的时间感与空间感了,这个真是相对于物质而言的。   易晃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什么时候有感觉的?”   “下车后走了十几米吧?”   “你现在回家后还有感觉?你家距离车站多远?”   “直线距离……几百米吧?我们小区挺大。”秦青说。   易晃抹了把脸,“我们假设一下,以你现在的位置为中心,以你下车的车站为半径,在这个圆之内,可能有让你不快的东西。”   秦青拍手,“对!应该是这样!”不过她接着又发愁了,“我下车的地方到我家,这一片有很多小区啊……”一个个找不太可能。   易晃说:“你不用去找。不是说让你不舒服吗?把它赶走吧!”   “可以赶吗?”秦青问得很谨慎,“不是我不能接触这些东西吗?”   易晃说:“当然可以。那里就算是你的地盘了,把自己住的地方打扫干净是本能,这个你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样。得到专业指导后,秦青就放心大胆的去“赶”客了,从晚上八点时,她感觉到那个东西“咻”的一下逃走了。   看来,还真是个活物呢。   易晃打电话给易爷爷,“……爷爷,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修行的天才?”   易爷爷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不要想太多……被谁打击了?是不是那个小姑娘?”   易晃趴在旅馆的床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入门了。”他感慨道,“我现在明白了,第一个修行的人也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修行,后来他把他的经验写下来传给后人,才有了修行这件事。”而真正的天才,全是无师自通的。   不过,很打击人就是了……   易晃趴在床上自我疗伤了一整晚,第二天再去去找那个扔掉铃的人家了。他昨天来的时候听说这一家子全在医院里。   儿子在学校跳楼了,二楼,膝盖粉碎性骨折。跳楼原因是跟同学吵架;   妻子自杀了,人没死,在医院急救,原因是老公外遇;   男主人自残了,很天才的把一个塑料杯子给吞到肚子里去了,他是双规中为了搞保外就医就这么折腾自己;   家里的老爷子在得知家中这么多事后,中风住院。   反正昨天易晃去的时候打听出来这么多事,就没脸上门了。小区里的住户都以为他是记者,不肯跟他说话。他回去后打了几个电话,找了几个人后,寻到一个跟这家认识的人带他去看这家的老爷子。   有时候老人信报应,这家突然出这么多事,说不定反而能很容易就打听出来那个钟的事了。   魏丙就是易晃要去拜访的那个老人。看名字就知道,他是家里排行第三的孩子。魏家在七十年代的时候还住在穷山沟里,后来从乡下搬到城里,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   魏丙的儿子叫魏王业。他姓魏,他妻子姓王,两边这么一凑就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名。魏王业的名字很好记,谐音也很有趣,他从求学开始到工作后都因为这个名字被人打趣,但好处就是让人印象深刻。   魏王业是北大中文系毕业,回到家乡后进了他们本市的报社,主要跑政府新闻这一块,2000年左右的时候,他已经是他们报社的副社长了,跟省里、市里的关系都很好。   三年前,魏王业被双规了。但他到底干了什么,家里没一个人知道。检察院的人来也什么都不跟他们说,只是把魏王业的妻子给叫去让她“说说情况”。   魏王业人不见了,他妻子对他在外面的事一无所知,能说什么呢?只能不停的给检察院的人说他们老魏没有犯错误,你看我们家现在还住着十年前的老房子,我们夫妻名下也就四套房,儿子那套还是用家里的存款买的商品房。这全是家里多年的积累,以我们的收入水平来说,我们真的没有享受超出我们收入的奢侈生活,你们说老魏有问题,他的问题在哪里呢?   检察院的人可能是为了打开出口,就给魏王业的妻子看了一组照片和一张银行汇款的复印单。   照片上是一个魏王业的妻子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的年轻女人和一个刚上小学左右的小男孩。   检察院的人说,这是魏王业的情妇和他的私生子。   魏王业的妻子不相信!这不可能!   检察院的人说,你不认识他们是因为他们不在本地,魏王业把他的情妇送到了北京,他的私生子上的是北京的国际小学。这个女人还有一套四百平的房子和两间商铺以及2000万存款,事发后她已经自杀了,关于魏王业的事她一句都没说。现在她的孩子由她的父母照顾。   检察院的人说你考虑考虑,有什么情况都可以通知我们。你丈夫的事,我们相信你是不知情的,这件事的处理也不会影响到你和你家人的生活。你要考虑清楚,不要和魏王业同流合污。   魏王业的妻子平静的离开后,回家就喝了药。    ☆、第 151 章 应卦   魏王业的儿子以前在学校托老爹的福很是风光,结果老爹突然进去了,学校里还有几个认识他家的人,慢慢的父亲的事情传开,他儿子当然就一落千丈,还跟同学发生了几次冲突。等魏王业的妻子服毒自杀被救护车带走急救的事再一传来,更是引起全校哗然。他儿子这下受不了了,趁着晚自习时学校里人少,没人看见,从他教室的那层楼跳下去。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儿子是直着跳下去的,双脚先着地,然后双膝跪下,再然后才趴到地上,所以脑袋和心肝脾肺都没事,可两条腿是摔得够呛,以世界上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是救不回来的。   魏王业的父亲魏丙在儿子进去时还算撑得住,虽然人关着,家里也见不到人,但好像也没说马上就要吃枪子。如此这般熬了三年,魏丙也渐渐平静了,其实魏王业刚被带走时他最害怕,过了一年见没上法庭也没怎么样,又过一年又是这样,魏王业就猜他儿子身上可能没什么事,政府关着他是让他交待别人的事。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魏丙就给儿子的单位写信,交待儿子要“坦白交待,承认错误”。希望他把别人的事交待清楚了自己就能回来了。   结果突然之间,儿媳妇喝药了,孙子跳楼了。魏丙一下子倒下去了。他猜是不是终于要判魏王业了?还是上面看他总不交待,没有耐心了?于是老爷子虽然人中风了,但左半边身体还能动,就挣扎着给魏王业口述了一封信。这个信是让检察院的同志帮忙带过去的,写的都是家里的事,儿子啊,你走了以后,家里人日夜悬心,寝食不安,现在也快三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不在家,家里出事了啊。淑芬不知听说了什么,吃了安定片;壮壮在学校里跟人绊嘴,老师一眼没看到就从楼上蹦下去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两人现在都还好,就是我也生病了,中风,现在大小便失禁,你快回来吧,家里没人不行啊。   这封信送到魏王业手上,他就趁吃饭的时候武警没注意,把让他喝水的小塑料杯子给吞嘴里嚼嚼硬咽下去了。本来给他们这种人用的餐具都是特制的,不会太坚硬以免出意外,可一个小杯子吞到食道那么狭窄的地方也不行,于是他也被紧急送到医院进行急救。   至此,魏家一家四口,全都进医院了。   魏家四个人,住在三个不同的医院里,除了魏王业以外,其余三人都没有警察监视保护。所以易晃很顺利的见到了魏老爷子。   魏丙中风半躺在床上,护工坐在旁边看报纸,病房里空荡荡的。以前魏丙拉肚子,只住了两天医院,病房里都堆满了探病的礼物。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在这里住了快半年了,一个来看的人都没有。   所以易晃他们进病房时,护工以为他们找错病房了,客气的说:“你们找谁?”   易晃把果篮递给护工,另一个人走到魏丙的病床前,握住他的手说:“老哥哥,还记得我吗?”   魏丙盯着这个人看了半天,认不出来,但看到有人来看他还是很感激的,流着口水指着床边的凳子:“呵,呵。”(坐,坐)然后又指护工,“会,会。”(水,水)   护工上前给他调整一下围嘴,拿毛巾给他擦了擦下巴,说:“坐吧,我给你们倒水。”   这个人是魏王业以前的同事,后来调走了,跟魏王业到底有多少交情不好说,不过同在一幢大楼,还是知道彼此的。他坐下陪魏丙回忆儿子,终于魏丙认出这个人确实是他儿子的熟人,更热情了,让护工给他把床摇起来。   这个人说:“老魏也是得罪人了,唉。”   魏丙两眼含泪的点头。   这个人皱眉道:“老爷子,家里这段时间出这么多事,是不是流年不利啊?”   魏丙自己在病床上胡思乱想,也觉得不太对。儿子早就被关进去了,但家中频频出事是最近半年。现在听别人也这么说,把他心里的这个念头又给勾起来了。   他是这么想的,如果是这方面的问题,那只要找人化解,那说不定家里的事就会好转起来了?   这个人此时便介绍了易晃,“这是我一个好友认识的,我特意请他跟我一起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然后伏到魏丙耳边小声说,“我给过钱了,老爷子不必担心。”   魏丙开始还疑心这人和易晃是不是检察院的人来套话的——天下哪有这种雪中送炭的好人?   但易晃坐下后半句不提魏王业,而是绕着魏丙的家乡打转,魏丙就不怀疑了。他这把年纪,青年中年时的事不好说,儿时的回忆是最深刻的。   易晃也通晓一点面相,看魏丙的面容应当是晚年无忧的,只是面相这事是怎么说都有道理的,比如现在魏家四口都住院了,魏丙的病却是最轻的一个,他自己也有退休工资,就算家中小辈全不行了,他的工资也能支持他在养老院的生活。从这方面说,也算晚年无忧了。   魏丙说话不清楚,二人就笔谈。易晃得知魏家那个钟也有个名,叫“秃钟”。“秃”就是不灵光的意思,意思是这个钟不会响。魏丙记得这个钟很早之前就在自己家里藏着了,应当是家传的。当年先是扫四旧,村里让交,钟就被魏丙的爷爷给埋到后院的粪坑里了;后来大炼钢铁,家家户户都要交,除了锅、菜刀、锄头之类的必需品外,别的都要交上去,这个钟就继续在粪坑里埋着。再后来听说是政策变了,魏家人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挖出来了。直到魏丙的爷爷和父母都去世后,家里要盖新房子了,魏丙才想起后院粪坑里还埋着个家里的东西,挖出来后塞到了家里的破烂里。   魏家从来没想过把这个有点历史的“文物”拿去卖掉是因为他们家不缺钱,一直留着也是因为魏丙说是家传的。直到魏家再次搬家,魏丙年纪也大了,人老了要顺着儿孙,儿孙说这旧东西占地方也没什么用,扔了吧,他就同意给扔了。   易晃听说这钟在粪坑里埋了一二十年,就知道为什么这东西不“灵”了,它就算本来有灵,这二十年下来也灵不起来了。   他问:“老爷子,你老家是不是在佛西?”   魏丙摇头,在纸上艰难的画道:不,泗河上。   易晃掏出手机查,发现泗河到现在仍然叫这个名,它就在佛西的西北边,在当年应该是另一条支流,现在那条支流还有水。   魏丙仍然在写:佛川没了。   佛西挨着的那条河,叫佛川。   看来魏丙以前确实是住在那附近的。易晃高兴起来,问魏丙:“您还记得那边都有哪些姓吗?”   魏丙写道:魏、赵、孙、景、易、陶、鲁……   易晃忙问,“您知道姓易的住在哪一片吗?”   魏丙回忆了一下,写道:易姓的都没了。   易晃愣了,他继续写:早都没了,太平天国时就没了,杀光了。   易晃猜,除了他们这一家在清早期就跑了以外,佛西当地应该仍有姓易的留下了,但也没多少人,后来就都死光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得到这个结果虽然不算完美,但也找到易家的祖先在哪里了。   他也能去给爷爷说了。   解决完自家的事,易晃心里一阵轻松。看魏丙老态龙钟的样子,易晃一是心软,二来也是为了报答魏老爷子,他问道:“您家里现在这个情形,您是怎么想的呢?”   魏丙写道:好好的,都好好的。   易晃问:“是想最大限度的保全家里人吗?”   魏丙点头。   易晃就起了一卦,算完后有些犹豫,卦相上是九亲离散。想保家人平安很容易,应卦就行了。可魏丙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他想保全的人中最大的应该是他的儿子。   带易晃来的那个人是知道易晃的本事的,见他起卦,眼都羡慕的瞪直了。看他算完后不出声,悄悄问清后,主动要求去劝一劝魏丙。   魏丙看不懂卦,却能看出这个人很信服易晃,也看出易晃有话不能直说,就艰难的说:“索吧。”对着易晃点头。   魏家都是现在这样了,还能再怎么惨?不管是多坏的结果,他都能接受。   易晃叹了口气道,“老爷子,我只是照卦相来说,给您建议,怎么办还要您自己家里人商量着来。”   魏丙点头。   易晃说,灾祸是没办法避的,至少他学的不是避灾,而是应灾,应灾则止灾。就是说有坏事,在可控的范围内尽快让它发生,灾祸即止。   对应魏家九亲离散的卦相,就是魏家全家人不在一起就行了,不管亲朋好友,全都分开就可应祸。   也就是说,魏王业要先跟妻子分开,再跟儿子分开,再跟父亲分开,再不见以前的朋友就差不多了。   魏丙茫然的想了一会儿,看着易晃。   解了卦,易晃就起身离开了。他只能算,却不能劝别人怎么做。他走后,跟他一起来的人也要走,魏丙赶紧想拦住,一起来的人就多留一会儿解释道:“老爷子,这个人是真有本事的。你多考虑考虑,我说句良心话,照他说的做吧。”   两人都走后,魏丙呆呆坐着。护工给他打来晚饭,他也不吃。直到晚上十一点,他把护工叫醒,让他帮忙写一封信给魏王业送去。   魏王业接到魏丙的信,在病床上哭了一晚。他老父亲跟他说,让他跟妻子离婚,家里的房子都是正当收入,让他全留给妻子和儿子。   “壮壮让淑芬带走,不能让他跟你学。我有自己的退休工资,生活无忧。你离婚后就认罪吧,我听说你这种经济问题不会是死刑,蹲几年监狱对你有好处。不用担心我,好好在里面赎罪吧。”   后来,易晃又去看望了魏王业的妻子与儿子,除了不能见到的魏王业,魏家其他人的面相都不坏,不是横祸短命的样子。看来魏家的问题还是出在魏王业身上。   先应卦,应卦后如果魏家其他人不再出事,那就说明祸事确实与他们无关。只看魏王业的下场如何。如果应卦后魏家人仍然出事,那他再继续查。   这是魏丙的心愿。   易晃站在魏家楼下,整幢楼里,只有魏家的灯是黑的。   希望应卦后,魏家从此平平安安吧。    ☆、第 152 章 生机已绝   新年到,雪花儿飘。   今年一场大雪把整个城市都给盖住了,街上的雪积了一米多厚,市政府用自动铲雪车把道路上的雪都给清理干净,普通的小路就要靠大家出力了。   秦青家小区附近三条小路全都堆满积雪,银妆素裹,美不胜收。   小孩子们都玩疯了,秦青挡不住童心,也下楼堆了个兔斯基拍照发微博卖萌,除她之外,方域、司雨寒、柯非和孙明明竟然都在忙。   方域在工作,柯非在加班,司雨寒被她妈塞自家新开的咖啡厅去当端盘子的了,她们家的那个商铺终于决定要做什么生意了。而孙明明是她们四个当中最潮的——她在带小孩,她妈刚给她生了个妹妹,她刚回家那两天发什么都是“啊啊啊啊啊”,眼见的是吓得不会说人话了。秦青代入自己对比一下,觉得上一年学回家发现自己妈妈不但大肚子还生了个孩子,是挺惊悚的。   下雪后空气质量也好了,天瓦蓝瓦蓝的。秦青一时文艺情怀大起,觉得这么蓝的天,这么白的雪,不拍过两天肯定就没了,堆完雪人后上楼换了一套呢大衣配光腿靴子的打扮下来,在小区里选景照了十几张修一修全发微博上了。   方域:腿。   柯非:听听,看你男人说什么来着?腿漂亮!   司雨寒:身上贴了几个暖贴?说。   孙明明:……我现在觉得家里都是尿味和奶味,你的生活离我好远。   孙明明:还有柯非,我觉得方域不是那个意思   秦青美了二十分钟,回到楼上乖乖的穿上棉睡衣抱着热牛奶躺床上回暖,顺便围观了一下朋友们的微博,发现易晃的微博好像不是在家,她顺手发了个问候,过了一小时后,她看电影时易晃才回过来。   秦青:忙什么呢?还不回家?   易晃:办完这事就回家。你穿太少容易得关节炎   秦青:拍完照就换回来了,那个从淘宝买的钟怎么样?有用吗?   易晃:有大用。找到那家的人了,他们家老人还记得家乡的事,我也算是找到家乡了。   秦青:恭喜!   这还真要恭喜一下。易家离开家乡多年,家乡原址所有的村子都迁走了,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家乡的人,不能不说是运气。   易晃:我觉得你运气好,过年去买个彩票吧   秦青:我买彩票从没中过……   运气这东西说不好,她以前没觉得自己运气好,但碰上易晃后,听他一解释,总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像是挺好?   易晃:大事上管用就行了   秦青:有道理,那我的运气分你一点,快点解决手里的工作回家吧^^   易晃:借你吉言。   易晃拿着手机,看到派出所的人和物业的人过来了。他想去魏家看一看,这个一般的熟人就不管用了,魏王业在双规中,派出所是知道情况的,再加上魏家的人全进了医院,物业不可能放易晃进去。易晃拐着弯找了魏王业妻子家的人,似乎魏王业的岳家现在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进去再翻到魏王业的“罪证”,所以异常简单就把钥匙拿到手里了。   派出所和物业各出一个人带易晃上楼,在楼上遇到的住户看到派出所的还问:“查租房的?”   魏家的房子是一梯一户,私密性很好。三人上楼,拿着钥匙打开大门,再拿卡刷开家里的门,还要再输入密码才能进。   物业说:“他们家用的是指纹锁,我们现在进去是用的我们物业的密码。”他对易晃解释,“所以,一会儿先生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我还要把你们送出去才行呢。”   派出所的也搞不清易晃是哪儿的人,也不打听。易晃去哪个屋,身后都带着两个尾巴。   魏家的房子有四个卧室,魏王业和妻子似乎都有自己的卧室。魏丙的妻子已经去世,他和保姆一起住。在魏家接连出事后,保姆就辞职了。   易晃慢慢的一个个屋看。派出所的警察就奇怪这人怎么每个屋都要把窗帘全拉开?   易晃拉开所有的窗帘,打开所有窗户,外面的寒风立刻涌了进来,刮得人骨头缝里都起寒霜。   警察和物业的人被这风一刮都打哆嗦了,避到门外去站着。警察探头看易晃还站在窗户前吹风,心里嘀咕:这人什么毛病?   当风流动起来,易晃就能看到这个家里真容了。   四间卧室里,魏王业儿子的卧室里,风最柔和;魏丙屋里的风几乎不动;魏王业妻子的屋里风只从西边走,站在西边是迎面风,站东边一丝风都吹不到。   最后,魏王业的屋子里,风进来后在屋中间打转,出不去。   警察和物业的也是四个屋走过来,警察道:“今天刮西北风。”   物业看看四间屋的朝向,再看看魏王业和妻子的卧室,有点搞不清了。   易晃走到客厅,魏家的客厅是落地大窗户,警察说:“你不会想把这个窗户也推开吧?”是不是真有病啊?进来也不翻抽屉书柜床底,开窗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来买房的?   易晃还真把落地窗给拉开了,对开的欧式大窗户一打开,警察都缩着脖子等寒风刮他一个透心凉了,等一会儿没看到有风,茫然了一会儿道:“哦,对面楼挡住了。”对物业说,“对吧?”   物业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走过去伸头往外看,不对啊,旁边没楼啊,不是,是有楼,可两个楼远着呢!客厅这个位置如果敢有楼挡着,那这房子也卖不上价啊。   邪门!   物业的小伙客客气气的对易晃说:“哥,你慢慢看。我去外头等你啊。”说完就走到外头了。   易晃站在阳台前看了半天,警察过去也跟着一起看,看不出所以然,问:“你是买房的?”   易晃摇头。   “那你是干嘛的啊?”警察再伸头看,他也奇怪,这客厅和刚才风最大的两间卧室是一个朝向的,怎么刚才那里有风,这里就没风了。   易晃笑一笑,卧室全是邪风,正中央的客厅一丝风都没有。这是生机已绝。换句话说,这是没气了。   他问外面的物业:“这家的水停了没?”   物业说:“他们家保姆走的那天给停的,说是暂时不回来了。”他顿了下说,“水电气都给停了。就是暖气是交到三月的,所以还有。”   易晃把窗户都给关上,这才戴上手套开始在魏家翻找。警察嘀咕,跟易晃说:“我怎么看……你像搞迷信活动的?”   易晃再笑,摇头说:“不是。”   警察没再细问,他刚才是没往那上面想——专门找警察领着进来看风水的大师,他还真没见过。   易晃在警察先生的跟随下把魏家翻了个遍,最后警察看他也没翻到什么。从早上九点翻到下午一点,警察饿着肚子陪着。终于看到易晃脱手套了,他问:“翻完了这是?”   易晃点头。   警察长长的叹了口气,没说难听话,“翻完了就走吧?”   易晃道:“对不住,耽误您工夫了。”   警察说:“都是工作。”两人往外走,物业一直在门外等着,此时看他们出来了,就去锁门。   警察说:“对了,你是干这个的吧?能不能帮我看看相?”   易晃常碰上这样好奇的人,知道后总想让看个手相什么的,不说钱,就是好奇加好玩。他也从不推拒,有人送上门来请他白看,为什么不看?   他就站住,仔细打量警察的面相——嗯,肝不好,脸都是黑的,嘴唇泛白,供血也有点问题。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易晃接起来,名字是“许汉文”,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先接起来:“喂,你好。”   许汉文说:“易先生,你好,我是施教授的学生……”   易晃想起来了,“你好你好,我听施教授说你去佛西了?辛苦辛苦。”   许汉文说:“我已经回来了,听我师妹说你们找到了另一个?方不方便让我看看?”   对易家来说可能这东西就是个佐证,但对许汉文来说,这就是第二个“八铃”!   易晃当然懂,说:“方便,方便,这个可以赠给施教授和,我给你送去吧?”   许汉文说:“不用不用,我去拿!你在哪儿呢?”   易晃听他这么急,道:“东西还在老家,我让家里给我寄过来吧,到时再找你。”   许汉文说:“好的。对了,八铃在我这边,我想两个一块研究,能多放在我这里一段时间吗?”   “八铃在你那边?”易晃说,然后似乎听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钟声,仿佛是从云雾中的远山里传来,清脆、悠扬、悦耳。“对,我听到了……”   “啊?”许汉文下意识的转头看放在桌上的八铃,响了?没啊。   手机里传来吵杂声。   许汉文忙说:“喂?易先生?易先生?”   手机的另一端:   “你怎么了?”   “喂!你怎么了?”   “叫救护车!!”   晚上七点,新闻联播刚开始,秦青接到许汉文的电话。   “许师兄,你回来了?”她嘴角的笑还没收就听到那边许汉文说,“青青,我听说你跟易先生是朋友,我觉得应该通知你一声。易先生今天突然去世了。”   秦青的心重重一沉,“……怎么回事?”她有一种不真实感,可同时又觉得真实。   许汉文就在医院,因为他当时正在跟易晃通电话,听说后立刻赶到了医院,急救费也是他先垫付的。   “事情太突然了。很快,医生说是猝死。”许汉文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现在我想通知他家里人,或许他们家里人想找找原因,因为他看起来很健康,也很年轻……”   秦青说:“我去医院,哪一家?”   许汉文说:“你来也可以。403医院。”   秦青去拿外套,“我马上来。”   她匆匆下楼,坐上出租车后,握住手腕上的八铃的复制品。   易晃:“你最好别见尸体。”   现在没办法了。她想。   我要知道原因。   如果是身体上的问题,那就算了;但如果是因为别的,她要找到原因!    ☆、第 153 章 朋友,你慢些走   就算有人死了,世界上其他的人还是一样生活。   秦青坐在出租车上看到窗外的车流和行人时这么想。她很早之前就这样想了。不管发生在个人身上的事有多可悲,有多痛苦,都跟旁人无关。   她给方域打了个电话,她不知道这件事该跟谁说。   “别太难过,我这就过去。”方域说。   秦青说:“不用了。你那边正在加班,我不会做危险的事,就是想……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容榕那件事起,她就总是在找原因。可是最后她也未必能找到什么原因,有些时候,事情并不一定都会有一个结果。已经发生的事才是真实的。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就立刻被等候在旁边的病人家属给叫走了。秦青下了车,虽然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医院门口仍然有许多人。这里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下班时间的地方了。   任何时候都有人死,有人生。每一个人都需要医院。   她给许汉文打了个电话,却是占线,她只好去前台询问。前台的导医小姐面前围了很多人,看起来疲惫不堪。轮到秦青时,她说:“抱歉让您久等了,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秦青说:“我有个朋友……猝死,送到这里来了,我想知道我应该去哪里找他。”   导医小姐:“请节哀,请问您朋友的姓名?”   “易晃。”秦青说,“男,我不知道他多大年纪……”   “可以了。”导医小姐输入姓名,问:“请问是男性,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是吗?”   “是。”   “人现在已经送到太平间了。您从这里出去,那里有一个展板,上面有路线图。您找东区23号就可以。”   “谢谢。”秦青说完挤开人群,那个导医小姐瞬间又被人包围了。   东区是在医院东边的另一幢十六层楼,比前面的急诊楼、妇儿楼都要旧一些。秦青从急诊大楼出来,越往东区走就越看不到人烟,只是偶尔能看到推着高高的不锈钢推车的护理人员经过。   她沿着路牌来到23号,楼前的标牌上写:1F太平间;2F法医验证室;3F停尸间;4F痕迹检验科;5F基因检测;6F……   秦青推开大门,旁边是传达室,里面坐着一个保安,他从小窗口探出头来说:“去太平间?明天八点再来。”说着指了指贴在窗口旁边墙壁上的时间表。   这时许汉文听到大门口的声音赶紧过来,对秦青说:“这里。”   保安探头看他,“你怎么还在?”   许汉文赶紧过来说:“刚才那警察还没走呢,他有事问我们。”   保安就不赶人了。许汉文拉着秦青进去,一边跟他说:“我昨天刚从佛西回来,今天本来给易先生打电话就是想去找他的,没想到……他正跟我打着电话……”他皱眉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太平间在走廊纵深尽头,两侧的办公室都锁着门,似乎都下班了。尽头的大门顶上“太平间”三个大字还亮着,一个警察正在跟人说话,回头看到许汉文带着秦青过来,先是一愣,就不是很认真的责备他:“你怎么又叫来一个?我都说了明天你们再去所里说,他这个还是要家人过来拿主意,你说了不管用。”   许汉文带着秦青过去,说:“其实我跟易先生也不是很熟,他们家就是委托我教授研究个东西。我师妹……”他转头看秦青,“认识易先生,能不能让她进去看看?”   “这不行!”警察以为秦青是易晃的女朋友,看小姑娘脸色发白神情呆滞,拒绝的话就不是太坚定,摇摇头叹气说:“这又不是什么好看的……行行行,想看就去看吧。”然后让开了。   其实一个普通人猝死根本跟警察也没关系。除非家人或医院怀疑他的死因报警了。易晃要不是死在警察面前,他也根本不用过来。   人送到医院前就已经凉透了。警察除了易晃的姓名外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最后跟易晃通话的许汉文喊来了,还录了份笔录看两人最后都说了什么。   医院在人送到之后进行了基本的检查后,因没有外伤和明显的毒物反应,只能认定为猝死。进一步的死因需要解剖后才能确定。但这个解剖也不是谁说都行的,警察需要家属确认签字。   许汉文想起易晃跟秦青好像很熟,就给她打了电话。   他领着秦青进去,太平间的人打开尸柜,把尸体拉出来。   易晃平静的躺在那里。他的脸色仍栩栩如生,唇色仍然是红的,但若细看,能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定格了。人就算是睡着的时候,脸上也是有表情的。死人没有。   秦青站了一会儿,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许汉文在旁边陪着她,说:“当时我们正说到那个淘宝来的钟,我说八铃在我这边,想一起研究,他说可以,他还说听到八铃响了……”   秦青打断他:“他听到八铃响了?”   许汉文:“啊,我想可能是他们那边有什么钟声吧?我在手机里听不到……青青?”   秦青已经出去找那个警察了。   警察看她出来,温和道:“不看了吧?别太难过,这个走的很快,他没受罪。节哀吧。以前我一个同事也是突然就这么走了,人才四十多岁,家里孩子才初中,唉……”   秦青说:“警察先生,在易晃打电话时,你听到外面有敲钟的声音了吗?”   警察:“没有啊。你问这个干什么?哎?”他发现这个女孩不关心别的,问完这句又转回去了。   太平间的人已经准备把尸体放回去了,秦青挡住说:“对不起,我找个东西。”   太平间的人说:“你找什么啊?他的个人物品?我一会儿给你。”他把尸体放回去锁上柜子,带秦青出去,进库房找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贴着编号的塑封袋,里面是易晃的钱包、钥匙、纸巾、手帕和上回秦青看到他带着的发旧的八铃复制品。   秦青把这个铃铛取出来,太平间的人说:“这个不能给你。”   警察在外面探头说:“给她,给她。”给太平间的人使眼色,这是女朋友,说不定是一对的东西。   太平间的人就拿出登记本:“那你签个字。”   秦青签了字,拿着八铃2号出去。许汉文一直憋着没说话,出去后悄悄问她:“你跟方域分手了?”   “没有。”秦青摇头。   “那这是怎么回事?”许汉文用下巴一指,她手中拿着的易晃的铃和她手腕上系着的铃一看就是一样的。   “这是八铃的复制品。算是风水物件。”秦青说,“他说他听到了铃声,这个……不太对……”   许汉文瞬间从爱恨情仇跳到兰若寺,他有点紧张的问:“……哪里不对?”   秦青摇一摇手,两只复制品一起响起来,声音似近似远,回荡起来。   “听到声音了吗?”她问。   许汉文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管用了:“响了?没有啊!”   “但是我能听到……”秦青深吸一口气。   她能听到,只是声音没有以前清晰,也有些小。   “你能听到?”许汉文看秦青,他从没这么深刻的感觉到秦青跟他的不同,这让他毛骨悚然。   “八铃据施教授的研究,应当是用来招引孤魂的。”秦青说,“但我觉得有一点不一样,我手上的这只复制品,响过两次。”她指着此地,“一次是在这里,一次是在我们去博物馆时去的那个停车场。”   许汉文不太懂,他知道还有下文。   “易晃跟我说,这铃能感受到阴气。我能听到是因为我的气不同于常人,它会响也是因为感受到阴气。”秦青说,“但我上一回没有跟他说,在细柳路26号时,它没有响。”   她给许汉文说:“易晃去过细柳路26号查那里的问题,据他说那里的阴气之盛就像鬼门大开一样。但它没响。”   许汉文有点懂了,“你是说……”   “阴气不是必备条件。阴魂才是。”秦青说,“有魂,它才会响。”   许汉文:“那易先生听到铃声是……”   秦青说:“我有个猜测:他在那一刻,已经是灵魂了。”人听不到,鬼魂才听得到。   许汉文打了个哆嗦,“艹啊!”   这时警察先生把车开过来了,停在两人身边问:“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许汉文还没回神,秦青跑到警察车旁,问他:“警察先生,你们是在哪里出的事?”   警察说:“你想去?想去也不行啊。他不是在自己家出事的,是在别的地方。那是别人家,你们去不了。”   秦青说:“有东西丢在那儿了。”   “……”警察笑了,这一听就是瞎话:“丢了也没办法啊,你报失吧,回头让那家的主人去给你找找。”他也不想留在这里陪这两个小孩子玩,发动汽车:“不用送是吧?”   秦青抓住他的车窗,警察叹气:“撒手。哪学的?小姑娘,你看这都几点了?我早该下班了,你行行好,放叔叔回家行吗?”   再一看,秦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警察想想,把车停下,温和的说:“知道你难过,可都这样了,难过……也要过下去。”   秦青此时此刻才有真实感:易晃死了。   一个真诚的朋友就这么突然走了。   她克制自己,抹掉泪,对警察说:“警察先生,我跟易晃……算是同行。我知道他是去工作的,现在我担心他的死是那个地方有秽物作祟。”   警察的三观告诉他别信,可下午那个人就那么突然栽倒在地,死了,他这个不信又不那么坚定。   “……”他说,“那你是想现在去跟那个什么东西斗一斗?你行吗?不用回去请师傅出马?”   秦青坦然道,“不用。我自己就行。”   许汉文在后面都听愣了,上前道:“青青,你别冲动。”   秦青趁警察也在发懵的时候上了车,警察转头看到她连安全带都系上了,“……”   “我不冲动。”秦青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不管是什么,我就不信它能连我都给灭了。”她能感觉到,她的气在沸腾,愤怒让她的气现在充满了攻击性。   警察突然觉得这个女孩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胸有成竹才能这么说。   平地起风,风卷起四周的垃圾落叶什么的冲上天空。   许汉文被风刮得眯着眼,拉开车门说:“我也去,我陪你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警察:“……等等,我没说送你们去吧。”说着还是发动了车,怎么说呢?去见识见识也不错。   秦青说:“到时你们全都躲在外头。”   许汉文连忙说:“不行!”   警察也说:“别开玩笑,让你自己上去?”   “我怕误伤。”秦青说。   许汉文:“……”   警察:“……误伤?”   秦青说:“我的气,有时会让人不太舒服。”   警察:“……哦。”世界真大。    ☆、第 154 章 嗨,找到你了   警察先生姓郑名经,从小就不爱自我介绍,小学时外号“假正经”跟到上班。但他为人还是很对得起这个名字的。   在派出所干了二十多年,平时也就是家长里短打交道,婆婆妈妈的,说得好听点叫热心肠。他看秦青这个小姑娘骤逢大变,碰到男朋友(?)去得太突然,一时半会没缓过来也应该,他能陪就陪陪吧。   ——那什么招鬼抓鬼什么的!他对毛主席发誓,他真的一点都不信!   至于许汉文,他是绝不可能把秦青一个人放下的。发生过山里那件事后,他现在对女同学的个人安全很注意,晚上从自习教室出来碰到认识的女生都要给亲自送回寝室,因此又惹来几朵烂桃花就很正常了。   秦青从上车起就不说话,车上另外两个大老爷们也不敢开口,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手机响了。   声音打破了这难言的沉默屏障,郑经和许汉文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是秦青的手机响了。郑经说:“接吧,快接吧。”   秦青接通,来电话的是方域,他已经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工作赶完了,剩下的都布置下去交给底下的人了,他说:“你在哪家医院?我过来接你?”   秦青说了原委,“我们现在坐着警察先生的车去魏家。”   方域:“地址在哪?我现在过去。”   秦青说了地址,方域又温柔的劝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郑经没话找话:“这是你哥?挺疼你的。”   秦青:“是我男朋友。”   郑经:“……”   郑警官觉得年轻人的世界他不懂!想想太平间躺了一个,车上坐着一个,一会儿还要再来一个!   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乖?”   对面老婆大骂:“喊谁呢!”   “喊你喊你!”郑警官口甜似蜜。   “嘴巴这么甜,今晚又不回来了是吧!!”   老婆真英明!   郑警官连忙解释:“不是不回来!就是要晚一点,晚一点~”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是几点回来吗?!”   怎么不记得呢?他以为今天就是陪易晃去魏家走一圈,四点多准能到家,还以为能提前下班呢。谁知道后面又出事了呢?   对了!他跟老婆说今天他买菜!   郑警官声音又柔了三分:“老婆~你今天跟孩子吃了什么?”   “麦当劳!”老婆说,“你说你买菜!我就什么都没买回来了!结果回来家里没人!孩子饿了,现买再做也要到八点了,孩子还要上补习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郑警官赶紧道歉,压低声解释一遍,重点突出易晃年纪轻轻就这么倒下没了,实在可惜,他的朋友多么难过,多么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他现在带人去现场看一眼就回去。人生无常,他们家人人都好,已经很幸运了,就不要浪费时间吵架了嘛,来老婆亲一个。   老婆不情不愿的让他亲了一口,气消了大半,“那好吧,你陪人家过去,然后再回来。”   郑警官声音越发温柔:“我还要再回趟所里写报告~”死人了,他要写报告嘤嘤嘤……   老婆:“……”   郑警官马上温柔道:“老婆你再叫点什么吃吧?麦当劳你又吃不惯,多叫点,等我回去吃啊,我也没吃呢。”   老婆:“……那你想吃点什么?总这么饿你的胃又该疼了。”   郑警官成功卖惨博得老婆同情,立刻欢乐道:“没事没事,我今天胃一点都没疼,都是老婆给我买的药好!老婆快去吃饭吧,我大概十点就回去了。”   郑经挂了电话,说话间已经到魏家小区了。门口的保全今天见过这辆车,一看是郑警官就直接放行,车停到楼下划线处,郑经道:“对了,还要把物业的那个人喊来,我没卡。”   他打电话,秦青开门下车,许汉文也跟着下来,看着面前这一排楼,“我们不知道是哪一家,先回车上吧,车里有暖气。”   秦青已经知道是哪家了,从拐过前面那条街,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恶心的气息盘旋在这里,现在站在楼下,楼上的那股气息正在沸腾溢散。   她的气与这个恶心的气相遇,几乎是自觉的就欺压过去。但她不想这么简单的干掉它,她现在把它给圈在原地,就等一会儿上去后,亲眼看一看它是什么,亲眼看着它消失。   今天陪郑经上楼的那个物业小伙下来后就火速——辞职了。他跟他队长说他奶奶死了,跟他经理说他妈叫他回家结婚,反正人此时是已经带着行李去车站了。郑经本想叫个熟人好说话,听说后也只能叹气,没关系,亲眼看到人倒在地上气息全无是惊悚了点。   十分钟后,物业派了另一个人拿着房卡过来,但死活不上楼,说他要去吃饭,把房卡给郑经就要走。   郑警官身为警官,被人民群众信任一下也没关系,问他:“你们那里是不是都传遍了?”   这次来的物业小哥膀大腰圆,粗壮有力,闻言怯怯的笑,“传什么?我们什么都没传。卡一会儿你给门口的保全就行了,反正警官您也知道地方,这个卡能刷门也能刷电梯,万能。”   物业小哥芳踪已闪,郑警官心里也有点毛毛的,摸摸胸口放的国徽,觉得有点勇气了,对秦青和许汉文道:“走吧。”   然后他就见秦青一马当先走向4号楼洞。   ……嗯,她怎么知道的?   一定是她那个朋友跟她说过,肯定是!   郑警官决定不寻根究底,默背党章,跟在后面。   刷开大门,进电梯插入卡,按下楼层。这电梯运行并不快,慢悠悠的十几秒后停下,滑开门,郑警官拔出卡,走出来,见秦青又找对方向了。   这楼的电梯设计的很反人类,从电梯门出来后,面前有三个门,都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是消防通道,一个是住家,一个是死胡同,死胡同那边是水电气。   谁第一回来能认出哪个门对?   郑警官决定就当她运气好!蒙的!然后上前,停下,想了一下,把卡给秦青,“插那儿。”然后退出去,他有老婆有孩子……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秦青把卡插进去,许汉文挤过去说:“我来。”拧住门把手旋开,门打开了。   里面还有一重门,还是他插卡,打开,一股风从门里刮出来,吹得人发抖。   门厅的灯是感应式,门打开就亮了。   郑经出于责任心,道:“人就是在这里倒下的……看完了,咱走吧?”说着就要去拉秦青,刚碰到她的手就心里一惊!   像冰块一样!   他看这个女孩,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她的脸看起来也很苍白。   这时秦青的手机响了,许汉文看她进来后都没说话也没往前走,提醒她:“接吧,是方域到了吧?”   秦青还在发愣,下意识的接了电话:“喂……你上来……哦,进不来是吗?”然后头也不回的对郑经说,“警察先生,您能跟门口的人说一声,让我男朋友进来吗?他也是……易晃的朋友。”   郑经觉得这人挺怪,怎么站着不动了?面前有什么啊?   这个不能想,一想就让他腿发软。他犹豫了下说,“我也没门口保全的电话,我去接他吧。他叫什么?”   许汉文把卡给郑经,“叫方域。”   郑经下去也没真跑门口,这小区太大,他跑过去要用二十分钟。他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把车放进来,五分钟后,他就看到一辆黑色的Cayenne Turbo过来了。   男人就没有不爱车的!郑经以为是这里的住户,眼睛盯着这车看啊看,看着看着,这车向他开过来了。   嗯?   车停下,车窗滑下来,里面的是个挺讨人喜欢的男人,如果郑经在路上看到他,肯定把他当成守法公民。   “你好,是郑警官吗?我是方域。”方域说。   郑经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小姑娘的男朋友。   方域把车停下,下来跟郑经握手,“那咱们上去吧?”   对着方域,郑经就多了两句嘴,“你女朋友可能是伤心过了,你一会儿劝劝她,一个小姑娘,别老搞这些事,对她不好。”   方域叹气,笑着摇头,说:“她就是这样,把别人的事都当成自己的事着急。”   郑经一想,也是,对秦青的感觉就变好了,也不嫌她多事了。   回到魏家,郑经看到他们竟然还在门厅站着没进去,纳闷了,“怎么不进去?”   方域走过去,站在秦青旁边,看她看着前面两米处,神色莫明。他想了下,悄悄问她:“是不是易晃在那里?”   没错。   易晃就在秦青面前,他似乎有些茫然,站在原地,四下张望。而且,他好像看不到秦青。   秦青在看到他后就立刻把气收敛起来了,她记得以前有个鬼说过她的气太有粘性,会“夺”走鬼身上的阴气。   她也不敢靠近,怕走近了再伤害他。   可也无法跟他交流,只能这么干看着。   她对方域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域悄悄问她:“这屋里有东西吧?”   “你有感觉?”   “不太舒服,阴湿感很重。”这不太应该,他们在北方,魏家还有地暖,屋里很干燥才对。   门厅处太小,秦青没办法绕过易晃进去。但把易晃留在这里也不行,屋里那个东西说不定就会伤害易晃。   只有先把易晃移出来后,她把里面那东西灭掉,那易晃再待在这里就没事了。   方域也明白秦青的难处,想了想说:“我过去。”他以前曾经庇护过段王爷,在没发觉他的恶意之前,段王爷躲在他身边,没有受到伤害。   他往前走,秦青一把拉住。他扭头:“怎么?”   “……会不会对你不好?”秦青犹豫了。阴气对人有害,这还是易晃告诉她的。虽说要救易晃,可她也担心易晃会附在方域身上。   方域犹豫了一下,说:“没事,就几天。明天易家人就该来了吧?到时把易晃交给他们……”   秦青摇头,“不可能。易家没有人看得到鬼。”其实易家有几个人信这个还不好说呢,易晃说他是他们家最好的,也透出意思是易家几代人加一块,想用这个赚钱的多,信的没有一只手。   所以把易晃交给易家人带走是不可能的,她都怀疑她跟易家人说易晃现在变成鬼了能有几个人信。   方域说:“那怎么办?”鬼会找到该走的路向前走,但据秦青所说,易晃现在应该还没发觉。   这时,秦青想到了八铃的复制品。她从口袋里掏出来,对着易晃摇了摇。   铛……铛……铛……铛……   易晃站在一片灰色的雾气里。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过去了几年。   他不累,也不饿。   他记得自己听到八铃的声音,当时还想“啊,我可以告诉爷爷了,原来八铃是这么响的,原来也不是只有青青能听到,易家的人还是能听到的”。然后好像晃了一下,仿佛快要摔倒时又站稳了,他就发现自己到这里来了。   他有一个猜测,可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会吗……   他是已经死了吗……   会……会这么简单吗……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死的时候应该天崩地裂,发生点异相什么的,但这么简单?他也觉得不科学。   可他在这雾气中也没办法做什么。   他试着念经,背真言咒,果然就像以前一样,没一点用。   好吧,他本来也不觉得会有用。   他还曾想试着感受这里的风。可这里偏偏没有风。   ……甚至,他觉得这里连空气都没有。   这是虚无,混沌。   ……如果他真感受到虚无与混沌了,好像死一死也挺值的?   他苦中作乐的想。   这时,他听到了八铃声。清脆得很。   他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浓雾渐渐消散,周围露出真容。   地板、天花板、墙壁……这里意外的眼熟,好像就是魏家门厅……   易晃看到眼前站着四个人。   “青青?方域?你们也来了?这位是……”易晃笑着向前走,刚走出第一步就愣了。   他的脚踩在地上却没有真实感。   他看到秦青手里的八铃,那是他的。   除了秦青以外,这屋里的人都没有看他。   易晃看向秦青,过了很长时间,他笑了一下:“我……”他低下头,算了,不用问了。   他再抬起头,秦青已经忍不住要哭了。   “谢谢你来找我。”他微笑着说。   方域看到秦青蹲了下去,抱住胳膊,头埋在胳膊里,无声的哭起来。   他也蹲下来搭着她的肩。   许汉文小心翼翼的弯下腰问方域,“怎么了?”   方域摇摇头,看着眼前的空气笑了下,“没什么。”   嗨,找到你了。    ☆、第 155 章 人小辈大   郑经站得腿疼,可气氛却让他不敢说话。   就在门厅这几平米的地方,站着四个人,至少有三个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唯一一个知道的,她还不跟大家解释,先是蹲在那里哭,哭完站起来也不说话,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郑经掏出手机看表,再算算时间……要不报告什么的明天早上再写?   许汉文是猜到一点,但跟郑经一样,他猜到了也不敢说,说出来就……人生观好像都要倒个个了。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秦青红着一双兔子眼跟面前的空气说话。   ……现在他的三观都有点摇摇欲坠。   易晃觉得自己也是心大。刚发现自己死了,还挺坦然。他是这么想的,死都死了,也没人能再活回来,想不通又能怎么样?还是接受现实吧——他发现“接受现实”这四个字真是充满哲理,而且比什么道理都管用。现实,就是存在的东西,你无法回避,也无法改变。   “别哭了,别伤心了,你怎么会想到要来找我?哦,是不是发现尸体里没魂啊?”难得死一回,死了还能跟活人对话,易晃觉得自己发现新世界了,还有点小兴奋。   秦青红着眼睛摇头:“不是,我是来找害了你的那东西的。”   易晃条件反射的回头看身后,身后什么也没有。   “我怎么没感觉?”他都死了,怎么也没发现是什么害了自己了呢?难道人一死,他以前修行的成果全都归零了?有点亏。   “我把它给关起来了。”秦青说。她的气像水又比水凝实沉重,关一两个这种东西那是小菜一碟。现在的问题是,她想请易晃让一让,好让她进去把那玩意给消灭掉。   既然易晃还“活”着——大概吧,她决定就不折磨那东西了,快狠准的灭了它就行。   易晃却很好奇:“我能过去看看不能?”   秦青有点犹豫:“……我的气对你来说不太好吧?”   易晃摇头,很羡慕的看秦青,“不,你的气让我很舒服。”   他现在死了,就能看到秦青的气了,事实上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的气中。她的气像一片冰海,透明的冰蓝色,站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张开畅快的呼吸,爽就一个字!   如果说秦青的气是包裹着地球的水,方域的气就是阳光,晒在身上微微暖。这二者本来应该是天敌,此时此刻却融合在一起。   易晃说:“你跟方域真是天生一对!以后绝对不能分手!他要跟你分手你就跟他哭,一定能把他哭得心软!”   秦青觉得易晃死了以后变得更活泼了……   方域看她神情不对,也好奇她跟易晃说了什么,问她:“他说什么了?”   秦青:“……说我们天生一对。”后面的就不用说了。   既然易晃不会感到不舒服,又因为他实在太好奇,更加因为他都死了秦青也不忍心拒绝他,答应带他一起过去。   于是一行人……许汉文和郑警官都留在门厅。于是秦青、方域加一个易晃(鬼)一起去消灭邪物。   邪物在魏王业的房间。   它在这里,大家都不惊讶。易晃说:“上回我来就看出这里不对。”但他没发现有东西。   这个房间的意外的简洁,似乎主人并不常回来住。靠墙一个衣柜,对面一个书柜,一张书桌,一个床,一把简单的电脑椅就没有了。   床上桌上收拾得都挺干净,倒是书柜下面有个保险柜算是最不一般的家具。柜门打开,里面不管原来有什么,现在空空如也。   而邪物就在保险柜里。   秦青、易晃都能看到。邪物是一团南瓜大小的黑色雾气,黑雾丝丝缕缕溢散开来,好像在散发恶意。让人不快的是,它好像是活的。它的周身像心脏一时大一时小,一时这一块鼓起,一时这一处凹陷,有几处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流动。   易晃现在觉得自己死的不亏了。他也开始发现自己的自大。因为易家几十年来只有他能查气观风就自以为厉害,其实这只是最基本的,他就相当于一个瞎子,却傻瓜一样走了进来。   他能到现在才死在魏家已经是祖宗保佑了。他还觉得秦青运气好,她好歹只有两年,他都干了十八年了,算起来他的运气绝对比秦青好。   他看向秦青,这个女孩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阴气虽然侵蚀她的身体,同时也赋予了她特别的能力。   秦青看易晃看着这东西就不说话了,就等他看完。他转头看她了,她就问,“我灭了它吧?”   易晃兴致勃勃的说:“好啊!”他也想知道秦青是怎么干的。   然后就见那个邪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握住,掐灭了。   易晃:……   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但掐灭后,原地仍然有黑色雾气,虽然极淡,但他知道,再等上一段时间,这些黑雾还是会聚合起来的,到时它们还会害人。   秦青觉得很不舒服,刚才她是把那团黑雾给碾灭的,就像用锤子把它砸成粉末。可砸碎后它也仍然存在,不等于它已经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没遇上过不能消灭的东西,就算以前遇到鬼,她都能通过吸取阴气的方式干掉它们。   这个邪物却像是……像是天生地长,就像空气与水,她只能消除它的一个形态,却无法将它从根本上消灭。   “它是什么东西?”她问易晃。   “怨气。”易晃叹了口气,“走吧,看来魏家的灾是消不掉的。”   他们出来时,郑警官正在接老婆的电话。老婆现在生气的是“怎么能让你现在还不回来?加班又不给钱!想累死你吗?”心疼老公了。   郑经甜蜜又辛苦的解释:“快好了,快好了,这就能走了。”   方域懂了,马上道歉:“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走走走,我送您回家。”   郑经:“不用不用。”看他们都出来了,“完了?”   方域点点头。   郑经有那么一眯眯想问这房子里有什么东西能害人,后来又给咽回去了。反正他这辈子都住不起这里的房子,还是别替别人操心了。   几人下楼,秦青特意和易晃坐第二趟,免得大家挤一个电梯不好。   郑经和许汉文看到她站在电梯外没上来,都很懂的没有问原因。   方域需要先跟着他们下去,再拿着卡上来接她。   趁着这点时间,秦青问易晃,“魏家的东西是什么?”   易晃想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但又很简单,可以一句概括。   “青青,你知道什么叫千夫所指吗?”   秦青静静的听着易晃说故事。   易晃说的挺隐晦,大意就是魏王业背叛人民背叛党,助纣为孽,做了很多坏事。因为他的缘故很多人都受害了,所以有很多人怨恨他。那个邪物就是怨气的集合体。它不是鬼,没有独立意识;但它同时又是有共同意志的,就是害魏家人。   魏王业的妻子、孩子都享受过魏王业的好处,所以他们全都有罪。   至于易晃为什么会倒霉死掉……   “我自从做咨询开始,十八年,并不算是积德行善。”反正人都死了,他也不在乎名声了,这么多年下来,请他办事的人,钱与权,总要占一样。这些人托他办的事中,不全是坏事,因为他不做恶;也不会全是好事,就算做的是好事,但请他办事的是什么心思就难说了。而真正的好人也不知道他是谁,不会找上门请他帮忙。   平时他如果碰上了,觉得有缘就拉一把。比如秦青。   但是……   “善恶不是加减法。”秦青说。   “对。”易晃说,“所以我这十八年,没有积德,却坏了自己的命数,该我有这一劫。”只是劫太大,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   “所以,你不用为我难过。”他对秦青笑着说,“能在最后碰到你,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托你的福,我的三魂七魄比以前干净多了,应该能投个好胎。”   秦青不明白的看他。   易晃笑道:“就是细柳路26号那次。”他觉得,这就是老天给他的福报了,在死之前遇上她,能干干净净的走。   最后是方域送秦青回家的,郑警官好心,把许汉文送走了,避免许汉文跟另一个“东西”同车。   郑警官在车上问许汉文,“你这师妹,啊?”是不是很厉害啊?   许汉文开始装傻:“我师妹?她就是心软。”   郑警官呵呵,心道不说就不说吧,心里知道就行了。   另一辆车里有件事也急需解决。   方域看不到易晃,就问秦青:“把易先生送哪儿?”   这还真是个难题。   易晃跟着秦青从魏家出来,但他去哪儿呢?医院太平间?   易晃不愿意。   秦青说:“那你跟我回家吧。”   易晃也不愿意,虽然跟秦青回家似乎很好,可他不能去一个女孩家里啊——她父母还不知道。   方域说那跟他走吧,这回秦青不愿意了,怕阴气有害。   易晃想来想去,去博物馆吧。博物馆里还有易家的藏品,他去那里呆着挺好。   秦青还问易晃要不要跟易家人说话,明天易家人就来了。   易晃说还是算了吧。   “跟他们说,他们还要伤心难过。还是不说的好。”既然已经死了,就把这些都放下吧。易晃想走得干脆一点,别拖拖拉拉的再让家里人念着他。他叹了口气,“爸爸他们应该不会告诉爷爷,爷爷这几年身体很不好……”别因为他的事,爷爷再伤心难过的生病了。   方域先把秦青送回家,亲自给送到楼上交给秦妈妈,然后再把易晃送到博物馆。两人无法交流,方域就把车停在博物馆前,打开门,吹了十分钟冷风,还被联防队员关心问候了一下:是不是喝酒了?大冬天开车门吹风凉快?   第二天,秦青是被电话叫醒的。打来电话的是郑警官,他今天一早就去派出所写报告交报告,然后易家人给他打了电话,询问那个拿走易晃的八铃的“女朋友”。   郑警官只好赶紧给秦青打,“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送送。”   秦青赶紧爬起来,顾不上跟秦妈妈解释为什么昨天晚上出门最后又被方域送回来(秦妈妈:去约会了吧?今天还要去?),火速出门去博物馆。   去了就看到易晃竟然站在博物馆前的空地上看小孩子玩雪堆雪人,阳光穿透他的身体,让水晶一样透明。   “我爸来了?”易晃有点近亲情怯了。   秦青说:“对,所以我来找你,跟我一起去吧。”   易爸爸昨天接到电话,恰逢过年,家里亲戚多,本来易晃就快回来了,易爷爷天天提,他也不敢说,不敢露出来,强忍悲痛跟妻子提了一句,留她在家,他自己一个人来了。   坐了四个小时的高铁,赶到这里时天还是黑的。他打电话到派出所,郑警官已经下班回家了。他赶到医院太平间,办理了手续,然后就坐在医院外面的快餐厅里发呆。等到八点大家都上班了,他才给派出所又打了电话。   郑经因为要写报告才提前赶到所里,接到电话想起昨晚的事,有心想问可又张不开嘴,毕竟太不科学了。万一易爸爸其实并不信这个呢?还是让专业人士去解释吧。   秦青到的时候,郑经正陪易爸爸说话,看到秦青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你就是秦青吧?”易爸爸微笑着伸出手,他是个特别有气质的老先生,花白头发,全都梳到后面,戴着一副眼镜,像个学者。   “你好。”秦青与他握手,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易晃。   易爸爸条件反射的也去看她旁边,因为那个眼神就说明这里是有个人的。   易爸爸心中一动,瞬间就有些站不稳了!   “您慢点!”郑经赶紧扶住他,让他坐下,“你陪叔叔说说话,我去给叔叔倒杯水。”他避出去了。   秦青也坐下来,又看了眼易晃。因为易晃从刚才进来见到易爸爸起,就是一副落水狗的样子,想跟易爸爸说话又不敢,像个闯了祸不敢见家人的孩子。   易爸爸深呼吸几次,倒出速效救心丸吞了,又深呼吸,不舍的看着秦青身边的空气,对她说:“叔叔也叫你一声青青吧。青青,我听我家孩子说起过你,你……你能不能跟叔叔说说,我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他说不下去了,期待的望着秦青,眼里含着两泡泪。   虽然易晃告诉她不用说,可她总觉得还是该说。昨天她听说易晃死讯后有多难受,在见到他之后又有多庆幸,这种感受,没办法说清楚。   她觉得自己当时被救赎了。   她对易爸爸点了点头,易爸爸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易晃双膝一软,跪在易爸爸的面前。   “他在这儿。”秦青说,“跪着。”   易爸爸扁着嘴哽咽着想伸手去抱、去扶易晃,可他什么都碰不到,反倒几乎摔倒在地。秦青赶紧上前扶住他,把他给扶回去坐好。易晃刚才也想扶,结果直接挂在了易爸爸的身上。   等秦青扶易爸爸坐回去之后看到就傻了。   易爸爸的眼睛被眼泪糊住什么也看不到,掏出手帕来擦掉眼泪,看出秦青神色不对,紧张的赶紧问她:“怎么了?光光怎么了?”   易晃小名叫光光,外号输光、抢光,小学时被人称三光政策。   秦青不知怎么解释,看易晃趴在易爸爸怀里也不起来。易爸爸催得厉害,她只好说:“……他,他附您身上了。”   易爸爸愣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鬼附身?”   秦青点头,伸手说:“要不,我把他拉起来?”   易爸爸从秦青的手势中判断出儿子在他怀里趴着,赶紧抱住空气,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样就行!挺好挺好!”过了会儿不敢置信的问,“他真的在?”   秦青看易晃也是想起来的,可不知是不是易爸爸真的抱住了他站不起来,反正他还在易爸爸身上。   “嗯,在。”秦青说。   易爸爸笑起来了,眼泪还在,笑得牙都露出来了。郑经刚好端着热水进来,看到这一幕还是退出去了。   这个世界他不懂。   “好,好!”易爸爸一个劲拍大腿,不知是不是想拍易晃。他问秦青:“光光能跟我多久?我今年六十六,他能跟我十几年不能?”到时爷俩一起走。   秦青赶紧说:“这个我不知道。”   易爸爸也不勉强,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那行,也行,这样就很好了,很好。”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乍悲乍喜,易爸爸有点脑子不中用。他问了秦青很多易晃的事,然后突然发现其实他可以通过秦青跟易晃对话,所以后面秦青就充当翻译。从九点说到下午一点,易爸爸才发现耽误人家事了,赶紧送走郑警官,请秦青吃午饭,然后说:“以后,叔叔还有很多想借助你的时候,你能帮帮叔叔吗?”他以后肯定还要跟儿子说话,那就离不了秦青。   “当然可以啊,叔叔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秦青点头。   “好,好!”易爸爸说,跟秦青交换了电话,匆匆带着易晃走了。秦青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结果一个月后,她听说易爸爸竟然搬到这里来了!带着妻子和易爷爷,一家人还特意到秦家拜访,易爷爷收了秦青当干女儿。   秦青: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易爷爷仙风道骨,他接受的比易爸爸还快,倒是易妈妈一开始有一点不太信,但在通过秦青牌小翻译跟易晃说过话后,哭得比易爸爸还厉害。   易晃的葬礼已经举行过了,但易爸爸带着易爷爷和妻子搬过来就是为了能常来找秦青,认干亲也是为了让两家变成亲戚能时常走动,不然只是普通朋友常常上门就不合适了。   端的是雷厉风行。   秦青坐在易家新家的沙发上,手里是易妈妈拿给她的酸奶,旁边是易爸爸和易爸爸身上挂着的易晃,易家还是有点门道的,易晃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   秦青看易晃,周围的人都看她。   这种情况因为最近常常发生,所以她也很淡定了。   秦青:“你现在这样真的没事?”   易晃:挺好,我第一次知道,我爸会把脏袜子塞到床底下。   易爸爸看干妹妹和自己儿子交流,问:“青青啊,你们说什么呢?”   秦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她懂,这是易晃帮她在易家人面前刷信任度,不过用自己爹的糗事来刷,这孩子还真不孝!   易妈妈立刻起身拿扫帚去扫床底了,一会儿拿着四五只单只的袜子出来,笑中带泪的说:“他是把袜子穿丢了,怕我说他,才扔到床底的。”然后拿去扔小洗衣机里了。   易爸爸也不觉得自己丢脸,不过还是有点脸红的,摇头说:“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跟你姑说呢?”   易晃一副“卧槽”脸。   秦青懂,从第一天她变成他小姑姑后,他就这副样子。   呵呵,没办法,辈份大了。    ☆、第 156 章 亲恩如海   秦爸爸和秦妈妈对于易家突然跑来认干亲的事不是没有疑虑的,但易家身家清白,易爸爸的理由找得很好,说认识秦青是因为施教授,觉得秦青是个认真、性格又很好的女孩子,然后又因为易晃年纪轻轻去世了,易爷爷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想起他曾经有个小女儿也是早早离世,所以才想要认秦青当干女儿。   简单点说,易爷爷扮成老糊涂,人老固执,非要认秦青当干女儿,易爸爸和易妈妈骤然失子,伤心悲痛之下同意了。   至于为什么是易爷爷认干女儿,那是因为易爸爸那个年代不能超生啊,不然就是易晃多个妹妹了。   易家把前前后后都想得特别周到,然后才登了秦家的门。也因为这样,认干亲的事才能这么顺利。   恰逢过年,秦青认干亲的事也在亲戚朋友中间过了明路。不然大过年的,她也不能天天泡在易家的新房子里。   为了让秦青走动方便,易家的新房子就在秦家不远处。   易家人对秦青是很好的,为了不让她感到拘束,每回她来,他们都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追着她问易晃的事,反倒是她体会到他们失去亲人后心情肯定会不好,到易家来就跟易晃说话,然后学给易家人听。   易晃也担心家里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爸爸、妈妈、爷爷他们接受得很快,但爸爸和妈妈都瘦了很多,爷爷更是常常坐着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但肯定不会太长,他已经有感觉了,自然而然的明悟,冥冥中给了他指引,让他知道,他的未来不在这里,他要继续走下去。   电视开着,放着没人看的电视剧。   秦青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鲜榨果汁。这是易妈妈亲自榨的。听说易家以前是有保姆照顾易爷爷的,但因为现在易晃的事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搬到这里来之后,易家的家务都是由易爸爸和易妈妈两人做,他们俩也是多年没干过家务,常常手忙脚乱。秦青来了以后就过去帮忙,她也不懂,三人一起手忙脚乱。还是易爷爷以前做过家事,不得不在旁边指点这三个年轻人。   现在忙完了,秦青坐下休息,易爸爸和易妈妈在厨房整理,易爷爷坐在一旁发呆。   安静下来之后,似乎才能感受到这个家中死寂的气氛。   那是一种不能言说的悲哀,它充溢在这个家的空气中,在每一个人的身旁。   秦青暗中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易晃。他早就已经脱离易爸爸了,在这个家里,他可以四处活动,今天他又换了一套衣服。秦青每天来都要先给易妈妈说一遍易晃穿的衣服,还有他喜不喜欢。   今天的这身他就不喜欢。菱形格的羊毛背心加衬衣和格子裤,还有一双棕色的羊皮鞋,英伦风。   秦青一来就很诚实的跟易妈妈说,易晃不喜欢。易妈妈喜气盈腮,笑着说:“我就喜欢他这么穿!”打扮儿子是易妈妈的爱好,可惜据说易晃小学以后就不听妈妈的了。他跟秦青说,“我穿她给我准备的衣服去学校要被笑话的!”他说易妈妈受以前的民国文学作品影响太深,她喜欢的风格就是少爷风,他小学这么穿已经很可笑了,你能想像一个小男孩每天穿西装裤衬衣打领带头发梳得光溜溜吗?那时他觉得最好看的衣服就是运动服!等中学后能自己做主了才争取到自由穿衣的权力。   易晃现在这么穿是想让妈妈开心,例行抱怨也是为了让妈妈开心。他希望就算他离开了,家里人也不要太伤心,他想让他们相信,他这样并不痛苦,只有在看到他们是如何伤心的时候,他才会痛苦。   他对秦青说:“去,找爷爷说,说你想打牌。”   秦青往易爷爷那里偷偷看了一眼,对易晃摇头:“我不会打啊。”   易晃说:“那打麻将。”   “也不会。”秦青理直气壮的说。   易晃说:“我会。到时我站你身后帮你出!”   秦青放下果汁,“你真帮我打?”   易晃点点头,“输了算我的!”   易爷爷早就注意到秦青又在跟旁边的空气说话了,他有时也很好奇,在秦青的眼中这个世界是不是比他们眼中的更丰富多彩?   对于易晃的死,他心里像多了一个大洞,呼呼灌风,不是伤心,而是他的一切都从这个洞里漏出去了。   现在他就是心疼他儿子,中年失子,他以后怎么办呢?可易爷爷也想不出办法来,他也不愿意给易爸爸这样一个概念,就是他们可以想办法让易晃复活。这样看起来是给了易爸爸一个希望,但其实是把他给带到歪路上去了。他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易爸爸重新振作起来呢?   秦青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们家一个缓冲,至少现在易爸爸和易妈妈已经慢慢接受易晃离开的事了,而且他们也知道了,易晃并不痛苦,只是在担心他们。所以为了儿子,他们会慢慢恢复过来的。   ——真想跟易晃说话啊。   易爷爷看到易妈妈和易爸爸也在厨房偷看客厅中的秦青,神色中都是期望与羡慕。他们都一样。   秦青走过来,易爷爷赶紧继续假装出神。   “……干爹?”秦青尴尬的喊。   “青青啊,坐!”易爷爷“醒”过来,拍拍身边的沙发。   秦青说:“干爹,我们打麻将吧?”   易爷爷就笑了,“是不是光光出的主意?他以前过年时最喜欢用这一招来把我们手里的钱都赢走了。”   秦青还真不知道,原来易晃竟然是个赌神!   易晃在旁边清了清喉咙,跟她解释:“其实吧,很简单啊,我对气场是很敏感的,谁快要赢了,我就跟他一边,要是不幸跟我对家的气势旺,我就盖牌了。”所以他从来没输过。   易爷爷就看秦青跟旁边的空气说,“QQ麻将行吗?”   易晃:不行=_=   秦青笑了,易晃:人都看不到怎么观气?面对面的才有用。你应该也行,不过这一招来的都是歪财,最好别干,对你尤其不好。   易爷爷笑着说:“青青不知道吧?你这侄儿从来不跟别人玩电脑麻将,那样他的招数就不灵了!”因为易晃赌技高超,家里的小辈一开始真以为他很厉害,跟人在网上玩牌输了拉他救场,这才发现上了网易晃就被打回原型了。   易晃又是一脸便密。   秦青也看易晃,她其实挺奇怪为什么易家的人非要这么一遍遍说易晃是她侄子,这个……有什么意义吧?   易爷爷对厨房喊:“出来打牌!”   “来了来了!”易妈妈赶紧出来支桌子,易家有张麻将桌,自动的。刚好四个人,坐好后,易妈妈就看出秦青不会打了,她每打一张,都要跟身边的空气说话。易妈妈就懂了,笑着说:“呀,这可不公平了!你这是两个人打我们啊!”   易晃就去看一看易妈妈的牌,然后跟秦青说怎么指点易妈妈打,秦青再悄悄告诉易妈妈。   第四圈时,易爸爸也要求场外协助,第五圈时,易爷爷也说你们都欺负我一个老头子不公平,易晃就满场跑,最后秦青光给别人点炮了,下了牌桌都不忍心看。   易爷爷他们都很高兴,又给秦青包了个大红包,到了八点多才让易爸爸送秦青回去。   在回去的车上,易爸爸给秦青提了件事,才让秦青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易家一个劲的提醒易晃和秦青的亲戚关系。   原来易家觉得是他们家不好才会害得易晃早早陨命,而秦青运高命好,易晃如果跟她有关系的话,对易晃有好处。其实他们本来还想让易晃认秦家做干亲,改个姓,如果能葬到秦家的墓地就更好了,不过知道这个不太可能,所以就天天说秦青和易晃的亲戚关系,希望能骗地府的人,认为易晃是秦家孩子。   就算是现在,秦青也不认为地府真的存在,可她也不能拒绝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所以她点头说:“嗯,光光是我侄子。”第二天去易家,她就特意带了个红包,上面端正的写着易晃的名字,表示这是她这个姑姑给易晃的压岁钱,还带了一条领带当新年礼物。   易晃又是一脸“卧槽”,“你带这个干什么?”   秦青举起领带,“给你烧啊。”她说,“我也考虑过打火机、手机、皮带、手表,但最后还是想拿个能烧掉的吧。”毕竟是给侄子的礼物,她也是认真挑选过的。就是这个侄子已经成年了,不然她送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小学数学百题》多好啊,又有意义又能烧。   易晃:……   二月末的时候,秦青快要回学校了。许汉文就在这时想把易家八铃和秃钟一起还给易家,不想,被易家拒绝了,而且是易晃通过秦青拒绝的。他觉得这东西不吉利。   易晃:我想起来就害怕,当时我听到这个铃声后就死了……我怕万一家里人也能听到这个铃呢?   他接受不了。   易爷爷一听孙子这么说,立刻就答应了。就算他本来想把八铃拿回来自己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个跟易晃说话,现在念头也打消了。所以八铃和秃钟都以易晃的名义捐给杉誉大学了,但指名由施教授和他的学生研究。   这事就自然而然的落到许汉文与秦青头上了。   “我啊?”秦青还没回学校,没想到就要开始工作了。   “对啊。”许汉文说,“易家点名就是你和施教授,名字都是写在合同里的,学校肯定不能违约。我看到合同了,上面约定的是只有你和施教授有资格处理八铃和秃钟,如果你以后想把它给别人,那也不需要让学校同意,只需要付管理费就行了。”   秦青想到八铃就有点毛毛的。“那把它们放到哪儿了?”   许汉文说,“先放在建筑学院2号楼那里了。不远,离你们寝室很近。你看看要是方便,这两天就提前来吧,咱们也先把这事给理一理。”   “好吧。”秦青挂掉电话,给方域、朋友们和易家都通知到,她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第 157 章 你走了吗?   “就是这个?”秦青站在施教授的办公室里,秃钟和八铃很不讲究的就摆在地上。   因为桌子上没地方,许汉文用过年的两个水果箱子装这两个宝贝,八铃装在梨箱子里,秃钟是苹果。   “师兄,你也尊重一下文物。”她叹了口气。   许汉文呵呵笑,弯腰搬起秃钟,“一会儿你就知道,我已经算是很尊重文物的了。”   秦青没听懂,但抱着八铃跟着他走,从四楼上到八楼,走到走廊尽头愣了,前面竟然还可以拐弯,下面各层都没有啊,这里怎么多半层?   “走啊。”许汉文除了抱秃钟还背了一大包资料,累得气喘吁吁,“就前面,是真的不是假的。”   这半条走廊不知是从哪里分出来的,又小又窄,头顶上的灯也半死不活,亮不亮都差不多。尽头左侧有一个一看就有半个世纪历史的黄色木门,比许汉文的个子还要低几厘米。   许汉文把手上东西都放地上,掏钥匙出来开门,半天找不到钥匙孔,还是秦青给他用手机照着才打开的。   推开门一看,这房间果然不负重望,最多三四平米,像半截被截断的走廊,最里面有扇小窗户,一看就是坏的。   头顶上吊着个灯泡,跟外面走廊的估计是一批的,灯火昏黄。房间里摆着两排年代旧远的书柜,灰尘有一指厚,柜子顶也堆满各种纸箱。两排书柜间留下的距离就算让人侧着身体也过不去,秦青忍不住问:“这书柜怎么开啊?”   许汉文说:“摆进来的时候就不打算用了。”   你等等,把秃钟和八铃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先放在这儿,等要用的时候再来拿。也很近嘛。”他说,“主要是没地方放。施教授本来说是放他桌子底下,我觉得那样施教授的腿该放不开了。”   秦青明白了,也没话说了。   许汉文用脚把秃钟的箱子踢到里面,然后让秦青比照办理。   秦青下不去脚,用手推不到最里面,去外面找了根扫帚给推进去了。许汉文:“你这样也不怕累。”   锁上门出去,他给了秦青一个U盘:“资料都在这里面,你先过一遍,看完后咱们开个会讨论一下,你也知道,这两个东西放在咱们手里,肯定要有东西给学校,你不给,学校那边肯定不愿意,东西现在虽然在施教授手上,可研究它的工作就未必是施教授的学生了,万一学校那边黑心再塞两个人过来怎么办?你也大三了,出点成果对你有好处。施教授也是这么说。”   秦青明白,表示回去就看书。   两人回到施教授的办公室,施教授的电脑里的资料随便他们用,书柜钥匙也给许汉文了,随他们看,还可以用施教授的电脑自由进出学校图书馆资料库,so happy!   杉誉大学的网上图书馆是用记IP的方式来管理的,所以从施教授的电脑登入校图书馆,权限是最高级!   秦青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学校图书馆狂下资料!许汉文过来看了一眼,非常了解,笑着说:“下吧下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当年他们也曾经非常喜欢过来蹭施教授的电脑,有时施教授一看他们来就站起来给他们让位子。   中午两人在食堂吃的饭,大师傅还没回来,炒菜不敢吃,一看就充满想像力,吃了两碗面条后继续在施教授的办公室窝着,秦青继续啃施教授留下的资料。   许汉文接棒时,施教授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验证了。虽然现在重点不同了,学校对八铃是不是出自易家不感兴趣,他们需要找出八铃在验证佛西当地文化风俗上的作用,这才是八铃和秃钟目前身负的任务。   不过施教授当时研究时,就基本已经偏离“正道”,他老人家研究的也是八铃跟佛西当地文化的关系,最后的最后才想起把易家给塞进去,证明易家当时在佛西。这也是学者的通病。   秦青啃得非常辛苦,施教授的毛病跟代教授差不多,他把他研究的东西全无保留的都给了许汉文,就是第一手的,正因如此,资料是天马行空,各种猜测想起来就写一笔,然后引经据典,她就要去翻书柜,翻完啃完,施教授论证一下说:存疑。   这还是好的,更多的是施教授论证完标上:不可能。   啃了一整天,秦青发现自己好像看了一堆否定答案,心累。   她猜施教授是不是习惯上属于先确定不可能的,然后一个个排除后剩下最后可能性高的再研究。   等于她在未来几天都是在不断的错路中徘徊。   如果追求效率,她可以从最后看起。可她又舍不得不看施教授的笔记,虽然今天走的路条条都不通,可路边风景很迷人啊。她认认真真找了一天的书,看了一天,自我感觉非常充实,整个人都升华了。   五点钟,天暗了。许汉文说该走了,“现在天黑得早,走吧,咱们一块出去。”这幢楼平时人就少,现在放假期间人更少了,他可不敢把一个女生单独扔在这里。   两人锁门出去,秦青想起八楼的两个宝贝,问:“放东西的那个房间原来是干什么的?放那里没事吧?”   许汉文说:“那里原来是个厕所,后来人少就改建暂时放东西了。”至于会不会有事,他抬头往上看,就像能穿透楼板看到八楼一样,“应该没事吧?这里人少,八楼人更少。我在这里几年好像都没人上去。”   没人上去=不会害人。   易晃那件事,许汉文知道是邪物搞的,可还是免不了把八铃也给记上一笔,觉得它晦气。   秦青说的不是这个。她是担心有人偷,毕竟八铃与秃钟大小也算文物。但现在她也没说话,因为她怕自己也跟八铃一样,被人讨厌。   秦青要上学之后,就不可能天天去易家了。她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易爸爸的电话,问要不要来接她,得知她已经坐上回家的车之后,易爸爸说:“那明天我去接你吧,我现在在家也没事,你晚上从学校回家太晚了。”   秦青想了下就答应了。第二天,易爸爸的车很早就停在学校门口了,秦青四点半给他打电话时,听说他已经到了,跟许汉文说了一声赶紧出来了。她本来想还跟昨天似的五点左右走,那提前半小时跟易爸爸说就行了,没想到他早早就来了。   坐上车后,秦青先在车里扫了一圈,易爸爸发动汽车说:“光光说什么了?”   “他没跟过来。”秦青说。   “哦。”易爸爸笑着说,“真是……我跟他说让他一起过来,估计是在家里跟他妈他爷爷在一块呢。”连着两天没跟易晃说话,易妈妈和易爷爷都有点坐卧不宁的,所以易爸爸才想着天天来接一回秦青,路上能跟儿子说两句话。   秦青愣了,犹豫了一下问:“叔叔,你跟光光说让他跟着一起过来了?”在易家时还好,出来她就真没办法管易爸爸叫哥。   易爸爸把车停下,他也觉得不对头,心里直跳。他点点头,“是。”他也回头在车上看一圈,好像他努力一下也能看见似的。“光光真不在车上?”   “不在。”秦青说。   她下了车,绕着学校前门附近转一圈,没看到易晃。   易爸爸说:“上车,咱们先回家,家里没有再说。”   秦青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在易家吃饭。易爸爸则把车开出了赛车的气势,回到易家后,易妈妈估计是一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听到汽车声就赶紧出来了,笑着说:“来了?饭做好了,青青吃完再走吧。”   易爸爸不想让她担心,先推着她进去,“进去说。”   秦青走进去各屋看过一遍,对易爸爸摇了摇头。   易妈妈去把易爷爷扶出来,“吃饭吧?”   易爸爸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再出去一下。”   易妈妈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也别急,我们出去看看再说。”易爸爸带着秦青又回到杉誉大学,此时天已经黑了,学校门前没有学生,自然也没有往日的喧嚣与热闹。   易爸爸把车停在路边停车处,跟秦青一起进去,只是学校这么大,根本不知道易晃去了哪里,他要是个人还好找一点,一抹幽魂怎么找?易爸爸看都看不见,只能跟着秦青。   六点,学校里所有的路灯都打开了,寂寞的校园此刻宛如梦境。寂静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四处都没有声音。   秦青犹豫了一下,跟易爸爸说:“叔叔,我去那边,离你远一点,然后我来找,你不要靠近,如果觉得冷就再站远点。”她指着前面的足球场说。   易爸爸看了看球场,“好,你别急,他可能、可能只是时候到了……”说着,他的眼里就涌出泪来,声音也哽咽了。   会吗?   秦青没有看过一个灵魂是怎么走的,会这么突然吗?连一个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她跑到足球场中央,刚才天还亮着时还有人在这里慢跑,现在天一黑就都走了。   她把气沉下来,慢慢和空气融合——   易爸爸在不远处焦急的望着秦青,突然,他感觉到一股寒意悄无声息的袭来,周围充满水气,像寒冷的雾,浸润在空气中,呼吸一下就能吸到满腹的冷气,衣服不知不觉就会湿了。他震惊的看着秦青,说实话,他从没想过……这个女孩如此不同!   他这辈子只见过易晃的能力,因为不可捉摸,也无法看到,所以他一直觉得易晃的能力很神秘,这也是易晃能取信很多人的原因之一。   但看到秦青后,他发现当不可捉摸的事物化为实体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才是最可怕的。此时此刻,他就觉得浑身发抖,不由自主要往后退。   可他强迫自己站住,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女孩。   他记得易晃在年轻的时候也曾被朋友疏远,就连易家的亲戚中也有对他投以古怪目光的人。当时他就是儿子身后最坚实的依靠,是他给儿子信心,让他相信他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他的天赋是好的,不是坏的。   现在,这个女孩正在为他找光光,他不能让她寒心。   易爸爸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去看待秦青,他曾经帮助过光光,现在他也可以帮助她。   秦青的气毫不费力的就覆盖了整个杉誉大学,她能听到远处雀鸟惊飞,能感觉到学校的几处有让她不快的东西正在飞快的逃走。   甚至,她还能感觉到这个学校里哪里有人。   食堂里人最多,附近的人很喜欢到学校食堂来买饭。各个校门附近的路上人最大,大家正在往外走。   另一边的网球场上还有一些人,可能是网球班在上课,应该也要走了。   还有就是学校的几幢行政楼里都有人。   没有易晃。   唯有他,找不到踪迹。   秦青把气分薄,尽量把范围扩大,但仍然找不到易晃。   她想再试试,这时她听到了易爸爸的声音。   “青青,不找了,不找了,光光应该是已经走了,不找了,咱们回家吧啊。”易爸爸握握秦青冰冷的手,把自己皮手套取下来给她套上,“走吧,叔叔送你回家。”   秦青抬起头,恍然发现此时可能已经很晚了,路灯下有细小的雪花飘落。她呼出一口口白气,说:“我找不到他……”   “不找了,不找了。”易爸爸颤抖的手握住她的,她的眼泪也快出来了,她觉得对不起,对不起易爸爸。   “不找了,叔叔送你回家。青青还没吃饭吧?咱们先去吃饭。”易爸爸搂住她的肩,“走吧,走吧。”   两人互相扶着对方,慢慢向外走去。    ☆、第 158 章 引路的钟声   这是一个庙。   易晃从突然被摄到这里来之后,就搞清了这一件事。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庙里燃着灯烛,没有供神佛,也没有供牌位。   庙门前是一条湍急的河流,这是他听出来的,因为有很急很大的水声哗哗流过。但他看不清河面有多宽,因为庙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漆黑的让人害怕。他也不敢出去,只敢站在庙里从小窗里往外张望,天上地下,全是黑的。   他还能看到远处依稀有闪烁的灯光。一开始,他以为那是什么东西在往这里走,还期待着可能会经过这里。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之后,他才猜测那说不定是跟他所在的这间庙一样,也是庙中的灯火。   这里,应该是阴间。   那他这算是死了?   易晃就记得自己跟着爸爸去接秦青,刚到杉誉大学的大门那里,他就在一瞬间之内被摄到这里来了。   会这么突然吗?他以为会有一道光,或者某一个突然出现在心中的启示来指引他。结果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把他给摄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   易晃只得在这庙里待了下去,还苦中做乐的想一想自己见了阎君该怎么说?他这么年轻就死了,这让他很担心老迈的父母。他见到阎君时想求求看,能不能把他身上的福报啊、寿命啊之类的分给父母,下辈子倒霉都没关系,哪怕要做九世乞丐他都愿意,只求能让父母安度晚年。   可不管是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就没人来找他。   在这里是没有时间感的,除了这座庙,外面也看不到天,似乎也踏不到地。他连庙门都不敢出,只能待在庙里。   他想,这里可能就是施教授研究过的佛西土庙了,用来替亡魂指路的土庙。那这座暂时收容他的庙就应该是易家的庙了。   待在自家的家庙里,他倒是不害怕。可一直这么待着,让他心焦。   他在这里多久了?是一天?一年?   他会永远在这里吗?   他什么时候能离开?怎么离开?   父母怎么办?他就这么突然走了,他们一定会着急吧?   易晃想通知父母,告诉他们他现在很安全,就在易家庙里呢,有祖宗保佑,等他该上路时就上路了。   但怎么通知?   这时,他想起了秦青提过的“托梦”。   似乎这个托梦是给谁都能托的,只要能对上频道就都行。易晃决定托梦。但为了以防万一,他打算能托几个,就托几个。   秦青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要不是易爸爸已经打过电话到秦家,秦爸爸和秦妈妈早就急了。   “他们家还真喜欢青青。”秦妈妈有点不舒服,好像有人在跟她抢女儿。不过女儿能结个善缘也不是坏事,所以她才没阻拦。   秦青简单洗漱之后就去睡觉了,睡前,易爸爸又特意打了个电话给秦妈妈,说秦青今天在外面站得有些久,怕她吹风感冒,让她吃点药预防一下。   秦青吃过药后躺下很快就睡着了,然后她就做梦了。   她在学校,在施教授的办公室里,面前的电脑开着在下资料,她在用电纸书看施教授的报告。   一抬头就看到易晃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她马上放下电纸书,站起来对他喊:“你跑到哪里去了?!”她依稀记得他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害她和易爸爸担心得要死。“我跟叔叔找你半天!你快跟叔叔打个电话说一声!”她还觉得奇怪,怎么他失踪后先回来找她呢?   易晃比她还惊讶。他没想到托梦竟然这么容易。他就是在庙里想着要给秦青托梦,转眼就出现在这里了。   这说明秦青的气还是阴气的比重更大,她对非阳的感受性更好。换句话说,她跟大街上的普通人说话和跟阴间的人对话是没有区别的。   易晃不知道自己能待多久,赶紧把话说话。   “你这样不行啊。”他说。   “什么?”秦青没听明白,转头找自己的手机,然后想起今晚睡前把手机放在桌上充电了。   易晃说:“你要记得在自己的意识里设下屏障,要屏蔽阴物知道吗?”   秦青正急着找手机给易爸爸打电话,她猜易晃的手机丢了,她记得他的手机是放在一个旧桌子上,装在塑封袋里。她的手机又忘在家里了。现在楼里的人都还没来上班,也不能出去借。施教授的办公桌上倒是有一个座机,但打外线要拨号,这个外线号码她不知道。   只能等许师兄来了。   易晃说的话,她听在耳中,却没有反应过来。   易晃说:“我这就去找我爸。你记得给我爸说,我在易家庙里待着呢,没事。让他们不用替我担心了。”   秦青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变迟钝了,她想“哦,原来易晃之前去庙里了,一会儿还要再去”。   “好,我给叔叔说。你最好也给他说一声。”她说。   易晃点头,“我现在就去。你见到他也帮我说一声。”   秦青点头,“好。”   然后易晃也不进来,直接转头走了。   秦青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坐下来等许师兄来了借电话,要赶紧给易叔叔打一个,他昨晚真的急坏了。   早上醒来,秦青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机,因为她记得她要给易叔叔打电话,在她的脑海里,梦境与现实巧妙又古怪的结合在了一起。   她把电话拨出去,在听到话筒里的待接通声音时,她反应过来了。   “喂?”易爸爸的声音有些沙哑。   “……叔叔,”秦青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光光给我托梦了。”   易爸爸笑着说,“他也给我托梦了,还有他妈,他爷爷都梦到他了。这孩子啊……有时就是会搞这种事。”看着挺利落的小伙子,有时办事让人发笑。   “都梦到了?”秦青说,“他说他在易家的古庙里,让你们别担心。”   “对对。”易爸爸说,“他说他在家庙里,就是我们老家那里,他也给你说了?”   易晃给家里所有人都托了梦,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身在家庙。这让易爷爷做了个决定,打算全家都去佛西找易家祖坟,重新起坟,好把易晃葬在那里。   施教授的研究报告中已经找到了当时在佛西的原始村落所在地,但易家到底具体在哪个村就不好说了。而且那里早就不让起坟了。   易爸爸说:“我们打算先去佛西看看,那里也有公墓,实在不行,就在那里买块家族墓地,把家里的墓全迁过去。”易爷爷还说要给他预留一块,先起碑,等上一两年就能用了。   秦青打算等给易晃迁坟时也过去一起陪着动土,也算是送他最后一程了。   “好,好。”易爸爸很高兴,他们本来就想带秦青一起去,就是怕他们家不愿意,现在秦青自己提出来了,易爸爸有点感动。他现在没孩子了,虽然易晃有不少堂兄弟姐妹,但他反倒觉得秦青更像易晃的兄弟姐妹,可能因为这两个孩子,都有同样的麻烦吧。   易爸爸在决定之后就立刻坐飞机去佛西了,走之前特意到学校找许汉文询问清楚那几个村落的原址,还嘱咐秦青每天要按时吃饭,不要熬夜,注意身体等等才走。   许汉文还不知道秦青认干亲的事,见易爸爸对秦青这么慈爱,好奇不已,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是亲戚?”   秦青含糊的点头,她总不能说易爸爸是她干哥哥吧?   她把易晃那天对她说的话全都写下来了,怕时间一久记忆更模糊了。   易晃说让她设屏障,她也想明白了,但怎么设还真是个问题。这东西又不能问别人,本来就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她只能自己慢慢悟。   而且,易晃对易爸爸说,他当时是在杉誉大学门口被摄走的,这一点也让她很在意。总觉得这个地点有问题。   为什么会是在杉誉大学门口呢?   她不由得抬头看天花板。在八楼的八铃就是易家挂在家庙里的东西,会不会……是它?   “师兄,钥匙给我,我想看看八铃。”秦青说。她拿到钥匙上了八楼。   八楼还是安静得像坟墓一样,从那天他们上来后就再也没有人上来过了。连清洁工都偷懒只打扫下面七层,八楼没人上来,她也不打扫。   门打开,秦青侧身挤进去把装八铃的箱子踢出来,蹭得一身灰土。她把八铃抱回办公室,许汉文看她满手都是灰,就去拿抹布,“你去洗洗手吧。”等她洗完手回来,他也把八铃给抹干净了。   许汉文问她:“你是在这里看,还是带回家看?”   秦青想拿八铃做个试验,又怕在家连累家人,说:“我不回家,去宿舍。”   宿舍此时已经有人了,寝室阿姨已经回来了。秦青进去很方便,把暖气打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看资料不回去住学校了,然后去食堂解决了晚饭,她回到寝室,关门关窗,抱着八铃坐在床上,手放在八铃身上,用阴气缓缓包裹住八铃。   铛……铛……铛……   她听到了悠长的钟声,清澈透明。   脚仿佛踩在云雾里,墙壁消失,地板消失,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天地一片漆黑。   秦青的心狂跳起来。   她的脚下仿佛是虚无的深渊,她正在缓缓飘浮着、往下降落着。   脚下似乎在几千米之外,能看到点点金色的星星在闪烁,过了一会儿她才认出来,那是闪耀的灯火。   庙里的钟突然响了。易晃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来四处张望,可他没有看到钟啊。   钟声似远似近,他又觉得这钟声是从外面传来的。   钟声一直响,他忍不住站在庙门口伸头往外看。   天上……那是什么?   落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易晃的嘴巴张大了。   我的天啊!    ☆、第 159 章 随身老师   阴间是什么样?大概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看到。   秦青却在此时此地看到了。   就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此地,无光,无影,无风,一片虚无。   她仿佛是在缓缓降落,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向下走,还是在顺着八铃的指引靠近远处的那盏灯火。   在这里,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没有前,没有后,没有上,没有下,也没有迟与早。   除了正在与她越来越近的那盏灯火之外,其他各处的灯火似乎仍然离她很远。这让她也没有办法判断距离。   如果说这里有什么让她吃惊,就是水声。   黄泉。   有河流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从她看到这片黑暗起就有这个声音,听久了,好像就习惯了,就不由自主的想顺着声音而去。   不过如果跟着这水声走了,大概也就回不来了。   秦青从下来后就听不到八铃的钟声了,不知是不是被这水声盖住了。她还分神去想说不定是因为此地没有空气,所以声音才不能传播,她才听不到?   这水声隆隆,是因为不是阳世的声音。   灯火渐渐近了,依稀能看到灯火前的一道半开的木门,狗头铜环上黯淡无光。木门里探出一个头,渐渐能看清脸了,是易晃,他嘴巴长得老大,能塞进去一个橙子,眼睛瞪得很圆,好像秦青长了翅膀。   这里没有地。秦青将要落下来时就发现了,如果她继续下落,是不会落到易晃面前的,她可能会继续往下掉。   一旦意识到这个,她就想回去了。这时落势变缓,好像她的身体突然充满氢气,像气球一样轻飘飘的往上升。   易晃看着她,他们四目相对。   秦青伸出手:“跳上来!!”   易晃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退回去,加速跑出来,奋力往前一跃——   八铃的钟声骤然响起来!震耳欲聋!   易晃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飘到了秦青的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陡然一沉!秦青感觉就像被一个铅锤挂在手上!   她和易晃都明白了,易晃是阴间之物,所以当秦青带上他时,就有了重量。   他们再次开始降落,比秦青落下去的速度还要快!   钟声越响越急!   秦青懂了,易晃也懂了!   土庙是为了保护族人的灵魂!如果没有这些土庙供游魂栖身,它们在踏入阴间时就会不停下落。   下方,必是十八层地狱。   “放开我!!”易晃要挣开秦青的手!这样下去他会把她拉到地狱中去的!“回去!你快回去!!”   感觉不到下落的速度有多快,秦青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这样下去她也会死。   怎么办?   她的手明明还放在八铃上。在阳世,她的手在八铃上。   铛!铛!铛!铛!铛——   巨大的钟声在耳廓炸响。   此时此刻,她听不到阴间的水声了!   秦青拼命回想房间的灯光,隔着一道门是父母看电视的声音,楼下有人在闲聊,有小孩子在奔跑、放炮,远处有汽车的鸣笛声——   有温暖的、桔色的灯光投射在眼皮上。   她睁开眼,像电视机突然打开声音,尘世的各种吵杂、喧闹都涌了进来。   她还坐在床上,膝上放着八铃。她的一只手搭在八铃上,另一只手——   她转头看,易晃像没骨头一样瘫在地上,透明的白色的手被她紧紧拽着。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喃喃道:“快放开……放开我……”   “睁眼。”秦青说。   易晃不敢睁眼。   “你没发现有光吗?”她说,“阴间没有光。”   这时,易晃似乎才刚刚发现紧闭的眼帘上有跳跃的光斑,他像久不见光的人一样艰难的睁开眼又赶紧闭上,努力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   他剧烈的喘息着,趴在地上,好像此时才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秦青才发现他原本是趴在地上偷哭,还在亲吻地板。   她觉得应该给他一点私人空间,起身想悄悄出去,又发现怀里抱着八铃。   ——不对。   秦青左右看看,再趴在门上听听:外面是父母看电视的声音。   不对!她明明是在学校!   秦青蹲在地上,觉得有点懵。   是因为她刚才在阴间想的是家里所以才回到这里来的?   难道她是灵魂跑过来了?   她赶紧低头看,有影子,还好,她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不对!   她刚才在学校去→阴间→回家——   她穿越了?   八铃有穿越的能力?   不对不对……   秦青努力把思绪理清楚:她刚才……不是灵魂去阴间,是真身去阴间了?!   “你怎么在家?!”秦妈妈去厕所时发现秦青的卧室里灯是亮的就进来给她关上,推门——推不开,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秦青抱着八铃,抬头,她还在震惊当中,智商下降五十个点,编不出太完美的瞎话,道:“呵呵……我刚才偷偷回来的……”   秦妈妈立刻接受了,骂道:“回来不出声!还打电话说不回来住学校了!你有毛病啊!吃饭了吗?你不回来,我们就随便做点吃的,还有剩的卤面吃吗?”   “不吃……”秦青觉得自己现在没心情吃饭。   “不吃就上你的网吧。”秦妈妈上完厕所回去,秦青听到她跟秦爸爸说:“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病?偷偷回来不说,还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不回来住学校了。”   秦爸爸很惊讶:“她回来了?”   “在屋里呢。”秦妈妈刚才没细想,现在开始思考:“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爸爸说:“咱俩刚才出去买奶的时候吧?”   “哦,对。”秦妈妈说。   秦青抱着八铃思考人生,一边在心里想,这就是父母对孩子的信任,她那么蠢的话爸妈都信。   易晃终于激动过了,站起来看秦青,发现她的神色不对,“怎么了?吓着了吧?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易晃刚才想起来都后怕!“我跟你说过!你的能力非常危险!你自己还不会控制!你怎么就敢自己跑到阴间去!!”说到这里,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去的?”他开始觉得世界越来越不对头了,阴间是可以随便去的吗?   秦青抱着八铃,死鱼眼看他:“……我就摸了摸八铃。”   易晃:“……你不是头一回摸它。快扔了!”你摸一下就去了阴间还敢抱着!!   秦青却舍不得八铃,“刚才是它把咱们俩护住的啊。如果不是它,估计我们这会儿已经在地狱了。”   八铃轻轻的嗡了一声。   秦青和易晃都听到了。   秦青惊讶的看着怀里的八铃。   易晃也很惊讶:“有灵了。”器物生灵,从来只听过没见过。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   现在问题很多。   比如秦青摸了下八铃就跑到阴间去了,真身穿越。   易晃扶额:“这个……我只能建议你以后离八铃远一点。”真身落到阴间去……这是个什么概念?从古到今,他也只在神话故事里看过。   不过从另一方面说,阳人入阴,阴间是不收的。所以可能最后阴间也会把秦青给扔出来?这一想倒是让他松了口气。虽然现在他们已经回来了,可想起刚才的事还是让他后怕不已。   另一件事,八铃。   它到底是危险还是不危险?   说它不危险,可它摄走易晃——易晃:“它可能是看我一个易家孤魂流落在外才想保护我”   送秦青入阴——秦青:“是我想找你啊。不过我怀疑你是在八铃里,没想到它把你送到阴间。”还连她也一起送过去了。   可说它危险,它先是出于保护易晃的信念摄走它。   秦青:“毕竟你一个阴魂在阳间待着是挺不安全的。”   后又在秦青与易晃险些落入地狱时保护他们。   易晃:“它把你送去的当然要把你送回来!”   秦青:“做人不能强辞夺理。受人恩惠要记住的。”   易晃抱着头蹲在地上,秦青抱着八铃坐在床上。   “我想的是,八铃还是照旧放在学校里。一般人接触不到它。”秦青说,“像我这样的人又不会量产。”所以安全性还是很高的。   “是不会量产……”易晃站起来叹气,“我活了三十多年也就遇上一个你。”   “别把它当坏人了。”秦青捧起八铃,“快安慰安慰它。”   易晃只好伸手放在八铃上拍了拍。   八铃欢快的嗡了一声。   好吧,真有灵了。易晃也挺稀罕的,又摸了一下,八铃又嗡了一声,又长又软。   秦青说:“你抱一会儿?”   “我怎么抱?”说归说,易晃还是伸出手去接八铃。   八铃砸到地上。   秦妈妈在隔壁问:“怎么了?什么东西倒了?”   秦青忙说:“书掉了!”把八铃捡起来安抚的摸摸,“看来你不能抱。”本来想是阴物,说不定易晃能碰,现在看它是阳物,只是能通阴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   “你回来的事要不要告诉叔叔他们?”秦青问。   易晃艰难的思考了一阵,摇头,叹气道:“不了,告诉他们,我也是要走的。现在这样正好。”突如其来,让他们接受他走了,就不必再受一次伤害了。   秦青说:“叔叔他们准备回佛西一趟,把你葬在那里,以后家里的人也都葬在那里。”   “这样也好,落叶归根。”易晃说。   之后,易晃就暂时……住到了学校。   没办法,他不能留在秦家,怕他对秦爸爸和秦妈妈的身体有害;也不能回易家,他不想再见家人,免得伤心难过。   只能跟在秦青身边,秦青回家时,他就在学校里。   秦青本想把他介绍给代教授。   “免了!”易晃一听说是个建国后就驻扎在此的老鬼,躲得比兔子都快。   “代教授很好的!”秦青觉得把易晃交给代教授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易晃苦口婆心的说:“他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的学生!听你的说的,代先生这辈子最爱的是学生。”最恨的也是学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秦青以后如果没事,最好不要再去打扰代教授了。毕竟……积年老鬼,善恶难辨啊。   “我有问题想问他时才会碰到他,没问题时都碰不到。”秦青想了一下,好吧,也不能保证代教授就是一个大好人,就算对她好,也不意味着对易晃也是好的。   幸好,学校本来就是一个既开放,又封闭的世界。   易晃趁机教秦青,“学校的门一直开着,所以像我这样的也可以随意进来。”但它同时又是封闭的,“你说这是为什么?”   秦青有一点点能体会到,就是说不清楚:“因为它是学校?”   “对。”易晃说,“学校,有个前提,就是只有学生与老师的世界。就算是普通人,走进警察局都不如闯入学校的压力大。这是天然的结界。如果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与老师,你走进来时都会有被拒绝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对活人来说还没那么严重,对我们来说……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进不来。”   秦青静静的听着。   “你有这样的能力,又是这种性格,你以后遇上的事会很多很多。”易晃说,“你会慢慢发现,有时利用一些规则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他叹了口气,又有些释然,“我暂时走不了,就能教你多少,就教你多少吧。”   不然,像她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乱跑乱撞,什么都敢碰,什么都敢招,早晚玩掉小命!   他看着秦青,希望能在离开之前,报了她的恩情。 ☆、第 160 章 人工测谎仪   “哦,没想到现在的学生已经学得这么深了。”易晃说。   秦青正在读施教授写的资料,旁边还放了一本德语词典,因为施教授在批注时偶尔喜欢用德语。这个毛病应该是跟代教授学的,因为以前秦青拿到手的代教授写的东西里也是这样。   易晃离开学校已经很多年了,而且他以前上大学学的是金融,据说他以前的目标是当个李嘉诚那样的大商人,没想到最后却是靠“摆弄小道”养家活口,最后更是把命都丢下去了。   他以前在学校里也喜欢看跟民俗有关的书和资料,还蹭过半学期历史系的课。   “不过我上学时,教授讲的都是书本上的东西。大家也不认真听,学这个的,最后靠这个吃饭的十个里面有一个都不错了。”他道。   秦青还没想那么远,她看这个纯粹是兴趣。看着施教授像拼图一样,从易家八铃这一件东西上就拼凑出了佛西文化,怎么能让她不着迷呢?这是在探索未知世界啊,他们现在发现的都是以前从没有人知道过的秘密。   “你想看吗?”她说,反正屋里就她自己,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她对着空气说话。   她把易晃会暂时跟着她的事告诉许师兄后,两人商量了一下,许师兄就暂时不来了,在寝室看书,把施教授的办公室让给了她,师兄妹要交流就在网上说话。   毕竟许师兄只是个普通人,常跟阴魂有一起不是好事,他自己也害怕。   许师兄之前还犹豫,问她:“你怕不怕?”他想要是秦青害怕他就留下来陪她,让秦青挺感动的,说:“不用,师兄你回去吧,我没事。”   在许师兄走后,易晃复杂的说:“其实……为了你好,我也不应该再跟你接触了。”   秦青对阴气特别易感,她跟阴魂在一块待久了,身上的气场就会被不知不觉的同化。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跟易晃在一起不会像普通人那样不适,但这并不是好事,因为活人身上应该是阳气,她身上的气被同化为阴气后,最后的结果也是一个死字。   “你不要想得这么严重。”秦青说,“再说也没多久,才两天。”   因为易晃暂时只能跟在她身边,直到他可以走的时候。   易晃说:“我已经有所感觉了,快了。”阴魂在何时得到指引还真是一个难说的事,秦青好奇之下曾问过他,结果他的回答很传神:“就是……就是一种感觉。”说不清楚,某一个时刻后,他突然就感觉到:时间快到了。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可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笃定,他就知道是真的了。   说起易晃要离开的事,秦青跟他商量:“到时能不能让我看?”她很想知道他会怎么离开?像一阵云雾渐渐消散?   易晃也很好奇,“好啊,你看了之后记下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资料呢。”   在秦青看来,易晃除了没有身体之外,也是一个人,所以她看书时,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对电视和上网都没什么兴趣。现在,施教授的资料倒是让他感兴趣了。   “好啊,你给我弄成自动翻页的。”他说。   秦青把平板调好给他,一人一鬼就这么看了两天书。   方域也知道了这件事,特意抽出空来带着外卖来看她,还给易晃带了一盒据说是很好的香。“赵兰山拿来的,他又跑到什么山里去了,这里从当地的著名的庙宇里带回来的礼物。”   易晃不认识赵兰山,秦青就给他解释赵兰山是方域的土豪朋友,以前被鬼附过身,后来性格有点变了。   “怎么变的?”易晃问。   “从朴实刚健的农家子弟变成不炫就死的土豪。”秦青道。   由于赵兰山是真有钱,所以拿来的这盒香的价值也很惊人,可香的包装一点也对不起它的价值,竟然是用普通的木盒装着,里面的香甚至粗细不一。   “据说那个庙里的僧人都修苦行,一茶一饭都是亲手栽种所得,那庙里还自己做纸,这香也是僧人亲手做的。”方域说。   易晃说:“我记得僧人是有工资的?”   秦青传话,方域估量着易晃的位置,转头对他斜向十五度说:“哦,捐了。”寺中僧人都有度谍,但国家发的工资,他们全部收起来后捐掉,不取一文。   “哇。”秦青不得不佩服了,这种寺庙就算没有真佛,听起来也比别的寺更可信,更像出家人。   寺里虽然清苦,但并不仇富,赵兰山这种土豪慕名而去,人家就当一般香客接待,方域说现在赵兰山一心向佛,打算在寺里租个屋子住个一年半载受受熏陶。   “不过住在那边就要跟着僧人一同起居,人家什么时辰起来,他就要什么时辰起。倒是不禁荤腥,就是要自己做,僧人不给做。赵兰山说他就想吃几个月素刮刮肥油,你有多半年没见过他了吧?现在快二百斤了。”方域叹气,他见到赵兰山都吓一跳。   他还把他跟赵兰山最近的合照给秦青看,她一看就忍不住笑翻了,让赵兰山一衬,方域年轻英俊得不像话。   据施教授的资料中估计,在佛西当地的土庙少说也有一千多座。因为佛西似乎从早年就有各地移民在此安家,易家的祖辈应该也是移民之一,所以才能走得那么痛快。这些人聚集成村,各家都会盖自己家的庙,最多同姓的用同一座。佛西的历史应该有八百年之久,施教授能找到的最早的记载是北宋天禧年间,佛西就已经有成形的村落了。但施教授在旁观标注:应再往前推一百年。   因为那一百多年里,北宋风波不停,佛西能有已经聚居的村落不会是在天禧年前才建立的,倒有可能是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国家的动荡让佛西那边的移民变多了,村落也跟着变多了。   因为都是各家土庙,全靠子孙后代维持,如果子孙全死光了,土庙也无法流传下来。所以这一千多座土庙虽多,但这是八百多年里曾经存在过的。现在是一座都没有了,最后两座在建国后,据资料记载,一个被推倒,一个成了猪圈,现在也早就不在了。   方域想看一看八铃,秦青就带着他上楼。   “就是长这样啊。”方域蹲在纸箱前看装在里面的八铃。   八铃仍是用纸箱保存,秦青总觉得对不起它,就算纸箱是特意找的干净纸箱,里面还装满防撞的泡沫塑料也一样。   另一个秃钟跟八铃相比,虽然保存完好一点,可看起来就是不如八铃漂亮。可能因为八铃是易爷爷从小放在床头的,虽然残破了些,但钟身已经让手摩擦的发亮了。   方域看稀罕看完了就继续回去上班了,等他走后,易晃才跟秦青说:“方域好像遇上什么事了。”   成了鬼之后的一个好处就是能直接观气了,经过他身旁的所有人,他都能看到他们的气场,不管是大小、颜色或形状,全都一目了然。   怪不得神话传说中鬼都要夺人的阳气,他看到方域身上的阳气也快要流口水了。   但方域身上除了阳气之外,还有一种奇怪的气在缠绕着他。   “你说什么?”秦青吓得立刻就要叫方域回来!   “别急别急。”易晃赶紧拦住她,他刚才没有当着方域的面说,就是想偷偷告诉她,“除了气不对之外,我还看出他的面相……泛桃花。”   秦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方域外遇了?”   易晃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能确定,他遇上桃花了。”   男朋友遇上桃花了,怎么办?   秦青立刻资料也不看了,也不下载了,关上电脑锁上门,再给许师兄打个电话说今天提前走了,然后就去“侦察”了。   易晃也没想到她这么有行动力,跟着她上了地铁,问她:“你去了以后就只是看看?”   秦青在手机上写字回答他:先看看再说。   朱诗文的公司倒闭后,方域虽然有总公司的批准重新成立新的分公司,但并没有延用朱诗文公司的旧名,他起了个新名叫“青色世界”。   除了名字不同之外,办公地仍是租的原来朱诗文老公司的那几层楼,连招回来的员工也大半都是原来的。   生不如熟,方域不想在公司刚开时为人事花费太多心力,老人的好处是他们的长处与短处方域都清楚。他现在是要尽快把公司导入正轨,生意不等人。   秦青从来没有到过方域的公司,当然不能靠刷脸进去,她连电梯都进不了呢。到地方之后,先去买了十几杯咖啡和蛋挞,然后才给方域打电话。   “你来了?”方域也才刚回来二十分钟而已,接到电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等等,我下去接你。”说完他就匆匆从办公室里出来,到电梯前发现身上没带胸卡,到前台问人借了一张才下去。   前台的人以为要来一个大客户,听到电梯上来的叮一声时全都起立站好,结果就看到跟在方总经理身后进来的是个……小姑娘。   “来,请你们的。”方域拿了一盒蛋糕放在前台上,然后牵着秦青的手往里走,在办公室门前喊,“来来来,有好吃的!”   里面的人欢呼着出来,接过他手上的蛋挞和咖啡,看到他身边的秦青,都问:“这是方总的朋友?”   “妹妹吧?”   这里面的人有知道方域谈了个小女友,故意装傻。   方域把二人牵着的手露出来,举高说:“喊嫂子!”   一堆人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喊:“嫂子!”   “嫂子好!”   闹过后,方域才带着秦青去他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里也有饼干咖啡牛奶和泡面,都是为了防着加班时再饿了,他煮了两杯咖啡,给她拿了一盒饼干,说:“我再带你参观一下吧?”   秦青捧着咖啡杯摇头,“不用。”   方域坐在那里笑,“那你追过来是有事跟我说?”   秦青点点头。   易晃看不明白。   方域笑着问:“什么事啊?”   秦青直言道:“你最近是不是遇上追你的女生了?”   易晃:“……”   有这么诚实的吗?!还以为她是来暗地里侦察的!竟然是直接来谈判的吗?不对,这气氛也不像谈判。   方域笑了,从对面的沙发换到她身边坐下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秦青惊讶了:“还真有啊?”   易晃也不干了,“你刚才没相信啊?”   秦青扭头:“信,信。就是没想到这个还真能看出来。”   方域伸头看她旁边的空气,“是易晃看出来的?他看出什么?我的气不对?”   秦青转过来,仔细看他的脸,方域就把脸伸过去让她看。   “气不对,面相也不对。”她说,不过她看不出来这面相有什么不对啊,还是那张脸啊,就是熬夜多有黑眼圈和眼袋了,回头给他买瓶精华吧。   方域摸着脸,有冲动去洗手间照照镜子,突发奇想:“有人追我都能看出来,那能不能看出来这人是真心跟我做生意还是有别的阴谋?”   秦青看易晃,他点头:“若是内心藏奸,当然能看出来。”她再对方域点头,“能。”   方域一拍大腿,拉住秦青说:“那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会议室!”这个合同来来回回的纠缠,他都搞不清楚对方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好了,他有作弊器!   他笑着说:“真是来得太巧了!”    ☆、第 161 章 失踪   秦青带着笔记本跟在方域身后进去,冒充秘书。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让方域焦头烂额的那个老板,很意外,竟然是一个看起来特别和善的老头。他姓潘,叫潘进。潘先生只有五十五岁,看起来却像六十岁。他随身带着一个功夫茶的小茶壶,方域和秦青进去时,他正让人给他拿热水来,他要泡茶。   这茶,他就认认真真的泡了二十多分钟,期间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等他。   秦青目瞪口呆。呃……大概是她见得少,还真没见过这样谈生意的。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会议室里的人都有些烦燥,倒是方域很淡然,趁机小声教秦青怎么看合同,怎么进行会议记录,还把以前的会议记录调出来给她看。于是会议室的人一半在看潘先生泡茶,一半在看方域教秦青。   终于,茶泡好了。潘先生笑呵呵的给一人都端了一盏,他亲自端的,方域这边带的两个副总都赶紧站起来接,方域也略欠欠身起来,接过两盏,把其中一盏放在秦青面前,她根本没发现也没跟着站起来。   潘先生含笑看着秦青:“这是个新人吧?新人要多看,多学习,眼神要灵活一点。”   秦青不知道该不该说声谢谢,于是就愣在那里了。   方域接过话题说:“潘先生,这个合同也谈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潘先生笑着说,“小方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怎么样?要不要去我那里?我的年纪也大了,很想找个可靠的人把公司交给他,我就可以退休了。”   方域也笑:“潘先生,我虽年轻,可也有心去闯出一番事业来,接别人的摊子有什么乐趣?”   潘先生哈哈笑,“有志气!”   接下来,他们从空气质量谈到清洁能源,谈到石油,谈到一带一路,谈到股市,扯了一个小时没扯到合同上来。   秦青再次目瞪口呆。   方域也是真有耐心,陪着潘先生云山雾罩的扯。看她坐着无聊,还给她打开游戏让她打发时间。   秦青的表情差点裂了,方域下巴一扬,冲她眨眼“随便玩吧”。   秦青哭笑不得。   另一边,易晃已经冲着潘先生绕了几圈了,看他飘过来,秦青立刻期待的看他。   “他是真心想做生意。”易晃说。   秦青还没来得及高兴,他接着说:“不过,他也是真心想把他身边的秘书介绍给方域当老婆。”   秘书?   桃花是秘书?   秦青一直没注意过跟在潘先生身边的秘书小姐,记得她刚才给潘先生递茶杯、茶壶、热水、手巾什么的挺体贴周到。现在看过去,发现秘书小姐挺标志的。   秘书小姐戴着副金丝眼镜,穿一件非常合身的套装,脑后梳个髻,妆容精致。她双腿并拢斜放,坐在潘先生身后左侧,手上拿着个手机,没有说过一句话。发觉秦青看她,秘书小姐对她微微一笑,和气得很。   她跟潘先生是亲戚?不然潘先生干嘛这么用心要给她介绍对象?   方域看到秦青看秘书小姐,知道她知道了,偏头过来。秦青在电脑上敲下字,他看到,露齿一笑,转过电脑也敲了几个字:据说是他侄女。   易晃看到就说:“不可能。如果是真的,也不是亲的。不然这两人不成乱伦了?”   嗯?!   秦青震惊的看过去。   方域看她神情就知道有什么不对,怕被人发现,伸手揽住她的肩说:“看这边。”   会议室的人都看到了,潘进一开始以为那就是个小职员,虽然跟方域坐在一起,两人好像关系还不错,也没往别的地方想,现在看到方域这么自然的去搂那女孩的肩就知道不对了。再看其他人的眼神中不见鄙视,就想:难道是方总的亲戚?   方域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怎么了?   那边易晃又放了个雷,“而且,那个女的怀孕了。”   秦青的手放在键盘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字了,半天才打出来:潘总和那个秘书不是亲戚,是情人,还有,秘书怀孕了。   所以,潘总是找方域接盘?   是他胆子太大还是……还是……   怎么形容呢?   秦青觉得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啊,她真有点接受不了了。   方域捂住嘴,真是涕笑皆非啊。看她受得冲击有点大,拍拍她的肩说,“去给我倒杯咖啡。”   秦青游魂般出去了,知道这是在支开她,正好,她也觉得坐在那里挺没意思的,而且信息太多让她的反应速度变慢。   她回到方域的办公室,把门关上,开咖啡机煮咖啡,跟易晃说:“方域身上的桃花是这个吗?”   易晃点头,“对。不过纠缠他的是那个姓潘的,桃花嘛,只能算是附加内容。只要解决了那个潘进,桃花也就消失了。”   “哦。”秦青没精打采的。   易晃看她这样,问:“怎么了?我看方域对你很好啊,你不用担心,他都知道那女的怀孕了,不会接受的。”   “不是……”秦青复杂的说,“你说那个潘总知道他的情人怀孕了吗?如果知道了,怎么能想把她介绍给方域呢?再说就算不知道……他给情人介绍对象,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易晃发笑,想了想说,“这个嘛,你让方域给你解释吧。男人的想法你不懂。”   是不懂。而且很不懂!都说女人来自金星,她看男人也来自外星球!   在她煮咖啡的十几分钟里,方域把合同谈完了,他笑着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副总。秦青的咖啡幸好煮的够多。   听说潘先生走了,她很吃惊,“他走了?”等等,怎么走了呢?   方域笑,起身去端咖啡,“都自己去端。”然后搂着她坐下说,“今天我的活已经完了,咱们晚上去哪里吃饭?”   “等等啊!老大!什么活完了?合同刚签下来,下面的事多着呢!”一个戴眼镜,身高一七零左右的年轻男人叫道。   方域笑着说,“我都带着你们把合同签下来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活了。”然后继续笑着跟秦青说话,“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另一个副总年纪大一些,自己倒了咖啡回来坐下,突然笑出来,问方域:“哎,你是怎么知道潘进身边带的那个秘书是他的妞儿的?”   他们都知道潘进想把他的“侄女”说给方域,从第一次见到方域就一脸看到好男孩的欣喜,然后就介绍他的“侄女”给方域,前几次谈合同去吃饭,潘进就把方域和“侄女”往一块凑。   而且这两人到方域的公司来也有好几次了,周围没一个人看出他们有关系。潘进和“侄女”之间说话也没有暧昧,举止很自然大方。   结果刚才秦青一出去,方域再把话题绕回到合同上来,潘进就说:“也快中午了,一起去吃个便饭吧?”方域笑道,“行。”转头对秘书说,“嫂子也一块来吧。”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僵了。   然后方域还对这个副总说,“订芙蓉轩的位子,那里的养生粥做得好。”再对潘进说,“嫂子现在身体重要,咱们也别喝酒了,去喝粥吧。”   合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谈下来了。   签过字后,潘进就跟没被拆穿一样镇定自若的带着秘书走了,从头到尾没再提吃便饭和相亲的事。   方域也一脸自然的送人下楼。   现在两个副总才大笑起来,真痛快啊!   方域搂着秦青,笑眯眯的说:“自然是我火眼金睛。”   说笑过后,两个副总离开,方域对着空气说:“你现在再看看,我身上还有桃花没有。”   易晃在他后面呢,秦青也没办法提醒。易晃就飘到方域面前,好歹让他的眼神别对错位置。他上下仔细打量方域,点头说:“没有了。”顿了下又说,“不过你一身正气,诸邪难侵。这潘进想害你也难。早早晚晚,你都会发现的。”不是他,也是别人。   秦青汇报给方域,方域笑着说:“那就没事了。走,我们去吃饭庆祝!”   出了办公室,经过办公区时,那个年轻的副总正在跟员工们学方域英明神武、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将潘进这贼子斩于马下的壮观景象!一堆人看到方域牵着秦青出来,副总就喊了一声:“老大!你带嫂子去吃饭!我们呢!”   “就是啊!老大!你不能重色轻友啊!”   方域指着副总说,“今天合同谈下来了,大家都去吃顿好的!你请客!”   副总忙问:“我请没问题!报销不?”   方域笑:“报!”   副总立刻精神百倍的喊:“走!哥带你们吃顿好的去!”   方域带秦青去吃晚饭,因为有易晃在,所以要的包间。坐下后,方域点菜,问易晃能不能吃?要不要拿碗米来,插双筷子供给他?   易晃摇头,“最好不要。”在家里这么供就是给家人吃的,可在外面这样做,容易引来野魂。   方域听易晃说要教秦青,就道:“最好能教教她怎么回避这种事。平时就算碰上了,也未必一定要管。”除了亲人朋友之外,别人的闲事就别管了。   易晃也是这个意思,对秦青说:“你自己也要克制住,不是亲近的人出事,最好别再插手。看看我就知道,非亲之人管了,对自己是没好处的。”做这种事又不积德,丢了性命后,一想自己竟然是为一个无关之人死的,难免心中不忿。他也算是专业人士,刚死的时候还有些委屈呢,后来见了家人才慢慢疏解了。   秦青都答应下来,保证,以后除非是家人朋友出事,别的人她肯定都不管了。   吃过饭后,方域先送易晃去学校,再送秦青回家。经过一次之后,八铃现在也不会把易晃给摄走了,“现在我在学校里,八铃还在保护我。它好像把这里当成它的地盘了。”易晃说。   拐过街角,方域把车停在秦青家楼下。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请他上去坐坐的。可考虑到秦妈妈,秦青也不敢邀请他。   方域很明白,他在秦青脸上亲了一下,“上楼吧。”正好他的手机响了,秦青下车,关上车门,冲他挥挥手,却看到他神色沉重。   怎么了?   她敲敲玻璃,方域把车窗降下来,对着电话:“嗯,嗯,我现在过去。”挂掉电话,他犹豫了下,对秦青说:“我有点事要去一趟外地,回来再跟你说。”   秦青想问是什么事,可他摸摸她的手,说:“别担心,好好上课吧。”   他不肯说,她也没有追问。因为在她心里,方域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那我上去了?”她摆摆手说。   “上去吧。”方域笑着说,“我看着你。”他看着她进去,上楼,等了两分钟,接到了她的电话,“上一会儿网就睡觉吧,别睡太晚。嗯,拜拜。”挂掉后,他深吸一口气,在通话记录中找到赵兰山的电话,拨打过去,“你好,我是刚才接电话的方域,赵兰山的朋友。请问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第 162 章 八宝寺   赵兰山是个不拘一格的人。他和方域结识是在驴友群里,当时他已经是个壕了,方域却只是个刚入职的小职员,两人不管是从年龄上、社会地位上都有着巨大的差距,在接受的教育程度和生活环境中也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而且赵兰山在还没有养成炫富的爱好之前,穿着打扮就是个老农民,饱经风霜的脸庞和精打细算的性格;方域却有些小资情调,什么时候都穿戴整齐,用赵兰山的话说,就算去登山,方域穿的也能随时上谈判桌。   一开始在驴友群里,大家都认为赵兰山是个土鳖,因为曾经跟他一起出去采买的女同胞说:“说要去吃饭,我说去吃旁边的中式快餐,又干净又不贵,他非说要去吃沙县!说便宜!”   赵兰山就这毛病,他认为吃馒头大饼也能吃饱的时候,绝不肯为餐厅的风格、气氛和装潢花一毛钱。   方域当时因为一个项目得了一笔奖金,上午钱到账,下午他去车行挑了车,把车开到集合地点时,引来一片艳羡的目光。   组了几次活动后,赵兰山觉得方域这人可交,两人就成了朋友,逢到有活动,赵兰山先给方域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兴趣,有兴趣就一起去,不然自己去也没意思。   赵兰山虽然在别的地方省,但在兴趣上是舍得花钱的。自从他开了两辆不同的越野参加活动后,就被人认出了壕的身份,这下子围上来套近乎的人就多了。可赵兰山能闯出这么大一份事业,看人的眼光是有的。他对驴友群里的人都是泛泛,唯有对方域,曾经提过很多次给他投钱,让他自己出来干。   “给人打工没前途。”这是赵兰山挂在嘴边的话。   所以方域这次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投钱,他想开公司了,赵兰山二话不说就先打了五百万给他,然后两人签了个合同,分批投资,如果方域的公司开下去,报表好看的话,赵兰山的后续投资就会跟上,根据合同,他至少要在方域的公司投三千万左右。   当然,如果方域没这本事,赔钱了,那前面的就当他支援朋友了。而且做为公司债务,方域如果真干赔了,只要公司申请倒闭,是不必把家底赔给赵兰山的。   这些话不必说,都放在心里。赵兰山与方域,是换命的交情,最铁的哥们。   所以赵兰山的紧急联络人不是父母亲人,而是方域。他出事后,他的律师立刻就把方域的电话给警察局了。此时此刻,方域能替赵兰山在拯救他生命的任何一份文件上签字。   方域义不容辞。   他把公司交给两个副总,当晚就坐着飞机赶去了赵兰山失踪的那个小山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这山俗名枣山,朴实得很,一点也没有仙山的风采。   枣山得此名,并不是因为这里盛产枣,而是此处的山上的土和石头全是枣红色的。之前搞开发的时候还有地质学家专门来这里取样调查,看这里是不是有矿产方面的潜力。此地的人还激动过几年。但专家来了又走,悄无声息,大家就知道这里虽然有点特色,但并没有什么经济价值。   枣山再次出名就是因为那座野庙。庙在半山腰,本地人少,原来还有一些村落,后来年轻人都走了,其他人也渐渐迁到镇上去了。这庙没人来,只有二十几个和尚耕种度日。   庙里的和尚都是附近人扔来的弃婴,全是残疾人。健康的和女婴都被庙里的人送到福利院去了,只留下残疾的男婴。这些男婴长大以后,有的离开寺庙出去打工了,有的就留下来成了庙里的和尚。   在一次意外中,据说是几个虔诚的香客,见庙就拜——也有说是福利院的人带领导来参观,表明此地民风淳朴,发现了这个庙里的和尚竟然自给自足,自己种地、织布、打水、制纸,一切生活所需全靠自己,庙里连电都没有,用的还是油灯时,惊为天人,回去就上报了。   自此,客似云来。   有香客捐香油钱给寺庙翻修,重造大殿、经堂等处,庙里收的钱越来越多,众人都说这庙也要被红尘俗世给影响了,结果没想到等寺庙翻修结束,和尚们也都领上了国家工资,第二年年初,庙里的方丈就把上年结余的钱全捐给镇上的福利院了,跟着一起过去的还有他们庙里这一年收留的弃婴。报纸又激动的报道了一阵,之后年年如此,大家也都习惯了,也不再用猎奇的目光盯着寺庙了,而这个庙里的人,重归平静后,仍然安之若素,宠辱不惊。   这座庙叫八宝寺。   到了枣山,方域说要去八宝寺,出租车司机就提醒他:“来观光旅游的?那里没什么好看的,没山没水没景儿。你去了,还要打扰寺里师傅们的清修。唉……现在游客太多了,寺里都不清静了,前两天还有个香客失踪了闹上新闻了呢,一看就是跑来玩的,现在寺里的师傅们也跟着受连累……“   方域一路走来,遇上的人都对八宝寺的和尚们很有好感,认为他们是虔诚的出家人,很不喜欢那些闻名而来的游客去打扰他们。毕竟跟别的靠香油钱生存的寺庙不同,八宝寺的和尚自给自足。   他没有先去警察局,而是先上了山,去八宝寺。他到的时候是下午,山中林木无人砍伐,遮天蔽日,才两三点钟,山中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幸好八宝寺是出名的景点,镇政府修了条路,还装了路灯。虽然寺里不用电,但路上用一用无妨。   拾阶而上,小路两旁全是丛生的野草,伸到路上绊人的腿;幽黑的山林中传来夜枭忧愁的叫声。   灯火昏黄,几乎映不出前路。   亏得方域有一副好身体,走了一个多小时看到庙门时,气都没有喘。   庙门做得非常气派,高大的红漆立柱,巨大的石狮,还有九十九阶石阶。攀上石阶,先看到的是一个足能把两个成年男人装进去的巨大铜鼎,意外的是鼎内并没有香,而鼎后,则是威武的大殿与两排红砖平房,就像以前五六十年代生产队的那种红砖小平房,两整排。   这种搭配奇怪的很。   而大殿后还有一座高高耸立的九层经塔。   方域见过赵兰山拍的照片,知道这大门、这大殿还有后面的经塔都是香客捐盖的,赵兰山在电话里说除了这三样,庙里其他的地方和尚们都不让动。   他还不知道是怎么不让动,今天看到才明白。   这时一个人推开门,从旁边的红砖小平房里出来,他穿一身说灰不灰,说黄不黄,针角有些怪异的棉袄棉裤和棉鞋,走到方域面前,双手合什行了一礼。   方域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居然没有剃。   他还了一礼,问:“师傅,我是赵兰山的朋友,听说他在这里出事了。”   和尚点点头,领他进屋。   方域以为这个房间类似传达室或待客室,没想到一进去,发现竟然是个会议室那么大的大屋子,而且,这里是食堂!两条长桌整齐的摆着,二十多个年龄不一的和尚都在坐着吃饭。   方域掏出手机,时间还不到五点。不过山里黑得早,早点吃饭也正常。   他猜,那个师傅是看时间到了,先带他过来吃饭的。就算他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入乡随俗。   和尚让方域坐下,然后去给他盛了米饭与菜。桌上点着大蜡烛,一看就是手工制成的,因为蜡烛很粗糙,像是用很多旧蜡融了以后重新捏成的。   菜是白菜萝卜烧豆腐,味道还不错。   方域吃完饭菜,跟着师傅们一起把碗拿到外面,用桶里冰冷的水洗干净后摞到一起。之后,师傅们都去了大殿,盘腿坐下,开始念经。他们不看经书,全是默念。   方域跟着过去,也盘腿坐下,他本想找到方丈问一问,可师傅们坐的方位并没有前后高底的分别,他也认不出哪个是方丈。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不应该打扰师傅们念经。   念到八点,师傅们再次起身,回到那两排平房中去,估计是准备要睡觉休息了。   这时,那个一开始接待方域的师傅过来,对着方域又是一礼,然后示意他跟着走,把他领到了东边第一个房间里。   里面有张桌子,两把椅子,书桌背后有个柜子塞满报纸。一个三十多岁的师傅站在桌子后,看到方域进来双手合什行了一礼,道:“施主,我是本寺的主持,法号明空。”   “大师好。”方域行礼。   带方域进来的师傅对主持行了一礼,再对方域行一礼后就出去了,主持说:“明悟的耳朵听不到,也不能说话,不是对施主无礼。”   方域在这个师傅一直没有开口后就猜他可能是不会说话,听到主持解释,忙说:“没关系,是我来得冒昧。”   主持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推给方域,方域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份手写的租房合同,正是赵兰山跟八宝寺签的。   主持说:“赵施主一共来过四回。”   赵兰山不是这一次才到八宝寺来的,他第一次来是被魏曼文附身以后,诚心诚意的跑八宝寺来住了一个月,听经、念经,完了也没把魏曼文从身上去掉,只好走了。   第二回,是他觉得就算八宝寺不灵,但这里的师傅们的生活态度值得他学习,现在的社会中很难找到净土了,就到八宝寺来住了一星期,之后因为宝马的新车发布会走了,精神有没有受到熏陶不知道。   第三回,是带朋友来这里见识见识。   第四回,就是这一回,他是来减肥的。   每回来,主持都会跟赵兰山签这么一个文书,也没有答应赵兰山办会员卡的要求。因为在寺里住也就是在这两排平房的和尚宿舍里加一张床的事,所以收费并不贵,由于没有单人间,挂单这桩生意一直也没有什么回头客,很多人听完就走了。只有赵兰山前后来了四回,所以主持对他的印象也很深刻。   主持对赵兰山的评价是:“一心向佛,无奈身在红尘,身不由已。”   寺里的师傅们每天要做很多工作,赵兰山感兴趣时也会跟着做一做,翻地、弹棉花、做纸等等;不感兴趣时,就在枣山上游荡。   这附近山上没有狼,所以还算安全。   上山下山并不方便,山脚下以前有小吃摊,后来游客渐少,村民也不来摆摊了,所以赵兰山不管在山里怎么逛,吃饭时间是一定要回寺里吃的。寺里的饭菜不过夜,也不可能有剩菜剩饭。而且寺里用的不是天然气和液化气罐,也不烧煤,而是烧炭,生一回火做饭非常麻烦,自己错过饭点只能饿肚子。赵兰山饿过一回后,再也不敢错过开饭时间了。   所以那一天,赵兰山没有回来吃饭,主持马上知道有问题,立刻就带着人去找了。山上没找到,他就通知了镇上。   镇上到市区车站通两趟公交车,镇上还有十多辆出租车,都说没看到这么个人。赵兰山又胖又壕,辨识性很高。   主持就报警了。之后,方域就来了。   “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主持说这个的时候还是很平静,“连尸体也没有,我们这山里没有沟,没有水,警察局用警犬来找,也没有找到人。”   方域的面色很沉重,“这是好消息。既然没有尸体,人应该就还活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出镇,可能是暂时留在哪里。”主持说。   方域轻轻松了口气,“谢谢主持。”   “不用客气。”主持说,“你明天再下去吧,今晚就先在寺里住一晚。”   山路不好走,再说下了山他也没办法回镇上,没车。送他来的出租车已经回去了。   方域答应下来。   主持拿出一个稿纸本,写下:今有______,借居一晚。   然后推给方域,让他写下名字,签字按手印。   方域接过来看了看,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照主持说的写下名字按上手印。   “走吧,我带你去。”   主持领他出去,到隔壁第二间屋,敲门,进去,问门边一张木制单人床上躺着的人,“还有地方吗?”   这人摇头。   主持道了声打扰,再带方域出去。如此三番,终于在对面第四间房间找到一张空床。“你休息吧。”主持说。   床上有被子和枕头。主持说完就出去了。   方域此时已经觉得很奇怪了,主持怎么会不知道哪个房间有空床呢?难道这里的师傅们每晚住在哪里都是随便换的吗?他留了个心眼,他把手机藏在怀里,不脱衣服和鞋,躺下后,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躺下后,周围就变得特别静。   他听到了山风轻轻抚过的声音。    ☆、第 163 章 山路蜿蜒   山风呼啸,像女人的呜咽。方域一整夜都是半睡半醒,早上起来,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明明昨天上山时还有百分之七十的电暈。他从包里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一会儿短信提示就接连响起来。他看了一下,秦青打了两个,赵兰山的秘书和司机各打了两个。因为他来之前让他们取些钱带过来。现在只靠警察搜山找人已经不行了,重赏之下有勇夫,他打算发动本地村民帮忙找人。当然,如果赵兰山是被这里的某户村民“留客”的,看在钱的份上,说不定他们能让他多活两天。   方域先来,就是为了给秘书和司机活动的时间。现在秘书照他说的已经在本地的报告、电台和电视台都发了广告,提供消息者十万,找到人五十万,活的两百万,活得好好的没缺胳膊断腿五百万,现付。   钟声响了。   这是提醒僧人早课的钟声。早课没结束没饭吃。方域的包里有带吃的,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希望能给这个寺里的人一个好印象,所以也饿着肚子去上早课了。   今天他看到主持了,主持坐在僧人中间,正低头默默念经。他似乎感觉到方域的视线,看过来,冲他点点头。   早课是一小时,念完后师傅们开始……做饭。   有人去寺后的井中打水挑水,有人把埋在土里的白菜、萝卜挖出来,还有人在扫地、摆桌子、椅子。   水打来后,先洗米、洗菜,用过的脏水再由僧人挑出去。灶已经点起来了,师傅们在锅中加了大半锅的水,然后倒入米,盖上盖子后,开始揉面做馒头。   方域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试探着上前帮忙,没想到师傅们竟然一点也不排斥。他想帮忙切菜,师傅就直接把案板让出来了。   厨房有好几个灶头,师傅们的动作也很快,方域切完十颗白菜,馒头已经蒸上了,等他切完萝卜,粥已经熬好了,师傅们把灶门给关上一半,让锅里的粥慢慢滚。   菜跟昨天晚上一样,白菜、萝卜烧豆腐。方域切完白菜萝卜,胳膊已经快抬不起来了,本来切菜的那个师傅一直在旁边等着,看他干不动了就接手,拍蒜、切葱、片姜、炒菜。   馒头也蒸好了,一个个都比人头还大。蒸馒头的师傅把馒头都拾到筐里,火不熄,又放上一锅水,然后一边往里放生鸡蛋,一边回头数人,方域看到这个师傅把他也给数进去了。   粥好了,菜好了,鸡蛋也煮好了,一人一个。   方域从昨晚就觉得怪异的地方,今早更明显了。他跟师傅们站在一起,没有任何一个师傅对他“另眼相看”。   就像……他也是僧人一样。   坐下吃早饭时,方域偷偷把僧人们给数了一遍,不知是不是神经过敏,他总觉得这里头有几个人看着眼生。他记人还是有一手的,就算不记得姓名,也能记得住人脸。昨天他来的晚,屋里光线不好,但他还是能记得住大部分人的长相的——至少方脸和圆脸能分清,个头高矮也不会认错。   吃过早饭,方域去向主持告辞,他本来只是过来看一看,观察一下这个寺庙是不是跟赵兰山失踪的事有关,然后去镇上主持搜救。但今天他改主意了,搜救的事就交给赵兰山的秘书和司机,他还是要继续待在寺里。   他觉得这个寺,不太寻常。   主持看到他来,得知他要下山,就说顺路送他下去。   方域问:“师傅也要出门?”   主持说:“去找赵施主。”   方域没想到这个寺里的人还要去找赵兰山!一下子愣了。结果他跟主持到了院中,看到所有的师傅都在,主持说:“走吧。”师傅们就三三两两结伴出了山门,往山中去了。   方域问:“师傅们每天都要找赵兰山吗?”   主持理所当然的说,“施主在寺中失踪,我们是有责任的。”   寺中没有别人了,主持亲自把方域送到山脚下。山脚下的公交车站写着每天两班车,方域想打电话让秘书或司机从镇上叫辆出租过来接他,结果主持陪他站了一会儿,路那边就开来一辆三轮,突突突开到两人身边,车上司机看到主持就停下车,很亲热的喊:“师傅!去哪儿?捎上你!”   主持让方域上车,跟司机说:“请送方施主去镇上他朋友那里。”   “没问题啊!”司机说。突突突的开出去几百米了,方域看到主持还在路口那里看着他们,司机说:“这寺里的师傅都是好人啊!”   方域回到镇上,秘书已经照他说的请来公证人员,拍了一段录相,准备拿到电视台播放。这是为了向镇民证明他们说的悬赏是真实有效的。   秘书跟方域说:“方哥,我赵哥有消息了吧?”   方域摇摇头,“没有。我昨天来了,先去寺里看了看。”   “那就是个野寺。”秘书抱怨说,“我都不让赵哥来,想去寺里玩多少有名的大寺不去,非到这种野寺来!”   方域说:“走吧,我们去警察局。”   去警察局先送一面锦旗,又捐了一辆车,之后方域就跟警察局长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聊了聊。   警察们也是下了大力气去找的。   “到现在,还是没人见过他。”经办的警察说,“我们这个镇跟市里隔得不远,每天也有十几辆车。虽然车多,但都是两个公司的车,司机只有八九个人,都问过了,都说没见过。”   镇小也有镇小的好处,外来人口少,一镇上的人牵亲带戚都认识。要找赵兰山按说不难。   警察们在方域没来之前,不但把车站和出租车公司给翻了一遍,还把镇上开家庭旅馆的都给翻过了。这些家庭旅馆里也有各种项目,他们担心有人见财起意,看赵兰山有钱就害了他。   警察局长对方域说了实话,“现在人还找不到,我们猜测……人可能已经遇害了。现在是冬天,尸体不易出味,这给隐藏尸体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条件。我们这里山多,拿塑料布一包,往三轮车上一扔,开到山里不拘往哪里一埋,山里动物多,到能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化成骨头了。”   就连方域也说不出赵兰山不会见色起意,钻到哪个挂着特殊服务招牌的小店里去。   “我们一定会尽力。你在电视台做广告也不错,要是有人看他有钱,舍不得杀了他,我们就还有机会把人救出来。”警察局长说。   “谢谢你们。”方域跟警察局长握了握手。   “一有消息,我们就通知你。”警察局长把方域送到门口。   司机在门口车上等着,他把赵兰山的车从警察局领出来了。赵兰山是开着车来的,他失踪后,这车就被拖到了警察局。今天领出来后,司机看到车已经多跑了八十多公里了。   “这些警察……”司机恨恨的拍了下方向盘。   方域盯着仪表盘,想了下,说:“你先把车开到枣山山下,就是你把老赵放下的地方。”   “好。”司机说。   车到枣山山脚下,方域算了一下距离,从那八十多公里中减去,剩下五十六公里。他从车上下去,绕着车看了一圈,蹲下看底盘、看轮胎。   这车是赵兰山新买的悍马H6,方域能理解他为什么到这里会开这辆车。而他到了这里,会没有开过这辆车吗?   导航在这种山里是没什么用的,举目望去,周围没有明显的标志性建筑物。警察当然也查过赵兰山的车,推算出他可能会开车去什么地方,但最后也没找出什么东西来。   方域让司机把车和他都留下,让他回镇上去了。   等司机走后,他坐在车上抽了根烟,定定神,发动汽车,随便挑了个方向就出发了。   方域跟赵兰山有过不止一次随心所欲开着车在茫茫荒野中瞎逛的记录,但他们总不会偏离公路太远,所以没有出过什么危险。   在路途的选择中,他和赵兰山不同。他喜欢顺着水源走,赏一赏与都市截然不同的景色风光;而赵兰山更喜欢“操”车,什么地方不好走,他就偏要走那里。用他的话说就是“车都买了,难道只让它走走平地就心满意足了?”   赵兰山喜欢挑战车的极限,所以他的车费得很,每一辆出去一趟,回来基本都要大修。   这次,方域就模仿着赵兰山的习惯,哪里就沟非要从沟底走,哪里有坡就一定要爬上去。他从镇上出来是十一点,到枣山的山下是一点半,现在是下午五点。   将近四个小时过去了,他走到了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   这里没有树,全是细瘦的树桠子横七竖八的和野草长在一起。倒是各种野草长得比人还高,丛生的野草把路全都挡住了,刚才过来时,车就差点栽到沟里,都是野草挡住了视线,让他看不到路上的情况。   地上坑坑洼洼的,举目望去,昏暗的天空下,周围是连绵的群山,一重又一重,像是永远也走不出山的怀抱。   山里冷得很,方域下车这一会儿功夫就冻得手脚都没知觉了。   天黑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落到山下,黑幕降临。方域回头,他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外面的路,现在再看,前方是一片黑暗。   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刚五点二十。   他爬上车,打开大灯,沿着原路往回走。   一个小时后,他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路。周围是一成不变的深山、草丛,远处的山已经看不表了,近处坑洼的土地、路边的石块、脚下的草丛都既陌生又眼熟。   方域只能凭着一股盲目的信任继续往前开,最后,他已经不看旁边的路上,只按照自己的直觉开。   两个小时后,他停了下来。按照时间来看,他此时应该就在枣山脚下了,就算有偏差也应该离得并不远。   他没有下车,坐在车上又抽了一根烟。   这根烟抽到还剩个烟屁股时,他已经打算在车上住一晚了,到明天天亮后再找路。   这时,前大灯照到了一双腿。   方域迅速把烟按熄,伸手悄悄握住座位旁的电击棍。   “方施主。”那个人说。   是主持!   方域猛然发现这就是早晨主持送他走的地方!   主持说:“方施主,你今晚也要借宿吗?”   方域沉默了一会儿,提起背包下车说,“对。”   “好的,方施主,请跟我来。”主持说。   方域跟着主持走了不到十米就看到了通向八宝寺的山门台阶。   他回头看车,车仍然停在原地。   “方施主。”主持说,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方域转回来,道了声谢,走在了前面。    ☆、第 164 章 主人的礼物   方域跟在主持身后很快就到了八宝寺,他感觉比上回自己走花的时间要少。   寺里的僧人们都已经休息了。晚饭时间已经过了,方域看主持没有问他晚饭的事,就知道今晚没饭吃了。幸好他的背包里还有罐头和压缩饼干。   主持带他去办公室,点起蜡烛,又写了一张跟昨天一样的文书出来让他签字按手印。方域统统照做,然后问主持:“请问,能不能给我一杯热水?”他拿出茶包,想泡杯热茶。   “可以。”主持站起来,方域不解的跟在他后面,当发现他去提放在外面水缸旁边的水桶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拦住他问:“主持,你……难道是要现在去提水吗回来烧吗?”   主持说:“是的,请方施主稍等片刻。”   方域赶紧说他不要热水了,包里有现成的矿泉水。   主持也不介意他出尔反尔,两人就坐在办公室里,他看着方域吃完“晚饭”后,再次起身,带他出去挨个门敲。跟昨天一样,敲了两扇门后,在第三间屋子找到一张空床。主持站在门前说:“你进去吧。”   屋里没有点蜡烛,里面的僧人已经睡着了。方域小心翼翼的进去,主持很体贴的等他找到床后才关上门,没有关门前,外面的月光映进来还有一点点细微的光线,当关上门后,连月光都没有了,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方域把背包放在枕头的位置,掏出睡袋,鞋也不脱的钻进去。躺好后,他掏出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整,他问过秘书和司机现在镇上的情形,又跟秦青聊了一会儿,九点半才关掉手机,这时手机上的电量还有百分之九十。   这一觉,方域睡得很熟,早上听到屋里的僧人们起来的声音后才跟着醒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在寺里的这两晚倒是都睡得不错。   他掏出手机,刚打开,手机就响起电量警报:电量还剩下9%。   这间寺庙,会“吃”电。   方域不动声色,掏出充电器,插上手机,等了一会儿,果然发现充电器里的电也消失了。   早饭和昨天一样。方域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今天他已经能记住寺庙里的二十六个僧人的长相了,果然有几个又不同了。可这些僧人似乎没有发觉自己身边的人跟昨天不一样。   吃过早饭后,僧人们还要出去找赵兰山。方域跟主持说:“我也一起去。”   “可以。”主持看看他,说:“你跟我一起吧。”   “好。”方域也看了一眼主持。自从他到这里来以后,似乎只听过主持说话,也只跟主持交谈过。   ——这间寺庙里的其他僧人,好像都不会说话。   僧人们出发时,什么也没带。他们不带水,不带食物。方域却背着背包,里面放着急救物品,有急救药品、小型的心脏起博器、信号弹和无线电台。   他与主持两个人,出了寺门后,主持仰头一望,指着一个方向说:“我们往那里走。”   两人这就出发了。   枣山没有经过开发,所以没有路。   方域走在山中,想起在来之前看到的资料。   除了地质矿产专家来的那次之外,枣山的镇政府也考虑过好几次开发计划,但最后都失败了。   枣山的土跟别的地方不同,它就是平平常常的土,不含什么特别的元素,而且土石混杂,以前有人想挖这里的土去卖,开着挖掘机一下下去,就挖到一块大石头,换个地方挖,又磕到一石头,好不容易挖了一堆土出来,放到平地上一看,土里面至少有六成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块。   这个开发计划就失败了。   镇政府的人又想,既然石头多,就挖石头挣钱。结果枣山附近的石头全都是小石头块,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管是材质还是颜色还是成分,开发价值太小。于是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别的地方守着山,不能挖山掏石头,好歹还能伐树挣钱。可枣山附近不知是怎么回事,不长树,树都长不粗,长上十年八年,也只是细瘦的一根。   镇政府是什么招数都想过了,还曾想过把山卖给别人当墓地,开发成公墓。结果又因为枣山的土颜色发红,人家来看过后就不肯再来了,说这种地方就算开发成公墓了,墓也卖不出去。“血红红的,太吓人。”   于是枣山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方域一开始还能走在主持身边,两个小时后就气喘吁吁的只能跟在后面了。   山中没有路,走起来格外辛苦,攀高坡过矮沟,走五十米就要来这么一回。方域一直紧紧跟着主持,没有叫苦,也不喊停。他还有余力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山中,没有大个的动物。   一路走来看到的全是松鼠、黄鼠狼、狐狸、獾。   还有,没有鸟。   主持好像一点也不累,从出发到现在,步速丝毫未变。   方域根据指南针判断,他们一直在向西走。   又走了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   主持停下来,对方域说:“休息一下吧。”   方域连话都说不出来,点点头,把背包放下,先坐在背包上喘均气,然后才打开背包,准备生火。   这是一个方圆大概有四五公里的荒地,没有树,地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块。   主持随便找了一个高底正好的石头坐下,看方域生火架锅烧水,等水烧开了,方域泡了两杯茶,递给主持一杯,主持接过来,捧在手里慢慢喝。   方域也在旁边随便一块石头上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喝茶。   “你跟赵施主是很好的朋友吧?”主持突然说。   方域嗯了一声。   主持说:“赵施主来过几次,从没提起过家人妻儿。在他失踪后,只有你赶来找他。”   “我们是朋友。”方域说,他没有看主持,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主持却仿佛很有谈兴,他说:“赵施主身在俗世,虽然有心向佛,但对他而言,还是红尘更有魅力。”   “我们都是俗人。”方域笑着说。   主持却对方域说,“你不是。”   方域好奇的问,“我怎么不是?我有一个心爱的女朋友,打算跟她结婚,一起生几个孩子把他们养大;我有一家公司,希望能在五十岁之前把分公司开遍大江南北。我既爱色,又贪财,怎么不是俗人了?”   主持笑道:“你那不叫爱色。若是除了你心爱的女朋友之外,还会被走过身旁的色相吸引,那才叫爱色。你独钟一情,只爱这一味色,怎么能叫爱色?”   方域说:“你又怎么知道,她在我眼中只是一味色?我看到她,就看尽了这世间的色相。”   主持摇摇头,“施主不必强辩。至于财,你赚钱不是只为了钱,又怎么能叫贪财?”   方域笑着说:“那我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主持看我是不是有慧根?”   主持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若是施主愿意剃度出家,是小僧的无上功德!”   方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主持在劝我出家?”   主持摇头:“小僧不是劝施主,只是指给施主一条路。若是有一日,施主觉得红尘无味,愿入空门,得大智慧,积大功德,便是小僧日后刀火加身也值得了。”   方域笑了一下,喝了口茶说:“我认识的一个人说过,功德是不能积的。若为行善而行善,那善也不是善了。”   主持道:“施主的朋友见得清楚。只是世人多愚,若无好处,怎么肯行善?告诉他们今日做一件善事,日后可得福报,他们才会为了日后的自己而行善积德,归根到底,人皆自私。但善行就是善行,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旁人,善行并不会因为心不纯粹而变得不是善行。就如同方施主来救朋友,我看到的是你来救人,而世人可能会给方施主的行为施加上种种理由,里面有善的,也有恶的。但来救人的是方施主,与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没有关系。”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他们又出发了。   主持带着方域继续往前走,方域却根据指南针判断,他们正在绕回八宝寺。果然两个小时后,天渐渐暗下来时,他们已经能看到八宝寺的经塔了。   他们这是绕到八宝寺的后面来了。   方域来了两天,还没见过经塔。   经塔塔高九层,琉璃瓦在黑夜中也闪着光。但走近一看,方域就笑了。寺里的师傅们并不懒惰,可他们似乎并没有细心照顾经塔。经塔九层的玻璃窗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屋檐下还挂着一个塑料袋,他刚才过来时还以为是个灯笼,走近才看出是个白塑料袋。   主持带他绕过经塔,看他对着经塔发笑,主持道:“塔中只有捐赠的经书。”   也就是说,经塔中的经书是跟着塔一起捐赠来了,没有寺中本来的藏书。   方域好奇的问:“那寺中经书收在别处吗?”   主持道:“寺中没有经书。”   方域自然要吃惊的。主持看方域一脸惊讶,想了一下,解释道:“寺里有识字课本,那个是放在我的房间的。”   对八宝寺的僧人来说,识字的课本比经书更重要吗?   过了经塔,就是大殿的背面。比起正面的气派,大殿背面是一排普通的平房,跟殿前的两排平房一样,像是一起盖的。   平房前有个棚子,里面摆着一个巨大的石磨盘。   方域看到主持特意走过去,他跟过去,看到石磨盘上放着一把野果。   野果似乎都被洗过,磨盘上还有水渍。野果大小不一,有黑色的、红色的和青色的,黑色的是小果子,红色的略大一些,表皮光滑,青色的表皮上好像结了层霜。   如果看到野果时,方域还以为是寺里的僧人采来准备吃的,但看到主持绕着磨盘走了一圈,在另一边的地上捡起两条鱼时,他就知道这不是僧人抓的了。   主持看了看鱼,把鱼递到方域面前说,“给你做了吃吧。”   方域愣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以前听秦青说起过的一个故事,在她的那本《徐家屯民俗初考》中。   他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主持点点头。   方域深吸一口气,说:“……既有礼物,为何主人不出现呢?难道叫客人自己吃吗?”   主持愣了,似乎刚发现方域的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站了一会儿,主持拿着鱼转身,方域赶紧跟上。   主持是去厨房,此时回寺的僧人们已经开始做晚饭了。   主持把鱼放在案板上,挽起袖子,洗手,拿刀,剖开鱼腹,对方域说:“……那就看主人一会儿来不来了。”    ☆、第 165 章 人与非人   主持的鱼做得简单粗暴,鱼剖腹刮鳞之后切成块,放到锅里,加白菜萝卜豆腐。   方域看到最后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自从他到这里来之后,就在厨房见到三样菜,白薯、萝卜、豆腐,米也只有加水少和加水多两种方式,加水少是米饭,加水多是粥。面做成死面馒头,不发酵的那种。而厨房台上的调味品也是简单的盐、酱油、辣椒。   他现在明白了,这里的人做饭做菜就是把厨房里现有的东西轮一遍。   饭菜做好,方域面前是单独的一盆白薯萝卜豆腐炖鱼。同桌的人目不斜视,没有人在意他吃的跟他们不同。   方域看菜量他一个人吃不完,而这里没人剩菜,就拿菜给别人分。   这下,同桌的几个师傅的反应终于变了。   有两个个头矮墩墩,脸型这几天从圆型脸、梨型脸、方型脸变了一圈的师傅捧起自己的碗跳起来就跑。   方域目瞪口呆,思考了一下,可能是他不该把荤菜给师傅吧,因为在这里两天,他都快忘了这是个和尚庙了。至于是个什么庙,只能日后再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准备去把那两个跑掉的师傅请回来——这两人现在蹲在门边吃了。   他刚站起来,就看到后面一个师傅已经把碗推过来了。他看师傅,这个瘦长脸的师傅又推了一下碗催促他。   方域试探的给他挟了块鱼,师傅没反应,他就给他拨了三分之一的菜,之所以不拨一半,是因为这个师傅后面也有个瘦长脸的师傅也把碗推过来了。   他抬头看,另一张桌子上也有三个瘦长脸的师傅在看他。   方域想了想,端着菜盆给每个瘦长脸的师傅挟了两块鱼。这样一来,他的菜就下去一大半了。   师傅们接到“赠”鱼后,全都低头大口的吃起来。   方域又端着他的菜盆去找主持,给主持挟了两块。   主持也毫不客气的吃了。   方域再次选了一个矮墩墩的师傅假装要给他挟鱼,这个师傅也捧起碗就跑。   哦,他懂了。   这个寺里的和尚不是按脸分,而是按体型分。矮墩墩像土豆一样结实的是一种,瘦长脸体型长条型的是一种。他看了一圈,还有一种是扁圆脸的,还有另一种瓜子脸,下巴略尖的。他看盆里还有几小块鱼,想着是不是再去试探一下?   主持叹了口气,对方域道:“施主慧目灵透,不要再吓我们的师傅了。”   “对不起。”方域说。   然后一起吃饭,再无二话。   饭毕,外面天已经黑了。大家也该睡觉了,方域跟主持走了,他觉得他跟主持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到了主持的房间,主持指着凳子让方域坐,然后就不理方域,从抽屉里掏出一本书认真的写写划划。   方域一开始不想打扰,后来觉得主持可能是因为他吃饭时的举动故意晾着他,就想上去道个歉,起身走近低头一看,主持正在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的描红,方域以为他在写的是什么工作报告的东西是一本小学生习字描红本。   主持说:“等我写完这一本。”   方域看他的速度,估计写完要到后半夜了。   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坐下后掏出手机,才想起手机没电了。这样的话,秘书和司机在镇上没什么,明天就能见面,但秦青那边可就暂时联系不上了。她一定会担心的。   方域打定主意明天下山去一趟镇上,一来跟见一见赵兰山的秘书,看看这两天有没有什么消息;二来跟秦青联系一下,告诉她现在联系不方便,手机不好用,让她别担心。   手机没电,主持的房间里也没有钟表。方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他发现在这里生活,确实不需要时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主持一笔一划的认真把这一本描红写完了,他把笔和本子都收起来,方域说:“想练字的话,还是写大字快一些。”   不知主持是不是不再对他掩饰了,他说:“我练字是为了不忘了怎么写。”他解释道,“不练的话,很快就会忘了字怎么写的。”   屋里陷入沉默中。   过了一会儿,方域平静的问:“主持与师傅们都是哪里人?”他不能问“你们都是不是人?”、“你们是什么东西?”   感觉不太礼貌。   主持说:“我们祖辈都生长在这座山里。是本地人。”   方域笑了一下,“原来如此。那赵兰山去哪里了?”   主持叹了口气说,“赵施主,该是去做客了。”   他看方域,“方施主今日也接受了礼物。”他对着外面遥遥一指,“太阳升起以前,会有人来接方施主的。”   听到这种话,方域很难吓一跳。特别是在他跟外界无法联络的时候。   可他也担心赵兰山,这很可能是见到赵兰山的唯一机会。   他把玩着手机,想到一个主意,问主持,“我写一封信,主持能帮我寄出去吗?”   既然电子产品无用,那么原始古老的书信呢?   主持讶然一笑,点头道:“当然可以。”他加了一句,“只要方施主留下信封和邮票钱。”   方域推开门,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泛白了。他抓紧时间,借主持的信纸写了三封信,一封给公司,让他们继续工作,如果有什么意外,比如他暂时无法回公司主持大局,那公司就由两个副总主持。   一封给父母,问父母安好,告诉他们,他一切平安。   最后一封给秦青。   这一封,他犹豫再三也无法下笔。   赵兰山还在失踪中,俗世的手段显然是无法将他救出来的。他这次过去也是生死难料,却也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他非去不可。   他一方面不想把秦青牵扯到这件事中来,另一方面,又知道她知道后肯定会来,如果什么都不告诉她,那她来了之后什么也不知道,肯定更危险。   此时天边已经隐有天光露出。   方域只能快速的把他对八宝寺的种种猜测与怀疑都写上去,写完之后他就辞穷了,笔尖悬在纸上许久。   主持道:“方施主,请你去作客的人已经到了。”   方域也感觉到了从门外刮起来的风,屋里桌上的纸都被刮得烈烈做响。主持赶紧把所有的纸都按住,他的衣服都被刮得翻飞了起来。   方域匆匆写下最后一句:我爱你。   然后把这三封信交给主持,再把钱包也递过去,“里面是邮费和信封钱!”   主持郑重的接过来,道:“方施主,我会日日在山中找你,如果碰上,方施主只要喊我一声就行了。”   狂风自身后吹来,方域感觉到他的脚正在缓缓离地,好像飘浮一样。   主持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贫僧,法号通明。”   “两天。”秦青握着手机对易晃说,“两天,我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两天怎么了?易晃觉得好笑,没想到秦青这么粘人,不知道方域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痛并快乐着?   “你们天天都联系?”   “当然啊。”秦青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易晃说:“他上班都能每天跟你联系?万一太忙,没空呢?”   “那他也会发条信息给我啊。”秦青说,“整整两天啊!”   “好吧好吧,两天很长。”易晃哈哈笑,“我在学校时谈恋爱也这样。”重点是方域有工作,都能陪着青青玩恋爱游戏。   但他下一秒就震惊了,因为秦青认真的说:“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易晃:“……不用吧?你给他公司打个电话喊他接一下。”   “可他不在公司。”   “可能是去出差呢?”易晃说。   “不是出差。他公司的人说他出去了,去哪里却不知道。”秦青说,“他公司的人想再等一天,再没有联络再报警,可我想报警还是早点报比较好。”   易晃有点感动了,他没有这样的感情,但一个人这么关心方域,他觉得要是方域知道了肯定也会感动的。   他说:“你去报警的话,可能警察不会接受。因为你跟他没关系。”   秦青说:“怎么没关系?我们是恋人啊。”   易晃说,“但如果报警的话,由公司或他的父母报警更好。”   “但我暂时不敢告诉方域父母,怕他们担心啊。”秦青说,“公司的人说要再等一天,他们也会加紧跟他联系。”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是方域公司的人。方域的秘书查到了方域搭的飞机,跟秦青说:“青青啊,方总是去白州省白阳市白桃镇了。我查到了他的飞机,他下飞机后又转了轻轨,最后是在白桃镇附近下的车,但后面就查不到了,我没有找到他在白桃住哪家宾馆。”   秦青问她:“公司决定报警了吗?”   方域的秘书小声说:“姚副总说还是先别报警,他们打算先派两个人去那里找找看,因为不知道方总去那里什么事。青青你别急,公司的人已经快到机场了,今晚就能到白桃镇,到时不管多晚,有消息我都立刻给你电话好不好?”   “好吧。”秦青说,这样也可以,报警的话警察那边立案加调查,一天内也未必会有消息,公司派人去也很快的,“谢谢你。”   “没事没事,青青,你别担心。我们方总运气可好了,他出差从来没遇上过堵车晚点,我看他这回也会平安无事的。”   “谢谢。”秦青说。   接下来的时间,秦青坐卧不安。马上就要开学了,她干脆把施教授的办公室给打扫了一下。也就是把书柜上的浮灰抹一抹,把地拖一遍。学校的保洁只管走廊卫生,老师办公室都是学生打扫的。   她不但把书柜上的浮灰抹了,还照旁边贴的条子把放错的书都放回原位。然后就在柜子里发现了整整三层的《徐家屯民俗初考》。   简陋的封面,薄薄的一本。   但这里面却是代教授和施教授两人的心血结晶。   上一次办的展台还送出去了几本。易晃当时也拿了一本,看到后就说:“哦,这个书很有意思,有很大的价值呢。”   秦青扭头说:“真的?”她听别人夸这书也很高兴呢。   “当然。这是当年留下的第一手资料。”易晃说,“现在信息爆炸,信息虽然多了,但真实性也要打很大的折扣。而在当年,封闭的社会环境让信息的单纯性与单一性得到了很好的保障。你看过就会发现,这本书里集合了徐家顿附近几个村子的民俗故事与传说,里面的重复性也很高。很多时候都是有人在别人那里听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然后他改头换面再说出来。这种重复性导致信息会丢失一些内容,所以重复越少的故事,价值越高。”   秦青说:“也就是说,因为徐家屯的封闭,所以故事的重复性少,可信度更高?”   “一个转手一百次的故事和转手十次的故事,当然是后者保留的内容更多。因为每个人在转述时都会略去他觉得不重要的部分,而将他感兴趣的部分进行夸大。”易晃说。   秦青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徐家屯这本书的价值就在这里。   易晃说:“比如这里有一个故事就被不同的人说过四次。”   “什么故事?”秦青问,一边拿出一本来看。   “狐狸娶妻。”易晃笑着说,“不过你看书里会找到狐狸娶了一次、黄鼠狼娶了一次、鲤鱼娶了一次、还有一个是庙前的栓马石也娶了一次。”   “啊!我记得这个!”秦青立刻翻到那一页,“我觉得这个故事特别气人!”   这个故事说的是三十年代时,村里有个寡妇,寡妇死了丈夫后只有一个女儿,村里的人就逼她把房子、地全交出来,只能自己带着女儿走。可寡妇带着女儿离开村子也没办法生活,就不想走,被村人给拖出了村。她被逼的抱住村口前土庙的栓马石不肯出村,对村里人喊凭什么要赶走她们母女?凭什么不认她女儿?   村里的人指着她抱住的栓马石说这栓马石都能算是他们村的,她和她女儿都不算。因为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和她女儿就不是村里的人了。而且寡妇也没能再嫁给他们村的人。   现在人人都吃不饱,寡妇想改嫁都不行,她自己又不能有地有屋,如果出了村,只能跪在道旁把母女两人都自卖自身才能活下去了。   寡妇被逼到这个地步,大喊道那我就嫁给这栓马石!然后问栓马石你愿不愿意娶我?栓马石不答,寡妇道既然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村人当然不干,寡妇就说你们问他,他要是说个“不”字,我就走!绝不再纠缠!   栓马石当然说不出来。   村人见赶不走她,就说既然你说你嫁给栓马石了,那你就跟它住吧。   寡妇就真的在庙旁架了个棚子,还求媒婆替她写了婚书,三拜之后,“嫁”给了栓马石。连女儿都改姓石了。   秦青就是气这个。原来女人连个人都不算,她所有的价值都在结婚后依附男人而生,失去男人之后,她就不能独立的活着。不是她自己做不到,而是这个世界不给她独立的机会。   易晃点头说:“对,所以这些民俗故事往深里看,反应的就是当时的世情。”他转回来说,“不过这四个故事说的其实是一回事。就是人与非人的婚姻。”    ☆、第 166 章 吉人天相   餐厅温暖的灯光下,桌上摆着美味的食物。   “青青,你吃吃这个。”柯非指着盘子里的江团鱼说,“这个鱼做得不错。”柯非过年只回家待了一天就忙她公司的事了,今天是听说秦青在学校,特意来找她吃饭的。   秦青魂不守舍的嗯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   “青青!”柯非对着秦青大声喊,“你怎么回事?怎么心不在焉的?”   秦青回过神来,说:“我…在等电话。”她握着手机,心神不定。   “怎么了?”柯非放柔声音。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秦青一直在等方域公司的电话。   “方域…失踪了…”   柯非倒抽一口冷气。秦青接着说了前因后果,“现在我就在等那边的消息。”   “别担心。”柯非说,“我觉得吧,方域的运气挺好的,肯定不会有事!”   秦青点点头,她现在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她和方域认识这么久了,他的运气一直很好,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马上接起来,来电话的就是方域的秘书,秘书说:“青青,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已经联络上了。”秦青立刻松了一口气,秘书说:“方总好像是为了朋友的事来的,他有个朋友叫赵兰山,在这里山上的一个庙里失踪了,赵兰山的司机和秘书就打电话给方总了,方总就赶过来了。他们说方总现在在山上,那边没通电,也没电话,方总的手机也没电了,他们明天早上上山去。”   这样说的话,他们虽然没见过方域,但已经有了他的消息。秦青其实最担心的是方域不知在哪里出了意外,比如车祸啊什么的,她在联系不到他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不知在哪里被车撞了,或者自己撞车了,昏迷不醒被送到医院,或者更糟一点,人已经没了之类的。现在知道他人是平安的,就算暂时联系不上也能放心了。   “谢谢你啊,于姐。”秘书姓于,秦青说。   “没事,那明天我有消息再告诉你。”秘书说。   挂了电话,柯非刚才一直竖着耳朵听,见秦青笑了,说:“没事了?”   “没事了,人已经找到了,没事,就是在山上现在联系不到,明天他们上山去找。”秦青说,现在她也有食欲了,拿起筷子低头看菜,才发现柯非点了一个火锅,“这是鱼啊?”   柯非翻了个白眼,“你才发现啊!”   当天晚上,秦青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施教授的办公室,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她带了电脑来,哼着歌一边写作业一边上网。   这幢楼里的人也变多了,年轻的老师和职员来来去去的,还有学生提前来问补考和考试的事。一个女的探头进来说,“你是施教授的学生吧?你去总务科替施教授领一下水票。”   秦青站起来说,“水票?”   “对,领五百张。这是施教授这个办公室一年的水票。”她说,“这样方便。”一年五百张?秦青走过去时还在心里算账,五百张票,每张是10升的,就是说是给施教授每天一桶的水量?这个是不是有点夸张?   秦青去领了水票,签了字,回来给施教授打了个电话。   施教授说:“哦,好好好,谢谢你啊!对了,青青啊,你拿一半回去,这样你们寝室就不用买水了。”秦青马上说:“不用了,施教授,这是学校给你的水票。”   “我怎么喝的完哦!你拿吧,没事,每年发给我,我都要分一分的。给别人还不如给你。”施教授像小孩子一样用很轻的声音说,“你快收起来,如果有人来要水票,你就说已经拿完了。”   秦青暗觉好笑,结果过一会儿竟然真的有不认识的人进来问,“施教授的水票已经领了吧?给我一百张。”说完光明正大的冲她伸出手来。   她懂了,施教授是个老好人脾气,估计以前都是刚发完水票就有人来要,一要他就给,然后别人就习惯了,搞不好最后连施教授自己都没水喝了。   她说:“水票已经没了。”   “已经没了?”这人很吃惊,也不纠缠,嘀咕了句:“谁这么快啊!”转头出去了。   后面又来了两个人问水票,秦青都是这么说的,后来就没人来了,估计是都知道施教授今年的水票已经“分”完了。   秦青想了想,决定这水票她拿着吧,以后她常常过来,看到施教授没水了就替他叫一桶。下午许师兄过来,听她说了上午的事,不忿道:“你都不知道,施教授就这样,发什么东西都分不到自己手里。你等着看吧,除了水票还有卫生纸,还会有人来借的!都特妈的不要脸!”   秦青又去领了一回纸,跟许师兄商量把纸藏在哪里。纸是每个月发两提,两人想了半天,因为肯定不能放在办公室里,许师兄说就是放在办公室里才有人拿的。她说:“要不放楼上。”她指八楼放八铃的那个房间。   “好!”许师兄眼睛一亮,“放那里肯定没人知道!”秦青给施教授留了一卷,剩下的两人悄悄趁没人注意给提到八楼去了。因为做了“好事”两人下楼时都忍不住笑,想像一下那些人再来要纸时的嘴脸就有趣。   许师兄说:“我再跟其他人说说,用纸就去八楼拿,每次就拿一卷。”秦青点头:“我也常来,教授的纸没了我就去拿。”   接下来一整天,总务科又打了几回电话,让秦青去领稿纸、笔记本、钢笔、水笔等办公文具。这些东西施教授倒是不会借人,全都锁在他的柜子里。秦青刚觉得施教授受尽欺负,现在才发现其实教授是有底线的,还是她太年轻。   她把水票给施教授留下了,想了想,将另外三百张水票单独放在另一个抽屉。水票能帮施教授结善缘,舍出去也无妨。但也不能真让施教授最后再去买水喝。   等到下午五点多,她才惊觉今天一天,于秘书都没来电话。这样让她回去的路上重又不安起来。   在车上,她不停的摸出手机来看。回到家里也是坐卧不宁。直到睡觉前,她都一直想给于秘书再打个电话。可她并不是方域公司的员工,一再的麻烦于秘书,她觉得不好。于秘书是看在方域的面上才对她客气,她也不能太随便。   她安慰自己,已经知道他在山上的寺里了,肯定不会有事。于秘书是太忙才来不及联系她。   但早上醒来,仍然没有电话。坐在车上时她一直盯着手机,生怕错过电话。到了学校,她本想到施教授办公室后再若无其事的给于秘书打一个,但刚进学校大门,一个冲动,她就把电话拨出去了。   既然拨了,那就……问问吧。   虽然时间有点早,才七点四十。   秦青走到僻静处,看着手机屏幕。   很长时间,对面才接电话。   秦青立刻轻轻说:“喂?是于姐吗?”于秘书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青青,我……昨晚没敢给你打。”秦青的心狂跳起来,她努力镇定下来,问:“没事,于姐,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叔叔阿姨那边还不知道呢,我先知道了,看情况我再缓一缓,告诉他们。”   于秘书点点头,这样更好,因为如果需要通知家属,那肯定是她去。现在秦青愿意去更好啊。   “青青,你镇定一点啊……公司的小高和小方,今天九点多就上山了,然后……那边寺里的主持说,方域五点多就下山了。”   “早上五点?”秦青问。   “对,我们也觉得这个时间很不对。我们报警了,但警察没找到方总。”就算怀疑寺里的人谋财害命,这么短的时间,尸体藏在哪儿了?找不到尸体,就是失踪,不是命案。   “警察那边说会继续找。我们公司的律师昨天晚上就坐飞机赶过去了,情况我们这边都了解了,现在想着是不是能把方总的事和赵兰山的事合并处理,这样一来,就会变成连琐案件,警方那边也会更重视。”原来是这样。公司的人也是在尽力找方域的。   秦青道了谢,于秘书说:“青青,你别急。你呢,也别跟阿姨和叔叔说得太严重,因为毕竟,我们这边还没有找到方总。有句话不是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等有更进一步的消息时,我们再告诉叔叔和阿姨,好让他们放心。不然现在跟他们说,他们也没办法,只是跟着着急而已。”秦青答应下来,其实她现在脑袋是懵的。挂了电话,她茫然的走到施教授的办公室,打开门后坐在沙发上,脑筋才慢慢开始转动。   方域失踪了,在他前面,赵兰山也失踪了。在同一个地方。   秦青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易晃从刚才就没有说话,他看到她的反应,问:“你是不是想去找他?”   秦青已经想好了,她拿出手机开始订机票,说:“我想去看看,那里是不是有问题。”易晃没有阻止她,也阻止不了,但他认为,不能不提醒她。   “你要考虑清楚。”他说。   秦青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易晃想说什么,而她没办法回答他。   “就像我一样。”易晃淡然的说,“我也不知道我会在那里死掉。我在去之前,肯定是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的。但一旦发生了,人就没办法后悔了。”他看着秦青,“我不是不让你去找方域,但我认为你去之前,至少应该告诉父母。告诉他们你的去向,你的决定,让他们了解你的想法……”他顿了一下,“以及这件事可能有的危险。”他说,“在我死了以后,我最后悔的就是……我没有考虑到我的死会带给家人什么样的伤害。”   他太轻率了。   秦青放下手机,犹豫起来。   她一直没有告诉父母她的事,一直没有跟他们说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有过什么样危险的遭遇。   因为她觉得这样才是对父母的保护。就算让他们知道了,他们无能为力,也会替她担心。而如果她真的因为她身上的力量死了,对父母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等这次回来,我……我考虑一下,再告诉他们。”她还是决定不说。   易晃没有再劝。每个人的顾虑不同,或许在她看来,这样处理最好。   秦青给柯非打了电话,说:“我会跟我妈说我去旅行了,但我想应该有个人知道真相,免得我死了无人收尸。”“呸呸呸!你怎么不想点好的?我觉得你肯定能把方域和赵兰山救回来!”柯非坚定的说。   秦青笑了一下,“好吧,借你吉言。”   然后给秦妈妈打电话,说想趁现在机票便宜,去旅行。   “去哪儿旅行啊?”秦妈妈问。   “白州。”秦青说。   “那里有什么可玩的?”秦妈妈奇怪的问。   秦青在网上查出来一个世界奇花展,说:“据说有北极的植物。”秦妈妈说:“北极还有植物?”   “有。”秦青说,“我想去看看。”秦妈妈还是很开明的,说:“想去就去吧。”取得秦妈妈的同意后,秦青立刻回去收拾行李,赶往机场。   坐在候机室里,易晃说:“我觉得,这趟应该会很顺利。”秦青正在用手机查白州和白桃镇,说:“那太好了。”易晃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因为,你刚才下了一个言咒。”   秦青没听懂,抬头:“什么言咒?”   易晃说:“刚才你在不经意之间,让你的朋友说了一个言咒。”秦青回忆了下,“是柯非的话?”   “对。”易晃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你不是故意的?”秦青惊讶的摇头,问他:“这……有什么用?”   易晃说:“这是正面的力量啊。古来就有这样的传统,但越坚定,越有用。古时不是还有这样的占卜法吗?以路人的话做为占卜结果。听到好话是吉,听到坏话是凶。柯非那句话,就等于是个吉,还是大吉。”   秦青瞪大眼,心中忍不住涌上更大的期待!   真的吗?   易晃说完,还是不相信的问她:“你真不是故意的?”   秦青反应过来,摇摇头,“不是。”易晃叹了口气,“好吧。大概是你运气好,出门前就能得个吉兆。”运气太好了,真让人羡慕啊!   秦青本身体质就特殊,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一句吉祥话,对她来说就有可能是预示。   这件事会顺利解决的。   易晃心想。   天占为吉。 ☆、第 167 章 山中仙宫   高大的殿阁,一重又一重,仿佛是天宫一般,周围鸟语花香,溪水潺潺,笑声像小鸟一样清脆的孩子们无悠无虑的在嬉戏,豆蔻年华的少女羞涩的微笑着,躲在桃花树后偷看这里。   方域坐在案几前,案上摆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美食和美酒。   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猜测过会出现的情形,这种酒池肉林式的招待也是其中之一,但真的实现之后,反而给人很重的不真实感。   “客人为何不用?”一个穿着一件碎花衣,扎着朴实的两条长辫子,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口的少女期待的看着他,似乎方域不用这案几上的食物让她非常非常失望,失望的都快哭了。   方域沉默不语,不看少女,对周围的美景也视若不见,案几上的食物散发着美妙的香气,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周围的少女和孩子们似乎都发现了客人对面前的食物不满,他们怯怯的停下来不敢再嬉笑。少女们为难的望着他,孩子们怯怯的躲在少女的身后,仿佛很害怕“生气”的方域。   方域仍然不为所动。   说话的那名少女只好伸手去端盘子,其他的少女也都如云朵般脚步轻柔的过来,把案几上的盘子都端走,走前还一副很遗憾方域不肯吃的样子。   然后她们又给他换了一桌菜。   方域还是不肯动筷子。   她们便又换了一桌。   如此几番,方域仍然不肯动。   他在等,等别人出来。   在少女们换了第八遍之后,从林中出来了一个身着僧袍的年轻和尚,他宝相庄严,口角含笑,一见就让人心生好感。   僧人与八宝寺的主持年纪仿佛,他走过来先是轻施一礼,然后温和的问方域:“施主是方外之人,想必不曾见过这等情形才心生恐惧,小僧号八宝,是这八宝寺的第一任主持。这八宝寺,便是贫僧所盖,一开始不过一间茅棚而已。”   之前躲起来的小孩子们此时都跑出来,躲在僧人身后。   八宝伸手抚着身边一个小孩子的小脑袋瓜,笑着说:“这些孩子与女子并非恶意,他们皆是不入轮回之人,施主不必惊慌。”他又指着案几上的食物,“这些食物也不是虚幻之物,施主可放心享用。”   他顿了一下,解释道:“凡人入境,此地皆要尽心招待,招待之后自会放施主离开。”   方域扫了一眼案几上的食物,只见桌上有堆成山的仙桃、烤成亮红色的整只烤猪、整只羊、鸡与鱼等等,还有各种山菌、山菜做的素食;酒瓮中的酒液色泽亮红,倒入杯中如琥珀流光,酒香醇厚,闻之忘忧。   少女看到方域看了桌上的菜,大喜,他看哪道,少女就用纤纤玉手执筷为他挟到盘中,很快他面前的盘子里就堆满了美味的食物,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他。有几个大胆的小孩子跑到案几前,巴着案几,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方域,少女佯怒的轻轻瞪他们,再抱歉的看方域。   僧人笑道:“客人用过后,就可以把这案上的食物分给他们,他们这是等不及了呢。平时他们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样的美食只在招待客人时才会端出来呢。”   方域似乎是不忍心看小孩子的样子,他把盘子推到小孩子的面前,示意他可以吃。   小孩子却十分懂事的摇头退开,还把盘子又推给方域,仿佛是一定要客人先吃才可以。   可方域在盘子推回来之后,还是一口不动。   僧人略有些惊讶,就道:“客人若是不饿,不如先饮些美酒。”   少女就双手擎着酒杯,颤颤的捧到方域面前,目露哀求。   方域看了她一眼,两人眼神相对,少女眼中泪光盈盈,欲语还休。   方域微笑了下,少女面露喜色,将酒杯往前又让了让,他却抬头目视僧人,笑着道:“你说你叫八宝,是这八宝寺的第一位主持?”   僧人含笑点头。   “但八宝寺这名字却是在民国时一位军阀的姨太太取的。此寺原名朝雾寺,而且不是和尚盖的,是一个醉生梦死的大家子弟为了出家盖的,不过盖完后他一天也没住。”方域笑着说。   枣山这野寺的历史其实很悠久,久到能追溯到南朝时期。不过到底南朝时那个宋朝门阀子弟盖的野庙最后是倒了还是变成八宝寺的前身了,这个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在查枣山时,才知道这山在几百年前不叫枣山,而是“早山”,据说跟一个诗人有关。诗人想看日出所以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爬这个山,足有一年,自认为自己必是这山间唯一一个尽享清晨美景的人,结果一日在山中遇到一樵夫,闲谈时才知道樵夫祖孙三代每一日都会看遍这山中美景,诗人说何处景致最美,樵夫便摇头道:“不及另一处。”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相约第二日去樵夫所说的那个地方赏日出,比比谁选中的景致最美。结果第二日樵夫带着诗人去了他选的美景处,诗人当即就被这美景震得连话都忘了怎么说了。二人前后比了三次,诗人心服口服,道以为自己起得最早,对这个山最了解,谁知是他狂妄了,更是听闻樵夫每日三更就上山,祖孙三代几十年都是如此,他们才是最了解这个山的人。诗人甘拜下风后,便有人说谁上山早就能看到这山的美景,于是大家都比着看谁更早登山,天长日久,此山就成了早山。   早山是不是枣山?因为没有早年的地图做验证,其实也只是推测。方域看的资料是本地搞的旅游图册,为了宣传本地的旅游资源。   方域只是在诈这僧人而已。   可他说完之后,周围陡然一静,僧人的面色也变了,不是生气,而是紧张,像忘了词的演员,不知下面该怎么演了。   僵立片刻后,僧人匆匆告辞,少女们也领着孩子们草草躲走退下,只有方域面前的食物仍然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周围花香、溪声依旧。   方域没有去管面前的食物,虽然它们真的很香,而且此时此刻香气仍然没有消失,似乎证明了它们是真的。   而且他的肚子确实已经饿了。   在寺中这几天只吃了白菜、萝卜炖豆腐。虽然主持给他做了鱼,可那鱼的味道就不必提了。所以,这些食物真的很能勾引人肚子里的馋虫。   但是方域就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全猪、全羊。   他没有带手机,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他一直在默数自己的心跳,两个小时后,他摸了下案几,说了句:“这桌子是自带加热的吗?这么冷的天,这菜放了两个小时还不凉。”   桌上的菜瞬间就失去香味了。   周围的花香也消失了,溪声也慢慢不见了。   方域站起来,他拿起案几上放着的灯烛,举着走到庭前的桃花树旁,开始烧树。   他记得秦青曾用这个办法去烧梦中的世界,而且她还成功了。   这时一个少女跑出来,喊道:“住手!”她泪水涟涟,想靠近又不敢的问他,“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去烧它?”   方域说,“现在还不到三月,桃花就算早春发芽,此时也不会开花。”   少女道:“它不开花,你便要烧它?”   方域说:“它是假的,我烧它是为了让它现原型。”   少女愣了,一时不察,方域已经点着了这棵树,去烧第二棵了。   少女根本不敢上去拦,跟在方域身边不住哀求。   “你不要烧!”   “你烧了,这林子也就毁了!”   “你想烧了这整个林子吗?”   “林中生灵颇多,它们没有罪过啊!”   但方域仍在烧树。因为他发现这树真的能烧着。火舔上枝条,慢慢的,细小的树枝变得焦黑,落到地上,也引起了火。   少女惊惧的尖叫,这时她的声音才显得真实起来。   尖利的,非人的叫声。   秦青的飞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五点了。天已经开始黑了,她还要再转车。她赶到汽车站,买了票坐上车,座位上的液晶电视推送新闻:白桃县发现山火!   配图是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中有难以分辨的一个小白点,不知道是照片相素不好还是真拍到山火了。   方域开始感觉到热了。   周围全是飞灰,呛得人难受。他吸进肺里的空气不含一丝水分,炙热干燥。   “咳……咳咳!”方域被呛得咳嗽起来。   他只烧了不到十棵树,但周围的火海已经连成了一片。   现在是冬天,天干物燥,树枝干枯,含水分少,而地上的草也都枯了,它们都化为了助火的燃料。   “咳咳咳!”方域脱下外套和毛衣,外套是羽绒的,毛衣是纯毛的。他往刚才听到溪声的地方走,想把衣服浸湿,可向溪声的方向走了十几米后,他的脚从草地走到了一堆石头上,他蹲下用手去摸地,摸到的全是干燥的石头与地面的浮土。   这里应该就是小溪了,只是现在冬天,溪水已经干涸了。   “咳咳咳咳!”方域弯下腰,伏低身,眯起眼睛找寻在火海中的空隙处,浓烟都往上飘,火苗也是往上窜的,唯一的好处是此地开阔,不是封闭的房间,所以只要朝没有树也没有草的地方跑就行了。   他左转右突,当周围的热度渐渐降低,他就知道自己找对方向了。   那个少女也不知什去了哪里。是不是还困在火场中。   但方域并不关心。   比起秦青的热心,他知道自己有时可以称为冷漠与铁石心肠。   这时一个大手突然拉住他快跑,一个沉重的湿透的大衣兜头罩在他身上。   方域没有反抗,跟着一起跑,很快脱离了火场。   等他们停下来后,他把头上罩的大衣扔下来,就看到拉住他的人是赵兰山。   不过打扮得很奇怪——他梳着发髻。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方域悚然一惊,就看到赵兰山转头来冲他一笑,然后偷偷暗示他看旁边。   他转头看,才看到旁边一个美妇正严厉的瞪着他。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将小苗一个人扔在那里!”美妇骂道。   方域清了清喉咙,淡然道,“那是她的地盘,我为什么要替她担心?”   “是你放的火!”美妇大骂。   方域挑眉,冷笑道:“那又如何?”   美妇恨到说不出话,转头骂赵兰山:“你说他是天下第一古道热肠之人!这等冷血之人哪里像了!”   赵兰山嘿嘿笑,对美妇虽然客气,却维护方域道:“我也说过,他是柳下惠啊。就算小苗又美又可爱,他也不会动心的。”   美妇含怒含怨的瞪了他一眼,轻轻咬唇。   接下来,赵兰山竟然腆着脸说:“我都说了,你把小苗嫁给我就好了,何必再将她嫁给别人?”   美妇怒而跺脚,道:“还不是你一直掂记着小苗?小苗是我的好妹妹,我怎能让她嫁给你这种人?听你说你的朋友好,我才让小苗嫁给他的!”   赵兰山还要再说,方域冰冷道:“畜生也敢妄想与人匹配?”   美妇与赵兰山的脸色齐齐一变。   赵兰山挤眉弄眼给方域使眼色,美妇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勃然大怒:“你这狂徒!休想逃得命去!”   赵兰山突然伸手把她推倒,拉住方域调头就跑!    ☆、第 168 章 局中局   赵兰山似乎对这一片很熟悉,带着方域爬山过沟爬树翻石,很快就远离了身后的那片火海。当细小的雪粒打在脸上,方域才发觉他们已经跑了很远了,连身边的火都看不到了。他跑得出了一身汗,前面带路的赵兰山头上都冒蒸气。   “这边!”赵兰山爬进一个山洞里,方域跟在后面。山洞前大后小,越往深处越窄,最后他们生生是挤出来的,方域感觉自己在一瞬间通晓了缩骨功。   叫他吃惊的是赵兰山是怎么钻过去的?   钻出山洞,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山洞外有一块突出的岩石,石外就是陡峭的悬崖。赵兰山站在山崖前往外探了下头,对方域说:“有一次,我差点想从这里爬下去。”   迎着月光,方域发现赵兰山瘦了。上回看他肥头大耳一副猪相,现在脸庞轮廓已经出来了,下巴线条清晰钢毅,他穿一件砖红色绸缎的圆领衫,腰系玉带,足踏乌鞋,头上扎一个发髻,以金簪饰之。   此时云彩散开,月光像一百瓦的灯泡,把站在山崖边吹寒风晒月亮的方域与赵兰山照得更加清楚,也照清了赵兰山左侧脸颊上绘的一朵妖艳的桃花。   方域记得古时似乎是有这种饰面的风俗,就笑道:“入境随俗?”指了指赵兰山脸颊上的桃花印。   赵兰山抹了一把,自嘲的一笑,“第一天的早上起来,看到如星对镜梳妆,我想起书上不是说有画眉之乐,就要替她画胭脂,完了她就替我在脸上画了这枝花。”画完,他还想人家画的就是好。   方域听出不对来,沉下脸说:“然后呢?”   “然后就擦不掉了。”赵兰山深深叹了口气。   今夜无风,便算是良辰美景。   赵兰山席地而坐,让方域也坐下,淡淡道:“等吧,等一会儿她就会找来了。”   方域从善如流的坐在地上,抬头赏月,觉得这颜色特别像乳酪蛋糕。   “说说,怎么回事?”他看也不看赵兰山,道。   赵兰山知道这是方域生气了,他也理亏,便把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话说,赵兰山自从被魏曼文附身以后,就对花钱有了兴趣,他不只是喜欢花,而是喜欢花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都知道:老子有钱!老子特别有钱!   而赵兰山以前最鄙视这种人的,觉得特别没品。他以前最喜欢标榜自己是个朴实的人,最喜欢穿十年前的旧衣服,衣着朴素,看别人都把他当成农民工兄弟就最好了。   有钱人都有怪癖,像他这样的也有不少。可以说他的兴趣只是攒钱,而不是花。   但学会花钱后,世界就变得大为不同了。   第一次做全身美容,躺在美容院里让年轻水灵的二十多岁的美容师的纤纤玉手把他全身上下都给揉遍了后,赵兰山觉得浑身轻了五十斤。   文艺点说,飘飘欲仙!   从此他就找到花钱的乐趣了!   美容师练就了一身对付客户的专业本领:对着年轻小姑娘就说“美容可以瘦身!可以让皮肤变好!”,对贵妇说:“美容能延缓皱纹产生”,对赵兰山这种土大款就说:“美容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改变气质,改变身体素质,让你的身体自然排毒,更加健康长寿。”   赵兰山对着镜子看自己刚保养过的糙脸蛋,觉得是嫩了不少。   然后美容师就温声柔语的把刚做完全身保养只裹着一件浴袍的赵兰山推去做洗牙、修发、修眉、修胡子、修汗毛——连X毛都修了,然后再去泡脚,最后蒸桑拿。   最后香喷喷的赵兰山出来后办了一张年卡,交了五十万年费。   第二次来,美容师推荐他去进行个人形象设计,设计师也是一位有着留学经历的博学的二十多岁美女。设计师替他挑了几十套衣服,一套套不厌其烦的替他搭配好,并教他怎么走路,怎么坐下,怎么抽烟,怎么喝酒。怎么有气质有风度有派头怎么来。他走路的时候,美女挽着他的手;他坐下时,美女倚在他身边;他抽烟、喝酒、饮茶,美女跪坐在他身旁全程服务到家。   方域听了不停点头,“嗯,是不错,听起来委吸引人。”   赵兰山白了他一眼,“我知道这些妹子都是为了赚我的钱,不过我也不是傻子啊!没见着好儿,我怎么会一直去啊?”   这个好处就是,赵兰山发现自己变得受欢迎了。   这个受欢迎是广义范围里的,不是指他的员工、他的客户、他的朋友,也不是单指女人,而是泛指他遇上的男女老少,所有的人都对他更友善了。   这让赵兰山感受到了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方域嗯了一声。   当然,更重要的就是身边的女性都开始夸奖他了。   “你知道小胡吧?从来见我都没个好脸!那天,就是我第一天去美容后隔了两天见她,你知道吧?知道她对我说什么?”赵兰山期待的看着方域。   方域善良的问他:“说什么?”   “她说,”赵兰山学着胡于微的表情声调,斜斜一挑眉,从眼皮下往上特有神韵的一翻:“终于把脸洗干净了?”   方域喷笑。   “还有我们公司的小姑娘,都多少年了,见到我就躲,我敢对谁多看几眼都以为我要潜规则她们!”最让赵兰山生气的是,她们的表现分明就是不愿意被潜规则!   他这么有钱!这么有钱!这么有钱!(重复三遍)   竟然只有魏曼文那样的女人缠上来!   赵兰山心里是有委屈的……   “等我洗干净,理了头,穿了设计师给配的衣服进公司后,她们竟然主动上来跟我打招呼!”这显然让赵兰山受到了惊吓,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很震撼,他捏着嗓子颤微微细细叫道:“方总早。”   方域没忍住,跺了他一脚:“恶心!滚!”   赵兰山被跺翻也不生气,爬起来继续说:“我就觉得,这钱花的还是挺值的。”   当有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女性)对他充满善意之后——就算在地铁上他让个座,都有旁边的温柔贤惠女子对他送出微笑。以前别说让座,他还扶过垃圾筒呢!结果却被人认为是他把垃圾筒踢翻的!!天理何在?   他开始开壕车,开始全身名牌,开始在微博中晒出机票、各国飞机餐、酒店顶层套房……   以前他的微博里只有公司的信息。但开始晒出这些东西后,吸引来的不止是喊他爸爸的小年轻,还有客户,说对他的公司有信心。   赵兰山不懂了,把自己的微博翻了个遍。他以前的微博晒过公司大楼,晒过厂区,晒过库房,可根本没什么人在意;现在晒一晒“钱”,怎么就让客户有信心了?信心何来?你们不对公司厂房库存有信心,对我的衣服、车和机票有什么信心啊?   不是他不懂,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公司的分析师说,以前他是在经营公司的品牌,现在他正在把自己变成品牌。   “方总,这就是趋势。”分析师是个一脸青春痘,瘦得胸无二两肉跟小鸡仔似的三十多岁的“男孩”,赵兰山以前都看不上他!要不是他确实本职工作做得不坏的话。   但伤心的是,在公司里分析师的粉比他多。   明明他比分析师有钱多了!而且分析师每个月的钱全花在自己身上了,卡债欠了一堆!为什么这种人会有那么多小女生追?   赵兰山悲愤的想,这个世界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但现在他……还不算有人追,但有女人对他笑了,笑得比以前多!这就够赵兰山高兴的了。   分析师一挺小胸脯:“我为自己代言!”然后苦口婆心,“赵总,你要有这个意识。现在这样就很好嘛,继续保持,继续努力。”说罢拍拍赵兰山宽厚的肩膀。   赵兰山霸道总裁冷酷脸说:“我扣了他这个月的全勤奖。”   “公报私仇可不是经营一个公司的正确做法。”方域说。   “他把前台的两个小姑娘都搞怀孕了。”   “……辞退了吗?”方域也冷酷脸说。   “嗯。”赵兰山点头。   “很好,继续。”方域用下巴示意他还需要继续说。   下面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是赵兰山打开了新大门,发现炫之有道的话,世界会大为不同。所以他就把秦青当初的告诫给抛到脑后。   方域看过来一眼。   赵兰山赶紧改口:“当然,我还是想改的。”   但已经养成的习惯没那么好改,特别是在有良性回报的前提下,他改掉“恶习”的信心就不是那么坚定了。   只有偶尔升上来的罪恶感,让他会在“恐惧”的时候跑到寺里来住一住,妄图用佛祖金光去杀灭魏曼文留在他心底的恶念。   “八宝寺清静。”赵兰山指着面前的巍巍群山说,“这里没多少人,游客很少,多数还是本地人来。而且八宝寺不搞门面工夫,只是自己修自己的。本地人到寺里来也很少是求保佑的。”   综合看来,赵兰山认为此地是真寺,对八宝寺的印象很好。   他要清心寡欲,首选就是八宝寺。   他来了以后,只待了两天就开始受不了寺中千篇一律的清苦日子了。在寺里僧人挑水种地的时候,他开始漫山遍野的转悠,锻炼身体加减肥,一举两得。   遇上那美妇如星就是在某一天。   “其实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她不对头。”赵兰山说。   如星第一次见赵兰山时并不是穿着曳地长裙,而是很简单的牛仔裤羽绒服。她坐在路边,赵兰山以为她是来爬山的迷路了,就上前搭话。   “我以为她坐地上是摔着腿了,就背了她一段路。”赵兰山说。   如星伏在他背上,他这段时间在女性友人身上找回了不少自信,舌绽莲花的安慰如星,逗她乐。   他说,不怕,这山我天天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   他说,我就住在这山上的八宝寺,你知道吧?   他说,寺里的人都是好人,唉,就是每天都是白菜萝卜豆腐。   山路蜿蜒,总也走不出去。   从下午一两点转到晚上八九点,赵兰山不得不承认他竟然在这种山里迷路了。   这时,伏在他背上的如星看到前面有个庙,给他指路。   赵兰山以为他转错方向,其实就在八宝寺附近,立刻大喜的赶过去。   但看到庙门才知道错了,面前说是八宝寺,更像兰若寺,还是有姥姥和小倩的那种。庙门高耸入云,庙里香火缭绕,如丝如带。   一盏盏灯笼把本该肃穆的庙变成了什么香艳的地方。   赵兰山当时就愣了。   “我那时才想起来,我背着她转了七八个小时!我是觉得她很轻,可再轻,至少也要有七八十斤吧?”赵兰山叹道,可惜当时知道已经晚了。   而且,他还特别自大的想去一探究竟。因为魏曼文的事,让他一面害怕,一面却又隐隐期待一窥这帘幕后的神秘世界。   赵兰山背着如星进寺,就有两个僧人迎上来。先道男女不能坐在一处,请如星去旁边歇息,请赵兰山这个“善良的人”去用餐。   于是大鱼大肉端上来,美酒佳肴端上来。   赵兰山就特别坦然的大吃起来。   他心里想,我都知道你们有鬼了,有什么不敢吃的?   吃完后,他就在屋里睡了。半夜,如星悄悄摸了上来,一整晚与他颠鸾倒凤。赵兰山知道这是假寺,也想看看如星想骗他到什么时候,就格外狂野的努力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起来,如星泪眼盈盈的坦白她不是人,是个妖怪,是什么妖怪就死活不肯说,说是说出来了,赵兰山会害怕她。   “你就把我当成花精、草精。”如星指着庭前花草道。   如星说她从没见过赵兰山这样的好人,一心爱上了他,听他说在寺里吃不好,住不好,就特意准备了丰盛的宴席款待他。然后晚上实在忍不住相思之情才偷偷来找他。   一晚过去,赵兰山对如星也升不起半点愤怒了。如星又对他很好,所以他就答应留下来陪如星几天。   注意,是几天!   赵兰山根本没打算在这里久待,他把跟如星的事看做一场风流而已。既然是风流,就早晚要离开。因为抱定主意日后要抛下如星离开,就对如星格外温柔。   如星就更加爱他,说要嫁他。   赵兰山刚升起一点警觉,就见如星让人布置礼堂。见只是拜天地而已,赵兰山就松了口气。只是拜一拜而已。   他就拜了。   他第一天遇上如星,第二天决定留下陪她“几天”,第三天两个拜堂,第四天,赵兰山开始试探的提出要离开。   如星理所当然的不答应。   但可能是如星总是柔弱的女子模样,一听他要走,立刻哭得委顿在地,几欲崩溃。赵兰山就一直不觉得如星怎么厉害,他虽然安慰她,但还是坚持要走,并真的走了。   然后就迷路了。   他现在才想起他背着如星时就迷过路,然后才被她带到这里。   如星不愿意让他走,他就走不掉。   赵兰山并不是一个容易沮丧的人。   他认为如星不肯放他走只是因为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的爱人,既然这样,渣给她看就好了嘛!   于是就有了方域听到的他想强娶小苗的事。   恰好,方域来了此地。   赵兰山在那几天跟如星一见如故,聊得昏天暗地,除了银行存款没交待外,基本从小到大没什么是如星不知道的了。   如星为了不让赵兰山娶小苗,就想把小苗推给方域。所以设下此局。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嘿嘿。”赵兰山一脸心虚的说。   方域安静的听完,淡淡道:“这就是你的想法?”   赵兰山:“嘿嘿嘿,对不起你了兄弟,把你也给卷了进来。不过够哥们!”他指的是方域来找他的事。   方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就真的认为那女的是为了不让你娶小妾才想把那个女的推给我的?”   赵兰山瞪着牛眼,茫然的很。   “你的智商呢?”方域真心不解,“明明是从你身上看到成功的例子,打算在我身上再复制一遍啊!”    ☆、第 169 章 青青临山   秦青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从白桃镇到枣山的公交车已经没了。她跟于秘书在机场联系过,听说她一个人跑去了,把于秘书吓得不轻:“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秦青想请先来的那两个公司的人帮她叫辆车或者告诉她那个寺怎么去。于秘书说:“我叫他们去接你!你到了以后别乱走!就在车站等着!”   可秦青的车准点到站了,却没看到人。她什么行李都没带,就背了个包,手上提着在超市买的面包和水。车站里的小卖铺还开着,一个男的探头朝秦青看,等她过来喊她:“孩子!孩子!有人接你没有?别瞎跑!”   秦青走过去,说:“可能是跟接我的人错过了,大爷,这外面有租车的吗?”   男的一听就急了,“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啊!他租车你就赶随便上!他把你拉到野地里杀了奸了,你怎么办!”   秦青不能说她的气一般人都受不了,真有歹意了,她用气裹他一会儿就能让他体会到零下五十度的乐趣。   她说:“谢谢大爷,我赶着去枣山。我朋友在那里等我呢。”   男的筒着手,哈着气往窗外看了看,说:“山上可只有一间庙,你朋友在庙里?”   “在。”秦青点头。   男的说:“那……你等等吧,一会儿巡防的就过来了,看他们能不能开车把你送去。可不敢自己坐车知道不知道?”   “谢谢大爷。”秦青赶紧说。   男的从小卖铺里头搬出个木头凳子来,“坐着等吧。饿不饿?我这有泡面,有热水,有火肠蛋和卤蛋,给你泡一碗?”   “行啊,大爷。我饿坏了呢,在车上只吃了面包。”秦青掏出五十块放在柜台上。   大爷找了45给她。秦青算着这钱怎么不对头?她说,“大爷,你是不是多找我钱了?”   大爷叫她一说也有点迷,提着热水壶站在那里算,算完说:“对啊。你看,三块五的方便面,肠是一块,五毛的蛋。”   那这里的方便面也挺便宜的。   大爷怕壶里的水泡不开,特意又放在火上又烧滚了再给她泡,倒入热水后仔细的盖上盖子,还拿了本杂志盖上。五分钟后,香气就飘出来了。   秦青怕热不能端着吃,就站在柜台前吃,吃了两口,那边就来了两个巡防。   大爷看到巡防赶紧喊他们,“过来过来!这个孩子,接的人没来!她要出去找个租车的!”   巡防的两人过来,秦青一看,也都有年纪了,一个头发花白,带着耳帽,穿着长到膝盖的黄大衣,外面穿着巡防背心。   他走近后上下打量秦青,挥挥手说:“吃吧,吃吧,吃完再说。”   大爷跟这两个巡防肯定很熟,跟他俩说:“现在的孩子胆儿大啊!没人来接就要去外面找租车的,我一看可不是要赶紧拦了?”   那个满头白发的巡防点头说,“应该,应该!真是……”   大爷说:“说是去枣山的庙里找朋友,你说,这二半夜的,敢不敢让她坐车去那山里?去了她怎么上去都是个麻烦!”   秦青几口把面吃完,闻言赶紧说:“我带了手电筒,野营那种,特别亮!”   三个大爷都没办法的看她。   白发巡防大爷指着她说:“你啊……你等等啊,你以前来过枣山没?”   秦青摇头。   “我就没见过你!你肯定没来过!”白发巡防大爷一脸“我早知道”,“你来都没来过,拿个手电筒就敢半夜爬山,你以为你自带雷达啊?”   秦青噗哧笑了。   白发巡防大爷对另外两人说:“你看,她还笑!我要是她爸爸,我非揍死她不可!”   另外两人都笑了,看得出来,这个白发巡防大爷是这里的头领。   白发巡防大爷问秦青:“你说你朋友在山上,什么朋友啊?”   秦青对这种大爷最没辙了,感觉他又像施教授,又像代教授,对着他就没办法说谎。她声音小小的:“男朋友……”   大爷一拍手,对另外两个说:“我就知道!一般朋友她也不会这么急!”   那两人又笑了。另一个巡防大爷看秦青的脸都红了,拉了白发大爷一把:“别说了,别说了。”   白发大爷说,“这样,姑娘。你现在去山里呢,这个确实不行。天太黑,你就是到了山脚下也上不去。这你听我的,那山里,没路!我先给你找个旅馆住着,你明天白天再去。”他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住一晚上!一晚上,你那男朋友也不会丢!”   秦青犹豫了一下,白发大爷已经掏出手机声音很大的给旅馆打电话了。   易晃跟在她身边,此时说:“去吧,这三位老人都有一身正气,跟着走吧。”   秦青怔了下,“一身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方域以外的人身上见到正气,不过的确,从第一面起,她就对这三位大爷的印象很好。   易晃点头,道:“煌煌金光。如果真有投胎转世,他们下一世肯定会有福报的。”   普通人看可能就是三个普通的老头子,但在易晃眼中,这三人被金光笼罩,简直像这简陋大厅中的三尊真佛。   能看到这一幕,来到这里也不虚此行了。   易晃心道。   白发大爷喊来个人,他还要继续巡逻不能走。来接人的是个瘦巴巴,满面风尘的年轻小伙子,一看就是在外面跑生活的。   他跳下车先喊白发大爷,“大爷。”   白发大爷指着秦青,“人家来旅行,在你们那边住一晚。我跟人家说好价钱了,一晚60,包括屋里的网啊。”   秦青乖乖不说话。刚才大爷根本没提过房费的事。   小伙子说:“我叔说都听您的。”   大爷对秦青说,“去吧,小姑娘。”   秦青对大爷微微鞠了个躬,“谢谢您,老先生。”   小伙子带着秦青走了。另一个巡防大爷看他们走远了,埋怨白发大爷,“人家一间单人屋要150,你一口气给人家砍下去一半还多!”   “卖60他也不亏!就让人家小姑娘住一晚上!”白发大爷翻了个白眼,“我要不是家里没人,我就给领家去了!不收钱!”   巡防大爷稀奇道,“怎么回事啊?”   白发大爷转回身,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压低声对他说,“我见的人多……这小姑娘啊,唉……不是个长命相啊……”   巡防大爷愣住了,回忆了一下说:“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不挺好一人吗?脸色也白里透红的,长得也秀气,人也有礼貌,看起来家里也不错。”   白发大爷摇摇头,不肯再说了。   小伙子开了辆快散架的面包,把秦青带回他们家的小旅馆。这是一间三层的自建房,刷着黄色的漆,旁边是修车和卖汽车配件的。   小伙子带秦青进去,登记了她的姓名,拿了钥匙领她进去,替她开了门后,领她看了看屋里,“有个电视,但看不成。能洗澡,热水是电的,开了要等一会儿让它烧水。这个,”他指着桌子上摆的电热壶,“可以烧水喝,泡咖啡泡茶泡面都行,想吃饭的话,现在是没饭了,但有外卖单,你给我说,我给你用我们柜台那的电话叫,叫了你再过来拿就行。”   秦青吃过面了,不用吃饭,谢过他后就锁上门,准备休息了。   她把背包放在桌子上,给于秘书发了个信息说她已经平安住下了,没有碰到接她的人,如果那人晚了,让他别去车站了,明天两人再约时间见面。   然后,她跟易晃说,“我要让我的气转一下,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出去避避?”   易晃还没发觉秦青一直是收着气的,他也有点好奇,就说:“不用,你放开吧。”   秦青点点头,一下子把气给完全放开了!   易晃在自己没反应过来之前就瞬间逃了出去!他还保留着做人时的习惯,忘了自己能穿墙,他想到门是锁着的,竟然是“撞”向玻璃扑了出去!然后有多快跑多快!拼命往天空飞去!   但就算这样,他的感觉也像是置身在北极冰海中!   无边无际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虚无。   在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脚下的世界破裂了,一切都消失,他回到阴间。   来不及思考,他全部的念头就是:逃!   可不管他怎么逃,周围都化为虚影了,他仍然在秦青的气场包围中。   虽然已经死了,可他仍然像人一样开始粗喘,他感觉自己的喉咙烧炙,肺像要炸裂,双腿如灌了铅。   可他仍然不敢停下。   他记得秦青跟他说过,曾经跟在方域身边的鬼特别怕她,而喜欢跟着方域。   他当时还觉得不太对,因为秦青身边才最适合鬼啊。   而且,他竟然没在秦青周围看到鬼,按说她的气应该会很吸引鬼的,就算她的气太大,会让鬼恐惧,但也应该是像飞蛾扑火一样,就算怕也忍不住要靠近。   现在他懂了。秦青的气是阴气,比鬼更纯粹,鬼如果陷进她的气里,会被“融化”,完全消失。   所以,秦青真的是一直在收敛着她的气。   可能在他提醒她的气不好之后,她就一直收敛着,不让它影响到身边的人。   现在,她完全放开了。   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秦青,已经被愤怒和焦急搞得失去理智了。   八宝山,突然寒风瑟瑟,树与草都被吹得沙沙响。   主持通明猛得放下笔,走出屋外,别的房间里的和尚们也都缩头缩脑的逃了出来,开始往山里逃。   有一个甚至忍不住化了原型出来,脸都变尖了,化出长长的嘴和满脸黄毛,他嘴边的黄毛正在不停颤抖。   通明往屋里看了看,走进去,从床底下拽出两个人,推着他们到屋外,“逃吧。”   那两人滚到地上,连原型都来不及化就四肢着地的跑了。   寺里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通明。   他站在庙门前,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悬在高天上,洒下片片银光。以往的月光温柔多情,这一刻的月光却像正午的太阳光一样在发亮。它照在石板路上,路面银光闪耀,仿佛宝石一般。   风停了。   可通明身上的汗毛却根根竖起,连头发根都立起来了。   他想逃。   可他比那些和尚的智慧多一些,他知道,他逃不掉。   他挥袖净面,整理衣服的皱褶,然后五体投地跪下,额头紧贴地面,大声道:“何方显圣,驾临敝山?小的有失远迎!望显圣宽容一二!小的必粉身相报!不敢言苦!”   赵兰山和方域缩在山洞口,被山风刮的骨头都要结霜了,美妇如星还没来。   赵兰山刚才被方域一语点醒后,说的话就没什么底气了,他嘀咕道:“怎么还不来找?上回我跑到这里,她不到一刻钟就过来了!”   刚才酒池肉林的大殿此刻已经化为一片乱石堆。   如星缩成一团,缩在最大的一块石头后仍觉得不安全,总觉得东边数第三块更大更能挡住她。小苗躲在她身边,已经刨了一个洞准备把头埋进去。   “这是……这是哪里来的大仙?”小苗牙齿格格做响的说。   如星摇头,“不知道……希望……希望他看不上这土丘,不会来……”   秦青在旅馆听到一丝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像被狂风吹散了话音,听得不清不楚。   ……有失远迎……   ……一二……   ……不敢……   她在心底道:我要去八宝寺。   通明听到的声音像在耳边炸响,炸得他一时头昏脑胀,等醒过神来想起显圣说的是什么?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显圣有言,小的不敢不尊!明日便恭请显圣驾到!小的必备下羔羊美酒!扫榻以待!”   秦青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字。   ……待……   没听懂。   不过明天她就要上山了。   到时能找着人就算了,找不着人,她就是把枣山给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方域和赵兰山给翻出来!   这时她才发现易晃已经跑得没影了,她把气收回来也没见他回来。她站在窗户前看了许久,看不到他的影子,只好先回屋休息了。    ☆、第 170 章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章节   易晃一晚上都没回来,秦青有点替他担心。她放出气去找易晃,却摸不到他的踪迹。   早上七点多,公司里来找方域的小高来了,他说小方因为工作关系已经先回去了,他留下跟当地警察沟通。   “我们已经正式报案了,而且现在问题很严重。”小高带着秦青边往外走边说,“今天早上当地的警察四点多就扑到山上去了,本想出奇不意抓住一两个人问问线索,但去了才发现和尚都跑光了,就剩个主持没走。”   这里当然也有小高和赵兰山的秘书一起施加的各种压力,他们想了个主意,就说赵兰山和方域是来这里投资的,公司昨晚上就把带公章的公函给传真过来了,两家公司都在本地找了熟人,一起向当地政府施压。   警察局受到的压力不小,也就不拘一格了,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偷偷找到山上去抓个和尚以嫌疑人的身份扣押四十八小时问问情况。   他们知道八宝寺在当地的名声很好,怕引起反弹,所以趁着天不亮就偷偷扑上山了。   谁知道人走寺空!   他们上去时,发现主持正在杀一头鹿,外面地上还有一头野猪,看样子是被打断四蹄,倒是还活着,不停哼哼。   警察们瞠目结舌,站在外面竟然不敢进去。   等主持把鹿的皮剥了,出来准备给野猪放血时,带队的小队长哆嗦着说:“等……住手!”   将主持逮捕归案了。   不管失踪的两个人跟八宝寺有没有关系,主持杀害国家保护动物罪证确凿。   现在,主持就在警察局里。   小高租了辆车,开着车带着秦青去了警察局。   赵兰山的秘书和司机都在警察局里,他们在局长办公室被招待热茶,等着第一手的审问结果。秘书一再的跟局长说:“他要钱,我们给,只要把人活着给我们就行。”   警察局长也是心里发颤,八宝寺在山上也有六七十年了,从来没人发现寺里的人竟然会“谋财害命”。   但既然从来没人发现,就意味着没人报过案。   所以……不管以前他们害了多少人,只怕是抓住就给杀了。   那两个人估计早就凶多吉少了。   另外还有捕猎国家保护动物这事,也是个麻烦。   秘书和司机也是心里有数,才一再的说“我们给钱,要多少都给”。秘书见警察局长不敢给准信,说:“能不能让我跟他谈谈?”   警察局长摇头,“不行,我们有纪律。而且……”他犹豫又犹豫,还是开了口:“这寺里从来没听过出这种事,很有可能是他们下手比较狠,不贪心,有多少拿多少。人可能已经……”   秘书的眼圈已经红了,他都不敢听下去了。赵兰山这个人虽然毛病多,但人品是没得说的。他跟了他七八年了,可以说他有今天,全是赵兰山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的感情比起亲人来说也不差什么了。现在他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死在这里,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司机的手隐隐发抖,他的内疚更深。从出事后他就想,他要是当时跟着赵兰山一起上山就好了,有他在,好歹两人还能跑。   这时进来一个警察,悄悄跟局长说:“一句话都不说,嘴比铁铸的还紧!我看真有问题!要不要让人去山上挖挖?”   局长想了一秒,点头,“去!我给你们批条子!”   挖出尸体来,他也能交差。   这时,又冲进来一个警察,惊慌失措的说:“嫌疑人疯了!”   局长的第一个念头是“装疯”。他赶紧站起来往审讯室走,说:“不可能!叫人控制住他!”看到秘书和司机想跟去,指着他们说,“就在这里!你们不许过去!小陈,把门锁了,你在这里陪着这两位先生!”   局长匆匆赶到审讯室,一进去就愣住了。   镇上的警察局的审讯室不是那种定到地上的钢铁椅子,就是普通的铁椅子,在扶手和前面两根椅子腿上都镶上了钢环,用手铐拷住就可以固定住人了。而且为了防止犯人背着椅子跑,椅子特别大,横宽比门宽一倍有余,座是铁栅栏式,人坐在上头八下不靠,坐不稳当,对审讯很有利。而且这椅子很沉,因为四根椅子腿都像鸡爪子一样,有伸出来的铁爪,铁爪都有一米长,背着椅子跑的话肯定会绊腿。   从这椅子做出来后,只有一个惯盗趁人不备背着椅子逃命,他以前是工地上背钢材的,力气不小。但背着这把椅子没跑到门口就绊倒了,要不是椅背够高,伸到他头前去了,不然椅背在他摔倒时以重力加速度戳到他后脖子上,当场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这把椅子,现在就背在主持身上,而主持正跪在那里,旁边四个警察都拉不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局长一边说,一边走到主持面前一步远,蹲下,放轻声音和气的说:“主持,你怎么跪着啊?我们现在不兴这样了,不用跪,快起来吧。”说着伸手就去扶他。   可主持就像是死死粘在地上一样。   局长的脸都憋红了也没拉起来,他吼旁边的警察:“还不快把椅子抬起来!”   四个警察也使出吃奶的劲一起抬椅子,那椅子两百多公斤呢,纹丝不动。   局长对外面喊:“再进来几个!”   但审讯室很小,为了给犯人造成心理压力,连天花板都很低。现在这里面有六个人,还有一个背着个大椅子跪在地上,其余的警察站在门口想进来,却只能挤进来半个身子。   一个道:“局长,进不去!”   局长大怒:“想想办法!”   另一个警察想了一个招:“局长,找几根棍子来,把椅子抬起来!”   “还不快去!”局长骂道。   但警察局没有现成的棍子,警察们只好就地取材,把扫帚和拖把的头给去了,拿进来后,把棍子插到椅子的缝隙里,两边的人抓住棍子头,一起喊:“起!”   棍子折了。   局长怒发冲冠:“去找铁棍子来!”   一个警察就出去准备到附近的汽车维修厂借个粗点的撬棍来,出去刚好碰上一辆车往里开,他一看,人不认识,拦住道:“报案往里走,二楼。车停外面,不许停里面。”   小高从车里探出头说,“警官,我们找高局长。”   警察道:“你是谁啊?找我们局长干什么?”   小高说:“我姓高。”他前天就是凭着一个姓畅通无阻的进了警察局,估计是镇小,都以为他是局长的亲戚。   果然这个警察说,“哦,那你进去吧,我们局长的办公室在一楼尽东头。”   小高把车开进去,刚停下,在局长办公室的秘书和司机就从窗户里看到了,连忙跟看守他们的陈警官说:“那是我们的人。”   陈警官说:“你们来了几个人啊?”他觉得这些人真是有点烦了。   秘书一眼就看到下车的秦青,指着说:“那是其中一个失踪人的女朋友。”   陈警官吓了一跳,这是家属啊!他可见多了家属打上门来,坐他们门口哭的。赶紧探头出去对秦青和小高招手:“来这边!”   小高也看到里面的秘书和司机了,招招手,去拉秦青:“走吧。”一拉,她不走,小高回头看,见秦青盯着另外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门口挤满警察,门上边挂的牌子是:审讯室。   小高悄悄说:“走吧,咱们进不去,去办公室等消息吧。”   秦青从没见过“活的”非人类,她见的都是死的。所以一直以来,她也没发觉人与非人有什么区别。   直到今天,车离警察局还有一公里时,她就感觉到了一个非人。   太明显了,就像一片白色中有一个黑点,让她一眼就看到了,无法忽视。   不过在刚察觉时,她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现在她只想尽快找到方域和赵兰山,确认他们的平安。可当汽车越来越靠近非人后,她就开始怀疑了。   终于,她看到了非人就在警察局里,结合之前小高说的,那个被关在审讯室里的非人,应该就是八宝寺的主持。   是他吗?   秦青盯了一眼审讯室,跟小高去了办公室,进去后,跟秘书与司机打过招呼,她就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   陈警官替他们倒了热水,奇怪的看这个女孩。   他看过赵兰山和方域的资料,从年龄上说,这个女孩跟他们两人都有差距。跟方域的差距小一点,但赵兰山有钱啊。那她到底是谁的女朋友?   而且说是女朋友,特意赶来的,进来后却不说话,只是坐着。也没哭,也没冲他们警察喊,好像根本不关心啊。   小高把秦青安顿住以后,就专心跟秘书与司机商量,三人头碰头小声嘀咕。陈警官知道这些人肯定还在想办法,这段时间他们天天来,局里的人都知道他们难缠,特别是局长,快被他们缠死了。   陈警官想替局长说两句好话,道:“你们别担心,局长已经在想办法了。人已经抓来了,接下来我们去山上挖一挖,看能不能找到。”   找到什么?当然是尸体。   小高三人可不觉得有安慰,三人面面相觑,但这也是目前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小高想起秦青在这里,暗暗瞪了陈警官一眼,拿起秦青的水杯递给她,“秦小姐,喝一点吧,别担心,方总肯定不会有事的!”   秦青接过来,道了声谢,继续坐着不说话。   小高觉得她这反应不对头,像是心灰意冷了?他跟秦青不熟,再劝也只能说那两三句而已,就转过头继续跟秘书和司机商量。   秦青坐着,默默让气延伸出去,找到那个非人,然后包住他——   通明只感觉到自己坠到了一个冰窖里,身体里的力量一丝一丝的消失了,庞大的压力让他在能思考之前就做了一件事——   审讯室暴发出一股浓郁的、黄色的臭气!   审讯室的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了出来!有的甚至一口气跑到了警察局外!跑出去五十米远了,才敢放下手,用力喘气。   很快,街上的人也都闻到了不知哪里飘来的恶臭!   “好臭!”   “臭死了!”   “这什么味儿啊?”   “不像下水道……那味也不会这么浓,传这么远……”   “不会是什么化学药品泄露吧?”   警察局附近的行人匆匆走避,一小时后就有一条微博被疯狂转发:恶臭让人窒息!疑似化学药品泄露!   配图是几条街道的行人都掩鼻快步走过。   办公室的人却没发现。陈警官在看到同事突然冲出审讯室后也出去了,然后他也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警察局。   小高他们在办公室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要不要出去看看?”小高说。   “别去。”秘书说,“警察都跑了,说不定是恐怖袭击!”   很有道理!   于是小高把门给锁上了,三个人都趴在窗户上看。   只有秦青还坐在沙发上,她有点失望。   活物就是不好抓。   这要是个鬼,早被她按住了。    ☆、第 171 章 情人的真面目   “恐怖袭击”让这个区戒严了。   所有警种全部上街执勤,检查周边所有公共交通工具、公共场所的垃圾筒、邮箱以及不明物体和无主物品。在路上行驶的所有车辆都被一辆辆盘查,周围所有形迹可疑的人员也都被叫住检查身份证件,周边所有学校、企事业单位延迟下课、下班,医院、消防待命。   做为事件发生中心的警察局里的所有人也都被“留下了”。   “真的是恐怖袭击?”留在办公室的小高和秘书三人听到来调查这件事的警察这么说,脸都吓白了。   “是的,你们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来调查的陶警官很年轻,眼神却很锐利的扫过小高、秘书、司机和站在最后面的秦青。   小高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所有警察都往外跑。”   秘书说:“当时有位陈警官跟我们在一起,他出去看看情况,然后我们就从窗户里看到他也往外冲。我们就不敢出去了,就把门窗都关严了。”   陶警官说:“你们当时的做法非常正确。我们初步估计是化学炸弹。”   “化学炸弹!”小高三人异口同声的说,然后就后怕的互相看。   陶警官继续说:“当时在炸弹中心的高局长和另外四名警察都受到了严重的炙伤,特别是刘警官,他的眼睛、鼻子、嘴和耳朵都被喷溅的液体烧伤了。”说到这里,他的眼圈都红了,他努力克制住愤怒,礼貌的对小高他们说:“如果你们有任何线索,希望你们能尽量回忆起来,告诉我们。”   他这么一说,小高三人都努力回忆起来,七嘴八舌的把方域和赵兰山失踪以来的种种线索,以及他们收集到的、道听途说的,关于八宝寺的种种。特别是秘书和司机,他们曾经来过八宝寺,以前觉得八宝寺朴素的房舍、不方便的山路、坚持不用电等等全是僧人们苦修的象征,现在全成了疑点!   陶警官听得很认真,全都记了下来。   司机突然想起来他送赵兰山去过两回庙里,除了主持外,没听过其他僧人说话。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人,就会有各种噪音,就算他们不跟赵兰山和司机说话,彼此之间也应该交谈才对啊?可现在回忆起来,那间寺庙里没有声音。   有水声,有风声,有人行走的脚步声,特别是寺庙里的师傅穿的还是自己编织的草鞋,脚步声特别重,唯独没有说话声。   陶警官愣了一下,这个倒是他们从来没有注意到的!   他是本地人,从小就知道枣山上有个八宝寺,也知道八宝寺里的僧人有很多都是弃婴。健康的婴儿都被送到市里的福利院被领养了,寺里留下的都是有残疾的。他们中很多人后来都成了寺里的和尚。   ——这是他对八宝寺所有的印象。   所以,以前没听到八宝寺的和尚说话,他就潜意识的认为“他是残疾人,是他哑巴/聋子”。   但如果寺里除了主持没有人会说话,那就不对了!   是主持故意留下哑巴或聋子的弃婴把他们养大?   陶警官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恶性犯罪案件!   或者是那些僧人都在装成残疾人?   不怕他们是装的,就怕他们真是残疾人。而且也没听说寺里的和尚上过学,受过教育。既不会说,也不会听,也不会写,这会给他们的破案增加不小的难度!   小高、秘书、司机三人都问过了,陶警官转向秦青,在刚才对三人的询问中,他已经知道秦青是为了男朋友方域来的,而方域已经失踪了,从目前的情况看,那两个失踪的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他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情况要说?”   一般来说,他应该同情她。但对他们这种职业来说,同情是最需要避免的一种感情,这会干扰他们的判断力。而且,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的反应也很不正常。明明从刚才的各种情况显示,她的男朋友已经凶多吉少了,可她脸上一点伤心的表情也没有,连眼泪也没有。   可要说她跟八宝寺的和尚勾结,这种可能性也太低。警察本着职业特性,还是要问问她的。至少,她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奇怪。   秦青摇摇头,她正一心二用,在用气追踪搜索刚才逃掉的那个非人。   不过它出身此地,逃出城市之后,它的气息就隐藏在了这附近的大山中,让她的寻找变得格外困难。   他打量着她,突然说:“你怎么好像不怎么伤心啊?”   小高三人都愣了,连忙替她给警察解释,“害怕,出了这么多事,她这是怕的!”   “对对!”   秘书赶紧说,“警察先生,你不会怀疑我们吧?我们都是在赵兰山失踪后才来的,特别是秦小姐,她刚来这里不到一天。”   秦青回过神来,看到警察不客气的眼神,知道是她的反应惹来的怀疑。   “警察先生,我们能去看看受伤的警官们吗?”秦青说。   秘书立刻接话道:“对对!让我们去看看他们,了表心意。”   在秘书与小高的诚恳请求下,陶警官请示过后,答应让他们去看望受伤的五位警官。   秦青坐在警车上,觉得这不像是去探病,倒像是被押送。因为同行的有三位警察,加一个人司机,一个警察看住一个人。   跟秦青坐在一起的是位女警,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很年轻。她应该是特意来套秦青的话,一面安慰她别担心,你男朋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一面开始绕着圈问她和方域的事,怎么认识的?怎么交往的?认识多久了?   秦青心不在焉,她还在用气搜索那个非人,据说是八宝寺的主持。   女警问半天不见她答一句,眼神越来越不对头了。   小高和秘书都替秦青着急,恨不能替她答,可旁边都有警察盯着,不敢开口。   车很快到了警察医院,由于怀疑是恐怖袭击,所以才把受伤的警察送到这里来。比起普通的医院,这里的安保更靠得住。   他们担心会有人来继续伤害这些警察。   秦青四人被“护送”到了急诊的重症监护室外,五个警官两个在这里,两个在楼上,另一个在隔壁心外楼。因为警察医院设备不足,ICU的床位不够,所以才只能这样分开放。   “这是我们高局长。”陶警官指给他们看。   躺在床上的高局长左边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左边耳朵完全被包了起来,左侧脖子、左手上也包着厚厚的沙布。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当时是左面对着“炸弹”的。   陶警官叹气说:“我们现在还没能找到是什么成份的药炙伤了他们的皮肤,医院现在没办法对症治疗。他们的皮肤还在继续溃烂,高局长的耳朵已经快掉了,鼻子和嘴唇也……”   在来之前,小高几人都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们三人站在重症监护室外,久久无语。   秦青却在用气轻轻的包裹住里面的两个警官,她能感觉到,那些腐蚀他们身体的东西带着非人的气息。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想试试用她的气“驱散”看看。   陶警官突然看到高局长的手在发抖,他立刻高声叫起来:“医生!医生!”马上就有护士过来问,“先生,请不要在这里大叫。”   他指着里面说:“你看!里面的人在动!快叫医生来!”   护士也看到了,立刻进去仔细查看病人的各项体征,发现数值没什么变化啊,可病床上的两个警官全都开始隐隐发抖,这让她也紧张起来了,立刻用内线电话通知了管床大夫,“李大夫,请马上过来ICU!”   李大夫匆匆过来,一看这种情况,马上指示:“快把纱布拆开!”   马上有四个护士一起进来把两位警官脸上、脖子上、手上缠的纱布全解开了,露出来的创口像是剥了皮的人体组织模型,鲜红的肌肉和黄色的脂肪清晰可见。   “呕……”小高受不了这刺激,赶紧转头避开了。   秦青等人也站得远了点。   李大夫仔细观察了创口,又看了看挂在床头的用药记录,说:“创口没有进一步溃烂!”   陶警官也听到了大夫的话,激动的握紧拳头,“好!”   他走远些要打电话告诉领导这个好消息,也顾不上管秦青四人了。   小高几人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几人面面相觑。   秦青对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女警官说:“能继续带我们去看望其他的警官吗?”   小高马上说:“对对!我们是要去看看他们的!”   女警官古怪的看了秦青一眼,跟其他三个警察对了下眼神,点头说:“那这边走。”   半个小时后,女警官震惊了。   因为每当她带着秦青四人去看受伤警察之后,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被发现情况正在好转。最后一个甚至是在他们来之前医生刚检查过,因为其他警察全都好转了,所以这边的医生也赶紧查一查这最后一个警察,但他的创口仍在继续腐蚀。可秦青他们一来,医生就发现情况发生了让人可喜的变化!   直到把秦青四人送走,女警官都没回过神来。   她跟另外三位警官说,“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不等他们说,她就自问自答,“如果说是他们干的吧,可他们根本没进去啊。”重症监护室有两道门,无菌室,他们是隔着玻璃看的。“如果说不是他们,那也没这么巧的啊!”   秦青几人回了旅馆,在“恐怖袭击”结束以前,他们不能离开本地。   小高他们回旅馆后都立刻回房间,他们要给公司请假,要汇报这里的情况。   秦青回房间后,却躺在床上,继续冥想。   她快找到了——   通明只在那一瞬间化为了原形,但逃出去后就还变回成人了。   他已经有两百多年没化成原形了,一直做人,他已经不会做兽了。   他跑回了山里,知道自己惹下大祸。   而且,他已经知道为什么显圣会来到此地了。   所以他回到山里之后,直接闯入了如星的巢穴。   如星和小苗刚躲回巢穴中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挖洞,她们想从另一边溜,钻过去却发现洞口被灌满了污水,已经不能出去了,只好退回去,这时洞口已经被挖开,洞也塌了。   通明站在洞外,满身泥土,双手十指如钢钩。   “人在哪里?被你抓来的人在哪里?那两个人在哪里?”通明大叫。   如星摸不着头脑,她与通明向来井河不犯,怎么今天他却找上门来?还是问她要人?   “你知道规矩!”如星道。   “什么规矩?你的规矩算个屁!”通明大骂,“把人交出来!显圣驾临此地就是为了这二人!你惹大祸了!”   如星一惊,随即想到了方域那一身的煌煌正气,如日方中,她的脸色刷的就变了,苍白如雪。   小苗也想到了,吓得立刻褪为原形就要跑。   通明扑上去一口叼住小苗的脖子,他也化了原形,长长的嘴布满利齿,小苗细长的脖子挂在他的嘴边,头掉在下面,丝毫不敢挣扎,只敢对如星喊:“妈!求我!”   如星跪下道:“放了她!我、我这就把人找回来!”   通明的牙慢慢收紧,他有两百年未曾吃过肉了,凡间走兽早就勾不起他的食欲,这带着妖气的血肉才是他最爱的食物。   如星立刻看出来了,凄厉的尖叫起来。   此时,一股阴冷的气像巨大的海浪向他们扑打过来!瞬间把他们三个给压在下面,再也动弹不得!   如星、通明立刻辨别出这就是那股气!那个不知明的圣人,大仙!   他们想求饶,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时,突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赵兰山左看右看,说:“应该就是这里啊。”   他一向很自信自己的方向感,不管多难走的路,只要走一回,他都能凭直觉找回来。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方域跟在后面,他也觉得昨晚就是在这里,方向感上是对的。可这里没有昨晚的仙宫,只有乱石与杂草。   “应该就是这里。”方域说,看了赵兰山一眼说:“等到晚上星星出来就知道了。”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说:“看来,你跟那妇人成就好事就是在这野地里了。也算是个特别的体验。”   赵兰山没羞没臊的说,“太可惜了!人生头一次野合竟然不记得!”   如星看到赵兰山,惊喜的叫道:“夫君!夫君!快救救我们!”   通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提醒她道:“等等,你先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吧。”   如星一愣,来不及反应过来,那边赵兰山说的话就让她僵住了。   赵兰山拉着方域说,“你看那边,怎么有一只黄鼠狼、两只狗獾趴在地上?”   方域扫过去一眼,道:“还很肥啊!”   他昨天一天都没吃饭!   赵兰山口水滴答的撸袖子,“刚才过来时,是不是有一条小溪?你去看看能不能挖出水来!我在这里点火。”   “先抓住再说。”方域也撸袖子上前。   两人呈包围状向通明和如星、小苗走去。   如星浑身汗毛直竖,看着赵兰山眼露凶光的渐渐走近,大手就要向她抓来,拼死变回人形!   一瞬间,地上就多了一个人。   赵兰山这回真傻了。   方域迅速拉着他后退,定睛一看,正是昨晚的如星。   他看看如星,再看看赵兰山,再看看如星,再看看赵兰山。   方域:“噗……”   狗獾!是一头狗獾!    ☆、第 172 章 找回两个,丢了一个   赵兰山想像过如星是什么。   比如兰若寺的小倩,幽怨、深情、绝色。   比如话本故事里,深夜跑来敲苦读书生房门的妖媚的狐狸精。   比如还泪报恩的绛珠草——这个不太符合,但赵兰山在青葱少年时期偷偷在被窝里读红楼梦时也对着跟林黛玉就隔着一道纱橱睡觉的贾宝玉羡慕不已。在他看来,如星最不济也应该是一株野花野草,哪怕是溪边一颗圆润的石头他都能接受!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狗獾!   说起狗獾,他的第一个印象是:农家小院里带你去看盖在草席下的笼子,卖580一斤。   ——不过吃起来像羊肉。   “兰山……”如星趴在地上泪眼迷蒙的柔声轻唤。   “噗!咳咳……”方域憋不住又笑了,笑完清清喉咙,推了把赵兰山:“去啊,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至少做了三夜夫妻,也该有一年的恩情了。”   “滚!”赵兰山恼羞成怒的骂,反推了他一把,“少理我!烦着呢!”他含怒带羞还有点小委屈的一翻白眼,方域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两人现在都不紧张了。因为都看得出来,这地上三只不知算妖算怪的,都被制住了,都动不了,也害不了他们了。   如星硬撑着变了一会儿人,但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撑不住还是变回原形了。   赵兰山对着变成人的如星是羞耻大于感动,对着兽形的如星,却升起了好奇心。他也不走近,蹲下来喊她:“如星,你跟我说说,你找上我是为了采阴补阳吗?”   两只狗獾差不多一样大,但能看得出来如星那只肥一点,但毛色不如另一只好,如果毛色反应年龄,那另一只狗獾是谁,方域已经猜到了。   他站在旁边听着,如星却根本不敢看他,只敢对着赵兰山。   狗獾的眼睛里流出泪来,赵兰山不免啧啧称奇。   “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对你是一片真心。所以哪怕害怕被你发现,也想亲近你。”如星说。   可惜赵兰山见过的红粉陷阱不知是多少,听了也不为所动。   他以前就跟方域说,他虽然一身铜臭味,但心里还保有一方净土。他这辈子最期待的事就是遇上一个真爱的女人,两人彼此相爱,相依相伴度过一生。   所以他半点也不信如星的话。   真心?   只怕另有目的吧?   两只狗獾旁卧的那只黄鼠狼好大一只!有小牛犊大了。它长得不胖不瘦,皮毛光亮,身姿健美,一看就有一身肥瘦相间的好筋肉!肯定好吃!   黄鼠狼插嘴道:“大人,休要信她的话!她要嫁你是有缘故的!”   哦,原来是内杠。   赵兰山就假装道:“你真的知道?看你这样也不像是跟她们一窝的,莫非有仇想陷害她们?”   如星一听立刻道:“兰山!你不要信他!他在山上开一座假寺!专骗人!我就是怕你被他害了,才特意去救你的!”   赵兰山和方域都吓了一跳。   “八宝寺?你是八宝寺的僧人?”赵兰山吓得声调都变了!他就说嘛!什么妖怪能在灵寺这么近的地方使计害人?不怕得道高僧来收他们?原来蛇鼠一窝!   黄鼠狼急了,却不看赵兰山,而是目视方域,眼露哀求。   方域跟赵兰山颇有默契,此时就扮起白脸,道:“先听他说的有没有道理。”   黄鼠狼连忙说:“我化为人是在庙里修行,百多年来只敢行善,从不敢做恶!我不但不伤人,也不伤同类。周围七百多座山的小妖小怪都听我的教化才一心行善修行的。”   “七百多座山?”赵兰山眼睛直眨,他怎么不知道这附近有七百多座山?   “虚指,虚指。”方域提醒他。七百多座山,意为山多,就是说这只黄鼠狼传教的能力很强!   “哦。”赵兰山翻了个白眼。   黄鼠狼再指如星:“就是她和她那一洞的,我也从不去管她。都是妖怪,能同居一地也是缘分,我跟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如星哭泣道:“兰山!你千万不要信他!他今天突然冲进来就要杀我们!小苗就险些让他咬死了!”   “小苗?”赵兰山条件反射的看向另一只狗獾,这么说他不但跟一只狗獾睡了,还打算娶另一只狗獾当小老婆。他回头看方域,只见方域笑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   “不许笑!”赵兰山大叫,“是哥们就不许笑!!”   方域就用手捂住嘴笑。   赵兰山只能当没看到了,跳过小苗,真心实意的问如星:“那你这里有别的妖怪吗?比如兔子精?狐狸精?花妖?”   如星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犹豫的反问:“……你喜欢兔子精?”   还是曾在八宝寺里任主持的通明·黄鼠狼更了解人类心意,对如星说:“你形容不美,不及兔子雪白可爱。”   如星在山里吃了一辈子兔子,闻言就理直气壮的说:“兰山错了!兔子没有雪白的,奴家吃了几百年兔子了,都是黄的黑的花的。想来白兔是月宫里才有的吧?”   赵兰山涕笑皆非,见如星双目炙炙注视着他,话里十足真诚,心道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鸡同鸭讲,这么一想,倒对如星骗他的事不那么在意了。他看到狗獾就想杀来吃;如星看到一个人,心里想的就是“骗”。大哥别笑二哥,谁也别说谁。   他放开了,眉梢眼角就带出一丝温柔来,柔声道:“如星,那你告诉我,你找我是为什么?”   狗獾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温柔又深情的望着他。   一人一獾两两相望,情丝缕缕……   方域警觉的上前跺了赵兰山一脚。   赵兰山翻倒在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站起来回头问他:“干嘛?”   “怕你再中美人计。”方域道。   赵兰山翻了个白眼。   方域忍不住骂道:“别翻了,再翻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你这哪学的毛病!”   赵兰山突然想起魏曼文以前就爱翻人白眼!立刻揉揉眼睛,打定主意以后一定克制自己,再也不翻白眼了。   最后还是黄鼠狼解开了谜题。   “人有个规矩,女子嫁了男子,从此就成了男子家的人,跟自己以前的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也不能再认以前的亲人为亲人,就像重新做人一样。”黄鼠狼兄的语言造诣也有些问题,前半截古风,最后一句颇有劳教风。   所以,女妖怪们若修成人身,都会找个人嫁掉,这样就不算妖,算人了。   赵兰山听完问方域:“是这么算的吗?”他不懂啊。   方域也不懂,他就提出一个跟赵兰山息息相关的问题:“那两边若生下孩子,是不是有一半妖怪的血脉?”   赵兰山一听脸就白了!他蹬蹬蹬倒退几大步,躲到了方域身后,看地上那只深情凝望着他的狗獾如看炸弹!   黄鼠狼说:“人和妖怪生不出孩子来。这个有人研究过了,叫生殖隔离。”   很有道理!   赵兰山松了口气,谁知黄鼠狼接着往下说:“妖跟人成亲后,还是要跟同类生孩子的,生下来都算是人的孩子。有的人不知道,还把孩子领回家当亲生的养呢。”   赵兰山的脸又黑了!他是不是差一点就要当好多狗獾的便宜爹了?   黄鼠狼科普完毕,剩下的也无需再让如星解释了。   方域看看天色,见天已经黑了,今晚下山是不可能了,只好在此地借宿一晚。他去找枯枝,让赵兰山生火。   现在的山里没什么动物,也找不着食物和水。方域最后只是从地底挖出一点点湿润的泥土。冬天水少,地干,挖不出水源来。   方域只能拖着几大枝干树枝回去,然后就看到赵兰山面前又摆上了整只烤羊和烤……山猪?还有酒香隐隐飘来。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方域深呼吸几次,大步走过去。可能他的脸上太杀气腾腾,赵兰山敏感的发觉事态紧急,立刻汇报了一条重要线索:“方域!这黄鼠狼说咱家的青青来了!这都是他备下的宴席,准备招待青青!”   方域当即就愣住了。   黄鼠狼还趴在地上,毛色已经有些黯淡了。压制他们的气非常巧妙的只影响了他们,对这周围的其他生灵都没有伤害。   如星和小苗早就已经昏过去了。   他是拼尽全力才把差不多快收拾好的羊和野猪从林业局给“变”回来,那里还有一头饿毙的老虎,他嫌味道不好才没一起“变”回来。   黄鼠狼到底比如星和小苗更高明些,他常与人打交道,非常明白此时此刻,讨好显圣不如讨好面前这二人;这野猪与山羊给方域吃才会让显圣高兴!   在吹枕头风这方面,他已经深得其中三味。   方域半信半疑,他也想知道青青的消息,最后也坐了下来。   两人都坐下来了,赵兰山才发现猪头、鱼头、羊头、鸡头……全都对着方域。他就只配在后面看着屁股。   “这是有问题啊。”赵兰山摸着下巴说,问黄鼠狼:“你怎么巴结他而不巴结我呢?难道我就不会是青青的……”   方域横过来一眼。   赵兰山立刻捂嘴,眨眼祈怜。   黄鼠狼也有个诚实的毛病,此时就实话实说了,“那是不可能的。”他真诚的对赵兰山说,真心替他解开疑惑:“你一身污浊,怎能入眼?怎及这位先生如玉如琢?”   就算是夸自己朋友,赵兰山也有点小尴尬,他哪有这么差!   可惜自从被黄鼠狼夸过后,方域就笑眯眯的作壁上观,显然被人奉承的很高兴。   此地也没有他的秘书司机等绝不会跟他唱反调的下属。   情急生智,赵兰山就指着旁边已经昏过去的狗獾说,“我如果不好,她为什么找上我?”妖怪都是找唐僧的,可想而知,他也跟唐僧差不多,也是一身香肉。   黄鼠狼此时对赵兰山和方域的态度是百依百顺,他就继续解释给赵兰山听,生怕他不明白:“就是因为你气息污浊,她才要找你。若是路上遇到一个气息干净的,哪会那么听她摆布?”   赵兰山被噎得说不出话!最重要的是,面前的黄鼠狼不是在故意顶他,人家真的只是在给不懂的他解释。   方域安慰他:“人家也没说错,正常人看到一个女的在山里摔倒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打110.”赵兰山秒答,然后就沉默了,背对所有人坐着。   方域知道他在心塞什么。不是因为当时应该打电话给人民警察,而是他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遇上的却不是足以让人回味的妖精。   ……当然也可以回味,就是另一种滋味。   方域继续安慰他,“好歹也是个美女,你就当她画了个妆。”   赵兰山悲愤道:“有在身上直接画一张皮的吗?”   方域第三次安慰他,“经历难得,足可告慰平生”,“日后可以讲给子孙后代听”,“古今传奇中可以有你一笔记录”,“再BB不理你了。”   赵兰山被安慰好了。   黄鼠狼不愧是在此占山多年,与当地村民有着良性互动,硬是转变画风,从人人喊打到人人称颂的一只黄鼠狼。   他就算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在变出美食之后(两人都没吃。赵兰山想吃,在方域的压力之下做坚贞状,宁死不屈于烤野猪﹃),仍强撑力气,替他们弄来了……一间不透风的茅草屋,里面还有炕。   高床软枕没有,新棉花的厚被子两条。   赵兰山一看被子就筋酥骨软,只欲倾身相就。   方域还保持一点警觉心,寻了把椅子坐下打算坐到天亮。   黄鼠狼没有再劝,道后面有口井,可以打水烧来喝。   方域仍然不动,黄鼠狼道:“施主可曾记得八宝寺里的一名小僧通明?他于你有一言之恩,望施主日后能替小僧说两句好话,免得小僧死无葬身之地。”   方域道:“我早猜到了。师傅,除了赵兰山之外,这妖还害了多少人?你受此地供养多年,难道就不愧疚吗?”   黄鼠狼道:“这妖眼尖嘴叼,非是大富之家不入。此地民风纯朴,她向来看不上。”   这也有可能。但难道别的人就活该倒霉了吗?   黄鼠狼听了方域的话,解释道:“我力单势薄,只能济一方,济不了天下。何况那些人若是能把守本心,又怎么会被这妖骗去?施主也能看得出来,这妖的行事粗陋的很,但凡能有一丝警觉都不会上当。”   这也对。   但她谋害人命当是无误的吧?   黄鼠狼道,“她也不算害人,生下来的孩子也只是寄在那人名下,权作养子,若有能成才的,便能得一时庇护,不受三界五常所察。只是她辛苦数百年,最后只换作一场空。”他目视两中狗獾中皮毛光亮的那只,道:“这是她这么多年又得的一个开了神智的孩子,她花了这么多年才想到让这孩子也去嫁个人,学她的样子看能不能换一条命活。只是不想冒犯尊驾,实非她们的本意……”   黄鼠狼的话入情入理,方域都快被他说服了。   他便不再跟他辩论这谁是谁非,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他与妖是不同的,如果用人的准则去解读妖的行为,确实不太合适。而他又不打算做个妖类研究家。   方域还是问赵兰山,“他上山两三天就养出这一头长发来,是不是在此地一日便是一年?”   黄鼠狼忙道,“我等妖道浅薄,哪能划地为界,另为小世界?赵先生的头发是吃了那妖的口水长出来的。”   方域被恶心了,看看已经睡成猪样的赵兰山,觉得为了他好,这件事就不必告诉他了。   就让他再受受惊吓吧。   第二天,天亮后,方域和赵兰山顺着黄鼠狼指的方向下山去了。   黄鼠狼再三叮嘱方域,见到显圣一定要替他求情。   还是方域不忍,因为黄鼠狼在地上被压了一夜,今早起来毛都发白了,憔悴得厉害。另两只狗獾也只剩下一口气而已。   方域答应替他求情。   黄鼠狼激动坏了,强撑起半身做揖道:“尊驾高义!日后必报先生大恩!”   方域和赵兰山下山下到一半就被当地村民“逮”住后扭送到派出所了。   山上寺里丢了两个人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村委会先把自己村子查过一遍后,一致认为肯定是外面进来的人干的!   看到方域和赵兰山这两个“外人”就当成犯人给扭送了。   秘书、小高他们赶过去时,看到赵兰山和方域五花大绑,心疼得不得了。要上去替他们解绳子,还险些跟村民发生了冲突。   带他们前来的陶警官更了解怦,制止了小高和秘书跟村民说“他们不是犯人!他们是失踪的人!”,而是跟村民道谢,首先感谢他们的警觉性如此之高,其次感谢他们在配合政府工作上的积极与热心!   然后把人给平安带出了村。在车上,陶警官才跟方域和赵兰山还有小高他们解释,“在当时不跟他们说清是有原因的。村民抓住犯人是有奖金拿的,如果我说你们不是可疑的人而是失踪的人,他们就有可能把你们扣住要‘酬金’,‘谢礼’,那就没这么简单能走得了了。”   经过他的解释,小高他们才明白。他们也是一时急坏了,失了敏锐,不然平时都是江湖里打过滚的老油条,这种事一想就明白的。   赵兰山和方域先被送到医院进行全身检查,然后小高和秘书他们仍然不能见,陶警官要先问话。   病房门一关,陶警官先来找方域,他觉得方域看起来应该不会隐瞒情况。   陶警官先问的是八宝寺主持通明,以前他“失踪”是不是发现了通明的什么马脚?问他在失踪前最后跟通明接触是什么事?两人分别说了什么话?让他仔细回忆回忆。   方域肯定不能说主持通明是条黄鼠狼,八宝寺疑似妖怪修出人形后进行尘世前的普法宣传前站。他只能将寺里的情况大概说一下,比如寺里虽然只有二十几个人,但好像今天的人跟第二天的不会一样。   陶警官立刻记录下这一重要情况!   方域接着说他失踪前那天晚上去找主持问赵兰山的事,看到他在一个习字本上写描红。不知这算不算问题?他倒是没看清那描红本上有什么字?   “很有价值!”陶警官肯定的说。   至于在赵兰山那里,他受到的就完全是盘问了。   “姓名。”   “赵兰山。”   “性别。”   “……男?”赵兰山很想说一句:您看我像女的吗?   陶警官不客气道:“好好说话!”   赵兰山乖乖点头。   问过祖宗八代后,赵兰山也不得不说起他失踪前的事了。他说:“……我就是头一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哪里晕的?   不知道。   晕倒后去了哪里?   不知道。   晕了以后有没有见过人?听过什么声音?   以上通通不知道。   陶警官立刻给赵兰山安排了一次尿检和血检,查一下他体内有没有违禁药物。   在赵兰山被翻来覆去查个透的时候,秦青获准看望方域了。   两人一见面,就是相视一笑。   秦青说了句话:“我现在明白在我出事时,别人是什么感受了。”   方域笑着说:“别放在心上,我能获救还是多亏了你呢!”然后尽责的替主持通明求情了。   秦青说:“他用的不知是什么药,害得好几个警官都破相了。我也只能把药里的妖气给驱散,伤口倒是还在。”   不过她也答应放了他们。   听说赵兰山是落入了红粉陷阱中,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她这么说过后的当天下午,主持通明现身了!还随身带了祖传灵药!   他说,警察们身上的不是化学烧伤,而是一种中药的高浓度提取液,本身是无毒的,只具有轻微的腐蚀性。   他说,当时是几个警官一起拉他,才让他身上放的药包破了。他不是逃走,而是回去赶制中和剂,现在药已经做好了,他认罪伏法,只希望警官们能尽快用药。   医院希望能将拿来的中和剂进行多项检测,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时间不能保证。高局长的女儿心急,自己偷偷给老爸用了,没想到一夜之间,高局长的皮肤就完全恢复了!粉嫩如二八佳人!   剩下的药就被高局长的女儿和高夫人瓜分了。   有了一只小白鼠后,剩下的人也都用过药后康复了。而主持通明归案后,对八宝寺的盛大挖掘工作也进入尾声,没有发现人类尸骨,倒是有很多野猪、野狼、野鹿、野……的骨头,最后通明还是被抓了,因为他盗猎野生动物。   枣山附近的几个村的村委会都去镇政府请求他们从宽处置主持通明。第二年的二月,主持通明顶着一个青皮脑壳回到了枣山八宝寺。山脚下开了几家野味农家乐,生意还不错,据说此地的野猪美味的和尚也会偷吃,声名远播。   秦青与方域回到了家,赵兰山因为成功瘦身,又被人传出曾在医院被警察强制尿检,被传他不是失踪,而是聚众吸毒去了。   大部分的人都相信了。   包括他的秘书和司机。   司机对赵兰山说:“赵哥……我妈喊我回家相亲。”   赵兰山怒道:“你的钱都拿去花光了!谁会嫁给你啊!放心吧!那都是别人瞎传的!我没吸!”   司机冲着他至少轻了六十斤的体型扫过去一眼,半点不信。   秘书说:“赵总,我……”   “打算回老家相亲?回老家结婚?你妈叫你回家?你奶叫你回家?”赵兰山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吸!你放心跟我干吧!不会让警察把你抓去的!”   秘书说:“不是,我是想说……赵总,最近我老闻到你身上有股味……你是不是该去洗洗了?”   赵兰山回来后是还没去过美容院,听秘书这么说就决定去一趟洗洗晦气。结果一进美容院,美容师就捂着鼻子说:“赵总,你这是掉尿桶里了吧!怎么一股尿臊味!”   赵兰山举袖一闻,是有一股说不来的味,“这是尿味?”   美容师点头,避得很远,说:“赵总,你回去吧,不然给你洗过我要把浴缸挖了才行!”   赵兰山身上的气味半年后才消散到人闻不出来的地步,但狗或猫都能闻出来,现在隔老远都有狗冲他一脸兴奋的扑过来!那一看就不是来找人玩的,是来找猎物咬的!   被狗追得多了,赵兰山的体型得以保持,没有再横向发展。   一切都皆大欢喜了。   只有易晃仍不见踪迹。    ☆、第 173 章 请君入瓮   在秦青离开前,整个白桃县都找不到易晃的踪迹。她不死心的一遍遍像犁地一样把白桃县从上到下翻过来都找不到。   黄鼠狼化形的和尚通明在跑来送药后就束手就缚被关在了拘留所里,秦青请赵兰山想办法,她进去见了通明一面。   这是她第一次见通明,见到后就不难接受为什么他会成为一寺的主持还这么受当地村民爱护。   通明看起来三四十岁,气质很好,像个教书先生。他个头不高,一米七出头,不胖不瘦,脸庞方正,略有些圆润,眉目柔和,嘴角带笑,见了秦青虽然面色苍白隐隐后退——后面有管教挡着退不出去,他就双手合什对着她一礼,朗声道:“小僧通明有礼。”   声音还很有磁性。   总得来说,通明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秦青今天是来请教的,不是来摆谱的。通明是地头蛇,论年岁也比她多活了两百年,当得起一声前辈了。   她就也还了一礼:“大师。”   她这么一声,吓得通明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娘子有任何吩咐!小僧无不遵从!!”   后面的管教古怪的看了通明一眼,开始怀疑这和尚的脑子有问题了。   秦青坐下,通明哆哆嗦嗦的在对面坐下,一副时刻准备着逃跑的架势。   秦青问:“师傅在此地多久了?”   通明道:“崇祯年间到此安家落户的。”   管教盯了一眼通明,认定这和尚精神不正常了。这种的在拘留所里也常见,能进来的都不太正常。   秦青问:“师傅修行多年,想必对此地上下都有些心得?我有件事想请教师傅。”   通明连声道:“请说,请说。”   秦青问:“我有一友人,与我同来此地,结果到此地的当日晚上就失去踪迹,再也没有回来。我想请问师傅,此地是不是有些不那么安全的去处?我的朋友撞进去就出不来或受了伤害?”   通明悚然,忙道:“回禀娘子,此地方圆八百里内,人畜草木,各安天命,皆无异相!”他不好意思的承认道,“当日小的选此地落脚,就是看中此地不易养出小的这般异种,小的来得早,占住此地后,便也没有别的到这里来了。”   秦青笑道:“既然如此,那几只狗獾又是怎么回事?”   通明竟然露出一丝羞愧,“她是女子……带着两个崽子逃到此地,我又怎能赶她出去?”   说起狗獾来也有一段故事。   如星逃到枣山来时正是清末年间,她是一位徽商的外室,如星这个名字也是那商人替她取的,因为她的眼睛像星子一样美丽。徽商死了以后,徽商正室之子带着族人将如星和她的两个儿子赶出了家。如星只得带着随身细软逃命,但国朝末年,各地乱相频出,人妖鬼怪,皆失去常心,她历尽千辛万苦才带着孩子逃到枣山,通明见同为妖类,又难得修出人形,更何况两边的业务范围没有重叠的,就容她们母子在此栖身。   如星的两个儿子一个是狗獾,一个是那徽商之子,如星带着两个孩子在此落户后,狗獾之子见到山林就失去人心,不知哪一日就化为原形,再也变不回人形了。如星只得隐入山林陪伴儿子。另一子是徽商与丫头所生,是个普通的人。一日回家后不见了母亲与弟弟,只有留下的一个包袱和一封信,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哭了一场就带着包袱走了。   如星的儿子当了狗獾,有一日就被进山打猎的村民抓住吃了。如星哭了一场,出山去重新找了个饭票,她这回找的是个乱世的军阀,得了栖身之所后还回到枣山看望通明,谢过通明几十年前的收留之恩。但她与军阀并没有孩子,不知是不是世道太乱,如星不敢生孩子。通明再见到她,就是她带着小苗悄悄回到山里的时候了,这中间又过去了六七十年。   “小苗若一直在山里,是修不出人心的。”通明道,“所以如星才要想办法带她去外面。这次娘子放过她,过不了几日,她还会出去找人的。”   秦青对如星不感兴趣,她找人不是为了求一夕之欢,也不是为了享人间富贵,而是为了修行。如果这是妖族的生存方式,实在没有她评判的余地。   她更想知道此地有没有对鬼魂有害的东西?   这个通明能打包票。   “绝对没有!”通明道,“想来娘子那位友人是个善鬼,既非恶,就引不来夜游神。小的在此地两百余年,说句托大的话,此地若有那等神物将要出世,小的也早就将其除去了。不然小的又怎能安枕?”   听了通明的话,秦青既安心又不安心,因为如果此地没有能伤害易晃的东西,那易晃不回来那就只能是出了别的意外。   回到家以后,学校已经开学了。秦青先回校报道,然后直接去找施教授开假条,她替自己找了个实习项目:八宝寺。   她把听通明讲的关于如星的事写了一篇报告给了施教授。   “哦!这个东西很有意思!”施教授看了以后就爱不释手了。因为如星的故事跟《徐家屯民俗初考》里的几个故事很相似。   通明连那个徽商的名字和籍贯都知道,秦青查出后写在报告里,两相验证,更显得报告可信度高。   “我想再去调查调查。”她说。   “好嘛!我给你批假!你一个女孩子去太不安全!我给你找两个师兄弟陪你一起去!”施教授说,“干脆我把你要过来吧。”   秦青现在还在文学系,施教授是历史系的,以前施教授不提这个是想着文学系毕业后好找工作,他怕误了秦青的前途。现在看到秦青好像打算往这个专业走,那当然是把她要过来才能更好的指导她。   秦青想再去八宝寺只是为了继续找易晃,转系这件事她还没有考虑过,她跟施教授说让她再考虑考虑。   施教授没有勉强她,说:“你想好了随时跟我说。”他想了下说,“要不就等你四年级后,直接报我的研究生。”   秦青拿到假条,去跟她的辅导员和任课教授打过招呼,回家收拾好行李,施教授给她找的师兄也到了:许汉文。   “怎么是你?”秦青问完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她跟许师兄认识,关系又不坏,施教授肯定是找个熟悉的给她当帮手。   许师兄说:“怎么不是我?不欢迎啊?”   许师兄不是一般人,本来秦青是打算不管找的谁,都用别的借口把人给挡回去,反正不能让人跟她去冒险吧?既然是许师兄,她就打算说实话了。   所以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跟许师兄交了底。   许汉文听得两眼放光!   “你是说八宝寺的主持是个两百年的黄鼠狼?寺里的和尚全是修成人形的动物?那边还有个也活了一两百年的女妖怪?”   “狗獾。”秦青提醒,不是狐狸精啊。她发现怎么男生一听到女妖怪都往狐狸精的头上猜?就不许别的妖怪修成女身了?   许汉文兴奋的直搓手,“啊呀!那我一定要去啊!”   秦青提醒道:“师兄,你之前才跟我说过,日后不再碰这种事了啊。”   许汉文也很为难,不过最后还是好奇之心占了上风,他道:“师妹!我如果不去看一眼!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秦青只好再吓吓他,“我这次是去找易晃的!就是那个鬼!”   “没事。跟在你身边的嘛,我知道,不是个坏鬼。”许师兄豪迈的一挥手,“咱们什么时候去?我订机票!”   方域回来后要先忙公司的事,得知秦青还要再回去找易晃,虽然担心,但在见识过她对通明和如星碾压式的优势之后也不那么担心了,只是让公司的小高陪着过去当个开车的。赵兰山听说后,非要把他的司机也借给秦青用,说他的司机能打能扛。   司机姓马,叫马万里,长得墩厚朴实,如果提着编织袋行李走出车站,肯定会被拐的那种形象。   赵兰山却替马司机打包票,说他心里“门儿清!”。   “有时我都哄不住他!”赵兰山道。   旁边的马司机默默微笑的看着自己的老板。   秦青待要推辞,马司机说:“就让我跟你去吧,之前我都跟我老板说不想跟他干了呢。”   赵兰山也做出苦相来:“妹子,让老马跟你去一趟吧,也见识见识,省得以为我都是瞎说的。”后来他“迫于无奈”跟司机和秘书说了他是被女大王抓上山去了,结果秘书和司机都更坚定了要离开他的心!让赵老板的心里啊,凉凉的。   赵兰山知道自己信用破产了,只好借助外力。   他私底下跟秦青说,“老马靠得住,你让他跟着,绝碍不了你的事。我看你那个师兄跟个姑娘似的,真有事他帮不上忙。”   对许师兄的武力值,秦青没有抱任何期待。她决定相信赵老板的推荐,带上马司机。   最后,秦青和许师兄和小高坐飞机走,马司机开着车带着物资从高速走,两边在白桃县会和。   秦青到白桃县的当晚,如星竟然带着小苗迎接她。   他们三人刚出车站,如星就和小苗快步迎上来,离得远远的就冲秦青甜蜜微笑,殷勤备致的上前接过他们的行李,力大无穷的提在手里,道:“听闻娘子要来,我等早就备下了房舍,只是地方狭小,陈设简陋,望娘子千万不要怪罪。”   如星的容貌如八百瓦的灯泡,照亮了整个大厅。来来往往的旅客看到她和小苗都有些走不动路。   许师兄早就听说过如星大名,虽然知道她是个妖怪,现在却怎么也没办法把她和狗獾联系在一起,此时如星对着秦青笑得别提多灿烂了,许师兄在旁边受到辐射,也有张口流涎的症状出现。与他相比,已经出过社会的小高倒显得淡定多了,虽然也眼睛发亮,但好歹还能说得出话,他听如星说已经准备好“房舍”,悄悄问秦青:“是你朋友?她订好旅馆了?那我们还去不去住我们订好的那家?”   那当然是去住小高订的那家。如星说的房舍,谁知道是不是变化出来的?   如星听秦青说不去住,也不失望,殷勤的把秦青三人送到旅馆,又要请他们吃饭,再被拒绝,就说明日一早来请安,然后就退下了。   从头到尾,许师兄受到的震撼最大,等如星和小苗走了,他忍不住问秦青:“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不是人了?”   秦青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许师兄赶紧改口,“我是说,你是不是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我又不是孙大圣!”虽然她是很想啦,但大圣是天生石胎,她是人胎,想出知道这辈子是不会修到大圣的境界了。   小高最淡定,虽然如星母子(没有人相信她们是母女)这么殷勤,但他见过的接待多了,他去日本时,日本旅馆的女子都是跪着迎接的。   吃饭时,小高问明天干什么?   方域是让小高来开车的,关于秦青的事,他没跟小高说。小高道:“明天我先去提车,车已经租好了。”   秦青说,“行,许师兄也一起去吧?”   许汉文是想跟着秦青的,问她明天干什么,秦青说:“我有事要拜托如星。”   通明被关着,她想装神弄鬼,还是要靠如星。   许汉文就肯定道:“那我跟着你!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小高说:“那等我提了车,咱们一块去。”   第二天,马司机也赶到了。   赵兰山跟他说的多一点,见到如星后,马司机盯着看了好半天,怎么也看不出像女大王。如星被马司机盯着看,脸颊微红,形容羞涩,双目如星子流光,盈盈欲滴。马司机立刻把眼睛移开,别的不信,倒是信赵兰山被这女大王勾引走了。   秦青与许汉文和如星坐上了马司机的车,因为马司机到底是知道一点底细的,当着他的面说话也不怕。小高的车上坐了小苗,在开车前,秦青让马司机去提醒小高别中了美人计,小高听了就笑着说:“哥,我出差那么多回,碰上的这种人多了,哪会上当受骗啊!”   马司机语重心长的说,“会水的都淹死在水里了,你啊,别太托大。”   上了车后,马司机竟然把挡板升起来了,摆明了不听他们在后面说什么。   如星知道秦青要用她,激动的双目放光,柔声道:“娘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妇人莫敢不从。”   秦青道:“我有个朋友在此地失踪,我怀疑他是被人抓走的,我想设个局,引此人出来。”如果是被死物等东西摄走,那就应该还在本地,而通明说此地没有这种东西,她相信通明说的,因为这里是通明的大本营,所以肯定不会有能害他的东西或人。   这就应该是个外面来的,过路的,抓走了易晃。   如星点头道:“娘子需要我做什么?”   秦青道:“我疑心抓走我朋友的人是个修行者。”如果是如星和通明这类人,她不可能没察觉。所以她猜是和易晃一样的修行人,看到易晃将他抓走或摄走了。   “我会放出气息,你要想办法在此地周围找到此人,将他引到我这里来。”秦青道。   这是双保险。她的气息与鬼类似,既然那人抓易晃,她放出气来说不定也能引来此人。但她又担心她的气太厉害,这人不来,所以让如星去引来此人。   她本想给如星保证肯定不让她出危险,以免如星不肯。不料如星听到后虽然脸色略微发白,却坚定的点头道:“一切都随娘子吩咐。”   设陷阱的地方,没有比八宝寺更合适的了。   通明是这里的占地虎,已经被抓进拘留所了。此地原来的不知是妖是怪的和尚也都跑光了,现在是一座空寺。   秦青、许师兄、如星和马司机到山脚下,秦青要与如星单独上去,让马司机把许师兄带回去。   许师兄马上说:“我要是在这里就回去了,那我是来干什么的?就陪你坐一趟飞机?”   秦青说,“我不知道抓走易晃的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我和如星都各自有保命的手段,你留在这里,我还要分神照顾你。你看马师傅就不说什么。”   马司机笑道:“老板让我跟着你,我不上山,我就在山脚下的车里,你遇上事往山下跑就行。”   许师兄也马上说:“那我也在车里等着!”   四人正在这里争论,小高带着小苗到了。一下车,秦青就看出不对来了。   小高跳下车后,顾不上跟他们打招呼,先绕过去替小苗开车门!   马司机摇头叹气。   秦青悄悄摸出手机给方域打了个电话,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方域也很吃惊,他选小高跟过去就是因为觉得他意志还算比较坚定,也不是容易被美人计给哄住的人,“我跟他说。”   方域给小高打了个电话,一会儿就给秦青回过来,“他说小苗是他遇上的最纯朴的女孩子!”电话里小高的声音充满梦幻气息,方域再三说小苗来历不同,还拉出赵兰山的例子,小高仍然坚定的相信“小苗是被那个女的骗了!我把她带回去,给她找份工作,再让她去读上学历出来就行了!”   短短半小时车程,小高连怎么安排小苗都想好了。如此坚定,方域也没办法劝了,最后他不得已提了一句“小苗不是人”,小高哧笑:“方总你逗我!”   一点都不相信。   小苗听说如星要去设陷阱,一定要跟着去。小高一听也要跟着,秦青和许师兄一起劝都劝不回来,马司机听了半天,把秦青和许师兄叫到一旁说:“他现在色迷心窍,亲妈来说都劝不动,别费力了。我看我老板也就是瘦两斤,不贪财不害命,由他去吧。”   既然实在劝不动,秦青也只能作罢。上山时,小高主动提着行李跟小苗走在前头,不到一刻两个年轻人有爱情做动力,一会儿就走得看不见了。   等他们俩人走了,如星才小心翼翼的跟秦青赔礼道歉,“小苗这孩子,日后我骂她!”   秦青笑道:“既然是小高的选择,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如果日后小苗害小高,她是不会放过小苗的。   八宝寺里一片狼籍。   僧人们住的屋子里全都翻得乱七八糟,外面的空地挖的到处是深坑。如星让小高去挑水,她带着小苗先收拾出来两个能住人的屋子,秦青要帮忙,被如星拦住:“娘子怎能操此贱役?快别动手。”她让小苗去捡把还算完整的凳子擦干净,请秦青坐下。   秦青也不强求,她开始沉下心,放出一股气,慢慢的在此地流转。   钟湖坐在小摊上吃面,突然放在包里的八卦镜又响了。他一手按住八卦镜,默默把面吃完,喊道:“老板,结账!”   “来了!五块钱!”   从小摊上离开,钟湖来到车站旁边的小胡同,往地上一蹲,从包里掏出一块印着八卦图的塑料布往地上一辅,把自己的八卦镜拿出来压在上头,看到有中年妇女、形容憔悴的青年经过就喊一声“算命,看八字手相面相前程姻缘转运阴宅风水”   喊了一小时,只有人看,没人过来请他算,他也不着急,掏出根烟来让一让旁边也是蹲在这里等活的民工们。   一个拿着“水电贴砖做吊顶”的硬纸板的男人过来,蹲下,钟湖给他让了根烟,习惯性的扫了一眼这人的面相,面忠实奸,有多少财气福运都要给漏走。   这人抽着钟湖的烟,往钟湖的摊子上瞅了一眼,哧的笑了,指着钟湖的八卦镜说:“你这盘上的针是歪的。”   钟湖看了眼八卦,上面的铜针一直指着八宝寺的方向,他淡淡道:“偶尔才歪一歪。”说着,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放在旁边的包。   上回,八卦镜疯狂乱转,他就因此收了不少乱跑乱撞的孤魂野鬼。其中倒有一个仍有神智,显然是有人特意养的。他本想收了此鬼就赶紧离了此地,怕让主人找上门,可又舍不得此地乱跑乱撞的其他野鬼狐怪,这种便宜可是难得一见的!   不知是不是此地有什么东西出世,才会惊动这些鬼怪。   看来,今晚倒是可以再上八宝寺去看一看。    ☆、第 174 章 短兵相接   钟海是个手艺人,他不认为自己是骗子,走街串巷看手机批八字,这是他的修行。身在万丈红尘,多见人、识人、辩人,方能品出红尘三味。   他自己只有一条命,几十年时间,与其从自身体会,不如从别人的人生中体会。   钟海三十岁前也就是个普通人。他的经历还算复杂,前半部可以写成一部起点小说。   钟海是名牌大学毕业,之后就顺利的进入了政府机关工作,结婚生子,人生一帆风顺得让人羡慕嫉妒恨。   但机关死气沉沉的日子让当时充满活力的钟海十分不习惯,他对拍领导马屁不感兴趣,对跟同事勾心斗角也不感兴趣,反正在机关就是熬资历,他的学历什么的又很硬,做人也很不赖,关于他的人生,简直能从现在一眼看到退休是什么样了。   在机关两年,钟海把图书馆的一千多本书给翻完了。之后脱产跑去考研究生,考完出来后,辞职开始倒卖古董。   钟海从未失手,不出两年就挣下千万家业。   但两年后,钟海毅然跟妻子离婚,将所赚的钱全留给父母妻儿,自己背着个背包就走了。   因为他“开窍”了。   风、水、相、异。对普通人来说这叫迷信,在钟海没摸到门之前也不信,可他摸到门后,就由不得不信了。   既然世上真有此等神异,那人是不是真能修仙?是不是真能踏破虚空?   对钟海来说,世上的财、权、势、色,皆唾手可得,所以他一点也不稀罕。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古代皇上会求长生了,因为现在只有这个可以刺激他的神经了!   钟海虽是身无分文的上路,但他很快就通过买卖古玩赚到路费,并因此得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风水物件:一柄寸长的断刀。   这小东西毫不起眼,扔在地上都没人捡。钟海却能感受到从它身上溢出的丝丝寒气。他当时还不知道这柄断刀能有什么用,就把它带在了身上。   然后在一周内就见了四回血。   第一次。楼上一块玻璃突然掉下来了,正掉在他后面,飞溅的玻璃茬子割破了他的耳朵根,差一点伤到血管。那次,他去医院缝了十七针。而掉玻璃的那一家,是个空屋,房主早就不在了,据说儿子在外面赚美金,一直没有人影。他只能认倒霉了。   第二次。大白天,平地,他从广场下来,就三级台阶,后面有个小孩子溜滑冰,没撞到他,是他感觉到有人往旁边闪了一下,一脚踏空,整个人横着“叭”在地上,头撞在旁边的水池沿上,磕掉两颗臼齿。事后小孩妈妈带小孩来道歉,要赔他医药费。钟海没要,因为小孩确实没撞着他,是他自己没站稳。不过这次之后,他开始觉得不对了。   第三次。垃圾车擦了一辆丰田吉普。吉普车主见垃圾车也赔不起,没要司机赔钱。钟海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就在吉普车开走后,垃圾车的车后厢挂钩松脱,过马路的钟海被垃圾砸个正着,被送入医院住了半个月。关于医药费……他也没找垃圾车的司机要。   最后这次,他当时已经发觉可能是断刀的问题。可他又不能随便扔了它,卖给别人也不行。这是一把凶刃,他只能想办法消灭它。所以他打听到村里哪一家收废铁,会自己打农具,他就把这断刀混在他买的一包铁丝里,拿去请人家当场替他融了,他要亲眼看着这断刀化为铁水。   结果当时断刀混在铁丝中一起被倒入炼炉中,火星迸起时,钟海只感觉到太阳穴附近飞过去一个东西,然后一阵清凉,伸手一摸就是一手的血。   于是他就又进了医院。这次有点危险,据说差一点就飞到他眼球上了,真射到脑子里,他当场就要没命。   自从,钟海也不敢把这断刀扔了,只能天天带在身上,然后一面想找东西能压制它,一面也在寻找安全处理它的办法。   那面铜制八卦镜就是那时找到的,请下来的价格是八百多万,这个价格称得上是丧心病狂了。而且这面镜子明显是后人仿制的,至少上面那个粗糙的铜指针就不是八卦镜的原装标配。但钟海一看到它的指针歪着指向他(怀里的断刀),就下定决心要买下来!   有了这面八卦镜,他借着它又请回来了一只石碗,一枚铁钉,一面虎牌。等虎牌到手后,他已经在外面待了十四年了,距离他得到断刀也有九年了。此时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断刀了,不是把它烧掉,而是寻一处人气杂乱的地方把它埋在土里,人越多,效果越好。天长日久,断刀身上的凶气就会慢慢消散了。这时绝不能把它埋在人迹罕致的地方,一定要人越多越好。因为此时此界的人,是天地之间唯一凶霸之物,别的草木鸟兽、山河湖海,都没有人厉害。或者再过一万年,这世界会换另一个生命当主宰,但现在这里人是主宰。与人相比,区区断刀的凶气不足一提。   可钟海此时又舍不得了,他总觉得这柄凶刃会有用处的。   钟海收小鬼妖物也只是近一年的事。之前他看都看不到,就算有八卦镜给他指明方向,他怎么抓呢?   后来他发现石碗可以盛物,就用石碗抓。   开始,他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些抓住的小鬼和妖物,就懵懂的把铁钉与虎牌轮流放进石碗中,之后才发现,铁钉能定住鬼物,别的不行,它也不能吸收小鬼妖物的妖息鬼气;虎牌也不能吸收,只能镇压。   唯有石碗,它却可以慢慢将那些小鬼和妖物“吞掉”。   钟海会发现是因为他把小鬼或妖物放进石碗中拿虎牌镇住后,过了两天再用八卦镜去指却指不出来了。   之后他就不再用石碗盛物,除非捉到的是凶物。   钟海听说过八宝寺,据说那里都是修行的得道高僧,他十分想上去拜会,又觉得自己这道不道、佛不佛的,上去也不知该怎么自报家门。   直到八卦镜在那天开始锲而不舍的指向八宝寺,卦针抖个不停,像要飞脱而去。   钟海带着八封镜赶到,刚出车站,八卦镜就嗡了一声。   钟海捉过小鬼,看出方向后,将断刀、虎牌与铁钉分别放在东、西、南三角,自己拿着石碗站在北角,过了一会儿,他就看到八卦镜指向他手中的石碗了。   他用这种方法抓了五六只后,突然八卦镜再次疯狂颤动做响。他连忙把东西摆好,举着石碗等着,结果竟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啊!”   是人的声音!   钟海吓了一跳,赶紧左右张望,发现虽然跟之前一样,路过的人都拿他当傻子看,可不像有人在跟他说话。   他捧着石碗,试探的对着碗说:“你是什么人?”   石碗内没有回答,他想了想,说:“我这碗是有神通的,它能吞掉你。快说你是什么人,说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等了很久。可能只有一分钟,也可能有一小时。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等石碗里的东西说话时,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石碗里终于说话了。   那是一个略带迟疑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好,是你收了我吗?”   钟海心内一阵狂喜!   他站在路边,神情似哭似笑,经过他的行人全都加快脚步,怕他是个要犯病的神经病。可这些凡人都不知道!他手中握的是什么!   如果一人死后还能保持神智!那就意味着,就算人的生命有结束的一天,但“人”却可以永远活下去!   这样就算还不是永生,也已经脱离了生老病死了。   钟海一直想套石碗中那东西的话。   而碗中的“人”,似乎有些单纯,总是问什么答什么。   可他只记得死后的事,生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问他的主人是什么人,他就说“主人就是主人”。   钟海翻来覆去问不出所以然,就想再找一只,说不定另一只能说的多一点。所以虽然他担心碗中之物的主人找上门来想索回此物,可到底贪婪之心站了上风。   赶去八宝寺的途中,钟海还在问碗中之物“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是八宝寺,你记得八宝寺吗?”   易晃在石碗中已经快失去力气了。这只碗确实有几分古怪,他听这人叫它石碗,可易晃摸着碗底,觉得不像石,倒像是金器,只是不知是金是银是铜是铁,还是合金,又是什么成分。   他知道是这人怕他能反抗,所以哪怕说这石碗会“吞”掉他也不肯让他出来,还一直吓唬他“快把你主人的事告诉我,不知就让碗吃了你!”   听说他要去八宝寺,易晃条件反射的想起秦青。   但他想起秦青并不完全是将获救的喜悦,还伴随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恐惧感。这跟意志无关。   就像站在几丈高的海浪前的普通人,一面为这壮阔的景象赞叹,一面恐惧到腿软。   自从他到碗里以后就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也失去了时间感。但在接近八宝寺后,他开始有感觉了。   那是秦青的气息。   她虽然刻意控制了,只让气息似有若无的飘散在空气中。可这淡淡的气息也让他止不住发抖。   钟海开始觉得冷的时候,已经快到山脚下了。   他呼出一口口白烟,寒冷一丝丝的钻进他厚厚的羽绒衣和羽绒裤里。他摸摸鼻子和嘴,发现以往最容易受冻的鼻子、嘴唇、耳朵和脸颊倒是都还好,真正感觉到冷的是胸口、背心、腿和胳膊,简直像是有寒风直冲着这几处灌。   他手里拿着石碗,对着碗说:“我们到枣山了,天都黑了,一会儿还要上山呢。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你认识的?我把它们抓来给你做伴好不好?”   从走出车站后,石碗内的鬼就没有再回答他了。是不是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   钟海暗自警觉着,手中扣住断刀,如果发现危险就掷出去。他专门练过飞刀,二十步内直取人面部五官任何一处。   突然,他放在怀里的八卦镜突然强烈抖动着嗡了起来!它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这让钟海也紧张起来!   这时他看到前面一百多米外有个人影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惊慌失措的往草丛里一钻就不见了!   人可能会钻到草丛里消失吗?   钟海激动极了!他跑过去,那一片草丛只有不到三十厘米高,正常人是绝对藏不住的。而且刚才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他也能看到那是个长发的年轻女人。   但普通人是不会跑的!   钟海掏出八卦镜,一手举着石碗,顺着八卦镜指的方向追了上去。   小苗大概知道秦青不喜欢她,一直避着她。如星想替女儿分辨,又知道人妖殊途,凡是人就没有喜欢看到人与妖怪成双配对的,她说:“我与人相配,自知配不上他,从来不敢害人的,做官的盼他官运亨通,做商的盼他财源广进,他好了,我才能好。”她求的也不是一时半刻的欢乐,而是能跟在这个人身边得长长久久的庇佑,所以这个男人活的越长越好。“我知道男子时运不济便有典妻卖女的,所以我想,若他有钱,他就不会卖我了。”如星也是很聪明的,她知道正室大老婆都是要有三媒六聘,要有娘家,要有亲眷,她哪里来的亲戚给人走动?便装做父母亲人都死光了,自己光身一个投身求个依靠。   秦青说:“现在世道不是这样的了。”   如星摇头,“我上回下山去,见到的也跟以前没什么不同。”男人仍是三妻四妾,家里娶一个,外面放几个,一点也不少见,“有钱的,总要想些办法去花钱。这些钱,他不花在女人身上,又花在哪里?”   如星身为异类,看人看得这么清楚,叫秦青竟然无法辩驳。这下她也明白为什么如星专找有钱男人了,因为这类男人通常荤素不忌,平凡普通的男人没找老婆先养个二奶,就算有心也无力。   等寺中布置好了,如星就和小苗下山了。小高当然什么也不知道,他到现在都没搞清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一开始是秦青没告诉他,后来她不打算瞒着了,想让他自己发现,他却只顾看着小苗傻笑,一点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小苗没有告诉他,不知是不敢说还是认为没必要。秦青从如星身上看出来,她和小苗找人类男子就只是纯粹的找“饭票”,其中不会掺杂一丝杂念。可以想像,如果小苗在小高身上失利,对她来说也就是再换个人而已。   小高进屋想找个好点的屋子小苗铺一张还算舒适的床,他还找到了脸盆,打算烧水,出来后小苗就不见了。   “人呢?”小高跑到秦青这屋,“小苗和她大姐呢?”   跟他说如星是小苗的亲妈,他仍然认为如星只是小苗的姐姐,因为年龄对不上。   秦青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另一件事。她刚才跟如星聊天时聊到小苗下山后的户口问题,如星说小苗有户口,就是没领过身份证,而且户口上的出生年月日登记的是一九六四年。不过如星没当回事,她道:“到时让小苗去派出所登记这个的地方走一趟就能改过来了。”因为小苗怎么看都不像一九六四年的人嘛,肯定是登记失误了!   秦青问小高:“对了,你是哪一年的人?”   小高正转圈找小苗,随口道:“一九九一年的。”   少年,保守估计,小苗也跟你妈妈是一辈的人啊……   秦青不知道小高怎么此时还没发现不对头,她道:“她们下山了。”   “这么晚?下山?”小高吓了一跳,拿起手电筒就要追下去,秦青赶紧拦住,“你又不会走山路,别下去你再走丢了。放心吧,她们说明天还回来。”   小高的疑心终于正常发作了:“她们真的还回来?”   秦青点点头。   小高说:“不会她姐把小苗给拐走了吧?”   秦青:“……你想多了。”   山上有灶,但小高与秦青都不会用。所以秦青吃的是用野营用酒精炉烧的热水下的方便面,还开了罐午餐肉进去。小高心系佳人,食不知味。   山里天黑得早,晚上八点就已经静得像深夜了。小高今天也累坏了,提议二人不如早点睡吧。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来问一句:“你到这山上来干什么?”他回忆了方域说的话,可是方域也没说很清楚,就是让他跟过去开开车。   方域当时拍着小高的肩说:“也就是买买票,开开车,问个路,不然她一个女孩子出去我不放心。”   小高在上飞机前还想过为什么方总的女朋友会再回到方总失踪的地方来。可跟小苗同车一路后,他已经把这个疑问遗忘很久了,现在小苗不在眼前,才又捡起来。   秦青想了一下,觉得直言相告是不可能取信于人的,就决定还是跟许师兄学,尽量说的高大上一点,比较能唬住人。   所以她从《徐家屯民俗初考》说起,说到施教授的研究,说到她上课的内容和她的报告,然后转到方域与赵兰山失踪的事,最后假借赵兰山的口说:“他说,他是被一个妖怪给带回山里去了。”   小高噗哧一笑,“原来你就是来调查这个的啊!”   秦青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小高笑完反应过来,“那小苗和她姐跟赵总是什么关系?”   可见小高的智商不低,很快找到这里面看似没有关系的两个外人出现在这里很不寻常。此时,方域的提醒、马司机的忠告、秦青等人看他的眼神,等等,都一起浮现出来。   然后,他拒绝相信。   “她们是不是在这里开旅馆,然后赵总是投宿在她们家?”小高问秦青。   秦青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记得赵哥好像是住在这里的。”所以旅馆什么的,别自欺欺人了少年!   “哦,”小高转回来,打了个哈欠,“好困,我先去睡了,就在隔壁屋,晚上有什么事你尽管喊我,我觉轻。”   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同理,谁也点不醒一个打定主意要装傻的人。   秦青暂时放弃这件事,转头望向夜空,头上一轮明月,亮得吓人。   自从她到这里来以后,似乎月亮就格外亮了。   她能感觉到如星和小苗的踪迹,她们二个一前一后,正引着那个人往寺中来。   秦青回屋把八铃从行李中拿出来,拍拍它,轻声说:“能感觉到易晃吗?把他找回来吧。”   然后她就听到八铃的声音轻轻的、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铛……铛……铛……铛……   小苗听到这声音,浑身发抖的停下来,它不由自主的就化为兽形,开始在地上挖洞准备钻进去。   如星看它没有跟上来,找回来一看,扑上来!一口咬在它大腿上!   小苗嗷的叫了一声蹿开!拖着腿躲到树后舔伤口,它的大腿上被如星咬穿了几个小洞正在流血。   如星虽然也是兽形,却仍能口吐人言,她道:“快变回来!”   小苗呜呜叫。   “你觉得兽形更好时就变不回来了!快变回来!!”如星呲出一口利牙,显然打算如果小苗不变回来,她就绝不会留情。   “你听过你哥哥的事!如果你宁愿当只野兽,那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上,不如我先咬死你!”如星向下伏身,目露凶光。   她不是在开玩笑。   小苗呜呜两声,默默变了回来,可仍然想变回原形,她对如星说:“你听……你听……”   山上传来的钟声悠扬悦耳,可听在小苗耳中却让她毛骨悚然!   如星浑身的毛也都竖起来了,她甩甩头,像要把恐惧甩掉。   “你怕什么?这是娘子的手段!娘子要擒住那人,你不出力,惹得娘子不快,她要收你,不费吹灰之力!”如星向前逼近,对小苗呲牙:“你不想死,就快随我过去!”   小苗重新振作一下,紧紧跟在如星身侧向前蹿去。   钟海迷路了。   这山路并不复杂,可他却就是转不出去。手中的八卦镜只能指向鬼怪妖物,指不了别的。偏偏进了山后,它就疯狂转动,哪里都指不成了。   在这里冻上一晚他就没命了。   钟海开始着急了,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草丛抖动声,他举目望去,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循着声音找过去,结果还真让他蒙对了!他跑了十几分钟后,又看到了前面蹿过去的一条尾巴。   他刚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了,就听到前面传来女人的一声惊叫,他跑过去,竟然看到一个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的女人。   她没穿防风服,没有带背包,就这么坐在地上,看到他竟然抬起头说:“先生,我崴了脚,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钟海后退几步,举起手就要把手心里扣的断刀扔出去!就见那个女人面色大变!当着他的面就身体一矮,钻到草丛里逃走了!   “想骗我?”钟海冷笑,怕是看他追得太紧,想用美人计。   看来此地山中确实养了不少妖物。听说那八宝寺的主持被抓下山了,若是寺里和尚还在,想必这山里不会有这么多妖怪冒出来。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钟海嘀咕一句,赶紧追上去。   易晃觉得自己开始变得轻飘飘了。他有种感觉,他可能快要消失了。这碗确实有些不寻常。   当他是人时,绝想不到变成鬼之后会有这样的下场。他在跟他一样的修行者眼里不再是人,而是一件物品。   他本想好好的跟家人告别,本想多跟秦青说一些事,有那么多想做的事都还没做……   秦青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她果然在这里。他已经猜到了,她是为救他而来。这个人只怕快要自投罗网了。   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他现在已经不怕秦青了,虽然身体还在不自觉的发抖,可他反而觉得幸福。如果此时此刻让他来选,他宁愿被秦青吸收也不愿意被这碗吸收。   这时他听到了八铃的钟声。   听到这个钟声,就像看到了家乡的小路,温暖的家……   他感到一阵安心,像是被人拉住胳膊,一下子就从碗中离开了,转眼间,就回到了八铃里的那个家庙中。   庙中灯火依旧。   在这里,千百年都没有分毫改变。   青青……我没事了……   你不用替我担心了,那个人有些东西很危险。   易晃想跟秦青对话,但他的话却传不出去。   秦青抚摸着八铃,不知道它有没有找到易晃。八铃要发挥作用需要接近到一定程度,她只担心她来得太晚,易晃已经被害了。   这时如星和小苗已经蹿到寺中,她二人横卧于地,娇喘不休。   秦青走出来,如星看到她忙道:“幸不辱命!那人上来了!”   “多谢!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秦青道。   如星喜不自禁,爬起来再次拜倒,“多谢娘子!”   小高听到声音也赶紧出来了,“小苗……”他正欣喜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小苗,急的说:“这么冷!别趴地上!”他上前要去扶她,不想小苗已经再也忍不住了,特别是现在秦青就在她面前!她呜咽一声,往地上一缩,化成了原形。   如星惊呼一声上前把女儿抱在怀里,转身就跑。   秦青此时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小高。   ……小高已经石化了,正瞪着小苗刚才卧的地方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秦青顾不上管小高了,因为她听到脚步声渐渐近了。   钟海走上来,看到寺里有一对青年男女,以为是恋人,道:“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上来?她很漂亮。”   小高浑身一抖,条件反射的大吼:“没看到!”   此地无银三百两。   钟海眯起眼睛扫了小高一眼,大步走过来,问秦青:“你有没有看到?”   秦青正在用气扫过他全身上下,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杂驳的很,不干净,也不纯粹。   而且她也发现了,这个人不是她的对手。   既然这样,就不必费口舌转圈圈了。   秦青道:“先生可曾见过一个鬼?那是我的朋友,请将他还给我。”   钟海的表情一点也没变,说:“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到底有没有看到女人?她往哪里跑了?”   小高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如星抱住小苗逃走的方向。   钟海注意到了,转身就要过去。   秦青直接用气压上去。   钟海瞬间就跪在了地上!   他只觉得像背上了一座山,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他听到身后那个女孩继续用平静的语气问他:“先生,把我的朋友还我吧。你不还,是走不掉的。”    ☆、第 175 章 第 175 章   一瞬间,钟海身上已经叫冷汗浸透了。   他仿佛浸在了北极的冰海中,寒意透到了骨头里,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刚才进来时,他根本没在意这一对男女,特别是那个女孩,现在连她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可此时那女孩站在他身后,却叫他如芒在背,后脖子根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发现在旁边的那个男生也好像被吓住了,手脚俱颤的僵立在那里。他努力转过头来,偷偷哀求的望着他。   小高也确实被吓到了,他不懂这男的为什么突然跪下。但他听得出来这人是来抓小苗的,而刚才小苗……小苗……小苗在他眼前变成了一只浣熊!   浣熊不是外国的动物吗?外国动物也能像中国动物一样修成妖怪?不过可能全世界的动物都是一样的,中国的能修妖,外国的也能。   小高的脑子暂时有点短路,他看钟海跪着不动,犹豫了一下,对秦青说:“你回去把门从里面锁上然后报警!我……我去给她们提醒一声!”然后转头向着如星抱着小苗逃跑的方向跑了。   秦青看他跑了才发现原来就算看到了那一幕,小高对小苗仍然保留了一份善意……吧?   ——如果他这样都还能坚持爱上小苗,那就太让人佩服了!   钟海眼睁睁看着唯一可能救他的人跑了,他心底暗骂这人是不是傻?!还让这女的回去锁上门报警,他都没发现他是被她给压到地上的?   足见世人多愚!   秦青也觉得小高此时离开真是太合适了。她对钟海说:“我对先生的来历不感兴趣,只要先生将我的朋友还给我,自然一切好说。”   钟海抖着声音强硬道:“我就是不还,你能耐我何?”   秦青觉得对着钟海这种一只脚入了门的人最方便了,普通人你还要给他解释半天,对钟海点了一两句他自己就懂了。   她道:“先生休要嘴硬,我只问先生此时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钟海自然感觉很不好!   他猜这女的只怕手中有件宝贝,这宝贝霸道得很!能将人罩在里面,慢慢吸取人的生气。   他现在发觉了,从靠近枣山的时候,他的前后心都在冒冷气,这不是天气的缘故,而是这宝贝的能耐!   什么宝贝竟能让方圆五十里的地方都笼罩在它的威能之下?   想到这里,就叫钟海止不住的激动!   他转了下心思,对秦青说:“你养的那只鬼,还给你也可以,只是你要告诉我,你是用什么东西定住我的?”   秦青一愣,他紧接着说:“你不要想骗我!我钟海走南闯北,也是见识过世面的。你若想要回你的小鬼,就不要在言辞上哄骗我!”   秦青没料到他竟然一心以为她是用宝贝定住他的,这也让她对钟海的能耐有了一个判断。   只怕这人在眼力上,还不如易晃。   易晃都能查气观风,这人还没到这个境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自身的气那么杂驳竟然也不在意。   不过他身上也是有一些东西的,不然也不至于收了易晃。   秦青道:“告诉你自然可以,还可以让你看一眼。只是有来有往,你用什么东西收了我的……小鬼,也该拿出来叫我见识。”她学着他说了一句,“休要哄我。我见过的宝贝多了,一打眼就能看出是好是坏来。我那小鬼养得精心,寻常东西可留不住他。”   钟海跪在地上,形容狼狈,可现在他已经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他心道这女的只怕是家传的宝贝,自己不懂,那鬼也是家里大人指点着养出来的。等一会儿……   他道:“这个不难。你让宝贝先放我起来。”   秦青道:“你就是起来,也逃不掉。”   钟海道:“我不逃,我还想看看你的宝贝呢。”他还想要那个宝贝呢。   秦青就把气放开,钟海只觉得浑身一松,立刻站了起来,回头看秦青,发现果然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最多二十几岁,入世不深,幼稚得很。   他先把背包里的石碗取出来放在地上,“就是这个收了你的小鬼。”   秦青一眼就看出这石碗是墓里的东西,她在施教授的资料里见过,这石碗应该是镶在石柱上的,是祭祀之物,通常放在墓门前,一边一排,里面放的是供给阴间小鬼的供品,好让小鬼们不要纠缠下葬的人,不要绊他的脚,放他平安离去。盗墓的人只把石碗锯了下来。   这东西,脏得很。   看这男人的样子,还把它当个宝贝捧着。   秦青暗暗翻了个白眼,对钟海的来历更好奇了。他应该也是自己入的门,却不知是从什么渠道入门的,怎么净是一些危害自身的玩意?   她用气包裹住石碗,这石碗感觉到阴气,竟然顺从的打开自己的气场,将碗中物全都呈现出来给她。   想想这碗的来历,大概是把她当成过路鬼了。   秦青对自己身上的阴气也实在是没辙了,正好将气探进去查探一番。   里面没有易晃。   秦青立刻黑了脸,钟海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你骗我?”   钟海茫然了一瞬,立刻想起来了,马上把八卦镜掏出来,秦青看到又怔住了,八卦镜本身明显是个很好的镇宅物,不知让谁给上头镶了个铜针,借着八卦镜去指物,也算独具匠心了,只是这样一来未免不伦不类了些……   钟海将八卦镜对准石碗,见铜针不对,额上登时冒出冷汗来。   他以前抓来的小鬼被这碗吞掉也要两三天,他看那鬼有些道行,想着怎么也能多撑几天才一直没把它拿出来,现在这样,难道已经被碗吞了?   他此时疯狂转动脑筋,要赶紧想个办法哄骗这个女孩,她的宝贝还没拿出来呢。   秦青看出他神色不对,问他:“说,我那小鬼在哪里?你不还给我,我绝不会饶过你!”   她心里也开始急得发颤,如果易晃真的已经被这人害了,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杀人的。   现在,她就心虚的很,只敢虚言恐吓他,心里后悔当时不该回去,应该就留下来找易晃,八铃和请假的事都托给别人。可是当时有很多事她不敢告诉家人和学校,只能自己去做。   如果真是因为误了这一刻就耽误了救易晃的时间……   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安心了。   激动之下,秦青更加用气去压钟海。   钟海一下子觉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整个人被压得趴在地上,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抖着声音举着石碗:“我我把它放在这里了,真放在这里了,可能、可能是他逃走了吧?”   “逃走了?”秦青连忙问。   钟海赶紧说:“两个小时前,我下车时它还在的!”当时八卦镜的铜针还指着石碗的。   两个小时……   秦青赶紧回去看八铃!   难道八铃刚才已经把易晃给救回来了?   她跑回屋里,钟海觉得身上轻松些了,他知道这女的肯定是回去拿宝贝了。   是什么样的宝贝,这么厉害?   钟海不顾身上巨大的压力,凭着一股毅力,慢慢的、悄悄的爬过去。   他爬到屋门前,躲在门口看,那女的坐在屋里,桌上摆着一只铜钟。   那铜钟一看就是老物件,年代虽然不算远,但周身泛着光,一定时时让人把玩。   女的似乎是有些怕这铜钟,手伸在铜钟之下却不敢碰。   这宝贝果然霸道!   钟海努力站起来,默默运气,积攒力气,然后猛得冲进去抱住铜钟就往外跑!   秦青正在犹豫要不要再入一回阴间,上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次知道摸了八铃就可能回真身入阴,不得不让人慎重啊。   往好处想,她摸着八铃,说不定又是直接回家呢。   这么一想,好像又不那么害怕了。   反正,她是一定要去看一看易晃是不是就在易家庙里的。   她下定决心,手就要往八铃上放,突然一个人冲进来抱住八铃就跑!   她刚才一直用气裹着八铃的啊!   秦青猛然站起来,就看到那个抢走八铃的人是谁了,然后就看到他还没有冲到寺门就随着惯性扑倒在地。   她赶紧上前,一手摸着八铃,一晃眼,脚下就是一片虚空。   钟海只觉得脚下一空,人就往下掉。   啊啊啊啊啊!!   他这是掉到山崖下了?   天太黑,他没有看清路?   不对,他记得他没有跑那么远,还没跑出八宝寺呢。   然后他发现他刚才喊的那一声——   没有声音传出来。   他掉得越来越快了!   秦青进来后就看到他了,赶紧一手拉住他,却只抓住了他的袖子。   钟海往上看了一眼,见这个女的一手消失在虚空中,一手抓住他的袖子。   凭着直觉,他立刻反手去抓住她的手!   别放开我!   他喊。   秦青看到他张大了嘴,但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也感觉到了他的重量。   沉。   沉得像一块大石头,直拉着她往下坠。   此时她才想起来,鬼在这里是重的,这样才能一直坠到地府里去。上回她带易晃出去就是这样,当时还是她发现不对赶紧怀念家的模样,八铃就把她和易晃送回了家。   可此时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她还要找易晃。   秦青没有放开他,焦急的四处张望。   上一回,她像坐着热气球一样缓缓飘落;这一次,下降的速度却非常快。   上一回,像是有根线牵着她去了易家庙;这一次,却是直直往下落。   这样下去不行。   可不等秦青想出办法来,钟海猜到了,这个女的另一只手抓住的肯定就是那个宝贝!他开始以秦青为绳索向上攀爬!他要抢到这个女的另一只手拉住的宝贝!   不然他早晚会掉下去的!这个女人的手一看就没什么力气,不可能拉得住他。   秦青马上知道了他的打算,特别是他毫不客气的以人为绳的举动,让她条件反射的用阴气震开了他。   钟海只觉得手上一松,整个人像是被气给震开了一样,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女的瞬间离他越来越远。   不!是他落下去了!   救我!   救救我!   我给你钱!救救我!!   只是一瞬间,秦青已经看不到他了,她的落势也和缓了,再次像飘浮的气球了,而且,她能感觉到,方向也改变了,这次应该是要把她带到易家庙去了。   易晃早就看到秦青了,他先看到钟海掉进来,紧跟着秦青也进来,然后她去拉他,再然后,钟海想蹬掉秦青爬上去。   他急的在这里大喊,还想冲出去,可庙门虽然是大开的,却像有道无形的屏障一样。他出不去,心焦如焚。   终于,钟海自己掉下去了,他也松了口气。   秦青向他飘过来,他站在门口等她。    ☆、第 176 章 你我殊途   这是第二次来阴间了。   凭心而言,这里给秦青的感觉还不错。   首先是安静,非常安静。四周一片黑暗,静谧的黑暗。看不到光,也看不到周围的东西,只能看到自己。   这会让人心慌,但另一方面,也会让人产生“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的安心感。   秦青缓缓飘落,很快就看到了代表易家庙的灯火,它仍跟上回见到的一样,仿佛千百年来都矗立在这里,不曾离开。   这是一盏留给易家子孙的路灯,当他们脱离父母妻儿后,来到这里,不至于茫然无措,这就像是一个家,一个驿站。   易晃就站在门前,他的身影看起来比在阳间凝实得多。   这让秦青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大概是不能进入易家庙的。所以在快要靠近时,她就对着易晃大喊:“快跳过来!”一边伸出手。   她发现她的声音在这里是可以出现的,但听起来特别不真实,就像是从电视或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一样。   易晃对她苦笑着摇摇头,指指他的脚,做口型:我过不去。   我的脚,不能离开易家庙。   虽然在看到易晃时她就猜到了,但真的听到他离不开,她还是接受不了。眼泪瞬间就溢出眼眶,破碎的泪珠像闪烁的星子,竟然浮在空中,缓缓向上飘去。   易晃早在进来后就明白他这次估计是出不去了,能在最后再见一面阳间的朋友,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冲她微笑着,使劲摆手:快走吧,不要再往下落了。   秦青没有很多时间犹豫,因为她越往下落,下降的速度就越快。似乎当她进入阴间越深,她身上的气就会被吸引。   易家庙这里应该就是阴阳之间的分隔线了,那远处的点点星火大概是各种家庙,离开这里,只能向下直直降落到地府去。   易晃不想最后留给朋友一副愁苦的面孔,他一直面带微笑,对秦青轻轻挥手:走吧,这里才是我的归处。   这段时间以来,他以幽魂的姿态留在阳世却风波不断,现在他懂了,这是因为他是不属于阳世之物,继续固执的留下,最后很可能会比这一次被钟海捉走更糟糕。   秦青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或许只有几秒钟,可她觉得这几秒很漫长,因为她必须要眼睁睁看着易晃,并且离开他。她知道这一次离开,就真的是永别了。   八铃似乎感受到她的心意,带着她缓缓向上升去。易晃渐渐变小,最后化做一粒微尘,当易家庙也变成几乎要看不清的一点星火时,她已经能感受到阳间的温度了。   很奇怪,她并不觉得阴间冷,此时的阳间气温也并不高,可她的身上还是有一种仿佛被正午的大太阳炙烤的烧炙感,然后声音涌进来了。   风吹过树叶与草丛的沙沙声,吹过地面,带着树叶、纸片、塑料袋等刮过地面的声音,寺庙墙角的木桶放得不稳当,正随着风一下下磕着墙壁,还有……还有呼吸声……   秦青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倒在地上,她旁边就是钟海,他面朝下,趴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八铃,一动不动。   她就倒在他旁边,小高还没回来。   她摸出手机,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   派出所的人很快就让村里的人先过来看了。   村民们吓了一跳,先喊来女人把秦青扶到屋里守着,给她端来热水拿来蛋糕。她在屋里听到外面的村民很有经验的喊:“先不要动他!先不要动他!谁有镜子?拿个小镜子来!”   没有镜子,还是临时拿了个手机凑数。一个老大爷接过村里后生的手机,用手把黑色的屏幕抹了一遍,冲上面哈了口气,见上面蒙上一层白雾,再抹干净,然后小心翼翼伸到钟海的脸下,凑到他鼻子前,另一个人拿手电筒照着,停了五分钟,大爷问:“有没有气?”用手电筒照着那人深沉的摇摇头。   老大爷叹了声晦气,用很大的嗓门打电话给村里的派出所:“派个人来吧!这里有个人没气了!不知道啊!看不出来!要不把卫生院的也喊来吧?”挂了这个电话,大爷再给卫生院的人打,“魏婶?你到山上来一趟,叫你男人送你过来!这有个死的!外地的!所里的人让你先过来看能不能给救回来!我知道,知道!没让你一定救回来!你就过来看看!这不是程序嘛!你来就行了!”   老大爷在外面安排好了,进屋来找秦青,客气中也带着点不客气的问她:“丫头,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秦青就指着外面钟海抱着的八铃,再把自己背包里的学校给开的介绍信、施教授写的介绍信等都给拿出来,还有公章和她的学生证,说:“我是来这里搞研究的,不止我一个人来,山下还有我一个师兄和一个专门请来帮我们的司机呢。跟我一块上山的也有一个人。”   老大爷问:“还有一个?那他人呢?”   秦青还是指着外面的钟海说:“刚才他冲进来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的,然后前面确实有个女的跑过去,我们就没告诉他,然后我那个同伴就去通知那个女的,这个人看到我带来的文物就要抢走,然后他就栽那儿了。”   她说的虽然颠倒,但老大爷听懂了,去外面喊人:“去找,这山里应该还有一个跟这个女的一起来的男孩,还有一个跟这个男的一起来的女人,都去找找,找回来再说话。”   秦青吃着蛋糕喝热水,过了半小时,小高就被村里的男孩找回来了,他看起来狼狈的很,身上都是土,一瘸一拐的。但这都不是让秦青最吃惊的,最吃惊的是他怀里抱的东西!   一只缩着头的狗獾。   怎么想这都不可能是如星!   那就是小苗!   他把小苗抱回来了?   不对!他为什么抱着小苗?   秦青刚告别易晃,回来就要面对猝死的钟海,还要跟这边村里的村民和派出所打交道,然后小高又抱回来一个疑似修成人形的女妖怪……   她真的没有一点伤心的时间和空间。   秦青有点愣的问他:“这是……”   老大爷也看到了,立刻瞪跟着小高的后生们。三个后生赶紧解释:“跟他说了让他放下,死活不放!”   “是他自己抓的!”   “这是抓的?”老大爷呸了一口,“这是捡的!”他转头看小高,看他这样也不像是准备抱回去剥皮吃肉的,大爷心想,这大概就是那种捡小动物回去治伤再放回来的人了。   后生们看小高这些都挺出奇的,他们倒不是没爱心,只是在山里住久了,这山里的动物嘛,基本也就跟家里的牛羊鸡鸭差不多,一眼看去,想的就是肉。   当然,不能故意去打猎去吃,但偶尔捡到一只死的,吃了也不犯法。   所以小高这样的“城里孩子”看到受伤动物就发爱心要捡回去治伤,他们就觉得很有趣。   秦青看小高,而小高快走到屋里才发现秦青居然也在,刚才她这么大一个活人,他愣是没看到。然后她就看小高一愣,一副想把小苗给藏起来又发现藏不起来的窘迫样,最后,他竟然把小苗送到隔壁屋了,还过来倒热水拿蛋糕过去想喂它。   秦青小声问他:“她吃蛋糕吗?”   小高紧张的看她,左右望一望,小声跟她说:“你不要发微博!”   嗯?   秦青现在的脑子也不太好使,就没反应过来,迷茫望他。   小高加了一句:“你发了也没人相信,只会当你在说谎。”   秦青懂了,“你是说……”她指隔壁的小苗,“我发她是……”   小高紧张的按住她的手,眼神里全是哀求。   秦青叹了口气,真心服了,“我不发。放心吧。”   后面的事,她就不太关心了。   因为老大爷喊来了乡卫生院的人确定死亡,喊来了派出所的人收尸,然后就让喊来的女人陪秦青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送他们下山去派出所说明情况。   被钟海抱在怀里的八铃也被当做证物给带下山去了,想要回来要让杉誉大学开证明。   一想到明天的事还很多,今天也实在是累得不行的秦青在村里的阿姨给她铺好床后就倒下睡了,一觉醒来,方域已经到了。   方域虽然把小高派来也不是很放心,特别是在接到电话说小高好像被小苗迷住后,更是匆匆把手上的事交待一下就坐昨晚的飞机赶来了。   他一到,秦青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在派出所的长凳上,她靠在他怀里,小声的说:“易晃留下了。”   方域搂住她,轻轻嗯了声,“别担心,那是他该走的路。”   “嗯。”秦青把脸藏进他怀里,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其实只要有一个人能跟她一起怀念易晃就够了。   小高抱住小苗站在很远的地方,村里的人很贴心,给他送来个抓黄鼠狼的大铁笼子让他把小苗放进去,他死活舍不得,就要抱着。派出所的人看到了,打电话给了林业局。   方域替秦青解决完身份证明的事后,钟海猝死的事就跟她无关了。学校也把八铃的归属证明传真了过来,等案件调查结束,就可以把八铃取回来了。两人出来就看到林业局的人要从小高怀里夺走小苗。   小高不愿意给,可他实在站不住脚。小苗是保护动物,如果不放归山林,只能去动物园,还要看本地有没有动物园愿意收,不然她的下场就难说了。但不管怎么样,总之是不会让他养的。   小高跟林业局的人纠缠一会儿后,眼圈都红了。   方域看着实在不忍,上前说了两句好话,把林业局的人劝开,拉着小高到一旁:“我有个主意,这东西是能听懂人话的吧?你把它放开,让它跑,然后咱们开着车在外面路上等它。”   小高想想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他抱住小苗说了好长一段话,细细的交待她“我的车号你要记住”“车是红色的”“我就停在路边等你,开着门,你一定要过来”,翻来覆去交待几遍才不安的抱住小苗假装要给林业局,然后突然跑到外面,往路边一抛,狗獾落到地上,飞快的蹿没了。   林业局的人追出来,看狗獾跑了当然要生气,不过他们以为这狗獾是受伤了才会乖乖被人抱住,见它没受伤就算了,反正他们抓到也是要放归的。但小高的行为也是妨碍公务!   方域说了不少好话才让他们放过小高。   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坐上车准备回去了。   但小高的车在路边等了四个小时,也没等到来找他的小苗。   秦青本来很感动小高对小苗的心意,以为这样他们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在一起了,没有见到小苗,她也很失望。   “小苗为什么不来呢?”她问方域。   方域的车也停在路边等小高死心,他笑着说:“因为小苗找的是一个把她当人看的丈夫。”小高既然知道了她的原形,那她就不会找小高了。    ☆、第 177 章 黑虎   铛……铛……铛……铛……   易晃猛得抬起头,看着庙中悬挂的巨大铜钟,它正在缓缓摇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这时庙中所有的钟都响了,大大小小的钟一起响起来,声音似乎都传到外面去了。   在东面的廊下挂着的一排小铜钟之间有一个显眼的缺口,那里少了一只钟。易晃想,那里应该就是家中的八铃了,他曾经数过,不管是从哪一边数,中间少的那一只都是第八只。   所以八铃才能把秦青带到庙里来,因为它也想回到这里吧。   从庙里看外面的世界是没有天地的一片黑暗,庙就好像是悬浮在黑暗中一样。   易晃在庙中不管做什么,声音都不会传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   铛……铛……铛……铛……铛……   钟声还在不停的响着。   易晃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能在庙里等着。   自从秦青离开后,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是一小时?是一天?还是一年?在这里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平时在这里的时候,他都是靠回忆以前的生活来打发时间,竟然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还有上学时借同学的外套忘了还,还有跟朋友说过等忙过了这阵一起吃饭;他还曾经想过要带易爸爸和易妈妈出去旅行,还想过爬一爬阿尔卑斯山。   但到头来,他去过很多地方,却从来没有好好的静下心来欣赏当地的风景,留在他记忆中的只有机场、酒店和从酒店到机场的出租车。   现在想起来,他的人生过得太匆忙了,竟然没有留下值得回味的东西。就连他深爱的家人,他都没有好好陪伴过他们。   【你后悔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回荡在易晃的脑海里。   这时钟声更响了!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巨大的钟声让易晃听不清接下来那个声音又说了什么。   【想……】   【不……】   不知过去了多久,钟声渐渐变小,等钟声不再响起时,易晃就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树上刚刚冒出嫩芽,气温就一下子从八、九度飙升到二十几度,让人来不及换上春装就要穿夏装了。   秦青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提着背包,袖子高高撸起,匆匆跑向校门口。   方域今天来找她去吃饭,可教授千年难得一遇的拖堂了。她出来时已经晚了快半小时了,虽然给他发了信息,但还是让他等得太久了。   方域远远的就看到秦青越过人群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连忙招手。校门口有很多人,停了不少车辆,似乎这附近有什么活动。   “不用着急,从这里过去很近。”他接过秦青的外套和背包放到车上,拿过刚买的水果茶给她:“要的冰的,喝了解解渴。”   秦青赶紧喝了一大口蜂蜜柚子茶,一口就下去半杯,她的脸都跑红了,额头上全是汗。方域抽出纸巾来给她擦。   “是什么展?”方域跟她说是个什么什么展,可以顺便去吃饭,她没记住。   “泰国风俗展。”方域说,“是几个旅行社牵头办的。”   车就停在这里,他们走路过去。   风俗展就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秦青走近就哇了一声,“原来这里扒了啊!”   这条街临街的楼全扒了,不过这些楼的年分也不短了,全都是五六七八层的楼,至少也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   因为这条路比较窄,所以一直也没有比较好的开发计划。   方域说:“这里打算建一个风情街,周围全都开发成购物的商场。打造成一个有点特色的地方吧。”   市政部门在这一片的野心还是很大的,房子全扒了以后,垃圾清走,分片划区都完成了。一些地方拉起了禁止通行的横幅,竖着招牌,写着将要来盖成什么楼。   就算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盖,市政也没有让这块地在这段时间闲着。   “正好现在天气慢慢变暖了,在招商成功之前,这里可能要先搞成一个马路市场。”方域说,他护着秦青在人流中慢慢走。   “你怎么知道的?”秦青问。   方域笑着领她到一块空地前,竖在空地的招牌让她恍然大悟:“这是你的公司?”   “公司打算在这里开个旗舰店。”他笑着说。   走过前面这片未建设区,后面就是风俗展的地方了。   红色与黄色的巨大横幅被气球拉着悬在空中,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咖哩香、芒果香、茶香、油炸食物的香味到处都是。   卖食物的摊子就在入口处,不得不说这样聪明极了。因为是中午时间,来吃饭的人特别多,一眼望去,好像这个风俗展特别受人欢迎似的。   秦青与方域在门口买了吃的喝的以后,拿着风俗展的员工赠送的广告册往里走,才发现原来里面的空地很大,人也并不拥挤。   “去那里吃完再逛。”方域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花坛说。   展场周围摆着长排的花坛,很多人坐在花坛坛沿上用餐。秦青与方域找到空位坐下,拿出刚才买的食物。   秦青买了炸鸡和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炸丸子,还有大的小的、三角的方形的,像是炸面盒那种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馅的。   方域买了份糯米饭,浇了浓浓的椰汁,上面还盖了厚厚的一层芒果块。两人买的饮料有红茶有芒果汁。   秦青先挑了个三角形的咬了一口,是肉馅的,就是吃不出来是什么肉,“放了好多香料。”方域看她手都占着,端起果汁说:“喝一口,不喜欢吃就放下,一会儿我吃。”   秦青摇摇头,四处张望着。   展场里面的人很少,很多展台前都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看。秦青看了一圈,发现几乎都是佛教用品。   “那是什么?也是佛像吗?”她看到一个展台里摆着黑色的木制的东西,不像佛像,因为别处的佛像都是五颜六色的。   方域看了一眼也没认出来,看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就带她过去:“去看看吧。”   这个展台前的东西都是木制的,方域说:“这些都是烧过的木头。”颜色都很深。   除了千篇一律的佛珠、小木牌之外,还有香炉、镇纸、首饰盒和小镜子,以及一些认不出是什么的摆设。   秦青托起一个半卧不卧的人,认不准这到底是佛还是和尚。   说起来,展台上的雕像大头的特别多,但说它看起来像小孩子吧,表情又完全没有小孩子的天真和可爱,让人一见就心里不舒服。   也有很多女体的雕像,雕的都很丰满,胸部都夸张的让人惭愧了。   看展台的女孩子不停的介绍,秦青不好意思一个都不买,但又不喜欢大头的和女人的,也不喜欢那个不知是佛的还是和尚的,看到有狗和猫的,虽然还是不可爱,但买了一个狗的。   80块。   买了东西,感觉就像完成了任务,剩下的时间就能心安理得的逛了。   方域陪她逛到一点二十才送她回学校,临走前好笑的问她:“打算把这个放在哪里?”   秦青托着那个狗的雕像,虽然有点嫌弃不够可爱,但看久了也很萌,就说:“放到桌子上吧。”回到寝室后,她就把这个木雕的黑狗放在了电脑旁边,调整了一下位置,觉得也不是那么坏。   狗的面相虽凶,却也另有一种威武感。   “给你起个名字吧。”秦青伸出一根手指,摸着黑狗温润的头,“黑虎。”    ☆、第 178 章 千金难买后悔药   到了晚上,已经有八成的人去过那个泰国风俗展了,楼道里飘着浓浓的芒果香味。   “给,吃吧。”柯非把一个大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全是切好的一盒盒的水果,“那边水果卖得可便宜了!还能往上面浇椰汁洒辣椒粉!”   孙明明刚要吃,愣了:“什么东西?”椰汁还算可以理解,辣椒粉是什么邪物?   “放心,我没让他洒,就是切切。”柯非坐下来,掏出一盒打开拿细竹签插着吃,“那边还有炸水果,明天去吃吃看!”   秦青也坐过来说:“我中午去没有卖水果的啊。”   “你去早了,现在那里人可多了!”柯非说。   风俗展是很懂人民的,开在杉誉大学旁边,一开始就打着吸引学生的主意。秦青第二天中午跟柯非他们一起去展场吃午饭,没进去就看到拥挤的人潮。秦青道:“进去人就少了!”   这话说早了,等进去一看,人比昨天多了三倍,摊子也多了不少。   花坛边今天已经被人占满了,她们买了吃的只能站在路边快速吃完。孙明明昨天就听说这里可以刺青,泰国风的,非要也刺个小的在手腕上,“听说很快,就十五分钟!”   刺青的摊位挨着,就两个帐篷,外面排着七八人的队。孙明明一看就有些沮丧,司雨寒说:“先去逛,逛完再回来刺,反正他这个展要开上两个月呢。”   四人挤过重重人群,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逛起来。   秦青昨天买木雕的那个小摊今天涨价了,昨天卖80块的小狗,今天涨到了120,那个小姑娘还认识她,看到秦青和朋友们过来,小声说:“你们要的话还是昨天的价。”   秦青笑着摇摇头,司雨寒三人看到黑虎都说还行,听到80块后就觉得不值了。   卖文化用品的摊位并不多,只占展场的三分之一。而且里面有些东西也实在贵得离谱。秦青他们逛到一个卖佛像的摊位时,正好有人在问里面最大的那个佛像多少钱。   佛像是黑檀木雕的,高约两米,身上有很多金项圈、金项链、金手镯等,全都染成了金色。一个看起来像老板的人问看摊位的小姑娘这尊佛多少钱,小姑娘说这是展品不卖的,她要问问经理。很快经理过来报价说三十八万。   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   “就这个三十八万?!”   “不就是木头雕的吗?好木头吧?”   “看,那人还真想要啊!”   那个老板大概三十多岁,听到价格虽然皱眉,却没转身就走。经理道:“这尊佛是他们当地的庙里用的,开过光,念过经的,不是纪念品那种,送过来只是做个展品,宣传当地文化,并不打算卖,如果给了您,我们还要再联络那边再送过来一尊。”所以价格是不让的。   老板点点头,掏出支票薄:“收支票吧?”   围观的人又是齐齐惊呼一声。竟然亲眼看到有人花这么多钱买了一个这个东西!等经理引着那个去办公室后,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时,还在议论纷纷。   “他买那个放哪里?”   “放公司吧,提升一个公司的品位。”   “什么公司放这个东西?”   “总不会是放家里吧!”   从展场出来后,柯非才问秦青:“刚才那个佛像,你觉得有用没用?”   她一问,司雨寒和孙明明也都赶紧看秦青,她们也好奇啊。   秦青刚才在那个佛像身上确实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在环绕,那股气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有波动感。”她说。   柯非:“什么叫波动感?”   秦青体会一下,尽量形容出来:“怎么说呢?那佛像是个死物,有气也应该是被制造祂的人赋予的,气就应该是一动不动的。”但那佛像身上的气却是有波动的。   柯非浑身发毛,马上想起小叶子来!   孙明明也想到了,小声说,“难不成,那佛像是活的?”   秦青赶紧摇头,“不至于是活的!”她在昨天回去后看了一些泰国的神话故事,她说:“可能跟这个国家的传说有关。”泰国的佛像不是清心寡欲类的,祂们有喜怒哀乐,说是神佛,却更像人。   之后好几周里,学校里很流行去逛风俗展,特别是饭点,连饭带散步逛街都解决了。去得多了,荷包难免要受累。秦青把那里所有的摊子都吃过来了,好吃的更是吃了两三回,司雨寒她们也买了不少纪念品。   有秦青在,但司雨寒、孙明明和柯非三人在买纪念品时都请她掌眼。不过不是为了买回去灵验的东西,而是不要买到灵验的!为了避免一不小心又买到有灵的东西,她们三人连有形状的都不肯挑,只肯买最安全的。   所以三人买的最多的就是木头梳子、木头镜子,还有香包。   秦青难免叹气,她悄悄问司雨寒,“要不要我搬出去?”   司雨寒奇怪道:“为什么?”   秦青犹豫又愧疚的说,“你们有点害怕吧……”   司雨寒翻了个白眼,“我怕的是打开新世界大门好不好?以前……以前都不相信啊。现在才知道……世界真不安全!”说完紧紧抓住秦青的胳膊:“所以你绝对不能搬!你在这里我才能放心啊!”   柯非和孙明明也是一个意思。   孙明明被司雨寒悄悄提醒后,特意来找秦青,安慰她道:“你别担心,我觉得你这算异能,不会带来什么晦气啊恶运啊之类的东西,你也别想太多。说实话,有你在我安心多了。晚上下晚自习跟你一块走比跟男朋友一块走还安全呢!”   柯非也让秦青别想太多,“我查过了,像你这种青春期突然开眼的,等长大就不会再看到了。”   秦青茫然了一下,反应过来说:“……这说的是小孩子吧?我都二十多了……”   柯非改口,“等你结婚后肯定就看不见了!”   结婚后就看不见了吗?   秦青在心里想了想,发现……她其实对自己的“异能”并不怎么留恋。如果它真能自然而然的消失就好了。   在孙明明说过以后,秦青才发现每天晚上四人都是一起去自习室的,而且孙明明与柯非的系跟她们不一样,几人也一起上同一间自习室,而不是跟同学一起。   无意中成了“保镖”的秦青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她有责任保证大家这一路都平安无事。   这天晚上,她们在寝室吃过饭后,带着水杯和书去找自习室。   靠近寝室的自习室总是最快客满,现在快到期末了,秦青她们又是大三,几乎每晚都要去自习室,自习室的座位变得抢手起来。   秦青四人快走到的时候就在刷群。   “202、204、206都满了。”秦青说。   “208还有几个位子,但都不好。”司雨寒说,“不要上三楼?”   孙明明皱眉:“305、307、309的灯不好。”   学校也是绝,同一幢楼,二楼每间教室装八个吊灯,三楼每间装四个,这也太差别待遇了。   柯非也在刷群,“要不要换个楼?”   “哪儿啊?”孙明明问。   “旁边那幢化学楼,上面七楼八楼可以当自习教室用,人少,还不用跟人抢厕所。”柯非指着前方的一幢楼说。   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们只能去化学楼了。   现在刚七点,有些班竟然还没下课,她们进去时这幢楼的人还很多,有不少都是跟她们一样上去蹭教室的人。   “有电梯啊!”孙明明大喜!   “当然有啊。”柯非说,“这又不是教学楼,老师用的楼都装电梯。”   两间电梯都很旧了,但运行的很顺畅。   十几个人挤进来都以为它要开不动了,结果很顺利的上升了。   七楼一出电梯就能看到正对着的地方是大窗户,走廊的一边全是窗户,对面才是教室。   “这里采光肯定不好。”孙明明说。   七楼开门的房间全可以用来当自习教室,人也不少,坐了至少六成人。   秦青四人找到干净的座位坐下,拿出书来开始读,半小时后一抬头,教室里已经坐满八成了。   “怎么这么多人?”秦青小声问。   柯非做口型:“公务员考试。”   哦,对了,上上周报纸上登说市政府十几个部门要招人,有六百多岗位,面向全市普通高校,应届的都可以考。   秦青看了一眼,总觉得她现在跟社会都有点脱节了。她现在正在写八宝山的论文,打算好好写完交给施教授的。不过研究这个,对她以后有用吗?   显然用处是很小的。   秦青想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继续集中在论文上了。她写这个,一方面是对自己的经历有个交待,不写出来憋得难受;一方面是想报答施教授和代教授,如果可能,她还想让代教授也看一看呢。   至于前途的事,明年再考虑吧。   秦青四人一直看到晚上九点才走,她们离开时,教室里的人已经达到了九成。   “有人打算在这里过夜吗?”秦青问柯非,现在还不走,估计是想熬通宵了吧?可是离考试还有一两个月,能一直熬吗?   “肯定啊。”柯非说,“他们都是晚上在这里看书,早上回去补眠,下午去上课,晚上再来。”有的连课都不上了,主课才去,不点名的副课都不去。   “真辛苦啊。”司雨寒叹了句。   十一点,自习教室的人慢慢变少了。凌晨两点后,很多人趴在桌上睡过一觉,醒来后也都收拾东西回寝室继续睡了。   到了凌晨四点时,一间教室只有寥寥十几个人而已。   汤禹趴在桌上,脸下是没有翻开的书。   他不想再看书了,也不想再学习了。他什么都不想干了。   父母总以为他在学校没有好好上课。   “是不是逃课去玩游戏了?”   “是不是去上网了?”   汤禹跟父母解释过他不玩游戏也不爱上网,可他们都不信。   “你们这些大学生都这样,离了父母觉得父母管不住你们了,就随便玩,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   “你不好好学,以后怎么办?”   “你怎么找工作呢?”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你结婚都没人找你。”   “我跟你妈现在收入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你想啃老可是没办法让你啃的。”   “等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父母的焦急他通通都知道,都明白,他没有不努力啊!他努力了,可到了大学以后,读书变得不再只是课本了,会读书更像一个动词,它包含很多内容,很多东西。所以他在高中时尚可的成绩进了大学后直线下降。他承认,有很多事分了他的心,可他没有只顾玩,没有只顾交女朋友。   他只是……只是跟不上了而已……   父母得知了考公务员的事,特意打电话跟他说:“你知不知道?”   他知道,可他并不打算考,他觉得自己考不上,他还是想考研。   “考研你也未必就能考上啊,考上毕业也未必就能找到工作!你先去考一考,就当积累经验了。”   于是他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他去报名了公务员,要看书,可该写的报告还没有写,该找的实习也还没有找到,教授不喜欢他,觉得他拖,“还不抓紧?没时间了啊!”   他的英语还没考,辅导员很惊讶:“不是大一就让你们考了吗?你没考?!”   他只是当时想等到四年级再考也来得及而已。   “那你快去考吧。”辅导员气愤道:“快去吧,你啊,不知在想些什么!跟一堆一年级二年级混在一起考!三年啊!非都赶在最后一年?你不知道最后一年最忙吗?人家都急着找工作了,你还要去考试!”   他只是,他只是……   只是当时没想到而已啊……   好累……   汤禹心想,如果什么都可以不必想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再去担心,都不用管……   他已经考虑很久了。   现在终于下定决心了。   他坐直,把水壶拿过来,默默喝完它。   并不难喝。   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睡觉。   他重新趴回去。   他本想继续睡的,在睡梦中无知无觉的离开。   可他越来越清醒了。   他不想死!   他还没有交过女朋友!   他钱包里还有四百多块没花完,如果要死,他想先把这钱花完,约个女孩,学校的也行,网上也行,约她出去吃吃饭,再玩一玩。   他还想过要买一辆车,他的卡里还有三万多,听说这些钱就可以买一辆最便宜最便宜的车了。   他还想去香港旅行,买时髦的衣服,做个发型。   他后悔了!   汤禹动了下眼皮,动了下舌头,动了一下手指。   他动不了了!   他也喊不出声音来!   他坐不起来!站不起来!没办法打电话!   教室里有人啊!   有没有什么人能发现他啊!   救救他啊!!   救救他!!!!!   清晨的阳光洒进教室,有人被阳光刺了眼才醒过来,伸了个懒腰,看周围的人都走光了,他也拿起书准备去吃早饭然后回寝室睡觉。   走之前他看了眼教室里,后面还有一个人趴着。   “还没醒啊。”   他放轻脚步,悄悄从前门出去了。    ☆、第 179 章 奇怪的声音   中午下课时,司雨寒和秦青讨论去哪里吃饭。   “还去风俗展吃吗?”去了好几次,她吃腻了。秦青道,她开始想念食堂的饭了。   “嗯……”司雨寒也腻了,挽着她悄悄说:“我们吃简单点,龙须面好不好?”   “好!”秦青痛快答道。   龙须面是食堂大师傅随心所欲发挥的,能在里面吃到什么,全看食堂今天做菜剩了什么。别以为都是边角料就不好吃了,大师傅之所以在学校倍受追捧,就是因为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两人赶到食堂,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卖龙须面的地方排着长长的两条队伍,秦青与司雨寒加入进去,前面有人买好端过来,后面排队的人都赶紧问:“今天放的什么?”   “有什么东西?”,   买面的两个人说,“我的是白菜、海米、金针菇、豆腐丝、海带丝。”   “我的是一堆火锅丸子。”鱼丸、牛肉丸、鸡肉丸、夹心丸子。   这里的特色就是同样的钱买到的内容物完全不同!   面下得很快,只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轮到秦青与司雨寒了。最后秦青端出来的面里浇了一勺浓黑的葱油,香气扑鼻!然后大师傅还给她放了四五只蛋皮虾饺;司雨寒的是切成方形的火腿、豆腐、胡萝卜。   吃了几天泰国美食,现在反倒是这种平常的食物更让她们嘴馋。   两人迫不及待的捧着碗找到座位坐下,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后面有人说:   “化学楼今天出事了,你知道吗?”   “听说是丢东西了,好像是办公室的门被撬了,我看到警察的车停在楼下,门口还拉了横幅。”   “我们班第三堂课应该去那儿上的,九点时群里发通知说不上了,在班里自习。”   “听说不是丢东西了……”   下午上课时,秦青跟柯非她们在小群里讨论今天的晚自习去哪里上。   “还是去202!早点去占位。”孙明明说,“下了课我就先去占四个人的位子,你们去给我买饭。”   “下课去已经晚了,现在很多人书都放在那里,不拿走的。”司雨寒说,“我看我们还是去昨天那里吧,有电梯,上厕所人还少不用排队。”   “不行,化学楼封了。”柯非说。   秦青想起中午吃饭时听到的,说:“为什么封的?有小偷?”   “不知道。”柯非说,“反正今天连老师都进不去,我们系上一个老师有教案在办公室里放着都没能拿出来,今天空口上的课。学校不让提。”   大家最后还是采用了孙明明的办法,一下课,孙明明飞奔去占位,其余三人柯非回寝室给大家拿书拿充电器等,秦青与司雨寒去食堂买晚饭。五点半小课,她们六点走进202,已经客满了。   教室里吵得很,有人在看书,有人在上网,有人抱着电脑在看视频,更多的人在聊天。   “这里!”孙明明站起来招手,柯非已经来了。   秦青和司雨寒挤到位子上,本来觉得在自习室吃东西不好,一看这么乱,赶紧拿出来吃起来。   这时,她听到前后左右都在说化学楼的事。   “听说啊……是有人在自习教室自杀。”   “真的?”   “我同学看到有人从楼里抬出来,头脸都盖住了,可能是死了。”   救护车是上课时进来的,没什么学生看到。   孙明明、司雨寒和柯非整齐的看向秦青。   秦青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米饭,摇头说:“不……我不知道……”   孙明明的好奇心最重,她警觉的看了眼周围,伏低头,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对秦青说:“你今天没经过化学楼?没发现有什么?”   秦青也配合她把头低下来,摇头小声说:“没有。”   她想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与已无关的事,就不要再插手了。   在易晃真正走了以后,她才把他的叮嘱记在心底,一一遵守。   孙明明看秦青并不热衷,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几人默默看书学习,今晚的效率竟然最高。   回去的时候路过化学楼,下晚自习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的在这里驻足,遥望化学楼。有行动力强的人还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门锁着呢,挂着大铁锁!”   以前这幢楼为了方便学生,一晚上都不上锁的。   秦青往那里看了一眼,依稀能看到门口挂着醒目的黄色警戒横幅。   回到寝室里后,寝室里也在议论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个人被从化学楼里抬了出来,但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哪个系哪一级的、怎么死的,统统不知道,于是各种猜测都出炉了。   “是个女的,跳楼!”   “听说是失恋了!”   “不是,好像是被教授潜规则了……”   讨论到后面,连名字和系都出来了。   秦青四个泡脚的时候,还有人到她们这屋来意犹未尽的科普新闻。   柯非听了一晚上这种事,有点烦,“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要睡觉了!”   来人很不快:“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呢!”   孙明明翻了个白眼。   秦青站起来拿地拖开始拖地上的水渍,把来人给礼貌的赶出去了。等她一出去,司雨寒立刻配合着关上了门。   十点四十,她们关灯睡觉时还能听到走廊里别的房间还有人在出来进去,还有人在议论此事。   孙明明翻了个身,嘀咕了句:“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啊……”   半夜,秦青在睡梦中被膀胱叫醒,不得不爬进来去上厕所。她没有开灯,举着手机当照明。到了厕所,关上门,坐下来,迷迷瞪瞪的放水。   结束后出来,厕所的灯一关,屋里就突然黑了一下,什么都看不见。秦青举着手机,手机也闪了两下,灭了。   忘充电了……   她不敢再走,怕碰到水壶,三更半夜声音太大吵到寝室里别人睡觉,就站在原地等眼睛适应黑暗。   平时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了,今天的时间却格外久。   这时,她听到了远处的一个声音。   “我不要……”   “我不要死……”   “我死了吗?死了吗?”   这个声音很惊慌,听起来声音的主人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秦青马上就知道这个声音不对!她立刻把她的气放了出去!   眼前的黑暗变得和缓而熟悉,它快速的向前延伸,很快就接触到了那个说话的人,他的声音也变得更清晰,仿佛近在咫尺。   秦青也能看到他了,是个很普通的男生。   他身高大概一米七出头,穿一件棕色格子衬衣加毛背心,下面是牛仔裤和平板鞋,正是学校里男生最烂大街的打扮。而且他这么穿并不是追求流行,一看他的衣服和发型就知道他并不精心,这估计只是他随便跟风买的衣服,随便穿在身上而已。   他茫然又失措的在原地打转,不停的喊,偶尔又自言自语。   “我死了吗?”   “我真的死了吗?”   “这不可能啊!没人救我吗?帮我打个120!没人发现我吗?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吧!早上不是六点多就有清洁工打扫卫生吗?”   他抱住头,脸上似哭似笑,“我现在在医院吧?是在医院吧?急救会花一点时间,肯定的!我应该是昏迷的!对!”   秦青站在远处看他。他没有发现秦青,从以前的经验看,他现在应该谁都看不到,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他开始接受现实。   她本想就这么转身离开,却听到了另一个让人不快的声音。   【后悔了吗?】   【不想死吗?】   那个男生猛得抬头:“谁?!”   秦青猛得发力!将浑身的气毫无保留的推过去!将那个声音打散!将它趋逐!   【要……】   【……】   那个声音很低沉,仿佛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秦青制造的气场将它排除在外了。但它还在这里。   那个男生喊:“刚才是谁说话?”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你回来啊!!”   “回来啊!!”   秦青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易晃教过她,路只能自己走,他只能靠自己发现接下来的路,如果没有这份决心,一直自欺欺人,就算喊他,他也是听不到的。   她能做的就是不让别的【东西】来打扰他。   但是……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 180 章 愿力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是白天?还是夜晚?   是几月几号?   汤禹抱膝蹲在原地,双眼呆滞无神。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一切!   他曾经大吼大叫,叫所有人的名字,上帝、如来、撒旦……   父母听不到。   神佛或恶魔也没有回应他。   就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有多大?   他曾经拼命的朝一个方向跑,拼命跑,就算累得喉咙出血,肺都要爆炸,他也不敢停下,他以为下一秒他就可以跑出这里了,可是不管他怎么跑,好像永远都在一个地方。   到底……距离那一天已经多久了呢……   他到底是……还活着?   还是……已经……死了……?   汤禹打了个寒战,赶紧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不,他不会死。   死哪会那么容易?   人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他明明记得报纸上报道过一个人怎么自杀都死不掉,跳楼几回都被人救下来了。   他只是……只是喝了一点点药而已……   而且……而且……   他记得他没有放多少……   再说还用水稀释了呢。   毒性不会太大的。   现代医学那么先进,一定能救他的。   他现在肯定是在昏迷中,是做梦!   对,是做梦。   等他醒来,就会把现在都给忘掉的。   “哈哈……”   汤禹干笑着,声音突然冒出来,反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   他赶紧闭上嘴,把脸藏在膝盖后。好像怕自己的声音被人发现。   汤禹记得他的名字,爸爸跟他说过,“姓汤,给你起名为禹,这两个都是我们伟大的祖先,希望你以后能像他们一样,做一个伟大的人。”   以前他老觉得爸爸这么说是在给他压力,一度还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现在他却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   有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不会死吧……   “终于开放了。”柯非站在化学楼前长出一口气。   似乎是因为学校里流言太多,化学楼在经过调查后很快重新开放了,但出台了很多新的楼规。   比如,此楼不再允许学生逗留。只有老师能进出,一楼门口摆了张桌子,坐着两个人,进楼的人都要出示证件。   还有,此楼早上九点开门,下午五点关门。   最后,学校在校内辟谣了,称对前段时间造谣的人进行严重处理!学校里没有人自杀,更没有人在化学楼自杀。至于化学楼为什么突然封楼,学校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但各级辅导员却都在班里说了:“就是老师办公室被撬了门,丢了东西,几层楼都被撬了。”   班级群里顿时议论纷纷。   “不会是怀疑学生干的吧?”   “肯定啊!老师下班都走了,上自习课的学生还在楼里。要不怎么现在不许人进去上自习了?”   “谁偷的啊?”   “这肯定是勾结校外的人干的!你想啊,偷来的东西肯定要赶紧运出去销脏啊,藏在学校里这么多天肯定找着了。”   “哦!我说前两天怎么突然检查卫生!原来是找贼脏啊!”   破除谣言后,清新的空气重新回到学校上空。比起自杀或出人命,闹小偷更让人喜闻乐见。   柯非他们也都相信了。   秦青没有告诉他们她在那天晚上,遇到了一个新鬼的事。   何必告诉大家,让大家害怕呢?她把这件事藏在心底,只是默默的去关注那个男生。   自从发现他在那里后,她再想找到他已经易如反掌了。   那个男生,仍在原地。   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渐渐消散了。   他还不承认自己已经死了。   秦青没有去看他,只是凭着感觉知道他在那里,没有离开。   易晃教过她,死去的人在一开始都不会知道自己死了,在知道自己死的那一刻起,他怎么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是坚持留在阳间?那他就会慢慢消失。   是了却心愿后勇敢向前走?那,他会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个男生已经有了意识,却仍留在原地不肯走。如果他思念亲人,或者有别的期望,都会推动他离开那里。   现在这样,只能认为他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这样下去等着他的只能是消失了。   秦青在犹豫要不要帮助他,还有,怎么帮助他?   如果他不想死,那她帮不上忙。她所能做的很少。秦青望向化学楼的方向,心里希望那个男生能早日想通。   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   这里到底是哪里?   汤禹从迷茫到震惊,到歇斯底里,到沉默,到如今已经能够思考一些事了。   这里,会不会就是阴间呢?   汤禹躺下来,感觉自己像浮在半空中,手明明什么也摸不到,可人却可以平躺下来。   是自我意识的关系?因为人的固有意识认为此时应该是一个平面,所以他才能躺平?如果他的意识告诉他这里是半空呢?他会掉下去吗?   他现在是活在思想里吗?   会像《黑客帝国》那样,想什么都能出现吗?   如果想念父母……能见到爸爸和妈妈吗……   当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周围的环境陡然清晰起来!   缓缓浮现的正是他自杀的那间教室。   窗外,月明星稀。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教室里空无一人。   汤禹看向挂在墙壁上的钟表,现在是凌晨11点。   这个时间教室里怎么会没有人?就算是周六、周日,自习室也不会是空的。   莫非……现在已经放假了?   汤禹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他在那个世界待了多久,会不会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立刻冲到窗边,往外看。   窗外路边的行道树和花坛里的玫瑰、香樟全都是老样子。   他松了口气,原来没过多久。   可是……   汤禹再看了一遍周围,看看自己的脚,虽然站在地上,他仿佛还能感觉到脚踩在地面上的感觉,可是月光照进来,没有照出他的影子。   死了吗?   他已经……死了吗……   【想活下去吗?】   一个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在耳边呢喃的声音突然这么说!   汤禹马上抬头,刚想开口,就觉得身边突然一静。   这种安静就像是突然关掉了电视,四周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然后风声、树叶被吹动的声音、楼下有人在深夜经过时的脚步声、电动车和远处的大汽车趁夜进市的声音都慢慢回来了。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却变得干净了许多。   汤禹甚至还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多了。   像下过雨之后,空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水气,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对了,他刚才是想看爸爸和妈妈的。   被那个声音一打岔,险些给忘了。   爸爸,妈妈。   汤禹迈步,像矗立在这里的雕像,已经几百年没动过一下,他抬起腿,竟然觉得很新奇。   他慢慢走出门。   叮——当——!   “嗯?”看门的蒋大爷是出事后才被派过来的,听到电梯响,他探出头去,心道,还有老师没走?刚才上去明明都检查过了啊。   他伸头往外面看了半天,看到电梯门打开后,停了很长很长时间再慢慢关上,也没有看到人出来。   蒋大爷想了一下,打了个哆嗦,缩回屋,把电脑音箱的声音放大:“……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秦青一直等着那个男生离开她的气场范围才把注意力收回来。   她轻轻松了口气,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   没事了。   他自己发现了,而且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看来不需要她了。   只是那个声音……没想到它竟然还在……   而且……好像它身上已经有了淡淡的愿力了……   东城区,湖苑名家。   这里是别墅区,共有三百多幢别墅。小区的警卫保全正坐着电动车慢慢巡视着。   电动车上坐着四个人,一个人慢慢开着车,另外三人全都没事做。   小胡打了个哈欠,怕前辈看到就把脸转开。   另一个人道:“困了?巡完这一圈就能回去了,一个小时后再出来巡一次就天亮了。”   坐在后面左排的人抱怨道:“这么天天巡,有什么意思啊?又没事!不是有监视器吗?”   开车的人朝后瞪了一眼,“没出事是好的,真出事就是大事!看监视器的是队长,他看到险情,还能让他再跑出来开车赶过来?他对讲一通知,咱们就直接过去才能赶得及。”   左排那人也干了两年,并不怕前辈的黑脸,死皮赖脸的趴在前座的椅背上说:“老大,你也别生气。我也就是说两句,再说这里要真出了事,咱们能干什么?打人,再被人给告了,到时还是要警察上。”   开车的人一听就笑了,骂道:“傻B!咱们过去就是为了防止出了让警察来的事!你以为咱们是干什么的?”   小胡最年轻,回忆员工手则,说:“不是保护业主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下车上另外三个人全笑了。   小胡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紧张的直抓头。左边那人搂住小胡的肩说:“胡啊,哥教你,业主都是财主,全是二逼,咱们要保护他们不害别人——就算要害,也不能在咱们小区害。这才是咱们的任务。”   开车的人说:“小胡,雇咱们的人是谁?”   小胡愣愣道:“景河物业。”   “景河物业是谁的下属公司?”   “景河房地产……”小胡恍然大悟。   说说闲话,解解困意。   车缓缓拐过弯道,前面又是齐刷刷两排整齐漂亮的别墅。   小胡羡慕的很,不禁道:“要是在家能盖这种别墅就好了。”   左边那人道:“有什么不行的?这里面住的也不全是城里人,你家要有钱,也能在这里买,不能买回自己家乡盖。”这时车路过一幢别墅,这人指着对小胡说:“就像这家,上回我看到他们买回去一个佛像,特别高,跟庙里摆的似的。你说这家人是不是有病?想拜佛去庙里拜就行了,在家里摆那个东西不吓人嘛。”   小胡赶紧伸头看,可惜别墅的窗户都拉着窗帘,看不到里面。   不知道那个佛像摆在哪里?   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昏暗的室内。   两道环形楼梯中间的大厅内,摆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箱,里面是一尊木雕坐佛。箱内有镭射灯,装在玻璃箱的底部。   这时,楼上的门推开了,一个穿着白纱睡衣的女人只穿袜子,轻手轻脚的下了楼,站在玻璃箱前,她皱着眉毛瞪着这佛像,嘀咕道:“花三十八万买这东西,都不肯借给我家……”   她绕着佛像转了半圈,钻到了佛像背后的一间房间里。   楼上另一边的一扇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坐在地毯上,听到那个女人偷偷钻进爸爸书房后,他双手握拳,喃喃道:“让爸爸发现吧……让爸爸发现吧……”   十分钟后,他听到顶楼的那个房间的门开了,爸爸很快的走下去,客厅的灯全都打开了,爸爸脚步很快、啪哒啪哒的大步走到书房前,啪的一声打开灯,爸爸说:“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个女人结巴道:“没……我没干什么啊……”   男孩迅速轻轻的关上门,爬回床上,拉高被子蒙住头,捂住嘴,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啊!越颂之!你敢打我!”   男孩把脸埋在枕头上,咯咯咯的,快乐的笑起来。    ☆、第 181 章 灵验吗   似乎就是一夜之间,学校里突然人手一个从风俗展上买的小佛像小佛牌甚至是小佛头用于祈祷“考试顺利”。   恰逢公务员考试和学期末,升学、考研与出国加起来,基本上整个杉誉大学都“沦陷”了。   “在人力所不及的时候,人就会求助于神。”柯非深刻的说,她做生意成习惯,看到商机就手痒,最近她设在学校的点上就适时推出了“祈愿牌”,保佑大家都能顺利找到工作,登记就能赠送一个,于是最近生意火爆,还传出了不小的口碑。   因为近水楼台,柯非还友情送了秦青几人一人一个,孙明明拿到手里后一边往包上挂一边顺口问秦青:“这个有用吗?”   秦青看了一眼刻得非常漂亮一看就是机器批量做出来的祈愿牌,斩钉截铁的说:“没用。”   孙明明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转头问柯非,“哪来的?批皮价多少?”   柯非也不藏私,说:“淘宝来的,批发价……一个两毛八分。”   真够便宜的。   可能因为在求自己的前程时人都特别虔诚,秦青很清晰的感觉到杉誉大学里大量的愿力正在聚集,汇涌入天空然后消失不见。然后就有很多人说买来的小佛像“很灵”。   “我今天去考试,明明都快迟到了,结果一路绿灯!出地铁就打上车了!坐公交回来六点的时候竟然不堵车!!我还以为今天赶不及要住在外面了呢。”食堂里排队时后面的一个女生说。   “真有这么灵?”另一个不太相信。   “我前一段时间不是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证吗?还特地回家乡去补办了一个临时的,听人说有的考场查的严,临时的也不管用。结果考试那天发现身份证原来就放在那个包的夹袋里!”另一个女生说到这里时忍不住跳起来!“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啊!”能用真的当然就不用拿临时的了,再说她那个临时的就是开了个证明盖了个她家乡派出所的章,怎么看都像假的。   类似这种小幸运一再的发生,风俗展那里的许愿牌小佛头竟然出现了脱销。学校发现大家有这种不理智的倾向后还让老师在班里警告,但没起什么作用。   然后秦青就在寝室里看到有女生竟然在电脑旁摆了一尊比电脑还高的佛像,早晚三柱香特别诚心的祷告,还口中念念有词。   同寝室的女生听不懂,问她是什么,她道这是当地人的祈祷词。   “既然是泰国的佛,我用中国话怕佛不答应我啊。”她道。   柯非觉得不愉快,经过小叶子那件事后,虽然她当时并不讨厌小叶子,但现在却很忌讳这个。“天天搞得走廊里都是香的味,搞什么啊!”   秦青挺感激大家的,同寝室的三个女生都知道她的古怪之处,却从来没有把她当怪胎看。其实柯非的反应是最正常的。普通人碰到这种事,就算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事后都会越想越不舒服的。   就像那个在寝室摆佛像的女生,跟她同寝室的人都不习惯,一开始是避出去,后来她点的香的味道染到衣服和头发里后,同寝室的人就不愿意了,报告了寝室阿姨,阿姨让那个女生把佛像拿回家去,不能放在学校里。   之前寝室规章是不允许在桌上放东西的,连水杯和书都不能放,现在时间久了检查也不严了,但真提起来也是管用的。那个女生没办法,嘀嘀咕咕的把佛像抱回家了。   秦青惊讶的发现,那个女生竟然因此开始怨恨同寝室的女生了。   她跟许汉文谈起这件事,道:“我倒不是说她不能在寝室拜佛,但是她确实妨碍到别人了啊,难道不会觉得心里愧疚?怎么还恨上同学了?”   许师兄在这方面是专业的,他道:“有研究表明,每天对着自己念上一遍或几遍的经,不管是求天下太平也好还是求升官发财也好,都是一种重复的自我催眠。”所以信教的人只靠嘴是说不通的,除非你能用更大的力度对他来个反催眠。   “也就是说,她现在钻牛角尖了?”秦青用白话翻译了下许师兄的话。   “钻牛角尖这个说法是对的,但太轻了。”许汉文耸耸肩,“我见过的类似这种求神拜佛入迷的人,我都认为这是轻微的病态了,需要系统治疗的那种。”至于那个女生的心态,他也给秦青解释了。   “这是个很简单的直线思路:那个女生认为拜那尊佛像是件好事,而同寝室的人阻止她拜佛就是在破坏她的‘修行’,这不但会打断她的‘功德’,还会给她招祸,妨碍她得到‘拜佛的好处’。这样一来,她觉得她会因为佛像不在这里了就跟同寝室的人继续好好相处吗?”他摊开双手。   秦青迷茫道:“怎么会……这么快?”那个女生从把佛像搬回寝室到阿姨让她把佛像拿回家,前后也只有一个星期,这么短的时间,那个女生就入迷到这种程度了?   许汉文说:“都说单纯的人容易受骗,其实是因为人的环境简单了,接收的信息就相对会少,越少、越单一的信息渠道对人的影响就会越大。如果这个女生的生活中有更重要更复杂的事占据她的思想、脑海和精力,拜不拜佛这件事就没这么重要了。”   事实证明,许汉文说的是对的。   因为那个女生跟寝室的人虽然还不说话,但跟她的其他朋友倒是开始说话了。大家都是大三,首先是考各种证,不管用不用得上,能考的全都考了,就算暂时考不成,也有人跟风先去报个名,把书和题买回来,等“有空”再做再看。   还有,到底是毕业后继续读研?出国?还是工作?各种招聘会、宣讲会也参加起来,各种讲座也拼命去听,只要听到是高大上的专家和抢手的讲座都要去抢一张票。   然后,大三也要考虑下个人问题了,交往的男朋友,两人也要商量一下对未来的打算。   最后,夏天快到了,减肥走起,塑型和化妆也不能放过。   如此种种,那个女生跟朋友抱怨了很多,对拜佛倒不那么坚持了,她现在不肯跟同寝室的人说话,是因为“都是她们害我丢了那么大的脸!”   “整一层楼都知道了!我在屋里摆佛像!”   “好像我特别迷信似的!”   “我又不是农村大妈!只是拜着玩而已!现在学校里谁不拜一拜啊?求个保佑,求个心安罢了。”   四月中旬,泰国风俗展谢幕了,接棒的是韩国风俗展,不知从哪里传的说风俗展会请来“欧巴”,结果竟然有初中小女生跑到杉誉大学来问。   秦青与司雨寒他们去尝一尝韩国冷面时,看到风俗展的展场里全都是面孔稚嫩的小孩子,有些的个头看着简直像小学生。   四人都不追星,再加了韩国菜在市里有不少店,尝过一回没什么新鲜感就不再去跟小孩子人挤人了。而学校里对泰国佛像的追捧也退烧了,听说是“不怎么灵了”。   孟灵儿拖着行李走到车站,远远的看到车站门口是同寝室的时慧妍,撇了下嘴,特意绕了个圈,站到了车站的另一头,隔着长长的人墙谁也看不见谁,看见了,她也要装得看不见。   孟灵儿想起那天被阿姨说:“你这么小,怎么跟乡下人似的在屋里摆个佛像?还早晚上香?是不是跟你奶奶学的?小时候在村里住的?”   孟灵儿脸烧得通红,小声说:“我奶奶是大学教授……”才不是乡下迷信的老太太!   寝室的门开着,门口还有人看,经过的人也往屋里看。丢死人了!   现在想起来,孟灵儿都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所以,她绝对不会再理时慧妍她们了!   拖着行李回到家,孟灵儿一边开门一边叫:“妈!我回来了!”   门一开,她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进去说,“妈,我跟你说过那香不用再帮我点了。”刚把佛像送回家时,她还叮嘱妈妈帮她上香,后来觉得这样太傻B了就让妈妈不用再做了,没想到家里还在点。   她走进客厅,却发现站在佛像前的是爸爸。   “爸爸?”孟灵儿惊讶的喊。   孟得威没有功夫理女儿,他双手合什,跪在佛像前,虔诚的喃喃道:“保佑我股市大赚!保佑我的股票大涨!保佑保佑!”   孟灵儿震惊的站在爸爸身后,看爸爸就这么头也不回,也不理她的念了有十分钟。   “爸爸……”她看向那尊佛像,不知是不是受得香火颇多,似乎比放在她寝室里的时候,更有光泽了。    ☆、第 182 章 许愿   孟灵儿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是新闻联播的天气预报,妈妈在厨房,爸爸就在她前面,背对着她,虔诚的喃喃自语。整个屋里都是烧香的味道,天花板上烟气缭绕。   “爸!”孟灵儿猛得把饮料瓶墩在茶几上,尖声道:“你能不能别念了!”   孟得威充耳未闻,倒是孟妈妈很快从厨房出来,把孟灵儿拉到厨房去了,“别管你爸,小心他打你!”   孟灵儿靠在冰箱上,嘀咕道:“他还敢打人!?妈,你怎么也不管管?”   孟妈妈背对着她刷碗,声音无奈而冷漠,“怎么没管?一说他,他就说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就信个佛,还不是乱七八糟的教派,正经的外国佛像,拜拜有好处。”   这话,孟灵儿在跟寝室里其他人吵架时也说过。   “有个屁的好处!”孟灵儿恶狠狠的说,“明天我就把那佛像给扔了!”   孟妈妈一听,立刻回头警告她:“你可别乱来!你爸真会生气的!”   孟灵儿怎么都不相信一尊几百块买来的佛像,还是她随手买的,就能让爸爸对她生气。孟妈妈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这事,孟妈妈也是半信半疑,平时也不好跟邻居跟同事说,亲戚也瞒着,现在女儿回来了,她正好可以跟她说说。   “你爸说那佛挺灵的。”孟妈妈说。   “真的?有多灵?”孟灵儿撇嘴,她在学校时也觉得这佛灵,可现在听妈妈说,她就一点也不信了,联想起自己在学校时的事,她都觉得当时是那个情景之下,为了在寝室里拜佛烧香站得住脚而牵强附会。事放在自己身上时会信,听别人说,怎么听怎么像假的。   孟妈妈当然也不信,她用一种亲眼看到别人在犯傻而他又不醒悟的尴尬语气平淡的说:“他说他拜了那个佛,就有一支股票在跌之前,他逃掉了,现在认识的人里只有他及时跑掉了还赚到了钱。”   这件事,孟得威在孟妈妈的耳边说了几十次。第一次听时,她想“那确实很幸运!”。   第二次听到,她觉得炒股这件事给孟得威的压力挺大的,确实自从他开始炒股以来,就从没赚过钱。   第三次、第四次,她开始觉得他啰嗦了。看到他虔诚的去拜那尊佛,她也就是有点可怜同情他。   直到他开始求佛保佑他的股票涨,买的股票不要跌,早晚三次香一次也不会错过,去上班开会也要准时赶回来烧香,以前从不记得打电话通知她晚上不回来吃饭,为了烧香就能特地打个电话嘱咐她不要忘了,这一切都让孟妈妈越来越不高兴。   但当她试图跟孟得威谈这件事时,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弹。   他的反应让她很吃惊,她本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说一下,他再反省一下,不再去拜佛就行了。当时他那么生气,脸红脖子粗的,声音很大的对她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是为了、我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家好!”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孟妈妈立刻就投降了。   她觉得他的反应不对头,于是过了几天后,她挑了个气氛不错的时候,温柔的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她更想知道他是不是从此就信佛了?既然要信,为什么要信外国佛吗?   因为她的开场白不错,孟得威这次没生气发火,他也想说服她。他说他不是信佛,到现在也不信。“我拜它,是因为它灵啊。上回股票的事你不是知道嘛!我现在手上还有四支股票……”   孟妈妈听他又念起股票经,只好打消了劝他的念头。   在孟灵儿回来前,她还想有女儿在旁边看着,说不定他不敢那么过分。没想到孟得威一点也不在意孟灵儿。   孟灵儿:“爸到底什么意思?”   孟妈妈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他说他不是信,他就是想再赚笔钱。”   孟得威也很委屈,他知道妻子和女儿都反对他拜佛,可他又没有在外面拜,在自己家拜拜怎么了?他也没有出去说,也不是被人传教,不会不吃药、花钱上供,这都不会,每天上几柱香,求个保佑,股票再赚点钱,不是很好吗?   孟灵儿坐在他面前,像在审犯人,“那你的意思是说,股票赚了钱,你就不拜了?”   孟得威肯定道:“对!我现在手上有四支股票……”   孟灵儿不想听股票经,打断他的话说,“那总有个时间限制吧?要是这四支股票十年后才涨,你不是在要家里烧十年的香?”十年!那这家还能住吗?   孟得威笑了:“十年啊,那我早就不拜它了!”   孟灵儿周一回到学校,心情很不好。见到寝室里其他女孩时,更有一种羞耻感。这次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才能体会到看到身边的人突然拜佛烧香是什么感觉:一个大写的尴尬!还会怀疑对方的智商。   所以,实在不怪当时寝室里其他人那么反对。   可这种事又不能坦白,所以她开始早出晚归,尽量避着寝室里的女生。   孟灵儿在各个寝室串门,在每间寝室都能看到与佛像相似的佛牌、佛头等佛教用品,念珠就更烂大街了。   但在这一层的寝室里,有一间寝室格外的“干净”。   就是秦青她们寝室。   “你们寝室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孟灵儿好奇的问。   秦青她们都知道她是指什么,孙明明指着包上挂的祈愿牌,“这不是吗?”   孟灵儿上前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刻着“出入平安”“考试顺利”“家庭幸福”的小木头牌,很像各大景区批发的那种,一看跟其他寝室里的就不是一批的。   “不是这种。前段时间泰国风俗展上的东西,你们没买吗?”   “买了啊。”司雨寒三人都把买的梳子、镜子拿出来,还有挂在床上的大香包。   孟灵儿看都是这种东西,秦青买的那个木雕狗也是普通的摆件,她叹了口气,又羡慕又奇怪,“你们寝室都不信吧?”   司雨寒、孙明明和柯非都悄悄看了眼秦青。   不是不信,是太信了。   孟灵儿很想倾诉一下,司雨寒她们跟她不是一个系的,说话不必顾忌,就把自己家里的事还有自己寝室的事一股脑全说了。   “现在我爸这样,我和我妈都管不了他。”孟灵儿趴在司雨寒的桌子上,“之前我自己在寝室也闹得太难看了,现在都不好意思跟她们说话了。”   柯非觉得这算什么?   “你去道个歉嘛,正好可以把自己家的事跟朋友们说说。”   “我怕被她们笑……”孟灵儿说,抬头警觉的跟秦青她们说:“你们不能说出去啊!”   秦青好笑的摇头:“去哪里说?都不认识你们寝室的人。”   孙明明和柯非也保证绝对不说。   孟灵儿倒完黑泥,看看快九点半,大家该洗漱睡觉了就走了。   她走后,孙明明把门关上,剩下三人立刻凑到秦青这里小声问她:“你觉得孟灵儿她爸是怎么回事?”   秦青这些天也看了一些资料,做过一些研究,跟许师兄也聊过,两人都认为,这只是泰国风俗展上的佛像在收集愿力而已。   “而已?还而已?”柯非忍不住小声叫,“它都能让人心想事成了!”   秦青看剩下两人也是神色紧张,马上安慰大家:“不可能心想事成的。这么说吧,许愿的人越多,愿力就会分薄,因为佛像本身的能力是有限的。一千份水分给一万个人,每人只得十分之一。现在许愿的人可比一万人多多了,佛像的能力有没有一千份还是两说呢。”   她跟许师兄讨论了好几天,还特意找了资料去问施教授。当然施教授是不信的,只能给他们一些资料上的支持,对于许师兄提出的“愿力分薄”这个概念,施教授认为“有一定的道理”。   柯非恍然大悟,捂胸口说:“吓死我了!”   孙明明突发奇想,“那我要是许一个世界上没人会许的愿,是不是就有可能成功?”   司雨寒好奇的看她:“你想许个什么愿?”   孙明明仰脸想了想,不管是一夜老十岁还是胖到两百斤,好像都很蠢,但她也想不出跟世界人民的愿望背道而驰的愿望了——就算想出来了,她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她低下头沮丧道:“算了。“   司雨寒问秦青:“那孟灵儿她爸这样不会有危险吗?”随便求一求就能心想事成,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威力,也很不得了啊,怎么想都不会这么简单。   秦青想了一下,说:“只要他别许下自己完成不了的心愿就行了吧。”   股票又是一片绿,而孟得威的四支股票却仍是红的,就是涨得非常、非常少。可是虽然少,却是在大盘中难得还在涨的股票啊。   孟得威没有告诉妻子,他其实通过融资,现在手上握的股票不是两千股,而是两百万股。如果炒赔的话,就会倾家荡产。   这天中午一点,他匆匆赶回家,孟妈妈不在家,她中午有时工作忙都不回来,就在单位吃了。   孟得威冲进门,钥匙往桌上一扔,顾不上去厨房给自己做饭,先跑到佛像前,抓了三捆香点着,插进佛像前巨大的香炉内,然后虔诚的拜起来。   念念有词的说完,他突然福至心灵,最后又加了一句:“如果灵验,我就三跪九叩的走到您的大殿里给您重塑金身!”   如果真的赚了钱,带全家去泰国旅行也是小意思了。   笼罩在烟雾中的佛像静默不语,低垂的眼帘下是漠视一切的眼睛。    ☆、第 183 章 人心不足   换上第一件短袖时,秦青听说金融系的一位读研的师兄股市赔了要跳楼,被同寝室的几个兄弟给抱住腿拖了下来,等围观的人和老师们赶过去,师兄已经像泥猴一样在地里滚过好几圈了,许汉文据称当时也在现场,给她复述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高云岩的裤子都掉了,露着屁股趴在地上哈哈哈哈哈!”   天热,高师兄就穿了一条内裤一条运动裤,都是松紧腰的。他跳楼的地方选得也不怎么好,是在老师办公室那一层的厕所里,听说是接了一个电话后神色不对,明明快该排到他了,非说要去抽烟,同寝室的人看他五分钟不回来去喊他,发现他蹲在窗户上思考人生,一声招呼,自己合身扑上,抱住腰就往回拽,等其他哥们冲进来一起拉胳膊拉腿把人拉回来后,高师兄的屁股就重见天日了。   这回丢脸丢到姥姥家后,高师兄在赶来的老师的语重心长之下,一股脑把他的惨事全说了。   他博士的分没修够,估计要延毕了;工作没找到,公务员没考上,大写的惨;二月时跟风炒股,见势头不错就把家里准备给他结婚买房首付的钱要来一起投进去,赔光了;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跟女友发脾气,怕留学的女友不回来如期跟他结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刚才电话是女友打来的,她打算去美国继续读书,暂时不回去了,话虽委婉,却也透露出了分手的气息,高师兄一怒(羞)之下,打算用跳楼来证明对女友的爱(?)。   虽然不知道他的逻辑是怎么搭建的,但幸好惨事没有发生。学校领导和他的老师都捏了一把汗,劝他学分的事不要着急,先回家休息吧,然后火速通知他父母来把他领走了。   然后学校就开了个忆苦思甜的大会,劝告大家不要被眼前的小困难击倒,未来是光明的,人生是有希望的。   秦青这些大三的也被迫坐在下面被强灌心灵鸡汤。   上头做报告的副校长拿着厚厚的稿子念,底下学生离得远的都在说悄悄话。   “听说这波股灾不小,赔得人特别多!”   “你不如说有谁赚了。”   “赚钱了能跟你说?赔钱的才嚷嚷,赚钱的都聪明着呢,现在说出来不是招人恨嘛。”   “钱是瞒不住的,我就知道一个……”   后面嘀嘀咕咕的就听不清了,秦青玩手机,一边跟方域汇报大会要闻,一边问他有没有炒股。   方域的笑声从耳机中传来,低沉动听:“炒了啊。”   秦青打字:是赔是赚?   方域:“赚了,暑假能出去旅游吗?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然后秦青的就彻底跑神了,等大会结束,周围椅子一片动,大家起身离座准备去吃晚饭了,她茫然抬头:“说完了?”   司雨寒拿着两人的包,“说完了,走吧。”   出去时四人走在后面,不想跟前面的人挤。柯非问秦青:“开会时就看你一脸认真荡漾的低头玩手机,老师过来几回盯着你看你都没发现。”   孙明明捣捣柯非,“个人问题,不要多嘴。对了,他们说的那个炒股赚钱的,是不是孟灵儿她爸啊?”   开会时有个火眼金睛的人说了三条:   第一,之前说炒股、恨炒股、骂股票,之后又一句不提的人;   第二,之前说苹果不好,突然配了一堆苹果的人;   第三,之前没提过家里,突然说爸爸要带他们一家去旅行的人。   “说的是孟灵儿?”食堂四点半的时候还没开饭,秦青四人跑到民族食堂来蹭网,叫了几个小炒,一边等菜一边聊天。   柯非说,“她爸炒股赚钱了?”   孙明明知道得多一点,“她前段时间问我苹果哪个型号的电脑好,还有平板有电脑了有没有必要买,还有那个苹果手表怎么样。”   明明司雨寒才是富二代,但不知怎么回事,大家都默认孙明明才是二代。   “我告诉她有钱就全买最新的,平板看漫画方便,反正我买平板就是为了看漫画。”孙明明说,“然后她就都买了。”她顿了一下,“然后她还问我去韩国、日本、台湾有什么好玩的。”   有钱没钱,实在是一件瞒不了人的事。   “所以,她打算去韩国、日本、台湾旅行吗?”司雨寒也要愣了。   在韩国风俗展变成澳门风俗展之时,女生寝室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孟灵儿她爸爸,炒股赚了大钱。   因为孟家买了新房子,新车。周末时,孟爸爸开着车来接女儿,还请孟灵儿寝室里的人去吃饭,回来每个人都拿着礼物,是孟妈妈挑的唇膏和香水。   “好家伙!差不多都是一千多的东西!”柯非乍舌。   虽说现在一千块钱也买不到什么了,可单纯给女儿同寝室的人送礼就能一人一千多,也能称得上是重礼了。一般大家拿到寝室里的东西,还是以吃的喝的为主,买点水果、蛋糕什么的,也够可以了。   “孟灵儿的爸妈应该是担心她之前跟同寝室的人闹矛盾吧?所以礼才重了一点。”孙明明说。   至少大家都能看出来,收了礼物之后,孟灵儿在寝室里确实好过了,以前寝室里剩下三个都不怎么跟她说话,现在去哪里都叫上她,早上上课也特意等她,热情的都有些刻意了。   孟灵儿也不再忌讳说她爸爸炒股赚钱的事,但说只是赚了一点小钱,房子买得偏,虽然大,但其实不怎么贵,车倒是因为孟爸爸一直想买辆好车,花了一些钱,“但也不多,才六七十万。”孟灵儿到秦青的寝室跟她们说,“其实我爸没赚那么多。”外面人都说她爸赚了上千万,这个真没有。   孟灵儿也是想找个地方“表白”一下,好破除现在寝室里的谣言。   孙明明正好是寝室里出名的爱聊八卦,人品还不坏,不会加料,所以她就瞄上孙明明了。   “你暑假是不是想出去旅游?”孙明明问她。   孟灵儿点头,“其实是我爸想带我妈和我出去,说想犒劳我妈。我妈看韩剧多,就想去韩国;我想去环球影城,美国太远,我妈说日本的还近;然后我爸说看时间要是来得及就再去泰国转转。”   虽说大家平时的教育都是视金钱如粪土,但看到有人变得有钱了,还是忍不住要羡慕的。   孟灵儿在短时间内就承担了大家羡慕的眼光,就像身上突然加了光环,让她从各方面都飞升了一下下。嫉妒恨的固然有,但很少有人有胆子跑到正主面前说三道四,一般也就在背地里嘀咕两句。   孟灵儿成了大众偶像,也有了一二追随者——或闺蜜或狗腿或求爱的男生等等。但在光环还未及褪色前,孟灵儿就又出新闻了。   新闻一:孟妈妈以四十七岁的高龄,怀孕了!   这个新闻虽然吓人,但细想起来,也在情理之中。至少听说的人品味一番后,都点头说“能理解”。   孟灵儿不能理解!!!   不等她跟父母大战三百回合,孟得威开车上路不小心追尾出车祸了,孟妈妈高龄怀孕本就危险,只好把两家亲戚叫过来帮忙。孟灵儿还没发威就被挤到一边去了,家也不能回,因为亲戚来照顾她爸她妈,把她的房间给占了;她也不能再抱怨,此时再找事就是大写的不懂事,她还没发个小脾气,亲戚就跟她妈说:“还是应该再生一个的,我看啊,灵儿这样也是靠不住。”   孟灵儿顿时进退两难了。   她要么“懂事”起来,体贴怀孕的母亲,照顾生病的父亲,做个听话的好女儿。   ——可她憋着一肚子火呢!   要么,她就继续“不懂事”,然后父母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生孩子了。牵扯到现实利益,让孟灵儿是既想折腰又不甘心,是面对现实还是勇于抵抗?对她来说这选择不亚于生与死了。   这天,孟灵儿回了家。她不得不回。她的钱花完了,孟妈妈忘了给她打生活费,再说她最近花钱也有点凶。   她的衣服需要拿回家洗,她还要拿些东西去学校。   她到家时,家里乱糟糟的。新房子本来很大很漂亮,但亲戚们接班来这里照顾人,还要做饭给在医院的孟得威送去,各种不认识的衣服、鞋,甚至还有小孩子的尿布、玩具散落在家中的各个角落。   就连孟灵儿的房间也不能幸免,被塞进来了两个大柜子。这本来是书房的配置,但现在书房准备改成婴儿室,以后让保姆带着孩子住,书房里的桌子放到了客厅,书柜就塞到她这里来了。   一个姑在厨房,一个姨在她妈的卧室,奶奶带着堂弟在客厅看电视。   孟灵儿回来,没一个人招呼她。   她钻进自己的卧室,一眼就看到堂弟的衣服放在床上,桌上的电脑前全是薯片和饮料瓶。   她把衣柜打开,里面的衣服也翻得乱七八糟。   孟灵儿木着脸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把能带的都装起来准备带走。这时姑姑进屋来喊她:“你在这里吃饭吧?我做你的饭了啊。对了,一会儿你把饭给你爸送去吧,我在家里还有事做,就不过去了。”   孟灵儿点点头,也不说话。   姑姑交待完就走了,过会儿,大姨进来了,一进来就关上门,戳了她一下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一个电话都不给你妈打。你妈这个年纪怀孩子容易吗?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现在你爸有钱了,你又不是个男孩,你就不怕你爸跟你妈离婚,出去找个人再生啊?”说完又戳了她一下,“要懂事啊!一会儿去跟你妈道个歉。”   等大姨走了,堂弟推门进来,看了一圈说,“奶让你出去。”然后孟灵儿就看到他不脱鞋直接跳上床,从枕头底下拉出一个Xbox拿着出去了。   孟灵儿深吸一口气,可是最终还是把气咽回去了。她先去跟孟妈妈说话,发现妈妈真的看起来非常憔悴,可张口就是让她要懂事,不要再别扭了,这个孩子跟她是同胞,要相亲相爱。   她特别想说你就不考虑一下你的年纪?   可有大姨看着,她也不想说。   出来后坐到客厅,奶奶说的也是让她懂事,“你都不想要弟弟?你爸就你一个,养你到这么大,对得起你了。”   孟灵儿一阵泄气。   吃过饭后,她去给爸爸送饭。看爸爸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有血淤未褪,看到她来还很高兴,她也就说不出斗气的话。   “好好听妈妈的话,不要让妈妈生气。”爸爸说。   “好……”孟灵儿垂下头,回了家。   她很想今天就回学校,可她妈怀二胎的事,她一不小心让寝室里的人知道了,最近老觉得她们在背地里笑话她。   她不想让人笑话,就决定在家里住一晚上。   ——免得她们认为,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晚上躺在家里,她却睡不着。翻来翻去一直到早上四点。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悄悄爬起来,走到爸爸的书房。这里有孟得威炒股的电脑,他出车祸后,这个房间就锁起来了,堂弟哪个屋都能去,就这里不能来。   孟灵儿用妈妈的钥匙打开门,溜进去,一眼就看到摆在柜子里的佛像。   她走到佛像面前,双手合什,说:“我不想让妈妈生孩子,她的年纪太大了,现在就卧床,到最后只会更辛苦,万一她出了事怎么办……我也不想让爸爸出车祸,他都这个年纪了,突然赚了这么多钱就要买好车,他太兴奋了……我也不想让亲戚天天都来我家……我、我……我宁愿回到以前没有钱的时候!”    ☆、第 184 章 一步错,步步错   孟灵儿本打算在家住两天,结果一天以后就逃回学校了,因为早上五点,她妈妈吐了!害喜!   看到妈妈那么难受,孟灵儿一边扶着妈妈一边哭:“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不要紧吧?妈妈你别吓我……”   因为孟妈妈看起来确实很糟糕,脸色惨白泛青,双眼无神,眼圈很重,看起来很累很疲惫的样子。她吐的快翻到床下去了,头都抬不起来,听到孟灵儿的话也不能安慰她,只能握握她的手。   反倒是大姨一边拿着毛巾给孟妈妈垫上,一边轻描淡写的安慰:“没事没事,都这样,怀孩子就是这样。你要好好孝顺你妈妈懂不懂?”   孟灵儿一个劲的点头,但是等她回到自己房间后,就越想越受不了了。   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生?   生个儿子真的就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她设想了一下,其实在看到孟妈妈这么辛苦后,她已经不讨厌妈妈肚子里的弟弟了,但她还是反对。   因为孟妈妈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了。   她都四十七了啊!   哪怕倒退十年,在她三十七的时候怀,孟灵儿都不会这么反对。   她想要妈妈健康的活着,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伤害妈妈的身体。   想起昨晚许的愿,她坐卧不安。   在爸爸真的炒股赚到钱后,家里对他拜佛的事就不那么反对了。应该说就算反对,也似乎没了立场。   爸爸把佛像从客厅移到了他的卧室,特意订做了个柜子。他这么郑重,家里没人反对。事实上,在之前孟妈妈打扫卫生都不敢去那个房间了,更别提用抹布去擦佛像。   所以,孟灵儿是知道那个佛像灵验才许愿的。   但现在她开始觉得心神不定了。   最后不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她就提着行李回学校了,匆忙之中脏衣服也都拿回来了。她拖着行李箱回到寝室,先把脏衣服装到袋子里,准备拿去校门口的洗衣店就接到她大姨的电话!“灵儿!你快到医院来!你妈小产了!”   孟灵儿腿一软就坐到地上了。   她匆匆赶到医院,找到大姨才听说妈妈被推进了急诊手术室!当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喊着说:“都是我不好!妈!都是我不好!”   大姨慌手慌脚的抱住她:“不怪你!不怪你!”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孟妈妈并不需要一直卧床,昨天孟灵儿回来时她躺在床上是那会儿吐的难受头晕,今天上午孟灵儿走了之后,孟灵儿的姑姑出去买菜,大姨在洗衣服,孟灵儿的奶奶带着孙子在客厅看电视,孟妈妈想起忘了给孟灵儿打钱,就出来找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没电后去拿充电器充电,顺便就坐到了沙发上。孟灵儿的堂弟玩游戏太兴奋,在沙发上跳上跳下的,他虽然才十一岁,但个子也有一米六五,体重一百二十多斤,块头还是不小的。他在沙发上蹦跶,就把孟妈妈给挤到沙发下去了。   就那么五十厘米左右的高度,孟妈妈一屁股墩在地上,顿时就感觉到哗啦一下,水全涌出来了!   她怀过孩子,立刻就知道不好,屁股一抬,手一摸,一手血水!   她赶紧喊大姨,奶奶也吓得不轻,堂弟直接吓得呆站在那里。   孟妈妈还要安慰小孩子让他别害怕。   家里的车还在交警队停着没去领,叫了120才把人送到医院来,进医院一查就说胎包已经落了,但还需要清宫,人就给推手术室里去了。   奶奶年纪大了,还要看住孩子,还要通知家里人,就让她留在家里了。大姨一个人送孟妈妈进了医院,等人进了手术室才觉得分身乏术,想了一圈就把孟灵儿叫来了,好歹是个大学生了,能帮着跑跑腿,谁知孟灵儿来了以后就魂不附体,一副受打击太大的样子。大姨一想,就猜是因为孟妈妈怀孕的年纪太大,孟灵儿从一开始就担心,现在人进手术室了,所以就撑不住了。   倒是孟得威那边已经知道消息了,老婆怀第二胎这事他的心里也担心年纪大了会有危险,但因为最近二胎吵的比较多,看到很多四十多的人怀了,就觉得危险可能也不是很大,家里又有钱了,政策又支持,冒个险也值得。结果真出来事了,他一边后悔,一边也不是很意外。   他撞那一下气囊保护,有点小脑震荡,手腕骨折,其他地方都没事,本来也是再躺两天就可以回家的,结果出了这个事就火速办了出院手续,下午就到老婆这里来守着了。   孟妈妈清过宫后出来了,麻醉醒过来后,就催孟灵儿回学校。   “我真没事!以前你刚出生还没上环时也怀过一次,也打过胎,躺躺就好了。”孟妈妈有些失望,但也有包袱卸下后的轻松。别人不知道,怀孕之后她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的。真是不年轻了,跟以前怀孟灵儿那次不能比,自我感觉身体情况并不乐观,但只要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她就能撑下去,现在孩子没了,也算是天意。   现在想想女儿得知后的反应就觉得委屈孩子了,孟妈妈心疼孟灵儿,一再保证她没事,让她回学校去不用担心。   可孟灵儿不能原谅自己!都是因为她许的那个愿害了妈妈!天知道在看到妈妈进手术室后,她就恨不得杀了自己!现在妈妈虽然出来了,可小宝宝没了。   这全是她的错……   这时孟得威进来了,他头上包着纱布,手上还打着石膏,人看起来也是很有医院feeling的,跟周围的气氛特别搭。他进来后握住孟妈妈的手,先安慰她:“你没事就好,我们有灵儿了,这个是跟我们没缘分,早知道就不要它了,还害得你多受一趟罪。”   孟灵儿看到爸爸心里一颤!她想起她昨晚许的愿中还有爸爸!   昨天晚上许的愿,今天妈妈就流产了!而她还说希望家里变回以前没钱的时候!那就说明爸爸还会出事!而且会严重到家里的钱全都赔进去的程度!   这不行!!!!   孟灵儿魂不守舍的站起来,慌慌张张又话无伦次的说:“爸爸来了……你坐,妈……那我就先回家一趟……”   孟妈妈奇怪的看她,孟爸爸倒是说:“哦,对,你回去一趟告诉你奶,说你妈没事了,让她不用过来了。”   孟妈妈想了一下问她:“那你学校没事吧?没事你就先回去一趟,然后直接回学校吧,不用再过来了,我一会儿就出院。”   孟爸爸赶紧说:“多住两天,你都这个年纪了,多住两天,这里有医生看着,安全。”   孟妈妈翻了个白眼,“清个宫而已,还能出什么事啊,这里又吵又乱……”   孟妈妈住的是六人间。   孟得威说:“给你换个单人间吧。”   孟妈妈:“没有单人间。来的时候想订单人间结果没有。”产科现在忙到恨不能走廊上都住满产妇,能腾出来这张床还是她们运气好呢,不然就只能把人塞到别的科去了。   看父母在说话,孟灵儿匆匆拿着东西走了,出门撞上大姨,大姨拉住她:“去哪儿啊?我刚回家拿了晚饭,吃过再走。”   孟灵儿此时心里全是事,反应就慢。还是孟得威听到声音出来说,“我让她回家跟她奶说一声。”   “不用了,我刚回去跟家里人说过了,大妈已经先走了。”大姨等到孟妈妈从手术室出来看没事才让孟灵儿在这里守着,她回家去通知顺便做饭拿衣服。   “那你就回学校吧。”孟得威对孟灵儿说。   孟妈妈想起女儿的生活费,赶紧对孟得威说,“给她钱!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忘给她了!”   孟得威赶紧摸钱包,把里面的钱全掏出来给她,“明天给你转五千,这段时间家里顾不上你,在学校别委屈自己了。”   孟灵儿眼里含着泪,颤抖着接过钱,头都不敢抬,低低应了一声好就转身匆匆走了。孟得威看女儿这反应以为她还生气,大姨小声跟她说:“今天灵儿吓坏了!早上看她妈吐都吓得满脸泪,下午她妈又送医院,当时就吓得不轻。”   孟得威叹气:“唉,早知道就不折腾了。现在大的小的都受罪!”他还有点想法,是不是天降横财后,运气上就要坏一点平衡平衡?怪不得有钱人都爱捐钱,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那他也去捐点钱,破财消灾了。   孟灵儿坐上车回了家,一路上,她的脑海都是一片空白,但心里的主意却慢慢坚定了。   ——只要家里能变好,有什么灾、什么难都她一个人担了!   ——这样,她的心里才能好过!   回到家里,推开门,家里竟然十分干净。可能是奶奶临走前打扫了卫生。   厨房里还有蒸好的米饭、炒好的菜,全都放在保鲜盒里。   孟灵儿却看都不看一眼,她径直进了孟得威的书房。   佛像还在原地,这里的空气好像是凝固的,时间好像是静止的。不管这个家中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样的变化,这里是一成不变的。   她翻出孟得威的香炉和特意买来的香,郑重的点了三柱,插在香炉中,摆在佛像面前,然后端正的跪下,深呼吸几口后,抖着声音,清楚的说:   “求您不要让爸爸和妈妈再遇到劫难了!我昨天许的愿不是认真的!妈妈已经小产了!还进了手术室!请不要再让爸爸出事了!如果有什么灾难请都降到我一个人的身上吧!”   孟灵儿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愿意折寿十年!求您不要再让灾难降临到爸爸妈妈的身上!让他们一生平顺!一生幸福!心想事成!”    ☆、第 185 章 “还愿”   晚上七点多,寝室里的人差不多都返校了。   秦青不想在家洗完澡再风尘仆仆的回校,特意提前半天回学校洗澡。她下午四点多进澡堂,没有人!   六点多时,柯非打了个电话说她今天在外面参加活动,她是后勤的,可以打包回来很多吃的,让她们都别去外面吃了,等她回来。   秦青、司雨寒和孙明明就饿着肚子等她,等到八点柯非才一手提着两个超大塑料袋进来,她累得气喘吁吁,把塑料袋放到桌上就说:“一身臭汗!我冲个澡!你们先吃吧!”   有一个袋子全是切块水果,还有一个袋子全是蛋糕点心,后者能放,前者不能放。秦青去敲浴室门:“水果太多了,拿给别人点吧?你吃什么留下来。”   “随便!”柯非在里面说,“留点好的!”   于是芒果、榴莲等都留下了,西瓜、苹果都拿出去送人了。秦青几人分送一圈回来,刚坐下,孙明明就小声说:“听人说,孟灵儿上午回来一趟又突然走了,好像她妈流产了。”   在学校里就有很多学生的父母拼二胎,大多都是六、七十年代的人,在这个年纪是妥妥的大龄产妇,基本就是拿命去拼的。   “唉,也不奇怪。”司雨寒叹了口气,“幸好我家堂弟多,我妈不用拼。”   孙明明一直很想问秦青一个问题,今天趁势就问出来了,“你能不能看出人以后命里有几子?”   秦青僵住了,因为司雨寒听到也一脸好奇的看过来。   “……不能。”事实上,在能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她也对面相上能判断一个人一生能结几次婚,能生几个孩子的事有了点怀疑……这怎么看呢?难道一个人身后有几个小鬼跟着就是能生几个孩子?有男鬼有女鬼?怎么这样一想更吓人了呢?   孙明明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失望,或者两者皆有,她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本来还想让你帮我看看呢。”   柯非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四人开始用晚餐。有两个公司办招待会,厨房是请来的,服务员是柯非找的,她现在的业务范围已经不再拘限在当届大学生,早就把魔手伸到社会上去了,由于口碑很好,开发区那片的公司有什么事倒是都第一个想到她,所以她也算是被“逼”的。她这么抱怨时,司雨寒代表广大学子惩罚她,和孙明明一起把她按在床上挠痒痒:“我也想被逼一回!”“求被逼!”“生意送上门求着你做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看看今年的就业率再来哭!”   综上,她占尽地利之便后就打包了这些吃的回来,还附带一次性餐具,吃完碗都不用洗。   正吃着,秦青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就像是有个不请自来的讨厌的人闯到了她家里,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吃啊。”柯非看她停下手,又给她挟了几块辣烤鱿鱼足。   “……你们先吃着,我出去打个电话。”秦青到底不能装傻,主要是这感觉太让她受不了了。她拿上手机出去了,柯非几人都以为她是去给方域打电话。   她下了寝室楼,迎着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学校里的人很多,还有外面的人进来溜孩子、老人散步什么的。杉誉大学自家的教职工很多,又因为是学校,治安还是不错的,所以附近的妈妈们很愿意带小孩子过来玩。   秦青不知道那个“客人”是什么,总之不是好东西,她走出来看到这么多小宝宝,觉得他们在这里不好,就开始慢慢放出气来。   “啊啾!”一个坐在童车上戴着鹅黄色小帽子的小家伙打了个秀气的喷嚏。   妈妈赶紧蹲下来给她擦鼻涕,一边摸摸胳膊对旁边的另一个妈妈说:“你觉不觉得现在有点冷了?”   气温不知不觉就下降了,皮肤感觉到冷意,胳膊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夜色早就降临了,周围的妈妈们都感觉到冷,虽然现在没有风,但气温有点低了。   “啊啾!”   “啊嚏!”   小宝宝们接二连三的打喷嚏,有的妈妈也打了,感觉到气温变化,又没有多带外套,妈妈们都赶紧带着宝宝们走了。   看到妈妈们和宝宝们走了,周围散步的老太太和老先生也互相询问:“冷吗?”   “有点。”   “咱们也走吧。”   秦青走过去,路上的人跟着都少了大半。旁边还有学生,本来不觉得冷,看到这么多人都走了,也跟风了。   “走吧,别冻着了。”   “都几月了?还降温?”   越来越近,秦青发现她快走到学校西门了。   她能感觉的范围比学校更大,看来那个“客人”还没有进学校来。   秦青买了杯果茶站在西门门口等着,十五分钟后,她感觉到了“客人”,也看到了人。   孟灵儿?   孟灵儿是走回来的。心理学上说人在感受到愧疚时会不自觉的自我惩罚。所以孟灵儿从家里出来后,没有坐车,靠两条腿走回学校。   她脚步沉重,恍恍惚惚,走到秦青面前时才认出她,“……等人啊?”她没精打采的招呼了句就越过她进去了。   “……不。”秦青转身跟上她,一手不经意的挽住她,道:“出来买杯喝的。”她举举手中的果茶空杯,顺手扔到校门口的垃圾箱里,“你从哪儿回来?”   她能看到,孟灵儿身后跟着一个尺高的黑影,看不清楚是什么,就跟在她身后半米的地方。   从见到的那一刻起,秦青就在用气扑杀它!   意外的是它虽然害怕秦青,却杀不死!也赶不走!   简直像是被栓在了孟灵儿身上一样。   “从我家啊。”孟灵儿不想跟人在一起,就想一个人呆着,“我先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秦青站在原地看她拐去学校超市,想了想还是跟上去,只是没有再去跟孟灵儿说话。孟灵儿逛多久,她就逛多久,看她要去结账了,就也拿了两包湿巾过去。她看出孟灵儿心情不好,就没有再上前说话。   此时那个黑影已经被她用气压成了四分之一,但还是跟在孟灵儿身后。   这是个什么东西?   秦青还是第一回见。紧紧跟着人,赶不走,灭不掉。她觉得这有点像杀死易晃的那个怨念集合体,因为有怨,所以无法真正消灭,只要给它时间,它早晚还会“长大”。   但那个集合体当时是被她“灭”掉了啊。   这个似乎比那个集合体更凝实,她能把它压到四分之一大小,却仍然无法消灭它。又因为跟孟灵儿太近,她也不能用太大的气去压它。   秦青跟在孟灵儿身后回寝室,那个东西已经又被她“消灭”了五分之一,现在像个黑色的气团一样浮在孟灵儿身后。看着它飘进孟灵儿的寝室,秦青就一阵不舒服。   她复杂的回了自己寝室,柯非他们都准备好睡觉了,看到她进来,孙明明说:“回来了?打完电话了?”   “嗯?哦。”秦青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阵,对柯非她们说:“你们今晚回家住吧,最近都别住寝室了。”   别人她管不到没办法,自己这三个朋友还是能说动的,先让她们离开吧。   柯非三人早在看到她进来时就发觉她神色不对,本来以为是恋人吵架,听到这个,司雨寒就觉得浑身发毛。孙明明也从床上坐起来了,柯非跳下床,过来小声问她:“怎么了?”   秦青说了实话,“有个东西进来了,我暂时灭不掉,别人没办法说,你们知道,先回家住吧。”   孙明明三人面面相觑,然后都没二话,火速穿好衣服拿上手机,趁着还不算晚赶紧走。三人都准备好了,看着秦青踌躇起来。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孙明明上来拉秦青,“这又跟你没关系。你灭不掉,就别去硬扛啊。”   秦青摇头:“我不能走,我在这里看着。”她在,那个东西还未必能害着人;她走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就是发愁没办法让寝室楼里的人多走几个。   这样一来,她更不能走了。   司雨寒放下包,“要不,我也不走了……”   “别添乱。”柯非最干脆,推着这两个出去,“你留下也帮不上忙。”她对秦青说,“能扛就扛,扛不了就跑,别把自己搭进去,你也不是警察救世主。”   秦青喷笑了,点点头,这三人才敢走了。   秦青把门窗关好,灯也关了,反正今晚是没心情做别的了。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气缓缓罩住整幢寝室楼。   孟灵儿回到寝室就感觉到同寝室的三人都在偷偷摸摸的看她,碰上她的目光又赶紧闪开。其中一个被她逮个正着,尴尬的主动说:“灵儿,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她哪还有胃口吃晚饭?   但她点点头,“吃了。”   “哦。”那个女生说,“我这里有饼干。”说着递过来半包饼干。   有人开口打破沉默,就有人赶紧跟上,免得气氛更尴尬。   “这里还有柯非拿回来的水果。”另一个女生递过来一盒装得满满的西瓜丁,本来是配沙拉酱吃的,不过柯非没拿配件,只能这么直接吃了。   孟灵儿摇摇头:“不用。”   她发现坐着会让别人不停的跟她搭话,而她不想聊天,也不想回答她们好奇的问题。她起身说:“我要睡了。”   “哦,好。”   “你睡吧。”   寝室里其他三个女生不约而同的打开了自己的小灯,默默爬上床,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后,都安静下来,看着孟灵儿收拾了一下后爬上床,拉上帘子后躺下。   三人也没办法再说话,只好各做各的事。   孟灵儿没有睡着,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一边担心医院的妈妈,一边又感到害怕。   是啊……   许那样的愿,怎么可能不害怕?   佛像是灵验的。   前面都灵了,她的愿肯定也能实现。   那……祂会怎么收走她的寿命呢?   第二天,孟灵儿就从大姨那里听说了一件事。因为是孟得威追尾,他从后面撞的别人的车,所以事故全责是他的。虽然他自己也进医院了,车也基本报废,反正大修的车跟买辆新的也差不多了,发动机都撞出来了。但是,他还是要赔对方的钱。   对方是一辆大货车,没有违章行为,一个车轮差不多一万,孟得威差点钻人家车屁股底下。虽然修车的钱也要几万,但现在麻烦的是车里的货,据说是一车瓷器,被孟得威这么一撞,碎完了。货车主要赔货主的钱,这笔钱他当然要找孟得威要回来。   “多少钱……”孟灵儿哽咽的问。   大姨叹了口气:“那家人狮子大张口就是五百万……”   孟灵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大姨赶紧说:“别急别急,咱们肯定不能听他们瞎说啊!咱家也找人鉴定了,说是那一车出厂也就二十几万,再跟他们说说,反正肯定不能他说赔多少就是多少。”   但事情很快有了转机。交警在货车里发现了走私的手机,整车都给扣了,司机也给扣了,原货主不承认走私的手机是他的,出示了货运合同后,摘干净了自己,又借着势头让司机的家人写了欠条,走了。   司机顾不上再咬孟得威,两家很快达成和解,孟得威给了五十万了结了此事,大松一口气。   孟灵儿这段时间一直在学校,她没脸回家,也没脸写爸妈。正好孟妈妈也觉得家里乌烟瘴气不让她回来,等事情解决了才给她打电话。   “好……好……嗯,妈,那我这周末回家,嗯,好。”孟灵儿挂掉电话,静静坐在椅子上。   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现在,一切都好了。妈妈也出院了,据说恢复得不错,爸爸的事也解决了,经过这件事后,他们的感情更好了。   她也可以放心了。   佛像……要拿走她的寿命……她也没有怨言了……   孟灵儿闭上眼,心底一片澄静。   秦青在教室里,突然感觉到那个东西变大了!还变多了!   “这个地方……”老师在前面上课,突然看到一个女生把书往书包里一塞,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路小跑,经过她时抱歉的低了下头,老师虽然不明白,也对她摆摆手。等她出了门就听到在走廊上一路狂奔。   看来这是有急事啊。   上课的楼没电梯,秦青一路狂奔下楼,上楼下楼的人听动动静早就早早让开了。   最后几阶,她一跃而下!   旁边一个师兄哇了一声,条件反射的摸手机,忘拍下来了!   秦青早就冲出去了。   她平时上课都是步行,没买自行车,此时才觉得不方便!正好碰上一个眼熟的男生骑着自行车,马上上去拦住:“车借我!”   陶斌看秦青眼熟,一边下车一边回忆:“你不是……”那谁……谁?   秦青跳上车骑着跑了,陶斌的同学在旁边看着,见陶斌也是一脸茫然,问他:“这谁啊?”   陶斌啊了声,“好像是个认识的人。”   陶斌同学也喷了:“认识的人?谁啊!你不会名字都不知道就把车借出去了吧!”   秦青骑上车一路飞奔,五分钟就赶到了寝室楼下。车上没锁没办法锁,她只好把车停在里面,然后坐上电梯就上去了。   这段时间,她已经感觉到孟灵儿身边跟着的“东西”变多了。   她气喘吁吁跑到孟灵儿寝室门前,使劲敲起了门。   孟灵儿本来坐着出神,听到敲门声赶紧起来开,发现是秦青还吓了一跳。   秦青跑得满头汗,进来后推开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关上门,开门见山的问她:“什么东西跟着你?”   “什么?”孟灵儿一听就发毛,她心里有事,警觉道:“什么跟着我?你说什么?”   秦青逼问她:“21号晚上你回来我就发现有东西跟着你!刚才你做了什么!从一个变成现在的十几个!”   如果有人能看到,那一定会被眼前的东西吓死。   十五平大的寝室里,四张高低床上、桌上、椅子上、地上、窗台上,都有一个一尺高的东西。   它们变得更清晰了,秦青能看到它们的样子。   它们有着很大的脑袋,细瘦的四肢,通体黝黑,周身笼罩着黑雾。   “什么……什么东西?”孟灵儿瞪着秦青,惊慌的眼睛四处张望,可她什么都看不到!    ☆、第 186 章 明天早上再看这一章   “你让开,我要出去!”孟灵儿低头想从秦青身边绕出去。   秦青知道了什么?   她知道了什么?   孟灵儿的心像落到了深渊里,怕得厉害。   从爸爸的股票大涨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三交待妈妈和她:一定一定不能把家里佛像灵验的事说出去!绝对不能说!   一旦让别人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   孟灵儿想起来就害怕!特别是她还在寝室里抱怨过爸爸拜佛迷信的事,当时从没当真,因为她还求过交个帅哥男朋友、中大奖、考试过关等等,可没有特别灵验啊!   根本没有像爸爸那样,许愿股票大涨就真的涨了!   这让她有点半信半疑。可她也能想像得到,如果有人知道她家的佛像许愿会灵会怎么样。   佛像会被人抢走!说不定还会有人陷害他们家,害死他们好把佛像弄到手!   孟灵儿警觉又恐惧的看了眼秦青:她怎么会知道的?   从看到这个房间的第一眼起,秦青就不能自控的把气完全放开了,她的气一般人都受不了,应该说活的生物都受不了,这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阴冷。   天边有鸟群惊飞,先是几只麻雀,然后是一群群住在寝室楼下行道树上的乌鸦,它们呱呱叫着,拍打着翅膀徘徊一阵后都飞远了。   秦青从窗户看到了这一幕,转过头来:孟灵儿站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却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孟灵儿按住门把,拿不定主意是打开出去还是把门锁上逼问秦青,最后她抓住门把,背过身去,压在锁上,问秦青:“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秦青说:“上周周三晚上,你八点多从外面回来,当时我发现你身后跟着一个东西。”她把手放在膝盖以下,“大概这么高,就跟在你身后。”   孟灵儿僵硬的哧笑了一声,“我还没听说过,你有阴阳眼?”她用轻蔑的目光打量秦青,可秦青的镇定自若反倒让她不安了,“哼!谁知道是真是假!”   可她却想起,那天……正是她对佛像许愿的那天……   她背在后面的手变得冰凉,比门把手还凉。   “然后,就在刚才,”秦青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正在上课,却感觉到跟着你的东西变多了。”   孟灵儿打了个哆嗦。   “你做了什么?”秦青问。   孟灵儿张张嘴,又闭上。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说!   好像一开口就会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去!   可秦青所说的她又很害怕是真的。   至少两个时间点是对的!   这让孟灵儿毛骨悚然!   这是没办法解释的!   第一次是她许愿的时间;   第二次,就是刚才,在她接到家里电话后,她放心了,她觉得自己能心甘情愿的把……把……   孟灵儿没敢继续往下想。   哪怕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她都不敢。   已经快五点了,这个时间,已经有人下课或逃课回来了。秦青站在窗户前,能看到底下有像蚂蚁那么小的人群在渐渐走向寝室。   而这间房间里,还坐着十八个“小鬼”。   孟灵儿还在犹豫,而秦青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让住在这个房间的三个女生今晚还住在这里。她左右看了看,从孟灵儿的桌上拿了一卷卫生纸,走进浴室,塞进坐便里,然后冲水。   孟灵儿一开始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等听到不停冲水的声音后才过去,“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啊!”她看到坐便池里的水全涌出来了!   秦青没有理她。   ——只是坐便不通还不行。   秦青抬头往电灯上看,学校房间里都是吸顶灯,把灯破坏掉的话……   孟灵儿看她开始推桌子,惊慌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喊人了啊!”   秦青已经爬上桌子上,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还想住在这个寝室?”   孟灵儿愣了下,生气的喊:“我为什么不能住?”   秦青已经把吸顶灯的外壳取下来了,说:“让你的朋友跟这些东西住在一起?”   孟灵儿一下子就僵住了。   秦青不管她,把外壳取下来后就把灯的电线给剪了,然后再把外壳装上,跳下桌子打开开关,灯果然就不亮了。   孟灵儿僵立的看着秦青又把浴室的灯也给照这样弄坏了。   秦青把桌子推回原位,拿起书包,对孟灵儿说:“你要住我管不了你,但我不能让其他人再住在这里。”   孟灵儿咬着嘴唇,到此时此刻,她已经有八成信秦青的话了。   “……你管得着吗你!多管闲事!”她瞪着秦青。   秦青没有理她,打开门,回头看了眼站在这堆“小鬼”中间的孟灵儿。   看着这一幕,让她不能不管她。   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什么也看不到。   而看到的人,就像普通人看到一个人快要踩进一个大坑一样,就算不认识,也会忍不住拉一把的。   “把前因后果告诉我。”秦青说,“或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孟灵儿嘴唇发抖。她想斥责秦青胡说八道!可她又开不了口。因为她怕万一是真的……万一……   秦青最后再看了一眼这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说:“它们不可能是善意的。”   “马桶怎么堵了?”   孟灵儿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四张桌上的台灯都打开了,床头灯也打开了,因为屋里的灯不亮。六点半时天快黑了,寝室的人开灯时就发现了,然后她们发现浴室的灯也不亮,最后,连马桶都堵了。   “这怎么住啊!”一个人把梳子扔到桌上,问孟灵儿:“你今天不是没去上课吗?灯什么时候坏的?”   孟灵儿沉默的摇头。   那人抿了下嘴,悄悄白了一眼孟灵儿。中午马桶还是通的,晚上回来就堵了,也不知道她往马桶里倒什么了。   十五平的房间虽然大,但摆着四张双层床,一张大桌子,四把电脑椅,还有一些其他的零碎东西,其实也是很挤的。   而且现在这里还有四个人。   孟灵儿缩在椅子上,悄悄观察。   秦青说这屋里有十几个……东西,可是她看同寝室的三个女生走来走去什么也没碰到啊。   会不会她是骗她的?   可她骗人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孟灵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旁边的人看到,关心的把手放在她肩上,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另一个在床上的人说:“我柜子里有药,拿吧。”   孟灵儿摇摇头,鬼使神差的开口说:“要不你们今晚回家住吧,这灯要修也要到明天了。”   第三个人看看手机时间,六点四十七,要说回家也可以,就是太折腾了,明天一早还要来上课。   “算了,床上桌上都有灯,上厕所用手机照明就行。”一个人摇摇头,她懒得回家。   “你忘了,厕所堵了。”床上那个说。   “这真的很不方便啊……”第三个趴到桌上。灯的事还好说,虽然不方便但也不是不能克服,但厕所……虽然能去隔壁借,但晚上大家都睡了,还能敲门借厕所吗?谁能保证今晚熄灯后就不上厕所了?万一要上呢?   这么一想,好像也只能回家了。   一个女生突发奇想,“要不……我们去校门口的酒店开个房?”又近,又有厕所,四个人分摊钱的话也不算多。   “那还不如回家。”一个人翻了个白眼,“我在外面睡不着。”   最终在七点时,一个女生决定回家了,她翻了翻课表,明天上午的课不重要,可以逃一两节,“那我回家了!”   她刚走,第二个也很快决定走了。   第三个犹豫再犹豫,问孟灵儿:“你走不走?”   孟灵儿摇头:“我回去家里也乱糟糟的,再说我晚上喝水少。”   第三人正在喝减肥茶,不能保证晚上不上厕所,结果到七点半,她也走了。   等寝室里只剩下自己后,孟灵儿后悔了。   屋里只有两盏台灯,所有的灯都是黑的。现在寝室显得非常大,非常空旷。   可她又不敢回家。如果秦青说的是真的,她不能把那些东西带到家里去!   她摸出手机,找到秦青班级的群,加进去,找到秦青,给她发了句话: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青正在刷班级群看明天的课有没有变动,看到消息闪,打开,是个不认识的学号,她发过去一句:找错人了吧?   孟灵儿:我是孟灵儿   秦青:哦   秦青:是真的   孟灵儿:……我让寝室里的人都回去了   孟灵儿:但旁边的寝室怎么办?没办法让她们也走   秦青仰头想了想,没办法告诉她那些东西就围在她身边,全都挤在那一个房间里。   最后秦青说:没事,这个就不要紧了   孟灵儿:我不敢回家……我怕害了我爸妈……他们刚出院……我妈小产……我爸车祸……   秦青虽然偶尔会听孙明明转达八卦,但听过就忘,此时听孟灵儿说,直觉不对。   秦青:你家怎么这么倒霉?这全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吗?   孟灵儿:嗯……就这一个月……   这肯定不对了。   秦青马上问:一个月以前发生了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你们搬家了?   孟灵儿:搬是搬了,不过……   她想告诉秦青。   孟灵儿:不过,我想跟搬家没关系。   然后她就把佛像的事全说了。   秦青目瞪口呆。   然后她发现了一件事!   秦青:你说你之前许的愿都不怎么灵验,然后你爸许愿股票大涨,股票就涨了;你许愿父母没事,然后你爸交通事故的事就大事化小的解决了,你妈虽然流产但恢复得很好。   孟灵儿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头的地方。   秦青:你说你许愿减寿十年,那姑且当做是你许愿灵验的原因,也跟你身边的东西有关。   秦青:那你爸的股票能涨,我猜,他是不是也许了愿?   孟灵儿浑身如坠冰窖!   孟家,孟得威让孟妈妈躺好,他把门窗都检查过后,也上床躺下,关灯前再三嘱咐她:“晚上有事喊我,不要自己起来。”   “行了,睡吧。”孟妈妈不耐烦的说。   孟得威关上灯,手机却紧跟着响起来,他把手机摸到手里,打开灯,看是孟灵儿的电话,就接通了,接通后还没来得说话就听到那边孟灵儿大喊道:“爸!爸!你许了什么愿?”   孟得威没反应过来:“什么?这大半夜的……”   “你许了什么愿?!”孟灵儿尖叫着打断他的话,“快说!快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佛像才让股票涨的!”   孟灵儿的声音尖锐刺耳,透过电话,孟妈妈也听到了,让她浑身发毛。她支起身,看到孟得威的神色也变了,推推他:“灵儿喊什么?”   孟得威心惊肉跳的,在晚上,在这个时间,女儿突然打电话来问他这个……   他镇定一下,一边下床一边说:“你小点声,都这么晚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走到客厅,站在酒柜前。   孟灵儿在电话那头抖着声音说:“爸,你快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   孟得威安抚她:“别急,告诉爸爸,你问这个干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他的女儿结结巴巴的说:“今天……今天我一个同学……她有阴阳眼,她说我身后有东西跟着……我对佛像许了愿,我、我之前许了个不好的愿,我想把愿改过来,我、我许了愿,要是家里变好,愿减寿十年……”   孟得威的心咚的一声沉了下去。   孟灵儿:“然后、然后她看到了……我同学说我身后跟着东西……我、爸,你有没有许愿?会那么灵、股票涨……是不是你许愿了?你许了什么?”   “我许了……”孟得威绞尽脑汁的回忆,额上全是冷汗,身后孟妈妈披着衣服,扶着墙慢慢走出来。   “我许了去泰国……三跪九叩到这佛像的庙门前……”孟得威盯着酒柜上的玻璃,倒影中孟妈妈正向他走来,在她脚边,有个……    ☆、第 187 章 今天不可怕就是有点少   “你怎么了?”孟妈妈看孟得威站在酒柜前脸色古怪的看着她,“灵儿跟你说什么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跟寝室里的小女孩又吵架了?”   孟得威看她走近,猛得倒退三大步。孟妈妈看着奇怪,站住脚。他绕了个大圈,盯着孟妈妈,两人眼神相对,一个疑惑,一个恐惧。   孟妈妈奇怪的看着孟得威,看着他贴着客厅墙壁走,到门口立刻拐进走廊,听到他进了书房,咣当半天,然后抱着一个一尺高的东西出来了。   那东西用半幅窗帘包着。   孟妈妈认出是佛像,不由得退后两步。她觉得这东西邪乎。   “你大半夜的,把它放哪儿去?”她问。   可孟得威不答。   孟妈妈听到他坐电梯下楼,过了一会儿,听到楼下汽车发动了。   家里没车不方便,撞车的那辆还在跟保险公司扯皮,这是临时借的一辆。   孟妈妈百思不解,她身体还不太方便,慢吞吞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推开出去站在阳台上往下望,看到孟得威开着车出去了。   他这是要去哪儿?   孟妈妈坐在沙发上,给孟得威打电话,他不接;转而给孟灵儿打,占线。她就这么两个电话来回拨。   第一个打通的是孟得威的。   “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一句话不说就走,到底怎么回事?”孟妈妈连珠炮的问,“刚才你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孟得威在汽车里,“我出去一趟,你不用管,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我明天早上就回去。”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孟妈妈一头雾水,拿着电话想了想,没有再打,而是拨给孟灵儿。她想刚才应该是孟得威在跟孟灵儿通话所以才打不通,果然这下能打通了。   孟灵儿坐在寝室里,刚才被秦青吓得她赶紧打电话回家,可爸爸却含糊其辞。   爸爸肯定许愿了,只是不告诉她。   这时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接起来,“妈?”   孟妈妈直接问她:“灵儿,你刚才跟你爸打电话说什么了?他现在出去了。”   孟灵儿吓了一跳,“他出去了?!”   孟妈妈:“对啊,大半夜,接了你的电话就出去了,我们都上床准备睡觉了。他还带上了那尊佛像。”   孟灵儿浑身一激凌,“他带着佛像出去的?”   孟妈妈,“对,你们说什么了?”   孟灵儿只迟疑了一秒,就把一切都告诉妈妈了。包括她许的两个愿,包括秦青说的在她身后看到的东西。   她说完后,对面孟妈妈突然没声音了,她等了一会儿,有好几分钟吧,她以为电话断了,“妈?”   “啊?在在。”孟妈妈声音迟疑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干笑了两声,“你同学挺有幽默感的啊。”   孟灵儿就知道妈妈不相信,她顿了一下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孟妈妈又是半天不说话,过了会儿,她的声音平静多了,说:“现在也晚了,你把这些都放下,先睡觉。事情有大人解决。明天我去你学校看你……也见见你这个同学。”   孟灵儿:“啊?你要跟秦青说话?会不会……”   孟妈妈:“不方便?你们关系怎么样?”   “就普通同学……我觉得她邪性……以前没听说过她有阴阳眼,他们班里也没人说过……”孟灵儿不想再跟秦青打交道了,连见都不想见她。   孟妈妈:“你心里想什么,脸上别露出来。明天去跟你同学道个谢,再请她吃饭,到时我也去。”   “妈,你还要请她吃饭?”孟灵儿后知后觉的发现,妈妈不是讨厌秦青,而是在讨好她?   妈妈……相信秦青说的?   孟妈妈:“对。你先去睡觉吧。”   挂了电话,孟妈妈紧接着又给孟得威打过去。   孟得威站在桥边,正在抽烟。   他听到汽车里电话响了,却不想去接。   电话响断后,停了一瞬又响起来。   夜路上汽车少,路过的汽车都奇怪的看着这个在桥边抽烟的男人。   孟得威抽完一根烟,去车里把电话拿出来,看到是老婆,接通:“我现在就回去。”   “你是不是把佛像扔了?”孟妈妈开门见山的问他。   孟得威:“嗯。”   “……”孟妈妈也猜到是这样,“算了,扔就扔了吧,回来吧。明天我们一起去灵儿学校,见见她那个同学吧。”   孟得威想起在女儿嘴里的那个有阴阳眼的女孩,不太想去见。   “干嘛去?她一个小孩子,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说,“何况都扔了,也不会再出事了。”   孟妈妈却还有些担心,不过这都要等他回来再商量,“那行,你先回来吧。”   孟得威答应一声,挂掉电话,上车,发动汽车,走了。   河面上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慢慢的,一个东西浮了上来,顺着河流,缓缓漂走。    ☆、第 188 章 如来   秦青本以为孟灵儿会很快找自己,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她趁大家在上课的时候从寝室搬出去了。   B-2的寝室太抢手了,几乎没有人会退宿。出现了一张空床,等秦青下课回来,新的学生已经搬进来了。   寝室里的马桶和灯也都修好了。   秦青与孟灵儿不是一个系的,两人也没有交换电话,她搬出寝室后,两人就没那么容易遇上了。   虽然秦青还是能感受到孟灵儿的位置,但既然对方有意避开她,她也不会故意去讨人嫌。她给柯非三人打了电话,通知她们可以搬回来了。   “孟灵儿搬走了?”司雨寒一边铺床一边回头问秦青。   “嗯。”秦青低头写作业,她的心情不太好,这还是第一次她遇上的人不想让她帮忙,虽然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孙明明在刷手机,过一会儿抬头说:“孟灵儿有来上课,不过只有主课才来,副课全逃了。她也是三年级,听人说她爸正在给她办实习,可能办过后就不来上课了吧?”   司雨寒:“怎么回事?”她反应过来,压低声问:“她这是不想活了?”   只是听秦青说,她听的时候就浑身鸡皮疙瘩。   孙明明怕秦青不舒服,过去按住她的肩膀。   “我没事。”秦青叹了口气,说:“……而且听她说过以后,我也没自信能帮得了她。”   从她发现孟灵儿不怕她的气之后,她就在猜,在那时孟灵儿大概已经“属于”别的领域了。   有时了解的越多,越绝望。   秦青知道自己能做的很少,她的力量是不请自来的,既非期待以久的能力,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金手指。充其量,她也只是能“看到”而已。   她的气是阴气,阴气长久的停留在活人身上并不好。易晃说过,如果放任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死得无声无息。现在她身上的气趋于平衡,但如果想恢复过来,就不能再接触这些事了。   孟灵儿的事就在她眼前,所以她不能放着不管。   现在这样……是不是更好呢……   可秦青心里并不轻松。   她总觉得,如果在此时抱着独善其身的想法,对孟灵儿视而不见,那她可能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是‘善’念。”方域在听了她乱七八糟的心事后,笑着对她说:“我很喜欢你这样想。虽然从另一方面说,我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但是你的坚持也很美好啊。”   在接到秦青的电话后,他在晚上下班后开着车到了杉誉大学,现在两人就坐在车里说话。   秦青靠在他身上。   “其实我觉得自己有些伪善。”她的心里装了很多事,太复杂了,有时会让她窒息。“如果我真的想救她,或许应该早些告诉她?或者我应该坚持去找她,说服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想避开我,我就能心安理得的视而不见。”   “你没有心安理得。”方域理了理她的头发,“你不是正在烦恼吗?不过,青青,你不能把别人的事全都算成自己的责任。别人的生死福祸,你看到后,凭着本心提醒一句已经够了。因为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既然她不要你帮忙,那你就不必非要去帮她。”   秦青低低的叹了口气:“但是……这样下去……她很可能……”   ——就是死路一条了。   孟得威请孟灵儿的几个主要课的老师吃了饭,孟灵儿几门主课的学分也都够了,只要最后到校参加考试并过关就没问题了。   孟灵儿请了假,理由是孟得威替她找了个实习公司要去上班。   但事实上,那天后她就呆在家里了。   奇怪的是孟得威并不在家,家里只有孟灵儿和她妈妈。   “爸爸去哪儿了?”孟灵儿把水端给妈妈。   她妈妈,潘淑群接过水杯,低头默默喝水,说:“不用管你爸了。你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中午随便做点吃吧。”   佛像已经扔了,家里的气氛却没有变好。   孟灵儿回家时还以为会是跟父母一起共渡难关,没想到爸爸根本不回家,只打电话回来,到今天一天都未必有一个电话。   她想问妈妈,可妈妈也很冷淡,问她爸爸的事,她不是说不知道,就是说让孟灵儿打电话给爸爸。   亲戚们偶尔也会打电话来,但父母却不让他们再来了。潘淑群还在卧床,她是小产,虽然清宫比较干净,但到现在还会有流,腰也根本直不起来。家务就更别提了,孟灵儿只会做饭,刷碗,收拾房间还是不太熟练的。   孟灵儿看妈妈躺下背对着她睡觉了,只好去厨房。她经过客厅,看到茶几和沙发上的报纸、杂志、零食包装纸什么的,还有脱下来的衣服,地上也有好几双没放起来的鞋子,桌子上蒙着薄薄的一层灰。   她也想打扫卫生,但是就算用吸尘器吸一下地,潘淑群都会说声音太吵,让她不要干。   冰箱里空荡荡的,最后孟灵儿只能用剩下的洋葱把鸡蛋炒了,用电饭锅做了一锅米饭。她把饭端给潘淑群时,说:“妈妈,家里什么菜都没了,我去买吧?”   潘淑群说,“上网下单,让他们送吧。”   其实孟灵儿只是想出去转转,她都在家里待了一星期了。   不过这一星期什么也没发生。一开始她还忍不住一直想秦青说的话,可她什么也没看到,这一星期也没出事,在心里就觉得秦青当时说的肯定是瞎说的。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不信,就是觉得秦青肯定危言耸听,故意说得很严重来吓唬人。   现在最让她不安的反而是家里奇怪的气氛。   吃完饭后,她把碗盘拿到厨房,打算攒一天再用洗碗机。   回到卧室,看到潘淑群没躺下,而是靠在床上刷ipad,孟灵儿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把她放在心里好几天的一个问题问出来:“妈,”她声音放轻放柔,抱住潘淑群的胳膊,小声说:“爸是不是因为……因为小宝宝没了,所以才不想回家?”   潘淑群回头看她,女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糊弄了。她放下手里的ipad,摸摸她的头,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孟灵儿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不会笑了。   对她来说,爸爸会这样,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潘淑群笑了一下,把女儿搂到怀里,说:“我是这样想的。孩子没了,他可能是有点失望。但不回家……也不只是这一个原因。可能只是不想回家,害怕回家。”   “害怕?”孟灵儿抬起头,“爸害怕什么?”她突然想起自己身边跟着的东西!脸色发白了。   潘淑群回忆起那一晚,孟得威看她的眼神。她坐直了一点,认真的问孟灵儿:“灵儿,你那个同学的电话,你有吗?”   “……有。”孟灵儿从兜里掏出手机,她知道妈妈指的是秦青。   “你给她打一个。”潘淑群看着她说。   “说什么呢?”孟灵儿是找别人偷偷问到秦青的手机号的,存下来以防万一。但她从没想过真的去拨这个号码。她从通讯录中找到秦青后,按着她的号码,犹豫不决。   “问问……问问你的事。”潘淑群说,“你把家里的事仔细告诉她,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孟灵儿迟疑的按下号码,“……她会有办法吗?妈,我觉得……”可迎着妈妈的目光,她就知道,这个电话必须要打。   因为妈妈是认真的。她相信秦青的话。   可秦青没有接电话。   孟灵儿打了三个都没接。   “可能正在上课。”她握着手机,反而有点失望了。   潘淑群也很失望。孟灵儿看得出来,她急切的想补救一下,说:“我给她发个信息吧。”她把话编辑了一下,给秦青发了条短信,想了想,又在上回的私聊窗口中发了一条。   都发完了,孟灵儿才问潘淑群,“妈,你相信秦青的话吗?”   潘淑群:“信不信……也不好说。但就算不信,也可以听听她说什么。”   但孟灵儿知道,妈妈是相信秦青的。   她说:“可是妈,我回来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什么也没发生啊。照秦青说的有东西跟着我,它们都跟这么久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害她呢?   所以,根本就不可信嘛。   潘淑群笑了一下,温柔的望着孟灵儿:“好了,不信就不信。你去上网吧,我睡一会儿。”   孟灵儿被打发走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上网,偶尔看一看班级群里说什么。她现在都是隐身登录,怕别人问她实习公司的事。   六点多时,她想着该去做晚饭了,突然看到手机响了。她以为是秦青回的电话,赶紧接起来,结果是孟得威。   背景的时间很吵。   “爸,你在哪儿呢?”孟灵儿轻声抱怨,又不敢发太大火,她真的害怕爸爸就不要她们母女,不回家了。   “机场。爸快到家了。”孟得威的声音有点沙哑,“你和你妈这几天在家没事吧?”   “没事。爸,你……你去外地了?”孟灵儿问。   “去了趟泰国。行了,剩下的回家再说。”孟得威把电话挂了。   孟灵儿顾不上做饭,先去妈妈的卧室。   潘淑群听到声音了,看她过来就问:“谁的电话?”   “是爸!爸说他去泰国了!刚回来!刚到机场!”孟灵儿很吃惊,“妈!爸都不告诉我们自己去泰国了!他去干什么啊?还愿?”   潘淑群坐起来,孟灵儿被刺激的有点语无伦次,“他一个人去还愿?他当时许的是三跪九叩,可、我当时不是许过愿保佑家人了吗?”   潘淑群说:“等他回来再问他吧。家里没菜,你叫几个菜来。”   孟灵儿既如释重负,又有点着急紧张。赶在孟得威回家前,她叫了外卖,还把客厅收拾了一下。潘淑群也从卧室出来了,坐在沙发上等。   两个小时后,孟得威才到家。   “堵车。”孟得威一身风尘,仿佛身上还带着异国的香气。“堵得厉害。”他说。   可最让潘淑群与孟灵儿吃惊的是,他扛进门了一个木头钉的箱子。   “这是我托运的东西。”他说,把这个放在客厅后关上门。   孟灵儿浑身汗毛直竖,不由自主的退到窗户边上。   潘淑群问他:“你……不会从泰国买回了尊佛像吧?”   孟得威喘了口气,点头。   他说:“原来那个佛,也不知是什么佛。我之后在网上查了很久,这次去泰国也找,结果没有找到那个佛到底是什么佛,佛寺又在哪里。估计那不是真正的佛像,而是信徒雕刻的佛像。虽然也可以用来祈祷,但不是真佛、正佛。”   这种东西在旅游纪念品市场倒是很受欢迎,手工制作、独特设计什么的。   但因为不是正佛,就没有祂的寺庙,甚至也没有名字。孟得威在知道之后心里就不太舒服,他请教了当地著名的僧人,僧人给他出的主意就是从今日起,信仰一个真佛就可以从此百邪不侵了。   所以,孟得威才千里迢迢的把买的佛像带回来,准备供在家里。   潘淑群怀疑的问:“有用?”   孟得威也不是很有信心,“试试看吧。反正……除了我撞个车,你流了产之外,家里也没出别的事。说不定一切都是巧合。”   潘淑群却不太相信这佛像真会那么灵验。在听到家里原来那尊不是真佛后,她反而明白祂为什么会灵验了。   因为,祂想要信徒啊。   真佛有那么多信徒,还会在意他们这三个临时抱佛脚的人吗?   孟灵儿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   孟得威把木箱子拆开,把佛像抱出来。   是一尊如来佛。   孟得威把佛像放在客厅里,因为别的房间都放不了它。孟灵儿立刻避到了自己的卧室,听着客厅里妈妈和爸爸说话。   “你是几号去的?”潘淑群问。   “五号走的。”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唉,说了还不是让你着急?”孟得威说,“我去之前也没想过要再买尊佛像回来。我想的是到那里找到佛像的寺庙,三跪九叩就完了。谁知道后面这么麻烦!”   孟灵儿抱住胳膊,觉得自己的反应特别奇怪。   这时电话响了,是秦青,她赶紧接起来。   秦青是犹豫了一下才把电话打过去的。   “喂……”她刚喂了一声,那边孟灵儿就抢话道:“我爸把佛像扔了,然后他又去泰国请回来一尊如来佛,我、我一见如来佛就浑身发冷,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秦青想了一下,说:“我对这个没有研究……只是猜测。你爸许的愿只是三跪九叩,而你许的愿是减寿十年……你的愿更贴近自身。我打个比方,你爸的愿大概就是见到佛像鞠个躬,你的愿望就像是切下一块肉给佛像。”   孟灵儿打了个哆嗦,颤抖着问:“什……什么意思?”   “……”秦青,“那尊佛,可能已经把你当成所有物了。”    ☆、第 189 章 黑虎救主   孟灵儿在父母都睡下后,偷偷从家里出来。她本想回学校找秦青,却发现今天是周日,秦青很可能不在学校。她找了个人声鼎沸、乌烟瘴气的网吧开了个机坐下来,困的时候她趴在桌上,半睡半醒,本以为会有人偷偷来摸兜摸包偷东西,却发现一晚上,网吧的人来来去去,都绕过了她这个机子。   秦青说的那句话浮上心头……   孟灵儿闭紧眼睛,紧紧抱住胳膊。   她会跑出来的原因细思起来,是因为害怕那尊新请回家的如来佛!   让她怕的什么都来不及想,更不愿意告诉父母,就这么偷偷跑出来了!   难道她真会死吗……   死亡是什么样?会没了呼吸?心脏不跳?整个人往地上一倒?   她忍不住想她会不会突然就倒在网吧里,或者走在街上就突然没意识的栽倒在地。越想越害怕!   她不想死啊!   减寿十年只是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想着说得严重些才会灵验!她没想过真的会有这么可怕的后果!   而且她想的是等她七十岁的时候,减上十年寿,那也就是减去衰老之后满脸皱纹、行动不便、无法自理的十年。她觉得这还是好事呢。   但跟秦青通电话时,她说:   【你想得太美了吧!】   【打个比方,去银行取钱时,还要先看看余额多少,取多少。你脱口就是减寿十年,你知道你原来能活几年吗?那你又怎么知道,祂会只取走十年寿命就算了?祂要是多拿走几年,你还能去找祂要回来吗?】   孟灵儿毛骨悚然!她从来没过还有这种事!在潜意识里,她认为神佛就该是最公正最公道的,怎么会提防许愿后被多取走几年寿命?   孟灵儿在网吧待到六点,有车后就立刻回学校了。她不能去寝室,就在自习教室等人。   秦青下第一堂课时被找到了教室里,其实她感觉到孟灵儿过来,不过以为她只愿意在电话里求助,不会在外面跟她说话免得被人发现,就想装成没看到。   结果被她找到教室里。   司雨寒在孟灵儿站到桌子前了才看到她,条件反射的猛得站起来往后躲,还去拉秦青。   孟灵儿注意到司雨寒的神色,暗暗咬唇。   旁边也有人发现了司雨寒不同寻常的反应,一时这一片议论纷纷。   孟灵儿小声对秦青说:“出来说话行吗?”   秦青盯着孟灵儿看——她身边虽然还跟着那些小鬼,却没那么多了,只有五六只。   秦青要跟孟灵儿出去,司雨寒拦住她不让她去。   “你用得着青青了就来找她,用不着就不甩人,有你这样的吗?”司雨寒脸都发白了,还撑着替秦青讨公道。   孟灵儿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最怕被人注意,从刚才就有人往这里偷看,现在司雨寒一说话,更多人注意了。   “我付她钱还不行吗!!”她说。   秦青一听就笑了,司雨寒直接冷笑:“欠你那点钱啊!刚发家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亮出来我瞧瞧,够不够我喝次茶的!”   孟灵儿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是有救命的事,不敢堵气,看了眼司雨寒,对秦青小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对,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秦青并不介意帮忙,但刚才孟灵儿那么说,司雨寒都火了,她自己也不可能再犯贱。   她摇摇头。   孟灵儿的脸顿时白了,还要继续求,秦青说:“从上次我就发现,我的手段对你没用。所以,其实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她顿了下,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身后跟的东西少了。上回我见你,你身后跟了十八个,现在只有六个。”   孟灵儿一怔,心中就是一喜。   秦青说:“你说你家有请来的如来,不知是不是如来的作用,你再回去试试吧。”   孟灵儿顾不上跟秦青多说,只匆匆道了声谢就跑回家了。   司雨寒看她走还有些不快,对秦青说:“这种人就不该管她!”   秦青小小的摇了摇头,对司雨寒小声说:“看在她命悬一线的份上,不帮一把心里过不去。”   司雨寒马上问她:“你刚才不是说跟着她的东西变少了吗?”   秦青说:“但是不知道是为什么变少的啊。真是她家新请的佛像的原因更好,如果不是呢?因果相系,此时变少并不意味着就是好的。以前她身后只跟着一个的时候,我都灭不掉……”上回能由一个变成十八个,现在只有六个,未必不能变成三十六个、六十六个……   孟灵儿坐在地铁上,离家越来越近,心情越来越烦躁,几乎想跳车下去。有好几次她都站起来走向车门了,还有好几次,她不自觉的盯着车门看,估计有哪几个人想下车,在哪里下车好,甚至还想下了车后是去逛街还是去上网。   她都克制住了,更加相信这是因为家里有佛像,身上的东西怕那佛像,所以才鼓动她下车去。   好不容易熬到终于到站了,好像比平时花了几倍的时间一样。   她下了车,不容自己后悔的迅速回到家,打开门进去就直接站在佛像前。   客厅为了摆这个东西,把电视给挪开了,现在电视柜上就是这个很不合适的如来佛像,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个大香炉,炉中插满香,桌上还有散落的香和金泊纸。   但孟灵儿发现自己站在佛像前,反倒并不害怕也不紧张了。   她站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家里好安静。   “妈?”她叫了一声。   “爸?”   没有人回答。   妈妈一直卧床,不可能出去啊。爸爸倒是可能不在家……   她走到父母的卧室前推门,门是反锁的。   原来他们出去了。   既然家中的佛像不吓人了,她也没必要出去了。   而且佛像能克制她身边的东西这个好消息也让她轻松多了。想起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她去厨房给自己热了杯奶,做了个三明治。吃完后想用ipad上网,结果在哪里都没找到,不知放到哪了。   倒是妈妈那个就放在床头柜里。   门虽然是锁着的,但备用钥匙放在厨房里。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推开——   “啊啊啊啊啊!!!!!!!!”   下午三点,秦青正在上课,辅导员却突然出现在班级门口,跟上课的老师说了一句什么后,对着秦青招招手。   秦青不解的收拾东西出去,辅导员站在走廊上等她,见她出来就揽着她往外走,“你认识孟灵儿吧?”   秦青瞬间反应过来,马上问:“她怎么了?”   辅导员说:“别紧张,不是她,是她家里出事了。她人现在在医院,有些神智不清,说要找你,有话跟你说。你过去一趟,安慰安慰她。”   秦青问了句:“她家里出什么事了?”   辅导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别问了,挺惨的。到那里好好安慰她,告诉她,大家都等她回来上学。”   秦青一头雾水,出来看到了另一个老师,他是孟灵儿的辅导员,他姓段。   “走吧。”段老师说。   坐上段老师的车,他告诉了秦青是什么事。   据说,孟得威与妻子潘淑群发生了矛盾,捅了潘淑群几刀,把人捅死了,现在在逃。孟灵儿回家发现后就神智不清了。   秦青愣了!   许愿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孟灵儿,一个是孟得威,结果这两人都没事,死的却是另一个人?   秦青到了医院,孟灵儿住在精神科的单人病房里。这里的病房的门都是指纹锁,门上的玻璃都很大。   医生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是个男医生,他的胸牌是实习医生。   他说:“病人受了很大的刺激。我两个老师一靠近,她就起反应。”   本来医院安排的是一个中年的女医生,温柔慈祥,结果孟灵儿一见就开始嚎哭;主任就亲自上阵,结果还是哭,还要扑上来。   医生们猜,主任也是五十多岁,可能跟病人的父亲年纪相当。   最后换上了年纪轻轻的实习医生,看着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这回就行了。   医生领秦青和段老师站在病房门前,透过玻璃看她。秦青和段老师都站在窗户边悄悄看,医生反应过来连忙说:“放心,玻璃是双面的,她看不到。如果病人发现有人窥视是会紧张的。”   孟灵儿已经换上了粉红色的病服。   医生说:“她刚来的时候一身血,我们很辛苦才把她的衣服换掉。”   秦青后悔了!   她应该陪着孟灵儿的!   “她……这是疯了吗?”秦青问。   段老师扶住秦青的肩,“别紧张。”他来之前可不知道孟灵儿这么严重!现在这样,他已经不可能再让秦青去接触孟灵儿了,发生什么意外他可赔不起!   医生摇头说:“没有。她这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不肯接受。我们希望她熟悉的人能帮她唤起意识。”他看秦青,小声说:“尽量安慰她。”   怎么安慰呢?   秦青没有头绪。   医生把门打开,进去微笑着说:“孟灵,你看是谁来了?”他小声给秦青提醒,“叫全名,不要叫‘灵儿’。”   秦青点点头,走过去,顺便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   刚才进来之前她没反应过来,此时才觉得不对——孟灵儿身边,什么也没有了。   “孟灵。”她注意到医生叫的时候去掉了‘儿’,所以也这么叫。   孟灵儿迟了一分钟才转过头,看到秦青,立刻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上来抓住她:“是不是我爸身边的东西杀了我妈的?你跟他们说!不是我爸杀的!你跟他们说!!”   她一扑上来,段老师和医生立刻上来救秦青。   “你跟他们说!不是我爸杀的!我爸不是凶手!我爸还把佛像买回来!他是想救我们的!”孟灵儿号啕大哭。   孟灵儿抓得太紧,力气似乎也突然变大了,段老师和医生两个人都扳不开她的手。医生急中生智对着床头的对讲喊:“1029号床!马上过来!!”旋即听到走廊上传来奔跑声,向这间病房而来。   秦青虽然被抓得很疼,却没有反抗,她看到孟灵儿哭了,自己的眼睛也发酸。   “……对不起……”她轻轻说。   被打了麻醉剂后,孟灵儿放开了秦青。她被穿上了束缚衣,医生重新对她进行了诊断。   段老师要送秦青回学校,她说想回家。   “好吧。”段老师觉得不好意思,“那你就回去吧,我会跟你们辅导员说一声,明天在家好好休息。”   秦青不是想请假,不过也没有精力解释。她轻轻点点头,假装要走,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等估量着老师已经开车走了,才回来。   她望着孟灵儿的病房窗户……   晚上十一点,秦青坐在距离医院不远的24小时超市里。超市的员工看了她好几回了,听她说是在等人后就没有再管她,但还是会提醒她给对方打个电话,看对方是不是忘了约会时间。   “谢谢。”秦青走过去,“再给我一杯咖啡。”   叮当一声,超市的人收了她的钱,笑着说:“我今晚卖咖啡就赚了快一百了。”   秦青也勉强笑了一下,回来继续往医院的方向看。   “其实你在这里也好,我正好有个人说话,不然平时一个人值班,这会儿都困死了,我们还规定得特别变态不能听歌看电影……”他话音未落,就看到秦青突然冲了出去,很快横穿过马路,跑向了对面。   这是等的人来了?   这个人也很好奇,站在玻璃前看,但只看到秦青冲进医院,没看到除她之外的人或车啊……   “邪门……”这个人打了个寒战,突然觉得半夜有个女的非要在超市待着不走也很不正常!   秦青从消防通道上去,孟灵儿的病房在29层,她跑得气喘吁吁,却不敢停。   今天她发现孟灵儿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可这不正常!   她不相信那个东西会放弃在嘴边的猎物!   虽然为什么潘淑群会死在孟得威手上还不知道,但孟灵儿……她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秦青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气,蓬勃的气第一次像实物般滚滚向上。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现在快十二点了,凌晨,日夜交替之时。   气仿佛有实体般托着她向上,到最后,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浮在半空中的,连爬楼梯都不累了。   29层的护士台前没有人,在她的气场之下,人早就跑了。   她来到孟灵儿的病房前,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本来里面有孟灵儿,秦青就应该能感受到里面的人。   但现在这个房间像是被放在了另一个盒子里,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门锁是指纹的,她打不开。   秦青左右看了一圈,跑到走廊尽头,用力砸响了火警铃!   巨大的铃声响彻走廊!   所有的病房门上的灯都由红转绿。   秦青再次扑向孟灵儿的房间,抓住门把一拉,门就开了。   孟灵儿不在床上。   秦青赶紧看窗户,见窗户好好的,转头看向浴室,她冲进去,拉开浴帘,看到孟灵儿坐在地上,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电线,而电线却吊在上方的水管上!   秦青立刻托起孟灵儿,把她托高。   孟灵儿的头软哒哒的垂下来。   秦青伸手放在她的鼻子下。   没有呼吸。   从她感觉到孟灵儿这里突然变得无法感应到她冲进来,前后有五六分钟……   她来晚了吗?   秦青茫然的坐在瓷砖地上,手仍然托住孟灵儿的身体。   或许她不应该逞强。应该找人帮忙。   ——谁会相信她呢?   应该在发觉后就打电话报警。   ——警察会来得比她快吗?   打电话给医院,让护士站的护士来。   ——护士会有用吗?他们能敌得过这些东西吗?   突然,她觉得脚上有个东西,有什么细钩子挂住了她的裤子。她低头,看到了一双细瘦的爪子和一个黑色的大脑袋。   【嘿嘿嘿嘿……】   【你后悔吗?】   秦青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缓缓撤掉浑身的气,顺着这个东西的牵引——   瞬间,她掉到了一个黑色混沌的空间里。   不像阴间。   虽然也没有空间与时间,却充满扭曲感。   ——对,像是拙劣的强行从阴间开僻了一条通路。   秦青猛得放开阴气!   第一次,毫无顾忌的放开自己的气场与阴间对接。   瞬间,她就感受到了阴间的位置。   抓住她腿的那个东西开始扭曲着,被撕成碎片了。   原来如此,它们不是阴间的产物。   秦青借阴间之威,将那条通路绞开!   然后她看到了孟灵儿!   一抹淡淡的幽魂!   只是只有上半身,没有看到她的腿。   秦青突然想到!这是不是说明她还没死?   她立刻伸手去拉孟灵儿。   这扭曲的空间通路开始疯狂的扭动起来,无数细瘦的黑爪子伸出来,拖住秦青的胳膊把她从阴间拉过来。   然后秦青感觉到她与阴间的通路被隔断了!   这回是她被装进了盒子里。   秦青用气去击撞这个“盒子”,却没有半点用处。   黑爪子只是触须,当这里是它的世界之后,它就不必用触须了。   秦青能感觉到,这个盒子就像是它的手心。   它想杀了她。   是她太托大了吗?   秦青握住手腕上挂着的八铃,缓缓动起手腕。   铛……铛……铛……   铛……铛……铛……铛……   八铃的声音从一开始小到听不见,到后来越来越大。   八铃,与阴间相通的道路。   就算这个盒子能隔绝阴气,可它还是要在阴间借道。只要在阴间,她就有一线生机。   想想也真是讽刺……   秦青沉下心,用气去壮大八铃的声音。   铛……   八铃的声音突然又变小了。   她继续用气去包裹八铃。   铛……铛……   铃声就又变大,然后再变小。   现在是她与它在角力,看谁先撑不住。   秦青的额角渐渐冒出汗来。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狗叫由远及近突然冲出来。   狗?   这里哪来的狗?   狗叫声越来越近,最后竟像是在耳边叫的一样。仿佛金玉相击,竟然还有回声。   “汪汪汪汪汪汪!!!!”   狗仿佛扑到了什么东西上,传来让人胆寒的撕咬声。   “呜——呜——呜呜!”它一边发出威胁的声音,一边撕咬。   秦青只觉得那个“盒子”突然被破坏了,新鲜的空气流动进来。瞬间,她的气就再次与阴间相通。   她马上顺着阴间的气往阴间逃,身后那个扭曲的空间正在渐渐远离。   对了,孟灵儿!   她回头看,没有看到孟灵儿,却看到了一条黑色的大狗。   那熟悉的脸是……   秦青大吼:“回来!黑虎!!”   大狗耳朵一立,掉头向她扑来。   她抱住黑虎,转瞬陷入了一片昏沉中。   “醒了,醒了。”秦青眨眨眼,突然各种声音涌入耳际,眼前光影、人影乱闪。她睁开眼,坐起身,司雨寒一声尖叫:“你醒了!”   “快喝点水。”柯非给她端来一杯水。   秦青看看周围,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寝室:“……我怎么会在这里?”   孙明明黑着脸说:“我们才要问这个吧。昨晚上锁门时你明明不在,早上醒来你躺在床上,衣服没脱,怀里抱着你的那个狗木雕。”   秦青手一动,发现黑虎仍在她手里。   她想起来了!   “孟灵儿呢!”   柯非、孙明明和司雨寒齐齐一静,一瞬间后,又一起小声尖叫:“果然是你!!”   她们听说昨晚上孟灵儿自杀,护士没发现,结果突然不知是谁按响火警铃!虽然是误报,但也及时把病人都转移出来了,这就发现了孟灵儿上吊自杀。   “人救回来了。”柯非知道秦青最关心这个。她一说完,秦青就长呼一口气,倒回枕上。   “到底怎么回事啊?”孙明明趴在秦青床头好奇的问。   秦青握住黑虎,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以后再告诉你们吧……”    ☆、第 190 章 后悔   天越来越热了。   “看,上面说今天气温快五十了,地面温度更高。”   课堂上两个学生小声说着话,其中一个把手机拿给另一个看,上面是一则配图新闻,平滑的大理石阶上打了个生鸡蛋,已经快半熟了。   人人都热得冒汗,教室里开着中央空调也没用。   可秦青身上一丝汗都没有,连坐在她身边的司雨寒都跟着受益。   再次入阴,秦青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体温下降只是一件事,她偶尔会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这个她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悄悄去量体重,发现体重数没变。   司雨寒看旁边的人都在喊热,坐在她前面的男生后脖子上全是汗珠,她扭头悄悄对秦青说:“看来今天真的很热啊。”   “嗯。”秦青应了一声。她心里不安,又不肯说出来,只能自己想。   司雨寒看了秦青一会儿,突然伸手往她胳膊上一贴,“奇怪,并不凉,可坐你身边就是不热。”她看到秦青笑了一下,隔得很远前面一排男生还偷偷回头用手机偷拍。   以前说一白遮三丑,她也见过寝室里有人吃维生素来亮白皮肤,但秦青不同,她的皮肤像是玉做的一样。孙明明悄悄说过“简直像李秋水的玉雕似的”。   从那天秦青突然出现在寝室后,她身上的皮肤就慢慢变了,一天比一天更凝白,人看着也越来越不同,渐渐有了美女的气势,走在路上会有人偷看,现在还有人偷拍。   她悄悄在秦青耳边说:“又有人偷拍你了。”说着一指前头。   秦青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前面几排有人男生吓得连忙转回去,手机也匆匆收起。   “随便他们吧。”秦青懒得为这种事操心。   下了课,司雨寒挽着秦青走,美人如玉,浑身上下都是凉的,她现在就爱挨着秦青,最舒服了。   两人依偎着下了楼,正好碰到了孟灵。   两边都是一怔,尴尬的笑了笑。   走过去后,司雨寒往后看了一眼,“原来孟灵他们下节课也在这里上。”   孟灵的事也算是学校里最近出的一件大事了。   孟母去世后,因为说是凶死,怕魂灵不安,赶在七日之内就下葬了。但据说是因为孟家的亲戚想夺孟家的家产,争吵不休,也懒得去管孟母的丧事才草草下葬。   孟得威到现在还是失踪中,据说是已经逃到外地去了。孟家之前发了一笔横财,但孟得威却也转眼把钱花得差不多了,除了股市里还留着的本钱外,赚来的买了房子和车。车撞个半残,房子却在孟灵的名下。   不知孟家亲戚争产的事是真是假,但听说是没让他们占到便宜。孟家两套房子,老房子是孟母的名字,新房子是孟灵的名字。孟得威的叔伯兄弟倒是都没办法伸手;孟母的亲戚想让孟灵去他们家住,两套房子租出去,存下来的钱做开销。   孟灵当时在医院里,自己做不了主。幸好她年轻,自杀被救回来后,人却渐渐好了,学校也很关心,她自己也愿意再回来上学,就很快出了院。她把两间房子都锁起来,哪个都不肯交给亲戚去租,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些存款,节省着够她大学毕业了。她还有一年就毕业,之后就能直接工作,就有收入了。   她这么倔,哪个亲戚的话都不听,不管是奶奶家的姑姑还是大姨,不管哪边来劝她都闭嘴摇头。她奶奶在说话的时候提起孟得威,说她现在无父无母,气得孟灵跳起来把她奶奶给赶出家门,回头就把锁给换了。   最后,她还把名字改了,去了一个字,改成孟灵。她不想再让人叫她‘灵儿’了。   孟灵回到学校后,原来的寝室已经被别人占了,只能住到别的地方去。她跟秦青本来就不是一个系的,如果不是住在同一个寝室同一层,根本碰不上。   这还是她们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见面。   秦青当时是一鼓作气冲上去的,现在时间长了,慢慢后怕起来了。再见到孟灵,感觉复杂。不过好歹算是救了一条人命,她拿这个安慰自己,也不算是白白辛苦。   孟灵却是想起秦青再三的提醒。如果当时她不是不信,如果她能早点给秦青打电话,早点请她帮忙,是不是妈妈就不会死了?但她又恨秦青,既然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救她家的人呢?她知道这个恨没理由,因为秦青并没有义务一定要救她家,何况她当时的态度还不好。只是她控制不住。心里悔恨羞惭,重重叠加到一起,让她遇上秦青也说不出话来。   回到寝室,孙明明说了件事:“有个活动,你们参不参加?”说完顿了一下,小声提醒:“不想参加赶紧找实习单位!听说最后会让辅导员点将,到时就是点着谁让谁去了。我已经给柯非打过电话了,让她给我开个实习证明。”   秦青和司雨寒在上课都不知道,一刷班级群,群里都炸了。   学校出了一份公告,大意是现在社会进步了,日子好过了,大学生们也变得娇气了,不能干活了,现在搞成毕业即失业这种状况,就是因为大学生们高不成,低不就,不肯去干一些脏活、累活,盼着能一毕业就能高薪就业,坐在办公室里吹吹空调,一点苦都不用吃就能赚来买房的钱,如果没有这样的工作就宁愿在家里啃老也不愿意去低就一些普通的工作,这是非常错误的思想……在跳过前面大段的鸡汤之后,在公告末尾,只用两段话就解释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学校打算办个忆苦思甜的活动,洗刷当代大学生在社会上的种种恶名,所以要抽两百人去合作学校支援当地中小学校。   “支教!”孙明明毛骨悚然的低喝,“说得再好听,这就是让我们去带孩子,还是穷山恶水!”   对秦青、柯非和孙明明这三人来说,这辈子都不想再去回忆那次的事。   秦青的脸色也不好了。   司雨寒看过公告又切出去看校园网里辅导员开的贴子中的答疑,奇怪的说:“不像是支教,只让我们去两周。两周能上什么课?再说,我们也不会上课啊。”   辅导员在贴子里回答的是“带当地的小孩子们做做活动”,“他们那里各种素质教育都跟不上,像有些地方捐了电脑,但当地的老师都不会用”,“自愿性质的,不强制”,“对你们有好处,只让去两百人,所以想去的要赶紧报名,晚了就没机会了”。   秦青看到贴子里有人问:这两百人是去一个地方吗?不是的话,什么人去哪里是自己选还是学校分?   辅导员:肯定不会是都一个地方,但会尽量把你们安排在一起,同校的应该都会安排在同一个地区。分到哪里去这个要看安排,目前还没说,但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因为还要考虑到交通的问题。   这件事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但等后续的动作公布出来后,倒也不像大家一开始想的这么严重。   首先,这两百人不是一口气全送出去,而是分批。第一批效果好的话,后面的人才会出去。为了带个好头,第一批出去的全是预备役党员和入党积极份子等学校里比较积极的人。   孙明明松了好大一口气,“太好了!”   柯非把实习证明给她,“反正我替你开好了,到时要用的你就直接交上去。”   其次,出乎孙明明她们的预料,学校里竟然真的有很多人报名。   “好像是学校会在档案上记上一笔。会夸。”秦青从施教授那里打听来的,还有许师兄说的,“优秀的人还有证书拿。”在拼证书拼奖状的时候,多这一个说不定也能管点用。   最后,也是最引人诟病的一点,这个活动因为是分期办,所以现在报名的人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在哪一期的话,极有可能会撞上暑假。而暑假时,活动不停。所以有人的暑假将会被占用。   这个在报名的时候是不知道的,连辅导员也说这个只能看运气了。   孟灵报了名。   她不想在家所以回到学校,可是她也不想待在学校。   她也不在乎暑假不暑假,说起来,她更愿意暑假出去,因为到时说不定那些亲戚又会叫她去他们家,又会说她爸妈的事。特别是她爸爸……   “要是你爸给你打电话,你要赶紧给他说,让他去自首。”   “要跟你爸哭,知不知道?你一哭,他就心软,你就赶紧让他去自首!”   孟灵却打定主意,如果她爸打电话回来,她一定要跟爸爸一起逃走!她相信不是爸爸杀的妈妈,是那个佛像……是那些东西搞的鬼!   在学校里偶尔看到秦青时,她也想过让她去跟警察作证有那些东西在……虽然知道警察不太可能相信,但总是有一线希望,如果有人信,相信不是爸爸干的,那爸爸就能回家了。   【你后悔吗?】   孟灵怔了一下。   【你想让爸爸回家吗?】   孟灵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周围的同学全都像是没听到一样。她抱紧书包,低头跑了。    ☆、第 191 章 佛头   杉誉大学的忆苦思甜新青年下乡活动终于开始了。   不管学生中间怎么说,第一批骨干份子雄纠纠气昂昂的扛着行李包,从学校出发了。学校没给他们包车,但统一买票,还有四个老师带队,副校长也在带队老师中。学校这么重视,那些唱衰的言辞渐渐就没了市场。   施教授说:“都是凑热闹的。”他手里拿着秦青的论文,正在给她逐段批讲。对学校的这次活动,他没有劝他的学生去,对着秦青也是说:“形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你不要去,女孩子还是待在离家近的地方好。”   秦青点点头:“我知道了,施教授。”她本来也没打算去。   施教授给她批改的就是八宝寺的论文,他说这篇改一改,就可以拿来报他的研究生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开始招生,但秦青的名字已经被预定了。施教授担心她家里反对,说学这个不好找工作,还想去秦家拜访。他是老派的思想,觉得家长把孩子交到他手里,他要对学生负责。秦青也跟家里商量过了,但父母让她先专心学习,“工作的事情以后再说,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好找工作就匆匆决定自己下半辈子干什么,太儿戏了。现在社会变化这么快,你怎么知道等你学出来了,这个专业就不能找到好工作呢?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好好跟施教授学,别分心。”   有父母的话,秦青就放心了。   从施教授那里出来,她看看时间还早,打了个电话给司雨寒。柯非要忙公司的事,孙明明要了个实习证明就被柯非拉壮丁了。这几天这两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剩下她和司雨寒做伴。   司雨寒下午没课在寝室上网,秦青问她要不要出来吃饭,她说懒得出来,“你随便给我买份寿司就行了。”秦青说,“大热天吃寿司你也不怕吃坏肚子。我带份冷面给你吧。”   她走到食堂时还不是吃饭时间,但特色窗口是有饭的,比如冷面。秦青要了两份冷面,等的时候,一个男生站在她旁边的窗口往里望,两人不小心对了一眼。   嗯?秦青发现这个人很眼熟。   这个男生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三秒后,一起大叫起来。   秦青:“啊!那辆车!”   陶斌:“是你!”   在大概半个月前,秦青在学校里“抢”了一辆自行车,但当她想还回去时,发现了个问题:她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叫什么名字。明明就在记忆的另一边,却死活想不起来。最后她也只能拍了自行车的照片挂在微信、QQ、微博的头像处,还在校园网挂贴寻人,却根本没人来找她。   终于在事隔半月后,两人巧遇了。   出于借车半月的愧疚之心,秦青请了他的午饭,然后提上刚买好的冷面带他去女生寝室推车。   “呀,你把车擦得这么干净,都不像我的车了。”陶斌看到这辆几乎没有锈迹与灰尘的自行车时,完全认不出来了。   “是我不好意思,当时多亏你借了我车。”因为车没有锁,秦青还买了把链锁锁车。她把车锁取下来,拍拍车座:“推走吧。”   陶斌推上车,突然对她说:“我要毕业了,正打算处理这辆车,你要的话,五十块卖你。”   秦青怔了下,“真的?”   “真的。”陶斌把车支好,“你要我就不推走了。”   “那好。”秦青掏钱包给他五十块,钱货两清,这辆车就归她了。这个价格比网上的二手车价格便宜多了,她也在找车,基本都是一两百的。   买了车,两人就成了“熟人”了。秦青问他是接着读研究生还是去工作,陶斌说:“打算出去读。”   出国啊,也是个选择。   秦青说:“祝你好运。”   陶斌笑出一口白牙,上面还有牙套,“谢谢。”他把手上的书换个姿势拿,露出了学校忆苦思甜活动的宣传单。   “你报名了?”秦青指着说。   “哦,对。”陶斌说,“我需要多参加几个活动,社会活动,这有助于提高我的评分。你不知道我这一年来打了多少工。”他做出一个累毙的鬼脸。美国大学注重学生的综合评分,社会活动和小组等集体活动都算。   秦青上楼时还想,没想到学校这个不入流的活动还有这样的受众群,看来学校老师们也不全是目光短浅之辈——在这个活动出来之后,她真的怀疑过学校的品位和智商。   她和陶斌交换了电话和微信,一周后,陶斌就出发了。他这一行是十个人,由两个老师带队。为了避免学生过于分散带来的安全压力,学校会把这一组学生分到两所学校,都有指导老师,他们会住在学校里,跟当地的师生一起生活。   陶斌发了很多照片回来,写着他的感想,他也有FB的账号,同样的文章他会翻成英文在FB上再发一遍,并拜托在留学生俱乐部认识的几位已经在留学的同学们评论一下,让他的页面看起来有点内容和人气。   陶斌去的地方不远,就在本市下面的最穷的一个镇上。可见学校也不是盲目安排的,他们也怕学生出事。   这所镇有两所中学,陶斌在其中一所里。   “这里很漂亮,学校是新盖的,还没两年。我看比市里很多中学都漂亮。”   配图是一个跟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的雪白的大楼,正面刷着蓝色的漆,窗户光洁明亮。操场上是黄色的单双杠、独木马等设施。对面则是漂亮的篮球场和足球场。   陶斌说:“到这里来发现学生们每天下课都会出来打球,比我们那边的学生更爱运动,不过他们不怎么在意规则,足球、篮球的规则混着用。”   同去的五个学生都被分到了主课,有一个女生去教音乐欣赏。剩下的时间里,陶斌等男生也会带着学生们打球。   这所学校为了招待他们,特意安排了游览活动,就是带他们到镇上最大的一条人工河前玩。   陶斌等人听说后就想开烧烤大会,但本地的东西不多,只得淘宝来一些作料后,烤了点猪肉、玉米等蔬菜来吃。同去的那个女生悄悄说,“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地方的超市里会找不到鱿鱼。”   陶斌也觉得很吃惊。这个镇跟他们的市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却简直像两个世界。   一个男生蹲在河边,看到一个不像石头的东西在河滩中央的草丛里半掩着,到这里几天后早就野了,他涉水过去,把那个东西捡过来,发现竟然是个佛头。   “你们看,这是什么?”   陶斌抬头,看到那个男生举着一个黑乎乎还向下滴水的东西向他们走来。    ☆、第 192 章 猪队友   秦青在周五下午被抽中去义务劳动,他们班和另外两个班一起捡垃圾。夏天到了,学生开始光顾学校内外的冷饮店,学校的垃圾箱不堪重负之下,大家自发的把白色垃圾扔满整个学校花坛与操场的隐蔽处。学校为了教育大家,用抽签的方式让学生自己打扫卫生。   班长在班群里通知:每人必须捡够两袋!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即有人在群里出“主意”:去垃圾筒里捡够两袋就行。   “何必那么麻烦?寝室里捡一捡就够两袋了哈哈哈哈”   聪明人太多。   秦青和司雨寒捡够自己寝室的,发现才半袋,去掏垃圾箱又太脏,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去捡了一下午,到七点才够数。然后统一交到了校门口的垃圾车上完成了任务。   两人都累得够呛,去食堂随便买了点吃的就回了寝室。秦青把饭放到碗里时,司雨寒说:“柯非和孙明明说今晚不回来了,两人在外面住。”   秦青说,“行,那关门吧,我开空调,你先去洗澡。”   两人都不是爱交际的人,晚上也很不喜欢在寝室里四处串门的人,正好只剩下她们两个,关上门后就轻松了。   司雨寒去洗澡,秦青一边吃着凉面,一边打开电脑,她一下午没上网了。   上去后先到班级群和微博上转一圈,然后一张照片吓得她打了个寒战,筷子都掉了。   那是一个非常眼熟的木佛头,被摆在地上,像是身体被埋在土里。不知是谁还用小石头给它围起来,面前还摆着一个一次性的纸碟,里面放着几块西瓜。   木佛头颜色漆黑发亮,双眼半睁半闭,似乎眼珠能看到人一样在闪闪发亮,嘴角微微向下垂,满是不快与厌恶。   秦青顿时觉得什么都咽不下去了。   她草草把碗放在桌上,把图点开,这才发现佛头上是水渍,但继续往下翻图就更让她胆寒了,因为在第二张图上与佛头合影的正是陶斌!他还笑嘻嘻的配了字:都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木菩萨也难逃一劫啊。今天小伙伴救了个木菩萨。   然后后面还有他们这些人胡闹的照片,比如把菩萨摆在地上,一堆人围一圈状似虔诚的低头双手合什念念有辞。   陶斌也开玩笑的指着旁边一个男生说“悄悄话”:我听到了,他许的是天降一个大美人当女朋友!   然后@了另一个女生的微博,应该是那个男生的女朋友。   秦青浑身发毛的顺着陶斌关注的人找过去,发现一共五个人,都给那个佛头许愿了!不过让人庆幸的是内容都很大,比如中亿万彩票,国足得世界杯冠军之类的。   司雨寒洗完出来看秦青在聚精会神的刷网,饭都不吃了,过去问:“你看什么呢?”   秦青猛得回神,司雨寒往电脑屏上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说:“你去洗吧。”   “我过会儿再洗。”秦青握住手机,想了想,借口买水果出去了,然后站在路边,给陶斌打了个电话。   陶斌这边正提着东西往回走,一行人来了几天,就今天最开心。电话一响,他接起来顺便看了眼电池,见只剩23%的电量了,心里记得回去就充电,喂了一声。   “陶斌?我是秦青。”秦青说。   “是你啊,有事?”陶斌的语气中还带着欢快的跳跃感。   秦青经过很多事,已经知道她把坏消息告诉别人时,得回的未必是感激,更多的可能是惧怕。但她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左右为难——说与不说,都是错。   “……我看到你在微博上说捡了一个佛头。”她问。   “对,”陶斌站住脚,回头往他们刚才停驻的河岸看,“怎么?那还是个有名的东西?值钱吗?”他说着就笑起来。   秦青深吸一口气,以很快的语速认真的说:“我见过这个东西,它其实是用来诅咒的,很邪,不是好东西。你们别捡它,别带回自己家就行。”   陶斌哈哈两声,觉得气氛不对,冷静下来问:“你说真的?不开玩笑。”   秦青:“不开玩笑。你们没捡走吧?”   陶斌说:“没有,就从河里捞上来了,然后我们住的是这里学校的宿舍,带回去也没地方放,就留在那儿了。”他往后看,带着一丝不确定,“要不要我再把它扔回河里?”   秦青赶紧说,“别管它就行了,既然没带走就好。”   陶斌觉得心里有点毛,因为他记得第一次见秦青时,她就说了这种神神道道的话,那时他就觉得这女生有点怪。倒不是说他害怕,只是他给秦青贴的标签就是这个。现在秦青这么说,他心里是相信的。   山里太阳落山早,晚风习习,带着一丝凉气。气温好像陡然下降了。   陶斌打了个寒战,加快脚步,一边对秦青说:“行行,谢谢你特地打电话来告诉我这个。我以后肯定离它远远的!”   前面一个男生看陶斌没跟上,回来帮他提了一袋垃圾,问:“是不是女朋友的电话?”   陶斌摇头,“不是。”说着仍然不安的回头看了眼河岸,虽然早就看不到那个弯道了。   虽然在河岸边已经吃过饭了,但回到学校大家还是饿得饥肠禄禄。学校食堂是管饭的,但每天就两个菜,熬一个粥,馒头和油饼管饱。   陶斌打了豆腐烧豆角,盛一缸子玉米小米粥,拿了四个馒头回了寝室,稀里呼噜吃完后随便一涮缸子就去教室了。这所镇中学对学生的学习抓得很紧,所有人强制住校,每晚上自习到十点半,但学生一般自发学到11点才回寝室。   陶斌这些人都是很受欢迎的,到教室后通常都会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问问题,语数外,地理化,无所不问。陶斌几人刚来的时候险些被问掉底,每人都偷偷看书重新学习,免得老师的脸被扒掉了。   他们一晚上都要不停讲题,几天下来,几人的嗓子都不同程度的受损了。   一个男生就说:“没想到老子脱离地狱多年又回来了!”   陶斌到教室时,只看到三个人,他进来就被围堵了,艰难的找个座位坐下后,面前就被放满了课本和笔记本。陶斌认命的坐下开始语调温柔的讲题。   讲啊讲,讲啊讲。在老生常谈了四个小时后,十点半了,下课铃响了!陶斌等四人兴奋的立刻站起来准备突围!一边还要义正严辞的对学生说:“该休息了!你们学了一天,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四人千辛万苦逃出生天,跑回寝室。由于四男一女的配置,所以他们占了两间八人寝,女生单独一间。   陶斌跟另外两个男生回到寝室,脱下鞋,也不打算洗脚了,就准备往床上倒。   陶斌突然说:“席渡呢?”   席渡是四个男生中的一个。   “今天在教室就没看到他。”一个男生说。   “只怕逃课了吧!”另一个说。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陶斌下床穿上鞋,“我出去看看。”   “去上网了吧?”   镇中学附近的配置还是齐全的:有七个网吧!隔一条街还有三个。   陶斌出去转了一圈,顺便买了包烟。他也是想借口出来走走。在网吧没找到人,他刚到寝室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你胆子够大啊!天黑了你也不怕迷路跑错地方!”   “嘿嘿嘿。”席渡的声音说,“我怕被别人捡了。今天我看到就觉得,这东西估计能值点钱。”   陶斌推门进去,“你小子跑……”他一下子愣了!   桌上一个黑色的佛头摆在那里,席渡坐在旁边,正爱惜的拿毛巾擦着它身上的水渍和泥砂。    ☆、第 193 章 益友在侧   陶斌的脸黑了,上前就把那佛头提着往外走。   席渡半愣,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见陶斌已经走远了。镇上不比他们市里,这个时间外面一点灯光都没有。度渡刚才摸黑回来已经心力交瘁,只敢站在门内灯光所及的地方冲陶斌小声喊:“你干嘛啊!陶子!!”   陶斌因为姓氏和肤色,外号“桃子”。他像他爸,皮肤细腻白嫩,欺霜赛雪。每年回家都被堂表姐妹握着手感叹:“这身皮长你身上真是糟蹋了!!”恨不得扒下来换自己身上!一个大男人长这么白有什么用?   一会儿后,陶斌回来,度渡眨着小眼睛弱弱的看着他:“干嘛啊……”   陶斌白了他一眼,抬手给他一个脑瓜蹦,弹得度渡眼泪汪汪,捂着额头跟进来,看屋里两人都已经上床抱着手机缠绵了。他还没洗呢,一路走回来脚上全是泥。   陶斌晃晃水瓶,倒给他:“泡泡脚吧。你个傻X!没看到回来那么多人都没人捡?那东西不吉利!”   度渡把脚放进水盆,盆中水顿时浑了,他嘶着长声,连忙问:“什么什么?那佛头不吉利?”   床上另两人也伸出头来等陶斌布道。   陶斌高深状,阴森的压低声音,“路边佛,也是能随便拜的?”   度渡浑身一抖,觉得有点冷。他抱住鸡翅膀似的胳膊,小声问:“那……”   “那什么那!”陶斌又弹了他一下,虎着脸说:“以后看到这种人人都不捡的东西,你也不许拾!懂不懂!”   “懂懂懂!”度渡忙道,不过还是不太懂。   等他泡完脚爬上床,不由自主的搜起路边佛,结果发现还真有人说路边不知底细的佛最好别拜。他看得更害怕了,小声喊陶斌:“陶子。那什么……我把它捡回来,没事吧?”   “没事。”陶斌头都不抬的痛快回道。   度渡就放心了。   其实陶斌也不知道有事没事。只是在看到桌上摆着的佛头后,第一反应就是拿出去扔了。   扔完,他自己也有点胆颤。用话吓住朋友们后,他摸着手机,想给秦青打个电话,只是看看时间,也快十二点了。   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   他把手机放到枕边,翻了个身,睡下了。   陶斌在小时候练过一阵长跑。   他小学三年级就长到一米六了,个子高,腿长,骨头架子大。小学的体育老师就把他推荐给省体队的同学,陶斌的爸爸还带着他去“拜师”。   然后在小学三年级到初二的这六年里,每天都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省体校找老师开小灶。   不过,最后他也没出什么成绩,在初二下学期,功课越来越紧张后,就不再去训练了。   这六年带给陶斌最大的影响就是每当他紧张时,就会做恶梦跑步,跑啊跑,永远没有尽头的跑。   现在看起来,那个老师对他还是很负责的。但在陶斌的记忆中,跑步是他最讨厌最害怕的事。他曾经不止一次跑到吐,感冒发烧也要跑,咳嗽也要跑,想尿也要跑。   有一次他在去跑步前的路上喝了太多饮料,刚开始跑就想尿尿。可老师在旁边看着,他不敢停下来跟老师说想去尿尿,每一圈跑到接近老师时,都不敢说,跑远了以后就会被尿意憋得痛苦难当。   最后他尿裤子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特意跑到离所有人都最远的地方,并且那一天,他跑到浑身都被汗湿透,就是为了隐藏裤子上的湿渍。最后,当他停下来时,裤子已经半干。老师还夸他那天跑得很认真。   陶斌现在就在梦里重温了那一天。   太阳老大的悬在半空中,黄昏时分,地面仍然带有太阳的热度,微微发烫。空气中干燥而带着一丝灰尘味。   身边是同样在训练的田径队的大姐姐和大哥哥们,他们全都长手长脚,比他高得多,跑起来轻松极了。   他们嘻笑着,说着话。   身后是其他练跑的人的脚步声,鞋底有节奏的擦过地面。   他避着别人,尽量跑在跟别人距离远的地方。   耳边传来声音。   “哎,你看他……”   陶斌一阵紧张,耳烧脸热,他垂下头,谁也不看,脚步更加拖沓。   然后他感觉到一股尿意。   啊,他还没有尿裤子!   他现在去尿就行了!   很快就要跑到老师站的地方了,他慢慢向跑道侧边靠近,准备跟老师说他要去尿尿。   但经过老师身边时,他没有开口,低头跑过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还能再忍一忍。   但当他跑过去后,瞬间就后悔了。   他停下脚步,决定回去跟老师说——   【你要什么?】   我要……   那句话噎在他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我要……要……   他从教室里出来,站在空旷的走廊里。   对了,他要去尿尿。   不过好像这一层的厕所不能用?   陶斌有点为难,是下楼去尿还是干脆直接逃课回寝室去?   【你要什么?】   我要……   陶斌转头向洗手间走去,刚来到洗手间门口,闻到了里面的氨水味,就看到一个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哎?曹华严?你今天有课?”陶斌非常惊喜!他记得他已经很久都没碰上曹华严,跟他说话了!   曹华严身上带着阴郁的气氛,他不是个开朗的人。但看到陶斌,他露出一个非常开心的笑容。   “真巧。”他说。   “对啊。”陶斌觉得时机挺好的,直接邀请他:“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好啊。”曹华严说。   陶斌一边被尿意憋得受不了,一边又舍不得跟曹华严匆匆说两句就走,他刚想跟曹华严说“我这快憋死了,你等等我,一会儿一起走”,曹华严就开口说,“你最近干什么呢?”   陶斌:“哦,我准备申请学校,出去一趟。”   “找好学校了吗?”曹华严很关心的问。   “没呢,我啊,哪敢挑学校?”陶斌哈哈笑,“发了很多信,看人家哪一家收我呗。”他再尿急,曹华严想问这个,他也不能走啊。   他真要憋坏了!   曹华严却好像来了谈兴,对他渴望的望向洗手间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问:   “学校好申吗?”   陶斌反应过来,对啊,曹华严现在的情况不是去外面正合适嘛!他立刻说:“好申!反正你把你的资料写一写,我帮你多发几家学校!外国学校多啊!要是碰巧咱们俩能到一个学校去还有个伴呢!”   曹华严从来没这么多话,对着陶斌把留学的事问了个仔仔细细。   陶斌憋啊,也觉得在厕所门口说这个太可笑,但曹华严难得这么积极(?),他要鼓励他!就忍着给他一点点解释。   太憋了。   真的太憋了。   陶斌,醒了。   刚醒过来时,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子还停留在曹华严问留学学校的事上,可身体上的信号已经再也不容他忽视了。   他一边起来,一边想起一件事。   甚至让他对他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因为刚才的感觉太好了。   曹华严已经死了。   ——可是我们刚才还在说话,他还在说想去留学。这感觉太真实了,是不是之前我们聊过这个问题呢?   他死了。   陶斌不愿意相信刚才还与他相谈甚欢的朋友早就已经死了。他走到外面,去上厕所。这一来一回已经让他清醒了。这让他心里升上浓浓的后悔。   如果早点想到跟曹华严说去留学的事就好了,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沙哑,粘湿,带着让人不快的感觉。   【你想要什么?】   陶斌心里一抖,装做没听到,打了个逼真的哈欠,进屋了。   ——那是什么?   ——想要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   就算躺到床上,陶斌也暂时失去了睡意。   因为他的脑子里在翻腾着各种念头。   ——真的能许愿吗?   ——那是个什么东西?   ——肯定有危险吧?   ——是那个佛头吗?   ——这么神?   ——都能传音入密了?   睡意涌上,陶斌突然觉得刚才那个声音不是第一次听到。奇怪,在哪里听过?    ☆、第 194 章 飞来横财   秦青站在浴室里刷了十分钟的牙。   司雨寒进来两趟,刷了牙洗了脸还上了个厕所,最后实在忍不住打断她的沉思:“再刷要出血了!”   秦青赶紧停下来漱口,司雨寒站门口提着两人的书包,看时间不够又拿了两盒奶和剩下的半袋面包片,问她:“想什么呢?”   “做了个梦。”秦青用毛巾抹抹嘴,“走吧。”   这个梦不像以前总是那么清晰。   秦青只记得远远的依稀看到有个人在对她说话,但实在离得太远了,她当时心里还想:少年,我没长顺风耳啊!   醒来后想起易晃提醒过她让别的鬼魂随便入梦不太好之后,她就有了防备之心。所以梦里那个人才离她那么远,因为靠近不了啊。   那个人到底想说什么呢?   让秦青挂怀的不是这个,而是她觉得那个人,她好像认识。   就是想不起来了。   到班里后,她站在教室里举目一望,远远的看到班长了,悄悄过去,小声问班长:“最近班里没出什么事吧?”   班长被她问得心里一抖,警觉的问她:“你听说什么了吗?”   秦青:“不是,我就是看最近班里同学不是来得太少嘛。”   班长:“那不是快到最后了吗?大家都在奔前程啊。”   秦青:“……没有人出事吧?”   班长坚定的问她:“你就跟我说吧,听说什么了?谁出事了?传销?找工作被骗钱了?失……那什么了?”说着说着,班长脸一白,声音更低的问她:“不会是写举报信了吧!”   “举报信?”秦青一听新鲜了,多问一句:“什么举报信?举报谁?”   班长赶紧说:“没有没有!”盯着她紧张的说,“不知道就别瞎打听!”   这时老师进来了,秦青从班长这里没打听出坏消息,默认是好消息,抽身要走。班长拽住她:“你等等!你好歹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啊!”   讲台上的老教授幽了一默,“小伙子,女朋友不是拽来的,是追来滴!”   “哈哈哈哈哈!”   “好啊!”   一教室的狐朋狗友都叫起好来。   秦青义正严辞:“听见没有?快撒开。”   班长冤深似海,恨恨的撒开她。等秦青走出过道往上走了,回头还能看到班长做口型:告诉我啊!   唉,真是对不起兢兢业业的班长,让他受惊了。   秦青回到座位上,一心二用的一边记笔记一边回忆。   她觉得那个人眼熟,肯定就是认识的人。看年纪应该是大学同学,所以她才去找班长,因为班里人多,她上了三年也不是个个都认识;如果说是曾经一同上过课的就更多了。   既然班长这里没消息,她就开始考虑别的可能,比如她曾经接触过的……鬼。   秦青一边回忆,一边在笔记本角落里写下名字。   乔野,乔师兄。   ——不过那个人比乔师兄矮多了,气质也不对。   对了,方域曾经有个邻居也没了,叫……叫苏北。   秦青悄悄给方域发个短信,让他报一下苏北的身高体重年纪。   方域很快回过来,加了一句话:出事了?   秦青轻描淡写的:做了个梦,可能因为我有防备,所以没听清那人说什么,就感觉是认识的人。找找看可能是谁,回头上个香。   方域:那我找个机会去给苏北扫墓吧,到时你不用去,我去就行。   秦青想了一下,知道方域这是想保护她,就回:嗯,好=3=   看了一下,苏北的身高差不多,不过她刚想起来自己没见过苏北,那就不是他。   秦青把他的名字划去。   另外,还有易晃。   但那个人不是易晃,虽然隔得远,还看不清楚,但一看就不是易晃。   还有谁……   她记得还有一个人,是学校的,自杀的男生。   谁呢……   下了课,秦青拿出手机刷刷微博,陶斌发的博跳出来,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对了!是陶斌的朋友!   不过叫什么名字她还是想不起来。   要不要问问陶斌?   隔这么久问这个不太好吧……她记得校园网上应该有贴子,回头去查贴子好了。   然后手机就响了,正好是陶斌。   而陶斌问出的问题,让秦青浑身一寒!   “你听到了?!”她的声音都变尖了。   就算是个一米八的汉子,此时也是害怕的。陶斌就有点怕,小心翼翼的问:“听……到了。是不是不太好?”   当然不好!   秦青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当时她处在无知无觉中就上了容榕的身,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任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象都不能等闲视之!   “你没有回答吧!”秦青紧张的问。   “没有。”陶斌马上说,“我当时装没听到。”   “千万别回答!!”秦青深吸一口气,拿自己当了例子,“我当年也有过跟你一样的经历。虽然没有声音问我,我也没听到什么话,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却是变成现在这样。”   陶斌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秦青这种能力竟然不是天生的?而且,他还有点小心动。   毕竟力量,谁都喜欢!特别是异于常人的力量!   “你现在……”陶斌努力忍住语气中的好奇与雀跃。   但秦青听出来了,她肯拿自己当例子就是不想再有人像自己一样。   “朝不保夕?”秦青冰冷的说,充满黑色幽默感。就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到头上,陶斌刚刚升起的野心一下子就熄火了,他对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就算再想要力量,再想变得与众不同,但没有什么人能轻易的说出不要命这样的话。   比起强大的力量,还是长命百岁更好。   “……对不起。”回过神来的陶斌觉得很不好意思。   秦青并不在意,当不止一个人跟她说过她有可能会短命后,她就不怎么在意一些小问题了。有时在回过神来也会为救人时冒的风险而心惊胆战,但看到后还是忍不住去管。在跟方域谈过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心底隐秘的想法:我想我的生命变得有价值。   如果只能活短短的时间,她希望她的每一天都是有价值的。   没有什么比“救人”更让她有成就感了。   就像饮鸠止渴。明知这样只会加速死亡的来临,可仍忍不住去做。   ——因为就连易晃也只是告诉她从今以后都不要管这些事,那就有可能会好转。   可能因为易晃当时已经是鬼了,她与他阴气相通,她能够感觉到他真正的想法是: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没有见过像秦青一样的例子。他见过的阴阳眼,都早早的死了。因为阴气过盛,不知不觉就一脚踏进了鬼门。   他只是想给秦青留下一个希望。   秦青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她的阴阳眼是意外得来的,时间还很短。   就是在那时,她可能从心底就慢慢变了吧。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方域和父母朋友全都不知道,她决定谁都不说。与其让他们知道她有一天可能会早死,让他们为她日日悬心,夜夜哭泣,倒不如等死亡来临的那天,让他们以为只是一个意外。   “听着,”秦青叮嘱陶斌,“不要回答,不管在任何时候听到这句话,都不要回答。最好一句话也别说!”   陶斌马上答应下来:“好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中午吃饭时,陶斌端着大碗打的酱油豆腐配米饭,突然说:“那天我睡迷了,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问我‘想要什么?’。”   同桌吃饭的不止是他们这几个同学,还有两个老师和这所学校的老师学生,大家挤在一起,一听陶斌说起这么一个有意思的话题,马上都来了精神。   特别是对着酱油豆腐毫无食欲的陶斌同学。   “说说,说说!”   “你就没说来个小泽玛丽亚?”   桌上的人知道这说的是什么的都笑起来,连一起吃饭的几个学生也嘎嘎笑,可见知识面也是很广的。   陶斌脸一沉,阴森的压低声音说:“我姑以前跟我说过,半夜有人叫绝对不能应!一应就被鬼拖走了!”   鬼故事什么的最喜欢了!   桌上的人更加来了谈兴,一个个严肃认真活泼的讲起科学道理来,都纷纷点头认同陶斌的姑姑是个有知识的人。   “对,我奶也是这么说。”   “都知道啊,不但半夜有人叫不能回,半夜路边看到人也不能回头看!”   “没错没错。”   度渡问陶斌,“那后来呢?”   陶斌:“后来我装没听见啊!连头都不敢回!幸好当时我已经尿过了,不然就撒脚面上了。”   一个这个学校的老师,戴副厚眼镜,年纪四十多,听陶斌这么说怔道:“看来你带过孩子啊,小孩子站着尿裤子都是尿到脚上的。”   陶斌脸一红,度渡问:“不是翘着尿吗?”   “笨死了!裤子没脱当然是贴着腿尿的!”旁边一个男生说完就看所有人都看着他,马上此地无银的喊:“我没尿过!”   大家轰堂大笑。   提醒过大家,陶斌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直到回学校,他也没再听到第二回,时间久了记忆越来越模糊,都快以为当时只是睡迷糊了脑子突发奇想!   回程的时候,镇上学校找了辆车送他们,省得他们再去赶汽车了。   陶斌几人都很高兴!这次活动很圆满,临走前学校的学生都来送他们,第一次Get到了为人师表的成就感!有几人竟然真的打算回去考个证去当老师了。   学校给他们找的车也不是什么烂车,而是一辆专用来拉客的大客车,上层还是卧铺。   陶斌他们上车时是空车,不过等往前走了四十里之后,车上就挤满了。   同行的女生捂住鼻子,跟一车的毒气做斗争。男生们都照顾她,让她坐在最里面,离外面的人远一点。   陶斌坐上车后就戴上耳机听歌,小睡一觉后醒来,车上八成的人都东倒西歪滑入梦乡。汗酸味和灰尘味加酸菜味弥漫开来,十分醉人。   陶斌快滑到座位下了,撑直身坐好就看到旁边的度渡竟然一直保持清醒,就是眼神有点疯狂。   “看什么呢?”陶斌伸头往他手机上看,度渡吓了一跳,一激动竟然打了陶斌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坐周围的人都醒了看过来。   陶斌直接被打傻了。   度渡也吓得不轻,满脸胀红,胸脯一鼓一鼓的像青蛙,他声调都变了,尖叫道:“瞎看什么?!”   然后,竟然气呼呼的把行李拿下来挤到前头去坐了。   前后也就不到一分钟的事,等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后面的一个男生推了把陶斌,“陶子?你掏他蛋了?”   除了性骚扰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这么严重了。   陶斌捂了捂还在发木的脸颊,懵着说:“你觉得他那脸值得被骚扰?”   “也是。”后面的男生点头,以度渡的脸这辈子应该不会有贞操危机。   坐在别处的第三个男生挤过来坐到度渡原来的座位上,问陶斌:“刚才怎么了?他不让你看什么?”   陶斌茫然道:“手机啊。”   “他手机上有什么啊?”第三个男生转脑袋,“艳照?”看自己的艳照?那是神经病。   后面的男生发散:“别人的艳照?”   陶斌刚才却瞄到一眼,好像是彩票的开奖页面。    ☆、第 195 章 来得快,去得也快   由于太突然,陶斌在被打后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可席渡的反应更奇怪,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等两个同学都来安慰他,被打的突然与羞耻就过去了,陶斌还在心里反省,是不是因为他偷看手机的这个动作让席渡不安呢?毕竟席渡以前不是这个画风啊。   等等吧,等到下车后看席渡会不会道歉,如果道歉这事就可以过去了,他也不会抓住不放,不大方;当然,如果席渡不道歉,那以后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主要是在这么拥挤的车里好像也打不起来。   陶斌想到这里,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了。   一时车到站了,乘客纷纷下车。   陶斌几人等到最后才下去,等下了车,两个老师点人时发现少了一个。   “席渡呢?”老师问陶斌。   陶斌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席渡竟然就这么溜了。不管他是道歉也好,还是不道歉两人下车正面再吵(打)一架都行,结果他就这么跑了。   这人真不行!   另外两个男生看了陶斌一眼,都对老师说:“不知道啊!”   “席渡之前提着行李挤到前面去了,可能早走了吧。”   老师生气的摸出手机,“真是……怎么不说一声?无组织无纪律!”他给席渡打电话,想说一下之后几天的安排,他们这些去过的人还要写报告呢,他们老师要给学生讲一讲怎么写啊,不能让他们自由发挥。   结果席渡不接电话。   老师打了几个,烦了,挂了说:“你们回头通知他一声!每人要交三万字的报告,写完要先拿来给我看,写不过的话要扣分的!”   陶斌先回了家,第二天才回学校。期间那两个人也给他打了电话,说“找不到席渡”   “这小子不知道跑哪儿了”   “他还有作业没交呢,老师正找他呢!”颇为兴灾乐祸。   毕竟几人在这段期间都挺好的,陶斌为人仗义,性格也好,一直照顾大家。结果车上一言不和席渡给人一大嘴巴,之后又自己心虚跑了,另外两人都觉得席渡不象话,不可交,自然而然向着陶斌了。   陶斌挨的那巴掌虽然丧气,但能看清一个人也算值了。他说:“算了,不管他了。”   三人坐一块写报告,配图。陶斌格外认真,他还打算写成游记发在FB上。由于他的认真,省了另外两人的事。三人的关系在几天之内突飞猛进,快成好哥们了。   直到老师叫他们交报告了,三人才发现没通知席渡。   “我给他发了邮件,微博也私信了。”陶斌说。就是没打电话。   不过通知过了就行,三人也不管席渡了,陶斌能做到通知一声已经算是圣人的品德了。他们把报告交到老师那里,对席渡一问三不知,老师就气冲冲的给席渡打电话去了。   陶斌就把这事给忘了,毕竟也算报过仇了嘛。他加紧搞自己的事,谁知过了两天,席渡出现了。   一出现就闪瞎人眼的开了辆黄色的法拉利,车牌还是空的,就这已经在学校里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学校里没是没壕没二代,而是没人在学校晒啊。也就偶尔借学校的停车场停一停,不像席渡这辆,直接停在教学楼前的喷泉旁边!上课上到一半,就有个校工上来喊人把车挪挪了。席渡就出去了。   他前脚出去,后脚就有好事的人说声“撒尿“也跟出去趴在窗户上偷看,回来就传遍了。   等陶斌知道时,校园网已经有人晒图了:隐性壕二代!   照片中席渡的细瘦、佝偻的身姿和旁边的豪车真是太配了,一看就是土壕家出来的傻X。跟着有人八出席渡身上的衣服是阿玛尼,还搭上了模特的图。   底下评论一开始不信是阿玛尼,看完模特图才懂了。   “哦,我说怎么衣服跟夜市上买的似的,原来模特的腿比他长二十公分。”所以裤子全堆在腿上了。   有人良心道,“他应该把裤子长度修一下,店里不是免费给改吗?”   有人说了实话,“……我猜他不知道。”   席渡一身阿玛尼配法拉利也没有引得校园美女往上扑,有好事的@了学校中声名远扬的校花问怎么不扑土壕啊。校花自己的微博中还晒干爹呢,著名的荤素不忌,此时却说了一句“扑他?我还嫌丢人呢”,下面的评论全是:知道你还有底限,我就放心了。   陶斌以为这事跟他没关系,席渡却请认识的人吃饭,豪爽的在市里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包了顶层套房开趴。陶斌接到邀请,想要不去,被另两个好事的人拉住说“去,就当去见识了!”   顶层套房果然大,装了一百多号人仍然不显得拥挤。黑色礼服的服务生周到的为大家提供酒水与餐点。   陶斌去的有点晚,但正好看到了精彩的一幕:席渡站在椅子上,像电影中那样拿着香槟倒香槟塔,同学们围成一圈,有节奏的鼓掌:“倒!倒!倒!”   陶斌呆滞了,跟他一起来的两个男生没忍住喷笑出来。   “他为什么站在椅子上?”旁边一个女生一边鼓掌一边小声问道。   另一个男生严肃的说:“都是站在椅子上倒的。”   “是吗?”女生惊讶的说,转头看向旁边的一位服务生。   服务生微笑:“我们通常是不让站在椅子上的,不雅观。当然,客人想怎么样都可以的。”   陶斌坚持了半小时,在蒙眼糊蛋糕捉迷藏这个游戏前败下阵来,看席渡脱下西装外套,只穿白衬衣与马甲,喝的五迷三道,兴奋的让服务生给他绑上黑布后握了两手的奶油准备向女生扑去。   因为天热,又是到五星级酒店来,所有的女生都穿着裙子,大部分还是小礼服。   当席渡一意孤行的提议要玩这个游戏时,同学们的脸色已经有点变了,他又主动说要当第一个,蒙上眼睛后又找准女生扎堆的地方扑过去,有几个女生当即就准备走了。有情侣一起过来的,也拿起包准备离开。   陶斌三人赶到电梯时,里面七八个人全是同学。大家都没了刚来时的期待与兴奋。   一个女生说:“席渡也太露骨了吧?他想摸女人找职业的去啊!”   有两个女生眼圈都红了,觉得很委屈很气愤。   一个男生黑着脸说:“疯了!”   “穷人乍富,觉得自己牛B的可以日天了。”   电梯里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他这是中彩票了吧?”   “也可能是家里折迁了,一下子搞了几千万吧?疯成这样。”   陶斌三人都想起那天车上席渡的反应。   一个男生捣捣陶斌,压低声跟他说:“不会就是那天吧?在手机上看到自己家发财的消息后就疯了。”   陶斌想起彩票页面了。   这是中大奖了吧……   “不是说有绑匪专门盯富豪吗?怎么没出来几个绑他的票啊!”   “你以为这里是香港啊?”   “不过他这德性,早晚作死!”   “肯定的啊,看这样下一步不是吸毒就是赌了。好不容易有钱,不玩过瘾怎么行?”   谁知不到一周就听说席渡半夜里在马路上飙车,玩地下赛车,结果车连翻十八个筋斗,把中间的花坛都给撞散了二十多米,人头朝下摔成了西瓜。   气囊倒是顺利打开了,但车翻过来在地上擦撞,正好撞碎了脑袋。   本地新闻没有播报,重庆那边竟然出了个新闻配图,点名是他们市的,图上那辆黄色法拉利撞成了一堆废铁。   这时学校里的人才知道席渡竟然死了。而因为这则新闻,学校里的大部分人才算知道席渡这个人,知道他一周前发财,一周后去世。之前只有席渡本班的人知道而已,这下全校闻名了。有好奇的人开始找席渡同班的人打听,听说席渡有钱后还包下酒店顶楼请同学去玩呢。   陶斌被人追着问了几天很烦,他朋友多,因为留学的事又加了好几个群,结果现在就加倍的辛苦。   当听到秦青在身后叫他时,他条件反射的以为又是来问这个的人,立刻装没听到加快脚步往前跑!   秦青一愣,本来推着车,骑上去就追!终于在拐弯处追上了,她直接横到陶斌面前,“跑什么?”   陶斌看到秦青认出来,松了口气,“是你啊!”他扶住墙喘气,“有事?”   秦青神色不善的上下打量他,看得他都发毛了,她才说:“你最近遇上什么事了?”怎么一身晦气?   陶斌茫然的摇头,“没啊……就是最近老被人问席渡的事。”   秦青不知道,孙明明不在,她跟司雨寒对八卦的接收力不足。   “谁啊?”她问。   陶斌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席渡,就简单的说了一下,“你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招谁惹谁了?”他说完就见秦青的脸色更坏了。   因为她怀疑席渡是第二个孟灵儿!   而她根本没感觉到席渡身上有问题!!   陶斌接了一个电话,“喂?哦,好,那四点见。”他挂了电话,询问的看秦青,她还没说拦下他有什么事呢。   秦青扫了他一眼,“你身上全是晦气。要么是家的问题,搬个家或者打扫一下卫生,把家里最近买的东西全烧掉,自己去太阳底下晒半年。”   陶斌被她说的心里发抖,赶紧答应下来,“这就行了?”   秦青:“如果扔了东西,晒过太阳还没用,只能说明你惹上的晦气更严重,好好想想做过什么亏心事,你家里人的也算,特别是父母,能补救的赶紧补救。”   陶斌连连点头:“好,行。”   他连课都来不及上,先回到寝室把自己包括室友最近买的旧东西全给拿出去烧了,还打电话回家让父母照办。室友和父母听说是大师说的,又看陶斌的神色,纷纷照办。还有室友问能不能请大师帮忙也看看运气什么的。   陶斌不敢替秦青打包票,只敢说可以帮着问问。他觉得秦青不是那种特别乐于助人的,所以他连秦青的名字都不敢提。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班长打电话来催,他才想起今天要跟同学一起去席家看望。   席家正在吵架。   席父席母包括两家的亲戚分坐两边,已经吵了好几天了。   因为席渡留下的钱。   怎么分?这是个问题。   席母说:“儿子是我的吧?我有资格拿一半!”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也喊起来,“对!!席渡小时候还在他姥爷家住过三年呢!”   席大伯跳脚:“席渡姓席!!”对席母说,“你也是席家的媳妇!!跟着裹什么乱?!”   席母尖叫:“别拿媳妇说事!!”   席父站起来怒吼:“你早就想离婚了吧?!我跟你说赶紧给我滚!!想要钱没门!!”   后面席渡的卧室里,一个摆在书柜里的漆黑的佛头闪着温润的油光。    ☆、第 196 章 灭门   陶斌等人带着鲜花、给席渡的怀念礼物等等踏进席家时,火药味还没散呢。几人进去就看到地上摔飞的玻璃杯,席家的人个个面容古怪,跟便秘二十年似的。   陶斌几人就匆匆背完台词出来了,出小区门的时候在那里好奇:   “他们家在吵架?”   “一看就知道啊!不过吵什么呢?”   陶斌肯定道:“钱。”   大家也反应过来了,不过这有什么好吵的?要是父母去世孩子多,争家产还好说,席渡又不可能有几个爸妈,他的钱当然是给父母啊。   “怎么不吵?”陶斌对这个还算有体会,他家就是父母因为财产的事死活不肯离婚,为这个哪怕两人像仇人一样了也不离,“一个爹一个妈,不就是两个人了?席渡留下的钱,谁拿着?谁拿多点?谁拿少点?就算一人一半,也会有人觉得不公平呢。”   几人笑起来。一个人笑道:“这都是有钱人家的事,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之后学校里就没人关注席渡家的事了。席渡他们班上的人都在忙毕业的事,一到毕业,各奔东西。   陶斌现在还住在学校里,他家不是本地的,在这个城市申请学校留学比在家乡方便,所以打算如果今年申不成,也可以先出去读预科,他的语言关还没关,托福已经过了,可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母语,他找了个一对一的外教,结果外教跟他说话,一定要对着他的脸说,如果看不到嘴,他就听不懂了。外教说这是心理问题,让他先出去熟悉熟悉,脱离母语的环境,强迫自己习惯。   学校里的同学大半都走光了,陶斌一个人孤零零的独来独往,结果最近见面最多的反而是秦青。   不过二人碰到都是在食堂里。   陶斌碰到秦青也不敢随便搭话。第一次,他倒是鼓起勇气去找秦青问他身上的晦气还在不在。   秦青扫了一眼,点头说:“淡了点。打扫过家里了?”   陶斌赶紧点头:“打扫过了,也跟家里说了。”他妈本来就有点信这个,听他说了以后竟然认为是前段时间请人来灭老鼠的祸,还特意买了大米投喂在家里以前有老鼠出没的地方给老鼠“上供”。   陶斌哈哈笑着说了,秦青的脸黑了:“供是能随便上的?招来野鬼怎么办?再说别以为畜生就没有神灵了,招个老鼠精在家里怎么办?”   把陶斌吓得不轻,立刻打电话给他妈让把家里的“供”给撤了。他发现秦青在说起这种事的时候跟平时不一样,估计这就是“大师”的气势。   之后再碰到秦青,他就不敢靠近了,只敢远远致意一下。   秦青看到陶斌又一次避开她了,松了口气。   这其实是方域给她出的主意。方域说既然你也忍不住不管,又不想老跟这种事打交道,那就装得“凶”一点,给人一种不好说话的印象。这样他们就不会总来找你了。   秦青就在陶斌身上试验了一下。指点的话要说,但就是恶声恶气的。结果她发现还挺有用,别的效果还没看出来,但会让人对她的话更信服!   真是无心插柳了。   六月十七号,秦青放假了。不过施教授正好要去敦煌石窟搞研究,问她去不去,去的话老教授帮她报销一半的路费。   她是想去的,就跟家里说了,交了钱后回家收拾行李等出发的日子。   就在最热的那一天,晚上七点钟,网上突然跳出一个灭门惨案的推送消息。   秦青吃过晚饭正在跟方域视频,他还在加班中,面前摆着饭盒饮料加湿器等东西,推送的消息就突然跳到上方了。   两人都看到了,秦青顺手点开,问他:“你有没有……”   “看到了。”方域说。   事发时不是三更半夜,而是在下午四点多时,据称一名男人被人砍的浑身是血从景河小区冲出来跑到外面的景河路上,被人看到送往医院,在救护车来之前,他说他的妻子、孩子、父亲、母亲,都被他弟媳的两个哥哥砍死了。   之后警察将案犯逮捕归案。   原来这家人之前刚中了彩票,中彩票的是这户夫妻上大学的儿子。不过这个儿子中了彩票后,并没有把钱交给父母,而是说自己已经独立,他会赡养父母,但钱不会给他们,这些钱他要用来创业。   然后在一个月以前,他们的儿子车祸去世,留下的遗产就成了两家人争夺的重点。夫妻两人还把自己的家人都叫来撑腰说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吵了起来,丈夫打了妻子,妻子还手,丈夫的哥哥和公公婆婆都上来帮忙,把妻子给打出了家门。妻子就喊来了她的两个哥哥,两人闯进去后,直接掂刀把一家老小都给劈了。   一天后,警方通报已经抓了行凶的两个人,但妻子却已经死了,应该是被丈夫一家人给打死的。   又过了一天,送到医院的那个人也死了。   最后这一家等于死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两个行凶的哥哥还活着,只是进了监狱,但杀了这么多人,最后也是个死。   网上有人评论:这才叫真·灭门。   孟灵躲在家里,盯着新闻看得浑身瑟瑟发抖。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家也是这个下场。   可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爸爸被污蔑回不了家,现在这样还不如当时全家一起去死了……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抽噎。   【你想要什么?】   孟灵打了个寒战。   这个声音她每天、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也曾差一点就开口。她想让妈妈回来,想让家里好好的还是跟之前一样。   可每当要开口时,都会有最后一丝理智拉住她。   她埋下头,抱住耳朵,“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陶斌每天都会上Q接收信息,他加了很多留学群。这天,他上Q后又接到了一份好友申请,他就顺手通过了。很快跳出一条消息:同学,你是席渡的同学吧?能说说席渡平时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人吗?说两件他的事。不白说哦,说一件事20,有价值的100,能说出别人不知道的事,比如他跟谁有矛盾,交没交过女朋友,有没有特别的,价钱还能加。   陶斌直接就把这人给删了,然后打电话给同学,一问,好多人都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那你们说了吗?”陶斌问。   “说了啊,随便编点不就行了?”   陶斌抿紧嘴,他不喜欢这种事。他把电话挂掉,看群里已经在讨论起来了,还有人说“别在群里说,能赚钱的啊”   消费死去的人,有什么好骄傲的?   陶斌索性连电脑都关了。   其实想一想,席渡也就突然有钱之后性格有点变了,之前其实一直不错。再说,谁有了那么多钱之后能一成不变呢?   ——他也是挺可怜的。   陶斌在心里替席渡叹了两声,结果晚上就做了个梦。   【都是你害我的……】   【都是你害我的!!!】   【都是你……】   【都是你!!!】    ☆、第 197 章 善有善报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陶斌觉得很不舒服,就像熬夜了一样。   “嘀!嘀!嘀!”   他的手机忠诚的按时报时,他拿起手机,对着它发了五分钟的呆。直到手机响起来。   “陶斌,你记得今天要面试对吧?”打电话来的是同群的朋友,大家约好在重要时刻提供的人工提醒服务。   “我记得。”陶斌说。   “那你现在出门了吗?”那个哥们很负责。   “……马上。”陶斌说。   “十分钟后我会再打来。”那人说,“我们都会在重要时刻犹豫,但过了这一刻又会后悔,别让自己后悔。”   陶斌去洗了把脸,他在镜子里的脸就像死人那么难看。   十分钟后,电话准时再次打来。“我己经出门了。”陶斌说。   “你叫车了吗?”   “……我忘了。”陶斌蹲在路边。   “我给你叫了一辆,我记得你还住在学校是吧?我把司机的手机发你,他应该快到了。”   陶斌蹲在路边,觉得自己像在坐过山车。   手机响了一声,短信带着司机的电话到了。   “谢谢!谢谢!”陶斌的眼圈都发潮了。   “没事。”那人说,“你可能不记得我在群里的id,那天晚上我要交论文但网不行,发到群里求助,是你帮了我。”   陶斌早忘了这件事了。   “快去吧!”   直到这人挂了电话,他都没反应过来。出租车来了,他坐上车,不由得脱口而出一句话,“好人有好报。”   面试的事说不上特别顺利,因为他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不佳,但意外的是面试官认为他心态好,非常轻松,这种大心脏正是人生成功的关键,因为我们不知道命运在哪里给我们挖了坑。陶斌对面试官的这句话很有感触,虽然他前面说的让他想说“什么鬼”,但,他过了。   出去后,陶斌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了,今天实在太刺激了,他有点承受不了,而且他的头很疼。有一对陪孩子过来的夫妻走过来,“小伙子,站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男的扶起他,女的还把给儿子带的蜂蜜萝卜水给他喝了,“降火。”女人慈爱的说。   “谢谢你们,我没事,我过了。”就是有点小惊险。   辞别那对好心的夫妻后,陶斌按住胀疼的太阳穴找到附近的药店买止痛药,顺便给帮他叫车的哥们打个电话回报下情况,说好以后有机会见面了一定要请客吃饭,如果能有幸到一个城市上学的话,房子也可以一起租。   聊完后,陶斌吞下两片止痛药,坐上车回了学校。   正好是放学时间,虽然他一点也不饿——头实在疼得厉害,但也要多少吃一点,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如果最后因为身体原因耽误事,他一定会吐血三百年的。   陶斌到了食堂,看到人山人海就有些发怵,他现在身娇体弱实在经不起体力劳动了,只好挨个窗口看哪个队的人少,不拘什么能吃就行。   他排上队,跟着队伍慢慢向前挪,一边在手机上搜,决定如果到晚上头疼还不缓解,就预约一下去医院看。   突然感觉到身旁有视线盯着他。   陶斌抬头,看到秦青瞪大双目,好像他多长了一对角。   “嗨。”他打了个招呼。   秦青明明记得昨天见他时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身上就挂了个鬼!   那个鬼一看就是恶鬼,浑身黑气,抱住陶斌的脑袋,看架势是想把他的脑袋给硬摘下来。   “……你头不疼吗?”秦青实在搞不清他是去哪里惹来的恶鬼。   “嗯?”陶斌的反应慢了半拍,“今天疼了一上午了……”他的手刚放在后脑勺上就僵硬了。   秦青怎么知道他头疼的?!   想到某种可能性让陶斌的脸色像雪花一样白。他跟秦青僵硬的对视着——   后面排队的仁兄看这一对在这里脉脉传情,催道:“兄弟,我知道你有情饮水饱,不过我等凡夫俗子没女朋友的还是需要吃饭的。”   陶斌回神,见大师傅也趴在窗口喊他:“同学!你是要吃炒饼还是煎饼!裹不裹蛋!”   “都要都要!”陶斌连忙对师傅说,再回头对人道歉,“对不起,今天不舒服,头疼的厉害。”   仁兄了解的点头,拍拍他:“没事,就算被甩了也要想开点。”说完他朝队伍外看了一眼,秦青已经买完了,正在一边等陶斌,“我看那女生挺心软的,你多装装病人就给你哄回来了。”   陶斌:“……”   这位女士在他眼里,实在不是能系于绮思之人啊!!   陶斌以为说这种事,怎么着也要到一个安静祥和之处,细细道来,不想他跟秦青走到食堂外,秦青道:“饭凉得快,我就问一句,你去哪里又惹来一个恶鬼?昨天中午之后你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生人没有?”   陶斌后脖子直发凉,可四周全是端着饭缸的同学们,言笑嫣然,让他连变变脸色都做不到,只好努力伪装镇定,哆嗦着说:“昨……昨天……”脑子有点僵,“哦,我们去了席渡的家慰问。”他心里一抖,“是席家出的事?”   秦青没见过席渡,何况由人变鬼,外形总会有些变化。陶斌身上挂的这个没有人形,头脸统统看不清,只能看出它是趴在陶斌头上,整个像块烤软的年糕。   “那怎么不缠席家人要来缠你?”如果论亲缘关系,也该是父母亲人更思念孩子啊。   陶斌也不知道啊,只好把去席家的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秦青听着听着就明白了。   ……原来钱比孩子重要得多。   “贪欲太盛,不奇怪了。”秦青叹气,转而看陶斌,这下她懂了。   陶斌是个善良的人,在去席家的人之中,他大概是最近唯一一个对席渡的去世真心哀伤的人。这一丝善念就把席渡引到身边来了,人皆向善,用俗话说就是谁对自己好心里清楚。席渡虽然死了,也能感受到真心真意。   ……至于为什么他恩将仇报,只能说人是复杂的。   柿子捡软的捏,人要找老实的欺负。   席渡性格如此,不甘心丧命,只好找人转嫁责任。陶斌一时的善意就被他利用了。   秦青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陶斌哑然。   他不是不懂席渡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只是难免觉得真心喂狗。不过想想今天早上遇到的事,又觉得世上好人坏人各有一半,他以后多长长眼光,多遇几个好人就行了。席渡这种的他以后避着点不打交道吧。   “我可以把它赶走。但你能保证以后不再招惹它回来吗?”秦青伸出手,“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先让它在你身边再呆两天?”她跟陶斌不熟,也不想帮人帮出麻烦来。   陶斌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秦青就把手放在他身上了,用力一震!   ——呀啊!!!!   虚空中一个无声的呐喊渐渐消失了。   陶斌只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人猛得推了一把,反应过来秦青并没有推他时,跟着天悬地转,他往后踉跄了两步,站稳,肚子里的内脏此时才跳起来。   他捂住心口,心里冒出几个词:隔山打牛!   虚空震!   翻天掌!   不过看着秦青,他不敢说……   “头还疼吗?”秦青问他。   陶斌感觉了一下,不疼了!之前的头疼像假的一样!   他一脸中财票不相信的惊喜,秦青盯着他头上三寸处,见空无一物,放心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陶斌往前追了两步,想喊住人说话,可又觉得谢谢太轻了。说点别的?   我给你钱?   ——好像也不对!万一把人惹恼了更糟!   结果他只能看着秦青走远,汇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他摸了把脑袋,自言自语道:“好人有好报。以后要继续当个好人啊!”   这天晚上,陶斌为了整理论文和作业一直熬到了凌晨四点。不过正好赶在那边下班前发出邮件,这样就算是昨天就发出去了,还提前了一天!   陶斌为这多赚的一天兴奋了一会儿,顾不上洗脸刷牙就倒在床上,瞬间陷入沉睡中。   【都……】   【害……】   【你……】   陶斌被这个一直听不清的声音吵得要死,老听不清他也急啊。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话就是说不出来!   天快亮了,微微的光透过窗户投进来。   陶斌的眼皮被叫醒,他翻了个身钻到床里。   【都……】   你把话说清楚,我听不见。   他发现能说出话来了。   下一秒,一个声音像打雷一样在他耳际炸响!   【都是你害我的!!!!】   【你为什么不把那个佛头毁掉!!!】   【为什么!】   【如果你毁了它我就不会被它害了!】   陶斌害怕自己刚睡下就要醒过来,他觉得这个梦很奇特。   什么佛头?   哦,那个啊?   你被佛头害了?   你是谁?   我把它扔了啊……   陶斌心里一阵心虚,难道他扔得不够远吗?又被别人捡到了?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烧了它。   ——不过上面都是水。   那也该找个东西劈了、砸了。   你是谁啊?   你怎么了?   佛头怎么害你了?   陶斌有点愧疚,想知道是谁被佛头害了。   怎么害的?   你还好吗?   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突然,曹华严出现在他面前。他冲到陶斌面前,对他大声吼:“别相信他!!!”    ☆、第 198 章 从何而来   陶斌被吓醒了,他第一次体会什么叫从床上跳起来再滚下床。直到坐在床下屁股冰冰凉后二十秒他才不再呼哧呼哧大喘气。   此时外面仍然是一片黑暗。他还以为自己至少睡了一两个小时,现在看有没有十分钟都够呛。   等气喘均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觉得在惊吓之下,膀胱告急。这幢寝室楼没有一个屋附一个厕所这么贴心,他稀里糊涂的踏出房间感受到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后就后悔了,全凭一鼓勇气才走到厕所,镇定的掏出家伙,但兄弟是诚实的,在这种状态下,它拒绝配合。   陶斌只好一边嘘给兄弟听,一边往下抖。   深夜的厕所里,回荡着“嘘——嘘——”的声音,也很催人奋进。   陶斌就很想拔腿跑回寝室,但想到回去如果还想尿就还要再来一趟的恐怖就让他继续壮着胆子,温柔催促的目视兄弟:“嘘……”乖,你听话啊。   兄弟终于有感觉了!   陶斌立刻振作精神加劲嘘,继续抖,突然感觉一阵阴风从门的地方吹过来,他惊恐的回头一看!   厕所门口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睡眼迷蒙的同学。   同学道:“我还以为谁这么有病。”   看到人了,陶斌只觉得刚才的感觉全是错觉,这个世界还是很正常很美好的。   同学走进来掏兄弟,人家的兄弟很配合,“我在隔壁都让你给催出来了。”墙壁太薄没办法。   陶斌的兄弟此时也痛快放水了,“对不住,睡迷了。”   同学速度比陶斌快,上完把家伙往裤头里一装,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奇怪道:“有人啊。”   厕所尽头的隔间里有阴影,也看不出是不是个人。   陶斌的心突然又狂跳起来!   同学已经走了,听到远去的脚步声,陶斌也顾不上还在细细放水的兄弟(让你不快点!),塞进裤子后快步出了厕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锁上门。   他看时间,满以为怎么着也该过去十分八分了,可没想到离他去厕所前也才过去两分钟!   现在是四点二十,睡不睡呢?   陶斌坐在床沿抖腿,他熬了几晚上了,眼干涩得要死,如果不是梦里老有个鬼在吓唬人,他肯定要一觉睡到下午的。   他又去看表,只过去七八秒。   时间过得太慢了,如果真要熬到天亮就还要一小时。   再说,躲过今天还有明天,难道从今以后就不睡觉挑战吉尼斯世界记录?   陶斌猛得站起来去拿钱包,把里面的钱全拿出来攥在手上,然后又去柜子里翻出一把军刀,虽然没开锋,但吓人绝对够了。   他一手握钱,一手握刀,躺在床上,刚躺下就睡着了。   【都是你……】   【都是你害的我……】   又听到这个声音了。   陶斌紧张的直抽气,一边安慰自己剩一个小时就天亮了,他低头看手,见钱和刀都在手上,就把刀举高,一边把钱伸出去,道:“我给你钱,你离我远点。”   【钱!】   【钱是我的!】   【把钱给我!!!】   一团黑影突然袭过来扑到陶斌头上!   “啊!!!!!”陶斌吓得尖叫!抓钱的那只手好像被什么尖锐的爪子抓住一阵刺疼!   “什么东西!!”他低头看,见是一个几个月婴儿大的小鬼!这东西就趴在他手上!正用牙和爪子咬他抓钱的手!   “啊啊!!!!”陶斌条件反射的拼命甩手!   这小鬼通体漆黑,头很大,四肢细长,爪子很尖,可躯干却很小很小,身后还有一条黑色尾巴,这让陶斌想起生物书上看到的未发育完全的胎儿有的小尾巴。   “啊!啊!!”陶斌举起刀就照着它扎下去!这小鬼只顾咬他的手抢钱,他这一下就刺中了!   【啊!!!】   小鬼尖叫着仰起脸。   陶斌发现他认识这张脸!   这是席渡的脸!   “席渡?”陶斌喊。   小鬼听到名字扭头看他,就是席渡!它正怨恨的看着陶斌,就像那天在汽车上的表情一样,比那天更恶毒,更阴森,充满了愤怒、憎恨、怨毒。   【钱是我的!】   【把钱给我!】   席渡对陶斌大叫。   “你先把我的手放开!”陶斌喊,他另一只手举着刀刺不下去了,“你不放开我的手,我怎么给你钱!!”   它趴在陶斌的手上,陶斌早就把手攥成拳头了,它这么趴着,四只爪子抱着,他怎么松开拳头?   席渡阴险的露出个笑。   【休想骗我!】   【你就是不想给我!】   【我把你的手咬下来,钱就归我了!】   然后猛得低头对着陶斌的手狠狠一口!他还长着人的牙,可却一口就咬住了陶斌手背上的肉。   “啊!!!!”陶斌疼得大叫,刀冲着席渡的头就扎下去。   【啊!!!!】   席渡的头被扎破一个洞却仍然没有松口,他咬着陶斌的手,陶斌能感觉到它的牙已经碰到骨头了!联想到它说的要把他的手咬下来,陶斌吓得魂飞魄散!手上的刀拼命往席渡头上扎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席渡的头上流下无数道黑血,脸上、牙上全是黑色的血,可他仿佛毫无所觉,只盯着陶斌手中的钱。   陶斌开始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力气了,不知席渡的牙是不是有毒?   他不该睡觉的……   【救救他……】   【求求你,救救他……】   秦青听到一个声音,只是声音,除此之外连看都看不到了。   看来她的训练有效果了。   她翻了个身,那个声音渐渐远离。   【救救他……】   【救……】   【同学……同……同学……】   秦青睁开眼睛,在心底叹了口气,摸着手腕上的八铃。   【铛……铛……】   她缓缓下沉——   声音变得清晰多了。   【救救他!陶斌!他被鬼缠住了!】   秦青面前是无尽的黑暗,那个声音虽然变清楚了,却还在远离。   “我替他驱过鬼了。”她说。   【救救他!陶斌!】   她循声而去,一边问:“什么鬼?说清楚。”   【我不知道……】   “你是谁?陶斌的祖先?”   【曹……我叫曹华严……】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秦青突然想起来了,周围变成了学校男生寝室前的路口,一盏路灯下,曹华严正往寝室楼里跑,他回头对秦青说:“在这里!”   秦青正要跟着他走进男生寝室,手腕上的八铃却发出巨大的响声,像是共鸣!   她捂住耳朵,却发现面前的曹华严好像没听到这个声音。   “这里……”曹华严看到秦青突然捂住耳朵,然后慢慢消失了。他往前追了两步,还是晚了。怎么办?陶斌就要死了!他扭头看着楼上,咬咬牙,自己冲了进去!   秦青从床上猛得坐起来,下意识的摸着腕上的八铃。刚才是易晃把她叫醒的吧……他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四点半。   想起刚才看到的男生寝室楼入口,她轻轻下了床,穿上衣服,出了寝室。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发亮,校园的道路上已经有了慢跑的人。   秦青跑到男生寝室,大门是开着的,听说男生寝室晚上从不关门不知是不是真的。她走进去也没人拦,只是她不知道陶斌住在哪一层。   她感觉了一下,也没发现这幢楼里有鬼。倒是能感觉到一股阴晦在上面徘徊。   估计就是陶斌了。   她往上走,碰到一个不知是还没睡还是起得早的男生光着屁股拿着盆出来洗澡,跟她走个对脸,吓了一大跳,很有急智的把盆挡在前面,里面的毛巾都掉在地上了。   秦青匆匆越过他,来到能感觉到阴晦之气的那间寝室前。   里面的阴晦正在缓缓流动着,它是活的。跟易晃曾经遇上过的魏家的阴晦很像。   她往后退了两步,运气,急步上前抬腿对着门跺上去!   那个光屁股的男生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立刻回屋把门锁了。   门脚就跺开了。   秦青走进去,看到陶斌趴在枕头上,一手藏在胸口,一手按在枕上,手下还压了一把刀。   这时隔壁有男生小心翼翼打开门,走过来站在门口藏起一半脸来问:“那个……有事?”   秦青回头问他:“有水吗?”   男生连忙摇头:“有,有。”   他的话和动作相反让秦青有一瞬间的糊涂,不过男生还是立刻回屋,丁咣一阵后拿出来两罐啤酒,“只有这个……”   秦青拿过来在手里晃晃就要对着陶斌打开。   “等等等等!你要喷他?!”男生伸手拦住她。   秦青:“要把他叫醒。”   “喊两声不就行了?”男生上前对着陶斌的耳朵大叫:“喂!!醒醒!!!”   陶斌没反应。   男生挺诧异,他的声音不小啊,整层都听到了,他又用力晃了陶斌几下,人都快让他从床上拽下来了,还是没醒。   男生受惊了,看秦青:“这是吃药了吧?安眠药?”   “你让开。”秦青已经晃了一分钟了,她把酒罐对准陶斌,拉开拉环,瞬间酒柱就朝陶斌喷过去!   “哇哦!!!”男生在旁边也被喷到一点沫子。   床上的陶斌动了一下。   这时外面早就围上人了,一个人就喊:“有点反应了!”   男生手里还有一罐啤酒,但不舍得,可现在他也看出陶斌情况不对,犹豫了一下,用力晃晃啤酒,对着陶斌喷起来。   床上、地板上淌满酒液。   “还不行,”秦青回头问,“还有水吗?”   “洗脸水行吗?我昨晚上没倒。”一个看起来挺帅气的男生认真的问,“就是里面泡了袜子。”   “可以。”秦青说。   男生就去端过来,秦青接过来,整盆倒到陶斌头上。   这一下,陶斌的头抬起来。   屋里屋外的人都放松的啊了一声。   秦青却看到随着陶斌醒来,一个跟着过来的小鬼。   现在,她能感觉到鬼了。   原来这些东西学聪明了,会躲在人的梦里。   她用气包上去,旁边的人已经把陶斌给从床上架起来了,七嘴八舌的说:“赶紧送医务室去!肯定是安眠药吃多了!”   “说不定是自杀。”   几人从别的寝室拿来一张床单,抬着陶斌就走了。   秦青没有跟上,她已经抓到了那个小鬼,陶斌不会有事了。   除非还有别的鬼跟着他。   她走到操场上,太阳正在慢慢升起。她身上既有啤酒也有水渍,她撸起裤角,坐在草地上,让阴气把小鬼放在初升的太阳底下。   它在尖叫。   【……】   【……钱……】   【……钱是我的……】   “你是谁呢?”秦青问。   【……】   【……我……】   【钱是我的……】   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这些小鬼只剩下了欲望。   这才是它们能被控制的原因吗?   秦青想起曾跟在孟灵身后的小鬼,这么多鬼,都是因为类似的原因由人变成鬼的?只留下最执着的欲望吗?    ☆、第 199 章 自己的道路   从早上五点坐到八点,秦青花了三个小时都没能让这个鬼消失,她只好给司雨寒打个电话说她今天不去上课了。   司雨寒在电话里大发脾气:“一大早床上就没人了!!我差点打电话报警你知道吗?”   秦青赶紧道歉。司雨寒生完气又关心的说,“是不是又出事了?”   “没事。”秦青说,看了眼仍然包在气里的小鬼,“差不多解决了。”   就是,这个东西怎么办?   不能放走,可又灭不掉。她算是理解为什么电影里总是把什么鬼镇压个几百年了,她现在就很需要一个能镇压鬼的东西。   上课时间过了以后,校园里的人渐渐少了。   秦青这时才从操场上离开,她身边带着这么个东西,自然要在人少的时候行动比较好。   她去了以前放八铃的那个小仓库,上回在八宝寺中带回来的不止是八铃,方域的人去交涉的时候,不知怎么把那个石碗也给拿回来了,估计是都算在学校的文物中。   她想了很久,觉得还是那个石碗能拿来一用。   虽然这只小鬼长着人脸,但它已经不能算人了。所以消灭它才是最直接干脆的做法。   拿出那个石碗后,秦青就把小鬼用阴气包着往碗里放。   石碗遇上她的阴气,非常自然的就敞开气场接受她送进去的东西,当发现是个小鬼时,石碗以一种“饥饿”的姿态一口就将小鬼吞下了!   秦青心中不免一动,看来这只碗已经养成吞鬼的习惯了。   小鬼被碗吞下后,拼命挣扎起来,可它就是无法逃脱碗的气场。   它开始尖叫,声音尖锐刺耳,就像用指甲去抓黑板,让人很不舒服。   【钱!】   【我的钱!】   【你们都想抢我的钱!】   【钱是我的!】   【所有的钱都是我的!】   【我谁也不给!】   秦青不敢把碗放在这里,怕被人拿走再出意外,只好带在身上。她也不回寝室,跟施教授申请了一教室当活动室,说法是想研究一些东西写个论文,等于就是找个空教室闭关直到这个鬼被吞掉为止。施教授很好说话,不但给她批了个教室,还询问她想写哪方面的?   秦青带着石碗,就说想研究一下葬器。施教授又问她要研究什么地域的?哪个时期的?是王候还是平民……一来二去,她稀里胡涂的就多了一个论文要写,施教授连题目都帮她想好了,资料也给她找齐了,还有参考书目也都有了。   秦青几欲吐血,只好带着施教授的期盼乖乖的开教室真·闭关写论文去了。   石碗对小鬼的吞噬是肉眼可见的。   至少对秦青而言是如此,一日夜后,她就能感觉到石碗中的小鬼气息变弱了。虽然她也能将它削弱,但在削弱的过程中,她更能清楚的感觉到,它有生命力,这一时的弱不算什么,只要它还“活着”,它就能恢复过来。一般的鬼,它的生命就是阴气,所以不管是被秦青“吸收”也好,还是被打散也好,都是可以消灭的。   这个小鬼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电线在一直给它充电。   当年害死易晃的阴晦来源是怨恨,只要怨恨的源头不消失,阴晦就永远不会消失。   可这个小鬼的能量来源是什么?   联想起孟灵身边的小鬼,很难不让她去猜测,这些小鬼的背后,难道是那尊佛像?   而那么多小鬼,就是向佛像许愿并丧命的人吗?   碗中的小鬼一直在尖叫,但它对自己快要被石碗“吃掉”一点反应都没有,它喊的就是“钱”。   【你们都想抢我的钱!】   【我的钱谁也不给!】   听多了,秦青也在想这个小鬼生前难道被人害了?财产都被人抢走了?这才死不瞑目吗?   直到她接到陶斌的电话。   陶斌被送到医务室后,学校的医生一听可能是吞药自杀——在学校,这种事太多了,特别是陶斌的年纪一看就是要毕业的学生。医生说医务室没有洗胃的条件,让赶紧往学校附属医院送。   陶斌当时人其实已经有意识了,就是身体还像是鬼压床一样动不了,也不能说话,最多睁睁眼睛。   然后他就被洗胃了,毕竟接诊医生听到医务室医生这么说之后,陶斌的反应也不正常,就分秒必争的先给他洗上,一边验血——大学生服毒跟普通人服毒还不太一样,他们容易把一些奇怪的东西往肚子里吞。   等洗出来的东西发现没有安眠药之后,医生就觉得事情严重了,这个学生估计又服了不一般的化合物、提取物什么的,赶紧急调设备给他花样验血、验尿。等陶斌能自主表达说自己只是睡迷糊了的时候,医生统统不信:你骗鬼啊!谁睡迷糊了能一个小时都不清醒?期间被泼啤酒泼洗脸水加洗胃。   辅导员加副校长一起做思想工作让陶斌赶紧坦白到底吃了什么?别最后耽误了自己的小命!   于是,他解释清楚无罪释放后,已经过去了四天。   接到陶斌的电话,秦青愣了一下,“你没事了?”她确定陶斌没事后就没再关心这件事了,跟以前相比,她的心是硬了不少。   陶斌:“没事了,真是谢谢你了!”当他听说是他女朋友跑来把门踹开救了他之后,他就知道是秦青了。从鬼门关绕了一圈,他对秦青的感激自不必说,虽然还不到古时结草衔环的地步,但也觉得这辈子报不了秦青的大恩了,主要是他想不出秦青有什么会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救命之恩啊,一般帮点小忙也还不了啊。   “不必谢我。”秦青不居功,“你以前有个朋友叫曹华严?是他喊我去救你的。”   陶斌一下子感觉特别复杂。想想曹华严与席渡,真是两个极端。   对曹华严,他也无法再报答了。   这让他想起以前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真正的大恩是无法回报的。   ——大概是这个意思,原句想不起来了。   对秦青,对曹华严,都是如此。   他只能尽力去回报这个世界了。   另外,他也想问一下席渡还会来找他吗?说实话,他现在是真希望人死就真能死透了,死了还能回来有天理吗?!   秦青哦了声,说:“刚好我抓到一个小鬼。”   陶斌听了一抖,不自觉用了敬语,“您抓了个小鬼啊……”   秦青让陶斌发个席渡的照片来,再把席渡的事给她说说。陶斌发了照片,讲了席渡,包括席家目前的结局,她就明白席渡是什么时间跟佛像扯上的关系。   席渡的照片上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可变成小鬼的席渡就完全不同了,只能依稀辨认出跟照片上是同一个人。   陶斌想起被席渡趴在手上的情景还要害怕,“它一直管我要钱……”   秦青有点恶心,因为她由席家人的结局,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席渡,可能就是变成鬼的它杀了全家。   【我的钱……】   【你们都想抢我的钱……】   碗中的席渡还在这么说。   这个抢钱的对象,应该就是它的家人。在它死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它留下的钱。而如果它当时还有意识,如果陶斌是在去过席家后才被席渡缠上的,那它当时应该就在席家,看着父母亲人们在分它的钱,它不愿意把钱给任何人。   陶斌听得毛骨悚然:“……真的吗?”他只是下意识的反驳,其实在梦中遭遇过席渡的疯狂之后,他完全相信它干得出来这样的事。而且,席家最后的下场也实在太倒霉了,太不正常,如果是席渡干的,那就能找到理由了。   “只是猜测。”秦青说,“那个佛头肯定也提供了帮助。”   应该说,这正是佛头需要的。从古到今,对神佛的献祭一直都有明文记载,在奴隶社会,用的就是人,封建社会其实也有,不过后来以牲畜为主,但归根到底,都是“生命”。以鲜血与生命献祭。所以在很多野史中,神佛不是救世主,而是以人为食的邪魔。   代入到这个佛头就能理解了,它只是肚子饿了要找吃的,为了找来食物,许愿只是诱饵。像席渡这样的,是佛头找的小兵,它需要小鬼替它取来食物。它利用席渡的贪欲和恶欲,收取席家人的生命。之后席渡又找上陶斌,它就顺便多吃一餐。   陶斌听得发抖:“那那那我以后……以后是不是都不能睡觉了?”   秦青说:“当然不是啊,你没发现吗?佛头并不能想吃人就吃人,它需要契机。”   陶斌立刻大松一口气,“那我以后就没事了吧!”   “理论上。”秦青故意这么说,“除非你再许个愿什么的。”   “我肯定不许愿!!”陶斌吓得大叫,如果说他现在最怕什么,就是许愿了。   “或者再对什么人表示同情啦、哀悼啦……”   “我……”陶斌有点犹豫,“这个,我肯定不会再同情席渡。但是……”   “不是说让你从此后就铁石心肠了,但也要看一看那人值不值得你去付出善意。”   陶斌下意识的点头,他这次也算受到教训了。最后席渡跑来找他的神逻辑也是让他无话可说,他算是相信那些电影电视里坏人的神逻辑了,原来真有这样的人。真遇上才明白,这种人就是不会承担责任,他们天性如此。幸好遇见一个席渡,他下回再碰到这样的人,肯定能认出来的,也算因祸得福了。   听陶斌这么说,秦青怔了一下,哈哈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嘛。   “你以后一定会没事的。”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是个天生的好人。遇上这么一个人,让秦青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很有信心了呢!”陶斌听到秦青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头顶的乌云都散开了。   石碗在第十天才吞掉小鬼,干干净净,不留一丝阴晦。   而秦青的论文才刚写完第二章,她只是列大纲找资料完善内容决定主次就花了一周的时间,看来暑假也要赔进云了。   在石碗吞掉阴晦之后,她感觉到一丝让人不快的气在非常遥远又非常近的地方突然闪现又消失,等她再去感觉,又不见了。   等到要把石碗放回去后,她又有点舍不得了。因为她觉得这个东西很有用,如果放在仓库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走怎么办?到时她又去哪里找这么一个东西呢?   她问方域,这是不是贪心?她觉得如果自己这次真的将石碗拿走——她能肯定施教授会把石碗让给她,她就会陷到另一个怪圈里。   “我可能会不停的收集这种东西,最后本末倒置,忘了初衷。”   “你不是想得很明白了吗?”方域笑着说。   他们坐在他的车里,他揽着她的肩,“然后呢?你把石碗放回去了?”   “对啊。”秦青看自己的手指,其实真的开口说出来后就觉得之前的想法太蠢了,“我本想如果你认为我应该拿在手里,那我再去找施教授要好了。”她看方域,笑着说,“不过我觉得你是不会让我去要的。”   方域问她:“那你想过如果石碗没了要怎么办吗?”   “没了石碗就想别的办法。”秦青说,信念坚定之后,差的只是做事的方式,“易晃将我赶出梦境后,我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是活人,就该用自己的长处去攻击对方的短处。跑到阴间去跟鬼打架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就像这次,她要是真在梦境中跑到陶斌那里就是跟那个小鬼打,听陶斌说那小鬼用刀扎头扎十几下都不会死;可在阳间,她只要泼水把陶斌叫醒就行了。上次孟灵没了呼吸,其实如果想办法立刻抢救电击什么的,人说不定也不会死。   当然,也有死的可能,不过她也不该认为自己伟大到能救所有人,还是应该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之处才对。    ☆、第 200 章 石莲台   当听施教授说要去研究敦煌石窟时,她就真的以为他们要跨越大半个中国去甘肃,为此还特意买了各种保湿水保湿霜保湿面膜。   但是,最后他们却来到了隔壁市的河洛大学里的一间……美术博物馆。   “这里有很多抢救出来的艺术品,你们可以看一看,不要贪多,不要心急想一口气全都看完,不要走马观花,看到最后就只跟游客一样只看一个热闹,别人问你们去看了什么啊,你说看了好几面石板,画着一堆飞天……”负责接待的戴教授笑眯眯的说,“不对,是一堆上空的舞彩带的女人。”   下面的一百多个学生笑起来。   “认真看,认真看。”戴教授说,让开了路,“展馆里不许拍照,不能用手碰,让我看到谁用手碰了,让你手上的汗水、油、化妆品沾到陶器上,我就把你扣下来给我当苦工!”   学生们继续哈哈笑,跟着各自的教授走开了。   施教授跟戴教授笑着点点头,带着秦青他们进去了。   展馆相当大,一百多号人转眼就不见影了,馆内非常寂静,没有人说话。   施教授的声音也相当小,他把他们带到一个彩壶前,小声说:“你们可以找自己感兴趣的去看,可以查书,馆里有wifi。我就在馆里,有问题可以来问我,不要大声喧哗,让人家笑话我们是乡巴佬没见识。”   学生们嘻嘻笑一场,各自散开。   秦青跟许师兄在一起,他到目前为止还是施教授的学生,听说这次公费旅游的机会就过来了,看到她时还很惊讶,因为她还不算施教授的学生。   “施教授给我出了一半的钱。”秦青说。   “哦,那大概是教授把家属的名额给你用了。”许师兄说。这算是学校里的“潜规则”。教职员工们外出公干时,是可以带家属的,只有一个名额,算在随员当中,不过只有本校教职员工才能一起来。   像施教授这样的教授,最常带的就是自己的学生。许师兄说以前施教授每回出去都尽量带学生出去,他也沾过不少次光。   当然,一些其他的教授会带自己的学生情人一起出去也是公开的秘密。   “像施教授这样的人不多了。”许师兄叹息着摇头。   两人慢慢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展柜前,里面是一个三寸多高的石莲花。秦青看了一眼就站住了,惊讶的蹲下来看。   许师兄跟着弯下腰,“怎么了?这是什么?”   施教授在后面看到,加快脚步走过来,刚好听到许师兄的话,上去就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个不用功的!”   许师兄夸张的啊一声让开了。   秦青站起来,施教授笑眯眯的温柔问她:“看出是什么来了吗?”   “教授,这跟咱们的石碗是一样的东西吧?”秦青吓了一跳,虽然这个石莲花要小一点,精致一点,但她在拿到石碗后特意找过资料,一眼就认出这个石莲花也跟石碗是一样的东西。   当然,它没有石碗的力量。   施教授满意的点头,他最喜欢秦青这点,虽然是半路出家,全靠自己的兴趣去学去研究探索,但看过的东西都记得,比那些跟他上课却跑神的学生强多了。   “没错。”施教授踮着脚尖往前看,见四下无人,从兜里掏出手套伸长手臂就把石莲花拿出来了!   这里的展柜都是半包围结构,玻璃柜只了一半或三分之二。   许师兄夸张的张大嘴,施教授“指使”他,“去,挡着点。”   许师兄只好摇着头挡在两人身前。   施教授弯腰示意秦青靠近,她也赶紧弯下腰凑过去。   “你说的不错,这个跟咱们的石碗具有一样的意义,你看,这里的花纹……”施教授开始现场教学,“这说明它的年代要比石碗要早上四百多年。你再看这里,这就是很明显的民族特征。小许,你来说下这是什么民族的特征?”还带提问的。   许师兄自认没有电脑般的记忆力,拿出手机准备现查一下。   施教授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头温柔问秦青,“青青来说一下?”   师兄,我对不起你。   秦青尽量用不确定的语气,免得许师兄更没面子:“好像是卫拉特蒙古族……”   施教授兴奋的说,“没错没错,你再看这里,这里的花纹是很典型的伊斯兰教文化特征,我认为在当时,这也是当地有伊斯兰教信仰的证明之一……”   在施教授的指导下,许师兄不服的悄悄问秦青:你是不是之前开过小灶?不然就是你脑子里装了个来自47世纪的系统!   不然怎么会教授问一个这么偏门的东西你这么清楚?这不科学!   秦青悄悄答:来之前的一个半星期我一直在研究那个石碗。   这就是答案。   许师兄心满意足了,不是他太废,是师妹“作弊”了!   由于他们“失踪”许久,戴教授找过来了。一眼就看到施教授“知法犯法”拿着石莲台在给学生上课,高兴的上来哈哈道:“可逮着你了!走,给我做苦工去!我正缺人手!”   施教授意犹未尽,“我老胳膊老腿的哪有学生好用?找你的学生去。”说罢把石莲放回去,“既然你来了,就给我的学生说两句。”   戴教授:“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从外面收回来的。”也就是先被盗墓的人给敲下带走卖掉,他们再慢慢找回来,有买回来的,有警察抓住人带回来的,也有海关查回来的。   “这些石莲台全是当时的匠人在原地的石头上雕出来的。”戴教授也掏出一双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把石莲台端起来给他们看底部,“看,这是敲下来的。”   许师兄皱眉问:“他们就不怕敲碎了?”   戴教授笑着说,“怕什么?敲碎了他们就不要了。这种石莲台我们认为在原地至少有几千座,千年风沙之下,怎么也要存下几百座吧?但现在找回来的还不足二十座。他们也很聪明呢,知道东西越少越值钱。”   他转头看秦青,发现这个女生不但没有像她师兄一样靠近,而是退后半步,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可惜石莲台,硬要说的话,倒像是看到讨厌或嫌恶的东西,听到盗墓的敲碎石莲台,眉头皱紧,表情更是难以描述。   “你怎么看?”他对秦青说,挺好奇这个女生会给出什么答案。   秦青怔了下,实话实说:“这些人……简直是找死。”这些石莲台中哪怕有一个有石碗的力量,盗墓的人就完蛋了。   许师兄对秦青的能耐可是清楚的很,一听就迅速后退到几米之外,还把施教授和秦青一起给拖走了。   戴教授一愣,施教授笑哈哈的说:“不要迷信嘛。这些东西虽然是葬具,但只是石头雕的,没什么特别啦。”   许师兄干笑,“呵呵。”立刻悄悄问秦青,“有问题吗?”   秦青摇头,他才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了石莲台是块真石头,许师兄也对它没兴趣。秦青倒是有兴趣,可第一次见这个戴教授,也不知道他的性格脾气,不好直接开口借,就打定主意等没人时问问施教授看能不能借来石莲。   中午,学生们在食堂用饭,随行教授们都被叫去吃席了。施教授交待许师兄:“带好你师妹,她是要丢了,我就算在你头上!”   许师兄立正行礼:“保证完成任务!”   送走施教授,许师兄笑眯眯问秦青:“师妹,咱们吃什么?”   学校里已经开始放假了,食堂开的窗口不多,多数是凉拌菜和一些地方小吃。附近的居民、白领等倒是有不少在这里用餐。   秦青要了一份麻辣凉面,筋道的淡黄色面色浸在红油当中,碗里码着卤蛋、两块鸡肝、面筋、豆芽、黄瓜丝,洒满白芝麻。   吃上一口,倒是不算很辣,反倒鲜得很。   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坐得很散。   施教授带来的学生只有不到十个人,虽然这个活动是免费的,食宿都由学校出了,但施教授从不强制学生参加活动,为人也心软的很有名,所以他约谈的学生中有不少都舍不得将要到来的暑假没有参加。相比施教授,别的学校教授带队的学生都有二十多个,有一个教授甚至带了四十多人。   戴教授发愁的说:“这么多人,住起来都麻烦得多!”   他们在这里是借住在宿舍里,可借住学生的寝室,肯定会不太方便,不管是秦青他们还是学校,两边都觉得很麻烦,可又不得不住。   吃过饭后,下午就是自由活动了。施教授特意打了电话回来,说下午要开会,问秦青要不要来。   “可以去看一看他们的仓库,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老小老小,施教授有时会有很可爱的举动。像现在就把秦青当小孩子看了。秦青自觉哄哄施教授是她这个学生应尽的责任,而且她也确实很好奇。   许师兄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把秦青送到施教授那里后就挥别两人去自由活动了。   施教授也问许师兄了,听他哼叽就生气,见到秦青后拉住她,故意对许师兄的背影说:“我们自己去,不带你师兄,让他眼气!”   许师兄一点不害怕,对施教授说:“现在有师妹陪你,我们都解放了!”说完就跑了。   说是仓库,其实是在教学楼里,由教授带着学生小组进行修复的地方。   这里的东西当然没有展馆里好看。   不过秦青如愿以偿看到了石莲台,不过是半个的。   戴教授被施教授拜托过,知道秦青在写论文,把她带过去后说,“你可以戴上手套后拿起来看,也可以自己试着修复一下。”   这尊石莲台只剩下了半盏花瓣,剩下半盏已经碎了,底座也碎了一半,所以是放在木头架子上的。余下的花瓣只有三瓣,所谓修复,也只是在电脑中做出原图,然后复制一个,摆在原主的旁边。   秦青看着这石莲台,觉得不太对头。   她现在把阴气收拢得很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四下溢散。她看看周围,见人并不多,就凝出一线阴气,缓缓的靠近石莲台,在距离它还剩几厘米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石莲台的气场。   果然,这是一个跟石碗一样的东西。   秦青看它新鲜的断面,不像是被历史的风沙侵袭的结果,悄悄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她想,她能猜出这尊石莲台是在什么情况下被人砸在地上的。   她摸了下手腕上的八铃。   这世上的人啊,果然还是自找死路的多。   戴教授跟施教授说,“你那个女学生,手上戴的好像是个物件吧?”   施教授哦了声说,“是个石钟的复制品。”他忍不住想夸夸秦青,“不是我夸自己的学生,这个孩子很有想法!很用功的!”   戴教授点头:“看得出来。”    ☆、第 201 章 故意的?   学这个的很多都有点神道,戴教授未能免俗,他非常信风水,自己家、办公室都摆风水局,连当时学校让他挑教室,他都要占卦,还要现场去看教室的方位什么的,连教室里的桌椅摆放都有讲究。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秦青手腕上戴的那个好像不起眼的铜铃是个风水物件。   现在听施教授说竟然是古钟复刻,更有兴趣了。   恰好施教授之前写过论文,直接跟他说:“在我的主页上,就是刚发表的那篇,去看吧。”   戴教授有点印象,但他们这些人平时发表的东西多了,他最多对标题有印象,听施教授这么说,当场掏出手机来拜读一番。   论文配图中就有八铃,戴教授啧啧道:“这种东西现在少见了。”   做研究的都知道,现在保存下来的古物多是王候将相的东西,可一个时代不可能只有金字塔顶端那一小撮人,平头百姓的事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但这些资料偏偏是最少的。古时的读书人偶尔有几个能留下非王候将相的笔墨,那一个个早被他们捧上神坛了。   别看八铃年代新,最多算是清晚期的东西,在文物界卖不上价,但在文化研究这方面,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施教授来了谈兴,跟戴教授就这么坐着聊起来。   仓库里的学生不多,就两个小组。一开始看戴教授挨桌看,还算认真,现在看教授在说话,就有人溜号了。   秦青这个外来人在这里更没人管了,她就借着机会把能进的房间都进了,能打开的柜子都打开了,生怕像石莲台这种东西再有一两个。   幸好,这玩意还不算常见,这里只有一个它。   然后问题来了,戴教授不是施教授,她没把握跟人家要这半盏破石莲能要来得。   可把它留下当然也不行!   秦青举着它,心想能不能假装“失手”把它砸地上。   施教授爱护学生爱护得厉害,眼睛就没离开秦青。刚才她“好奇”的跑各屋去转悠,他也没当回事,现在看她捧着石莲看,笑着对戴教授说:“我学生喜欢,给她吧。”   戴教授夸张的张大嘴:“你好大口气!我这里都是有登记的!”完了正色道,“不行啊,我一个学生正研究这个呢,上回我看都快倒模了,他做好之后要摆在展馆里的,算学分的。”   展馆里那个石莲台是完整的,但只有一个太单薄了。仓库里倒是有七、八个,可这是给小鬼上饭的“餐具”,摆一排放展馆里?那个平时没有丁点人气,跟坟墓似的展馆?   戴教授第一个不答应!   至于摆几个,戴教授表示摆一个是有点少,摆三个就不行,上限是两个。与其摆两个一样的,不如摆一个学生复原的当对比,也能提升学生的积极性。   施教授一听也是学生,就没再坚持。可秦青在旁边听到了,过来问:“那个学生呢?”   戴教授说,“他请假了,最近熬夜熬得太多,住院了。”   秦青:果然。   施教授吓了一跳,“你要注意学生的身体啊!不能让他们太拼了!”   戴教授苦笑,“我眼底下几百上千个学生,哪能一个个盯过来?都是二十多的人了,自己都照顾不好……”   直到离开仓库,秦青都没想到办法。施教授看秦青依依不舍的样子,找戴教授“借”了仓库里的一盏没摆出来的石莲台。   秦青捧着真·石头石莲台,对施教授对学生的爱护之心服到不能再服。   几人走到外面,戴教授跟施教授去吃饭,本来要叫秦青一块去,她说想回去写论文,施教授再三叮嘱她不要走错路,不是自己的学校,到处都不熟。   “我知道了,施教授,谢谢。”要不是她拦住,施教授差点决定把她送回借住的寝室去。对施教授摆摆手,她抱住装在纸盒里的石莲台赶紧跑了。   这次的研究会更像交流会。   每个大学都有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除了供本校师生享用外,都是不公开的。这座美术馆就是如此,看名字绝对跟敦煌没有半点关系,谁知道里面放了这么多宝贝呢?   施教授带秦青几人过来,除了是这些学术界的教授们互通有无,每年都要找理由聚一聚,互相吹捧一番之外,更多的是让自己的学生开眼界。当然,也不乏借此在学生中间吹名气的教授,能让学生有更多的机会,他们在学生中间才会更抢手。   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来的学生中有几个是醉心学术的,还真不好说。   秦青他们每人都发了一个卡,能买饭、进寝室、进美术馆。在这里期间,他们每天都能去美术馆。   但秦青却从第二天起就想方设法要钻到仓库去。   一开始是施教授要去,她打听出来后就天天贴着施教授。两天后,施教授不去了,因为秦青一直跟着他,他就觉得应该提前给她说一声,免得小姑娘白跑一趟,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   “啊?教授不去了?”秦青去也不干别的,当然这对她的论文很有好处,但她的目的就是盯着那石莲台,“那教授,您的卡能不能借我使使?”对施教授,直言即可。   施教授很痛快,“好啊。早知道今天就给你了,省得你再多跑一趟。”   秦青就拿着施教授的卡去仓库了。   仓库的学生每天都看到她,见她比本校的人还积极,一天就是坐一天,私底下都说:“这女生犯病了。”学迷了。   “长挺漂亮的啊,也化妆,怎么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   一个女生瞪说话的男生,“这两者有逻辑关系吗?”就不兴会化妆的女生爱学习啊?   赫天回来时就看到一个女生坐在他的桌子前,他咳嗽着进来,人未至,声先闻。一屋的人都发现他了,立刻就有人打招呼,“赫天,回来了?病好了没?”   赫天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好……好多了……”   问话那人给他倒了杯水,“我看你这不像啊,干嘛不多歇几天?”   赫天咳得撕心裂肺,摇头:“没……没事……”   端水那个师兄看得直皱眉,扶着他坐下,替他拍背,“你这还没事啊?看你这都瘦了多少斤了?都快成皮包骨头了。”   大热的天,赫天穿着长袖卫衣,咳嗽倒让他脸上有了红晕,背上的脊骨清晰可见。两颊无肉,皮肤毫无血色。   师兄把水递给他,嘶了一声:“你这手怎么跟冰一样?我看你真该回去躺着。什么都没身体重要。”   其实,赫天的眉毛都快掉光了,头发似乎也很少。   秦青早就注意到他了,但她没有靠近,而是心情复杂的看着赫天。   ——因为这个男生,身上已经染上了阴气。   石莲台是葬具,它本身虽无阴气,却可以通阴。赫天这个男生就像当时的秦青,不过他既比她幸运,又比她不幸。   她当时是突然被鬼摄走,如果不是方域救她,让她能和容榕的鬼身分开,当时就死了。不过死得也快,不受罪。   赫天却是跟石莲台朝夕相对。如果时间短就没事,时间一长,石莲台勾动的阴气就会慢慢浸到他的身体里。他还是个男生,自身抵抗力还强,所以他发现的就更晚,受的影响也更多。   这样下去,这个男生活不了多久了。   她本来想见见研究这个石莲台的学生,然后看情况再说,或许她可以想办法把石莲台带走。但现在……她想了想,拿着自己的书包站起来,回身“不小心”的一挥,书包带勾到摆石莲台的木头架子一甩——   哗啦。   房间里所有人都循声望去,然后一起傻眼了。   天天都来盯着石莲台的那个外校女生抱住书包僵立在原地,而原本摆在桌上的石莲台和放它的木头架子一起砸在几米远的地上,石莲台……碎了……   就算是石头的,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本来就脆弱,何况原本就是半盏,这样碎的再也拼不起来了。   一个男生连忙摸电话,指着秦青:“你你你先不要走!”他要赶紧打电话给教授!   秦青举手做投降状:“我不走。”然后火速打电话给施教授,这件事是她对不起施教授,学生犯的错,最后是带队教授背锅。如果施教授是那种冷淡的教授还好,他偏偏最负责,肯定会把责任担起来的。   但时间来不及了。赫天今天回来,肯定会继续研究。秦青想再找砸碎石莲台的机会都不好找。她瞄了一眼,庆幸砸得够碎,这样肯定就是进垃圾场了。   赫天坐在那里也傻了,他提前出院就是想赶紧把模做出来好回家休息,现在残件已经碎,他的复制品还有必要摆吗?这样的话,他还不如直接回家休息去呢,浪费假期时间。   戴教授和施教授接到电话都赶回来了,而戴教授在路上就接到了施教授求情的电话,“学生手不稳,她肯定也害怕,你不要怪她。”   戴教授笑着说:“不怪不怪,学生毛手毛脚的,坏的东西还少啊?那本来就要扔了,不然也不会让学生当作业啊。”   戴教授来了以后,先安慰赫天,让他回去休息,再把秦青带到他办公室,让施教授领走。然后让学生把砸碎的石莲台扫到垃圾筒里。学生们见事情解决,反正事不关已,也都抛到脑后不再关心。   晚上,戴教授回家休息之前,先打开今天仓库的监视录像。他每晚都要看一遍,不为别的,是怕学生里面有三只手。   以前发生过拿出来让学生看的彩杯被偷走的事,可上课的学生太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后来仓库里就装了摄像头。   看录像时,他发现了不对。摄像头都是正对着桌面的,能很明显的看到秦青先把书包特意放在木架旁边,然后站起来时,她是特地甩了一下书包,所以木架才飞出去,石莲台才砸得那么碎。   奇怪,这个学生有心理问题?在报复社会?因为不肯把石莲台给她,所以故意当着赫天的面砸碎它?   戴教授思考了一下,觉得以施教授的人品,怎么也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学生。   那她为什么故意砸坏石莲台?    ☆、第 202 章 莲台前情   施教授没有责备秦青,在她道歉的时候还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老教授为了让她轻松一点,还呵呵的说:“以前我和同学在走廊里踢球还砸坏了先生的花瓶呢。”   用现在话说,代先生很小资,因为留学的经历,他有喝下午茶的习惯,还收藏了很多瓷器。在当时,中国最后一个皇朝的覆灭让一些高级品也失去了来源,出自大清宫廷的瓷器在当时早已寻不到踪迹。代先生用几个小皮箱辛苦带回国的瓷器是标准的英国货,以当时的时代来说,属于砸了一个就再也不可能配齐的东西。施教授等几个精力旺盛的学生,来到学校后才学会了一些体育游戏,他们在家乡时所有的体力劳动就是下地,下地,下地。所以他们非常着迷,跟现在的学生逃避体育课不同,他们上课时如饥似渴,下课后玩起游戏来一样兴致勃勃。   于是,代先生的茶壶就糟秧了,而施教授到现在都以为那个长脖子高高的瓶子是花瓶,而不是茶壶。   而代先生在看到自己的茶壶完蛋后,说的唯一一句话是:“早知道,我该带个银的回来。”说完一笑,倒是对湿了的书和手稿非常可惜,罚当时还是学生的施教授几人替他抄书。   因为代先生的影响,施教授对学生总是非常宽容,因为学生来学校就是来犯错的,教授的指责不是在他们犯错后批评他们,而是教导他们什么才是对的。   秦青说:“我以后站起来时一定小心。”   施教授笑着说:“你记住这次教训就行了。”   秦青问:“教授,要赔多少钱?”   施教授是认为学生应该要有责任心的,所以他没有说不必赔钱,而是点头说:“是该赔。”   秦青早有准备,她包里有三张卡,一张她自己的,一张父母给她的,还有一张信用卡,赔多少都够刷了,她猜那半盏莲台也不会太贵。   “赔一百就行了。”施教授说,就是为了让学生记住,意思意思就行了。   “……一百?”教授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零?   最后她掏出一百给了施教授,竟然有种买到一折便宜货的感觉,早知道这么便宜她早就砸了,还用考虑那么多天?   施教授郑重的接过来,严肃认真的说会替她交到戴教授手上。   戴教授没有给施教授说他在监视器中发现的东西。说了又能怎么样?不管那个学生是有意还是无意,石莲花都碎了。   何况任何一个教授都是护短的,不管是爱护学生还是爱惜名声,他们都不喜欢自己的学生出事。   事后,施教授也把他的卡收回来了。那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倒是赫天在当晚回到寝室后,因为发烧被送到医院,又因为痢疾、中暑、肠胃炎、结膜炎等病入院治疗。   戴教授听说后觉得很幸运,如果石莲花没碎,那赫天很可能在仓库里发病。这跟在寝室发病是完全不同的,前者他和学校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后者,只需要表示人道主义关怀就行了。   在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过赫天的病和石莲台的关系。因为赫天在学校五年都没像最近半年这么多病,而这半年恰好是他们收到这半盏石莲台的时候。   交流会在一周后就结束了。秦青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带着行李去和方域汇合了,两人说好要去旅行的。她之前还在发愁要怎么跟家里说,现在就方便了。   旅行的目的地是方域挑的,在去之前,她以为就是在附近几个国家转转,护照什么的都是方域办的,直到登机前她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冰岛   秦青从得知要去的地方后就抓住方域开始无声的尖叫,这比她所能想像的最好的还要更好一百倍。然后在飞机上就一个劲的看旅游图册,抓紧时间做准备。   这次旅行没有灵异故事,没有鬼,没有任何让她不舒服的东西。   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她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空气非常好,简直可以装到罐头里去卖。她在下飞机后就恨不能把空气装回家。   方域租了车,他的驾照在这里也能用。两人没有详细的计划,只是想来看一看这个在地球另一端的世界,所以随走随停,看到喜欢的地方就多待半天。   秦青收集了当地的硬币当纪念品,捡了火山石,还照了很多照片,包括一张跟鲸鱼的合照,虽然另一个对象在几公里之外。   不过两人什么也没发生,她还没有准备好。方域订的是套间,虽然两人也曾相拥着在房间里慢慢跳舞,但他最后还是放她回房间了。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厉害。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就是五天过去了。在最后一天,秦青接到一封邮件,寄件人是戴教授。   这很奇怪,她没想过戴教授会给她写信。   她打开后,发现还是那盏石莲台的事。   赫天这几天把过去二十年的医院都给补上了,他以前可是个健康宝宝,听父母说连婴儿时期也很少上医院,就算感冒发烧也是带过来打两针就好了,从没住过院。   但他从寝室被送到医院后,已经住了快二十多天了。连医生都奇怪了,还悄悄跟他家人说过后,给他重新验了血,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疾病,比如基因缺陷、遗传病、爱滋什么的……   他是因为发烧进的医院,进来后又上吐下泄,诊出了痢疾,跟着头晕脑胀,发现是中暑,然后又因为没有食欲,吃不进去也吐不出来,好像胃里多了块石头,又诊出肠胃炎,再然后睡了一觉起来,查床医生发现他眼白发红,一查,结膜炎。   接下来他妈妈给他擦背,发现他背上有一大片皮肤发红,第二天开始发疼,然后冒小红疹,皮肤科医生被叫来会诊,看一眼就说:“带状疱疹。”摸着他的背,然后让他翻过来摸肚子,脱下裤子摸大腿,说:“可能会越起越多。”   赫天都不知道要不要哭一哭了。   由于用药越来越多,越多越复杂,中西都有,医生前一天晚上查房时说要给他保肝,免得最近的药对他的身体产生影响。医生笑着说:“你的身体也太虚弱了,药都不敢用,按说年轻人不应该啊。”   第二天他就开始想吐,以为是肠胃炎复发了,验血后发现:药物性肝炎。   这时,赫天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与其哭,倒不如攒攒力气治病。   就是这时医生跟家人商量给他重新系统的检查,他的身体太不对劲了,医生都想给他下病危了。   石莲台原来的主人就是这时找上门的。   一开始,赫天的父母以为是他的同学,在赫天去检查时来看望,还给了五千块钱。可赫天回来后说没有这样的同学,父母才觉得奇怪。   “他们来干嘛?”赫天问。   “就问问你的情况。”赫天的妈妈说,这么关心儿子总不见得是坏人。   “碎了?”韦明星吓了一跳。   “对。”戴教授也是没想到竟然那半盏石莲台还会有人来找,说起来也是学校的工作没做到位,那半盏石莲台是被捐赠的,当时的手续却很不规范,现在就有点被动了。   “那碎片呢?”韦明星问。   “这个……已经扔了啊。”戴教授很无奈。   “扔了?”韦明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不相信,“怎么会扔了呢?那不是文物吗?有一千六百年的历史啊。”   戴教授看他神情就知道他不信,可确实是扔了啊,学校垃圾一天一收,估计已经在垃圾山里了吧。   “请问,您的父母呢?”戴教授问,看韦明星才二十几岁,不像是玩收藏的人。   韦明星淡淡的说:“父亲去世后,母亲就离开了,她有自己的家。我刚回国,以前不知道这件事。”   戴教授笑了下,没接茬。   韦明星说:“我父亲收藏的东西有很多,我回来以后,大部分东西都不知去向了。母亲说有的扔了,有的砸了,有的卖了。那些都没办法找回来了。”   显然,他是想取回莲台。自然认为这是学校不想还才说谎的。   戴教授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东西已经砸了,如果还在,还他也没什么,毕竟对学校来说不值钱,而韦明星显然对石莲台的估价要高得多得多。   “这样吧,我可以让你看看它的资料照片。”戴教授说。   照片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这间学校想用一张照片打发他?   韦明星初时不解,等看到照片后就懂了。   因为照片上的莲台只剩下了三瓣花瓣,是个残缺品。   戴教授说:“当时送来时,它就是这样。”   韦明星怔了一会儿,没有再跟戴教授纠缠,而是出去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爸当时把莲台砸了?”他问。   母亲很不想接到他的电话,冷淡的说:“嗯,是他自己砸的。”   韦明星:“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母亲恶声恶气的说,“你以后不要再打给我!”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韦明星有些灰心,但也理解母亲对父亲的怨恨,因为他跟父亲从事一样的工作,这分怨恨也由他继承了。   只是莲台就这么毁了,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现在,让他去哪里再找一尊莲台呢?    ☆、第 203 章 血透莲台   韦明星今年三十八岁,看起来一副精英范儿。   他的爸爸韦东山是赶在九十年代改革开放时发的财,家里率先住起了小别墅,请了两个保姆。他的妈妈钱学彬是个大学教师,为人一板一眼,从小就盯着韦明星的学习。   在韦明星小学时,韦东山刚赚了钱,开始追求品质生活,想当个文化人,就开始着迷于字画。当时韦东山朋友众多,交游广阔,得到不少追捧,还有跟韦东山做生意的小厂家厂长重金求购他的书画作品。钱学彬在学校里也能算桃李天下,夫妻二人的朋友圈不小,韦东山还掏钱成了本省书法协会的重要会员,支持了很多书画活动。   韦明星记得妈妈说爸爸这是掏钱买人捧他。这话在他小时候觉得是妈妈眼气爸爸的名声,到上大学以后才觉得妈妈说得是对的。   在九十年代那个时候,国门初开,国内的文化事业前所未有的兴盛起来。   韦东山由书画入道,开始跟文物打起交道来。一开始,韦东山只想收集一些名家字画用来传家或收藏,他并不想借此赚钱。韦明星记得,爸爸小时候常对他说“这都是留给你的”,“与其给你留钱,不如留这些,能保值,还有品位”。   但显而易见,半路出家的韦东山在字画上的造诣并不过关,眼力也不行,交了不少学费。为了以收养藏,韦东山就不再限于字画,开始能收什么就收什么,不想要的就转手赚个辛苦钱。他小心谨慎,吃过亏上过当后就记住教训,最后好歹没把家败光,还能有余钱给家里换房子、换车,兼送韦明星出国留学。   但钱学彬很不喜欢韦东山这样搞,觉得搞这个是不务正业,为什么不继续做生意呢?她与他争吵,韦东山就道做生意一身铜臭气,他现在是文化人了,再跑去做生意是往下流走,朋友知道了要笑话他的。   钱学彬觉得这个论调很可笑,觉得他就是死撑嘴硬。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韦明星高三毕业前夕,两人吵的最凶。后来韦明星去了外国,五年没有回来,然后就听说父母分居了,这一分就分到了韦东山去世。   韦东山到底是怎么去世的?为什么这么突然?为什么事先他一点都不知道?   韦明星有很多疑问,却不知该去问谁。   他本来打算在当地定居,听说父亲去世后才匆匆赶回。这一回来,发现这个家还有母亲,以及以前熟悉的一切都陌生极了。   这几年他确实很少回来,最近一次回来还是两年以前。当时他是分别跟父母单独吃饭,两人竟然连坐在一张桌子上都不愿意。而且他们都不愿意提起对方。他跟母亲提起父亲,母亲就冷冰冰的不肯说话也不愿意再理他;他跟父亲提起母亲,父亲却只是叹气。   然而在葬礼上他才知道,家里原来的房子已经卖了。母亲住的是一年前买的新房,而且已经有了交往的男友。   父亲也另有女朋友,还是两个。这对年过半百的夫妻竟然先进的各玩各的。   父亲去世后,家中藏品早就全都不见了踪影。韦明星当然不能接受,因为父亲两年前曾说过家中藏品保守估值大概是八千多万,如果碰上好时候,好买家,再托一个可信的拍卖行,上一亿没有一点问题。   而他在国外就是干拍卖师的,自己也有一个小的拍卖行,还小有名气。   父亲并没有第二个孩子,韦明星就推迟了回去的日期,开始为自己应该继承的财产奔忙。   但事情并不像一开始想得那么容易。   首先,韦东山曾经交往过的两位女士都说除了获赠的礼物之外,她们并不清楚韦东山收藏品的下落。而两人拿出的获赠礼物也只是韦东山当年较为得意的笔墨,甚至两人都嫌弃的说放在家里也白占地方,他要的话尽管拿走。   而且两人都透露这件事他妈妈应该最清楚。   韦明星就去找母亲询问,而母亲却非常愤怒,“你是觉得我偷了你的钱吗?”   “你爸把他那些宝贝看得比天都大!现在你回来什么也不问,首先问的也是这个?真是跟你爸一个样!”   在韦明星再三道歉后,钱学彬才说“四五年前的时候,你爸就开始往外卖东西了,半卖半送,他说只留下一两样心爱的,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还是都卖了”   可这些卖掉的东西也不好找。一来,藏品的估价本来就非常自由,没有一定的标准。   二来,韦明星并不知道韦东山到底有多少藏品,又有多少藏友,又有哪些人收走了他的东西。   所以前后折腾半年,也只找到了几样,可想收买回来却又难如登天。总之,就是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   韦明星在考虑之后不得不都放弃了。   唯有这盏石莲台,算是最有可能要回来的东西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石莲台已经毁了。   韦明星从戴教授嘴里得知石莲台被砸了之后并不真的相信,而是辗转找到了赫天,问出是个来参观的外校女生不小心砸的,而学校收藏的韦家石莲台确实是残品,还有赫天做的复原图为证。   复原图是三维的,韦明星借看了赫天的电脑后,确认了是韦家石莲台。   赫天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你家的?”美术馆里还有一盏摆着展览呢,这个东西可不是孤品。   “这里,”韦明星指着三瓣莲花底的一条斜道说,“这是我以前刻的。”刻的是个韦字,怕韦东山发现,特意刻在花瓣底下。   赫天有点羡慕,自己和同学教授要戴着手套才敢碰的东西,在人家手里就是个普通的玩意儿。   戴教授在韦明星来过后,有意无意的打听了一下韦家的事。   朋友对着韦明星不会说他爹的坏话,其实韦东山,挺不是东西的。   韦东山很早之前在圈里的名声就很不好。他戴着文化人的面具,却还是商人作风,唯利是图。常常一骗骗两家,就是他替东家牵线,把东西卖到西家,然而给东家说的是20万成交,最多能给你谈到25万;对西家说的是东西能以30万成交,我试试给你压到29万吧。   然后他把东家的东西拿过去给西家,收了西家的29万后,转手给东家25万。这一倒手就是四万到手了。   可这还不算。因为他替西家谈下生意,西家要从29万里拿出15%的红包给他;而他替东家卖出高价,东家也要给红包,同样是15%。   由于他“名声”好,买家、卖家都夸他,自然客似云来。之后更是帮人做局卖假货。但这种假货又不管三包,也没有退货期,买定离手,什么都没有。买到假货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韦东山赚了十年的亏心钱,听说得了绝症后,又跟疯了一样把所有的藏品都悄悄卖掉,最后钱亏了不少,而且他好像把这钱拿去治病还是买命,神神道道的。不过人最后还是死了。   石莲台是韦东山什么时候入手的,这个不清楚。韦明星说高中时家里就有了,那也有十年左右了。   戴教授一开始怀疑韦东山去世是因为石莲台,可如果它在韦家有十年,韦东山最后才得绝症,而赫天才半年就快没命了。   戴教授想来想去,摇头一笑,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韦明星心有不甘,却束手无策。最糟的是他已经把石莲台的照片放在了公司的网页上,那是他在家中的一张旧照片,现在,正有人在找他要这盏石莲台。   他想找戴教授把美术馆里那个买走,可是学校不是做生意的,这个要花上很多时间,很多精力。韦明星只好悄悄给美术馆里的石莲台拍了个照片,传给买家,问这盏行不行?   买家回他:没有亲眼看到,不知行不行。   韦明星再次询问戴教授无果后,就暗地里堵住仓库里的一个学生,以五万块的价格,让他把美术馆中的石莲台偷出来。   学生见钱眼开,又想起之前那个外校女生砸了石莲台好像也没事,就想就算万一被发现,也没关系,就拿那个外校女生来当例子,学校估计也不会找他麻烦。   戴教授在周一时才知道美术馆内石莲台失窃的事,麻烦的是美术馆虽有监控,摆放石莲台的桌子却在监控镜头的角落里。镜头只拍到有一群学生走过,一个学生伸手拿走了石莲台,却看不出是谁,因为只拍到一条胳膊。   戴教授立刻怀疑上了韦明星,学校报案后,没有声张此事,而是立刻去找韦明星,却没料到他昨晚已经坐上飞机走了。   戴教授气得七窍生烟,下死力气把偷东西的学生抓出来后,学生哭哭泣泣的说因为看到外校的人砸了石莲台也没事,他才去做的。   戴教授大骂:“那能是一回事吗?!你是为财!人家砸碎石莲台是为钱吗?你就觉得砸了都没事,偷了也不会有事?”   可再怎么骂,也不能开除学生,最后处分了事,还要让他赔钱,不过学生家也是普通人,退了他收的那五万块后,学校只罚了一万。   韦明星带着石莲台回去后,不料买主摸过石莲台后说不是原来的那个。韦明星忙说原来家里藏的已经毁了,这是另一个。   买主道只要原来那个。   韦明星不解:“都是一样的东西啊。”   在买主走后,韦明星生了好奇心,或者说是他对赚钱的东西总是最有耐心,也最肯下功夫。他就开始研究家中原来的石莲台。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石莲台是什么东西,在找了一些资料后,他才发现石莲台原来是葬具,是用来供奉神明的器具,就像供桌上的盘子。只是这石莲台上是空的,它供奉的东西不是鲜花素果,韦明星猜测,空置的莲台上供奉的应该是人牲。   如果一盏莲台代表着一条人牲的话……   韦明星看着摆在桌上的石莲台,想起这东西在千百年前曾经有一个奴隶或罪人被带到它面前,砍头杀掉,就觉得心潮起伏。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么不得了的东西。”韦明星摸着莲台,突发奇想。他第二天回来带了一只老鼠,然后把老鼠的头切下来,摆在石莲台上。   血浸润到莲台莲心的孔隙中,一条血线缓缓绕过莲台下九瓣莲花,他充满求知欲的低头看,发现血并没有沿着底座往下流,但过了一会儿,血开始从底座下渗出来。他把莲台捧起来,发现原来石莲中可能是中空的,所以血是从莲花蒂下进到底座内的。   连这一点也模仿出来了,中空外直。   这东西,真有意思。   韦明星竟然觉得有点舍不得把它卖出去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会卖的。他把石莲台摆在桌上,打算玩赏一段时间。   等他把这段故事传播出去,再加上一些血腥的历史传说,想必,它的价格会变得更加喜人的。    ☆、第 204 章 步入深渊   秦青回家以后假期还有一半,她在家里待不住就又回了学校写论文。学校里就算是暑假也有很多学生留校,大半都是三四年级的人。有四年级的根本就不回家,直接住在学校准备上补习班考研。   施教授更是跟正常上课时一样,早八点来,下午五点走。老人家来了以后没事做就自己看看书,写写书,悠闲的让人都羡慕了。秦青都想等她到施教授这个年纪也能过这样的生活就幸福死了。   “哦,原来老戴也给你写了信?”师生二人各占一张桌子,读读写写,偶尔聊两句。施教授听说她要去自习室写论文,就让她到这里来,“你来了还能陪我说说话。”   施教授是很健谈的,跟他说话一点不无聊,他很会找话题,也不需要学生像上课一样听教训。   秦青说起戴教授给她发的邮件,施教授站起来说:“给我看看,看他给你写了什么?”   戴教授给施教授发了一封,大半是在开玩笑,也算是提醒一句那个被你学生不小心砸坏的石莲台,人家旧主找上门了,你心里有个数啊。   秦青把邮件打开,施教授坐下看,皱眉说:“老戴怎么说话不尽不实啊。”   戴教授给秦青写的信就很有意思了,他转着弯问秦青碰碎那个石莲台是不是有什么缘故?旧主上门,貌似这石莲台还有点问题。   由于不熟悉,戴教授写得公式化了些,他又想套套近乎,更加不伦不类,秦青由于不知道怎么答,就没回信,跟施教授提起也是求助的意思。施教授看了以后生气了,转到外头直接给戴教授打了个电话,有事你不问我,绕过我问我的学生是什么意思!   秦青在屋里缩着脖子听外头护短的施教授大战戴教授,不过以施教授的脾气——   “什么?……哦……唉……”   果然三句话就被拿下了。   五分钟后,施教授进来,眉头紧皱。   秦青不想让施教授烦心,她猜旧主找上门发现石莲台被摔成碎片,可能会找麻烦,上回赔得钱是有点少,不如她就再多赔点?   她这么说以后,施教授笑了,说:“没事没事,那一家不是个好东西。”他打电话过去,没想到戴教授先诉了一番苦。旧主上门,他们学校也是尽心接待的,知道对方想要回去,如果不是已经毁了,走走程序,还给他也没关系——因为学校里这种石莲台够多,摆都摆不完。   但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然会偷!还因此害了一个学生!   见戴教授这么惨,施教授反倒安慰了对方一通,回来后对秦青叹气:“你以后出社会了要小心啊,这世上的人穿上衣服都是人模狗样,谁知道心肝是什么颜色的呢?”   赫天病愈后就听说了美术馆发生失窃案,动手的还是他的同学。但大家对谁动手不感兴趣,纷纷在议论:   “听说给了他好几万!”   “不是还给学校了吗?”   “你听他这么说,肯定自己留下来了一部分。钱在他手里,又没有合同发票,谁知道那人给他多少钱?”   或许是才发现学校美术馆里竟然有这么多宝贝,或许是学生之间议论得太多让学校警觉,总之,美术馆突然改了规矩,不再是凭学生卡就能自由进出,而是必须由老师带队方能出入,平时出入必须付钱买票。   而且,美术馆中所有展柜都改成了全包而非之前的半包,玻璃柜下方都有个明显的小牌子提醒:监视器正在工作,请注意您的言行举止,不要惹人非议。   前面还只是流言,这以后才算是把失窃的事给敲定了。戴教授为了避免让学生再有样学样,把打碎石莲台的事再拿出来说,说当时那个外校女生赔了五千块,不是没有赔钱,而且她也受到了带队老师的严厉批评!   赫天本想回家,但戴教授觉得他白白辛苦半年,问他要不要参加一个小组。小组里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他就帮着戴教授整理一下资料就有学分拿,这个活不难,算是给赫天送分的。赫天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由于工作不多,戴教授看他天天闲着,就让他把复原的石莲台做出来。模型已经建好了,就差最后一步了,不做也可惜。   赫天就花了两天时间把石莲台做好了,因为用的是石膏底,在打磨过后,摆在桌上简直像艺术品一样了。   赫天因为跟韦明星聊过,还把那一道韦明星写的名字给复制上去了,虽然只复制了一个“韦”字,莲瓣上露出来的那一笔就是“韦”字的最后一笔。   做好后,赫天忍不住拍照上传显摆,结果几个小时后就有人私信他想买,开价一千。   赫天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小东西还值一千,怕那人看错介绍,重申:这是复制品,石膏的,您看清楚,材料费最多二十块!   他看了那人的资料,发现是个新注册的号。   那人说:我看它精致,一看就喜欢,我觉得它值这个价。一千,你觉得行,我就把钱打给你。   赫天虽然不缺钱,可这个石膏体能值一千也是意外之喜,就想把它给卖掉。他特意去问戴教授,这东西学校要不要啊?不要,他就拿回家摆了。   “不用,你做好想给同学看就放在教室里,不想就拿回家去吧。”戴教授一挥手说。   赫天就给拿回家去准备寄给这人。   这人给了他一个地址,不但把一千块直接打给他了,还给了邮费。   赫天觉得这人真不错,又感觉这钱来得太容易,赚得心虚,主动提起可以把建好的模型也给他发过去。   韦明星看着电脑上弹出的话,满意的微笑着点头。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对石莲台的研究越多,他就越好奇!   那盏石莲台在那天之后就摆在他的桌了,几天后,他发现桌子上有几只死虫子。现在这个季节,他住的别墅里常能看到各种虫子。所以看到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石莲台附近总是有死虫子后,他才注意到不是清洁工不认真工作,可能是别的原因。   他找来一个玻璃瓶,把石莲台放进去,买了一瓶子果蝇装进去后,过了两天,果蝇都死了。   难道这个石莲台……会自己寻找猎物吗?   看它找到的都是比老鼠小的动物,难道是能力不足?   韦明星感到一点点的恐惧,就像寒风吹过胳膊,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但同时,他也兴奋起来!   这个……这个东西用好了,说不定……   想想看,如果他把它不经意的送到一个人的家中……   如果那个人跟他有仇……   韦明星看着石莲台,越看越激动。   他立刻去定制了一个密封的玻璃柜,把石莲台放进去,为了掩饰,还放了一个大花瓶进去,然后不停的试验。   他把老鼠、小鸟、小兔子进去,他发现这些动物在食水都正常的情况下,要二十多天才会死掉,而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被石莲台当成祭品杀了,还是因为被关到玻璃柜里紧张而死。   在他得到赫天的作业之后更是认真研究,对于作业上提到的参考书目,他全都找来了,对于不懂的地方还特地请了个家庭教师。   等复制品到手后,他比照着石莲台也将它放到玻璃柜中,杀了只小鸟把它的头放到上面,但这个石膏制品并没有显出奇异的地方。   这让以为自己是神经过敏的韦明星松了一大口气。   他开始有意识的收集书中所提到的‘葬具’。   他想知道,石莲台是不是能复制的。   陶斌提前出去了,他想先趁着假期好找房子的时候提前过去准备好一切。他已经认定要去上的学校,如果这次不行,他打算就在当地准备明年的申请。   在去之前,他特意给秦青打了个电话。   “一路顺风。”秦青说。   “有你这句话,我感到好多了。”陶斌拍拍胸口,他想感谢秦青,却不知从何感谢起。最后只能跟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像他和曹华严一样。   这是他单方面的决定。他已经发现秦青不喜欢跟人接触,他看过一些书,发现很多修行的人都不喜欢跟凡人结缘,大概秦青就是这样吧。所以他克制自己不要给秦青打电话,也不要去找她,平时也从不跟亲人朋友提起她。这次是他觉得将要远行才打了这个告别的电话。   离开之前,除了要跟家人告别之外,朋友之中,只有两个人是他必须要去告别的。   一个是秦青,一个就是曹华严。   那天梦里的情景,他事后都不记得了。秦青说是曹华严叫起的她,可他也想不起来有没有碰到曹华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他当时被席渡抓住了怎么办?还有控制席渡的那个妖怪恶魔会不会抓住曹华严吃掉他?   他去给曹华严扫墓,特意带了据说能让亲人朋友回来看看的高级香,在香点完的半个小时里,他不停的默念让曹华严回来看看他。   可是曹华严一直没有出现。   “……你说……”陶斌迟疑的开口。   “什么?”秦青问。   “曹华严……不会有事吧……”陶斌一直想问秦青,却一直不敢开口,今天借着要走的机会,终于说出口了。   “我不知道。”秦青说,“……他们的世界跟我们无关,不要过多关心他们。”这是她的忠告。   “我知道。”经过这次的事,陶斌完全明白这个道理,他只好按下心中的担忧,“我不会再想了。等我到了那边,给你寄礼物回来!”    ☆、第 205 章 学海无涯   像陶斌一样在三、四年级就去留学的人很多,秦青自己班里就有十几个。陶斌走了以后,秦青开学后进班一看,同学竟然少了十几二十个,教室里处处都是空椅子。   “都是去留学了?”秦青乍舌,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突然发现同学们早就换跑道了,好像自己落后了一样。   “可不是?”孙明明耸肩,对司雨寒说:“你要不要去?”   她们四个当中,也就司雨寒家有说走就走的能力了。   “去不去都行。我爸妈拿不定主意,说这个看我的心愿。”司雨寒也拿不定主意啊,她没想到父母替她做了二十年的主,头一次自己做主就是这种大事,“我也不急着决定,再过一年看看。”   “大四出去也不晚。”秦青安慰司雨寒,她听她抱怨好几回了。   “再说,出去也未必能过得好。”柯非说,“没点家底的还是别折腾了。留学只适合两种人,天才和二代。要么家里出众,出去一趟跟玩似的不紧张;要么自己出众,出去真是能有收获的。”   秦青笑着说:“你也可以出去吧?你自己赚的钱都够留学了。”   “我哪有空?”柯非叹气,“再说,我走了,这一摊交给谁?”做生意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父母虽然跟她一条心,但能力不行;她想培养个副手替她分担,就算不考虑忠不忠心,只看能力好不好,都没能找到一个看得过去的。   四人难得见面,中午就一起吃了饭。   秦青把旅游的礼物拿出来,不是明信片,而是当地的硬币和火山石。   司雨寒也去旅游了,不过是跟家人一起去温泉,没有秦青自己出去自由,她苦着脸说:“天天一起吃饭,都是去饭店,油大!我胖了好几斤!”   没有比夏天长肉更惨的事了,秦青一听就感同身受,结果中午四人都没把饭吃完,可又舍不得掏了钱的饭,结果全都打包了回去。   柯非直接回公司了,她现在吃住都在公司,听她说明年估计也是这样,生意做得顺了,一天都不敢停,生怕此时的好机会稍纵即逝。   孙明明整个暑假都被柯非当劳力使,回了寝室就不想动,等柯非走了,她跟秦青和司雨寒悄悄说:“女强人不是谁都能当的。我是不行了,柯非是越忙越累,眼睛越亮!精神越好!简直违反自然规律!”她之前也羡慕柯非,跟着干了两个月后,打定主意要做打工仔,绝不自己创业,太累太操心了。   她说了很多跟柯非打工时的事,“从早上一睁眼就不停的忙啊忙,一直到半夜还不能睡。”   司雨寒说的是跟家里亲戚一大家子去旅行,天天家长里短,“我还没毕业啊,竟然问我什么时候结婚?这有没有道理啊?我觉得我还是个孩子呢!   秦青听了笑,说:“你和柯非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人。”   司雨寒趴在床上说,“我觉得如果我不继续上,不离家远一点,毕业就能直接奔着贤妻良母去了。”她打了个哆嗦,“三年抱两!”   孙明明:“噗!”   秦青和她一起狂笑。   司雨寒茫然道:“你们说,这世界怎么变得这么快呢……”一转眼,她就要从学生变成大人了,踏出校门的那一刻,就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就要考虑结婚生子,以后五十年怎么过了。   可能这次谈话刺激到了,司雨寒开始认真考虑留学的事。她说让她像柯非一样创业不是不行,只是她没柯非的运气,“我还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呢,创业也要有目标啊。”   既然不能创业,也不想立刻找工作进社会,只能继续读书。而她又想离家里远一点,怕被逼婚,留学的事就成了最后也是唯一的选择。   秦青虽然不留学,却有一个已经出去的朋友,陶斌。   她就成了司雨寒和陶斌沟通桥梁。   陶斌很愿意帮忙,他说了很多留学后的事。比如他来了以后发现语言是一大关,就像在中国有各种家乡话一样,到外面来了以后,很多时候他都听不懂同学的话,口音、语速、哩语等等,全是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这些学问不在书上,而在与人的交流中。   然后就是钱。   出来才知道自己家是穷人。   所以,陶斌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不是拼命学习,就是努力适应这座城市,走出房间努力交朋友。他的性格很好,所以很快就交到了几个好朋友。一个朋友就替他介绍了一份工作。   “我现在没时间打工。”陶斌说。   “不是送外卖,就是视频授课。”同学说,“我这边最近没时间,请我做家教的那个人让我找个代班的,最好是同学,我就想到了你。”   陶斌还要犹豫,同学说:“放心,不是小孩子,是个快四十岁的香蕉。他出来的早,老祖宗的东西丢得差不多了,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答不了的别说不会,你刚出来,还有几个同学吧?把他的问题汇总一下,发邮件问同学。”   等视频打开了,陶斌才知道同学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个人问的是文言文的翻译,他还要解释。   视频对面的人是个黄种人,普通话说得很溜,他说他也是在陶斌这个年纪出来的,后来就没回去,这么多年,老师教的东西全都还回去了,最近想找些书读一读,熏陶一下,但实在是看不懂,只好请家教了。   “同学,麻烦你了。”视频对面的那个人微笑着说。   陶斌觉得这人还不错,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   这人似乎是自己边读边问,每次都是问一句或一段,前后并不连贯。陶斌好歹也是刚从学校出来,大部分都能解得上,但有些字太陌生了,他也不知道,就说可以发邮件问国内的同学。在这边资料还是不太好找的,有些东西也不是能在网上搜到答案的。   而这个人问出来的文言文句子,陶斌上网搜竟然都搜不出来。   这个人并不着急,也不介意陶斌请外援。两人每晚都要授课,只要陶斌有空,这个人说他很闲,他随陶斌的时间。   不到两天,陶斌就攒了一大堆的问题,他赶紧发邮件给自己同学了,可总找着一个人问也不合适,也不能白问,他就多托了几个人,算了下收到的家教费,均出两成来给同学。   施教授听说最近学生中间在钻研问题,他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一封邮件,竟然还有悬赏。施教授对任何学习手段都支持得很,不管起因是什么,只要学就是好的。他还特意复印了一份邮件,发现竟跟本专业有八成关系,干脆发给自己的学生看着玩。   秦青也收到了,施教授笑着说:“你看看能找到出处不能?”   她就一边看一边写,顺手在施教授的书柜里把书都找出来了,完了有点感叹:“这也是我们这一门里的人啊。找的内容还挺全面。”   施教授哈哈笑,“我看啊,这是个学生的作业。”   秦青大奇,“您怎么看出来的?”   施教授就把桌上摞的十几本书捡出三五本另外放一边,说:“他引用的书目太多了,其实这内容里,这几本全有。他以为引用得多了,才显得他看得书多。”说着就摇了摇头,其实只要内容吃透,书多书少并不是重点。   秦青恍然大悟,让她看就觉得提问的人这么多问题涉及这么多本书,肯定是读得多。还是教授火眼金睛。   后来又有了几封邮件,问题汇集起来,秦青就看出来了。   “奇怪,这怎么像是在研究石莲台?”她去问施教授,“除了戴教授的学生之外,还有别的教授带的人也在研究这个?”   施教授只有第一次好奇,秦青发现的事他并不知道,听她说了才发觉,便打了个电话给戴教授。他想得比秦青更深,担心是不是有人抄袭。   戴教授接到电话也奇怪了,因为他知道,石莲台这个全中国就他的学校有,如果是别人要研究,肯定跳不过他去,一定要找他借资料啊。   何况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研究,还用抢吗?   他看到邮件觉得不对头,叫来赫天。   赫天一听就懵了,他倒是想起来自己把作业给了韦明星,但万万没想到这东西会流出去。   “教授,这个石莲台很不得了吗?”赫天怕自己明珠暗投,把宝石当石头送人了!   戴教授也不懂,说得话就含糊,“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你的资料有人借过吗?给过别人吗?”   赫天心里发抖,不是资料给人,他是连资料带作业都给人了。可他也收钱了。现在如果说别人骗他,也名不正,言不顺啊。   当着戴教授,他不敢提,就摇了摇头,“我也记不清了。”   戴教授说:“你回去想想,看看可能是谁。”说着把施教授传来的邮件给他。   赫天一看邮件就什么都懂了,这就是他写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问戴教授。   戴教授说,“这个还是别人发现的。”就把施教授和秦青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发个邮件去问问前后情况,客气点啊。”他想让赫天找秦青打听,都是学生,比他找施教授要好说话。    ☆、第 206 章 翻译任务   秦青接到赫天的电话还不明所以,她现在有点避世的意思,不太喜欢跟生人打交道。何况她也确实不知邮件从何而来,复印的人可能是为了吃独食,来信邮箱和名字全都剪切掉了,只有信件内容。   她道:“师兄,我也不知道。”   赫天也找不到别人,何况他跟秦青还算不打不相识,就腆着脸说:“那你帮我打听打听?”想着一点不告诉别人就使唤人不好,就半真半假的说:“师妹,师兄是真想知道……这些问题特别像我的作业里的……”   “你的作业?”秦青马上懂了,现在大家跟十几年前不一样了,都对自己的知识产权看得很重,别说作业,连笔记都不会轻易借人。她以为是赫天的作业被人偷了,就问:“你没在身边问问?”   赫天编不出来了,说:“唉,身边人太多,太杂,不好问。师妹,你帮我问问看吧,师兄拜托你了。”   秦青看到邮件还是施教授拿来的,她也只能问施教授。本以为像施教授这样的热心肠,听说后一定会积极帮赫天,结果施教授反倒问她:“你怎么会管这事啊?”   秦青:“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施教授一挥手,“不要管他!就说你要忙着写论文,没空!”   秦青茫然了,施教授画风不对啊,不过教授这是向着她!她立刻答应下来。   施教授想了想说:“这是外校的事,你不要管。再说那个偷作业的人不在他们本校问,特意换个学校,心眼是有的,那边找不着才想找你。”他看秦青,觉得这小女孩看着冷淡,其实别人求一求就不会拒绝了,还是心太软,见的人太少,于是又加了一句:“以后咱们学校的人出这种不好办的事找你,你也不要答应。”   等赫天再打电话来,秦青就说忙着写论文,实在没空去找人。   赫天一听就知道是托辞,可他跟秦青也不熟,无法板起脸训人,只好拼命求,秦青捱不过,只好糊弄两句把电话挂了,赫天继续打,她就只能把他拉到黑名单里,这才清净了。   施教授虽然不让秦青管,自己却暗地里打听起来,他很快找到发邮件的陶斌了,却发现这人不是本专业的,但也是本校出去的学生。施教授本着教人向善的心,给陶斌写了封邮件,言辞温和又不失严厉的点出这些问题可能出自一个学生的作业,做学问要真心诚意,不能借鸡下蛋,出来的成果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希望陶斌悬崖勒马。   陶斌早知施教授大名,要不是施教授教的他不喜欢,早就拜到施教授门下。学校里每年都有学生在哀号自己教授不是施教授这么好(说话)的人,施教授要是教一个大热的课目,走廊都能塞满人。   他就赶紧解释前因后果,重点突出他绝没有偷人作业,至于问题集,是家教的人问的,那人的姓名职业也一并坦白了。   韦明星的英名文是威廉姆斯·斯科特。   施教授见是个外国的拍卖行就明白了大半,看名字是外国字也没认出是戴教授抱怨过的小偷,他放了心,还为误会陶斌道歉,然后把结果告诉了戴教授。   戴教授听了更觉奇异,万万没想到赫天的作业还走出了国门,他再把赫天叫过来问,这回问出来了。戴教授叹气,扔下一句:“以后你的作业要是换个名字变成别人的,不要来找我。”把人赶走了。自己的成果,不管有没有价值,1后面三个零就给送人了,唉,半年的心血还耗了一身病,值不值?够不够医药费?   不过现在都是向钱看,戴教授想想自己也不能免俗,也就不必替学生可惜了。   陶斌吃了施教授的教训,知道韦明星的东西来路大概不怎么正,虽然不明白国内一所普通大学一个学生的作业有什么用,他是不能再助纣为虐了,正好学长归来,他把家教的差事一交,忙自己的事去了。   孤身在外,每晚都度日如年,陶斌难免怀念远隔千里的亲人朋友。秦青与曹华严是他记在心底的两个人,深夜孤寂,念一念朋友,就当休息了。   时间过得既快又慢,他每天都在群里跟还在国内的朋友聊天,国内的朋友们按部就班的日子一成不变,如果他还在国内,将会是他们中的一员。他非常羡慕群里的朋友,他们平时聊的店铺、小吃,近在咫尺的家人,恋爱中的小烦恼,还有全是中文的作业,说中国话的老师,都离他太远了。   不过幸好这里也有很多说中国话的朋友,虽然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有一个大群,大家多数是跟同乡的人聚在一起,同在一个学校的,如果人少,也会聚在一起。   很快,气温下降了。九月时,陶斌就忍不住换上了薄毛衣,而他身边的人还在穿短袖。他匆匆从街上走过,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聚会。   “去,我肯定去啊。周五没问题,我有时间。”陶斌笑出一口白牙,“没有没有……哈哈哈哈!”如果说周五有时间,肯定就是没有女朋友,这里的人似乎认为二十几的男孩没有女朋友很逊。   他把手机放起来,突然期待起周五来。有聚会他就不必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周五晚上七点,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十五分钟到了,聚会的地点也是在一个出租屋内,群里的人好像约好了在固定几个租的房间比较大,邻居比较好说话的人家里聚。   陶斌带了一兜水果和一束花。   “谢谢,太棒了!”来开门的是个挪威女孩,她的男朋友是陶斌群里的人。她很热情的接过礼物,给了陶斌一个拥抱,“周去接陈了,你进来坐吧,要看电视吗?”   陶斌进来脱下外套说,“不用招呼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女孩爽快的说:“你能帮我把酒搬进去吗?”   陶斌撸袖子去搬酒,女孩很健谈,她是因为学中国话才跟陶斌的朋友谈恋爱的,为了练习,她遇上陶斌他们都主动说中国话。   “周说陈太辛苦了,一定要请他来完。”   “陈,就是那个个子很高,脸长长的,周说那叫马脸。”女孩做了个鬼脸,摇头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形容,他长得不像马。”   陶斌大笑,对女孩点头,表示她说的他听懂了。   女孩受了鼓励也很高兴,继续说,“陈这段时间瘦了不少,我看他现在最多一百磅,而周有一百六十磅,周说陈快被风吹倒了,是林妹妹。”她对陶斌解释,“林妹妹,就是你们那边的白雪公主,一个住在亲戚家的漂亮女孩子,她的王子没有救了她,很可惜。”   陶斌憋住笑,女孩的男朋友在给她讲中国故事时,真的很有创意。   女孩指着餐桌说:“所以我做了很多牛排,他今天可以多吃一点。”   陶斌大概明白了,女孩认为陈这么瘦是因为穷到没饭吃,所以她才会做很多吃的。   很快,客人们都来了。请的人并不多,加上两个主人也只有五个。周,是个戴着一幅眼镜,胖胖的男生,听说家里是二代,他是三代。他平时很温和,从不用名牌,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很照顾大家,陶斌来了以后,就是周介绍他和陈认识,而陈就是那个介绍家教工作给他的从。   陶斌上一次见到陈还是两周前,今天一看吓了一跳。陈的脸色确实很不好,白里透青,眼圈很重,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两人坐在一起,陶斌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太忙了?”   陈说:“没什么,事都赶到一块了。”   看他不想说,陶斌就没追问。两人专业不一样,年龄不一样,家乡也不一样,所以话题不多,都默默吃饭。   陶斌想起那个家教的事,他跟陈提过那个人的资料可能来路不正,但心里知道陈是不会在意这个的,毕竟他只是想做家教赚一份钱而已,这个又不用打工,在电脑前就能做,省事又方便。   他问陈:“那个家教,你还在做?”   陈愣了一下,含糊的嗯了一声,然后就端起盘子去厨房了,“我吃完了。”等他回来后却没有再坐回来。   陶斌想是他刚才说错话了?   周看到陶斌独自一人,就端着茶过来,“加了点酒,能喝吧?”他递给陶斌一杯,看了眼挤在人群中却跟谁都不说话的陈,周对陶斌说:“别在意,陈的压力很大。他的学习不太行,继续往下读,家里不能给他太多的支持。”   陶斌点点头。   周压低声说,“之前,陈让你替他打了几天工,之后你把工还给他,那边的雇主似乎更喜欢你,想继续让你去干。”   陶斌懂了,马上说:“我不打算干的。”   “我知道。”周拍拍他的胳膊,“陈给我说了,他不是怪你。只是,你知道,很多坏事一起来,他有点撑不住,所以心情不好。”   陶斌说:“那他脸色那么坏,是……缺钱了?”   “不缺钱。”周摇头,“我说过要借他,可以回国再还我。他拒绝了,他说是打工太累的缘故。这段时间,他为了争取这份工作,特意趁着假日去那个雇主家里授课。路上很花时间,他为了省钱是步行过去的。他说是来不及吃饭和睡眠不足的缘故。”   真的吗?   陶斌又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陈,他站在别人旁边,侧面看都瘦成一片纸了。   “他应该注意身体。”陶斌说。   “我提醒过他了。”周耸耸肩,“不过,我们都不是他的家人,不可能盯着他啊。”   当晚,陈早早的离开了。他说要回去休息,大家都认为他确实需要休息。   但陈明山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公爵拍卖行。他有钥匙,直接从侧门进去,来到了一间小的陈列室。   他打开灯,桌上摆着一个玻璃柜,柜门开着,一盏三寸高的石莲台摆在里面。玻璃柜前是一叠纸和一本装订好的资料。   陈明山坐下,打开旁边的资料继续翻译。   在陶斌把工作还给他后,雇主突然不想让他干了。   当然,雇主没有明确提出是陈明山不如陶斌,但对他的能力确实不太满意。他想继续争取这份工作,雇主却说,因为他每次视频授课都很花时间,【而上一个人却不会这样】,而他最近工作很忙,一次视频授课如果内容不够多,那他就不能继续浪费时间。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我想我的钱会付得比较有价值】   陈明山再三表示他一定不会再让对方失望,那人说:   【如果你真的很想做这份工作】   【而我现在没有时间,你可以把资料全部翻译出来给我,我一次性付给你钱】   陈明山立刻答应下来,可那个人却不愿意把电子档给他。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不能把它给你,让你带走】   【你可以到我的公司来,当场翻译,什么时候译完,什么时候我付钱】   【我会给你准备一切】    ☆、第 207 章 番外:萌萌与仓鼠   番外   秦青家楼下有个小女孩,小名萌萌,上小学四年级,皮肤雪白雪白的,剪个娃娃头,很可爱。   萌萌家只有父母两人,父母都要工作,所以她放学回来后就在楼下玩。小区的一个奶奶看她这样不好,就提醒她的父母不要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   萌萌妈妈说:“她有钥匙,让她不要出门她也不听,让她在家上网看动画也不愿意,我还规定了回来要检查她的作业,她也不怕,就是要跑出去!”   奶奶说:“她一个人在家寂寞啊,没人跟她玩,给她养个小宠物吧。”   萌萌妈妈考虑过以后,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不过养什么就很成问题。她觉得狗太大,猫会抓人,兔子太骚。她带着萌萌到宠物店转了一圈,发现仓鼠最好!   不会叫,住在笼子里,清理也很方便。   萌萌就得到了一只仓鼠做宠物,她给这只白色的仓鼠宝宝起名叫雪球。   然后,雪球第一天就失踪了。   萌萌妈妈问哭泣的萌萌,雪球怎么会失踪呢?   原来萌萌写作业时把雪球拿出来放到床上让它自己玩,等她写完作业扭头一看,雪球就不见了。她把床上的被子、枕头全都拿起来也没找到雪球。她哭着求妈妈不要用吸尘器打扫房间,“会把雪球吸到里面的!”   “不会的,雪球很大,吸尘器的口很小的。”萌萌妈妈说。   “不要嘛!不要嘛!”萌萌哭得稀里哗啦的。   萌萌妈妈只好同意暂时不在家里用吸尘器,直到找到雪球(的尸体)为止。   可是,雪球一直没有出现。萌萌妈妈担心它是一只老鼠,说不定会偷吃东西,也有可能会藏在哪里咬到萌萌的手指、脚趾,趁萌萌出去玩的时候在家里大扫除了一次,仍然没有找到雪球的踪迹。   连一根毛都没有!   萌萌很伤心,萌萌妈妈只好再给她养一只宠物好让她忘记雪球,这次,她决定不再选小到一跑就找不到的仓鼠了,她选了一只狗。   据说狗的嗅觉很灵敏,说不定能找到雪球。   萌萌妈妈还是认为,雪球一定已经死在家里的哪个角落中了。   萌萌见到小狗很开心,带着小狗在小区里跑来跑去。   秦青从学校回来,一进小区就看到萌萌身后跟着一只肥嘟嘟的小狗,它胖胖的肚子,大大的垂下来的耳朵都可爱极了。   “这只小白狗是你家的?”她蹲下来逗逗小狗和萌萌。   萌萌可爱巴叽的说,“它不是白狗,妈妈说它以后身上会长斑点,它是斑点狗,我叫它斑斑。”   “斑斑好。”秦青摸摸斑斑。   萌萌说:“我想让斑斑帮我找雪球。”   斑斑跟在萌萌身后,不停的闻她背后的衣角,还想往上扑。   秦青问:“雪球是谁?”   “雪球是我养的仓鼠。”萌萌乖乖的转过来,声音软软的,“它跑丢了,妈妈说它死了,可我觉得不是。”她问秦青,“姐姐,你说雪球会死了吗?”   秦青想了想说,“姐姐跟你回家,帮你一起找吧。”   萌萌家里没有人,她的父母都还没回来。   这个家中有着双职工家庭和一个六岁孩子加一条小奶狗的该有的特征:所有的地方都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地板。   萌萌拉着秦青去她的卧室,“姐姐,这是我的房间!”   能招待一个客人让萌萌兴奋极了,她把她的零食都拿出来,还去客厅和厨房拿,把所有的吃的都堆在床上,“妈妈还给我留了蛋糕,她放在橱柜里了。”她跑去厨房,小狗吧哒吧哒跟过去,正好方便了秦青。   秦青蹲下来,把气薄薄的沿着地板探进去,跟着她就听到在厨房的小狗狂叫起来,她的气,动物都有点受不了。   “斑斑,不要叫!”萌萌急道,“嘘!”   如果那只仓鼠还活着,它肯定会跑出来的。   秦青耐心的把气慢慢辅满整个房间,萌萌的房间没有,她又去了隔壁,还有隔壁的隔壁,三间卧室都没有,她转去了客厅。在这段时间里,厨房里热闹极了。   萌萌拿斑斑没办法,它一直绕着她转圈跑,让她寸步难行。   “斑斑!”萌萌把蛋糕端得高高的,小狗在她的脚下绕,围着她转圈,又蹦又跳,“这个你不能吃!这是给姐姐的!”   她艰难的突破小狗的封锁把蛋糕盘子端了出来,一走进客厅就看到秦青站在她面前,双手虚合在一起像个笼子。   “姐姐,我请你吃蛋糕!”萌萌说。   秦青也笑着说,“好,姐姐也有东西要给你看。”她捂住在手心里不停钻得手心痒痒的小仓鼠,走到萌萌面前,露出一条缝给她看。   “雪球!”萌萌尖叫。   斑斑也跟着狂叫起来,这回不是冲秦青,而是对着她的手。   秦青说:“笼子在哪里?”仓鼠听到狗叫声更害怕了。   萌萌赶紧跑回去把仓鼠笼子抱出来,打开门,秦青把仓鼠放进去。小仓鼠在笼子里疯狂转圈,然后钻到它的棉花堆里不出来了。   “它好像瘦了一点。”萌萌看着雪球的大屁股说。   “嗯,胡子都断了。”秦青点头,看来这只仓鼠也是吃了苦头的。   “姐姐,你在哪里找到它的?妈妈找了好几天。”萌萌仰头问道。   “它是从沙发后面跑出来的。”秦青说。   晚上,萌萌妈妈回来听说了以后,立刻把沙发推出来,找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缝,她沿着那条缝把沙发布拆开,大叫:“啊!它在这里做了个窝!”   沙发里面一团糟,海棉被掏了一个大洞,碎海棉被很好的垫成了一个窝,还有报纸和别的什么,还有便便。   萌萌蹲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替雪球解释:“它是一只老鼠嘛。”她顿了顿,很有经验的加了一句:“老鼠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第 208 章 不记得就好了   “明山,过来坐。”韦明星看到陈明山进来,立刻热情的站起来请他坐到沙发上,打开门喊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   “这是你的薪水。”韦明星从桌上拿了一张支票递过去,陈明山赶紧双手接过来,上面的数字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些,这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兴奋,觉得这段时间的辛苦都有了回报。“谢谢!”他说。   “该是我谢谢你。”韦明星上下打量着陈明山,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   收了钱后,陈明山一边心喜于上面的数字,一边迫不及待的问下一份工作什么时候开始。谁知韦明星却说不用他了。   陈明山立刻急了,他说:“威廉,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虽然这段时间辛苦了点火,但回报如此丰厚,他当然不愿意丢掉这份工作,甚至他考虑过,威廉是个大方的老板,如果可能,他很愿意以后都为他工作。   韦明星摇头,“不是你的原因,斯达克,是我这边暂时没有这个需要了,我向你保证,如果我还要再请家教,一定第一个想到你。”他站起来,把陈明山送出了门。   看到陈明山不舍的目光,他在心中暗自发笑。其实只是他怕陈明山死在他这里而已,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月的工夫就能有这样的效果。   这让他非常惊喜,也开始觉得……那盏莲台与其卖出去,不如留在手中。   陶斌在半夜接到一个电话,让他赶紧带上钱去医院急诊,他跑下楼,借了隔壁情侣的车赶到医院。   打电话给他的是同群的一个女生,而送到医院的人是陈明山。女生跟陈明山住得很近,两人常常结伴搭车省钱。陈明山的邻居发现陈明山晕倒在房间后,不肯自己打电话叫救护车,而是打给了这个女生。这个女生只好匆匆赶来,叫了救护车把陈明山送到医院,但她手里的钱也不够,只好再打电话求助。偏偏群里最大的财主,周和他的女朋友去旅行了,其他接到电话的人不是推脱就是直接挂电话,能赶来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陶斌。   几人凑了一下交上了钱,而陈明山也很快醒了过来,但医生说他没病,只是身体不好,让他注意休息,好好吃饭,多吃些有营养的。   陶斌听了觉得奇怪,可当他看到陈明山后就不奇怪了,因为不管谁看到陈明山都会这么说的,他看起来简直像是被折磨了半辈子的包身工。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他悄悄问那个女生。   陈明山躺在床上,毯子却丝毫没有起伏,连他的呼吸都轻得像是羽毛一样。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皮肤苍白,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皮包骨头一样。   “我不知道。”女生说,“我就知道他在打工,在翻译什么文件。”   翻译什么文件能翻译成这样?   陈明山醒来后听完医生的话对女生和陶斌道了谢,然后就眼一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陶斌走了以后,虽然心里记着要去看陈明山,可他加入了一个小组,忙得天昏地暗就一直没顾得上,结果半个月后,他的账户上突然转入了一笔钱,就是他替陈明山付的医药费,他打电话给陈明山居然是空号,还是周告诉他说,陈明山被父母接回国了。   “他病得太重了。”周说,“只能回去了,留在这里别说继续学业,他连自理都成问题。”   陶斌才知道陈明山自那天后就一直卧床,在医院时还好,出院后别说下楼,连去厨房烧一壶水都寸步难行。迫不得已之下,他才把父母从国内叫来。他父母来了一看,当即决定带他回国修养   “他打工赚来的钱还没捂热就全送给医院了。”周不无可惜的说,“再加上回去个一年半载,延迟毕业,耽误的时间和机会也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因为这件事,陶斌记住了韦明星和他的拍卖行。一个月后,当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则讣告时,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讣告上写着一位六十四岁的拍卖师,在自己开车回家的途中撞到了树上,发生了不幸的意外。   陶斌上网搜了一下,交通意外新闻中写得更详细。这位名叫约克的拍卖师对工作非常认真,经他手所拍卖出的东西他全都记得,而且曾经为了证明一幅画的真伪,他跑了四个国家,前后历时两年,将这幅画曾经有过的主人全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深受尊敬。   报道中说警方认为拍卖师是由于身体原因先昏迷,然后才撞了树,又因为没有车辆经过,没有人替他及时叫救护车而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拍卖师的妻子和孩子,以及同事都证实在最近一个月,拍卖师确实在工作上花费了太大的精力。   【他的脸色一直很糟。】   【我们劝他休息,可他不肯听。】   【我一直希望约克能暂时放下工作,多在家里呆一阵,陪陪孩子和我,跟我们一起去旅游,放松一下。】   似乎一切都很清楚了,这个拍卖师的死完全是个意外。   但陶斌却感到不安。   这间拍卖行似乎受到了诅咒,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先后有几个人发生意外或因为身体原因而离职。当然,发生不幸的只有那个出车祸的拍卖师。   受人尊敬的老板威廉姆斯为了员工的身体健康,特地自掏腰包让大家都去进行健康检查,然后根据体检报告,劝一些人暂时放下工作,回家休息。   然后,他开始在报纸上登广告招聘新员工。   这座城市并不大,新闻很少。这间拍卖行却在半年里包揽了大部分的新闻,但老板所做的,却不能说不对,相反,他是个体贴的好老板,所有被赶出拍卖行的员工都得到了应有的赔偿,只是由于他们身体不好才丢了工作。   工会的人也怀疑过拍卖行滥用人力,但受到调查的离职员工们却都表示他们的工作一点也不多,每天准时下班,拍卖行并不提倡加班。   陶斌不知是好奇还是别的原因,他在圣诞节前的一个周末,去了这家拍卖行。   这间拍卖行只有三层楼高,一楼有接待室,而且还有一排可以称为简陋的玻璃柜用来展示拍卖品,。   陶斌发现其中的东西非常贴近生活,因为几乎全是名表和珠宝。当看到只需要一点点钱就能买一个劳力士金表时,也可耻的心动了。   接待室里的青年没有靠近他,而是一直面带紧张的微笑看他。等陶斌走出去时,他觉得那个青年说不定还松了口气。如果他当时走过去,青年一定更害怕。   这个青年就是新职员吧?   这间拍卖行似乎在本地也有很多年了。陶斌在拍卖行拿到的小册子上说从1886年,这间拍卖行就由一个俄罗斯商人建立起来了,之后几易其主,现在的老板原来是个拍卖师(配了个一个年轻的东方人和一个大肚子地中海笑哈哈的中年白人的合照),陶斌认了半天才认出那个一脸青涩的就像刚从学校出来的东方人就是视频中的雇主。   后来,原来的老板回了澳大利亚,把这间拍卖行交给了另外一个人,中间可能发生了一些事,四年后,这间拍卖行成了那个东方人的,虽然他只是合伙人之一,但从最后配的照片是他的单人照,陶斌猜其他的合伙人是不能跟照片中的人相提并论的。   在小册子的末尾,有这个东方人的名字。   “韦……明星。”陶斌佩服的念出来,人家也是来留学的,结果十年后就成了一间拍卖行的老板。   圣诞节时,陶斌没有回国,如果可能,他连过年都不想回去。不过家里是不会同意的,就算家人的感情已经不怎么好了,但过年时还是必须要伪装成幸福美满的一家人的。   但陶斌却不愿意在家中陪他们演戏,过完除夕就逃走了。他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杉誉大学看望住在学校的教授,还有当地的同学。   秦青在初二这天来看望施教授。她事先打过电话,发现有很多毕业的学生都会来看望施教授,为了避开这些人,她是在上午过去的。   施教授不让她带礼物,她就带了自己做的一盒蛋糕,想着施教授家如果来客人的话也可以当个小茶点,如果施教授愿意自己吃的话,蛋糕软嫩也不费牙,正合适老人吃。   等到了施教授的家才发现不止她一个人送蛋糕,不由得庆幸没有做太大,就是八寸的一小个。从施教授家里出来,正好碰到了陶斌。   两人走个对脸,都愣了。   陶斌是惊喜,他不知道秦青家住哪里,能碰上真是太幸运了。   秦青是惊讶,一个原本应该在国外的人突然出现在国内。   “嗨。”陶斌说,“不如去麦当劳喝杯咖啡吧?”这个时间也只有这里开门了。   秦青在这段时间里替司雨寒问了他很多关于留学的事,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下来。两人左转出校门,走了半条街就是一家麦记。   这个日子,这个时间,麦记里人不多,全是年轻人,他们多数点一杯饮料然后坐下抱着手机刷。   秦青和陶斌买了点饮料薯条坐下来。   秦青先开口,“那边怎么样?”   陶斌耸耸肩,想笑,却还是叹了口气,“很累,很辛苦,每天都睡不好。”他苦笑了下。对着以前的朋友同学都说不出实话,只会报喜,对着秦青,倒是能坦然相告。   可能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秦青是个“强者”,所以他忍不住想去依靠?   分析了下自己的心理,陶斌赶紧低头喝咖啡,觉得有点囧。   秦青:“坚持下去吧,会有好结果的。”   没有安慰,这句话却让陶斌不自觉笑起来。   他的话开始多起来,学校、教授、同学、楼下的超市、面包店、咖啡馆,所有的事只要他想起来就说一通。   秦青一直默默听着,不发一语。陶斌说的东西里有好笑的事,也有他遇到的困难,乱七八糟,天马行空,没有顺序。   最后,陶斌也犹豫着把他怀疑那个拍卖行有问题的事说了。   “你管不了。”秦青说,“我也管不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死,接受吧。”   这话虽然冷酷,不近人情,陶斌却觉得轻松点了。当他开始怀疑后,每天都被良心折磨。现在有人告诉他“你管不了”反而是解放了他。   倒完所有的话,陶斌轻松多了,两人足足说了两个半小时,外面的天都开始变暗了,也渐渐飘起了雪花。陶斌说:“我送你回去吧?”   秦青摇头,摸出手机说:“我找我男朋友来,你走吧。”   陶斌见此就告辞了,他没有给秦青带礼物,觉得很不好意思,有心买一个送给她,又觉得太刻意,她不会收。走了以后心里还记着这件事。   看着陶斌的背影渐渐融入人流,秦青握着手机,悠悠叹了口气。   ……韦明星……   如果她不记得这个名字就好了。    ☆、第 209 章 坦白   秦青知道韦明星,还知道他就是那个偷了石莲台又逃走的家伙。施教授把这个当做警世故事讲给他们听,让他们不要为眼前的蝇头小利所动,不然说不定会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   就比如那个替韦明星偷石莲台的学生,听说,他已经退学了。   虽然学校没有开除他,只是处分而已,但他跟着戴教授也是想走学术圈,可偏偏出了这种事。经过半年的酝酿后,他家就让他中断学业考公务员去了,这样圈子不同,他的事传不过去的话,对他来说比较好。   施教授敲过警钟后,大家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它的影响力还没有隔海之端的黑五打折季在大家脑海停留的时间长。   隔上半年,更是连名字都忘光了。   如果再过两个月,秦青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一下子想起这个名字。   但,她现在还记得。   然后,从陶斌嘴里说的那个故事,怎么听都像是赫天的其他版本。里面的人,不管是车祸的那个还是离职的,包括那个逃过一劫的陈明山,都像是赫天的2.0、3.0、4.0……   看起来韦明星好像找到了正确使用石莲台的办法,用它来排除异已真是太方便了。   但事情不会总是这么顺利。不然韦明星的爸爸也不会在顺风顺水二十多年后,突然就没了。   秦青不认为那盏石莲台会那么好心一直听话,就像她身上的阴气会慢慢吞噬她的阳气,直到把她悄无声息的变成一个死人,石莲台也会这样对韦明星的。   因为相比那些2.0、3.0,韦明星才是跟石莲台相处最多的人。   她也不打算去“救”韦明星。他现在正high着,在付账前,他不会考虑自己的账单上有多少个零。而且,她猜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会付账。   比起那个石莲台,她更想知道他是怎么把石莲台“打开”的。还有,别的石莲台是不是也会在某一天被某个傻X打开?这一次,韦明星似乎还算有“底限”,他图财,不是图命;但换一个图命的人,是不是会用石莲台杀人呢?   秦青考虑了一个晚上,早上八点就去敲施教授的门了。   “你说,你要去老戴那里当学生?”施教授扶了扶眼镜,仰头思考了一阵后,站起来扶着秦青:“来来来,坐下说。”   他去把门关上,沏了两杯茶,在热水与茶香的袅袅青烟中,似乎缓和了这个房间里的气氛。   施教授笑着说:“原因呢?我想不会是因为老戴的个人魅力,这方面我比他强。”   秦青小小的喷了一口茶,她也实在是不能违心的说在那两周里,她一下子就倾心于戴教授而准备抛弃施教授,这个理由太不可信了。   施教授在她只顾低头吹茶随便想理由的时间里,又道:“我猜一猜啊,是不是因为美术馆里的展品?”   这是个好理由!   杉誉大学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只专注于盖教学楼和体育馆和各种功能馆,没有盖个美术馆来放一些珍品吸引学生。   秦青清了清喉咙,准备点头,施教授突然盯着她的双眼,单刀直入的问她:“是不是因为那几盏石莲台?”   在一瞬间,她卡了壳——等她回过神来,收起惊讶之色时,施教授已经慢慢点头:“我懂了。”   您不懂!   秦青想找一个好理由,真的好理由,在不伤害施教授感情的前提下,找个好理由。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方域,她肯定会说她男朋友在那边的!   她无法拒绝施教授,是因为她知道这个老先生是个多么可爱的人,他有多么的为学生着想……   “你不用过去嘛,我打个电话就能把石莲台给要过来,到时你在学校里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施教授说完已经拿住话筒准备拨号码了。   看,这就是施教授。   秦青就知道会这样,结果她一急就脱口而出:“不要打!我……我是想把它们都砸碎的!”   她说完这房间里就是一静。   她抬头望天,眼角余光看到施教授面露不解,但话筒是放回去了。   所以,她才不能在杉誉搞这个。她转成戴教授的学生后,就跟施教授无关了,到时她砸了所有的石莲台,也不会给施教授抹黑。   虽然有点对不起戴教授。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中。   秦青紧张得很,她刚才的话颇为大逆不道,而且毫无道理。她准备在施教授发问前想出一个理由来!   理由就是:我刚才在开玩笑呵呵呵呵……   好吧这个理由很蠢。   理由理由理由理由理由理由……   施教授沉思片刻后走过来了,秦青不自觉的耸起肩膀,她还没有想好理由!   “青青啊,”施教授坐到秦青身边,双手交握,他柔声一唤,秦青身边的紧张顷刻就烟消云散了,她有种感觉,就是施教授并不为她刚才的话生气。   “教授知道你是个好学生,认真、懂事,我相信你不会无的放矢。”施无为对明显紧张到脸色都变了的学生安抚的笑了笑,放柔声音,“能不能告诉我,你要砸了那些石莲台的原因?”他顿了一下,着重说:“你可以放心告诉我,我保证不把你的话告诉别人。而不管我相不相信,我都不会怪你。”   施教授记得代先生是怎么对他们的,他从代先生身上学到了很多。   秦青看着施教授,没有移开目光,不知不觉间,她希望施教授能相信她:“……那些石莲台,可能很危险。”   “非常危险?”施教授没有追问“为什么说它危险”而是顺着她的话问,这无形中就代表着,他相信她的第一句话。   秦青用力点头,“这区别于使用它的人。如果没有人会用它们,那它们就不危险。”   “现在有人在使用它们?”施教授紧接着说。   秦青只能点头,她发现施教授很会抓重点,几乎是一针见血。   而接下来她更吃惊了。   施无为说:“有人找到了使用石莲台的办法?”   秦青只能继续点头。   “而这个办法非常危险,危害很大。”这句是肯定的语气。   秦青默默点头。   “所以,你要想办法毁掉其他的石莲台。”施无为问,“怎么毁?哦……对了……”他想起来了,秦青砸过一个。   秦青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我来想办法。”施无为说,他一拍膝盖站起来,秦青张大嘴巴,结巴了:“等……等等,教授,你相信我说的?!”   甚至相信到想替她去毁掉石莲台?   施教授已经站在电话前了,他对秦青说:“我知道你神经正常,不是个突发奇想会找事让人来注意你的孩子。”他拨通电话,“所以,你说有危险,我想,那真的很危险。”   ——危险到你愿意转学的地步。   秦青还在发愣,电话已经接通了,施教授对着电话那头说:“老戴?对,是我。我有事要去找你啊,对对,哦,今晚的飞机,明天早上就到,对,行啊,那我就在机场等着了。”   施教授都把电话挂了,秦青才反应过来!   她目瞪口呆指着电话再指施教授!这行动力也是绝了!   施教授还对她解释:“赶早不赶晚。现在学校人少,东西砸了好收拾。”接着他就打电话订机票,还给教务处的人说他要出趟差,请个假。   秦青在他给助教打完电话后终于反应过来了,扑上去抓住施教授:“我也去!”   施教授语重心长:“你还要上课。”   这是上课的时候吗?!   这回轮到秦青接受不了了,事实上从刚才起就是她被震傻了。   她不该小看已经活了六七十年的人的!比起来,她实在是太嫩了!   “我要跟您一起去!”她抓住施教授的胳膊,“您不让我去!我也不让您去!”   施无为温柔解释:“就是去砸个东西,很容易,人多了不好收拾……”   “那东西很危险!”她迫不得已喊道。   “多危险?”施无为一脸好奇。   看他这么轻描淡写的,秦青知道,不说点什么来吓住他,让他以为只是“砸个东西”就糟了。虽然上回她去的时候,那些石莲台都只是石头,但谁知道现在的情况呢?不是已经有一个变异了吗?   “非常、非常危险。”她着重说,迎向施教授仍然不为所动的好奇眼神,她艰难的说:“它是葬器……能生吞死魂,吞噬生气。”   施无为刚才那番作态就是为了逼出秦青的实话,他知道这个学生有多心软,而心软的人同时心也很硬,因为他们够坚定。就像代先生,心坚如铁。只要心中有信念,就没有人能逼迫他们。   不过这种人也很好对付。   以身为质,施无为套出真话后,只愣了一下就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在代先生写的《徐家屯民俗初考》中,有一则故事是说神庙的。   据说在一座土庙中,有尊非常灵验的佛像。而它应验的方法就是有人死在它面前。只要死在庙里的人,临死前的愿望都能实现。   但在代先生听到故事去找这座庙时,这座庙已经被人给烧了。    ☆、第 210 章 空手套白狼   直到坐上飞机,秦青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施教授全都知道了。   全部。   她想了又想,觉得一是因为施教授的教授气场太强大,还有就是从小就被灌输进脑子里的一个叫做“听老师的话”的魔咒在作祟。   就像拨出拨出萝卜带出泥,为了取信施教授,她从“石莲台会吃人”讲到“我为什么会知道石莲台会吃人”到“我是怎么拥有阴阳眼的”。   三个故事讲完,施教授就了解了。但他还是拒绝让秦青跟着去,最后她不得不耍赖皮抱住施教授不让他走才得到允许可以一起去。   但是!这重点不是完全反了吗?难道不应该是她来拒绝施教授不让他去吗?她是怎么把一切都说出来的?   坐在旁边的施教授从上飞机起就拿着一本书在看,她记得这是在出发前,施教授特地从书柜中拿出来装进包里的。熟悉的封面让她一望即知,“《徐家屯》?教授,你带这本书干什么?”   施教授把故事给她看,她当然也记得这个故事,不过这跟石莲台有什么关系?倒是有点像孟灵家的佛像——这个可不能告诉施教授!   施教授叹气:“书上的内容还是太少……我记得的东西不多。”   因为出版的缘故,他当时删减了很多内容,这一部分代先生在课堂上是讲过的,不过当时的着重点在乡下的神佛崇拜。   代先生说人在无力的时候最容易求助神佛,在佛还没有传到中国来以前,百姓热衷于自己造“佛”,就是一个崇拜的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山里的随便一棵树、路边的随便一块石头等等。百姓们很少崇拜活人,拜的都是死人,因为在漫长的封建时代里,活着的让人崇拜的“神佛”就是天子,皇帝。除了皇帝之外,只能拜不会说话,没有意识的死人与死物。   这些死物寄托的是人的希望,或者说是欲望更合适。从这里面就可以看出百姓的诉求。   这也是施教授一直以来研究的方向,他就是干这个的。但现在,突然有个学生告诉他,神佛有灵,这不亚于三观重建。可这并没有让施教授怀疑人生,相反,他升起了浓厚的求知欲!甚至开始失望于自己的年迈,他担心自己还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   “当年啊,代先生是亲自去那座野庙里看过的。”施教授慢慢回忆起来。   说是野庙,其实就是半面快要倒塌的墙壁和另外三面由木棍和草搭起来的野棚子。据说仅剩的那半面墙还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砖呢,古董!   不过烈火之下,也都化灰了。   所谓的“祭台”,仅是一条缺腿的长桌,还有背面几块砖石垒的半人高的台子,而且,台上前没有佛像。据说早就被偷了。   “村民们拜的是空台子?”秦青惊讶的问,“就这还灵验?”   “灵验啊。”施教授点头,“据说是很灵验的。”   这里面有两个灵验的故事。第一个是个寡妇。寡妇姓什么叫什么没人知道,就知道叫寡妇。听说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给了别人当媳妇,那家的婆婆很恶毒,丈夫也对她不好,时常身上带伤,头上带血,而且逢到吃饭时就被赶出来捡柴、割草,总之就是不让她吃饭。   后来婆家太穷了,她丈夫想了个主意,把她带到大路边,看到旅客就上前兜搭,若有旅客有意,他就将她与旅客带到家中,让她任人欺辱。在她被人欺辱时,丈夫还在外把门。   婆婆知道后,并没有阻止她的丈夫这样做,而是打她,说她下贱、淫荡。   她实在受不了了,听说了此处的野庙,就用偷偷攒下来的卖身钱,买了供品,在野庙里上吊了。   然后世道变了,她的丈夫被抓丁的人抓去当兵,听说第一次上战场就被人砍掉了脑袋,最后胳膊和腿都被削成几截,收尸的人都没办法收,因为找不全啊。   婆婆家得此噩耗,家中田无人耕,地无人收,老公公就在一天早晨偷偷跑了,把婆婆一个人丢在家里。听说老公公坐大船去了美国,婆婆哭瞎了眼睛,最后饿死在了家里。   但一开始那个上吊的寡妇,过了十几年后又回到村里来了,她说她当时虽然上吊了,可被人救下来后就逃出了村,根本没死。之后,她就住在原来的家里,一直到死都没有再改嫁离开。   “但是这个故事中的人的下场,并不能说明一定是那间野庙干的。”施教授皱眉说,因为这里从丈夫的下场起就有当时那个时代的印记,可以说如果不是那个时代,这一家未必会有这样的下场。   如果那个寡妇死了,秦青还会以为是那野庙收割了这家剩下的几条人命。但寡妇没死,这就很可能是后人穿凿附会的一个传说了。   戴教授过了个年,看起来肚子更圆润了几分。他红光满面,犹带酒气的哈哈笑着对施教授说:“你这小子,来找我什么事啊?大冷天的都不让我在家里歇歇。”   戴教授天冷时都不愿意出来上课,都是让助教代课。今天去机场接人的也是他的助教。秦青听到戴教授这么说之后悄悄看旁边的年轻助教,他快尴尬的笑不出来了。   “走,去喝一杯!”戴教授说。   秦青看了下时间,才四点多!不过外面天已经有点发暗了,冬天的天黑得太早,今天又是个阴天。   施教授打掉他的胳膊,说:“歇歇吧。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戴教授可能真是刚从酒桌上下来,脑子还有些转不动,眯着眼瞅施教授说:“要是不去喝,那你的事就别说了!”   施教授笑着叹气,“行行行,走吧。”叫上秦青,几人就一起去吃饭了。   不过戴教授也不是真的那么浑,他带他们去的是个普通的家常饭店,吃的时候也没叫酒。施教授让秦青吃自己的,跟戴教授咬了一阵耳朵。   秦青心惊胆战,一边害怕施教授把一切都告诉戴教授,一边又觉得戴教授看着就靠不住,施教授不会这么做。   她吃饭时一心二用,就看施教授说着,戴教授从一脸怀疑:“真的?”   到皱眉犹豫,“是这样?”   到沉重点头,“嗯。”   到最后拍桌痛快道,“那你们明天过来,早一点。我就不让人去接你们了,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人最少。”   等等,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   秦青一直想知道,可施教授不告诉她。吃过饭两人回到旅馆,施教授给她上一两个小时的课,主讲就是《徐家屯》这本书,两人你来我往说得热闹极了,等十点四十秦青告辞出去时仍意犹未尽,回到自己屋才想起来该问的都没问!   她站在走廊上愣了半天,想回去再“逼问”施教授,可想想这么晚了,今天又是坐飞机来的,施教授年纪也大了,还是明早再问,今天先让他休息吧。   早上九点多的校园带着熟悉的气息。秦青觉得可能所有的学校都是这样的吧?   他们来到了美术馆,馆内空无一人,冰冷的空气跟外面差不多。戴教授就在这里等他们,见施教授来了,立刻拉住他往里走,两人继续说悄悄话:“你说那个工作组什么时候到?”   施教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他压低声,“不过,听说是暗中调查。”   戴教授双手不停磨搓,带着他们走到一间办公室前,左右一张望,见没有人,就打开了门。   三人走进去,再关上门,戴教授看起来就放松一点了,他说:“坐吧。”秦青与施教授就坐下,他去里面房间拿出来一个纸箱子,打开前又犹豫了一下,扫了眼秦青,眼神中的含意让她有点看不懂。   是那种带着一点点恶意和兴灾乐祸,像是大家一起去偷东西,然后她是个望风的小兵不被老大信任的眼神,又像是要被推出去当替死鬼的倒霉蛋。   秦青露出的茫然让戴教授很满意。   他把纸箱打开,秦青的眼珠子就瞪大了,因为纸箱中正是五盏石莲台!   戴教授把纸箱推给秦青,“去,砸吧。”   秦青觉得这个事态的发展……有些太乐观了……   她转头看施教授。   施教授呶呶嘴,哄孩子一样:“去吧。”   秦青竟然有点不敢下手了。   戴教授也开始劝她:“去吧,干完了,你的保研就定下来了。”   这个……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他们求着她砸东西?   秦青抱着纸箱到角落里,背对着施教授和戴教授,她拿出一个,回头看看他们,举起,使劲往地上一磕,风化得已经差不多的石莲台就这么碎掉了。   怎么都不来阻止?   她又拿起一个,再回头看看,戴教授和施教授竟然开始品茶了!   世界变化得太快了,她真的接受不了……   她把那五盏石莲台全砸了,砸得碎碎的。砸完,戴教授还友好的说:“里屋有洗手池,可以洗手。”她两手全是灰。   等她洗完手出来,施教授正在桌前写东西,写完,签字,喊秦青过来看一眼。   秦青过去一看,眼就直了。   这是一封证明书,证明某人(就是秦青)在跟随教授学习时一时不慎,失手将装有石莲台(五盏)的纸箱推落在地,导致箱中之物全数损毁。由于此人并非故意,而是意外,且认错态度良好,由带队教授负责批评教育,特此证明BALABALA……   秦青拿着这张奇怪的证明,看着眼前的施教授和戴教授。   施教授正在擦自己手上的印油,他还在证明上按了手印,“这就行了。”   “老施,还是你对我最好!”戴教授真诚的说,笑得别提多甜蜜恶心了。   秦青有一种亲眼看到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活样板的感觉。   施无为瞟了戴教授一眼,冷笑,“行了,别只说好听的。这事要不是我也有关系,才懒得理你!”   戴教授笑嘻嘻:“别这么说,那……你学生这边……”他看秦青。   “我的学生,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自己这边赶紧处理一下吧。”施教授拉着秦青就此告辞了。   等回到旅馆,施教授好心情的问秦青要不要在这里逛上半天,明天再回去。事情已经解决了嘛。   秦青满肚子的疑问,拉住他说:“教授,你再不告诉我,我就要被问题给憋死了。”   “小孩子嘴里胡说什么?”施无为笑道,他想了想,说:“告诉你也没关系,其实,老戴啊,他是心虚。”   戴立秋,也就是戴教授,在建这个美术馆时,收了不少的回扣。现在据说有一个工作组盯上了大学里的贪污腐败问题,戴立秋是榜上有名。   除了他自己的收入问题,还有就是美术馆中一些藏品的来源问题和真假问题。   施无为是这么跟戴立秋说的,让他把手中的藏品,挑那些不起眼的,真假掺半,毁一部分(比如石莲台),然后找个理由进行赔付。这样既可以消灭他手中多余的钱,又可以消灭掉对他以假充真的指控。   但怎么毁呢?   秦青举手:“我砸的?!”   施无为更正,“是学生砸的。还是意外砸的。”   秦青疑惑道:“……那他就信了?”   施无为摊手,“他确实贪了。也的确有工作组要调查大学。”至于有没有查到戴立秋,这个,他是不清楚的。   空……空手套白狼啊!   秦青用全新的目光看施教授。   教授,你以前是干谋士的吗?    ☆、第 211 章 有旧   美术馆的馆藏不止用做展览,也会充作教具,所以施无为才出了这个“损毁”的主意,而让秦青动手,是因为她之前就砸过一盏。由一盏变六盏,在悔过书中玩个花样就能把事情给带过去。戴立秋这才没有起疑。   何况他也无从疑起。施无为骗他砸石莲台也没有好处啊,两人在学术上也算时常互通有无,几十年的交情,虽然施无为觉得戴立秋人品有暇,但也不妨碍两人相交。不过一个嫌其世故一,另一个嫌其狷介,也算“知交”。   所以,施无为才有信心说服戴立秋。   秦青算是受了一回震撼教育。她才发现,她太嫩了!就该像施教授这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目的对,对另一方也没有伤害,就可以行事。   她以前干嘛总是说实话呢?   就像这次她对着施教授就可以编个瞎话嘛。   编什么瞎话呢?   秦青坐在飞机上时就在想,想来想去想不出怎么才能骗到施教授。   看来,她需要练练语言艺术了。   回到学校,施教授自然而然的问起“是什么引起秦青想砸石莲台的不安?”“起因何在?”   她觉得都让施教授知道这么多了,再多说一点也无妨。就把陶斌的话都告诉施教授了,不过那边实在是离得太远了。   “哦。”施教授好奇,说:“你第一次碰到像石莲台这样的东西是什么?也是葬具?”老先生一脸兴致盎然的伸手往上一指,“咱们楼上也有一个。”   那个石碗嘛。   “就是那个。”秦青点头。   五秒后感觉不太对?   施教授点头:“就是那个石碗?那个要不要砸?”   那个……砸得话有点可惜……   不过她随即想到这种可惜的心态也不对。如果说这个石碗可以用来防着日后再碰到消灭不掉的神鬼之物,那么戴教授的几盏石莲台也并不是此时此刻就会被人拿去为恶;她能用“以防万一”的理由毁掉石莲台,又怎么能独独放过自己身边这一个?明明它也很危险,也有人曾用它为恶。   秦青犹豫起来,施无为却比她果断。在她犹豫的时候,他已经带着秦青上了八楼,取出石碗,放在地上。   老教授手中掂着一把锤子,看秦青:“你来还是我来?”   秦青不能让施教授下手,他的年纪大了,这东西毕竟不是凡品。她接过锤子,“我来吧……”   一锤下去,石碗就裂成了几块。   秦青把石碗也锤成碎片,心中陡然一轻。这样一来就不必再犹豫不决了。   施教授把碎片收到盆里,放在阳台太阳底下晒着。他回头看秦青,见她神情自然,才对她说:“这等东西都是邪物,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   施无为活到现在,除了在家乡的那十几年是傻吃傻玩之外,出来后没有一天不在琢磨人,而那时之后,这更成了他的心魔,他不敢不琢磨,不敢有一刻放松。等世道太平了,这毛病也改不掉了。倒也不是没好处,现在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说他是好人的。他就算路上遇到的是学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也会率先给别人低头,给别人打招呼,微笑。这都成了他的毛病了。   所以,他很早之前就看出秦青有事藏着,只是两人不熟,他怕交浅言深,只能默默看着这个学生时而如惶惶之犬,无处投身,时而如临崖野狗,目露凶光。他亲眼看着她乱跑乱撞,人越来越冷淡,朋友越来越少,两年里身边风波不断。   如果是普通的学生,他也不会管,可秦青却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好孩子,这样的学生见一个少一个,他当了这么多年教授,遇上的却连一只手都数不满。   而这样的学生,如果没有钢筋铁骨,没有七窍之心,早晚会像代先生那样倒在半途,往他身上填土的,说不定还是熟识之人。   上一个,是乔野。   乔野不是施教授的学生,只是来蹭过他的课。因为他的课好过。施教授跟乔野只是泛泛之交,也非常喜欢这个学生。在得知他的不幸遭遇之后,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现在,秦青“撞”到了他手里,施无为都想感叹一声“我观此子与我有缘”,他想托秦青一把,让她远离灾厄。如果拦不住,至少也要教会她在这世上行走的法门,不要轻举妄动害了自家性命。   秦青这才知道,施教授是故意引她说出石碗好毁了它的。   想想看也知道,她总不会是看一眼石莲台就知道它的功能效用,望一眼就知道它身负血债。总该有个前因,才有后果。   她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施无为也跟着点头,指着小仓库说,“里面还有哪些是该砸的?你全告诉我吧。这个砸不砸?”   秦青看他把锤子放在八铃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施教授胸有成竹的说,“我记得这个钟就是你研究过的。”   她研究过的都有鬼吗?!   “它的前主人家,好像还有个青年死于非命。”施无为道。   秦青沉默了一会儿,想想这八铃也的确不太安全,它是阴钟,曾两次引她入阴。   “砸是不能砸的,还给易家吧。”她说。   “物归原主,这样也好。”施教授点点头,又指着秃钟说,“这个,有没有鬼?”   秦青狂摇头,这只在粪坑里泡了几十年,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施教授手中的锤子就“放过”秃钟了。   秦青才知道,施教授的行动力是一绝。他们上午下飞机,中午趁着阳光正好砸了石碗,然后施教授放秦青回家休息,跟着就给易家打了电话说要送还八铃。   第二天,易家的人就到了,来的恰是易晃的父母,也就是秦青的干哥和干嫂。   也有很长时间没见,秦青还觉得有点生疏,易妈妈就上前搂住她说:“好长时间不见,又漂亮了!”然后拉着她问东问西。   易家迁坟以后就举家搬迁,回到了老家。易爷爷年纪大了,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又经历大喜大悲,身体就有些不行了。   秦青偶尔会打几个电话,但也只是平常问候,毕竟感情基础浅,能说的少,她老觉得她这干亲认得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平时不敢对易家太亲热。   而易家也觉得当时是他们倚老卖老才认了干亲,借人家孩子的阴阳眼替自家谋利,也不敢跟秦青太亲热。   不过两边再见面后,都抱着愧疚之心,很快就又亲热起来了。   易爸爸和施教授都自认是秦青的家里人,两边一说,很快就说通了。易爸爸说:“应该,应该,我早该想到的!光光都走了,这东西,家里的人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   施无为说:“她小孩子不懂事,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初生之犊,天生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勇,又自觉是正义之师。”说到这里他就笑起来,小孩子的正义最纯粹也最脆弱,“她可不知道,这世上死的最快的就是英雄。”   易爸爸跟施教授说好后,当即就把八铃带上准备走了。   秦青却在此时说要跟着一起去,“我去看看易晃,送他一程。”她看着被易爸爸抱在怀里的八铃,总觉得易晃就在八铃里。   对石碗,她还能是利用之心,可对八铃,她是真有感情。   秦青今年就要转到施教授手下了,她已经是施教授的学生了,请假请得顺利无比。施教授给她几个课题让她挑一个研究,今年别的不干,只干这个就可以了。   跟家里说过后,她收拾好行李,跟着易爸爸和易妈妈回了易家。   易家现在住的地方是在距离易家旧址三百多公里的市区内。易爸爸和易妈妈打算就在此地养老,所以卖掉了原来的房子,在这里安下了家。   易爷爷看到秦青就笑起来,他看起来比以前老多了,但还是个可爱善良的老先生。   “乖女儿,过来坐,爸爸给你零花钱。”易爷爷做势要偷偷掏口袋,要背着易爸爸,易爸爸就笑着说:“你陪爸坐一会儿,我出去买菜。”   易妈妈去给秦青收拾房间了,她才知道,易家竟然给她留了间屋子。   只剩下易爷爷和她了,易爷爷问了她最近发生的事,手里自然而然的摸着刚拿回来的八铃,她看到易爷爷的手放的地方亮的发光就知道以前八铃在易爷爷手中就是这样。   他们打算过两天再带秦青去家里新起的祖坟和祠堂里,拜拜易晃。至于八铃,易爷爷说等他死的时候再一起埋就行了。   对着易家的人,秦青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吃饭时她说了韦明星的事,其中一半是从戴教授那里听来的,一半是从陶斌那里听来的。   结果易爸爸放下筷子说,“这个人,我记得。”他转头问易妈妈,“你记不记得?韦东山来找过光光让他去除煞。”   说起儿子,易妈妈记得清楚,她道:“光光没去,那段时间你腰疼,光光就留在家里了。”她顿了顿又加了句,“那人一看就不像个好人!跟吸毒的人似的。”    ☆、第 212 章 昭昭   吃过晚饭,易爸爸就坐下来给秦青讲故事。   那是四年前,韦东山当时应该是在被石莲台反噬的初期,听易爸爸说,人看着还行,膀大腰圆,身边还带着司机和秘书(注:男),说话做事都很有章法,如果是一般人,对他的印象不会太坏。   但就像易妈妈说的,他看起来就像个吸毒的。   “当时那人,大冬天的一脸虚汗,说话都喘气,脸色就不说了,脸上的肉都垂下来了,肿眼泡,特别不招人喜欢。”易妈妈说。   恰好易爸爸的腰疼犯了,冬天出门不容易,易晃就回绝了这桩生意,在家里照顾易爸爸。   “头回来,他的风度很不错。听说我生病,就没强求,事后还送了人参过来。”易爸爸说,“但两个月后,他又来了一回,这次就有点过分了。”   韦东山堵住了散步回家的易爷爷,求易晃救命。   易晃虽然做这种工作,可是家里并不外传,邻居都是不知道的。看这么一个人堵着门,邻居好奇的目光很是给易家找了一阵子的麻烦。   之后,易家遭过一次贼。易家住的小区门禁非常严,小区里占地广大,生人一般头几回来根本摸不到门。而每个保安都是正规武警学校毕业,认得每一家的每一个业主,来个新保姆都要特意问一声的。小区内还有派出所,有警察值班。   这种情况下,易家遭窃,保安和警察第一时间到现场,竟然什么也没查出来。警察和保安都说“这是老手干的”。   失窃的东西是家中的几样藏品,但挂在墙上的唐代名画不拿,摆在桌上的明代水洗不碰,偷走的竟然是七座钟。   因为家里有个八铃,易爷爷就喜欢收集古钟,挑那不贵的,买几样摆在家里。   然后这七座钟,不管大的小的,全被人搬走了。独独放过了枕边像个孩子玩意的八铃。   这桩失窃案,易家没有追究,见警察说查不出来就算了。因为他们怀疑是有人冲着八铃来的,只是来人没眼力,独独漏了真宝贝。   又过了半年,韦东山托人求购易家八铃的复制品。不过他同时也买了很多别的风水物,只要是有点灵验的,不管正奇全都买了。当时易晃就说这人在作死,这么买别说救命,不要命就不错了。   最后韦东山果然死了。   易爸爸叹道:“黄泉路上无老少啊。”   不管是好人坏人,是二十几岁、三十几岁还是四十几岁,死了都是可惜的。因为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不管是万贯家财、如花美貌,还是机智百变、位高权重,都转眼成空。   过了两日,恰好是个大晴天,易爸爸开车,带着全家人和秦青一起回了老家。   这里经过再开发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荒村,而是建起了干净整洁的街道、商店与学校。   车走在公路上,旁边就是拓宽的河道,虽然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不同,但秦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阴间易家庙所在的位置。从高处落下时,她看得很清楚。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车里的其他人。   她已经明白了,这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易家新建的祠堂是在远离市区的郊县的村里,附近听说有很多回来找老家的人在此地捐钱盖祠堂,易家来的时候,附近的村子为了争抢他家还吵了好几架,直到易爸爸交过钱后才不再吵架了。   秦青听的时候一愣一愣的。   车子刚进村,村里的孩子就围了上来。秦青有点紧张,因为跟着车的不止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有的看起来都有十八九、二十多了。他们好奇的跟着车子,易爸爸说:“这是等咱们下车的时候给他们烟抽。”   以前是给孩子散糖,现在糖不管用了,他们要烟。   车停下来,易爸爸递出去几包烟,孩子们就散开了。   他们提着鲜花素果香烛等往祠堂走,易爸爸还跟路边的人说话。   一个妇人喊:“回来看看?”   易爸爸笑着说:“看看。”   易妈妈小声跟秦青说,“我们在这里盖祠堂,他们就跟我们认了亲。”不过这个亲是瞎认的,并不算这个村里的人。   妇人喊:“中午在这里吃饭不吃?”   易爸爸喊:“去镇上吃!”   妇人笑着喊:“镇上贵,在我家吃吧,给你们杀头羊!”   嘻嘻哈哈间,到了易家祠堂。   祠堂盖的有点不伦不类。   如果让秦青说的话。   据说这是找村里的好手盖的,现在盖祠堂都是这么盖:屋上飞檐,门前蹲石狮子,大红漆柱,仿古砖,玻璃窗户,里面是瓷砖地加印花墙砖,屋里墙壁上一面一个飞天的大壁画。   秦青扫了一圈,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反倒是供桌很地道。   秦青给易晃上了柱香,默默在心里跟他说话。她有很多话想问易晃,也想告诉他,她想通了很多事。   ——上回你把我推出来,是不是想告诉我用活人的办法更好呢?我是这么理解的,现在也是这么做的。   ——听叔叔说,韦东山也找过你。现在他儿子可能走上了他的老路。我虽然知道,却不打算去救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说了很长时间,说完回头一看,易爷爷把她的名字写在家谱上了。   秦青愣了。   易爷爷道:“你的名字很好,秦字是春头底下一株禾,名字又是青字,正合了春日生发之意。这名字充满生气,给你带来的全是正面的影响,只是少些锐气。我给你取个字:昭昭。”易爷爷看得出来,秦青有时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她缺少的就是一分决断力。   “秦昭昭……”秦青慢慢念道,默默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然后,易爷爷他们就叫她“昭昭”了。好像多念几遍,这个名字能更快的“种”在她身上一样。   本来拜完易晃就该走了,可易爷爷他们刚出来就被村长带头给拉到家里去吃饭了。   易妈妈领着秦青,悄悄跟她说:“估计是有事想求咱们,你不用管,到那里只管吃你的。农家菜还是很好吃的。”   村长的儿子开着个农家院,给客人做菜都是用大盘子,量大,实惠,给易爷爷他们做,直接上盆了。   村长和他儿子亲自来陪酒,席上说了一件为难的事。   别小看村里人,易家人来这里盖祠堂时,村长就打听了易家的来历,原来是阴阳先生啊!那必须要敬着!   村人都有些信这个,对易家的祠堂也是非常照顾的,村里还有流言说村里的狗到易家祠堂边上都不敢叫,夹着尾巴跑呢。   所以,村长的小孙子好像中邪了的事,他们就想求易爷爷给救一救。   易爷爷最听不得小孩子出事,村长说着说着掉了泪,“我这个小孙子才两岁……”   想起易晃,易爷爷的眼圈也有点红,当即饭也不吃,放下筷子就说:“我去看看孩子。”   易爸爸要陪着去,让易妈妈和秦青留下。   可秦青觉得谁不去都行,她不能不去。易爷爷……应该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她刚站起来就被易妈妈拉住,“昭昭,你坐着,这是大人的事。”   秦青:“可是……!”   易妈妈给她挟了一筷子菜,“没事,就让你爷爷去看看。”   桌上的村长媳妇和儿媳妇也都拉住秦青,“吃菜,吃菜,喝不喝饮料?”她们都把秦青当成了好奇的小孩子。   秦青被一堆女人扯住——她们是真用力扯,一步都走不动,只好看着易爷爷和易爸爸跟着村长上了二楼。   易妈妈正好跟村长媳妇聊一聊。   秦青本来还在担心易爷爷,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就不对了。   因为村长的这个小孙子,不是他儿媳妇生的,而是村长儿子在外面的小老婆生的。   村长儿子跟他儿媳妇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他外面还养了两个小老婆。二老婆给他生了四个女儿(秦青的眼睛瞪大了),三老婆就生了这个小孙子。   村长的儿媳妇一直在村子里跟婆婆住在一起,看起来跟婆婆像是一个年纪的人,她没开口前,秦青一直以为她是村长家的亲戚,村长媳妇的妹妹什么的,万万没想到是村长的儿媳妇。   儿媳妇“温柔贤良”,婆婆说起这件事指着她的时候,她就说:“我不管他在外面的事,他在外面怎么耍都行,他知道回家。”   秦青:“……”   婆婆说“老二最会作妖,折腾男人”,在她的心里,二老婆也是她儿子的媳妇,没有大老婆听话懂事,“让让小的嘛。”村长媳妇说。   二老婆跟村长儿子的时候比较久,两人感情深,生了四个女儿后,村长儿子还是喜欢她,给她钱,带她出去玩。但村长儿子还是找了三老婆,就是农家院里的服务员。他很聪明,媳妇在村里跟父母一起住,二老婆在镇上,三老婆就在农家院里。   但二老婆知道后跟他闹,两人天天打架,过年时二老婆还打电话来骂,因为村长儿子没去看她。   三老婆被二老婆找过几回,挨了好几回的打,后来她学聪明了,一听说二老婆进村了就躲起来。   结果这一回,三老婆自己躲起来了,她的儿子却还在外面玩。二老婆没找到三老婆,把小儿子给打了一顿。   然后小儿子好像就出毛病了,不会认人了,也不会说话了,脑袋总是歪着,好像背后有东西一直在看一样。   秦青心道这是打出问题来了吧?   易妈妈叹道:“作孽哦……”   出了这种事,三老婆要报派出所把二老婆抓起来,好像一下子得了尚方宝剑。于是二老婆跑去找她的大女儿了,她大女儿在外地上大学。   村长儿子倒没功夫找两个老婆的麻烦,他着急自己儿子,他媳妇就“贤惠”的把小儿子抱回来了,至于她自己的孩子,全在外地上学呢。   村长儿媳妇说:“去看过医生,还去北京治过,都说身上没病,是心里有病,也去找过心理医生,可也没用。”   所以,村长家的就觉得,这孩子是中邪了,要找人给他驱驱邪。    ☆、第 213 章 自然   小男孩一个人乖乖的坐在二楼的卧室的床上,旁边有手机和平板,可他坐在那里,头向左转,好像后面有东西一样。   易爷爷站门口看了一会儿,这孩子也没有因为有生人就把头转回来。   村长过去把小孙子抱在怀里,指着易爷爷说:“看那边,看。”   小孙子不是没反应,易爷爷看到他想转头看他的,可转到一半又转回去了。   村长把小孙子换了个方向抱,再一次指易爷爷:“看看,这是谁?”   村长儿子蹲下来,拍手,“把你送给别人!卖掉你哦!”   小男孩还是没反应。   村长儿子把桌上喝了一半的养乐多,过来喂小男孩。小男孩虽然不理爷爷和爸爸,也不说话,但吃喝是没问题的。   “就是这样。”村长儿子对易爷爷叹气,“要是不吃不喝,更发愁!”   易爷爷肯过来看一眼,一方面是不认为世上有那么多被邪鬼害了的人,普通人一辈子都难得碰上一桩。村长家的事虽然复杂,但冤有头,债有主,邪鬼可比人间律法公正多了,很少会找错债主。   他觉得这个男孩肯定不是因为邪鬼才出毛病。   另一方面,他来总比秦青来好。他早发现秦青和易晃相比,没有易晃有原则。易晃是当成生意来做的,所以他接哪一桩,不接哪一桩,心里都有数。秦青不是这样,她是看到后觉得“可以帮一把”就出手了,可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只看表面人人都是好人,坏人也不是写在脸上的。   易爷爷走过来,伸手要抱这个男孩。   村长放开手让易爷爷抱,结果男孩大声呻吟起来,踢腿挥手开始挣扎。易爷爷险些被踢到就让开了。   “不动!让爷爷看看!”村长儿子上来按住小男孩的手和腿。   小男孩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村长解释说:“不喜欢让大夫看。”然后小声哄小男孩,“让爷爷看看,不打针,看完给你吃巧克力。”   “吃蛋糕,吃曲奇。”村长儿子跟着说。   易爷爷没有再去抱小男孩,而是转过去想跟这个男孩的眼睛相对。他本以为这个男孩是装的,可眼神对上去,他就发现不对了。   男孩的眼神非常空洞。这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   易爷爷直起身,皱眉说:“看过大夫,大夫怎么说?”   村长儿子还蹲着哄小男孩,说:“大夫说让回家养养,说孩子是吓着了,癔症了。”   易爷爷毕竟也算家学渊源,虽然个人能力跟不上,但一般二般的还是能解决得了的。他就伸手在男孩头上拂了一把,然后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沉声喝道:“魂归来兮!”   小男孩立刻浑身一抽,眼球就向上翻白,啊啊叫起来。   抱着孩子的村长立刻就浑身发僵了,喊儿子:“你过来抱!”   易爷爷看了村长一眼,没说话。   村长儿子也发毛,可爹的话不能不听,伸长手臂把接儿子,说是抱,不如说是举,他把小男孩远远举着,让易爷爷发功。   小男孩抽了一阵,平静下来了,但还是老样子,没恢复过来。   村长儿子看看说:“要不,您再来一回?”   易爷爷说:“这源头,不在他身上。”   底下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秦青和易妈妈被村长媳妇和儿媳妇陪着说话,不知不觉就把村长儿子的风流韵事听了个遍。当婆婆的还颇为自豪,当妻子的也不觉得丢人或难过,说起自己老公跟人偷情被人抓个正着还光着身子挨打进派出所的事还跟着一起笑,就是可惜罚的那八千块钱,还有给偷情一方那对夫妻的三万赔偿。   儿媳妇叹了口气说:“我就想让他老老实实的,找一个就别再去外面了,不然太花钱。”   秦青听完全套后竟然认同了儿媳妇的观点,多实在的人生观啊。   易爷爷下来后,易家人坚决辞别村长一家的留宿,还是回家去了。   在车上,易妈妈好奇的问易爷爷,“爸,他们家的孩子没事吧?”   易爷爷嗯了一声,过一会儿才说:“不算大问题。”   他最后断定村长家这个不是煞,而是很通俗的“报应”。   “怎么会报到小孩子身上?”秦青马上问道。   易爷爷也是重点给她解释的,“因为怨恨的对象就是那个男孩子。”所以才报到男孩身上。要救男孩也很简单,怨有头,债有主,只要村长的儿子主动要求报应到自己身上就行了。   他在楼上也说了这个办法,在一般的父母看来,孩子因为自己受伤生病,大多会有个念头“如果是我就好了,也省得他这么小受这种罪”。不过村长的儿子不愿意,他就只好下来了。   “接下来就看他们是不是心疼孩子。”易爷爷叹了口气,不过想也知道,当着他的面都不愿意,难道一家人商量过后会愿意?那个家里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心疼孩子的地方。   “那怎么行呢?”秦青皱眉道。   易爷爷就知道她会这么想,道:“你要明白,别人的事,我们都管不了太多。别想了,孩子最后不会有事的。他毕竟不是做恶的那个人,报应在他身上待不久,慢慢会消失的。”   就算这样,那个孩子还是无辜受罪的。   车里的人的心情都不可避免的沉重起来。   村长家正在吵架。   “送走!把孩子送走!”婆婆拍板说,“治不好就送走,家里不能留这么个东西,让别人怎么说咱们家?”   村长说:“往哪儿送?这么小,医院也不收啊。”   “对,送医院!”婆婆猛得跳起来,转个圈对儿子说,“强子,你可不能心软啊。让人说你养了个傻子,那你其他的孩子以后怎么找对象?人家该以为咱们家有这个遗传基因了。”   村长儿子想了想,对村长说:“爸,我想给孩子找个好医院。”   “找,咱家又不缺这点钱。找个好点的医院,给他多交点住院费。”村长说。   一家人商定后,立刻由很少出门的儿媳妇送男孩出门去上医院,他们选中的都是大城市的医院,这样医院离家远,他们找不回来。   儿媳妇把男孩送到了上海的医院,交了八万住院费后,在那里陪了一个星期,突然有一天就再也不去了。医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开始是先给孩子治着,一边登报找孩子父母,可怎么都找不到人。以为孩子是被人遗弃了,可孩子是健康的,虽然刚来的时候有点反应迟钝,但在医生和护士的治疗之下,慢慢恢复过来,是个很聪明很活泼的男孩。   最后,孩子不得不送往福利院,但在当地媒体的追踪报道之下,很快被人收养,收养他的是一对无子的夫妻,对孩子很疼爱。   过了几个月,秦青才在新闻中看到这则报道,她吃了一惊。   她跟易爷爷打了个电话,易爷爷笑着说:“那个孩子恢复过来了?”   “对,为什么?”   “因为他离开那个家了嘛。本来,报应寄在他身上就不对,等他远离那个家之后,报应自然会寄在该寄的人身上。”易爷爷趁机对秦青说,“昭昭啊,你看,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妙,天地循环,自有道理。”所以啊,别把事情都放在自己身上。   秦青也确实有了一些体悟,“是啊,我懂了。”做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的事就行,别强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所以,如果有一天,她变回普通人了,也是一件好事。    ☆、第 214 章 大获成功的韦明星   小男孩的事让秦青放松了不少。以前她总有罪恶感,特别是看到一个人被鬼附身后,她总想“如果我不去救,他就死了”。   现在却觉得未必是这样。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陶斌在学校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他交了几个朋友,不是中国圈里的,是学校里的,大家来自五大洲四大洋,各种肤色、各种语言、各种民族、信仰,他发现到这里来最大的收获就是他能够认识这么多不同的人。   学习的事越来越忙,当他迈过语言关后,没有更轻松,反而更忙碌了。他不是来享受生活的,巨大的压力逼迫他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这天,同班的一个同学叫汉克斯的,想请他做解说,为了让他同意,他还请了一杯咖啡加蛋糕。   “看在咖啡的份上,当然可以,什么解说?”陶斌笑嘻嘻的说,一边大口喝着咖啡。   “我想请素芙丽去看展览,她对那个感兴趣,但我不懂这个,所以伙计,我想先让你带我去一次,给我讲讲里面的东西。”汉克斯浑身都洋溢着青春气息,他双手比成枪,对着陶斌扣动板机,“怎么样?”   “什么样的展览?我怕我……”陶斌耸耸肩。   “哦,你只要把每个展示柜前的牌子给我读一遍就行了。他们说虽然有翻译,但去的人还是看不懂。”汉克斯说,“里面的皇帝太多了。”   “中国的东西。”陶斌懂了。   汉克斯点头:“耶!!那我们说定了?”   “说定了。”陶斌伸手,两人拍掌,“周四晚。”   “周四晚!我来接你,你没车对吗?要我说你可以买一辆,走的时候再卖掉就行了。”汉克斯说。   “我会考虑,周四见。”陶斌挥手。   周四,下雨了。空气中弥漫着水的气息,地上湿漉漉的,有点冷。   当汉克斯把车停下时,陶斌就皱起了眉,他从车窗探出头,说:“你说的展览是这家?”   【威廉姆斯拍卖行】   “对。”汉克斯站在下面说,“这间拍卖行里有很多东西,还有青铜器,据说是仿制品。”他压低声音,“但我听人说,他这里也有真货。”   陶斌最后还是跟汉克斯走了进去,虽然这里的老板有问题,但他也不会在看到客人时突然大变身长出獠牙和长尾巴四处喷口水。   等进去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汉克斯会说这里有“很多”东西,因为,真的很多!   透明的玻璃展示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带有中国风的多宝阁木架,从漂亮的大花瓶到细小的发钗、发簪,应有尽有。   来这里观赏的人有很多,两位服务员站在那里,只有当客人需要讲解时才会上前。   所有的展示物前都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它的年代、使用者(全是皇帝、后妃用过的),还有,它明确表示这是“复制品”。   汉克斯悄悄跟陶斌说:“据说,如果你想要真货,可以问这里的人,如果他们有的话,你就可以参加拍卖会。”   陶斌悄悄说:“难道FBI不管?”如果这里真的有……来路不明的拍卖品的话。   汉克斯翻了个白眼,“如果你举报他们偷税,那国税局可能会来得快一点。不过,我猜他已经打通上面了,要知道,这个拍卖行有几十年历史了,你不会以为他们一直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吧?”   显然,世界没那么美好。   陶斌陪汉克斯在这里转了一天,午饭都是外面的汉堡车解决的,也不知道汉克斯记下了多少,如果全记下来了,那他可太厉害了。   陶斌也很心惊,因为这里的东西太多了。二楼是书画,他们上去转了一圈下来,他发现这里面不止中国的东西,还有埃及、印度等,很杂,但非常吸引人,哪怕是复制品也一样。最后连陶斌都忍不住被吸引得忘了时间。   直到五点,这里的人要下班了,他们才离开。但走到外面,陶斌发现拍卖行的灯没有关,二楼的灯还亮着。   “他们不下班?”陶斌问。   汉克斯拉着他去公车站,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夜晚才刚刚开始。”   晚上八点,威廉姆斯拍卖行的所有的灯都关了,至少从外面看是如此。   韦明星难以掩盖内心的激动与狂热,他穿着萨维尔街定制的西服,合体的马夹与精致的衬衣,还有他漂亮的手工皮鞋,这一切都让他激动、兴奋。   他站在壁炉前的半身镜前,看着镜中那位优雅的绅士,他一手端着高脚酒杯,一手拿着雪夹,他的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祖母绿戒指,那宝石比国王手上的还要大,还要亮。   他盼了多少年,终于、终于有今天了!   办公桌上黄金制的电话响起来,他慢吞吞走过去,放下酒杯,拿起电话,里面是个柔和的女声:“先生,格林先生想与您通话,他对上回那个夏朝的青铜鼎很有兴趣,他说想与您面谈。”   韦明星笑着说:“告诉他,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他。”   一个小时后,韦明星站在电梯前,叮的一声,电梯门滑开,一位西装革履,大腹便便,有着一个大鼻子和大肚子的地中海男人走进来。   “威廉!”他张开双手,亲热的拥抱韦明星。   “快进来,我给你留了好酒!”韦明星抱住这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背,两人互相揽着亲热得不得了一起走进去。   “那些白痴快把我折磨疯了。”地中海男人坐下来,韦明星笑眯眯的从旁边的酒桶中拿出一瓶香槟,打开,倒了两杯,金黄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流转,他把一杯递给地中海男,“别为他们发愁,来看看我的新收藏。”   “你总是有好东西!”地中海男眼睛一亮,他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你比那个比尔有头脑多了。”   比尔就是上一个老板。   韦明星笑着摇头,“比尔帮了我很多。”   “当然,他是个好人。”   两人走到酒柜前,韦明星打开酒柜,从里面捧出一个青灰色的纸盒,上面没有任何标记,看起来更像是随便找了一个盒子放东西。   他打开盒子,里面有四个小杯子,它们不是一套的。有三个是白色的陶瓷杯,杯沿有流水般的纹路,另有一个是黄金杯,它最大,镶嵌着碎宝石,它的颜色很暗,不管是宝石还是黄金,可以说它并不起眼。   可那个地中海男的呼吸都放慢了,他好像连怎么喘气都忘了。他脸色发白,眼睛发直,“哦,上帝,哦,上帝……”他瞪着韦明星,“它不是真的,告诉我,它不是真的!”   “是复制品。”韦明星把纸盒盖上。   地中海男好像终于想起呼吸了,他大喘气,一口把香槟全倒进嘴里,在屋里转圈,“好的,好的……”他转向韦明星,“多少?”   “这是复制品。”韦明星微笑,“它不值钱,你上回说你想找两幅画?”   “是的。当然,我的餐厅就少那两幅画了,没有画我的客人都不来了!”地中海男的眼睛都发光了,他笑得开心极了,“亲爱的威廉,那两幅画,你开价多少?”   韦明星转了个圈,把酒瓶拿过来,又给他倒上,“这个,要到拍卖会时……”   “哦,威廉,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地中海男笑起来,并不介意的样子,他抿了口酒,笑着说:“干嘛不说点别的?我听说……”他看了眼那个放着杯子的纸盒,“亲爱的老山姆,他才六十多岁就死了。”   “是很可惜,他是我的好朋友。”韦明星笑着说,“谁也没想到,他这个年纪还自己开车,他应该让司机开。”   “是啊。”地中海男又看了眼纸盒,“说起来我曾在他的收藏品中看到一个真货,他非常喜欢那个圣杯,说要带到棺材里去。”   韦明星微笑:“我也很喜欢。”他看了眼他的酒杯上摆着的那盏石莲台。    ☆、第 215 章 狗急跳墙   韦明星只觉得钱来得这么容易,就像拧开水龙头,钱就像水一样如柱的落下来。   从一开始,他只是把这盏石莲台放在拍卖行里,用来排挤掉那些不服他、跟他意见不合的人,后来他发现这个东西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使用办法!   他把这个东西送到别人家中,给它编造一个血腥的故事,那些傻瓜就会对它爱不释手,把它摆放在卧室、办公室这些地方,慢慢的就被它吞噬掉了生命。   他知道,他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起作用的。这让他想起他的父亲,他记得他的父亲韦东山自从开始搞收藏之后就从没失过手,他总能收到他想收的东西,哪怕一时不得,只要让他知道在哪里了,最后总能到手。   现在,他猜想父亲当时也是这么使用家中的那盏石莲台的。   同样的,他也猜测父亲最后的猝死可能也跟过度使用石莲台有关。   他并不担心自己。因为他早就想好了,父亲从他小学起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在使用石莲台,前后足有近二十年,他只要只使用十年……十五年,然后就把这盏石莲台出手,远远的卖掉不就可以了?他只要不像父亲那么贪心就不会出事。   十五年啊,十五年,他会积攒下多少财富?   想到这里,韦明星就忍不住笑起来了。   第二周的周一,拍卖会开始了,十九件拍品没有一个流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现代画家所画的两幅画,拍出了天价,还在报纸上占了一席之地。   陶斌的学校里也有人看到了报纸,汉克斯连连叹气,对着报纸上那两幅画左看右看,道:“这画我也能画,到底哪里值钱了?”   “这是艺术。”他的女朋友亲了他一口。   汉克斯笑了,“看来我没艺术细胞。”他回吻女友,两人就把报纸忘到脑后了。   陶斌看他们这样就先离开了,看来周五的约会很成功,汉克斯和他的女朋友更亲密了。倒是那家拍卖行,他看到报纸上说这间报卖行最近频频暴出惊人的拍卖价格,“看来威廉姆斯有了一个颇具眼光的老板”,报纸上这么说。   由于拍卖行的生意喜人,近来有很多抱着祖母珍藏的花瓶、父亲心爱的油画等物跑到拍卖行想请他们帮忙拍卖的,甚至还在门口排起长队,引来好事的小报拍了一张照片。   但这些人却大半都被拒绝了,老板根本没出来见他们,连拍卖师也没有。一个抱着油画的男人对记者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进去喝了杯茶,然后那个人就告诉我,他们的拍品都要老板点头,不接受我的画。”   这家拍卖行奇怪的做法引起了一些关注。要知道,虽然拍卖行偶尔会拍出天价拍品,但支撑他们生意的还是这些小东西。他们不能只靠那些天价拍品吃饭,那种东西十年也未必能遇上一回。   但拍卖行的人却说老板去法国了,据说那里有一幅伦伯朗的画,暂时不在本地,无法接受他们的采访。   陶斌在假期中决定跟同学一起去自由行,游览法国乡村美景。   他们开着租来的车,上面放着野营工具,准备好相机就出发了,他们从日内瓦出发,途中还想去领略一下夏季的阿尔卑斯山的风光。   这里有很多游客,但陶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威廉姆斯拍卖行的老板,他在拍卖行看过他的照片,比起照片上的他,现在的他看起来可瘦多了。   车上有个搭车的女生,她看到后尖叫道:“这个男人真像个吸血鬼伯爵!”   陶斌发现这个形容竟然很贴切。   在七月份的法国南部的太阳底下,这个老板仍然穿着三件套的西装,手上甚至还拿着一件风衣。他的脸色苍白,眼圈发青,嘴唇浅无血色,脸颊削瘦,看起来还真像电影中的吸血鬼。   当然,他会引起同车女生的尖叫是因为他的打扮跟路边的游客格格不入,他看起来就像要去参加国王的宴会那样。   陶斌听到车上的另一个女生说:“你说他手上的那两枚戒指是真的吗?”   这个人的左右手上各戴着一枚戒指,戒面上的宝石比陶斌的指甲盖还要大。   等他们要离开前,一辆劳斯莱斯轻缓的滑过去,停在他的身前。陶斌听到同车的人都发出轻轻的叹气声,他们觉得这理所当然,这种人肯定要坐这种车。   陶斌回头看了一眼,他记得在拍卖行看到的介绍中,这个老板好像只来了短短十年?他是怎么挣下这么多钱的?他听说之前,这间拍卖行就快改成卖汉堡的快餐店了。   韦明星坐上汽车,对司机微笑了一下,“今天天气不错。”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非常惊讶这位先生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二十分钟仍然没有出一滴汗,他是天生无汗症吗?   “是的,先生。”他说,然后慢慢发动汽车。   汽车汇入车流中,韦明星放下手提包,两手交握放在膝上,一条腿不自禁的开始抖起来,直到他发现,赶紧停下来为止。   他改为换了个姿势,用一手托腮,望向窗外。   他想起那个他想办法求见的银行家说的话,“亲爱的威廉,不是我不想赚钱,只是……我觉得你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脚是不是已经踩到泥里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韦明星的心在当时就一下子慌起来了。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可能有人知道石莲台的秘密。如果不是这件事,那就是那些拍品?   可那些拍品的来路,都是“正常”的。是有什么人盯上他了吗?FBI?   这让韦明星再也没有心思继续留在法国了,他慌里慌张的回去后,立刻就把石莲台给送了出去。   因为这是最让他心虚、害怕的东西!   而且,他没有送到别处,而是送到了学校。他觉得,这样日后把东西想办法要回来也会是很容易的。   陶斌回到学校后就听说威廉姆斯拍卖行捐赠给学校一些画、雕塑和古董。   当他看到那盏石莲台后,愣住了。   在跟施教授通信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赫天研究石莲台时做的3D动画,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跟赫天的动画中相同的东西。   “这是拍卖行捐的?”他问汉克斯。   “对,据说是私人捐赠。”汉克斯说,“下面写着捐赠人姓名,日后可能会放在哪个展馆里吧。到时就可以去看看了。”   陶斌趁人不注意,偷偷用手机拍了照片。他回到租住的地方后,想了想,把照片发给了施教授,信上说这是那间拍卖行捐赠给学校的,不知道是不是跟论文中研究的一样的东西。   施教授看到后就吃了一惊,他当然一眼就认出这是石莲台。   如果没有错,这就是世上最后一盏了。而且它的来路还特别不正。当时那个小偷是把它偷偷带出国的,现在根本也不好用正当的手段要回来。   更糟的是现在已经有人在用它做恶了,如果不管的话,那个使用它的人只会用它去害更多的人。   施无为给陶斌回了一封信。   陶斌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施教授竟然恰好要到这个城市来办事,他赶紧回信说他有空,可以做导游,带施教授参观学校。   “施教授请假了?”   秦青在公告版上看到大一和大二停课的消息,听旁边的人在说施教授,连忙问:“你们说的施教授是施无为教授吗?”   “对啊,他教我们。”   “上周他还说这周要给我们开新课呢。”   “对啊,怎么突然请假了呢。”   秦青这两天没有去看施教授,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听说后,她就随便去了一趟施教授的办公室。教室门是开的,在里面的却是学生,说是借施教授的办公室用。   “不知道,施教授没说他去哪里了。”那个学生说。   秦青满腹狐疑的出去了。   奇怪,施教授是家里出事了吗?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第 216 章 野心累人   雨中的机场还是一样乱,门前停满出租汽车,旅客们拖着行李箱排成队。   陶斌站在出站口,举着一个牌子,生怕自己没接到人。   在他答应施教授来接机后,才想起他根本不认识施教授!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而他猜施教授也不认识他!   而施教授也端的是雷厉风行,说话间就订了机票飞过来了。陶斌只得在记忆中匆匆扒出来貌似秦青是跟施教授的,给她发了封信要施教授的照片,可惜两边差着八小时,等他到机场时,还没收到回信。   不过他给施教授也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希望施教授千万要记得看信息!   他举着名牌等了有半个小时,飞机准点降落了,人潮一下子从里面涌出来,出于身高上的劣势,陶斌只好掂起脚尖举高牌子,希望施教授的眼神好一点,他记得他爷爷这个年纪就已经看不清外面的广告牌了,还逞强不肯戴眼镜。   这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转头一看,一个气质很好的老先生站在他旁边正对他笑,“小陶?我是施无为。”   “施教授你好!”陶斌立刻想伸手接过行李,他发现施教授没带行李箱,就提着个袋子。   “不用不用。”施无为笑着说,“辛苦你啊,特地跑来接我。走吧,咱们直接去你们学校。”   陶斌特地租了辆车,还喊了个司机——汉克斯。   汉克斯没有进来,他在外面的车里抽烟,远远看到陶斌过来,连忙出来打开后备箱,却没看到有行李箱,他问陶斌:“你没去接行李?”   两人说的是英语,谁知施教授接道:“没有行李箱,我就来两天,带了个包。”   汉克斯一愣,这位教授看着年纪大了,语言能力不弱啊,他都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施无为笑道:“一会儿我请客,一起去辛蒂吧。”   汉克斯没忍住吹了声口哨,陶斌还在发愣,三人上车后,他悄悄问汉克斯:“你高兴什么?”   “辛蒂啊!”汉克斯啧啧道,“我五十岁的时候能带妻子上辛蒂吃顿饭就心满意足了。”他看陶斌不懂,悄悄说:“我们这里最贵的饭店!也是最好的,据说英国王子都曾经光顾过。”他加了一句,“不是会上杂志的旅游名店。”辛蒂不需要靠旅游杂志来提升地位。   “哪一个?”陶斌来了才知道,英王室的“王子”有点多。   汉克斯:“查尔斯王子。”   陶斌点点头,表示懂了,如果是这一位,倒确实能说明辛蒂的地位。   不过……   他悄悄转头看施教授。   这个教授是怎么知道的?好像他很熟悉这里?   如果他很熟悉,又为什么需要他来接机呢?   陶斌之前以为只是单纯的带路,现在开始觉得不单纯了,他倒没怀疑施教授打算违法犯罪,谁叫施教授本人的气质实在太无害太有气质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个特别有修养的老先生。   直到汽车停下来,陶斌也没有头绪,他想既然已经决定要带教授游览,特意空出了今天一天和明天上午,那就别再多想了,这一天半里好好听教授吩咐就行了。可能教授也是以前来过,几十年没来了,怕周围环境不熟悉吧?   施无为住的是以前的老旅馆,他上回来时还是个年轻人,现在过来却发现原主人已经去世了,旅馆被另一个人买下,幸好旅馆的名字还没变,他才能再找来。   旅馆的老板听说是以前的客人,还想给他安排以前的客房,“这里所有一切都没变,我只是重修了卫生间。祝您有美好的一天,先生。”老板脱帽行礼,出去了。   汉克斯先走了,他要跟女友见面,但说好晚餐时会准时来用餐,连女友都阻止不了他。   陶斌坐在沙发上,一半好奇,一半有点紧张的看着施教授。   施教授笑眯眯的说:“小陶啊,你坐一坐,我去洗把脸,换件衣服。”坐了一夜的飞机,他有些疲惫了。   陶斌就看施教授进了卫生间,过了会,听到里面有水声和电动剃须刀的声音,然后一位优雅的老绅士就走出来了,陶斌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只见施教授换了一身带点俏皮的棕色格子衬衣,一件马夹勾勒出挺拔的身姿与优雅的体态,简单的棕色西装裤配亮棕色皮鞋,透出一点活泼的气质。   这还是学校里那个老教授吗?!   他张着嘴巴看施教授走到行李箱前,先拿出一个领结戴上(陶斌瞪大眼),又拿出一方手帕(亮黄色!)折叠一下,放进上衣口袋中,再戴上一副黑框眼镜,一顶渔夫帽,然后,拿上了一把雨伞,“走吧。”   陶斌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了,连忙站起来,头一次,他开始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太难看了!这是他看到汉克斯交女朋友都没有升起过的念头!结果看到施教授这把年纪都能打扮成这样,他认真的思考“我是不是曾经出丑而不自知呢”   他手足无措的跟在施教授后面下了楼,旅馆一楼正好是餐厅,有人在喝用下午茶,有人在休息喝咖啡,这些人看到施教授出来后,都不自禁的去看他,眼中满是赞赏。   陶斌觉得自己变透明了。他明明比施教授年纪六十岁,竟然还没施教授吸引人,他还看到好几个年轻女孩子看施教授而对他视而不见。   施无为辨认了一下方向,对陶斌说:“走吧。”   他也很久没来了啊。   就算心里存着事,施无为也抱着怀念之情欣赏路边的风景。   他含笑问陶斌,“学校的学习跟得上吗?”   陶斌走在施教授身边,沐浴在路人惊叹的目光中,自觉与有荣焉!他不自觉的就仰首挺胸,腿迈得笔直,听施教授问话,连忙说:“跟得上。”   施无为笑着问:“语言关过了吗?”   陶斌摸头笑,“基本过了。就是上课时知识面不够广,平时跟大家聊天,有些话也接不上。”这是环境问题,所以他现在正在“补课”。   施无为道:“那我就陪你聊一聊。”跟着他就换成了英语,从这条路说起,“我们眼前这条路,建于1885年……”   陶斌立刻竖起耳朵,如饥似渴的听起来!这是开小灶啊!还是个会说中国话的教授开小灶!太难得了!他都恨不得变出只录音笔录下来!   从旅馆到学校,他们走了一个半小时,而陶斌完全不觉得!看到学校大门时他还心想“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收到的捐赠被老师们收在学校库房里,摆在哪里还没有定论。陶斌自觉有责任让施教授看到那盏石莲台,他请施教授在学校里的草坪那里等一下,他去找教授。   “不用着急,我可以直接跟他说吗?”施无为笑道,“不过,可能需要你为我引见一下。”   陶斌没有二话,拍胸脯说:“那我直接领您过去吧,我们教授还是挺好说话的。”   陶斌的教授是个瑞典人,四十多岁看起来像六十岁,平时在课堂上话不多,也很少跟学生开玩笑,但对陶斌等留学生(在作业上)很宽容,得知陶斌是第一年来,就把他塞到一个人种最复杂,语言环境最多变的小组去,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尽快融入进去,陶斌来了以后作业每回都迟交,交上去的内容也总是不够,但教授并不生气,只是把作业一回回打回来,让他继续修改。陶斌不觉得这是教授在跟他过不去,相反,教授一回回看他幼稚的作业还认真批改,哪里去找这么负责任的教授?所以陶斌很感激教授,见到教授后也说了实话,包括那盏石莲台可能会有的来路问题,还有那篇奇怪的论文。   瑞典教授沉默的听完,就跟他出去见施教授,在草坪上,两位教授接上头之后,陶斌发现自己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两位教授相谈甚欢,他还看到瑞典教授跟施教授说了两句后,笑得开心极了!   他从没见过瑞典教授笑!   然后,瑞典教授对陶斌说,“你回去吧,我带亚历过去。”   陶斌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意外施教授有英文名。   然后他就目送两位教授一边交谈,一边走远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用了呢……   “就是这个。”瑞典教授,马丁对施无为说,“亚历,你真觉得这是个假的吗?”   施无为戴上手套,举起来看了一下,放下说:“能确定,因为真货在国内,而这一个,则是一个高级的仿品,当时被我认识的教授拿给学生当作业的参考,当然,学生是不知道它是假货的,所以才会把它偷出来。”   马丁摇头,“上帝……”   施无为笑道,“这是一个很高级的仿品,它是用真正的古砖用古法雕制而成,所以现有的检测工具确实能认定它是公元前的产物,但是……”他笑得露出了牙,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切是多么的有趣,让他不得不笑。   “做为一个教授,在我从我以前的学生嘴时得知这件事后,我觉得,本着良心,我应该来通知你们一声,毕竟,你们也是一座学校。”施无为笑着说,“如果这个假货还在那个拍卖行的手里,或者卖给了哪个人,我是不会管的,偏偏,你们是座学校。”   说完,他就迈步向外走去,马丁继续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石莲台,最后他摇摇头,跟上施无为,“不管怎么说,我要谢谢你。”   他伸出手来,施无为握上去,说:“还有,如果你们把它当真货展出,我们在国内是会进行辟谣的,毕竟现在是地球村了,我们不能让学生抱持着错误的想法。”   “我知道,我明白。”马丁再次跟施无为握了下手,“你是来工作的吗?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施无为说,“我明天上午的飞机。”   马丁,“明天上午?这么急吗?能不能多留一天。”不能施无为说什么他信什么,可施无为也没有骗他的理由,他需要时间去证实他的话,但如果施无为就这么走了……   施无为摇头:“不行啊,我还有课。”   马丁继续说,“今天晚上……”他看表,“八点……九点以后你有空吗?”   施无为也看表,说“今晚我要跟人用餐,而且回旅馆还要收拾行李。”   “只是喝个咖啡。”马丁说,明天上午的飞机……他必须要多争取一点时间。   “好吧,如果只是一杯咖啡,就在旅馆附设的咖啡座喝的话。”施无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看表后,告辞离开了。   马丁送走施无为后,立刻去见校长,他们需要尽快对捐赠物品进行检测!   校长认为检测也是无用功,“我们只需要让那个拍卖行提供这个东西的证明就可以了,他是从什么渠道入手的,还有当时的检测报告。”   马丁说:“那个中国大学教授说当时是一个学生从学校的馆藏里偷的,我想他们没有什么检测报告,有也是伪造的。”   校长说,“如果是伪造的,那它就经不起检查!”   “校长,我不明白。”马丁皱眉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校长一摊手,“怎么处理?如果拍卖行的那个家伙能出具可靠可信的证明,说它就是一个通过正规手段到手的古董,那我们就收入它;如果他不能证明,我们就退回去!”   马丁说,“那他要是辩称这就是个仿造的摆设呢?就像量产的大力神杯一样。”   “那我们就把它当成摆设。”校长耸耸肩,“摆在我的房间里也不错。”   马丁知道校长的意思是与其浪费时间去重新搞检测,倒不如在程序上下下功夫。这样就不需要他们去调查真假,只需要把责任转稼给拍卖行就行了。   他立刻打电话给拍卖行,却得到了老板韦明星在家休息的消息,秘书说可以替他转达。“不,不用,能给我电话吗?”马丁说。   韦明星是感冒,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精神压力大,他被折磨得不轻。他接到电话,听到是大学打来的,竟然是来询问那盏石莲台当初入境的手续是否齐全。   马丁玩了个花招,他没有问石莲台的真假或检测报告,而是直接问入境的事。   韦明星愣了一下,慢了半拍说:“……不,不,我是在……马德里的一个……”他转念想到,如果在欧洲,那查找起来更容易,“我……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马丁追问,“您刚才说马德里。”   “不,不是马德里,是在中国,中国江西的一个地方。”还是要推到国内,奇怪,这些人怎么会盯上石莲台?   马丁说:“哦,能请您将当时的入境资料传真给我吗?”   韦明星张着嘴巴,他当时是以工艺品的理由把石莲台带回来的,而他当然没有胆量去重新伪造一份入境资料,毕竟这个是可以直接查的!   “不……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而且我也不记得了……”韦明星转而问道,“你问这个是为什么?”   马丁说:“我们需要完美档案,虽然是捐增品,但我们也不希望惹到什么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难道那个丢了东西的大学还会隔着海洋找过来?韦明星斥之以鼻,他心道这就是这些外国人最麻烦的地方,总是要有那么多的文书工作。   “等我找一找吧,我可以明天再给您回电话吗?”韦明星说。   “当然可以,先生,打扰了,那么明天,我等您的电话。”马丁挂掉电话,打给校长,“我看,他真是说不清这东西的来路。”   校长啧道,“那就先把这次的捐赠物留下来,然后,我要去咨询一下律师……”真麻烦,但学校可不是某些人逃脱法律制裁的地方。   扔掉电话,韦明星气喘吁吁又恼怒不堪,他打给他的律师,问了个问题:“如果,我想把捐赠的东西要回来,可以吗?”   律师说,“哦,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   在辛蒂里,汉克斯和陶斌都尽量穿着他们最体面的衣服进来了,但想像中的留难并未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坐在他们旁边的施教授,从他到这间餐厅来之后,连侍者都对他们更客气几分。   “教授,您要在这里待几天?”陶斌问。   “我明天上午就要回去了。”施无为笑道。   “明天上午?”汉克斯先叫起来,“我还想带您出去玩呢!”   “下回吧,下回有机会。”施无为笑起来。   陶斌犹豫再三也没问出那句话“您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看一眼那盏石莲台吗”   施无为品尝了一口烤猪肉肠,就算只为这美味也不虚此行了。   至于那一边,想必那个人已经不得不再把石莲台收回去了吧?与其留在无辜人的手中,倒不如继续拿在恶人的手上更好。因为不管怎么说,那盏石莲台留在他身边的时间是最长的。   比所有被他害过的人更长。   还是他以为只要摆在自己家里两天,再换到别的地方摆,他就不会有事?又不是即时清零的计算器。   施无为摇摇头,还是野心与欲望蒙蔽了双眼啊。只要他一天舍不得把石莲台砸毁,就一天得不到真正的解脱。    ☆、第 217 章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虽然施教授不在,秦青还是在图书馆努力了一整天,但总是忍不住走神。她本来是为了多读几本跟论文有关的书来的,可却不知不觉看了一天的神怪志异,野史传说。   在漫长的历史中,人牲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做法,不止是王宫贵族这么做,升斗小民,多赚了两斗钱的地主,甚至普通的百姓都会用到人牲。特别是在他们所求较大的时候,向神向鬼求助时,人牲被认为是最虔诚高贵的祭品。   现代的学者认为这跟当时的人可以自由买卖有关,当人可以用一般等价物来衡量,那他就成了货物的一种,区别只在花的银子的多少。   耳熟能详的例子就包括《西游记》中迎河神一章,孙悟空与猪八戒化为童男童女。这里的童男童女就是人牲。他们有买来的,也有是父母被迫献上的。   施教授曾经写过的书中认为,将失贞妇女浸猪笼其实也是一种人牲的变形。因为在社会越来越发展的后期,人牲渐渐退出社会主流,但民间仍然有人牲的习俗,这时就需要人牲了,可又不能通过以前的做法去得到人牲,那就只能变通一下,用别的方式来献祭。   而另一方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皇帝贵族,在人牲的选择和使用上也更加讲究。   秦青看到配图上有个青铜鼎,介绍上说它的底部有孔隙,足内侧有开槽,这让研究者认为它是一个阴器,是用来供奉祖先灵魂的。   将人牲的头砍掉,然后放在鼎内,血沿着孔隙流出,顺暗槽淌到地上,就像食物要色香味俱全,血流出来才显得里面的供品多到盛不下。   秦青看到天都黑了才发现时间太晚了,她还把手机给静音了,打开后一看未接电话竟有七个,有司雨寒她们打的,有家里人打的,还有方域打的。她趁着等电梯的功夫群发了个短信,又看了看邮件,然后就看到了陶斌的邮件,打开后她就懵了。   怎么早上没看到?!对了,早上他那边是深夜!   施教授去那边干什么?   她顾不上多想,先发了个跟施教授的合照过去,再登上各种通讯工具给陶斌留言,让他尽快跟他联系。   回寝室的路上她不停的看手机,陶斌那边却跟哑巴了一样一直没消息。   真该死!   她加快脚步跑回寝室,一进去司雨寒从上面探头出来说:“买了炸鸡和汉堡,吃吧。”   “谢谢。”秦青冲了杯咖啡,一边打开电脑,登上QQ和MSN,看一眼,陶斌还是没回。   “怎么了?心神不定的。”司雨寒正在背书,背得心烦意乱,把书往肚子上一扣,伸头跟她说话。   “有事问陶斌,他没给我回信。”秦青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有时差呢,他现在那边是凌晨吧?你等明早再看吧。”司雨寒说。   秦青一直候到凌晨两点,实在撑不住睡着了。可能心里存着事,早上五点半就醒了,一睁眼就摸手机看信息,陶斌已经回了,他欢脱的说:“我接到施教授了!要被教授帅瞎了!还有,教授已经回去了,么么哒!”   么么哒个蛋啊!   她往下翻,幸好陶斌发了第二封信。   “教授来找我是因为我给他说了那个拍卖行的事,最近我们拍卖行的老板捐了一些东西给我学校,其中有一盏你给我看过的石莲台。”   秦青腾的就从床上弹起来了!   她很快明白了!因为她把事情告诉了施教授,他知道这石莲台有问题,所以听说后才立刻跑了过去。   教授为什么不带她去?!   是为了保护她吗?   那石莲台呢?教授已经毁了?   他都回来了,说不定是毁了吧?   秦青坐在床上,对施教授的行动力毫不怀疑,就是觉得有种把施教授给拖下来的罪恶感。   她再也睡不着了,爬起床收拾一下就去施教授的办公室门口蹲人了。既然陶斌说施教授已经回来了,看飞机时间,应该今天会到。   施无为没有回学校,而是去找戴立秋了。   戴立秋见到施无为时表情很不好,他总觉得施无为捏住他的这个把柄是有企图的。总不见得是学雷锋!   可施无为又确实帮了他一把,这就让他见到施无为时的表情很扭曲。   “有空吗?”施无为随意敲了敲门就走进来了,他穿着普普通通的西装,敞着怀,里面是蓝色条纹衬衣,跟学校里任何一个教授都差不多。   戴立秋把桌上的纸啊本子啊书啊整来整去,“有。”他挤出个笑,“不过我一会儿有课。”他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指着沙发:“坐,快坐。”这时他看到了施无为手上的行李袋,“你去外地了?”   施无为叹了口气,“出了个差,私人原因。”   戴立秋没多问,倒了两杯水过来。然后他就僵了,因为施无为低头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小展示册,摊开,正对着他的那张照片就是石莲台。   戴立秋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学校的档案上,石莲台全都砸坏了!仅剩下一箱碎片在仓库里。他一把夺过小册子,“这是哪来的?”他翻开看了看,突然发现这上面印的都是英语,介绍是……“威廉姆斯拍卖行?”   但翻到最后,韦明星的大头照让他气得脸都是红的。   施无为说:“我顺路去看学生,结果发现了这个。这就是那个被偷的吧?”   “对。”戴立秋重重的叹了口气,放下小册子,双手撸过寸毛不存的头,“现在就剩下他手里这一个了。”   成孤品了。   任何东西,只要只剩下一个,那身价就不一般了。   戴立秋捂住嘴,眼里像冒火一样盯着小册子上的石莲台。   施无为说:“我去打听了一下,这个东西,当时是以工艺品为名出的境。”   戴立秋眼睛一亮,跟着又是一暗。   如果它是以工艺品的名义出境的,那正规的手续上它就只能是工艺品,除非韦明星能说清楚它的来路,给它一个无暇的身份,不然就算它是真的,也不能当真的卖或展出。   而当时丢了石莲台,学校是报过警的。   但是,这其实也不妨碍它私下交易。如果有人不介意它的来路,只在意价值的话,还是可以出手的。   所以戴立秋既高兴又沮丧,“离得太远了,管不着啊。”主要是这东西是在他手上丢的。他砸的那几个是为了救命,现在命没事了,看到成了孤品的石莲台,很难让他不起贪念。   施无为说:“你想把它要回来也不难。”   戴立秋看他,“怎么说?”   施无为:“有人知道它是孤品吗?”   换句话说,除了学校管仓库的,还有戴立秋和施无为之外,哪怕是这间学校的人都未必知道学校保存的石莲台都毁了。   戴立秋懂了。   如果石莲台还是跟之前似的剩下五盏,那这一盏根本不算什么。   “那怎么把它弄回来呢……”戴立秋看施无为。   施无为吹着热水,半天才茫然的看过去:“你问我?”   戴立秋:“当然问你啊。你都特意来告诉我了。”   施无为叹气,“老戴,你不能这样。我看到了,告诉你一声,难道还指望我替你弄回来?做人不能太无耻。”   戴立秋见他拒绝了才放心了,他老觉得施无为不能这么无私的帮他,可又找不出这里头有他什么好处。   可施无为拒绝了,他也抓瞎了。   他把那本展册翻来覆去好几遍,翻得哗哗响,也想不出把东西悄没声弄回来的办法。   而且,他还想,如果这东西啊……如果这个东西回来后能归他自己就好了……   施无为看看手表,起身说:“好了,我也告诉你了,我该走了。”   戴立秋立刻抓住他,“怎么能走呢?好不容易来了,怎么着也要吃顿饭。”   施无为没让他三辞三让,特别干脆的提上行李就走,“我就是路过这里跟你说一声,还要赶紧回去呢。”   戴立秋拖住施无为的胳膊,两人你拉我拽从办公室到走廊,路过的学生都看稀罕两个教授玩拔河。   戴立秋的脸都憋红了,一手拉住门框,一手拽住施无为的胳膊,“老施!我今天绝不能让你走!”   现在他早把对施无为的怀疑抛到九霄云外了,满脑子都是不能让他走,施无为是个老好人,多求求他,说不定他就肯帮忙了!   施无为受不了在走廊上让学生看笑话,说他:“老戴,你也是个教授!你不是还要上课去吗?”   戴立秋说:“上课……我让他们自习!你跟我吃饭去!”   施无为发火:“没心情!看到你就没胃口!”他急得跺脚,“你怎么能不让我走呢!怎么有你这种赖皮呢!”   戴立秋牛皮糖一样,见施无为不挣扎了,笑得谄媚,“走走走,去我家吃,晚上住我家。”   “不住!不去!”施无为怒气冲冲的,被戴立秋拖走了。   “我还有事要求你呢!老施,你可不能这时撒手啊!”   “滚!滚滚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一声就够可以的了!”   “我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老施,你能眼看着那东西就那么流落海外?”   “……”   “走走走,我家有好茶,我请你喝茶!”戴立秋得意大笑,“老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第 218 章 财不迷人人自迷   秦青在施教授的办公室蹲了一天,到晚上八点,算着时间怎么也该到了,难道是没打上出租?她试探着给施教授打了个电话,接通了。   “教授你在哪儿?”她单刀直入的问。   施教授看到是秦青,本想打个哈哈,谁知道这姑娘问得直接,他也不好骗学生,就含糊的说:“哦,我来找你戴教授了。”   “戴教授?”秦青万万没想到会蹦出个戴教授,“你不是去陶斌那儿了吗?”   “陶斌?哦,陶斌。”施教授也没想到秦青这就跟陶斌联系上了。   秦青从施教授的语气中隐约感觉到,他有事瞒着她!   “教授,我知道你去陶斌那是为什么了。你在戴教授这里是为什么?”施教授说得含糊,她问得也含糊。   施教授对着不相干的人编个瞎话那是溜得很,对着关心自己的人就编不圆了,他结巴起来:“哦,这个,你戴教授有事找我,我多待两天,你是问论文的事吧?等我回去再说啊。”啪,他把电话挂了。   如果刚才秦青还没怀疑,现在也要怀疑了。   这老先生想干嘛啊?想自己把石莲台砸了?   恰好陶斌的邮件也回了,她火速发过去一封,问那盏石莲台现在怎么样了?是好的还是坏的?   陶斌到现在都搞不清施教授来这一趟是为什么,听秦青问起才道,“那个石莲台啊,教授真是为这个来的?我不知道啊,他跟我的教授说了会儿话就走了,我……”他后来也想打听来着,可跟施教授一起吃饭的时候,几个小时里,他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那东西现在是什么状态?”她问。   “应该还好吧?没听说学校有什么东西破了,这是捐赠品。”陶斌说,“那我去给你打听下?”   “好的,我等你消息。”   陶斌还真不知道怎么跟马丁教授提这个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汉克斯,然后汉克斯找了他女朋友,他女朋友找了闺蜜,闺蜜问了她的男朋友,她男朋友打听到了,“那些捐赠品中可能有假货,我听瑟西说的,他说校长给拍卖行打了电话,他们聊了很长时间,然后校长又找了马塔尔律师,一旦扯上律师,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戴立秋把施无为拖回了家,他跟妻子两人住在学校分的房子里,但他的女儿和女婿却住连排别墅,家里有三辆车,他刚换了一辆SUV,准备日后接送外孙。   不过他和妻子住的这间老房子里却非常朴素,家具都是用了几十年的,连茶缸都充满时代特色的印着“工人阶级最光荣”的字样。   “以前发的,不用这个泡茶喝着都没味。”戴立秋说。   戴立秋的妻子吃过饭后就回屋了,洗碗是戴立秋的活,他还特别仔细的把洗过的碗都擦干净然后放进消毒柜。   施无为早就坐在沙发上喝茶了,外面天色漆黑,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看到戴立秋边撸袖子边过来,他道,“这么晚了,你让我住哪儿啊,我就这么跟你回来,连旅馆都没订。”   戴立秋说:“你着什么急?住我家不就行了?书房里有张床,我平时睡那里,我睡我女儿的房间去。”   施无为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拉我回来干什么。”   戴立秋说,“老施,你别装糊涂,你这么精,会不知道?”   施无为叹气,看着茶杯说,“那东西在人家的学校里,还隔着大洋,我还能给你变回来?”   戴立秋说,“你说,我们能不能告他?”   “怎么告?”施无为翻了个白眼,“不说人家说那是工艺品,它就是真货,你能说世上只有你能有石莲台的真货,不许人家有吗?”   “他是偷出去的。”戴立秋说,“我报了警的啊!”   “没有当场按住!”施无为道,“你怎么证明他现在手里这个就是他偷出去的?你连是他偷的都证明不了!”   戴立秋嘬着牙,还是想要回来,他说:“至少,他证明不了这东西的来路!我懂这个,他现在要把这盏石莲台的来路搞成正当的,就不能绕过中国。他要是在欧洲、美洲找个人替他背书,这比在中国找人难多了!而如果他想在中国找个机构替他证明这盏石莲台的真实性,那就绕不过我!”这一点,戴立秋有把握!   施无为道:“人家说了,那是工艺品。仿的!他要卖,只会卖会识货的,只要不拿它去报税,谁在乎它的来路?”   戴立秋叹了口气,“那你说,这就没办法了?”   施无为喝了口茶,悠悠道:“也不是没有,就是麻烦点……”   韦明星坐在医生的办公室,他的私人医生对他说,“威廉,我还是坚持,你并没有生病。这完全是你的心理作用,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你需要一个休假,一个长假,放松一下,你会很快好转的。”   韦明星清了清喉咙,他的喉咙里能尝到铁腥味,好像它一直在出血,“那你怎么解释我的身体指标一下在下降?”   短短一个月内,他轻了60磅。谁见到他都会让他去休息,他皮肤苍白的像吸血鬼,他开始畏寒、怕热,不停的出汗,手和脚都会不自觉的发抖,他现在端起一杯咖啡都会抖得洒出一半,写字都用不上力。   他害怕极了。   他的眼神疯狂得让医生想叫保安了。   医生在座位上不安的动了一下,“是的,你的各项指标都下降的厉害,这确实不常见。”他放下已经不必再看的病例,如果是另一个人拿这份病例给他,他会认为这是一个只剩一口气的城市贫民,他应该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在城市中流浪,居无定所,平时睡在路灯下或公园长椅上。可这偏偏属于这个城市中最有钱的一个人,而他正值壮年,八个月以前,他的体检报告说明他除了有点近视以外,一切健康。   “但我还是坚持,虽然不常见,但我认为你没有生病,你需要的是休息和放松。”医生捂住嘴,他决定等韦明星这次离开后,就取消他的预约资格,以后就不让护士再把他给排进名单了。   一个他不知道怎么治,连一个头绪都没有的病人,还是让他尽快去找别人的好。   韦明星从医生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你只需要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健康”,他想要一个科学的解答,他不想知道这是因为那盏石莲台的缘故,不想知道他正在跟他的爸爸一样,步入死亡。   明明才过去了几个月!!   为什么这么快?这不应该啊!   而且石莲台在别人那里放的时间更久!就算把它拿回来了,他也从来不跟它待在一个房间里。   韦明星从医生这里离开,回到拍卖行。他很少回他刚刚买下的豪宅中,那幢大房子从买下来后,他只在那里办过几场酒会,之后不是住在酒店,就是住在拍卖行。   在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糟之后,他更是不愿意离开拍卖行。   因为只有他知道这里放着多少宝贝,它们价值连城!   财富。   他活到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了。   不是那些弱智的人嘴里说的“最重要的人”,“最珍贵的感情”。   这都太可笑了!   最重要的,当然应该是能够握在手里的。人?谁能完全了解一个人?谁能完全控制一个人?真心真意的相爱?最后也免不了争吵。   只有财富与权力,才是最珍贵的。   他现在有了财富,将来也会拥有权力。   所以,他并不愿意放弃石莲台。   他回到拍卖行后,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我们可以拿回那些东西了吗?”他打算把捐赠出去的东西全拿回来,免得只要一个石莲台太不自然,再让人注意到它就不好了。   “总的来说,对方也是这个打算,所以我们算是基本上达成了共识。”律师说。   “那问题在哪里?”他问。   “那边一直在纠缠‘其中是否有赝品’,‘以假充真’,‘这是否是欺诈’,‘一次未达成的犯罪’。”律师慢条斯理的说,“他们认为你在真货中藏着假货。”   虽然古董这一行中真假掺半,但做为拍卖行,它必须保证自己卖出去的东西都是真货。如果一个拍卖行明知是假货,却当成真货在卖,那这就是犯罪。   拍卖行会因此名声扫地,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它。   律师会把事情说得严重,好让别人更加着急。   但这次他搞错了,韦明星并不在意会不会有人告他欺诈,他也不在意拍卖行是不是被人认为里面有假货。   “那么,他们是想要钱?”他问。   律师惊讶于他的淡然,说:“当然,一切都可以用钱解决。但我劝你最好不要,一旦你表现出愿意用钱解决,那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的。钱是最后的手段,是您用来给对方最后一击的拳头。”他加了一句,“如果让他们咬住这件事,我们可能会陷入漫长的诉讼和山一样的法律文件中,会有一群苍蝇围着我们的。”   韦明星本来确实是打算直接用钱解决,他要把石莲台尽快拿到自己手中,然后,把它远远的送走。   但就算送走,他也想让它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一个他能控制的地方。   律师还想再说什么,韦明星说,“我再考虑一下,谢谢,晚安。”   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呢?   韦明星想起律师的话。   【一切都可以用钱解决】   【一切】    ☆、第 219 章 出事了   韦明星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在他还在拍卖行看人脸色时,这个念头还没有出现,现在,这已经是他认为的真理了。   所以,他回国找上了戴立秋。   戴立秋早忘了韦明星长什么样了,听学生科的人介绍说是个归国华侨,所以一见到韦明星就笑着上前打招呼握手。   韦明星被搞得一愣,他以为戴立秋是在假装,可看了半天才发现他是真不记得了。这让他对自己的计划更多了几分信心。   因为这表示戴立秋并不怎么记恨当时丢失的那盏石莲台。毕竟是学校的东西,不是他自己的。   然后在中午用饭的包间里,韦明星提道:“半年前我曾经见过教授一面,当时教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么一提醒,戴立秋想起来了!   然后脸色就变难看了。   任哪个失主看到小偷大摇大摆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会失态的。   而韦明星提出的条件也让戴立秋的脸扭曲起来。   因为他不知道他是该继续微笑?去握韦明星的手?还是义正辞严的拒绝?   不知其味的午餐约会匆匆结束后,戴立秋立刻打电话给了施无为。   施无为已经回到了学校,立刻被秦青堵个正着。不过看到施教授平安无事的归来,秦青也放了心,施无为又糊弄两句,把她给哄走了。   接到戴立秋的电话,施无为一面在心里发笑,一面埋怨:“你怎么没认出来呢?”   戴立秋说:“他瘦得鬼一样,谁能认出来?这人不会是发财后就吸毒了吧?真像大烟鬼啊。”戴立秋小时候是见过大烟鬼的,胡同里一家有个常倚门而立哄小孩子骗糖吃的男人,瘦得比鸡架子还厉害,整个人就剩一副骨头了,他倚着门是因为自己根本没力气站着,家里是一个老母和一个妹妹一起工作养着他,还要给他买烟抽,因为不给他抽烟他就在家里号得四邻不得安生,后来树新风,将卖大烟的烟馆一扫而空,没处买烟,这个男人就慢慢死了。   “他跟我说,想让我出个证明,证明那个石莲台是从我们美术馆卖出去的。”戴立秋道。   “你答应了?”施无为问。   “我傻吗?”戴立秋反问,出这个证明他图什么?   当然,还是有所图的。因为韦明星开价一百万。   说实话,戴立秋小小的心动了一下。但旋即打消了念头,他坐在这个位子上,两三年就能把这笔钱赚回来。   施无为道:“他肯定还有后招。”   戴立秋说:“对。然后他问我愿不愿意把石莲台收回来?但是,必须是以海外人士馈赠的方式。”也就是说,承认他的原主身份。   这次,开价五百万。   戴立秋想答应了。   对他来说,石莲台能带来利益最重要。反正学校的石莲台在档案上已经一个都不剩下了,他知道,也只有他与施无为知道,这是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一个!   偏偏韦明星不知道!   戴立秋心里想,如果他知道,那是死都不会把石莲台再拿给他的。   他之前想把石莲台不动声色的找回来,也是想占这个便宜。   现在,不必他费什么劲,钱已经能到手了,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至于这件事为什么他还要告诉施无为,因为韦明星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带回来的石莲台,不能放在戴立秋的学校,必须放在别的学校。   施无为道:“他是还想再拿回去。”   “应该是吧。”戴立秋想不通,这石莲台有这么重要吗?当然,这世上就这一个,确实很重要,可是韦明星转了一个圈,到底想干什么?   施无为“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学校收这个玩意吧?我告诉你!这我可不帮你!”   戴立秋哪能让他跑掉?施无为是他能最快找到的胆小怕事的人,告诉施无为之后,他觉得第一,施无为肯定不敢把这石莲台给昧了。   第二,施无为肯定也不会把这整件事往外说,他太怕事了。经过那个年代后,早就把他的胆子吓破了,平时电信局发个欠费短信给他都能让他吓得一哆嗦。   施无为还念旧情,又爱讲个义气。所以戴立秋怎么想,都是施无为最合适。其他还有什么大学里的老朋友、老同学能靠得住呢?没有!他们都跟他一样,他了解得很。只有施无为了,这把年纪还天天老实上课,不搞项目,不占国家便宜,一说就直摇头的傻子,只有这一个了。   戴立秋很会说话。   施无为“吓得”挂掉了电话,戴立秋就坐飞机跑到杉誉大学劝他。   “这是我们的国宝啊!”   “就这么被那个小人拿到手里,你愿意啊?”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那边有人在查他,所以他才想赶着给自己的东西找个出路,我们不趁现在接着,还等什么时候啊?等他送回来,我们就不还他了!”戴立秋豪迈的一摆手说。   “你就不怕他拿给你汇款的事抓你的握柄?”施无为问。   “如果他说,那我也可以把报警的事说出来,就说是为了要回国宝的权宜之计。到时他跟我们隔着一个洋,连国籍都不一样了,他能拿我怎么着啊?”戴立秋说。   ——还因为那东西在我手上,所以你不害怕韦明星告你。   施无为在心里发笑。戴立秋啊,早就把事情想透了。钱他落着,东西在他手上,到时还不还的,他就不管了。   而韦明星也不怕,他肯定会把证据保存好,以后的银行电汇记录,还有两人的谈话录音——不知道戴立秋有没有想到这个。就算当时没想到,现在也肯定会想到,只是他早已被眼前的钱给迷花了眼,顾不上了。   戴立秋从民族大义开始劝,最后甚至要分给施无为钱,终于磨得施无为“松口”,见他答应下来,戴立秋马上高兴的给韦明星电话,两人开始走手续。等手续走完,那边立刻把钱打过来了,只等到时间去机场接东西。   一周后,施无为就在机场接到了一个木头箱子,打开发现里面不止石莲台,还有几幅油画,两个陶土罐,四个陶土人偶。   石莲台浑身裹着报纸,用泡沫塑料纸缠了几层,再裹上胶带扔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好像它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东西,主人对他一点也不上心。   施无为盯着它看了半天,把它捡了起来——握上去的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寒意,随即打了个寒战。就像哪里吹来一股冷风,从外套的空隙钻进去。   如果说他之前还有疑虑,现在也统统消失了。   这个东西不对!   他几下把包装粗暴的撕开,这费了一点功夫。当石莲台躺在他手中时,他觉得这东西反倒开始正常了,碰到的石体表面也开始渐渐被染上温度,好像刚才只是错觉。   他把它放到地上,底下垫着报纸,举起带的小锤子往下砸!   出人意料的是,这石莲台超出寻常的坚硬。   他明明看秦青砸过,比砸核桃还轻松。   可他几锤子下去,这石莲台只掉了一点渣。   ——真像石头一样硬!   施无为把木头箱子里的东西都搬上车,他再留在这里要引人注意了。本以为拿到手就立刻毁掉很容易,没想到它这么难砸。   他把车开到无人僻静处,下车继续砸,砸到胳膊都酸了之后,他把东西扔上车,开到最近的一家五金店,买了一把小电钻,再找个地方停下车,接上电钻把石莲台给钻成了碎块。   亲眼看到它变成一块块的了,施无为才松了口气。   他开车回到学校,到屋顶,找到一处空地,看看头顶的太阳,把碎块放在空地上,拍拍手,下去了。以后每天中午他都上来看一眼就行了,他数过碎块,这楼顶的钥匙他会要过来,不让别人上去。就是不知道要晒多久,这个要回去翻翻书才行。   做完这件事,他才悠哉游哉下了楼,把剩下的捐赠物登记,并标明“损毁一件”放到了档案柜中。   等过解决之后再报到学校里去就行了,反正只是走个手续的事。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已经毁掉了。   施无为满足的笑起来。   两天后,施无为开始打喷嚏,感冒着凉,不得不回家休息。他以为是这段时间四处奔波的缘故,给学校请了假,给学生发了短信后就安心休息了。   秦青一直盯着陶斌这边,据陶斌说他的大学还在跟拍卖行纠缠这件事,律师仍在打嘴上官司。   “那东西现在在谁手里?”她问。   陶斌说:“应该还在我们学校这边吧?没说好,不可能还给他们的。”   听到施教授休息了,她就决定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下午,秦青没有带礼物,直接去了施教授家。她以前也来过施教授家,老带东西,施教授就会不高兴,所以他们这些学生过来就帮着干干家务就可以了。   她进门时,施教授的妻子一脸愁容的出来,看到她就小声说:“他刚睡着。”   秦青还带着课本,轻手轻脚的进去,突然感觉不对!   施教授的气息怎么波动的这么厉害?   她匆匆放下课本,对师母说:“我进去看看教授。”然后就走到施教授的卧室推开了门。   施教授躺在床上,表情很不舒服。他的脸色发白又发红,满头虚汗。   秦青走近,慢慢用气拢住施教授的床,不敢靠近去碰他。她能感觉到,施教授身上的气很不稳定,就像风暴中的海面。   怎么会这样?   她在屋里草草扫过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好出来问师母:“教授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吗?有没有带回来什么东西?”   师母对秦青很熟悉,就说:“都在他的书房里,你去找吧。”她以为秦青问的是学校的事。   秦青走到书房,发现了放在书桌底下的电钻,上面的粉末让她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 220 章 严师慈心   秦青把电钻装进包里,又在书桌上找到了机票,全都订在一起,看来施教授有记账的习惯。从机票看,他确实只在陶斌那里待了两天,然后去找戴教授,但也只留了一天就回来了。而日期跟今天隔了有一周多,如果当时施教授真的搞到石莲台了,那后遗症隔这么久才出现?上周四他给他们上课时看起来还挺好啊,那时他身上的气很平缓,虽然因为年纪大了有点稀薄,但也是正常的。   她出来后,师母刚好从卧室里出来,指着沙发说:“青青,去坐,我给你倒水。”   以前来这里,师母从来不会忘了招待他们,今天是真的有些失态了。施教授是个健康宝宝,他没有不良习惯,每天就是学校、家两点一线,唯一的“恶习”就是会熬夜看书,不过在师母的督促下也很少犯。这下一生病,就特别让人着急。   站在走廊里,秦青都能听到卧室里施教授沉重的呼吸声。   “师母,我不坐,也不喝水,我能再看看施教授吗?”   “去吧。”师母说,“你能来看他,他肯定高兴。”说着,师母的眼圈已经发红了。   秦青不敢再看,轻轻推开门进卧室。   窗帘拉起一半,施教授躺在那里,盖着厚厚的被子,胸口却只盖了一条羊毛毯。师母说:“怕他冷,可盖到胸口,又怕他闷。”   现在施教授的呼吸声就没那么重了。   秦青弯下腰,轻轻喊道:“教授?施教授?”   施教授的眼皮动了下,微微睁开一条缝,眼珠转动,秦青连忙凑近,“教授?是我,秦青。”   可他的眼皮又合上了,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醒。   秦青见叫不醒他,只好转头问师母:“师母,能不能具体点告诉我教授最近除了学校还去过什么地方?”   师母愣了下,坐在床前的椅子前说:“我想想……他也没去别的地方,昨天去给我买了一瓶香油一瓶黄酒。哦,对了,前两天,他开了家里的车出去,说是有学生想借,下午就把车开回来了。”   秦青问:“家里有车?”   “有,是孩子买的,他也会开,有证,不过很少开。”   秦青跟师母要了车钥匙。如果平时,师母会问两句,可今天师母什么都没问就把钥匙给她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小事了。   秦青到楼下找到车后,打开车门才感觉到那股淡淡的煞气,而且门一开就消散了。怪不得她上楼时没发现,这煞气没有寄体,因为是在封闭的车厢里才能保存这几天,就算车门一直关着,再过几个小时也会消散的,到时就算她来了也发现不了。   幸好……   煞气是在车后厢尾部出现的,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翻遍了也没有一点线索,只能确定有东西曾经放在这里,它有煞气,而施教授受到了影响。   这么凶的东西,施教授是从哪里找来的?   秦青只能再回去追问师母,可师母也不知道,她说:“要不等你教授醒了,我再帮你问问。”   也只能这样了。她叮嘱师母一定要问,这很重要,然后忐忑不安的回了学校。   到学校后,她在施教授的办公室和八楼的仓库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   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施教授只是受了池鱼之秧?那东西不是他的,而是他顺路帮别人带的?她坐在施教授的办公室,对照抽屉里通讯录上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想找出谁借过施教授的车,结果打了五十多个电话,一个都不是。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秦青揉揉睛明穴,觉得眼睛有点干涩,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司雨寒问她在哪里,吃过晚饭没,什么时候回寝室?   秦青看看表,说:“十点我回去,咱们寝室还有方便面吗?对……我没吃呢,我回去再吃。”   司雨寒惊讶道:“你写论文也太用功了,不能不吃饭啊。”   秦青挂了电话,打算再打十个就回去,她喃喃道:“吴兆民……104……”刚把手放在电话筒上,电话突然响了,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声音特别响,吓了她一跳。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对面师母惊慌失措的声音就传过来了,“喂喂?是学校吗?我是施无为的妻子,他犯病了!昏迷了!我记不起来附属医院的急救电话了,你能不能帮我叫辆救护车?”   秦青马上说:“师母你别挂电话!我马上打!”   她立刻用手机打了附属医院的急救电话,以前在这里住过后就把电话存在了里面,接通后,她把施教授家的地址、楼层以及家里只有一个已经吓糊涂的老人的情况全都告诉了接线员。   “我马上也过去,请你们快一点!”   挂上电话,秦青就朝施教授家跑。她后怕的厉害!师母这是已经惊慌失措了,她以为学校的电话都能通到学校,可这个时间施教授办公室根本没人!这一层都没人!如果不是她在这里,施教授说不定就耽误了……   秦青到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来,师母来给她打开门,早已顾不上去思考为什么秦青会在这里,拉着她就语无伦次的说:“六点的时候我叫他起来喝粥时还有反应,八点我想让他喝水,那时就不理我了,我想他睡得沉就没在意,这都十点了,我想让他喝点水,睡一天一口水都没喝怕他夜里渴,我叫都叫不醒啊!”师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秦青把她扶到沙发上说,“师母你别急,救护车一会儿就到,我先去看看教授。”   卧室里,施教授躺在床上,一条胳膊伸在被外,袖子挽起,绑着电子血压记的绑带,旁边还有体温计、水杯和药片。   秦青伸手握住施教授的手,“教授?教授?能听到吗?”   没有反应。   此时施教授身上的气已经薄得快要看不到了。之前煞气侵袭,击得他身上的气激荡不休,就像拼命去晃一杯水,杯中的水都洒了出来。   煞气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秦青急得也快原地转圈了,明知道施教授听不到,她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在他耳边问:“教授!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在哪儿?”   楼梯上传来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是救护人员到了。   秦青刚才就没关门,他们很顺利的进来,她听到他们在客厅问师母:“病人在哪一间?”   “这边!这边!”师母引他们进来,秦青让开,见他们熟练的把床头柜搬开,找到电源,给施教授做急救。   秦青站到了客厅里,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老天啊!请一定要救救施教授!!   她没有亲眼看到易晃去世的一幕,现在又是施教授!她真的受不了!   ——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感觉不到,做个无知的人就好。   “大头,还没抄完?”   施无为悄悄往门外恶狠狠的扔去一眼,听到同学们嘻嘻哈哈的跑远了,他们就像一头头傻牛傻驴在走廊上横冲直撞。   今天,他被代先生留下来抄写。   现在代先生就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风雨。   他低下头奋笔疾书,惊慌的想“最近都没有看书,如果代先生提问的话,我肯定什么都答不出来,先生失望怎么办?”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狂风摧折庭花绿树,它们左摇右摆,发出恐怖的声音。就连玻璃窗都被吹得卡卡响,好几回他都担心窗户会被吹破。   代玉书皱眉扫过来一眼,跑神的施无为立刻规规矩矩的垂下头抄写。   走廊上渐渐没了声音,施无为不自觉的开始走神“下一堂课是什么?数学?物理?法语?”,他不知道有没有带书,可记忆是让人害怕的一片空白,他记得自己没带书!他偷偷伸手往书斗里摸,摸出来了一堆书稿,果然没有书!   怎么办?去哪里借书?希望今天上课的先生不要注意到他没带书。   时间过去这么久,下一堂课铁定迟到了吧?   施无为悄悄看代先生,跟代先生说,他下了课再来抄行不行?他不想错过课。但平时他跟代先生言笑无忌,今日却不知怎么,突然害怕起来,不敢开口。   代玉书又扫了他一眼,他抓住这个机会开口:“先生,我能不能先去上课,下了课再回来抄……”   “继续抄。”代玉书走过来,拿起他面前摊开的书说,“抄吧,抄完我再给你找一本。”   施无为在心底叫苦,先生这是打定主意要罚他。   他抬头看先生,发现代先生还在看窗外这糟糕的天气,他突发奇想,说:“先生,你楼上的窗户关了吗?不关小心被吹飞……”话音未落,就被代先生瞪得不敢开口,迅速低下头继续抄抄抄。   代玉书看了眼教室外黑洞洞的走廊,再看窗外肆虐的狂风与重重乌云压低的天,轻轻道:“这是在哪里惹来的凶恶东西?”他又扫了眼施无为,看他又不死心的抬头,跟他眼神一碰吓得赶紧低头装乖。   “傻瓜。”代玉书冷道。   这个学生的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够用!    ☆、第 221 章 年轻的施教授   “施教授生病了……对,在医院,我也在……我今晚不回去了。”秦青给司雨寒打电话,“不用,你不用过来,学校也来人了,师母也在,没事,人够多了。”   另一边,学校的副校长和工会主席正跟师母说话,看到秦青打完电话过来,师母拉着她对副校长说,“你帮忙把这孩子送回学校吧。”   秦青忙说:“师母,我陪第一夜,你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   师母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有些茫然无措,但多少平静了点。   因为施教授到医院后,情况已经稳定了。   “你不能在这里陪,你教授上个厕所啊,喝个水啊,要我来!”师母摇头。   “师母,教授已经下过尿管了,要喝水要翻身,我一个人不行可以叫护士帮我,你回去睡一觉,明天做点粥带过来,医生不是说明天情况好了,要给教授下胃管做鼻饲吗?你在家做点粥,打得稀一点碎一点带过来。”秦青弯腰对师母柔声劝道,今晚她是必须留下来的,等明早天亮了,她再去找那个带煞气的东西。   师母的年纪也不小了,工会主席和副校长也跟着秦青劝,到底把师母给劝走了,不然两个一起倒在这里就麻烦大了。工会主席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他对秦青说:“今晚麻烦你了,明天我就让两个老师来替你,施教授是你教授,你先辛苦一下。”   “应该的。”秦青说。   送走他们以后,秦青回去坐在病床前看着施教授,他带着呼吸机,手上连着心电监护,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还插着点滴。   他的生命看起来脆弱的就像风中烛火。   “教授,到底是什么东西……”秦青按住太阳穴,她还没有吃晚饭,不过工会主席和副校长来的时候很程序化的提了一箱牛奶一篮水果,她就自然而然的吃起来。   会是石莲台吗?   如果是石莲台,它会在哪里?   其实她反而希望是石莲台而不是跟施教授擦身而过的一件东西。   点滴一滴滴的滴落,病房里寂静无声。   整条走廊都是空寂的,尽头的护士站里,两个值班护士也沉默的看自己的书,秦青去叫她们来换水的时候听她们说是打算读研究生,真是太拼了。   “只当护士不行。”那个年轻的护士小姐说,她温柔又体贴,不但换了水,还替施教授轻轻翻了个身,据说要两小时翻一次,“别担心,病人的情况是稳定的,体温也没有再上升。”   施教授是低烧,体温一直维持在37.9度左右,偶尔会烧到38度,这种温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很容易让人忽略。医生却担心会是老年肺炎,这种病发病慢,等发病的时候再救治已经迟了,所以要早发现早治疗。   除了那一次交谈外,秦青只能对着病床发呆。她没带充电的东西,手机也不敢用,怕等到要打电话时没电了。   从晚上十二点一直熬到凌晨四点,最后一袋水可以吊到早上八点时,秦青才敢趴在教授的被子上合一会儿眼。   她站在走廊里,这走廊非常眼熟。   它的墙壁上白下绿,地上铺的却是棕红色的木地板,比起古老的墙壁,木地板的造价可比地板砖高多了——学校不会舍得在走廊上铺的。   走廊并不长,她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门,雕花玻璃的门像咖啡馆的,还是古典装修风。   门外狂风呼号,走廊上一盏灯都没有,黑漆漆的,冷得让人发抖。   而走廊的另一边,却有一扇露出一条缝的门,门内的灯光非常温暖。   她听到门里有两个声音。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耍赖皮:“教授,我还要抄啊……”   一个同样年轻,但更好听更沉稳的声音端的是铁面无私:“继续。”   然后,她听到一个脚步声走向门,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灰色格子马夹、白衬衣,胸口口袋垂着金链表带,梳着大背头的年轻男人在门口冲她扬了扬下巴:“进来吧。”   秦青脑海中蹦出四个字:帅裂苍穹!   不是,这谁啊?   不是教授吗?教授都是这样的吗?这样的教授学生还会逃课吗?   她走近后发觉这个男人有点眼熟,虽然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带有一股叫“贵族气质”的东西,他一手插兜,一手绅士的替她开着门,袖口挽起,露出光洁的手臂,他没有回头就道:“大头!抄你的书!”   那个好奇抬头的人立刻把头低下去继续抄书。   秦青认出了这间教室。   彩色的拱形玻璃窗,大排的课桌椅,头顶的枝型吊灯。   还有身后这位教授。   “代教授?”她带着一点迟疑的喊。   代玉生对她点点头,带着她走过去,路过那个再次好奇抬头的人时,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抽向他的后脑勺!   啪的一声脆响!   秦青缩了下脖子。   随便也打量了下那个在抄书的人。   他剪着旧上海混混和红军电视剧中二皇军汉奸特有的发型,后脑勺推平,前发中分,长留到耳际。近现代有个明星也剪过,还有个别号叫“郭富城头”。   这发型还是要看是谁剪,四大天王剪了就能引起流行,这个抄书的人剪了,也带有特别的青春气息。   他很瘦,穿一件领子已经皱巴巴的衬衣,配一件背带式西裤,也是民国时流行的装扮。   他抬头看了眼秦青,露出个笑来。   虽然太灿烂而导致牙豁子都露出来了,但秦青还是认出来了!   “施……”她看到代教授轻轻对她“嘘”,就赶紧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代教授把她带到窗户边,离抄书的施教授远远的,才小声问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青还沉浸在“年轻的施教授”的震撼中,说:“不知道。”她偷看了眼施教授,正好他也偷看他们这边,眼神对上,他还对她招手!   教授,你好活泼。   秦青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尽量快速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现在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有在哪里。”   代教授黑着脸,阴森的瞪了一眼施教授,对她说:“那就非把他叫醒不可了。只是叫醒后,他大概会很快消失。”   秦青不解的问:“消失?”   “他现在是做梦。一会儿你上去叫他,他就会想起来,之后就会醒来。你趁机赶紧问,问完就出去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掉,他在梦里年轻,可在外面撑不了多久。”   她默默点头,没错,施教授现在很危险。   代教授雷厉风行,跟她交待完就带她过去,两人站在施教授的桌前。   施教授茫然无知的抬头,冲代教授求饶的笑。   代教授对秦青:“喊吧。”   “施教授。”秦青说。   施教授——年轻的施无为愣住了,他几乎是转眼间就想了起来,“啊,青青啊。”   跟着,他的头发变少、发际线后退、颜色变得花白,皱纹爬上他的脸庞,肩膀下垂,背不再笔直,啤酒肚也回来了,还有衣服也变成了普通的西装外套。   然后他就发现了旁边仍然年轻的代先生。   他局促的站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代先生。”   秦青抓紧时间:“教授,你这几天做了什么?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那东西很危险,你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吗?”   施无为是想隐瞒的,他觉得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最好不要再让秦青插手:“青青啊……”   “说。”代玉生吐出一个字。   “是石莲台。韦明星把它还回来了,那东西开始要他的命,他害怕,可又垂涎它的威力,舍不得真把它扔了,我设了个局,让他觉得把东西放在中国是最安全的。”因为外国会查他,那会影响他的根基,毕竟他现在刚刚开始赚钱,根基不稳。而且,有钱的人最怕死,更怕钱还没享受够的时候就死,他舍不得石莲台,更害怕它。至于他为什么笃定他会把石莲台送回中国,因为石莲台在中国时,从来没害过人,韦明星一定会觉得,在中国的收藏下能克制它的威力。   施无为还挺沾沾自喜的,他慈爱的对秦青说:“这件事教授已经办好了,你就不要再管了。”   代玉生额上青筋乱跳。   秦青问:“碎片在哪里?我去确定一下。”   施无为:“我看你把碎片放太阳底下,我也是这么做的,你放心。”话音未落,代玉生已经忍不住抓起桌上的书又拍向他的脑袋:“放心?你看别人这样做你就也照做?你以为这种事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秦青惊讶的发现被代教授一打,施教授又变“年轻”了,衣服也变成背带裤了。这挺好的,只要这样,施教授就还在做梦,他也不会醒了。   代玉生也发现了,本来打一下就算了的,他打算一会儿多打几下。   他示意秦青快问。   “在哪里?教授,你把碎片放在哪儿了?”秦青说,“只晒是不行的,还要再做最后一步。”   跟她说话时,施教授又变成老教授了,“我放在楼顶了。”   秦青马上往外走!   只要离开教室,她就能醒来。   走出去后,她还能听到代教授责骂施教授的声音:“蠢材!那东西又不是狗!韦明星都被当成祭品了,你以为你会例外?你以为你跟昭昭似的?她身怀异数,碰那东西没事,你以为你能跟人家比吗?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跟以前一样!不用别人拜托就冲上去!上次帮别人跟一堆军校生打架打到在医院住了半年!这次也想把小命玩掉吗!”   哇,没想到施教授还有如此青春洋溢的时候。   秦青在心里想。可能因为见到了代教授,她觉得轻松了一点,事情没那么糟了。   对了,教授怎么知道她取字“昭昭”?    ☆、第 222 章 除煞   “你醒了?”   秦青睁开眼,病房里的窗帘还是拉着的,走廊上却已经有了声音。护士小姐正在记录,看到她醒了,笑着说:“阿姨不让把你叫起来呢。”   她抬起头就看到师母正拿着热毛巾给施教授擦脸和手。   “你也去洗,水都给你兑好了。”师母笑着对秦青说。   一旁的浴室里摆着两个塑料盆,一粉红一粉蓝,粉红的盆里搭着一条粉红毛巾,一看就是新的,洗脸台上有一个倒好水、挤好牙膏的杯子,也是为秦青准备的。   师母进来涮毛巾,说:“快洗洗去吃早饭,我在家做好带过来的。”   今天早上,师母看起来好多了,可能因为施教授进了医院,人虽然还没醒过来,但医生说情况并没恶化,此时此刻,没恶化就是好消息。   师母还给施教授带了新睡衣、新内裤和新袜子。秦青坐在沙发上吃饭,看到师母把干净衣服放在床角,几口喝完牛奶说:“我来帮忙!”   “吃你的!”师母冲她严厉的摆摆手,出去叫护士帮忙了,很快过来两个年轻护士,轻手轻脚又干净利落的帮施教授擦身换衣服,师母还觉得秦青看到这一幕不好,过来帮她把早餐端到外面客厅吃,还给她打开电视让她看新闻,指着饭盒说:“都吃完,都是给你带的!”   秦青低头看,有牛奶、有粥、有煮鸡蛋、有牛角面包、有烧麦、有虾饺、有小笼包。   过一会儿,秦青低头过去:“师母,吃不完…”她已经很努力了。   这时刚七点,她醒来时是六点。   秦青提起包说:“师母,那我就回学校了。”她去看了一眼施教授,见他睡得正香,不自禁露出一个笑。   在那边有代教授看着不会有事,睡吧,等他睡醒,事情就解决了。   师母疼爱的摸着被角,也跟着笑了。她跟秦青出来,秦青忙说:“师母,您不用送我!”   “不送,有东西给你。”师母从包里取出一个保鲜盒塞给她,“路上吃。”   秦青不及细看就塞进包里,快步出了病房。等坐上出租车后才掏出来,一看是一盒洗干净的大草莓。她抱着盒子哭笑不得,师母真是……疼学生跟疼孩子一个样,使劲喂吃的。   早上七点车不多,一路没有堵就回到了学校,秦青直接去了施教授办公的那幢楼。她没有直接上去,因为她猜施教授会选顶楼放肯定是因为平常人上不去,所以她先去保卫处找老师说:“老师,上回我跟同学上去把手表忘在顶楼了,您能不能把门开开让我进去找找?”   学校里的老师都习惯学生们出现各种问题,这个老师无奈的笑着说:“你们这些学生啊,去外面咖啡店坐坐不好吗?跑顶楼干什么?风又大太阳又晒。”   秦青低头受教,乖乖跟着这个老师去找钥匙。   结果,钥匙不见了。   一个老师想起来说:“施教授借走了就没还回来。”   秦青心想:施教授果然老谋深算。   顶楼平时根本没人上去,他攥着钥匙也不怕别人跑上去碰到碎片。   带着秦青的那个老师对她一摊手:“这下我没办法了,等施教授来吧。”   秦青现在再去施教授家里翻钥匙就太晚了,前提是施教授会把钥匙放家,万一,施教授把钥匙放在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呢?除他之外别人都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就哭丧着脸跟着这个老师,“老师,你帮我找找,帮我找找,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但凡是老师,如果心软的,一般都很难拒绝学生。   秦青跟着这个老师转了三圈,老师深深叹了口气:“唉……没钥匙我也没办法啊……”站起来,示意秦青跟上。   嗯?   秦青跟着这个老师,看到老师去校工那里借了个螺丝刀,然后带着她上了顶楼,把螺丝刀往门缝里一别,用肩把门使劲一撞,咔咔两声,门开了。   秦青瞠目结舌。   老师一摆手:“还不去找?”   “谢谢老师,谢谢您!”秦青赶紧道谢跑进去,沿边转了一圈,没有,沿中间慢慢走,终于在正东的方向找到了,挺不起眼的十几块小石头,有被钻头钻出来的新鲜断面。   秦青感受了一下,这些石块还含有隐隐的煞气。她带上来了一个最大包装的空薯片袋,把石块全都装进去,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手表,用脏手抹上一层灰,拿着跑回去,给那个老师说:“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快下去吧。”这个老师很负责的一直等着秦青,不知是不是怕把学生一个人放楼顶上再出意外。   石块找到了,接下来就是除煞了。已知的除煞方式中,有效的她只知道一个。   秦青打电话给司雨寒,她爷爷和姥爷那一代都是拆迁户,应该对这附近的郊县熟。   “你想找旱厕?!”司雨寒吓了一跳。   “就是农村那种露天的,敞开的大粪坑。一定要露天的。”所以窨井里虽然也有污物,但由于不露天就不行。   司雨寒知道秦青的能耐,也多少了解一点,就说:“那我打给我哥他们问问。”过了十分钟,她打回来说:“我哥说他知道有一家攒猪粪卖的问行不行。”   “猪粪?”   “人拉的哪有猪拉的多?”司雨寒说。   这是大实话。   秦青犹豫道:“他们多久卖一回?”   “攒够一池就卖,等我给你问。”五分钟后打回来,“四年,他们家池子挖得太深了,年前刚卖过一池。”   四年应该够了。   秦青问:“怎么去?”   司雨寒:“我带你去。”   秦青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司雨寒跑下来。   “你不用跟我去,告诉我地方就行了。”她说。   司雨寒挽住她,“我跟你去,我看着,你就当我去看稀罕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秦青叹气。   司雨寒说:“跟着你,长见识!”   “这种见识还是不长的好。”秦青想了想,把施教授的故事改头换面告诉了司雨寒,免得她也好奇一下决定自己试试。   “所以你看,普通人还是不要碰这种东西好。”   司雨寒打了个寒战:“这还真吓人。”   不过她还是要陪着秦青,“你现在去,中午就要在那边吃饭了,正好去我家吃,不然你找不到吃饭的地方。那边没饭店。”   坐了一个小时的城际公车,秦青到了司雨寒的表哥家的那个村。   说是村,一眼望去,还以为到了电影里的美国西海岸,到处都是别墅,路边停的车全是四个轮子的。   司雨寒的表哥开着一辆亮黄色的超跑停在路边,人长得挺帅,剪个鸡毛头,一身黑全是CK,一张嘴倒是充满亲切感:“妹!上车!”   嗯,本地土话。   这个混搭风的帅哥等秦青和司雨寒坐上去,先来一手漂移摆尾,调转车头,然后故意压着刹车让车轮空转出蜂鸣再往前冲,车就这么直冲上路了。   “帅吧!”表哥兴奋的扭头对司雨寒显摆,“我练了两个月!”   秦青:“……”这才叫穷得只剩钱了,好想打他怎么办?   路上的车也是混搭风,三轮、小卡车、大卡车和各种豪车交错而行,路边最多的就是洗车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全是村里人自己开的。表哥说这是事业,家里人很支持他,不过他的店开了后最多的就是给自己的车洗澡,每天早起冲一遍,冲完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可以找地方吃饭。   “不能去市里跑,一去我爸就骂我。”表哥很沮丧。   秦青小声问司雨寒:“为什么不让去市里?”   司雨寒小声答:“他没证,车也没牌。”   秦青:“……”也就是说这村里的车都是这样的?不上路,就在村里跑跑?算是给孩子买的大玩具?   所以,今天表哥能开着车多带两个人去别的地方,让他很兴奋!   等他夸完车,地方也到了,停车时他才想起来问:“你们两个小姑娘找这个干什么?不嫌脏?”   秦青下车,司雨寒也想下,被她拦住。司雨寒没坚持,看着秦青走远,跟她哥说:“你别管。一会儿去家吃饭?”   “我妈让你去家吃,不过我们去我兄弟的饭店吃吧,让他请课!去家里只有面条。”他可不想回家吃。   真见到粪池了,秦青才知道为什么这个粪池能攒四年,因为它实在很大,而且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目测以前应该是鱼塘,四个水泥坑并排,方方正正的。   这样更好了。   秦青看看天空,走到阳气最盛的位置,把薯片袋拿出来,把里面的小石块抓出来,一个个抡圆了手臂往池中心扔。   池底尚浅,没多少“存货”,石块扔过去,噗的一声,缓缓下陷,她能感觉到煞气被激的震荡起来。   慢慢的,它就会消失了。   扔完所有的石块,秦青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它确实在消灭煞气才往回走。   表哥可能嫌这里臭,已经把车开远了,停在道旁,他的车实在很显眼,隔得远远的都能看到荒芜的土地中间有一抹亮色。   秦青跑过去,坐上车,表哥运足气,郑重的说:“坐好了啊!”再次让轮胎空转发出蜂鸣后,甩尾转向,向前冲。   秦青和司雨寒坐在后面,正好她表哥在high,她就小声问秦青:“为什么这样管用啊?”   秦青:“因为这个东西,算是祭台,祭台必须是洁净的。”不单是祭台,祭品也是,还有主持祭祀的人在进行祭祀前也必须要洁净身心。当它不再洁净,那就失去了作用。   其实石莲台是很单纯的“工具”,它就是一个收割生命的刀,本身是没有意识也不会思考的。秦青能碰它而不受影响,因为它把她当成了“取走祭品”的人,因为她的阴气。但普通人,不管是韦明星还是施教授,还是普通人,在它眼里都是祭品。   就像代教授说的,它不是可以驯化的狗。   秦青想,那个韦明星,恐怕还不知道他早就在石莲台的“菜单”上了。如果没猜错,他还是头一道“大餐”,经过他的“训练”之后,石莲台才慢慢把胃口撑大了。   至于施教授,当他准备毁掉石莲台时,它把他当成食物,又因自身被毁,身边就这一个“祭品”,所以把大半的力气都花在施教授身上了,狠狠“咬”了一大口。   现在本体被毁,就剩下把施教授身上的煞气赶走了。   但秦青不可能拿污物去涂施教授,就算有用她也不用这个办法。   她再次问司雨寒。   “你想借杀猪刀?!”司雨寒的脸又扭曲了。   秦青无奈道:“有吗?”   “……”司雨寒伸手推她哥,“哥,能找到杀猪刀吗?”   表哥回头:“杀猪的没有。”   秦青点头,“没有也没办法……”   “杀鸡的行吗?”表哥大喘气,不过这回他盯着秦青问,他已经发现闹病的是这个女孩的,他觉得这女孩邪性。   “杀鸡?”秦青犹豫。   “别担心,好使着呢。我一个兄弟家里三代都是卖烧鸡的,他爸他爷天天坐后厨房水井口杀鸡,坐在那里一上午能抹上千只鸡的脖子,那刀都杀了几十年鸡了,上回还有人愿意花两千块买那把刀呢。”   “借来用用行吗?”秦青问,“给钱也行。”   表哥打量秦青几眼,“我给你问问吧。”    ☆、第 223 章 酸痛的手指   卖烧鸡的门脸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看门头少说也有几十年历史了,门口支着两个大铁锅,里面全是一只只绑好的鸡,香飘十里。   一个六十多的阿姨在那里站着,看到表哥喊:“小顺,找你兄弟玩?去后头找。”   表哥说:“婶,吃饭呢。”   “吃饭进去坐!”这待遇马上不一样了,阿姨快步把他们领到一张旧桌子前,拿油呼呼的抹布抹一遍,问表哥:“鸡怎么吃?”   这家出名的是烧鸡,兼卖农家炒菜,不过这家最出名的还是鸡。   表哥说:“烧两只,炒一只,炖半只喝汤!”   “好嘞!”阿姨立刻伸头冲里头喊,“两只半鸡!”   “等等,鸡我们自己挑,别拿光鸡糊弄人!”表哥站起来说,阿姨笑道:“都是一个村了,你的舌头还灵!糊弄你干什么?进去自己挑!挑大的!挑肥的!”   表哥招呼秦青和司雨寒:“进来进来,这里头选鸡。”   阿姨让开路说:“里面脏,小姑娘去干嘛?”   “就是带她们来看的。”表哥说。   表哥熟门熟路的带着秦青她们往里走。   如果说门脸和门店里是一种带着岁月痕迹的旧和老,里面就是脏乱差了,可以直接打电话喊记者过来采访的那种。   迈过厨房门,先看到水池边两个大桶,全是剩菜垃圾,散发出酸腐味。地上污水横流,旁边三个煤气灶都在炒菜,一个穿着黑得看不出来的白厨师服的男人说:“挑鸡往里走。”   出了厨房门,就是几个能让小孩子进去洗澡的大塑料盆,里面泡着光板鸡,水是血红色的。墙壁尽头开着一扇窗户,里头有个机械轮子,慢吞吞的转着,一只只倒挂的鸡就这么过去,有的还在扑腾,可是脖子被拉开一个大口子流着血,两只脚被草绳绑着倒挂着,扑腾也只是让血流得快一点。   这机械轮子带的绳子绕了院子一圈,院子尽头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叼着根烟,正在杀鸡。   卖油翁能让油穿过铜钱方孔,谓之“手熟尔”,这男人杀鸡的动作也称得上“手熟尔”了。   只见他一手握刀,一手提鸡,似乎在抓鸡时就提住鸡后脖子的羽毛和皮,拉紧了,往刀锋上一送,就这么一划,再往上一挂,鸡就倒挂着喷着血,顺着机械转轮往厨房去烫毛了。   秦青看呆了,司雨寒小声跟她说:“听说他一分钟能杀四十只鸡。”   看到之前,秦青肯定不信,但亲眼看到后,她就信了,因为这男人划破鸡脖子的动作太熟练太快了,简直就是一眨眼。   表哥带着她们过去,穿过院子,秦青看到绕着院子一圈都开有水槽用来流鸡血,鸡绕这一圈,基本能把血放得差不多,这种设计还是很不错的。   “叔。”表哥乖得不得了的喊人。   男人扫了他一眼,扬扬下巴:“去那边挑。”   秦青看到男人身后放着十几个竹笼,笼中都是一个个被绑着翅膀与双脚的、缩得像鹌鹑一样的鸡,十几笼活鸡,却一点叫声都没有。   表哥看秦青,面露得色——吓着了吧?   秦青盯着那男人手里的刀看,对表哥摇摇头。   表哥过来小声问:“看不上这刀?”   “这是把新刀。”秦青小声说。   表哥懵着脸去问男人:“叔,你这刀用几年了?”   男人随口道:“七八年了吧。”   表哥立刻回头看秦青:七八年还不行?   秦青看这样不知糊弄到什么时候,走过去。   男人抬起头,看到秦青,不自觉的就把烟给拿下来扔到地上,此时才正眼看他们这一行人,他看了一圈,问秦青:“有事?”   表哥瞪大眼,怎么回事?   男人问:“你来是有事吧?”反正不是来吃饭的。   秦青看这男人看出来了,问:“师傅,你家有没有用了几十年的杀鸡刀?”   男人又把他们挨个扫一圈,把刀放下,站起来冲厨房里头喊:“我歇会儿!”   然后带他们往后走。   后面就是住的地方了,一座方方正正的水泥房子,三层高。   男人领他们进去,两只肥嘟嘟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过来。   “去,去。”男人把狗踢出去,指着堆满衣服的沙发和床说:“随便坐。”   表哥坐下说:“叔,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还跟婶叫了菜呢。”   “让你婶给你端过来。”男人拿来三瓶饮料,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说:“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有目的的。”   “叔真高明。”表哥翻了个白眼,“啥目的啊?就是吃饭!”   男人指指他:“你那点小心眼还想瞒过我?为刀来的吧?”   表哥一脸被侮辱的表情:“叔,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还不能来你家吃个饭?”   男人懒得理他,转头问秦青:“你说,你是不是为刀来的?”   秦青点头:“是。你家有几十年的杀鸡刀吗?”   男人举起两只手:“整整杀了八十九年的鸡!”   秦青问:“那刀呢?”   男人摊手,“不敢用,没法用啊!”   男人的爷爷小时候是学徒,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水、杀鸡、拔毛。他不记得父母家人,是被卖给烧鸡店的店主的。   后来连年战乱,店主死了,他就回村自己开了个烧鸡铺子。   一开始他用的东西全是从店主的店里扛回来的,条案、铁锅、炉子,还有杀鸡刀。   这把刀据说也是店主家祖传的,有年头了。男人的爷爷拿这刀杀鸡,据说以前还是店前一景儿,为了让客人看稀罕,爷爷就在店前杀,活鸡现杀,是个噱头,店也因此出了名。   男人的爸爸也是从还没有桌子高就帮着提热水烫鸡毛,八岁时开始握刀杀鸡,一直杀到进医院。   不过男人的爸爸和爷爷,全是得癌死的,死的时候满床打滚,牙能生生咬断。特别是男人的爷爷,当时麻醉药管得很严,家里偷偷给他弄了土药给他吃,其实就是粗制的大烟膏,这种药特别不好买,还怕人查,为了买药,家里的店都差点顶出去。   因为如果不给他爷爷药,他爷爷就能疼得把头往墙上撞,哭得泪流满面的喊“让我死了吧”。全家人听了这个动静都跟着一起哭。男人记得,小时候听过爸爸骂乡里扫大烟膏扫得太干净,不然以前烟馆很多,这药根本没那么难买,再不济药店也能找到,搞得现在治病的药都买不到了。   男人的爸爸也得癌症之后,想起父亲的惨状,就不肯治病,说真到最后开始疼了,他上吊跳楼喝药,绝不受那个罪。   他说到做到,死活不进医院,疼了就买土药止疼,瘦到体重只有六十斤时还要杀鸡,最后是被男人硬是给抬进医院的,进去以后不到一星期人就没了。   两代都是得病死的,村里就起了流言,说是这家杀鸡杀太多,赚的都是不义之财,才叫男人的父祖都不得好死。   男人多少有点信,就想关店。   但店关了以后怎么生活呢?他先是买车想干货运,据说这个特别简单,会开车就能赚钱。结果别人都赚,就他赔了,每趟出去都能碰到查车的,有时一条路能让人堵三四回,赚的还不够赔的;除了这个,还遇上货主不给钱,货主的货让查了,让公安扣了,让债主抢了等等。   那几年,他们家的运气坏透了,就跟家里住了个霉神一样,干什么都不行。家里的钱也很快见了底,还欠了外债。   从家里有铺子到全家躲债过日子,这落差不可谓不大。男人就又想开烧鸡店了,到现在还有人记得他们家的烧鸡呢,别的地方的烧鸡做的再好,仍然有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吃过的客人找上门来:“你们村那个烧鸡店,以前在这里开店的,没有名字的那家,搬去哪儿了?”   男人跟家人商量后就又把店开起来了,不过他没有买活鸡杀,而是从鸡场批发已经杀好的光鸡直接做。   他觉得这样就行了,家里也不杀鸡了就不会有事了。   可是,一开始还行,客似云来,后来慢慢的,店里生意就不行了。赶老远过来吃的人说:“不是那个味了。”   开店的钱是借的,人家看他开烧鸡店才借的,见店眼看要死,这可是高利贷!还不出是要全家的命的!   男人没办法,只好试着换了活鸡。   结果,生意真的好转了。   赚了钱,还了债,男人开始担忧起小命来。但每天的钱哗哗往家里流,让他也舍不得不开店,就特意请了个大师替他想办法。   大师就给他出了主意:封刀。   首先,家里重新盖房子,方位、大小、门开在哪里、窗户开几扇都有讲究;   然后,店里杀鸡的那柄刀,不再用了,又因刀有煞气,所以要镇在家中洗煞;   最后,每天杀的鸡有定数,不能滥杀。   大师出完主意,男人就照做。但心里还是犯嘀咕,老担心不用原来的刀了真的就没事了?还有洗煞,真能洗掉?   表哥保持着听天书的姿势听完后说:“叔,以前没听你提过啊。”   男人瞪了他一眼,“我还能天天嚷嚷?”   表哥心道,那你今天怎么就说了呢?   男人不管他,看秦青。   可能是杀多了鸡,有时候他也觉得看到的不管是人还是狗,凶不凶,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今天进来这三个人,就这个小姑娘,往那里一站,让他浑身发寒。   秦青听完后,也犯嘀咕,别的有没有道理都先不说,至少听起来也没大问题。   洗煞?   这倒是个新鲜的。   她抱着虚心学习的心态问男人:“师傅,这煞是怎么洗的?”   男人皱眉,“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秦青几个上了二楼,进了一个地上都是玩具的卧室。   这是一个孩子的房间。书柜是七彩的,衣柜是蝴蝶型的,床是七星瓢虫。   是个男孩,而且年纪不大。   男人把床垫掀开,把床板顶起,跨进床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好几层的麻袋,一层层解开后,露出了里面的刀。   “怎么可以放在这里?!”秦青惊叫。   司雨寒和她表哥也跟着乍舌,三人全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   男人跺脚:“可不是!这刀就放在我孩子床底下!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啊!!”   司雨寒条件反射的问秦青:“这样可以洗煞?!”   “没听说过!!”秦青斩钉截铁的说!   表哥倒是开动脑筋问道:“叔,小北的生辰八字是不是特别一点?”   也对,司雨寒觉得有道理,就去看秦青。   秦青想了想,还是摇头:“就算这孩子八字再特别,让他去压一把几十年的刀?还是不对!”真有用的话,煞就算洗掉了,这孩子的命也没了。而且,用一条人命洗煞?生煞还差不多!   秦青想到这里,出了一头冷汗。她上前看这把刀,男人赶紧让开,让她随便看!   她把麻袋全拆掉,男人可能怕害了孩子,包了十几层麻袋,裹得死紧。本来拿出来一米三四的样,拆完才发现,刀连柄其实就四十厘米左右,跟十四寸的笔记本电脑差不多宽。   刀确实是老刀,不过并不是古董。普通的木柄钢刀,牛皮带缠的刀柄,一圈圈的都攥出油了,钢刀背厚刃薄,颜色不匀。秦青数了一下,有九层。   “这刀补过几回?”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   “这个……时候长了,总也有七八回了。”男人道。   是九回。   秦青用手指在刀刃前轻轻迎了一下,没碰到就寒气侵骨。   好凶的刀。   可这刀虽凶,气却不凶。   秦青的手缓缓散出一点气,刀的气场却丝毫不乱。   这是一把好刀。换句话说,这刀不恶。   所以这个刀,应该并不会害人。   秦青拿着刀起来,男人立刻矮了三分。她看男人的样子,对这个刀怕得很。   “这刀卖我吧。”她说,“你开个价。”   男人说:“你真要?这刀杀的鸡没有十万只也有九万只了,凶得很!你要了被害了性命我可不负责!”   秦青说:“我就要凶刀,不凶我也不要。你开价,我拿走。银货两清,绝不让你家再沾这刀的因果。你也就不用担心这刀会害你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又想赚点钱了,说:“这刀可有年头了,我知道,你买凶刀,肯定是有用,我也不跟你多要……”   司雨寒在旁边悄悄戳了她表哥一下。   表哥就帮腔道:“叔,我这妹子说了,她买刀走了以后,你家就不沾因果了!因果!”他挤眉弄眼的。   男人这才醒悟过来,又不敢要多了,他怕要多了,再沾上因果怎么办?   “那……那就……一口价!一万!”男人之前也想过把刀卖掉,他听说有年头的东西都值钱,结果拿刀去卖却被人笑回来了,说穷疯了,一把破刀,一百块都没人要,开价一万,是他壮着胆子开的“天价”,他准备让秦青还价。   秦青张嘴:“好……”   “这么贵我们不要了!”表哥抢话!给秦青使眼色。   男人松了口气,“最低九千……九!再低不卖了!”   “就便宜一百!你也太黑了!”表哥还要再杀价,秦青点头了,“九千九,这个价格好。”比一万好,一万太满,九千九差一点,刚刚好。她怕价格再变,掏出手机说:“支付宝转账可以吗?”   男人说:“可以,微信也行。”做生意嘛,支付手段越多财路越广。   秦青转了九千九给男人,拿上刀。男人随手在地上拾了个儿童遗留的包装盒给她装上,心头一轻。   终于把这晦气的刀给送出去了!他当时要送给那个大师的,结果大师不要!   秦青摸摸刀,听男人抱怨,想开口又闭上了。   她觉得不是那大师不要,估计是想在这家再养养刀。只怕过上几年,就该来“收”刀了。因为看这男人的样子,也是巴不得把这刀给送出门去的。   男人把三人送出去,秦青心满意足准备走,表哥大马金刀的在店里坐下了,说:“这菜怎么还不上啊!”   司雨寒也坐下了,拉秦青:“吃完再走,让他送咱们。”   秦青:“……我想早点走。”施教授那边还等这把刀呢。   司雨寒小声说:“没车。公车要一小时以后才来,我看过手机了。吃饭最多半小时,吃完让他送。”指她表哥。   那个招呼他们的阿姨刚给开车来的客人装好十只鸡,回来说:“你不回来菜怎么能上桌?上桌不就凉了吗?一直给你放火上呢!赶紧吃完给我滚蛋!”说话间刚才那个男人把菜就给他们端上来了,“吃吧,吃吧,不用掏钱!”   “什么不用掏钱?”阿姨刚要发火,男人拉住她说了两句,她看了眼秦青,突然笑得特别灿烂的说:“妹子吃什么?米饭、面条、大饼都有!”   秦青:“……”   说实话,肚子早饿扁了。   风卷残云般的吃完才花了十五分钟,吃太急肚子都是撑的。   吃完,司雨寒催表哥去借个有牌的车再借个证好送她们回去,秦青犹豫了一下,劝男人去医院查查身体,不过她换了种说法:“我把刀带走后,你应该是不会再生病了——就算有病,也能治好。如果真发现瘤子了,肯定不是恶性的,而是良性的。你去医院看一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这么神棍,男人还在犹豫,那个阿姨已经推着他说:“去看看!去看看!是良的就早点切了!”   “我还未必有呢!”男人发火。   “去看看不就行了!”阿姨也喊起来。   最后男人决定去医院,结果他胃里还真有个瘤子,开腹后医生见不大顺手就给他切了,切片检查后是良性的。男人想起秦青的话,信心百倍的治疗,配合医生遵医嘱吃药,不到半年就恢复了,三年后未见复发,成了医院早发现早治疗的一则成功案例。男人听医生说他很幸运,愈后良好很难得,跟老婆悄悄说:“人都说了,我肯定没事!看,果然没事吧?”   这边,秦青看这两个吵起来了,赶紧劝,司雨寒也劝,对男人说:“阿姨也是为你好。”再对阿姨说,“您别急。”再对男人说,“你看阿姨都急了,快劝劝。”   男人推了那个阿姨一把,“嚷嚷什么?”   司雨寒眼睛都瞪大了,这叫劝?!   秦青看出不对来,拉司雨寒,小声说:“他们……是母子?”   司雨寒赶紧小声说:“是夫妻!”   秦青的眼睛也瞪大了,阿姨看起来六十多,男人看起来才三十几岁的样子啊!   司雨寒又小声加了一句:“我记得这家店,女的比男的小四岁。”   差了一辈人了!   那对“夫妻”已经不吵了,男人回去杀鸡,女的继续笑脸迎人的卖烧鸡、点单、端菜、收拾餐桌、收钱,偶尔厨房忙不过来她还要进去炒菜、刷碗、盛饭。   怪不得看起来差了一辈人,这是太累了啊。   表哥借了辆老年电动助动车,不需要证,不需要车牌。秦青和司雨寒坐上都担心这车跑不了一个来回趴路上,表哥一点不担心晚上回不了家,兴高采烈的:“我把你们送回去后正好去网吧包个夜!”   司雨寒懂,小声跟秦青说:“网线的头在我叔的屋,晚上我叔一睡觉就把钱拔了,不让他上。”   怪不得跟出笼的鸡似的欢腾。   秦青和司雨寒到学校门口看到表哥迫不及待的奔向网吧,两人也分手了。秦青还要去医院。   医院里,施教授还是老样子。她早上走时什么样,现在回来他还是什么样。师母神色疲惫,见秦青来了还说:“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刚回寝室睡觉了没有?看你眼圈这么重,肯定没睡。快回去,今晚早点睡。”   “教授怎么样?”   师母给她倒水拿水果,说:“挺好的,体温没升高,就是一直没醒在睡觉,医生说晚上再不醒就给他下胃管,人不能一直不吃东西,该得胃病了,怕他犯胃炎。”   上午来了两个年轻老师,师母怕他们照顾不好施教授就一直拦着他们,结果这两人就说帮师母打扫家里的卫生,给施教授洗衣服,买菜,就是不让师母来回跑了。   这样也挺好的,师母说:“这我就省事了,给他们写了单子,看帮我买什么菜都写好了。”她看看时间也快到下午四点了,她说:“青青,要是你不走,你能不能在这里看一会儿,我回去做饭。”   “可以,可以!”秦青正发愁怎么把刀拿出来!   等师母走后,秦青特意先去护士站问了下一回量体温是什么时候,护士说是一个小时后,她来之前刚量过。而施教授的水还有三个小时才挂完!   秦青回病房把门锁上,拿出三个粘勾粘在施教授头顶正中央的墙上,然后把刀拿出来,用绵绳一绑,挂在粘勾上。   悬刀于颈。   将刀刃冲下,悬于头顶,是有铡刀之意的。   此刀是凶刃,锤煅九遍,又于正位,童男身下,阴藏数年,一经现世,便是它大展凶威之时!   它生来无鞘——菜刀嘛,就没有什么能再盖得住它的刀锋。   秦青原本站在施教授床边,站一会儿受不了,站在窗户底下的太阳地里。如果眼前的一切可以具现化,就能看到凶刀的刀影已经把整个房间占满了。   而石莲台的煞气再厉害,它也没有刃。   对秦青来说,那就是石莲台的煞气凶?找个更凶的,把你给吓走!   一山不容二虎嘛。   有她在的地方,没有第二个鬼敢靠近。   有这刀在的地方,什么煞气都要逃走的。   代玉生看到天空中现出巨大的黑洞,仔细一看,原来是天尽头,乌云卷成巨大的漩涡,激荡之下,云彩散开,刚才的狂风像假的一样,突然消失了。   天渐渐放晴了,虽然仍是阴的,没有出太阳,但好歹也没有云了。   代玉生松了口气。看来还是那个学生比这个学生靠得住。   “只刮风不下雨,怪天气!”施无为在旁边说,他刚才看天色变了就好奇的过来看。   代玉生阴森森的看着他:“……你抄完了?”   施无为:“抄……抄完了。”   代玉生从讲台上拿出一本书拍在他桌上:“继续抄。”   施无为:TAT   “教授!你醒了?”秦青惊喜的喊,立刻伸手按护士铃通知医生!   还不到一小时,刚四十五分钟,教授就醒了!   施无为茫然的睁开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觉得手指,特别是握笔的指头,酸疼酸疼的。    ☆、第 224 章 作死小分队   躺了几天,施教授的身体亮起红灯了。毕竟年纪大了,突然倒下,就算醒来了,各种小毛病也都冒了头。下午刚睁开眼,晚上就起了高烧,医生连忙用药,一边还庆幸:“终于把病发出来了!”   有时病在隐中反而不好下药,病发起来了才能下手治,不然之前一直低烧、昏迷,连用药都要小心翼翼。   施教授一发烧就牙疼、扁桃体两个都肿得像核桃一样,跟师母说一句话要五分钟,说来说去就是放心二字。   秦青一直陪着,七点多时被师母和施教授连手赶回了家。   “别回寝室,回家休息。”师母说,“我喊个人来送你。”施教授病倒时,她六神无主,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等人醒了,她这边也好了,不等秦青答应就打电话给许汉文,让他来送秦青回家。   许汉文吓了一大跳,他现在几乎不去学校,一心考公,根本不知道施教授生病的事!急忙赶过来时,施教授正跟秦青笔谈。   施教授让秦青放假,课暂时先不用上,先休息好再说。老先生话都说不出来,人烧得跟电暖包似的,笔下还怜惜学生“看你脸色都不好看”   秦青被说的只好不停点头,见许汉文到了,他冲到教授床前:“教授!你没事吧?怎么会病了?什么时候病的?怎么我不知道!怎么不叫我来?小高他们马上就到!”他不但自己来,还通知了其他的同学,都是施教授的得意门生。   师母摆出架势,把秦青拖过来交给许汉文:“送你师妹回家。”又打电话给其他得到消息要来的学生,让他们不用赶来了,施教授今天刚醒,要好好休息,要来看他请过几天再来。她将许汉文和秦青推出门,送到电梯口,叮嘱许汉文一定要好好把秦青送回家,亲眼看她进家门!这两天多亏秦青在旁边陪着,师母从心底感激她。   许汉文被师母连番叮嘱,保证说:“我一定亲手把师妹交到她父母手上!”   “还开玩笑!”师母轻轻拍打他一下,疼爱又嫌弃的让他赶紧走。   许汉文赶紧说:“我明天过来,一早就来。”   秦青把刀放在包里提着,一路上许汉文问的都是施教授的病情,两人转公交坐地铁再乘11路,尽职尽责的把人送到了楼底下,这才想起来问了句:“你这包里装的什么?提了一路了。”他没说的是,跟包里装着一百万似的。   秦青:“刀。”   一个路过的男人连忙低头加快脚步。   许汉文先是被那凉凉的一句“刀”给惊着了,回神又发现被路人当神经病了,半晌无言,找回舌头后问:“什么刀?古董?”   “菜刀。”秦青算算刀的岁数,“不算古董,也就一百来年的历史吧。”   “那是欠点。”搞他们这行的,岁数没有二百来年都太年轻。许汉文一摆手,“上去吧,我在楼下等着,平安进家给我来个电话。”   秦青回来的不算晚,秦妈妈说:“你回来的倒巧,家里有新煮的马蹄果。”今晚新煮的粥也加了马蹄果。“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推车卖就兜了一兜回来。”   秦青看有煮好当零食吃的,盛了一碗拿到卧室里,先把刀取出来,放到书柜上,寻思着回头弄个刀架来。   这菜刀虽然凶,可气正,放在家里还有辟邪的效果。   不过有她在,家里也没邪物就是了。   刚好秦妈妈进来给她换被罩,“你这几天不回来都没给你换,自己换了睡觉。”一眼看到菜刀,上手一掂,分外衬手!顿时喜欢上了,“多好的刀啊。你怎么放屋里?”秦妈妈瞪了一眼,拿厨房去了。   秦青根本没来得及开口,跟上去就见秦妈妈从水盆里提出一只泡着的光鸡,“刚好,我正准备收拾鸡,家里的刀都不快。你这刀是新买的吧?”   “老刀。”秦青忙说。   “一看就是老刀,刃是新的。”秦妈妈话音未落,一刀下去,鸡就给劈成了两半,“这刀真不错!跟切豆腐似的!”秦妈妈还叫她来看,“看,这骨头切下去多干净。要说这做刀,还是老手艺人做的刀才好使。”接下来她咣咣几下,一只整鸡就给跺成了均匀的大块,“真快啊。”秦妈妈还感叹,一边架锅倒油爆香。   “妈,你干嘛?”秦青看秦妈妈把刀在水底下一冲,半丝血污都没沾上,然后随手就给搁刀架上了,她刚才一直提着心呢,正想偷偷把刀再给拿走就看到秦妈妈把案板端起往锅里一倒,滋啦一声!   秦妈妈盖上锅盖,腾出手来切香菇和青椒,说:“我给你做个菜,再蒸个米。”   秦青口水泛滥。   ……再想想,这菜刀摆书架上供着哪有在厨房物尽其用好呢?刀若有灵,想必也想在厨房待着。   施教授住院的事终于在学校里传扬开来了,病房里每天都挤满了探病的学生,摆满果篮、花篮和礼品。   秦青却觉得那两天更漫长,现在看到施教授能每天坐在那里跟学生聊上十五分钟,她就觉得心情好极了。   师母的心情也很好,她看到秦青来就“赶”她走,让她去上课去写作业,不要再来医院。   “医院不是好地方,没病的人来多了不好。”师母说,她现在每天都带着笑,管施教授管得更严了。   施教授跟秦青说,等这回出院后,他每年就只带一个学生了。“等这一届走了以后,我就只剩你一个学生,等把你送走后我再收人。”   秦青却觉得承担不起施教授的厚爱,她在学业上并没有太大的天分,她会走进这一行完全是意外,而且到目前为止,她研究的方向也很偏,是出不了成绩的。   施教授让她不要有负担,“什么是成绩呢?你想要好成绩,到你论文时,我能给你找一堆人给你附名,这有什么?”   教授,你这观点好像不太对。   “代先生……就是教我的先生,他是有教无类,只要有向学之心,他就都教。”施教授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不这样。只有这一点,我不跟先生学。我要挑学生,有学生了,学生要学什么,我教什么。”所以,他的学生里面,反骨的人少,反了还要咬教授一口的,更少。他这一辈子,其实真正学自先生的并不多,唯有最得意的一点是看人,这偏偏是先生没有教,也不会的。   先生是个清高的人啊……   施教授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让秦青去找些书看。“人不能有一天不看书,去找些你感兴趣的书看一看,有好书可以推荐给我,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免得我在病床上骨头都躺僵了。”   秦青得了施教授的话,又被师母“赶”了四五天,再加上施教授现在的客人实在是太多,她去了等于是添乱,就转头去图书馆找书看了。   世上有人能穷尽一生,看完所有感兴趣的书吗?   秦青站在学校图书馆里时发出如此感慨,因为她觉得,她能把这座图书馆里的看完就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现在她和司雨寒刚好做伴,只是比起她的轻松来,司雨寒就有些太辛苦了。   看司雨寒在奋笔疾书,秦青就去买了两杯咖啡。   “谢谢。”司雨寒接过来,“对了,我表哥问你的事呢。”   “问什么啊?”秦青想起那个有点二的表哥,二归二,人还是不错的。   “问你是不是会通灵?”司雨寒说。   “会了怎么样?不会又怎么样?”秦青问。   司雨寒写了一会儿,憋不住,抬头说:“好吧,我告诉你,你不许笑!”   “我不笑。”秦青深吸一口气,她觉得接下来听到的东西可能真的会让人发笑。   她会憋住。   说白也很单纯,就是钱多,事少,闲的。   司雨寒的姥爷家那附近以前就是市郊,开个小三轮就能进城卖菜那种。附近有几个村,以前就是靠种地过日子,那时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就是去市里工作,哪怕是在市里开个小饭店都是做生意的,被同村的人羡慕。   司雨寒的妈妈当年也是市里的一员,她是女工,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几乎都是工人,当时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很不错。   后来,社会发展太快了。先是全家都下岗,全都没了工作,再去种地?地全被村里收走了,他们家早没地了,更别提家里没有一个人会干农活。村里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不少。   但没过几年,他们村要通高速!   然后就是从来也没见过的钱砸下来。   大起大落之下,村里的人就算有了钱,也很小心。他们能想到的就是在市里买房子、买商铺,赚租金!   然后还住在村子里。   司雨寒姥爷这一辈的,还跟以前一样,穿的仍是集市上二十块就能包办一身的衣服,阿迪大斯的运动裤运动鞋。   司雨寒的妈妈偶尔会买驴牌,用神仙水。   最快接受“我发财了!!”这一意识的是第三代,也就是司雨寒的表哥这群人。   可惜,上面有两层长辈管着,银行存款再多,家里仍是一天三顿白面条,倒是有肉有鱼,就是全做的黑呼呼的,表哥嫌弃一句,他妈就黑着脸:“吃啥?你妈不会做!”   表哥手里没钱啊,他只有零花钱,这个零花钱是他妈给的,每次就给二十……   表哥想要多点,他妈继续黑着脸:“二十还不够?二十块都够你抽黄鹤楼的了!”   表哥的妈对给男人零花钱的态度就是用来吸烟,所以二十块够买一包不错的钱,这就可以了。其他在村子里还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吗?给多了去找小姐怎么办?再惹一身脏病还要去治!   村里的生活是很平静、乏味的,休闲娱乐也很朴素直接。从村里变拆迁户搬到这里来之后,旁边竟然出现了一条按摩街!也不知道这些种田出身的老少有没有这种精细的生活需求。   不过生意不错,一到晚上一条街上都是醒目的大灯箱。   村里的男人们也会赌点小钱,不过不带小孩子玩。都是十里八乡的都认识,这边带孩子玩了,一会儿孩子的家人就找来了,打起来就不好了。   “所以,他平时真挺空虚的。”司雨寒说。   “你铺垫这么多,我懂了,你哥打算做什么蠢事?”秦青直接问。   “他跟他那几个玩的好的想去高速路口招魂。”司雨寒捂住脸。   没脸见人了!   秦青惊呆了。   “活腻了吗?”她瞪司雨寒,“你怎么不拦?”这是开玩笑吗?还挺有新意,去高速路口招。   司雨寒趴桌子上:“我拦了,拦得住吗?我是才知道,这早不是第一回了,这回是他想叫咱俩去,才跟我说的。”   秦青想了想,这事无解。没出事之前,人人以为意外不会出在自己身上,出事之后再想起来,都想把当时的自己掐死。问题是现在,司雨寒拦不住,是因为他们不相信自己会出事。就是她去拦,这些人也不会信。   “如果真出事,”她说。   司雨寒期待的抬头。   “那也是他们命里该有此一劫。”秦青说。   司雨寒跟秦青说也是想找她想办法,“没什么办法能避免吗?护身符有用吗?”   秦青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用过护身符。但我觉得,既然都能去请护身符了,不去做那件事就行了。”既然要做,就要承担后果。   司雨寒说:“其实也未必会出事,他们都去好几次了。”   秦青想想也是,哪会那么容易就撞到鬼了呢?   “这次肯定行!”黄山说,“这个路口死过人!肯定能招到!”他往路口看,红得发紫的天空慢慢压下来,云彩都被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前面的路口分了岔,到这里汇成一条,因为没有路牌示警,所以偶尔会有车看不清隔壁也有一条车道,撞在一起。   “你说的啊!”路威把香点着扔在地上,“请不来再找你的事!”   其他几个男生有的点香,有的烧黄纸,往路口扔,渐渐的,青烟聚到一起,盘旋升到天上。纸灰如灰色的蝴蝶,翩翩飞舞。    ☆、第 225 章 马路派对   晓北望蹲在最远的地方,一不留神就跟旁边的路蹲融为一体了。   他伸长脖子往小伙伴中间望,就是没胆子上前。   自从那天遇上表妹带的那个女同学后,他就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有点发毛。可要是不来吧,他又怕被人笑。都是认识的人,他什么时候也没露过怯啊。要是让他们笑了,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呢?   此时才不过晚上八九点钟,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待到夜里两三点才会走。   要说这大晚上的在这路口站着,确实挺像神经病的。他表妹就不止一回的说他们是神经病。   晓北望也觉得……有点傻。但他跟表妹说的时候都是“你不懂!”,再带着一点神秘色彩。   夜色越来越深,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开始烧纸时只有五六个人,这一会儿都有十几个了。路过的巡警每回到这个路口看到他们就放慢速度,有一次还在这里盯了他们半个多小时。不过因为他们也不做坏事,就是聚在一块抽烟聊天,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发现警察也对他们束手无策后,他们觉得自己帅呆了!这半夜跟神经病似的聚会也越来越像电影里的主角们了!   可惜,他们不敢赛车。   这条公路修了没几年,就挨着他们村旁边,以前这附近还有条小河沟呢。现在都填了,修成了笔直的公路。   那时他们村里才刚刚有人买车,晓北望还记得那辆简直像是从电影里扣下来的跑车,深蓝色的车身上绘着张扬的机械彩翼,让他都看傻了眼。   当时村里同辈的人都疯了,他们从没想过钱还能这么花!   不过钱不就是这么花的吗?像父母那样一定要把钱存在银行里,还一天三顿吃面条?这钱还有什么意思?   村里的风气是好攀比,有一家给孩子买了这种车,后面买的人就多了。晓北望一直暗挫挫的等着,等村里的车多了才给家里开口要车。人人都有,他们家没有就没面子了。父母很快答应了他,让他自己去看车,看好了,家里把钱打到他卡上让他去买。   车一多,大家就提议赛一赛。   去哪里赛?   当然是门口的这条路。新修的,平时大白天都看不到几辆车过,连红绿灯都没装,当然也没有电子眼,想怎么跑怎么跑!   但他们还是记得不能在白天赛,因为白天人不见了,父母会找,晚上倒是说一句去打牌就能出门,一晚上不回来也没事。   然后他们就约在晚上赛车。   一开始,他们怕被人发现,约在凌晨三四点钟;   发现根本没遇到什么人之后,有人就说三四点太晚上,想早点赛,就提前到一两点。   然后时间慢慢的从凌晨两点变成凌晨一点、午夜十二点,终于那一天,他们晚上十点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那天晓北望没去,他听到他们在手机里开实况时还心痒的不行,在房间里坐卧不安的,偏偏那天他爸、他妈和爷爷奶奶都在一楼看大电视,他出来几趟被他妈看到还以为他是晚饭没吃饱,现在又饿了。   晓北望到现在都记得。   ——“操!顺子跑到前头去了!”   ——“哈哈哈!这回要输得掉裤子了!!”   ——“哎哎哎!!怎么回事!”   他听到那头传来的奇怪声音,有人在跑,有人在喊话,跟着就有人把手机关了,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天晚上他们都没回来,第二天中午才听说有一个人被抓到警察局去了,车全被扣了。   原来在那天晚上,在那条路上,就是那么巧,有个人穿过马路。   因为没有路灯,没有红绿灯,周围没有商店,没有霓虹灯,什么都看不到,而他们的车速太快,根本没看到有人。   那个人被撞死了。   最后定性为交通意外,而那一家赔了六百多万,事主家才没有告他们,人也被放出来了。   从那以后,父母就不允许他们再把车开出去了,之前还说要给晓北望办证,现在证也不办了,车就在村里开开得了。   晓北望平时是个无赖性子,但这次他被吓破了胆,没提一点反对意见。   他只要想起如果当时他在场,那他也会被抓进去关就吓得浑身哆嗦。   他后怕了,所以对只能在村里开车没任何意见。   不过好了伤疤忘了疼。事情过去没两年,这些人就开始提起那次让所有人吓破胆的意外,聊过几回后,就有人想给那个意外死去的人烧点纸,拜祭一番。当时所有参与赛车的人家都掏了钱,撞人那家掏的最多。说起来大家也是都有责任。   然后,我们把人喊出来问问吧?   全票通过。   除了当时在场的十几个人之外,剩下的都是凑热闹的。这个试胆大会也越来越有名气之后,来的人就更多了。后来竟然发展成了一个马路派对,烧纸成了消遣活动,主菜是蹲一块抽烟、瞎聊,晒女朋友、晒发型、晒手机、晒衣服各种晒。   晓北望对这个“社交活动”很着迷,从没有一天错过。只是一开始,他去烧纸真的是想对那个无辜死去的人表示一下歉意,后来发现这些人想招魂后,也蠢蠢欲动的想看鬼长什么样,后来就是过来的时候顺手烧一下下。   直到见过表妹和她的女同学后,他才觉得这件事有一点不对头。   他本想用“我带你们去看稀罕”的语气把表妹和她同学哄过来,不料表妹听说后就用“你是傻B吗”的眼神凌迟了他一天,好像他的脑子里装的不是脑子而是水。   “我不会去,我同学也不会去,你最好也别去!”表妹因为长得乖巧,在兄弟姐妹中大家都让着她,所以她发个火,晓北望是怕怕的。“我跟我同学在一块见得多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真被鬼缠上了怎么办?”   “哪会那么巧?”晓北望笑嘻嘻的说,“再说,这世上也没鬼啊。你们这些小女孩子就是信这个。”   说归说,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发寒,所以今天就蹲得远了点。   人渐渐多起来了。由于大家几乎都没照,所以开车的少,多数都是骑辆电摩就过来了。   “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个人叼着烟,从地上放的一大包黄纸中抽出一叠来扔进火堆里。   “前几次都没招来,这回说肯定行。”另一个人笑着说。   十几个人蹲在火堆旁,还有人就用火堆点烟,嘻嘻哈哈的。   一个人蹲的位置好,看到隐藏在夜色中跟路蹲排排蹲的晓北望,哈哈大笑,“你躲那儿干什么?”   晓北望翻了个大白眼,裹紧衣服,蹦出一个字:“冷。”   “冷还不过来暖和暖和?”   “就是啊,过来烤烤火!”   有种人,那是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偏不做什么。晓北望恰好就有这个毛病,被人说了以后,撇着脸轻蔑款的表示不屑。   最终把两个最坏的家伙引过来了,死拖活拽的要把他拖过去。   一人抱肩,一人抱腿,把晓北望当猪仔扛了。   “撒开!撒开手!”晓北望像个处女一样叫起来,一路过去吸引一串目光,周围的狐朋狗友们全都号起来,鼓掌欢呼!   “干得好!”   “干他!”   “拖花坛里,那没人能看见!”   “快快快!手机呢?咱来个微博直播!”   七八个人一起开手机,一边嫌弃晓北望长得不美,录上去不好看啊。   还有人突发奇想,问带女朋友来的人有没有化妆品。   “口红!给他涂个口红!”   “你们这群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都给我等着!我都记住你们了!”晓北望大喊,可惜这些家伙玩上瘾了,非要拍出一部旷世世著不可,举着手机一路跟上来的路北还说,“别怕,咱要拍就拍成《色戒》,那是大片,不色情。”   “《色戒》可是来真的!”   “那就来真的呗。”路北一脸无辜纯洁的说。   几人一愣,嘿嘿笑着就上去扒晓北望的裤子。   “啊!!!!!”晓北望真的吓尖叫了,因为他们真敢扒!上回就有个村子里的男孩在过年时被其他男孩扒了裤子,光屁股在村里跑,到现在他爸他妈在饭桌上说起来都是“小圆家的儿子真胖啊,屁股上的肉都打褶子”   “哈哈哈哈!按住按住!”路北笑的腰都弯下来了,还不忘把手机举好。   这时,一个抬着晓北望的男孩突然觉得手上的人变重了,以为是别人拉住了,低头看了一眼。   他的手臂上,有另一只手在抓住他。    ☆、第 226 章 你看到了吗   “啊!”这个男生猛得就把手撒开了。   “哎呦!”晓北望直接砸地上了,幸好还有另一个人托了一把,不然他后脑勺就开瓢了。   “谋杀啊你!旺旺没事吧?”其他几个男孩也不玩了,赶紧过来扶晓北望,还有人伸手揉他的后脑勺,“完了,包有鸡蛋大了。”   “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赶紧让开点,谁骑车了?把他给送家去。”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晓北望被那一下砸得脑门炸疼,整个人像虾一样弓着,被人拉着扶上一辆电动车,后面再挤上一个人扶住他,风驰电掣的给他送回家了。   回家后又是一阵大呼小叫,亲妈亲爹亲爷爷的叫声让晓北望的脑袋更疼了,送他回家的兄弟们见势不好说他是自己摔的!然后就溜之大吉了。   晓北望靠在床头,不敢躺下,一躺下就转。   他爹看了说:“送医院去吧。”   晓北望一秒变林妹妹,哼叽道:“我不坐车……”   “那怎么去?”爷爷说。   “我骑辆三轮把他送去。”他爹说。   早上,司雨寒接到她妈的电话,让她今天有空回来一趟看看她哥。   “磕着脑袋了?严重吗?”司雨寒一点不吃惊,她哥在村里爬房上树,跳江跳河,没他不敢干的,这么造都没出事,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   “半夜送到医院去的,回他家就太远了,先住到咱家来了。”司妈妈说,“不算严重,照了片子,轻微脑震荡,说今天可能会吐。”   司雨寒中午十一点到家时,晓北望吐的跟怀孩子似的,推门就听到他在卧室里呕。司妈妈听到门响出来,司雨寒提着一兜东西,递上去说,“给,我买了山楂、柠檬、苹果醋,都是酸的。”听那动静不轻,她小声问:“早上不是还好吗?现在又变严重了?下午要不要再去趟医院?”   司妈妈说:“下午再看吧,严重就再去一趟,今天早上本来要住院的,没床,当时看着又不严重就没住,谁知道回来就倒床上了。”   “怎么磕的啊?”司雨寒问。   “他说是朋友抬着他玩,没留神松手,他就摔地上了。”司妈妈说。   司雨寒眉毛一立,“这是故意的吧!告他们去!”   司妈妈也生气,可摇头说:“都是以前一个村的,以后还要住在一起,算了。”   司雨寒进屋,晓北望吐过一轮,正蹙着眉毛,一手捧心歪在枕上。   她上前替他掖掖被子,说:“我买了柠檬,榨柠檬汁给你?”   晓北望缓缓摆手,“我胃里没事,是头疼。”   司雨寒说:“吃止疼药管用吗?”   “医生说实在受不了再吃,不然就别吃。”晓北望苍白着脸,“要不我就吃一粒?”   司妈妈进来说,“吃,我给你倒水。再这样好人也要吐坏了。”   医生开的药不止是止疼的,还有其他的,一把。司妈妈用司雨寒带回来的柠檬榨了汁,冲了浓浓的一杯柠檬水让晓北望喝。   可能是药的作用,吃过药后不到一小时,晓北望喊饿了,一堆人围在他的病床前吃饭,司雨寒看他病归病,一边头疼,吃起鸡腿来倒是挺豪迈的,顿时放心不少。   吃过饭,晓北望看起来已经从林妹妹变成了宝姐姐,想上网玩了。司雨寒就把她的旧笔记本借给他,他一边嫌弃配置太老不能玩好游戏,一边抱住不撒手。   “我看他没事了,那我回学校了。”司雨寒跟司妈妈说。   “行,你回去吧,晚上回来吗?”   司雨寒看晓北望。   晓北望依依不舍,“妹妹晚上不回来陪我吗?”   司雨寒翻了个白眼,不过她跟这个表哥的关系确实好,道:“回吧,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问表哥。   “芝士鸡排!!要大的!”晓北望点餐。   司雨寒走后,晓北望的爷爷就先回家了,他昨晚一夜没睡,现在看孙子已经好转了,打算回家休息,跟司妈妈说晚上换奶奶过来。   司爷爷走后,司妈妈也走了,临走把门给反锁了。   晓北望没钥匙,趴在门上哭:“姑妈……”   司妈妈笑眯眯的说:“冰箱里还有鸡腿,厨房有薯片,你就在家里上网,别的地方就不要去了,身体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啊。我六点回来。”说罢,铁面无私的走了。   晓北望欲哭无泪,没想到他都二十多了还被人当小孩子关在家里。只好回去抱着电脑跟朋友们哭诉。   昨晚他连夜被送到医院,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了,包括那几个把他送回家仍忐忑不安的男生。见他上网报平安,都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死了,西瓜还要给你赔命。”   “小爷命长着呢!会不会说话!”晓北望对着视频喷,对面的男生邀他去玩游戏,他看看下载进度说:“还没下完呢,下完安好了等我进去再找你们。”   男生就不跟他说话了,继续在YY里跟人叫骂说笑,晓北望垂涎欲滴的在一旁也插不上话,直到BOSS反杀后才蹦出来一句:“一群没用的东西!笨死了!”   “旺旺滚一边去!”   “就是!等你进来先杀你!”   晓北望心急火燎的等游戏下载完,在YY里看了一圈,发现少了几个人,“西瓜他们呢?”   西瓜,本名陆西仁,因为在不懂事的少年时期被妈妈剪过一个西瓜太郎的发型而得了这个外号,虽然人家现在是型男了,不过在陆妈妈嘴里,“剪得跟劳改犯似的!”   平时西瓜很爱玩,什么游戏都跑第一个,今天太阳这么好,又没什么事,不在游戏里他跑哪去了?   “是不是昨晚上的事把他吓着了?”晓北望反应过来,“他不会真以为我出事了吧?”说着他就去摸手机,准备给西瓜报一声平安。   电话打通后,瞬间就给按掉了。   晓北望以为可能西瓜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就发了个消息给他“我没事了,就在医院转了一圈,都是爸妈不放心硬压着我去的,你放心我没事,我跟他们打游戏呢,你来不来?”   消息发完,他的游戏也终于下好了!赶紧安装、登录,冲去找其他人。等又推过一波后,他拿起手机来看,发现西瓜回消息了。   “旺旺……你昨晚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你是为什么进的医院?”   晓北望听了消息就不明白了,第一个问题略过,他回第二个:“我为什么进医院你不知道啊?你那么一撒手,我的脑袋撞地上差点没摔个洞!”   消息回得很快。   “对不起。”就是这个道歉听起来特别敷衍。   “你有没有发现不对?”   晓北望回:“什么不对?”   “你怎么不打电话?咱俩这一句句的有意思吗?”说完,晓北望等了一分钟打了个电话过去,还是秒挂。   “搞什么啊。”晓北望自言自语,把手机扔到一边,一看电脑上他的角色已经躺地上了,其他男生的角色在他的角色周围摆POSS呢,一看就是截图了。   赶紧操纵角色起来,挥刀追杀出去。   等他再想起手机,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把手机拿起来,陆西仁给他发了三十多条消息。   “有病吧……”他惊讶的挨个点开。   “不敢打电话!”   “我听说这个时候不能接电话也不能打!”   “你真没发现?”   “当时应该就在你脑袋边,你真没感觉?”   “凉凉的?”   晓北望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发毛了,心狂跳起来!   他定定神,集起怒火,怒气冲冲的发了条消息给陆西仁:“你故意的吧!昨天那事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搞这一套!吓人有意思吗?你再这样就别再找我了!”说完就把陆西仁给拉黑名单了,然后把手机远远扔到一旁,才松了口气。   好像这样一发火,再拉黑这个人,再扔远,这事就可以到此结束,OVER了。   他浓吸一口气,把所有精神都放在眼前的游戏上,聚精会神的一直玩到司妈妈回来。   听到门响,司妈妈进来,对卧室喊:“在卧室吗?买了点心,吃吗?”   “吃!姑妈我饿死了!”他下床,故意不看那个手机,出去吃点心,然后就赖在客厅了。   司妈妈打过电话,知道她妈要七点才能到,就先做饭。她在厨房里忙着,突然听到卧室有电话响了,喊晓北望:“旺旺,是不是你电话响了?”   晓北望早就听见了,他不想接就装没听到,被司妈妈这么一提醒,不能再装了才应了一声:“是,我去看!”然后拖着脚步进卧室,床单上那个手机还在一边嗡嗡一边响,上面的号码不是陆西仁,而是他妈。   他松了口气,接起来,原来是他妈叮嘱他不要在司妈妈家里太随便,太麻烦人家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都记下了!”晓北望应付完把电话挂掉,转眼又响了,只好再接起来:“你还没说够啊……”   “旺旺,你听说了吗?西瓜出车祸了!”谁知却是一个哥们,他说的消息让晓北望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    ☆、第 227 章 人死如灯灭   陆西仁的死太突然了。   他们住的地方都是私人开的小超市,但沿着大路走上十分钟有一家加油站,那里开了个711,虽然跟小超市卖的东西差不多,但那里干净又漂亮,他们很喜欢在那里买东西。   陆西仁就是去那家711买包烟,结果出来的时候,一辆大货车倒车拐弯,因货物堆得太高后照镜不起作用,那个地方又有坡度,上下有落差,而陆西仁不知为什么在那里站住了脚,听加油站的员工说,他站住点烟,结果就那么一下子,人就滚到车轮底下去了。   虽然司机感觉到不对立刻刹车,可几吨的重量从人身上过去,从车底下把人拖出来时已经没气了。   “怎么会这样啊!”晓北望眼泪都下来了,扯着哭腔问:“是不是他们说谎了?有没有监控?找人没有?”   那边说:“找了监控,跟司机说的差不多,他就那么滚进去,刹车也刹不及啊,刹车时可能已经不行了。”   晓北望放下电话,坐在床沿发呆。司妈妈做好菜端出来看他还不出来,进屋一看,孩子抹泪呢,赶紧问怎么了,听说后司妈妈也坐下了,“怎么这么突然?”陆西仁这个孩子她记得,挺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出了这种事?“那他父母可怎么办啊?还不哭死了?”   司妈妈看晓北望眼圈泛红,拍拍他的肩说:“你有心就到时去看看,唉。”   晓北望点点头,抹一把脸,垂着头。   司妈妈趁机说:“你昨天出事,你看家里多着急?你们这些孩子平时多记着点家里,不要太马虎,出了事,伤心的还是家里人。”   晓北望嗯了声,司妈妈拖他起来:“行了,别哭了,出去吧。”   把他拉到餐厅,给他拿了双筷子,又拿了罐啤酒,让他先就着吃。晓北望捧着饭碗被热气一蒸,放下碗呜呜哭起来。   司雨寒刚好进门,听到哭声过来,惊讶的扶住晓北望,对司妈妈做口型:怎么了?   司妈妈让她进厨房,她轻手轻脚的过去,司妈妈小声跟她说:“你还记得陆西仁不记得?”   “记得,西瓜。”司雨寒看向哭得抬不起来头的晓北望,“他怎么了?”   司妈妈感叹的摸摸女儿的脑袋,“出了意外,人没了。”   司雨寒瞠目结舌,人都结巴了:“怎、怎么搞的?”她想起晓北望常跟陆西仁一起玩,倒抽一口冷气,比了下晓北望,做口型:他们一起做了什么?!   司妈妈见她误会,赶紧解释。   “车祸,意外,哦。”那就好。   司雨寒松了口气。   司妈妈:“你去安慰安慰他。”   司雨寒坐到晓北望身边,他哭得一脸鼻涕眼泪,还知道丑,盖住脸不让司雨寒看。   “给。”她拿给他一盒餐巾纸。   “谢谢。”他哽咽道,抽了一大把纸糊到脸上,稀里糊涂把脸擦干净,擦得脸红通通的,剩下的眼睛也哭红了,鼻子尖也是红的。   他两手握住餐巾纸成一个拳头,隐隐发抖。   “他之前还找我。”晓北望沙哑的说,“我没理他。”话音未落,嘴又一扁,眼泪接着往下掉。   司雨寒代入了一下自己,叹了口气,温柔的对晓北望说:“你也不想这样啊,别怪自己了。”   结果等奶奶来的时候,晓北望还是没恢复过来,连饭都不想吃了,就吃了半碗就放下了。奶奶又折腾着给他冲甜鸡蛋水,司雨寒赶紧躲回房间,怕也有她的份。   晓北望被奶奶缠得只得喝了一碗鸡蛋水,自己坐房间里想半天,握着手机去敲司雨寒的门了。   “找我什么事?”司雨寒关掉音箱问,看他还回身关上门,更好奇了。   晓北望握着手机坐到床上,对着司雨寒半天不说话。   “你有话就说啊。这么看着人怪吓人的。”司雨寒瞪他。   晓北望把手机给她,转头埋到被子里去了。   司雨寒接过手机踢了他一脚,“让我看什么?”   “你打开微信,看里面的消息。”晓北望说。   微信里有未读语音消息,司雨寒不知道是什么,随手打开了一个,陆西仁刻意压低的声音就传出来了。   “你真没看到?就在你旁边。”   司雨寒吓得一抖,甩手就把手机扔回给晓北望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在手机里说话!这也太吓人了!   晓北望被手机砸了一下坐起来,两人互相看看,两人的脸都吓白了。   司雨寒的心吓得一阵跳,她捂住心口,指着手机问他:“……他跟你说什么?他问你什么?什么看见没看见?”   晓北望小声说:“……他说当时我旁边还有个人。”   这下,司雨寒都觉得发毛了,她不自觉的也压低声音:“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你……”她惊惧的盯着晓北望,慢慢站起来:“你……背后有人?”   晓北望被她这句话吓得从床上蹦起来,连忙往背后看,反应过来后急得小声说:“才没有!!他说……他说他看到了,可我没看到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再说他说的也不是……不是我!是、是他看到一个人,问我看到没有!我说没有!”   他说的乱七八糟的,司雨寒也领会精神了,问:“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今天。”   “那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昨天晚上……”晓北望打了个哆嗦。   司雨寒想起来了!不敢大叫,压低声凶恶的对他喊:“昨晚你们去高速路口招魂时他看到的?!”   晓北望苦着脸赶紧点头。   本来他是不信的,可陆西仁突然死了,他自然就害怕起来了。   兄妹两人面面相觑。   司雨寒在床前绕圈,晓北望看着她,小声说:“你那个同学,上次那个,能不能问问她?”   司雨寒暗暗瞪他一眼,说:“问是能问,就是……”太丢人了!   晓北望说:“我知道行情,上回四姑驱鬼花了八万,我给他十万!”   “你哪有十万?!”司雨寒瞪他,再说四姑那次不是驱鬼,因为四姑父学人炒美国大豆,赔了五百多万,四姑说家里有穷鬼,霉神,找跳大神的来驱穷鬼。   这跟秦青根本不是一回事。   晓北望压低声,“我手里有二十多万……”   司雨寒明白过来,指他:“你藏小金库!”   晓北望虽然平时看着像个拆二代,一身名牌,还有跑车,花钱很凶,其实全是面子,他身上是没有钱的。这个他妈管得很严,买衣服鞋手机车,这都舍得花,但平时去个美容院都要跟他妈一块去,两人一起做头。   所以这二十万不知是他怎么存下来的。   晓北望连忙“嘘——”她,让她小点声,还小心翼翼的回头看门,然后告诉司雨寒,他跟修车行有交易,他带车去保养,让他们要高点,然后喊他爸来刷卡,回头修车行再把多的钱提现给他。   另外,他还把他妈给他买的衣服什么的去卖二手,很辛苦才存下这笔钱的。   “我有钱付,能不能让你同学给我看看?”晓北望可怜巴巴的说。   司雨寒有把握秦青不要钱也会帮忙看,而且一定能解决这件事!她对秦青的信心是很足的!   但她却装做犹豫的样子啧啧半天,转来转去,把晓北望给吓得越来越惊慌失措后,才跟宣布死刑一样摇头,“可能……不太行……”   晓北望吓得脸都又白了三分,带着哭腔说:“怎么不行?你求求她,你们不是同学吗?”   司雨寒遗憾的看着他,说:“你说要带我们去的时候我就跟她提了,你知道,这种事都讲一个因果,她修的道也讲究这个,你们这算是自己找死……所以,你看这……”   晓北望真要被吓死了,也后悔死了,你说他当时干嘛要去玩这个?他当时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能发现司雨寒在唬他,可现在他早就六神无主了,不但没发现,还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   司雨寒握着手机,说:“我给我同学打个电话,不保证一定有用,你要有心理准备。”   晓北望看着她打电话,就像他的生死都取决于这个电话了。   电话嘟了两声,接通了。   晓北望屏住呼吸。   司雨寒跟平时一样:“青青,在干嘛?吃饭了吗?哦,我有事找你,就是我哥,他跟他朋友去蹲高速,就是昨天晚上,然后我哥不是磕着头送到医院了吗?今天下午他听说,昨天晚上一起去的一个人,出了意外……”   “意外?”秦青放下手里的书,“人怎么样?”   听到人死了,她就认真了三分。   “那我去见见你哥?”让她看一眼,大概就能分清是不是有东西跟着他了。   司雨寒连忙道谢,“要不这样,我带我哥回学校吧,你在学校吧?”   “我在。”秦青看了看时间,“那行,你带你哥过来吧,实在害怕,晚上咱们去图书馆包夜。”   司雨寒停了一下,小声说:“青青,那个人死之前跟我哥说,他看到有个人……我哥却没看到,你说这会不会是……”   秦青,“我先看看你哥,他身上要是没有,再说其他的。”   “好。”司雨寒挂掉电话,晓北望正殷切的望着她。“我带你回学校吧,你现在不晕了吧?”   晓北望立刻说,“早就不晕了,下午就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走?”   司雨寒说:“走吧,到那儿了让我同学给你看看。”   “好,好。”晓北望跟司雨寒商量了一下,决定两人分开走,他先下楼,司雨寒再说回学校,然后两人在车站见面,等坐上车后,他再打电话回家说出去转转,不然这么晚,家里该不让他出去了。   司雨寒是觉得让秦青这么晚过来不好跟家里解释,道:“就这么办吧。你就说你下楼买烟。”   兄妹两人商量好之后,依计行事,十分钟后就在车站碰面了,恰好有车,两人上了车,晓北望坐下来才打电话回家,说碰上朋友了,出去玩了,不等那边奶奶发火喊他回家就把电话挂了,反正他以前也常这样,要不是家里有钱后把住钱不给他,车他也开不走,他还是老样子。   司雨寒看他这样就想摇头,她想借这件事吓住他,让他改改毛病,省得天天惹事。    ☆、第 228 章 真相?   秦青看着时间,泡了杯咖啡,喝到一半这两人就到了。   “我们出去说?”晓北望的脸还有些白,他本来脑袋上还裹着个纱布,觉得坐车难看也取下来扔了。   他现在觉得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所以几人去了麦记。   学校门口的麦记二十四小时营业,几乎座无虚席,不少学生情侣、写作业的、逛街歇脚的在里面。   晓北望做了二代后掏钱成习惯,豪迈的买了一堆东西,三人端着托盘找到二楼才有位子坐下。   看看左右,他压低声把前因后果又给秦青说了一遍。   秦青听得点头,拿了根薯条说:“你没有问题。”   啊?!   晓北望还没反应过来,司雨寒已经高兴坏了,中彩票一样狠狠拍了他一下:“你没问题!”   就这么简单?!   晓北望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司雨寒:“这就……”完了?!有一分钟没有?   司雨寒大松一口气,知道没东西缠着他,就想起他头上撞的那一下了,说:“那你是回家歇着还是给你开个房?”   晓北望拼命摆手,“不不不不!咱们在这里坐嘛,东西都没吃完。吃完再说!”说罢,他一人推了个汉堡,自己也拿着一个鸡翅啃。   他是绝不肯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更别提开个房让他去住了!还是这里人声鼎沸的听着安心啊。   秦青看出他是害怕,跟司雨寒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很无奈。   闲坐无聊,司雨寒说起以前发小的事,以前过年回去的时候,她也常跟村里的人一起玩。这个晓北望熟啊,他立刻讲起来。   “屁股这人就是特别面,以前让他爸把胆子给打破了,他初中时还跟我一起去干架呢,现在让出去打牌都不敢,一说就是他妈不让,他爸不让,车也买了,就停他们家院子里落灰,都不开出来顶屁用啊!”   “勾子是个混蛋,我跟你说妞妞,以后你见了勾子躲远点!”   司雨寒小名妞妞,朴实得很,可能因为太朴实了,上学起大名时就非要起个“像女孩”的名字。   听到小名,司雨寒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我说真的。”晓北望坐了会儿放飞了,一脚高翘想踩自己椅子上,无奈麦记的椅子太小,他退而求其次踩在隔壁椅子上,特别有土匪气质。   “勾子不是跟他老婆结婚了吗?老怀不上孩子,他老婆跟他妈吵架才知道他老婆初中时就打过胎了,不知打过几回,都是他的!你说他那么小的时候,我还跟人打游戏呢,他就把女朋友带床上去了!”这一点上,很难说晓北望是看不上还是羡慕嫉妒恨,他的表情也很复杂。   “还有西瓜……”说得太开心,一不留神说到了陆西仁,晓北望的脸就僵硬了。   三人安静下来,司雨寒安慰的拍拍他的肩。   晓北望垂下头,他不是忘了自己的朋友,他是刻意去逃避他的朋友突然去世了这件事。他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   秦青换了个话题:“给我说说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晓北望陷入回忆。   其实他对那天晚上的事记得不多,特别是陆西仁说有人在旁边,他是真没发觉,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说,真的有吗?”他问秦青,“有东西在我身边,我真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看电影上不是会觉得发毛,浑身冷嗖嗖的,感觉哪里有风……”   “有人会有感觉,但大多数人是不会发现的。”两个世界嘛。   秦青说:“这其实是好事,看不到的人是幸福的。”   晓北望说:“我以前也没听说过西瓜有阴阳眼啊。”   司雨寒问:“会有这种情况吗?”   看不到的人突然能看到,确实有。比如秦青自己就曾经被鬼附过身,但看到了绝不是好事,通常看到的人,约等于跟阴间订了个不见不散的约会。   秦青说完,晓北望就打起寒战,他可不想要这种约会!   “那个东西是只找陆西仁还是……”司雨寒犹豫半天还是问出来了。   “这很难说。”秦青说,“毕竟它们的脾气都不太一样。有的只找一个,只盯着想找的那一个,找完就自己走了;有的却会害很多人。”她顿了下,“我希望这次这个是前者。”   晓北望说:“那你能不能去看看?”   秦青想了一下,同意到他们那天晚上去过的路口看。但她并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根据以前的经验,那个鬼跟上陆西仁之后,应该不会再留在原地了。   他们在麦记坐到太阳升起才离开,坐上出租车到了那个路口。   “下去?”晓北望记得秦青只看了他一眼就能确定了,不知道看个路口是不是也这么简单。   秦青看到路口时有点惊讶,她以为这里至少应该有点可供阴魂栖息的地方,可这里是一片荒地,前后左右毫无遮挡,会出事的那个Y字型路口也是荒野。   “这里还没开始开发。”晓北望说。   这里不应该会有阴魂停滞,太阳无遮无拦,一天到晚晒着,什么魂都跑完了。   “在路口停一下。”秦青说。   出租车停下,晓北望让他等着,一会儿再送他们去陆西仁家。   “就是在这里烧的。”晓北望指着前面一块空地说。   空地上还有烧纸留下的黑印,旁边就是花坛。   “这里有洒水的头,还有消防栓,我们在这里烧也是为了方便灭火。”他们烧纸也算考虑过的,不是胡来。   “已经够胡来了。”司雨寒听完他的表白,还是没忍住轻轻踢了他一脚。   晓北望挨了踢也没生气,避开了,他知道自己该打。   他就看秦青在周围转,小声问司雨寒:“你同学看出什么来了?”   司雨寒让他等等,看秦青看完了才过去问:“怎么样?”   秦青摇头,“这里不该能招来魂啊。”   晓北望怔住了。   秦青解释了一下,说:“这里不该有阴魂逗留。你们当晚如果真的把鬼招来了,那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地点。而是别的缘故。”   “别的缘故?”晓北望说。   “比如,当时的人里有没有做过亏心事的?害死过人,那人缠住他了。”所以昨晚应招而来。   晓北望就想起了那次车祸。   “可是不对啊!他们赔钱了啊!”他刚说完,还没迎来司雨寒的白眼就明白了。赔钱是赔给活人的,谁说死人就不再怨恨了?   “这怎么……”晓北望狠狠拍了两下额头,在原地转了几圈,又想到一个不对的地方:“当时不是西瓜撞的人啊!”   司雨寒说:“那是它随便抓了一个先害了?”   也有可能。   为了积蓄力量。   “走吧,带我去陆西仁家。”秦青说。   陆西仁家里正乱着。   当时拆迁,他们家要了安置房也要了钱,陆西仁家要的是钱,然后找村里要地,重新盖起了小楼,还住在村里。   现在当时搬出去的叔叔姑姑婶婶阿姨都回来了,带着侄子、外甥十几个孩子坐在陆家,大屋里已经设起了灵堂,陆西仁当年的学生证照洗了张大的摆在供桌上,看起来格外的年纪小。他妈妈已经哭得起不来床,躺在那里由婶子陪着。   陆西仁并不是家中独子,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两个姐姐都在外上学,只有弟弟的学校离得近,已经请假赶回来了。   晓北望他们这些朋友也都在,全在院子里站着抽烟,从院子里看得到,屋里也是烟熏火燎的。   看到晓北望带着两个女孩进来,看到他的人连忙招呼:“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才去过医院?”说着给他让了根烟。   “该来看看。”晓北望接过烟,伸头往屋里瞧:“叔叔和阿姨呢?”   “阿姨哭瘫了,他二婶陪着。他爸在医院办手续。”那人压低声音,“西瓜……撞得有点难看,要请人给他收拾一下才能带回来。”整个人滚到卡车底下,胳膊腿都不在原位了,听说脸也擦掉半张皮。   秦青和司雨寒站得远,因为抽烟的烟味太难闻了,简直就是毒气。不是她们矫情,屋里的抽的烟往外冒,院子里十几个人全都拿着烟。   司雨寒捂住鼻子,小声对她说:“他们就这样。”   幸好秦青在这里也能“看到”,而且晓北望的哥们全来了,一眼就能看全。   司雨寒小声问她:“有人那什么吗?”   “没有。”秦青摇头。   如果没有人被附身,那真是好消息。可能那个鬼根本不介意抓到的人是谁,可能它也认不出来是谁害了它。   司雨寒看有人要过来跟她们说话,拉着秦青站到外面去了,“别跟他们说话。”   秦青还不太明白,过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十点多的时候,开始有人来了。有带着孩子的,带着小板凳的,更多的是甩着手就来了。他们来帮忙丧事。   “什么帮忙?就是来吃饭的。”司雨寒小声跟她说,“不是快中午了吗?丧家管饭!”她撇撇嘴,挺看不上这些为了一顿饭特意过来的人,明明家里都很有钱!   人一多,就显得热闹。好像这家的朋友特别多一样。   “人越多越有面子,如果办丧事时没人来,这家就该没脸见人了。”所以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不会赶客。而且办丧事时一定要让这些人吃好。   “出门还送烟。”司雨寒说。   秦青……小小的吃了一惊。   一会儿吃惊的就更多。因为人来得多了,屋里没地方坐,院子里没地方站,就站在门口三三两两的说闲话。司雨寒拉着秦青躲了好几个地方还是让人堵着了,开口就问秦青和司雨寒找男朋友没?   司雨寒一脸暴红。   秦青虽然觉得初次见面的人问这个,不过看到是跟秦妈妈一个年纪的人,就诚实的点头说:“有男朋友。”   “什么时候结婚啊?”阿姨问。   秦青:“我们还没考虑过这个。”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吧?   “怎么能不考虑?你也二十多了吧?还不嫁人年纪就太大了,男人就该不要你了。”阿姨说,“早点结婚,这样才能多生几个。”   秦青的眼睛瞪大了。   司雨寒提高声说:“别说了!我爸妈都没说呢要你们来说!”然后拖着秦青跑了。   跑远了秦青还没回过神来,司雨寒已经开始抱怨了:“每回都说这个!要不走,她一会儿还会说让生男孩,不能生女孩,怀了三个月就去做B超,是女孩就打掉,女孩不值钱。”她烦躁的挥了下手,“这地方就这样!”   其实,司雨寒觉得拆迁分到钱以后,他们并没有因为变得富有而变好,反而更糟了。以前穷的时候,会为了改变命运而上进,会让孩子读书,拼命想往城里挤,改变全家的命运;但有钱之后,他们就不需要让孩子读书了,因为读了书赚的钱还没有家里拆迁分的多,所有人固守在这个小村落里,因为家里有钱,他们反而开始落后了。   司雨寒和秦青站在一棵无花果树后,树长得茂密把她们给遮住了,再也没有人来找她们聊天了。   “等西瓜他爸回来,看过他,我们就能走了。”司雨寒看了下时间,“快了,开席前他肯定要回来的。”   “我早知道他们家要遭报应的。”   “上回,不是葛家的侄儿开车把人给撞了吗?”   “哪儿啊,撞人的是葛家的,我家小子给我说,陆家这个孩儿心眼坏,撞完了他说撞死赔得少。”   司雨寒瞪大眼紧紧握住秦青的胳膊。   秦青嘘了一下,两人屏住呼吸。   隔着两三米的地方,四五个女的围在一块正说得热闹。   “噫——!那他们又倒回去撞了一次?”   “这谁知道?我又没在那儿看!”   “你儿不是在那儿吗?”   “我儿没跟我说,他不知道。”    ☆、第 229 章 为了钱吗?   因为听到的事,秦青和司雨寒都没心情再想别的了。司雨寒还把晓北望从里面叫出来,问他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晓北望也吃了一惊,条件反射的就为陆西仁说话:“他可能也只是随便说说。”   “平时在网上随便说说可以,在事故现场这么说?”司雨寒反问他。   晓北望也闭嘴了,“……可能是当时吓傻了吧?”说完,他忐忑的说:“不会真是因为这个被缠上的吧?他们要真这么干了,能查不出来?”   也是,警察没那么菜。   “也有可能是虽然他们没那么干,但当时这句话被听到了。”秦青说。   被谁听到了?   那还用说?   晓北望听得脸色发白,代入一下自己,如果他在被人撞了之后听到有人说撞死赔得少,撞残赔得多,估计也要记恨上这个人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陆西仁的爸爸和叔叔回来了,还有他几个堂兄弟。他们是回来吃饭的,下午还要去接棺。   虽然现在不能土葬了,但流行是还要扎个棺材,扎得漂漂亮亮的,下辈子有官又有财。还有纸人、车、别墅、苹果手机等一系列纸扎的高级品都要先接回来,到时送到坟头烧掉。   晓北望过去打招呼,他本想带秦青两人过去的,但听到那件事后,两人都不想过去,秦青就远远看了一眼,确定没有鬼附在陆西仁家人的身上。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秦青说。   晓北望谢绝一定要请他吃饭的这些人,带着秦青两人脱身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乡间小路上,说:“那以后就不会出事了吧?你都看过了,没人被鬼跟着。”   “未必。”秦青摇头。   现在他们猜测找上陆西仁的鬼就是当时车祸意外去世的人。毕竟普通人一生中亏欠人命的机会没那么多。   鬼会找上陆西仁,是因为他当时在现场开口说话了,他说的话得罪了鬼,才让鬼给跟了上来。   但是,不是他撞的啊。   既然找上陆西仁了,开车那个人呢?   晓北望马上停下,惊慌的问:“那怎么办?我去提醒一下吧。”   司雨寒举手发问,“我不明白啊。这人要报仇,怎么隔这么长时间才找上门?”   秦青说:“人变成鬼也不是就变万能了。如果那个人根本不知道撞死他的人是谁,他要怎么找呢?”   不认识,也不知道名字,却意外惨死,心怀怨恨不肯归阴,于是夜夜徘徊在公路上。终于,发现了陆西仁。可能是听到他的声音?总之,鬼找到了第一个仇人,报了仇。这就结束了吗?   晓北望浑身冰凉:“那它会挨个找当时在现场的人?它会把人全杀了吗?”   有这个可能。如果这个鬼很贪心的话,杀人对它们有好处,它就有可能把遇到的人全杀了。   但还是那句话,普通人中杀性这么重的不多。他很可能是有的放矢,既然到现在只杀了陆西仁一个,那接下来的可能就只有当时开车的人了。   秦青分析完,晓北望立马打电话给巴南。   巴南就是当初开车的人,也是玩的最疯的。他有一辆法拉利F12限量款,简直就像得了什么宝贝,恨不能出村买包烟都开他的车。出事后,他爸妈马上把他的车给卖了。不过巴南是巴家几代单传的一棵独苗,人长得也不赖,嘴甜会说话,长辈们喜欢得不得了,堂兄弟姐妹在他跟前就是渣,这辆车没了以后,他很快又想再买一辆,本来以为他父母不会给他买了,结果听说已经答应他了,过了年就买。   晓北望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只好打到跟巴南玩的好的人手机上,结果那人说:“你不知道?巴南结婚了,跟他女朋友度蜜月去了,人现在不知道是在香港还是在哪儿呢。”   人不在本地,想看也看不了。   晓北望挂了电话,多少松了口气。他离得这么远,那鬼想害他也害不成了吧?   得到这个消息三人都放心不少,晓北望还要送秦青和司雨寒回去,被司雨寒拦住,让他直接回自己家,她们俩人坐公车走。   “你那头上还有个包呢,回去躺着吧,既然没事就别再操心了。”司雨寒说。   结果过了两天,晓北望突然给司雨寒打了个电话。   “金娇自杀了。”   司雨寒现在听到有人死都有点紧张,“自杀?为什么自杀?怎么死的?不会是……”   “我不知道啊!”晓北望在卧室里跺脚,他就是拿不准才打电话给司雨寒的,让她也跟着一起分析分析。   司雨寒把秦青拉过来,“一起听听。”   金娇是巴南的前女友,两人从初中开始谈,但在高中时就分手了。   “说是分了,其实是巴南甩了金娇。”晓北望说。   巴南在他们家受宠是因为这个男孩知道上进。虽然家里有拆迁分来的钱,而且以后这钱全是他的,但他却很懂事,不但上过大学,还考了公务员,现在是街道办事处的一个职工,勉强也算是吃公家饭的。   而金娇却在初中毕业后因为考不上高中就直接不上了,家里给她开了个小超市,她雇了两个人当店员,每天无所事事。   这个司雨寒也知道一点,“以前巴南和他朋友去金娇的超市吃东西买烟都不用掏钱的,叫声嫂子,金娇可巴结他们了。”   但巴南却是在高中后就换了新女友,大学接着换,工作后继续换。现在结婚的这个就是在工作后相亲认识的,是一个高中的音乐老师,人长得又乖又美,父母都是老师,家里条件不能跟巴南家比,但社会地位却是完全不同的。   但晓北望这回知道的更多一点。   “巴南和金娇的关系一直没断。金娇巴得太狠了,巴南就拿她当个P友,回到村里时就跟她混着。但认识这个女朋友后倒是彻底断了。”晓北望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但金娇好像为巴南打过胎,不止一次。”听说是有七八次。“她可能以为家里都是认识的,巴南最后还是要娶她,没想到巴南能这么狠心,他父母也扭头不认,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听起来是很复杂。   但是这跟那次的意外车祸有什么关系?   秦青问了。   晓北望压低声说:“听说当时坐巴南车上的就是金娇。她当时在场。”   短时间内,两个跟车祸能扯上关系的人都死了,虽然一个是车祸,一个是自杀,但还是有点邪门的。   晓北望就担心那个鬼会不会是找过陆西仁后,又找上了金娇?   金娇的丧事比陆西仁麻烦多了。   因为金娇的父母和巴南的父母为这事给吵起来了。金娇的爸妈认为女儿会自杀,全是因为巴南对她不负责任造成的。   巴南的父母却认为年轻人谈恋爱,总有个分分合合。又不是说谈一回就要结婚?他们家巴南一向受女孩欢迎,有很多小姑娘追着他跑,他都不当一回事。现在他已经结婚了,当然是要跟他老婆好好过日子的,以前的事都不用提了。当然,金娇的事是挺可惜的,他们会适当的给点钱,三万,不能再多了。   金家的意思是再加两个零还差不多。我们一个女儿都没了,我们女儿还替你家儿子打过胎呢。   巴南的父母可不是冤大头,再加上最近几年钱花得太多,不肯付钱,说金娇一向私人生活混乱,在村里跟这个好跟那个好的,谁知道她打的胎是不是他们巴南的种?   两家谈不拢后,开始打,打打打,打得村里天天火药味浓得吓人。   晓北望想让秦青来看看情况,司雨寒问清后替秦青拦了。因为金娇还停在巴家门口呢,他们家不办丧事,就这么天天抬着尸体放在巴家大门外。   秦青听说后震惊了,“不应该先入土为安吗?”   司雨寒说:“不把钱要出来,就不可能把人抬走。等着吧,看他们能闹到什么时候。”   这一闹,竟然闹了二十多天。   闹到巴南再也躲不了,回村里来了。   正主回来了,当然也都商量好了。巴南一手给金家十万,说再多没有,你们去告吧,我就这十万,这是他自己的钱,不是父母的,他父母的钱给他买车、赔车祸的钱、办婚礼、买房都花光了。   金家也看出来了,巴南家不可能再拿得更多,就收了钱把人抬回去,准备办丧事。   “停了二十多天,人都臭了,苍蝇乱飞,单子都盖不住。”晓北望说,他不敢去看,还管住家里人不让去看热闹,这都是听人说的。   “真是要钱不要脸了。”司雨寒说。   秦青真是理解不了,金家这样到底是心疼女儿还是不心疼女儿?   司雨寒看秦青的神情,说:“金娇有个弟弟,才上小学呢,他们家就是死扣钱,因为当时拆迁赔得少,一直不忿,看村里哪个都不顺眼。”金娇巴着巴南,他们家以前可是一句话都没有。   可要说金家不疼金娇,也不会给她开超市。但要说疼女儿,又能让女儿曝尸二十多天就为了十万块钱。再减去请人堵门的花销,吃喝烟酒,也就七八万。何苦呢?   金柱子把一扎扎的钱摆在床上,一扎扎的数,他的小儿子趴在床头,悄悄伸手去抓钱,抽出一张来慢慢往手心里藏。   “金柱子!你儿子偷钱你看到没?”一个女人大步进来,一眼看到就喊起来。   金柱子头都没抬,伸手就是一巴掌把儿子打开,打得儿子脑袋一歪,嘿嘿笑着转了个圈,说:“爸,给我一张呗。”   金柱子叼着烟说:“这都是你姐的钱,不能给你。”   儿子笑嘻嘻的说:“我姐又花不完。她花不完,还不是要给我?”   “滚!”金柱子骂,把小儿子骂走了。   女人走过来,坐下,却不敢伸手去碰钱,只是倾身看,“剩下多少?”   “八万九。”金柱子说,“还行。再办办丧事,能剩个七万来块吧。”   女人盯了一眼崭新的一扎扎钱,恨恨的说:“他们真是黑心!就给了这么点!我孩子一条命啊!就值这么点!”   金柱子说:“人家有句话说对了,年轻人谈恋爱,总不能硬压着巴南娶她吧?也是她没用,孩子都怀了几个,都打了,她要是能生下来,其中有儿子,我就不信巴南还能不娶她!”   金娇当时嫌生孩子太累,会发胖,怀了就打了,后来不去医院,自己买药吃流下来。   女人说:“她当时不是小吗?”就是现在,金娇也不大。   想到这里,女人落了两滴泪,起身出去,喊小儿子:“过来洗脚!”   金柱子听着外面的声音,起身把钱全锁到柜子里,等办过丧事再存到银行。   ——爸爸。   他把钱锁起来,突然觉得肩膀有点重,揉揉脖子,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今天还是早点睡吧。   ——爸爸……   女人给小儿子洗完脚,进来一看,金柱子已经背对着她躺到床上盖上被子睡觉了。   “怎么睡得这么早?”她小声说,悄悄关了灯,爬上床。    ☆、第 230 章 美男如花   金娇死了以后两个月,没再出现第三条人命。晓北望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来根本没有什么鬼,陆西仁是意外,而金娇自杀也是意外,只是两件事恰好碰到一起,看起来像有关系一样。   最重要的是,当时开车的巴南在跟金娇父母握手言和后,带着新婚妻子回家乡,招摇过市,看起来幸福得不得了。   这个“罪魁祸首”都没事,其他人更不会有事了。   “看来是我想岔了。”晓北望对秦青和司雨寒说。   三人还是约在学校门口的简餐咖啡店见面,他get到了新技能!以看表妹/姑妈为借口跑到市里来,随便在网吧包夜真是不能更美好!为此他还特意买了个方便行动的小电动车,女士款,轮子小小的那种,可爱的跟什么似的,最安全省心了。   ——他还是怕出“意外”。   “嗯。”秦青点头。她两次都没看出有鬼。   司雨寒叼着一根薯条,“没事就好,不过你那车还是别开了。我以前都不知道,跟你玩的都是什么人啊!”她就算知道村里的人品性都不太好,但也没想到会坏到这个地步。不管是巴南撞人还是陆西仁当时说的话,还是巴南对金娇,这些事几乎刷新了她的三观。她现在真的明白为什么她妈出了村就死也不肯再回去了。   “我知道,我懂。”晓北望看了眼秦青,他这段时间总是找司雨寒还让她带上秦青,有那么一点想展现自己的雄性魅力的。主要是因为一般跟他认识的女孩,就算一开始看不上他(农村出身啊,说话土啊),后来都开始勾引他,嘴里倒是说“交个朋友”,其实就是想让他给她们花钱。   他能看出来秦青身上的衣服、鞋、包,还有身上用的香水化妆品戴的首饰之类的全是名牌货,听说都是用她自己打工的钱买的。怎么看,这个女孩都该是个喜欢享受的人。   既然这样,他都这么“明显”的表示他是个很愿意花钱的人了,她怎么不开口呢?   司雨寒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薯条,突然觉得桌子在晃,低头一看,骂晓北望:“腿别抖!难看死了。”   晓北望坐好,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抖另一条腿。   司雨寒不理他,问秦青:“他什么时候到?”   晓北望听到就问:“怎么?你们还约了别人?”   话音未落,就看到外面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QV8如银鱼般轻灵的滑到停车位,晓北望张大嘴垂涎的站起来,他的车才九十几万,这辆两百多万!   车门打开,一个戴着墨镜,剪着在他妈嘴里劳改犯的头,穿得跟杂志上拍的卖衬衣牛仔裤的外国模特似的男人走出来,瞬间吸引了方圆八十里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雄性还是雌性全都在看他!   “这人是卖肉的吧?”他难掩嫉妒的说了一句,打扮成这样走台吗?   司雨寒跺了他一脚!   这个男人竟然还进来了!   他推开门,看到他们这一桌,就走过来,一边取下墨镜。他一取下墨镜,露出眼睛,笑出一口大白牙,晓北望突然不嫉妒了,条件反射的也笑起来。   这人看起来真不赖。   等等!他怎么停在他们这里了?   晓北望刚想坐下又站起来,迷茫不解的看司雨寒,然后在司雨寒的视线里看向秦青。   “你换车了?”秦青惊讶的说了一句。   晓北望瞪大眼:WTF?   方域坐下来,挨着秦青,对晓北望客气的一颌首,跟秦青解释说:“好机会就拿了一辆,原来那辆也开了快十年了。”   司雨寒看突然变得跟小鹌鹑似的晓北望,索性帮忙再打击他一把,省得他跟开屏孔雀似的这几天总炫富,她都替他尴尬。   “你原来那辆是卡宴吧?怎么处理了?”她看秦青,“让青青开吧?”   “我没证啊。”秦青略有点茫然,怎么会转到这里来。   方域笑着说:“等你考了证,我送你一辆。”他再对司雨寒解释道,“那辆太旧,车况不好,已经兑出去了。”   方域前段时间太忙,今天算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见女朋友。   “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吧?”他笑着问司雨寒和晓北望,虽然比计划中多出了两个人,他也完全没有不欢迎的意思,他说:“我订了饭店,那家做的蒙古烤肉很正宗。”   不等司雨寒开口答应,晓北望就突兀的站起来说:“不用,我们说好要回家吃的。”   原本打算跟着去蹭一顿的司雨寒也只好点头,“对,跟我妈说好了。”   说完,晓北望就拿着包匆匆告辞了,司雨寒跟着他出来,两人走了半条街,司雨寒瞪晓北望:“先说好,我妈中午不回家,家里没饭。我也不想回学校吃,中午怎么解决?”   晓北望垂头丧气:“……我请你吃。”   可能是雄性尊严受到严重打击,晓北望连胃口也没了,两人就在路边吃了碗凉面解决了午饭。司雨寒最了解他了,开始不停的打击他:“小时候就知道你这毛病……上小学过情人节就给全班每个女生送卡片……现在还这样!”   晓北望垂着头,忍不住问:“你同学的男朋友……看起来比她大啊?”   “大个五六岁吧。”司雨寒说,“方域人不错,你认识他就知道了,为人热心,挺够朋友的。”   “他们怎么认识的?”晓北望出于习惯想吸引视线范围内所有女性的爱慕,倒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现在打击过去,开始八卦了。   这还真值得一说。   司雨寒把秦青与方域堪称传奇的相爱过程给详述了一遍,这个在寝室夜谈会中被秦青以鬼故事的名义说过,当时就把她们吓得既发抖又忍不住感动。   果然把晓北望的眼睛也听亮了,吃完了饭两人又去咖啡馆坐,他连网都不去上了。   两人一直说到下午六点,司雨寒看时间该回家了,晓北望也该出发去网吧了,两人才分手。   晓北望熟门熟路的进了网吧包间,这里他最近常来,打个电话就给他留房间。他进去后打开三台电脑,一个用来看电影,一个用来玩游戏,一个用来聊天,坐着转椅满屋转,自己玩得就很哈皮,直到其他朋友过来,他们再带上自己的朋友、女朋友,包间里立刻乌烟瘴气起来。   晓北望叼着烟,两只手使劲敲键盘,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快快快快快……艹!”   一个进来后就脱得只剩一件热裤一个小背心的年轻女孩凑到他身边坐到腿上,喂他吃水果块。   她本来是跟别人来的,不过听说包间是晓北望开的,吃的喝的都是挂他的账,还听说是个拆二代,立刻就粘上来了。   晓北望都习惯了自己玩的时候有人喂吃喂喝,给就张嘴,特别配合,女孩挺高兴,把带她来的人抛到脑后,一双眼睛只盯着晓北望。   带她来的男孩虽然不忿,觉得丢面子,可是让晓北望请客也不是一两次,吃人嘴短,发火也没有名目。剩下几个怕跑了晓北望这个大财主,他们也只是在网吧玩的时候跟晓北望认识的才贴上来的,关系不深,见这男孩面色不对都暗地里拉住他,还有人特意起身让了一台电脑给他。   晓北望一玩就是五六个小时,快十二点了,外面有人敲门,是网吧的人,进来问他们要不要外卖。“正好别人要叫,你们要叫就一起叫了。”   晓北望起来伸个懒腰,让人拿外卖单过来,问其他人:“你们要不要?”   有的吃谁不吃?七嘴八舌都说要。   晓北望中午胡乱吃的,晚上根本没吃,所以现在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要了拉面不够,还要了鸡排饭和汉堡。   等吃的东西的时候,他不想玩了,觉得包间里空气难闻,出去抽根烟。   那个女孩马上蹦起来说:“我跟你去!”   晓北望看女孩眼生,在屋里扫了一圈,认出带她来的男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管管你的女人”。   男生顿时脸就红了,他上前把女孩拉住,晓北望出去后,女孩要甩开他的手跟上去,他发火道:“要点脸!人家都不屑搭理你!”   女孩白了他一眼,还是开门钻出去了。   刚才男生没生气,现在才真正的生气了。其他几人都不说话,都在做自己的事。他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猛得提起包打开门趟出去。等他走了,屋里的人才齐齐松了口气,几个人交换着眼神,全是在看好戏的。   “挺可怜的。女朋友这下飞了。”   “没看我都不带女朋友来?”一个圆头大耳剪个小日本胡子的男孩吹了下手心,“带来也要跑的。”   几人嘻哈起来。   晓北望出来后慢慢沿着路随便乱走。虽然已经十二点了,这条路上的车与行人也不算少,灯红酒绿的。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突然一个女孩从后面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   晓北望吓了一跳,甩手没甩出去,回头才认出是谁:“你干嘛?”他看着她抱上来的胳膊。   女孩像没骨头一样,两只胳膊却抱得很紧,用鼻音萌萌的说:“哥哥,我当你妹妹好不好?”   晓北望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他对倒贴的没兴趣,他喜欢“大家都崇拜我”,不喜欢“大家都要泡我”,这是两回事。   “撒手。”他说。   女孩用鼻音哼哼,他把烟拿在手上,用力甩手,两人在路口纠缠。   “你TMD王八蛋!!”   一声暴喝突然从背后传来!   随着一个猛烈的撞击!晓北望向前扑去!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努力站起、站稳,可他踉跄了几步,还是扑倒在马路上。   两束灯光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出现在他面前!    ☆、第 231 章 死亡山村   不开玩笑,晓北望吓尿了。   但,多亏了这条街是著名的商业街,周围还有好几个学校,虽然已经十二点了,但路上行人还很多,时常经过这里的车辆也早就被满街乱窜的学生给“训练”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这辆车保养得不坏,司机早在看到路边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打闹时就放慢了速度,所以突发意外,他也及时把车刹住了。   然后吓出一身冷汗。   周围的人也在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由于碰瓷文化的横行,所以一开始众人只是观望,窃窃私语,没有上前管闲事。这就给那个男生和他的前女友逃跑的机会。   等司机回过神来,趋动僵硬的双腿下车,远远站着观望的问晓北望:“……摔着了?起不来?”   他保证这车没撞上去!行车记录仪做证!   晓北望还在呆滞中,司机手忙脚乱的先打110,再打120,再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再通知家人。几个电话打下来,晓北望反应过来了,可他还是吓僵了,双手在身上乱摸。   司机还是不敢靠近,离得足有七八米远,只敢远远的盯着他。   晓北望发现自己四肢俱全,虽然摔了个大马趴,但在车轮底下逃出了一条命,赶紧从脖子里抓住奶奶给请的金观音握在手里拜了拜。   此时警察先到了,120也闪着灯来了,司机赶紧上前给警察说:“就是那里,他扑到我车前了!我没撞着他!”   “别紧张,冷静点,有话去队里说。”警察说。   另一个警察去看晓北望,弯腰问他:“还行吗?能站起来吗?”   急救人员也提着救护箱和单架问他,“感觉怎么样?”   晓北望扶住头:“有点晃……”   司机躲在警察身后,一个劲解释:“没撞着,真没撞着!”   晓北望自己却不记得有没有被汽车亲吻,那一瞬间太快,就记得车灯一下子冲到眼前,亮得刺眼。   急救人员给他量血压,检查伤口,发现两手手掌都擦破一层皮,右手手掌血呼呼的,皮半掉不掉的卷在掌心。左腿大腿和小腿外侧均有擦伤,右腿小腿内侧有擦伤,其他部位未见伤口。看眼睛、神态、说话都算正常,应该没大事。   警察把两方带开询问,倒是觉得这事主两边都挺冷静的,见晓北望说不清当时的情况,这也正常,被撞的时候一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撞了还是没被撞,是从哪个方向被撞,什么地方被撞,这都要检查后才能定论。   看晓北望年纪不大,就问他要家人的电话。   那边司机是一开始吓糊涂了,跟警察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重要情况:“对了!当时是有人跟他打架,把他给推到车道上的!”   这倒确实很重要!   这个警察给那个警察说了一下,询问晓北望的警察就问:“你刚才跟谁在一起?”   晓北望也想起来了,“有人推我!”   司妈妈二半夜被电话叫醒了,一听就吓呆了,因为打电话的是警察:“旺旺出车祸?!”   “人没事,司机及时刹车,没撞上去,他父母能通知到吗?”   晓北望的爹妈肯定是没办法过来的,太远,司妈妈只能再辛苦一回了,一边出门一边在心里抱怨:幸好她生的是个闺女!男孩真是太会惹事了!   晓北望没事,在现场还有点迷糊,到了医院就清醒了,司妈妈到了以后见他没事还要去交警队,还有派出所的人,毕竟有推人这回事肯定就不能算是单纯的交通意外了。问题是晓北望跟那几个人也不熟,就知道一个电话一个名字,他报了名字电话后,从交警队出来也快天亮了,司妈妈要带他回家休息,“然后让你爸来接你!”司妈妈生气了,她不管了,谁的儿子谁管!   晓北望:“我不。”   “不什么?那你去哪儿?医院?”司妈妈问。   晓北望说了一个在司妈妈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选择:“我去找妹妹!”   “找你妹干嘛?她还要上课。”司妈妈不解。   因为晓北望认为——这是鬼找上他了!他没死是命大!所以他不敢回家:金娇是在家里死的;他也不敢去别的地方,这大街上哪哪都有车,随便一辆车都能撞死他。   说是去找司雨寒,其实他是想找秦青。   他决定就长在秦青身边了!   司妈妈拉不动他,一不留神就被这大男孩给跑了,明明昨晚上还出了车祸!眼看着晓北望跑远坐上一辆出租不见人影了,只好气急败坏的给司雨寒发信息,再打电话回家大怒:“晓强!!把你儿子接回家去!!”   晓北望坐上车到杉誉大学时才六点多,司雨寒还没起床,手机都没开,他倒是找到女生寝室了,可惜进不来,只好在楼下当门神。   等司雨寒七点多起来时,走廊里已经到处都有人在说“有个男孩一早就来站岗了”   “就在楼下”   “不知道是找谁?”   “分手了?”   秦青刷牙洗脸完毕出来,司雨寒黑着脸冲进来,拿上包给她说:“帮我请个假。”   “你干嘛?”秦青说,看她像风一样来了又走,“你不上课了?”   司雨寒站在门口,深深呼吸:“晓北望那傻X来了!”   刚出了个车祸,不在家里好好休息,跑来找她了。找她也就算了,竟然是想一天到晚跟着秦青当保护神!   这也太扯了!   司雨寒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这样做太蠢了!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他怎么就陷在被鬼索命这件事上出不来了?退一万步说,真有鬼索命,那找上他干什么?他跟巴南的车祸又没关系?   司雨寒气冲冲的说完,秦青笑了,说:“他要想跟着也行啊,反正我今天会在小图书馆待一天,让他来吧。”   晓北望就屁颠颠的真的当了跟屁虫,第一天装备不足只带了手机,连充电器、充电宝都没拿,只好借司雨寒的用,手机品牌一样就是这点好。第二天他就带齐东西,跟秦青一起蹲图书馆了。就连晚上,也是在学校男生寝室找了个地方住,他也厉害,竟然能在常玩的网游上悬赏杉誉大学男生寝室床位。   秦青佩服不已,对司雨寒说:“你表哥可以啊,很机智嘛。”她一直以为这男生是个有点二的人呢。   司雨寒哼了声:“他在网游里是出了名的。”人民币土豪。   这么蹲了一星期后,晓北望开始相信自己真是平安无事了。   秦青这一周也因为他的“督促”,真把论文写了大半,不觉神清气爽。听晓北望说愿意回家了,她在这一周让人家请了不少客,决定送佛送到西,说:“我送你一程。”   “真的?”晓北望笑咧了嘴,他只要不炫就是个普通的人了,“那可太感谢了!”   晓北望的家乡还是老样子,大白天的,村里也静得很。年轻人都在外面玩,男人这个时间都在家里睡觉,昨晚大多是通宵打牌。   从村口一路进去,连狗叫都没有。   晓北望叫的出租车在路口放下他们就走了,三人是走路进去的。   “到我家,叫菜来吃吧?也懒得出去了。然后让我爸开车送你们,我爸开车没事。”晓北望说,他短时间内不会再摸方向盘了。   秦青眼神好,远远的看到一家门口摆着一群很漂亮很逼真的模特,穿得全是三点,个个胸大腰细。   她好笑的跟司雨寒说:“门口排这种模特干什么?太难看了。”主要是模特们都太肉欲了。   司雨寒的眼睛却瞪大了,她一拉晓北望,他的眼神也不对了。   两人放慢脚步,死死盯着那一群靠在墙上的模特,然后突然又加快脚步往里走。秦青此时也发现不对了,轻轻拉一下司雨寒:“怎么回事?”   司雨寒小声解释:“那是要烧的。”她舔了下嘴唇,紧张的说,“烧的纸人。”   说是纸人,秦青就懂了,没想到现在的纸人做得这么逼真。   可再往里走,越来越不对了,司雨寒紧紧拉住秦青,最后三人几乎是小跑起来。   秦青发现他们路过的地方,一路走来,有七八家门口都放着这种纸扎的东西。有一家门口扎的纸人是穿对襟衣服的,这就是比较明显的纸人了;还有扎的花山、元宝塔、宝车等等。   一周多的时间这个村里死了这么多人?!   这下,真的不对头了!    ☆、第 232 章 是谁的缘故?   “你怎么回来了?!”   晓北望进门就被爹妈扔过来这句话,懵了。   他爸皱眉说:“以前不喊你恨不能成年累月不回家!怎么这次才出去一星期就回来了?钱花完了?怎么不打电话找我要钱?”   他妈则喊司雨寒和秦青进屋里坐,给她们拿吃的喝的。   “不是,爸,你怎么像不想我回来似的?”晓北望伤心了,他还出车祸了呢,虽然没撞着,可他爸也就一开始打了个电话,根本没提让他回家的事。   晓爸爸把手上的烟扔地上,叹了口气,“回来干嘛?唉……”   晓妈妈倒是拉他进屋,解释说:“最近村里事太多,不想你回来。”   倒是能看出来,进村半天别说人,狗都没看到一条。   晓北望刚才走进来的一路心都是跳的,现在回家关上院门心静下来了,指着外面小声问他妈:“妈,怎么死那么多人?怎么死的啊?”   晓妈妈也长叹一声,“唉……都是倒霉催的。”   这事就发生在晓北望出车祸那天,他一早跑去找司雨寒了才不知道。   那天中午,村里几个七八个人坐别人的货车出村,平常也没少这么干,搭个便车而已。   车上有货,垒得很高,用麻绳固定住。他们爬上车后就坐在一箱箱货上。车出了村就上了村口那条Y型公路,拐弯时,另一边冒出一辆小厢货,两边有点抢路的意思。   货车车头大,车头高,车还重,一般只有它挤人,没有人挤它的。何况这辆货车是两吨的,装的货都有五吨,小厢货最多半吨。所以货车司机“豪迈”的连转几圈方向盘,想把厢货车给挤到沟里去。   公路两边以前是田,现在最多种种菜,缘落差有一米多,是个土坡,下面还有灌溉沟渠。   以厢货车的体型,挤过去能在沟里翻个滚儿。   货车司机一转方向盘,货车顶上的人还哈哈笑,指着底下小小的厢货车乐呢。   可是司机贪多,今天的货装得太多了,司机发现方向盘打几圈,转向却太慢了,一努力又用力多转了好几圈!势要把厢货给挤下去!结果这一转又多了,不等把厢货挤下去,他自己都要冲到沟里了,于是再赶紧往回转,一来一回间,转得太猛了!车上的货来了个大漂移。   货都是用麻绳绑在一起的,上面一动,下面的货箱也跟着往外漂,头重,脚轻,货车就被带倒了。车上七八个人全摔到地上,然后就被一个个大木头箱子给活埋了。   晓北望听呆了。   秦青和司雨寒也呆了。   屋里一片寂静,晓妈妈沙哑的声音叹道:“开车的人赶紧回来喊人,就那也晚了。我们全村的人都去抬箱子,赶紧把人往外挖……全砸死了。”   一下子死了七八个人,如果再加上金娇与陆西仁,就是十个。半年不到,村里死了十个人,还都是横死。   晓北望只是看到金娇与陆西仁出事都能吓得睡不着觉,这下死了十个,村里的人也嘀咕起来了。   晓北望的父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管他,想让他在外面多住几天。他们俩也觉得村里最近是要出事。   秦青悄悄给司雨寒发了个短信:今晚能住下来吗?我有点担心……   她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死的人太多,她担心之前扔在粪坑里的石莲花会……死灰复燃。   司雨寒看到短信,不太明白,看了眼秦青,对晓妈妈说:“舅妈,我跟我同学今晚……”她话没说完,晓爸爸抢话道:“放心,耽误不了你们晚上的自习课。一会儿我就把你们和旺旺送回去。”然后对晓北望说,“旺旺,最近先住你姑妈家,回头我让你奶去给你做饭。”   这家人是打算先把老的和小的送走。   秦青听到这里,就知道今晚不能留宿了。她给司雨寒小声说:“我出去一下。”她要去看看这个村子的情况,感受一下这村里的风水。最重要的是,她要去粪坑那里看一眼。   司雨寒小声说:“我陪你?”   “不用,你能不能给我找辆电动车?”   司雨寒找晓北望要车,他说:“车有,走,我给你推去。”   家里当时买了两辆,黑的大的是他的,他现在骑那辆是给他妈买的。晓北望找他妈拿了钥匙,看看车的电池还够,把车推出来给秦青,他先试骑一段,滑回来停在她跟前:“想去哪儿?我送你?你一个人别跑迷了路,再把人丢了。”   秦青笑了一下,让开让他下来,骑上去说:“放心,我丢不了。”说完一转把,车嗡的一声就冲出去了,直奔粪池。   开出去一百米,秦青就把气给放开了,形成一个气团笼罩住她。   放开气以后,她就能感觉到这个村的气场了。   这个村子的气场西高东低,南边凹进去,北边又抬高,是个碗状。   几家死人的家门口都很干净,没有晦气停留。   难道真是意外?   不对,横死的人应该会有冤气。   粪池的方位很好,正东向阳,周围没树没楼。她当时来的时候就看中了这里。石莲台已经不成型,煞气早就该散没了。   村里的人命跟它无关,它以前是个莲台时尚且没有一口气取人性命的能耐,碎成那样后更不可能了。   粪池附近没有住人,也没有人在此逗留。秦青到了这里后把车停到一旁,走到扔掉石莲台碎块的地方站住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她又放气感受了一下,突然发现她的气往粪池里探的时候,会渐渐消散。   阴散,阳升。   ——不过如果让她住在粪池边上来消阴气,她也不愿意。   但是说实话,这个地方恰恰是这个村子里的阳极之地。五谷轮回,如果真想躲鬼,搬到这里来住是最好的了。   就是不知她真把这个地方告诉晓北望了,他敢不敢来住。   秦青又骑上车,先到了金娇家。   比起陆西仁是死在外面,金娇死在家里,她的气息应该留在家里的多。   金家大门紧闭,门前的两株石榴树竟然开始掉叶子了。   秦青停下车,走到树前,捻了捻树叶子,见叶子虽然仍是绿色的,却脆的一捻就碎。   这棵树的生机已绝。   秦青转到大门前,敲了敲门。连敲五六下才听到有人的脚步声过来,然后大门上的小窗口打开了,一个女人黑青着脸,踮着脚尖问:“找谁?”   “请问,晓北望是住这边吗?”秦青问,迎着阳光,她打量这女人的脸色,青里透黑,标准的阴气入体。   奇怪的是,她没有感觉到金娇。   就算附身,应该也能发现。   女人抓了抓头发,她蓬头垢面的,看衣服似乎是刚从床上下来。不过这可一点都不香艳,她这明显是阴气侵体,造成的疲倦乏力,慢慢的人就死了。   现在她的反应也变慢了。   她想了一下,随便给秦青指了个方向:“不是,往那边找。”然后转身就回去了,小窗口也不关了。   秦青趁机探头往里看,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院子里玩。   刚才他甚至一声都没出,也没喊那个女人,那应该是他妈妈。就算现在,他也只是坐在地上,专注的、同时也是懒洋洋的推着地上的一辆小汽车。   是个小男孩。   秦青轻轻喊:“小朋友,小朋友。”   小男孩抬头看她,起身走过来。她听到铁门后的门栓动了一下,门锁机簧弹动,接着门打开一条缝,小男孩站在门缝间歪着头问她:“我刚才听到了,你找晓北望。我能带你去,你骑车带着我就行。不过你要给我买个面包。”   秦青看这个男孩虽然消沉些,但脸色还是正常的。她小小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好啊。”   男孩很聪明的把门反锁,跟着她走到电动车前,秦青骑上车,让男孩站在前面扶住仪表盘,“面包去哪里买?”   男孩马上指了个方向:“那边有超市。”   是村里的烟酒超市。   秦青慢慢骑着,一边在男孩嘴里套话。   男孩不肯说父母的名字,手机号,但别的倒是对答如流。   他说:“我妈最近不肯做饭。爸也不去打牌了,两人天天在屋里睡觉。”   “那你怎么吃饭?”秦青问。   “我有钱,饿了就去买呗。”男孩满不在乎的说。   “钱花完怎么办?”秦青问。   “花完从家里拿呗。”男孩耸耸肩,回头得意的看了秦青一眼。   秦青笑了笑,这个男孩和晓北望一样,都对自家有钱很骄傲,同时也看不起这个村以外的人。   到了小超市,男孩毫不客气的拿了好几瓶饮料、面包、饼干、薯片。   秦青付钱时看到他迫不及待的就打开一包面包咬了一大口,险些噎住,又赶紧打开饮料往里灌。   超市收银的是个老太太,笑话男孩:“好几天不来,就饿成这?你妈今天又没做饭?”   秦青问老太太:“这男孩常来?”   老太太笑着说:“前段时间天天来!一来就拿好些东西!都抱不住!结果这周开始就不来了,今天又来了!”   秦青算了一下时间,看来是金娇丧礼过后可能就待在家里了,缠住了她的父母。然后金娇妈妈就开始有一顿没一顿的做饭,小男孩就开始挨饿。那时他手里还有钱,肚子饿了就到这里来买,结果没有计划性,钱就花光了。   之后他应该又拿了父母的钱来用,又用完了,于是就开始饿肚子了。   金娇的父母应该不会一直不吃饭,可能一天吃一顿,也可能两天才做一次饭。男孩就饥一顿饱一顿的。他会一直留在家里,可能是怕父母吃饭时他刚好不在,所以才那么乖。   秦青付过钱带着男孩出来,这时他已经干掉两个面包一瓶饮料,正在撕饼干吃,一边吃一边喷饼干渣:“走吧,我给你指路。”   秦青说:“能不能先让我到你家借个厕所?”   男孩点点头,“那走吧。”   再次回到金家,男孩让她把车停在院子里,说:“车会丢。放外面推着就走。”   他倒很有经验。   秦青把车推进去,男孩特意把她领到屋里的厕所,“这里干净,还有洗手的地方。”   厕所很大,装修的跟酒店里似的,就是气窗开在头顶,灯又太暗。   她的目的不是上厕所,进来打个转,说:“让我跟你爸妈打声招呼吧?”   男孩很警觉:“你想告状吧?”   秦青摇头:“不是,因为我借了你家厕所嘛,该跟你家大人说声谢谢。”   男孩为难的看了眼父母的卧室,说:“他们睡觉呢,叫不起来。”   不过,他也很不想让父母这样一直睡下去,这段时间他们白天晚上都在睡觉,他有点害怕。   借着“客人”在,男孩壮着胆子把秦青领到父母的卧室。   屋里很乱,靠墙是双人床和衣柜,还放了两个大五斗柜,一张书桌,一张沙发,还有电视柜,把本来应该很大的卧室挤得满满的。   床上躺着两个人,秦青都跟着小男孩进来了,他们俩还没醒。   男孩走到女人身边,推女人:“妈,起来,起来啊。”   秦青用气在屋里探了下,就发现晦气的源头在斗柜那里。她把气罩过去,将里面的“东西”包住,硬是把它给扯了出来。   男孩轻轻推了几下都没把女人推起来。   秦青往外看,太阳开始偏西,院子外已经没有阳光了。   “算了,等你父母起来你跟他们说一声吧。”秦青说,拉着男孩出去。   男孩有些沮丧。   秦青骑着车,慢慢哄他说话,等快看到晓北望家了,男孩跳下来说:“你往前走就到了,我回去了。”   秦青连叫几声都没把他叫住,这才想起来,这个男孩一直没告诉她名字。   警觉性还是挺高的。   晓北望倒是被她给叫出来了,他说:“喊谁呢?”   秦青看到那个小男孩跑得更快了,拐个弯就不见了。   “金娇的弟弟,他在家好像没饭吃。”她说。   晓北望说:“没饭吃?!他妈不做饭?”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去,晓妈妈听到问:“说谁呢?”   “金娇的妈!”晓北望喊,“我这同学出去碰见还给他买了东西吃呢。”   晓妈妈叹气说:“作孽啊。金娇死了以后,她爹妈都不怎么出来了,也不管儿子了,邻居也不管。”她离得远,更管不着了。   秦青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匆匆吃了碗元宵就被晓爸爸撵上车,突突的把他们三个给送了回去。   晓北望阳奉阴违,先跟司雨寒一起被晓爸爸送到司家,等晓爸爸走后,他又溜回了学校,还给秦青打了个电话,“我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我去食堂给你捎点?”   “不用,你自己吃吧。”秦青放下电话,今天司雨寒回家住了,正好寝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用阴气裹住那团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因为它没有面目,也没有思想。   她无法与它沟通。   不过也没必要沟通。   秦青把它裹住,感觉到它在瑟瑟发抖。   石碗已经没有了,刀在家里,天也快黑了。   就地取材的话……   秦青突然有了“实验”的兴趣。   她把笔记找出来,照书上列举过的,拿出剪刀、菜刀、寝室里特意准备的案板,再找出一双穿得最久的鞋,然后剪了张纸,在上面写上“金娇”二字。   先用阴气裹着那个东东放在纸上,然后拿鞋使劲拍!   拍拍拍拍拍!   拍了一气后,她发现这气团竟然真的在慢慢溢散!   “居然真的有用……”秦青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撸袖子继续干!   然后是把纸片放在案板上,先拿菜刀剁!   剁剁剁剁剁!   “又变小了……”   秦青轻轻吹了声口哨。   最后一步!   拿起剪刀,把纸条剪碎。   那个东东散开了,像拍散的柳絮团。   其中应该也有她的阴气的加乘才会这么“灵验”。   秦青起身打开窗户,点了一柱香,念了一句:“尘归尘,土归土。”   随着最后一个字,屋内无缘起风。   风往窗口涌去,争先恐后的冲到外面的夜空中,消失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来了。”秦青跳过去开门,门外一个姑娘伸鼻子闻了闻,奇怪的说:“还以为你在剁饺子馅呢,你没包饺子啊。”   秦青正不知如何解释,手机响了,她赶紧去接。晓北望在那头说:“我吃完了,还是给你带了份煎饺,我现在就在楼下呢。”    ☆、第 233 章 终于轮到你了!   以前秦青把鬼当人看,不由自主的就总被他们影响。但经历得越多,她越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不是同一种生命体,思考的方向和重心理所当然不一样。   她拿人的想法去推测鬼的,怎么会不出错?   当然,鬼里面也分好坏。   金娇——暂且把那个从金娇家抓来的东西当成金娇本人,她是个小姑娘时,怎么作自己家都轮不到秦青管,因为有她爸妈呢。当她变成它之后,就没办法让金娇父母管了,因为金娇父母生的是个女儿,不是个鬼。   秦青是这么理解的,金娇已经去世了,在她死去的同时,诞生了它。   所以她消灭的是一个跟人类无关的东西。   如果以后还会遇上类似的事,她就会拿这个理论来说服自己不要手软。   第二天早上,秦青又在食堂碰到了晓北望。他哈欠连天,一看就是又熬了一整夜去打游戏。这么多天,他已经摸清她在哪间食堂吃早饭了——为了节省时间,她总是挑离图书馆近的四食堂。   “给你买好了。”他推给她一份汤团,旁边还有一份蒸汤团。   这是四食堂自己发明的食品。汤团个个都有拳头大,像超大个的元宵,因为加了食用色素还有多种颜色,用来区分口味。粉红的是豆沙的,绿色的看起来像抹茶的?呵呵,大师傅对日本食品不感兴趣,绿色团子里填的馅是猪肉青菜,至于是什么青菜,这个要看大师傅的心情。   汤团除了煮的还有蒸的和炸的,品种多样,口味丰富。   秦青看旁边还有一份,被晓北望拽过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给你妹子买的?”她问。   “嗯。她说今天起晚了,在家吃了。”晓北望吃得很艰难,他哈欠打得一个赛一个,顾不上吃。   自从在杉誉大学男生寝室借宿后,晓北望对大学网推崇倍至!甚至发出“早知道我也上大学了”的口号。   他虽然也是大学毕业,不过他的大学就上两年,还不要求学生每天到校上课就发毕业证,所以他也不知道大学里的校园网里有那么多“好东西”,据说是男生寝室的不传之密。   秦青能猜到他发现了什么,一直听说在男生寝室里流传着一个种子包,里面有市面上都找不到的以年代与人物编号的日本动作片。   辛苦看了一夜小电影的晓北望在跟司雨寒打过招呼后就回寝室补眠去了,他在男生寝室如鱼得水,没办法,请客综合症已经病入膏肓。   司雨寒跟秦青说:“讨厌死了,我妈昨晚上跟我说,这次只是礼金就要掏三万多!”   秦青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说的是村里那些白事的礼金。   “死的人到底有几个?”她问司雨寒。   “八个。”司雨寒说起这个就叹气,毕竟都是认识的人,“村里说丧事要大办,去去晦气,还打算请人来念经超度,办道场。”   听说是大办,秦青多少有点好奇。在丧葬上,城市里基本已经看不到以前的传统了——也可以称为迷信活动。像道场啊,请神啊,一百多个和尚露天念经啊,这些东西早就在城市中绝迹了。   而她的研究中,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所以她跟司雨寒说了一下,打算去围观。   司雨寒惊讶道:“这个不让外人看的,到时我都去不成。”因为司妈妈是外嫁,司雨寒回家走亲戚可以,但这种丧葬大事,她肯定是没有列席资格的。   秦青顿时觉得有些遗憾,她也想起在《徐家屯民俗初考》这本书中,代教授当时是掏钱以后假借其中一个村民的远方叔叔的名义才能够参观,还吃了席。当然,他这个“假叔叔”也掏了两块大洋给丧家,很难说丧家是不是看在这两块大洋的面子上才让他吃席的。   但现在秦青掏钱……好像人家不稀罕啊。   掏钱都不行,秦青很沮丧。倒是晓北望深恶痛绝,听说秦青想围观而不得还沮丧,马上跟她说:“千万别去!恶心死人了!”   晓家在当年拆迁的时候迁过一次坟,因为晓家人还算长寿,目前埋进地里的全是全须全尾的土葬,就是晓北望太爷爷、高祖爷爷那些人,加上叔伯兄弟以及家眷,十几座坟呢。最早的一座是太爷爷的小儿子,八岁时没了的晓北望他叔爷。当然,晓北望没见过叔爷,但以往祭祖时他给叔爷磕过头,凡是埋进去的他都要挨个磕一遍,这个“殊荣”是因为他是这家的长子,长孙。   司雨寒笑嘻嘻的说:“我一点都不羡慕他。”从一岁起每年都要磕上二十多个头,是不用羡慕。   当时晓家迁坟,不但要迁出来,还要再进行火化。现在可没有地方埋全尸了。所以当时起棺时,说是为了避免让祖先不快,就请了神婆来通灵,安抚祖先,跟祖先说这不是子孙不孝,子孙是为了给他们换新房子住,让他们别生子孙的气。   神婆一边说,晓北望(当时十一岁)就要在一边磕头,他爸、他爷都不用磕,就他一个人磕就代表全家了。   “我觉得他们是在蒙我!”晓北望气呼呼的说。   不过当时实在年纪小,还没有胆量敢在这种事上不听他爸的话。当然他现在也不敢。总之,晓北望磕了一堆头,磕完还要在前面捧着香炉引路,最后给祖先们搬完“新家”,他还要再来一遍,问祖先“住得舒不舒服?这里是不是阳光很好?绿树成荫?环境美吧?一个墓二十多万,只这一样就花了几百万,子孙花大钱了啊,祖先们要高兴啊”   秦青听得如痴如醉,一个劲的追问,晓北望本以为那是他人生中的污点,没想到还能用来泡妹子!(大误),绞尽脑汁回忆,说得舌绽莲花,口沫横飞,然后说:“你要想知道,等那边事完了,我打电话问我爸!然后再给你学一遍!”   少年再昏头也没说他自己回去参加一下回来再给妹子学。   秦青点头:“好啊。”   晓北望的爸爸和爷爷做为男人,是必须出席丧事的。他妈和他奶倒是可以在家里不去,司妈妈也不必去,她还把嫂子和她妈都接过来了。   “谢天谢地!”司雨寒从没这么庆幸过,以前小时候不懂事还为不能祭祖哭过,现在倒是觉得不去也不坏。司妈妈就从没可惜过。   晓妈妈和晓奶奶也跑得很快,行李都不用带就来了。司妈妈还担心了下:“他们俩在家怎么吃饭?”   晓爷爷和晓爸爸是肯定不会做饭的,两人连水都不会烧。   “泡泡面就行了!给饮水机换水他们肯定会。”晓妈妈痛快的说,饮水机就能烧热水,饿了就吃泡面嘛,泡面超市里就有。饿不死的。   司雨寒才知道村里这段时间有了不少流言,说有恶鬼的,有凶煞的,还有说新给他们圈的这个地方,风水不好,才老是死人,还有说村口的路修的不好,Y字型,剪刀路啊,专门断头的!   所以村里的人都在往外跑,差点来办丧事的人都凑不齐。   ——总要有人抬棺啊。   还是村长出力又出钱,说当天来抬的,一个人给一万!后来见人还是少,提到两万!再加上丧家给的好处费,一个人当天多的能拿五六万。   晓爸爸和晓爷爷倒不是为钱留下的,虽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们都是这个村的“老人”,属于祖坟在此的人,跟后迁来的人不同。这个村到现在也更新换代好几回了,有的人家才迁过来两代,都是当年促生产时给合并到一起的。   所以他们走不掉。   “后来呢?葬事办得怎么样?”秦青问晓北望。   晓北望的脸色有点泛青,“……还行吧,听说是挺顺利的。”他说完伸头看看外面艳阳高照的天空。   因为办丧事那几天,他在这边是大太阳天,可听爸爸说,村里是阴天,刮得风都睁不开眼睛。   “一会儿刮西风,一会儿刮北风,邪得很。”晓北望说。   “那就是西北风嘛。”秦青乐观的说。   “春天怎么会不刮风?”司雨寒也说。   晓北望犹豫了一下,虽然还是一脸担忧,但脸色不像刚才那么难看了。   她们俩这么说是因为,好像晓北望已经快被吓破胆了,具体事例就是:他现在穿了一身红。红T,红裤子,红鞋,内裤当然也是红的。   跟他坐一块有点丢人……   但也从侧面反应了他的内心世界:快吓劈叉了。   秦青也见识到了普通人在这种事情上的承受能力,为了不把人给吓出个好歹来,她和司雨寒最近拼命的安慰他。   关于村里的事,她也尽量不问他了,就算他要说,她也都能用科学的解释来带过去。就像刚才。   那个丧事办得还算顺利。火盆没有熄,虽然据说被风给刮的火苗一直在闪。   “火一直是蓝色的……”晓北望说,这个颜色是不是不太对?   “固体酒精?”秦青说,“火锅店用的那种。”   “野营用的那种吧?风吹不灭,那个神婆肯定不能让火灭啊,火灭了她唱什么?”司雨寒说。   捧着照片的各家出的男丁走得也挺顺利,没人摔倒,也没人迷路。   “不过西瓜他爸差点把照片摔了……”晓北望说。陆西仁家和金娇家也一起又请神婆给安慰了一回,反正请都请了,多加点钱就行了。金娇父母已经好了,至少现在小男孩在家里能一天吃三顿白面条了。   “肯定是伤心的。”秦青说。   “难过呗。”司雨寒说。   神婆是最辛苦的人,从头到尾嚎了五六个小时,要唱要跳,还要念谁也听不懂的经文,叽哩呱啦的。   “不过听说神婆回去后就躺下了,病得可厉害了。”晓北望说。   “在西北风里嚎五六个小时,不躺下就奇怪了。”秦青说。   “她不躺下怎么能证明她出力了啊。”司雨寒说。   但紧接着,巴南又出车祸了。听到他出事,秦青竟然有种“终于轮到他了”的感慨。   不过他没死,也没别人死,他只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不留神撞到了隔离墩,一共撞了六个隔离墩,撞断了一条腿,一条胳膊。腿断了两截,胳膊断了三截,眼睛差点瞎了一只。   从车里被救护人员抬出来时他就在嚎“救命……救命……有人抓我……”   晓北望打死不回家了。    ☆、第 234 章 自信的巴南   巴南是个人生赢家。   他还认为自己是个成功者。比起一样跟他是拆二代的其他小伙伴,他对自己的评价要远远高于其他人。   像晓北望之流,在他眼中就是明晃晃的“富不过二代”的代名词。   没错,巴南认为晓北望连把财产留给儿子都做不到,他早晚把拆迁分到手的钱全花光,更别提用它制造更大的财富了。   巴南是个有想法的人。早在同辈的堂兄弟姐妹还在为过年压岁钱的多寡而吵架的时候,他已经把目标放在了家里的老房子上。   身为长子长孙,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几个叔伯包括他爸一起出资给爷爷奶奶盖的二层乡村别墅,还有爷爷份内的地,全是他的(未来)。   所以不管是在自己家还是当着家里亲戚的表,他提起爷爷的房子和地用的都是“我们家”,这个“我们家”,仅指他跟爸爸和爷爷。至于爷爷的其他儿女,他的堂兄弟姐妹,甚至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统统不在此列。   爷爷很高兴,夸他“会护食”。   拆迁后,家中得了一笔巨款,这是他从来没想过会有的好事!一开始,他确实是放纵了一点,但在出事之后,他就“醒悟”过来了:只有钱是不行的,还要有权。   幸好,他当时已经大学毕业,虽然他上大学的原因只是想找个读大学的妻子,最好是城市的、独生的女孩子,父母的教育要好,最好是公职人员。他一开始就打算从村里出来,有了钱,也没打算继续留在村里,他原本的打算是拿着这笔钱移民!因为这个,他跟大学里谈的一个女朋友分了手,那个女孩符合他所有的要求,长得娇小玲珑,但她的家里不支持她留学,而他也不愿意承担两人的费用,连女朋友提出的她可以用奖学金出去,再找工作,希望他能负担大部分的生活费,暂时的,他都拒绝了。   因为他找的这个女生,她家里的支持占的比重很大,一旦她的家庭不肯再给她支持了,那她对他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强了。   但最后留学的事因为发生了那件意外而无法成行,他觉得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就证实他是心虚的!只要一想到家里的堂兄弟们会怎么嘲笑他,他就受不了!   他决心要改变这个错误。   于是,他去考公务员,掏钱找人进了单位后,托领导介绍相亲,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两人结婚,他更是搬到了外面去,周围邻居都是有教养、有修养的城里人。他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这一切的,而他的子孙后代之后也都会沿着他的脚印走下去,越来越好!   如果说他的人生中有什么缺憾的话,就是那次意外了。   那时他刚刚买了辆新车,他非常喜欢!就算现在,想起看到那辆车,知道那辆车真的属于自己时的狂喜,都会让他心潮起伏!那是比他结婚时还要让他激动的一次经历。   不客气的说,那辆车让他美梦成真了!从此,他就知道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他的人生变得更加瑰丽多姿!   那段时间,他事后回忆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一直处在醉意中,酩酊大醉。   他得意、骄傲、幸福、狂喜……等等!   好像脚踩在云端,每走一步都轻飘飘的。   然后,那天夜里,他的车撞飞了一个人。   他之前从未想过在家门口的路上飙车会有问题。   那条路根本不会有人走,就算白天经过的人和车也很少。整条路两侧都看不到一间房子,附近都是村庄,就算不认识也知道这一片都是什么人。   这里只有村派出所,他认识里面所有的警察,以前称兄道弟,等他家拆迁后,那些警察见到他可亲了!   他考虑过如果赛车时撞到什么了——比如擦撞,比如撞倒行道树、花坛、隔离墩等,到时正好还可以用这个关系。都是认识的人,怎么会忍心罚他?   再说,这条路上甚至连路灯都没有,更别提红绿灯、电子眼。   会出什么事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一天,那个时间,这条路上有人横穿马路。   明明听到汽车声,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躲?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横穿马路!   有人给巴南解释:因为他跑不过你的车,在听到车声靠近时,人听到的时候以为距离车还很远,而车已经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了。   车的时速太快了。   至于为什么横穿马路,这附近没有人行横道,没有行人天桥,甚至没有路灯。而且,附近的人都是村里的,他们会遵守交通规则吗?在晚上十点,在这条几乎人人皆知车少人少的路上,会保持着过马路先左右张望,宁停三分,不抢一秒的好习惯吗?   所以,意外迟早会发生。   巴南思考过后,更加痛恨自己的倒霉!   哪怕早一刻,或晚一刻,撞人的就不是他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不认为自己需要对死者心怀愧疚。   ——谁让你在半夜出门的?   ——谁让你听到有车过来不躲的?   ——谁让你横穿马路的?   巴南在这一点上甚至还很委屈不平!根据交通法规,明明是对方的错,他最多是个超速,是对方横穿机动车道,而没有路灯也造成了他的视觉障碍,这才导致意外的发生。这里横穿机动车道的是死者,没有及时安装路灯是市政部门的问题,他的问题只是超速行驶而已。就因为他家有钱,就活该赔钱吗?   更别提他们家还赔了钱!   那个人有什么理由怨恨他呢?   有着这样想法的巴南,在晓北望鼓起勇气,特意打电话提醒他的时候,嗤笑道:“胡说!他恨谁也不该恨我!我才是最无辜的人你懂吗?我才是无辜的!”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觉得晓北望真是……打这种电话来,无聊!   晓北望是当着秦青和司雨寒的面拨的电话,拨之前也是郑重其事,不想别人以为他在开玩笑,顿时丢脸丢大了。   秦青在旁边听得很清楚,犹豫了一下,说了句:“……这人的脑子有问题吗?”   他开车撞死人,然后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司雨寒托腮:“……巴南一直这样,他谁都看不起。”她对晓北望说,“就你,敢对他指手划脚,他会听才怪!”   晓北望挂了电话,他本来还想请秦青去看看巴南的,这样也不用去了,他没脸提。   秦青看看时间,拿上书包叫上司雨寒:“走吧,该上课了。”   晓北望喊住她:“那个……巴南这事,你不管了?”他说得非常不理直气壮。   秦青:“我以前看电影时,对那种非要跟在男女主身后要拯救他们的正义的僧人道人,都觉得有病。就算是修行,也没有强迫别人修行的理由吧?”她顿了下,“所以我绝不强迫别人接受我的帮助。”换言之,巴南既然没有求救的心,那她也省了事。   而且,那个鬼杀了那么多人,终于找上“正主”了,她才不会管。怨有头,债有主,讨债的来了,债主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巴南挂了晓北望的电话后,一直用手机玩游戏。他那工作干不干都一样,每天去也是无所事事。手机没电了,他喊护士进来帮他充电。想尿尿了,喊护士来给他导尿壶;想吃饭了,喊护士给他买饭。   因为他的老婆也要工作,没办法来照顾他。而且,她也根本不会干活,在家里连碗都不会洗,更别提照顾一个连床都没办法下,手、脚各断一支的人了。   岳父母当然也不可能来照顾他,最后,他还是把他妹给喊来了。他妈要在家里做饭干活,他妹来了也只是帮他买饭,喂他,把脏衣服送去洗衣店而已,这些她都能干。   兄妹两人一起各玩各的手机。   巴南的妹妹用的苹果6是巴南买的。他很擅长施这种小恩惠。他是家里唯一一个能从爷爷手里拆迁款的小辈,他爸都不行,而他的车,他的房,都是爷爷给他买的。他的弟妹本来也因为这个跟他生气,气爷爷不能一碗水端平,他就把车借给弟弟开,带妹妹去兜风。苹果6一出,他就给弟弟和妹妹各买了一个。慢慢的,他的弟弟妹妹都认同,钱在他这个哥手里比在爷爷手里好,因为爷爷扣,他这个哥反倒会给他们买东西。   “哥,你吃什么?”巴南的妹妹看到快五点半了,就拿锅准备去食堂买饭。   “随便,食堂里有酱排骨吧?多买点,晚上饿了还能吃。”他说。   于是巴南的妹妹打了一锅的酱排骨,又买了一兜馒头大饼。两人吃过晚饭,巴南的妹妹说:“那哥,我回去了,晚上想尿尿喊护士吧。明天我十点过来吧?”   巴南说:“行,你路上小心点。”   他妹妹暂时住在他和妻子的新房里,而他妻子则暂时回娘家住了。   夜渐渐深了。   巴南的手机一直充着电,他边充电边玩,游戏的闪光映在他的脸上。   突然从窗户那里吹来一阵冷风,他打了个寒战,看到窗帘缓缓飘起。   窗户没关严?   他按响护士铃,打算喊护士来把窗户关好。   可是护士铃响了以后,却没看到护士。   可能是去查房了吧?   巴南只好等一等。   他继续玩游戏,屏幕上的小人蹦蹦跳跳,眼看着落到了陷阱里。   巴南啧了一声,重新开始。   手机屏幕闪了几下,突然黑屏了。   他愣了下,拔了充电电线,重新再插上,手机还是黑屏。他把电脑抱出来,把电线接到电脑,仍是没反应。   坏了?   不会吧?   他摆弄着手机,头顶的小灯也闪了起来。   原来是电压不稳啊。   这下不能玩了,只好睡觉了。   巴南把手机扔进抽屉里,明早再看看,不行就只能换个手机了。   他躺下来,闭上眼睛。   从窗户那时吹过来的风越来越冷,直往被子里钻。   他越躺越冷,风好像能从被子的所有缝隙里钻进来。   今晚降温吗?   他的手脚都越来越冰冷了,他开始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好冷……怎么这么冷……   他把被子紧紧围在脖子根,一会儿又觉得勒脖子,呼吸不畅,就又把被子掀开。但掀开后,脖子根处仍有东西缠着。   是枕巾吗?   他伸手去摸——   是一条细得不像话的,圆润的胳膊。冰冷的胳膊。    ☆、第 235 章 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巴南死的无声无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晓北望吓坏了,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直接跑去找秦青。恰好秦青正在上课,施教授上的呢,没空理他,等下课后,施教授意犹未尽,让有事的可以先走,他继续讲。秦青听得如痴如醉,还换了个前面的位子,然后就听先走的人在走廊里嘀咕:   “这男的是在等人?”   “被甩了吧?”   二十分钟后秦青出来,看到晓北望蹲在走廊一则正在抹眼泪,看到她后,乳燕投林般扑过来,结结巴巴的把巴南在医院死了的事告诉她,期间说了不下二十遍“这怎么办”   秦青问:“怎么死的?”   “医院说是猝死。”晓北望红着一双兔子眼看救命稻草般看着她:“这怎么办?又死了一个,这肯定是报仇了……我怎么办?我怕……我好害怕……”嘴一扁,珠泪滚滚而落。   秦青:“……”   看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在她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很奇特的体验的。   在他哭诉的期间,这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施教授出来时嘴巴张的老大,然后小老先生特别有意思的假装没看见!清了清喉咙,走了。   秦青想说:教授你脑补了什么?!我是清白的!   等人都走光后,秦青让他去男生洗手间把脸洗洗。   晓北望一双盈盈泪眼望着她:“……那你在门口看着我?”   “……”秦青扶额,“好。”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比高大,眼前这是一朵娇花。   娇花洗完脸出来,仍然看着受气冲天。而秦青也已经想好了怎么安置他——鉴于此男可能打算当她的腿部挂件,于是抢在前面开口:“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让你躲躲,就是……”她一脸深沉的为难着。   晓北望眼睛一亮!   “你说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他就说肯定有秘籍/秘宝/不传之密.efc!   秦青硬是犹豫了五分钟才开口,并且事先打了不少埋伏:“这个办法是行之有效的,但一般人很少用。”   晓北望的眼睛期待的睁大了!   “我就是说了,你也未必敢去。”秦青皱眉。   晓北望更加期待了!   “倒不是说危险,而是……很难让人接受……”她话音未落,那边晓北望已经迫不及待的说:“我什么都能接受!”哪怕淋黑狗血!剃光头出家也在所不惜!   秦青又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啊?这事不是跟你没关系吗?就算以前一直跟巴南他们玩车,但你那天晚上不在场。”   晓北望跺脚说:“我知道我是无辜的!可谁知道它知不知道?万一它它它不在乎呢?”   秦青点头,说:“我给你说了以后,去不去随便你。”   晓北望拼命点头。   “在那里,我可以保证你万无一失。”秦青打包票。   晓北望继续拼命点头。   “如果有万一,比如你发现了什么,办法也很简单……立竿见影。”秦青清了清喉咙。   晓北望都快给她跪下来了,“你就快告诉我吧!”   秦青笑着说:“别急,这个地方其实你也知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托司雨寒打听粪池的事吗?”   晓北望茫然点头:“记得啊……”他当时还奇怪……瞬间!他反应过来了!目瞪口呆的看她。   秦青对着他震惊的目光缓缓点头,“没错,就是那里。臭是臭了一点,但躲在那里,它是不会找过去的。”   鬼是可怕,但粪坑一样很可怕啊。   晓北望左右为难了,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个更让他难以忍受。不过他还记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啊?为什么有粪池它就不敢去了?”   秦青说:“它们爱干净。”   晓北望一脸“你逗我”的悲愤。   秦青说:“不是逗你,你想想,它们是人变的,人受不了的东西,它们也受不了啊。”   这个倒是出奇的有说服力。   晓北望半信半疑,他还想出一个新鲜点子,“……那我要是在自己家里,用便盆然后这么存着……有用吗?”自己的还是能好接受一点。   秦青无情的打击他:“那里是露天的,周围没有东西挡太阳,我知道那里不会有鬼靠近。只是跟便便住在一起是否有效果我就不知道了。”   办法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个人的选择了。秦青说完后就残忍的离开了,让晓北望考虑清楚,天天跟在她身边也不是办法。   晓北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倒是想一直跟着秦青,可明显人家不愿意。但去粪池边上住着,他不愿意。是秦青的意识重要还是他的意识重要?   他跑去求司雨寒了,希望她能帮着去求秦青允许他能在她身边多待一阵。   “我真的不想去粪池边上住……”晓北望哭丧着脸说。   秦青已经给司雨寒说过了,所以表妹同学就认真问表哥:“那你想在人家身边跟到什么时候啊?”你已经跟了快一个月了,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她都觉得表哥给秦青添了不少麻烦,只是看在他(可能)有生命危险的份上一直帮他说好话,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当然就不要再跟着人家了嘛。   晓北望当然是不想走的,他不说话。   司雨寒劝他:“我替你问过了,青青说现在巴南都死了,它应该已经报过仇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完全可以回家了。”   “那万一呢……”晓北望说。   司雨寒翻了个白眼,放大声音:“首先,这事跟你没关系!从头到尾都跟你没关系,是你自己惊弓之鸟。”不过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也替你求人了。“现在青青都说没事了,我相信她!你不信,青青也替你指了个地方,她说的话我信得过,你去那里住,肯定没问题!”所以就不要再跟着人家了。   真的结束了吗?   晓北望有点窃喜,然后就为这一刻的轻松而升起了一点罪恶感。   但不可否认,在得知它杀了巴南后就已经报完仇,可能已经走了以后,他真的觉得轻松多了。然后在心底偷偷的想:要是……它早点找上巴南就好了。也不用死那么多人。   巴南的葬礼是在城里办的,村里去火葬场的人不多,虽说都是同村,但村里的人之间有亲戚关系的不多。巴南家的人参加完葬礼后,深居简出。   晓北望到底还是回来了,他倒是没住到粪池边上,只是养成习惯每天过来这附近转一圈。在他离开前找秦青取了半天的经,所以每回都是正午十二点来的,待到一点再走。   他觉得这样每天去那里吸取一下“天地精华”,应该就足够保命了。   让他住到那边是绝不可能的!   综合来看,粪池的影响力比鬼还大。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连晓北望都觉得他之前怕成那样有点矫情了。   BUT,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在巴南也死掉之后,村里的小伙伴突然发现:怎么死的人中有几个都是巴南那些玩车的人呢?   货车翻车中死的人之中,有四个都是年轻人,也曾经参加过公路赛车。加上陆西仁与巴南,这就是六个了。   巴南曾经撞死人的事也被翻出来。瞬间,村里的人仿佛突然找到了缘由,开始痛骂惹事生非的小年轻们。   但到底是不是呢?就有好奇的人想问个清楚。   问谁?   当然是那个作祟的鬼啦~   晓北望回村后,不得不当个宅男。因为村里的大人们都开始严加管束自己的孩子,不许出村,不许开车,只许在家待着!   晓北望只好在村里找消遣。   村里的消遣不多,除了在家里上网,剩下的就是出去跟不伙伴一起打牌OR喝酒,或二者同时进行。   在这段时间还不小心促成了几对姻缘,都是拆二代之间的自我消化,刚好大家一样有钱一样土,真是天造地设。   这天,晓北望正跟小伙伴们在某一人的别墅中喝酒打牌,头顶上镭射光乱划,屋里音响震天,一派纸醉金迷的頽废气息。   桌上摆着一个香槟塔,晓北望正跟一拨人比赛谁喝得多,洒得满身酒香。最后数杯子时,晓北望身边十七个,不算多也不算少,喝最多的已经让人扶到沙发上了,虽然他随后就自己滑到地板上,喝最少的那个被罚脱光衣服给大家跳小苹果。   晓北望也有点晕,看另一圈沙发边有几个人围着,旁边没摆酒,就去那边躲酒。他吃着果盘,一屁股坐下,“你们干什么呢?”一边说,一边伸头看,然后就僵住了。   只见四五个人或坐或蹲围着一张摊在沙发上的报纸,上面还画了个圈,标了东西南北,然后两个骰子落在碗中。   这是问鬼!   “你们干嘛!”他吓得酒都醒了!声调也变了!   这几个也喝得差不多了,笑嘻嘻的跟他说:“不是说巴南他们是他们撞死的人害的吗?我们想把它叫来问问。”话音未落就看到晓北望以炸碉堡的姿态冲出门去。   “喝多了?”一个人说。   “可能去吐了。”一个染了一头公鸡尾巴毛的男孩笑嘻嘻的催,“快问啊!是不是它干的?”说着抢过骰子扔在碗里,然后看着数字按横竖格子在报纸上找对应的字。连扔几回,找出来的字可以联成一句话,也可以用来问方向。   第一个字是“的”,第二个是“革”,第三个是“去”,第四个是“佛”,因为联不成句,公鸡毛男孩就一直扔下去。   “……西、人、人、人……怎么这么多人?”公鸡毛男孩报怨了一句。他一边扔了十几把,连起来的还不是一句话,倒是扔出来很多个“人”字。看他生气了,有人劝他:“大概是因为这是第一版吧?头版全是大新闻,看,全是报告、讲话,换个版再扔估计就能扔出不同的字了。”   男孩就换了张报纸扔,这回是金融版,扔出来的字是:“是……数……因……张……”   还是连不成句子。男孩果然生气了,砸了骰子。   “这不是回答了吗?”有个打圆场,“你看,你扔的头一个字就是。”   是。   “看,它回答了。后面的才不算数。”   男孩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   这时有人发现晓北望不见了,问:“他去哪儿了?”   晓北望,他正站在粪池前屏住呼吸,憋青了脸看手机时间。   今天就多待一个小时吧。    ☆、第 236 章 幸运的修仙文主角   晓北望带着一身浓郁的气味回家了,他一进来,家里人人掩鼻。他妈喊他:“去洗澡!把你的衣服扔了!”   晓北望自觉十分勇敢,能像他这样豁得出去的人不多。又觉得自己是个独行之人,看,连家人都不理解,油然升起一股悲壮豪情。   他被“逼”着在门外脱外衣服鞋,豪迈的冲进家门跑上楼洗澡,用了半瓶沐浴露后才香喷喷的出来,恰好接到小伙伴打来的电话,问他玩得好好的跑哪去了,又问明天还来不来?   “不去!”晓北望黑着脸,他可没忘是谁害他今天多熏了一个小时的!更别提今天邪门了有好几次村民路过!看到他在那里,肯定会说他的!丢脸大仇,不共戴天!   “为什么啊。”小伙伴好奇问,“是不是有别的地方去?快快快带我一个!”在村里被关久了,他们的业余生活过于乏味,简直是浪费生命。   晓北望本想说“想让我再去,就让那谁谁谁不许再叫鬼!”,可惜小伙伴不配合,只能内伤的挂掉电话,更为难:明天不去,他去哪里打发时间?在家里上网又该被骂了。想来想去,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站起来穿衣服时从全身镜中得到灵感:不如去染个新发型,这也能消磨一天。   晓北望的小伙伴们,可以用脑袋来区分,实则诸君在脑袋这几寸毛上花的功夫比在别处多许多。   除了阴阳头没人剃——之前有人剃过,被父母加爷奶混合四打,从此就没人敢试一试了。留长发也不行,娘!他们是很在意男子汉气质这个东西的,被骂一声娘相当于接下不死不休的挑战,因为如果视而不见,那就真成娘们了。   少年们有钱又肯花钱,按说应该个个是型男,无奈眼光有问题,再好的美发师看在钱的份上也会违心的夸他们“好帅好有型哦”,更造成他们在个人认知上的严重偏差!   他们的发型,不求最好看,只求最怪!编一头黑人小辫、烫一头钢丝、在脑袋上剃个花式字已经不算最帅的了,最受欢迎的是呕巴们的发型,各种冲天鸡毛头,染上各种颜色,通常一个脑袋不下于三种色,偶尔看到一个单色的金发或蓝发或紫发,甚至会生出朴素之感。   公鸡尾巴这个男孩的脑袋就是两边剃秃,中间留一条头发,留得长长的,剪得飘逸飞扬,再染上绚丽的色彩,让人隔着茫茫人海就能一眼看到他。   他姓胡,叫胡桀。此名起得甚是大气!   从小外号“胡姐”。   由此养成了他十分中二的气质和专跟人做对的习惯。   简言之,越不让他干什么就非要干什么。以前家里没钱胆气不壮,等成了拆二代,便如肋生双翼,直上九重天!   邪魅酷帅——以上存疑,狂霸跩!   当初巴南撞人时都让村里人惊吓:怎么不是胡桀撞的?难道不该是他撞的?   因为胡桀没车。他家在得了拆迁款后,立刻存进了信用社!一日三餐仍是剩菜剩饭。胡桀身上的衣服都是他撒泼打滚要来的,每要一件都要这么来一回。   更加助长了他的中二气质,就差在脑袋上顶个牌子:人人都对不起我。   他跟巴南之间的仇怨,可以简单概括为:我对你羡慕嫉妒恨了十八年,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实则两人在巴南生前根本没什么交际。   巴南实力看不起胡桀,因为胡桀阴暗的嫉妒实在太明显,存在感也太渺小了,巴南鼻孔朝天,怎么会看到他?   两人也没办法一起玩。胡桀要件衣服都要撒泼打滚,想要车估计只能上吊割腕了——还未必能要到手。他从头到尾都只能望着巴南的背影嫉妒到眼睛都滴血!   巴南死了,他比谁都开心,呵呵呵呵呵呵~   他想把巴南撞死的鬼叫出来,只是想再嘲笑巴南一回。   如果他能像巴南似的有几个捧臭脚的,自然有人替他嘲笑巴南让他开心。无奈他没有,只好自己下场。可是跟小伙伴们的默契又不够——如果不是现在大家都被关在家里,谁会跟他玩?   所以他折腾半天,也没人心有灵犀的顺着他的话把巴南扯出来。搞得他就算喝了一肚子好酒也不痛快,最后竟是憋一肚子气走的。   胡家也盖了新楼。毕竟村里人人都盖,不盖没面子。但里面就有点丢人了。   村里的房子装修风格很统一,全是欧式宫廷风。偏胡家不走寻常路,墙,刷白,地,铺地砖(注:浴室、厨房、客厅、餐厅、卧室皆为同款地砖)。家中家具全是旧东西,除了地方变大点,其他跟以前一样。   胡桀回到家,家里人都在看电视,最小的弟弟和妹妹正坐着板凳在客厅里呲啦、呲啦的“开车”,声音过大时,爸妈都会喝呼一声“不许吵了!”。弟弟妹妹们会稍停一下,去茶几上摸个桔子、苹果吃,然后继续去开板凳车,噪声依旧。   看到胡桀回来,他妈说了一句:“你在外面吃过了吧,我想你吃过了,就没给你留饭。”   胡桀喝了一肚子酒和水果,肚子也不饿,嗯了一声上楼了。他妈喊:“别上网!花钱!”   他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大的厉害,更衬得家具少,只有床、衣柜和桌子,历史都很悠久了,保守估计都比他年纪大。由于家具全是他爸结婚时自己做的,真正的实木家具,虽然旧了些,但很耐用。   胡桀酒意上涌,趴床上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渴的厉害,倒了杯冰凉的水喝了,看外面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是几点,手机没电了。   家里人都在在睡觉,屋里静得很。   他却没了睡意。   胡桀悄悄站起来,虽然知道家里人都睡了,附近没人,却轻手轻脚的从床底下抱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旧纸箱。   打开纸箱,里面放着几本旧杂志报纸,还有两件旧衣服。   他把这些掩饰物都拿出来,从里面小心翼翼抱出一个香瓜大小的圆东西。   这东西不重,轻得很,外面包着布。   胡桀把它放在床上,解开布,露出来。   这是一个他弟弟不知从哪里拾回来的佛头。   说是佛,又不像佛;说不是佛,又像佛。   它有一个佛脑壳,就是《西游记》中如来佛那种后脑勺,说是秃子不像秃子,说有头发也不知是不是头发。   但它却是睁着眼睛的,嘴也是张着的。眼睛突出来,有点斜视;嘴巴微张,像在说什么。   胡桀头一眼就不喜欢。   不过因为是弟弟捡的,还拿着玩,还挺喜欢,所以他就给夺过来了。   夺过来以后就藏在床底下,任弟弟哭出花来也不还给他。   他弟弟哭了几天后就忘了,他也忘了,直到那天翻东西时翻出来,发现这个佛头还不赖,比他屋里的东西看着都好,大概是个装饰品吧,他就随后摆在了桌上,自我感觉挺好。   在梦里,他梦到有人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很自然的说:“我想要巴南去死!”   又想起在金娇被巴南甩了以后,他去金娇的超市找她玩,顺便也是想看能不能占上便宜,结果被金娇给骂回来了。   “我就是叫巴南甩了也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金娇冷笑着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他一下,仰脸说:“你兜里有一百块钱没有啊?”   胡桀脸红了。一百块他还是有的。   金娇又从柜台上的小架子上用两根手指夹了一盒保险套,笑着问他:“用过没啊?”   当然是没用过。   胡桀倒是交过女朋友,却从没成功的把哪个女人带上床过。曾经有个女孩看在他是拆二代的份上追他,但要苹果、要驴包、要海蓝之迷、要香奈尔的粉、口红。   他都没给买(没钱),女孩耻笑他“说自己家里有几千万是骗人的吧?”,走了。   金娇是跟巴南谈过的,在他眼里就跟盖上了免检章一样,更添身价。   然而还是没钱。   这是他心中的奇耻大辱。   所以说了巴南,他又道:“还有金娇,这女人就该谁都不要!让她去死!”   他有很多恨的人,因为他认为在这个村里人人都看不起他。   一口气数了好几个人名。   陆西仁死的时候,他哈哈两声。   金娇自杀,他哈哈完了还暗中狂喜。   货车侧翻一口气带走八个人,他倒抽一口冷气激动到浑身发抖,跑回家把手割个口子给佛头糊了一层。   等巴南见了阎王,他已经替自己规划好了未来一千年的人生规划。   修仙!报仇!睡美女!统一世界(?)!   胡桀抱住佛头躺在被窝里,很讲究的平躺,然后把佛头放在脐下三寸处,据说此处是丹田,他要开始修炼了。   他深呼吸几口,闭上眼睛,然后似乎瞬间就掉进了一个大洞里。   这一定就是入定了。   在昏过去之前,他幸福的想。    ☆、第 237 章 人心不足   俗话说乞丐也有三个好朋友。胡桀再不好,也能给小伙伴们当一当绿叶。   毕竟大家都是拆二代,很难在周围找出一个穷鬼来。像胡桀这样的万中无一,太少有了。平时还显不出来,现在大家都被关在家里,收的小弟都在外面,也就胡桀能暂时顶一下了。所以中午刚吃过午饭,就有人打电话来喊胡桀去玩。   胡桀一直没醒,被他妈叫起来时还有点懵。   “快起来!你朋友喊你呢!”   他妈推了他一把,说:“你出去吃吧,家里没留你的饭。”   他爸爸一早就出去打牌了,他妈在家就不做饭了,所以家里的锅比舔过的都干净。而且胡桀最近天天出去玩,家里做饭也根本不算他的份了。   晓北望对着电话喊:“你们喊胡姐了没……喊了?喊他我就不去了。”   小伙伴忙说:“等等,怎么不来了啊?你一定要来!我跟胡姐说不带他了,你马上过来啊!”挂上电话,小伙伴立刻给胡桀打了个电话:“胡姐,你也吃了我好几天了,今天该你请了吧?”   他们都知道,胡桀手里没钱。他父母不肯给他钱,而他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手上有钱都花个净干,借了别人的钱从来不还,最爱占人便宜。听到要他请客,肯定跑得比兔子都快。   胡桀的脑子现在不太管用,像一团面糊,不过听到要他请客,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我刚想跟你说……今天我就不过去了,头疼……”   小伙伴很懂,马上说:“哦,那你休息吧。”   解决完胡桀,他再打给晓北望:“出门了没?快来快来!啊呀他不来!我说今天该他请,吓得都装起病来了!”   晓北望不好意思,让小伙伴为难了,说:“那今天我请,你们叫外卖吧,随便叫!”   胡桀坐在他的卧室里发着呆。睡觉时放在肚子上的佛头,早上起来却跑到了枕头边。他抱到怀里,突然发现,其实他跟之前没有两样。   他照样还是没钱,还是让人看不起。   就像初中时别人都能喝啤酒吃烤串,他只能回家吃剩菜剩饭。每回从摊位前走过,他都要低下头,加快脚步。闻到烤串的香味让他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脸上却火辣辣的。看到同学、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他都觉得他们在嘲笑他。   他的身上一块钱都没有。   有几次,有人请客,叫上他,他就跟去吃了。可是吃上几次后,他发现因为每回别人说请客他都跟着去,哪怕是不那么熟的人,他也愿意去时,就有人背地里耻笑他。   “看,又跟来了。”   “真是丢人啊,总是白吃人家的。”   终于有一回,陆西仁说:“胡姐,也该你请一回了吧?我们可都请过了。”   他没有钱啊。   他强撑面子说:“那今天放学就去!我请客!”   陆西仁把他要请客的事说了一天,所有人都等着他请客掏钱。   可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世界毁灭就好了。   平时上课要熬到放学,这一天,时间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窗外已经是黄昏了。   胡桀听到老师喊下课,听到大家纷纷站起来,收拾书包。   他悄悄溜走了。   然后躲了一个星期不敢回去上课。   每天准时出门,然后就在外面晃,到时间就回家,家里也没发现,老师也没管。   最后他回去时大家好像已经把这事给忘了,还跟他一块走一块打架。   可这是胡桀心中最丢脸的事。   不过那时是家里穷,没办法。家里为了盖房子还欠了十多万的外债呢,他妈常说家里还有他爷爷奶奶,还有他弟弟妹妹,他还要上学。   “连吃饭的钱都快没有了!你还想要零花钱?!”   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   胡桀心安理得的不请客,他穷,他家里也穷,除了没钱之外,他跟他们没两样。结果他们就看不起他。   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小人!   但现在家里有钱了啊!   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存在银行里!   为什么不给他花?   他妈管不了他爸他爷,他们出去打牌,一打就是几天几夜,赌起了几万块也输过。可是却一分都不给他。总说这钱以后都是他的,要替他存着。既然是要留给他的,为什么不给他花?   为什么,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痛快花钱?   胡桀摸着佛头,一个冰冷的念头陡然袭上来……   如果……   如果……这钱现在就是他的话……   胡桀抱住佛头,沙哑干涩的说:   “……我想……现在就继承家里的钱……”   说完第一句后,说下去就容易多了。   “现在。”他清晰的说,“我想现在就继承家里的钱。”   晓北望只是不喜欢胡桀请神问鬼的游戏,对他这个人倒是没什么意见。胡桀平时见他也很巴结,所以在听说胡桀的爷爷和爸爸全突然猝死,他妈也猝死时,虽然很害怕,但也马上就跑到胡桀家去看他了。   ——看完他就走!全家一起走!   胡家挤满了人,却鸦雀不闻。男人全在吞烟吐雾,女人连孩子都不敢带过来,而且年轻的姑娘小媳妇一个都没有,肯来帮着胡家办丧事的全是老太太。   人老了,不怕死。   胡家这三个人的死比前面几人的死还不可思议。那好歹都是意外、车祸、自杀,死的明明白白。   而胡家这三个,两个男人是在打了两天三夜的牌时突然猝死的,这个可能是累着了,可女人就在家里,也没累着,也没磕着碰着,年纪也不算大,骂着孩子就突然往后一栽,人就没了。   等打牌的人冲到胡家报信时,看到胡家三个孩子围着他们妈的尸首,两个小的在哭,大的那个站在楼梯上不过去,不知是吓懵了还是吓傻了,喊他都半天不搭理人的。   看他这样,丧事只能是村里人帮着办了。   村长叉腰腆肚,很有领导派头的披着一件中山装,手上拿着一根烟,跟人说话。   有人建议:“要不要……送到医院给剖一下?”   村长把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熄还碾了一下,“剖!”   不刨不行。   住在这里的其他人心里怎么想都行,村长不能跟着一起宣扬封建迷信。主要是现在已经有人说是这块地的风水不好,他们想去市政府闹一闹,让市政府再给他们划块地。   这种危险思想一定要遏制!   结果胡家三口送到医院解剖后,三人全是脑中风,大血管出血。这也算是科学的解释了。村长如获至宝!一家三口都这样!这是遗传!   村里有人说:“两个男的遗传,女的也遗传?”   村长辟谣说:“男的遗传!女的是夫妻相!住一块越住越像!吃喝都在一块,吃了几十年,吃成这样的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反正不是自己家死人。   而且村里的人在市里有房子的都搬走了,以前是嫌市里地方小,不如村里小别墅住着舒服。现在都顾不上了。   晓北望也说动全家人都搬走了。其实也不用怎么说,他爷他奶,他爸他妈,都挺乐意搬家的。   于是,司雨寒的卧室就被表姐和表妹给占了。她回去也要挤着睡。   就算是再好的亲戚,被人把房间都占了,怎么也不会太高兴。可又没办法发火,司雨寒索性就不回家,直接住寝室了。   她妈还说:“正好,你回来也太挤,就在寝室住着吧,你们寝室宽敞。”   孙明明和柯非两个现在都不回来住了,就她和秦青。   晓北望也嫌住得难受,跟着回了杉誉大学。他还用老办法,占了别人的床,那个寝室的男生都热烈欢迎他回来!点卡有人充了!外卖也有人请了!   他还每天跟秦青和司雨寒一起吃食堂,冒充起本校学生来一套一套的。   又死了三个人,秦青无论如何不相信这真的全是意外。可她又找不出原因,所以这段时间心情很沉重。   司雨寒是女孩子,听了胡家的事后,真心的替胡桀的弟弟和妹妹担心:“他们还小呢,这下怎么办?”   秦青想起听晓北望说过:“他们不是个有哥?那个哥跟你哥差不多大吧?”何况村里孩子成年早,十六七已经可以算大人了,胡桀都二十多了。   司雨寒撇撇嘴,小声跟秦青说:“算了吧。胡桀那个人,可不行!”   村里现在最大的新闻不是胡家死了三个大人,而是办完丧事后,胡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辆法拉利。   上午送完人,下午他就去把车开回来了!   而且他那个得意劲,一点都看不出来上午刚把他爷爷、他爸和他妈送走!   然后就听说,胡桀趁着办丧事的时候,哄着他奶奶把家里的钱全都转到了他的名下。这还不算完,他一个月就给他奶一千块“生活费”,他奶要用这一千块养四个人。   “你说,那两个孩子靠得住这个哥吗?”司雨寒冷笑着说。    ☆、第 238 章 找上门了   大概是受了刺激,司雨寒一口气说了好多村里的八卦,都是她从小从家里大人的闲谈中听来的,什么老公公爱上小媳妇,跟自己儿子吃醋吃得大打出手,最后婆婆帮着儿子打公公,小媳妇帮着她老公打公公……   晓北望也凑趣说了一段:“还有呢!上回我听说媳妇跟婆婆同一家医院生孩子,长到半岁两个孩子都不像这家的男人,最后送孩子去做亲子鉴定,竟然都不是自己老公的孩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儿子看起来跟公公还是很像的。   “后来呢?”秦青没忍住问了。   “后来他们家也就这么养下去了。”晓北望一脸淡定的说,很平常嘛。   司雨寒小声给她加了段后续,“他们家哪有脸跟媳妇过不去?开个洗头店,让婆婆和儿媳妇一起拉客,估计都是客人的。”   “然后呢?”秦青又忍不住问了。都成这样了,那店……   “店还继续开嘛,不然一家人就没活干了。”   秦青……秦青的三观被刷新了。   至于让爹娘住猪圈啦,爹娘不能干活拉到医院查发现是癌症就不治了带回来等死啦,还有直接把爹娘扔到医院不管的呢。   总之,胡桀虽然好像没什么良心,但在村里也不算很出奇了。   胡桀一朝得志,如果不能向以前的小伙伴炫耀一番,无异于衣锦夜行。   所以他要请客!   这个客,被请的人不能不去,不然就会遭遇夺命连环扣。   晓北望无耐中招。   “他给我打了一百三十四个电话!”早上在食堂,晓北望拿着手机给秦青和司雨寒看,未接电话:134个。   全是同一个人打的。   胡姐。   晓北望的手机里就是这么存的。   司雨寒没良心的咯咯笑,一点不同情她哥,“那你就去嘛。”   晓北望脖子一梗,“我为什么要去?去看他的脸色,去捧他?凭什么?”   胡桀也实在是可怜。他是一朝扬眉吐气,可也只是堪堪跟小伙伴们打平。貌似是有钱了,可大家一样有钱,而且有钱好多年了,他玩的那些东西,在晓北望他们看起来,已经“过时”了。   现在已经不是弄一辆好看的跑车就能引来众人艳羡的目光的时候了。   晓北望自己也有车,他只是不开而已。   可胡桀显然是已经乐疯了,他的嘴脸太难看,结果人人都知道他请客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想去的。   不过胡桀还是能找到捧哏的人的,只要有钱,永远不差跟班。   而且似乎是为了较劲,以前喝酒唱歌打牌的包间里都有一座香槟塔,胡桀必要两座;叫来暖场的小妹子以前是两个,他肯定要四个。   不过巴南的车是一百多万的,他倒是没弄个翻倍的。   胡桀终于从小伙伴们的小跟班,变成了领头的人。他永远坐在中间,周围一定有两个小妹子陪着,小伙伴们不管是玩牌、玩骰子、唱歌都要拼命叫他过去,哪怕他不玩,也要他当个评判,看看大家唱得好不好,玩的公不公正。   很快有人摸准了胡桀的脉,不叫胡姐这个叫了快二十年的花名,改叫桀哥!还有更厉害的:胡爷!   从姐到爷,也算是质的飞跃了。   可胡桀还是不满足,他的成功里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小伙伴。   反正他闲着没事干,天天打电话骚扰小伙伴,每回请客必叫“我这里有个局,来不来?”   “今天有个小妹子唱歌特别灵!”   “今天玩大点,缺个人,过来吧?”   “今天……”   晓北望每天开手机都是魔音穿耳,他跟小伙伴们抱怨:“他这顿疯什么时候抽完?”   “不知道。”小伙伴们嘻嘻哈哈,胡桀的翻身之举,在他们看来很有趣。   “天天一开手机就是他的消息,上回还让一个女的给我唱了两首歌!”晓北望哭笑不得。   “他这是憋坏了。”小伙伴中的一个说,笑嘻嘻的:“以前不知多恨咱们呢,总不带他玩。”   以前这些人从没正眼看过胡桀。但现在也比以前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更看不起他了。只是以前他们还会把他看成小伙伴中的一员,现在却把他开除了。   因为胡桀真的好像很恨他们。   这才是晓北望几个怎么请都不肯去的原因。明知道这人没安好心,他们怎么会再搭理他?   他们这群拆二代,平时呼朋引伴好不热闹,但常常玩的好的也就是几拨人。   巴南、陆西仁算一拨。   晓北望跟他的小伙伴算另一拨。剩下还有几群人,都是亲戚关系。   胡桀是个著名的墙头草,所以他跟哪边都不熟,只是哪边给的好处多,他就靠过去。   胡桀自觉可以跟晓北望“平等对话”了,晓北望却一巴掌把他给呼了回来。   文艺点说:你的冷漠伤透了我的心。   胡桀本以为晓北望是个比较好攻克的对象,他跟晓北望玩得好了,也好让他带他混到拆二代中顶级的圈子中去,就是那些家里分的钱多的,也舍得给孩子花钱的,也舍得玩的那几个人。   可不管他打多少个电话,晓北望从来不接受他的邀请。   胡桀的耐心不多。   他摸着佛头。   ——更何况,他还有这样的神器。   秦青在深夜中惊醒了。   一个熟悉的东西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出现在杉誉大学的校园中。   ——滚出去!   秦青暴怒的喝道。   这所大学在她的笼罩下,已经很“干净”了。没有什么坏东西、阴晦敢在这里逗留,它们通通躲得远远的。   虽然秦青的气息已经渐渐变得圆融,阴阳调和,不再阴盛阳衰,可她的气量却没变小,杉誉大学和附近半个区都罩在里面。   至于像这种不似天生地长,而是突然冒出来往里冲的,通常都是因仇恨而生的东西。   也就是俗话说的冤债。冤有头,债有主。它们是冲着什么人来的。   理论上她不该管。可既然这里是她的“地盘”,这些东西不管是来报仇也好,来索冤也罢,她要知道前因后果才能考虑是否“放行”。   而且这个东西让她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第 239 章 因果轮回   这个东西似乎很有恒心与毅力,而且它很怕她,像只小老鼠一样呲溜一下跑到东,呲溜一下跑到西。   秦青也是猫抓老鼠,一半是想看它到底想找谁,一半是想找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首先,它不是鬼。   她用气驱赶时虽然能打散它,但过后它又会重新聚拢到一起,虽然会“瘦身”,可好像有个核,扑不灭,打不散。   其次,它没有意识。   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而是意识太散太弱,让人抓不住摸不清,像一团薄雾。   按说这样“薄弱”的意识,根本不可能聚起一个核。像石碗或石莲台,都强成那样了,也没有核啊。   秦青突然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了!   孟灵!   那个请来假佛的孟灵!   秦青从床上猛得坐起来,对床的司雨寒翻了个身。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穿好衣服拿上手机,开门出去。   在这个学校里也有可以杀鬼除煞的好地方。当然,不是粪池。   而是足球场。   学校的足球场连着两个蓝球场,占地很大,而且周围一棵树都没有,全是水泥地。一到春天,狂风卷沙,平常学生都不愿意来,不管是上课还是开会,最讨厌的就是到这里集合。   但在秦青看来,除了屋顶,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了。   足球场上,明亮的月光洒下来,照得这里如同白昼一样。   秦青站在这里,用气把那个东西驱赶过来。   等了十分钟后,有一股风贴着地咻的吹过来,吹到人的脚脖子上,冷嗖嗖的。   月光明亮,却好像有一团阴影罩在地上,显得这一处比别的地方要暗一点。   一团似雾非雾的东西,不像纯粹的黑,更像一抹暗影,浮在她面前的地上。   秦青拿出手电筒,对准那个东西打开。虽然手电筒的光是照不出它的,但却可以看出暗影的位置。   然后拿出一张纸放在暗影下,再放上去一根铅笔。   “你是谁?”   笔仿佛是被风吹得滚动了一下。   “叫什么名字?”   笔没有动。   秦青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此时风已经停了,可她的脚脖子还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凉风贴着地面吹,徘徊不去。   笔仍是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她在犯傻。   “有人欠你钱吗?”   秦青挨个问,她记得很清楚,追着孟灵不放的那个鬼就是要钱。这世上能牵动人心的就那几个,功名利禄排首位。   笔还是不动。   不是钱……   “是你喜欢的人?”   笔不动。   “是你讨厌的人?”   仿佛有风吹过,笔动了一下!   秦青眼睛一亮,接着问下去。   “他对不起你?”   好像是风把纸吹动了,笔差点掀起来。   “他是谁?”   突然有股风贴着地吹过来,把纸给吹飞了,笔也摔到一边。秦青走过去把纸捡起来,上面有很长一道铅笔划过的痕迹:指向正北。   “……北望?”秦青明白了。   “你是说……是来找我的……?”晓北望的一头乱毛刺楞着,熬夜的肿眼泡下是一双怎么睁都睁不开的眼睛,不过在听到秦青给出的消息后,他还是瞬间清醒了。   吓的。   “怎么会……怎么会来找我呢?”晓北望的腿都快抖出虚影来了,坐在椅子上还是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秦青肯定的点头,咬了一口粽子,要说学校里什么做的最好吃,还是这大粽子!   一桌三个人,司雨寒也在发傻,听到表哥被个麻烦的鬼影给缠住后,她怎么有心情吃饭!   能吃得下去的只有昨晚上大半夜没睡觉在足球场跟那个东西死磕的秦青了,经过她一晚的努力,已经把山东大馒头大小的鬼东西给削成了鸡蛋大小,成果斐然。   “那怎么办?”司雨寒问秦青,期待的看她:“你有办法吧!上回……上回不是让他去那什么地方住吗?那现在他搬过去行吗?”   晓北望也是眼前一亮!   跟命比起来,些许臭味算不了什么!他今天就卷铺盖去粪池那边!   “用不着。”秦青吃完一个粽子解了饥肠,说:“难道还让你哥在那边住一辈子?千日防贼不如抓贼。既然知道原因,早点解决的好。”   小鬼已经被她抓住了,找出是什么东西放出的小鬼,灭掉就行了。   “旺旺,”秦青觉得这名字起得很有水平,说不定晓北望还就是因为这个名字运气才会这么好。不然一个村里的,死了这么多人,偏偏到他的时候,就认识了她,而她竟然也对付过这个东西,有据可查,这运气该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能找出是谁害的你,然后就需要你想办法从他手上偷个东西出来了。”   从施教授身上,她学会了成大事不拘小节。只要能达成目的,走一点点弯路是可以接受的。   “偷什么?”晓北望和司雨寒一起问。   “到时我也去,我看到的东西,你们想办法给拿出来,毁了以后就没事了。”秦青说。   至于怎么毁,这也简单啊。村里不是就有吗?   晓北望带着司雨寒和秦青回到了村子。   站在村口,秦青先用气把晓北望给包起来,告诉他,“可能有点不舒服。”   “什么不舒服……”晓北望打了个寒战,好冷!这冷是从骨子里泛出来的。   秦青再把那个东西放开。   果然那个小东西要往晓北望身上扑,可是它昨晚上被秦青虐了一晚,靠过去,吓跑,不死心的再靠过去,再吓跑,第三次绕个圈靠过去,还是在碰到她的气之后溜了。   几次三番,这小东西大概是发现没办法了,一溜烟的,蹿了。   秦青骑上电动车,“快走!”   晓北望骑着他的小电摩,还要带两个人,摇摇晃晃,茫然无知的顺着秦青的指挥往前走,七转八绕之下,秦青突然拍拍他说:“停,钻到前面靠西,那个窗口挂绿底红花窗帘的家里去了,那家你能进去吗?”   晓北望愣了,“……能。”他下车抹了把脸,咬着牙,既生气,又伤心,“能。”他重重的点头,肯定的说,“他一直想请我。”   所以,我送上门去,他肯定乐意!   晓北望在打电话喊人来之前先问秦青进胡桀家不会有危险吧?   秦青说:“只有他想杀的人才有危险。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想要你的命。”换言之,如果晓北望叫来的人中也有胡桀要下手的对象的话,那就有可能会有危险。“不过有我在,看到索命的小鬼,我会收拾的。”她说。   这点,她可以保证。都在她眼前了,难道要看人被害死吗?   晓北望:“行。”然后就打电话了。   晓北望喊人,还是能喊来的。他跟胡桀不同,一叫都到,哪怕说是来胡桀家,那些小伙伴抱怨两句还是来了。   大家站在胡桀家不远处的岔路口,晓北望说,“一会儿进去,想办法把胡桀灌醉。我有事要办。”   一个小伙伴说:“灌他干嘛?你想偷他家东西?”   本来是开玩笑,晓北望却点了头。小伙伴们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对,简直就像是要去砍人一样。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少顷,都点了头。   “行啊!”   “你不早说!说了我把我爸的酒拿来!不用一瓶就能把他灌趴下!”   “要不要多叫几个人来?”一个小伙伴一看就很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摸手机,“多叫几个外人,到时他丢了东西也不知道找谁。”   “有道理!”   反倒是主导者晓北望有点犹豫,“人多眼杂,会不会不太……”   小伙伴们打包票,“这么多人给你打掩护你怕什么!”   “没事,到时全灌趴下!喝的五迷三道的妈都认不出来。”   晓北望他们开作战会议时,秦青和司雨寒站的都远。过一会儿就看到人来的越来越多,有二十多个呼喝着往胡家去了。   “真能行吗?”秦青没想到晓北望会找这么多人过来,这么直接上门不会让人打出来吧?   “不知道……”司雨寒也没底,在她心里,胡桀还是那个小扣呢,看到这么多客人真的会打开大门迎接吗?   半小时后,晓北望打电话给司雨寒:“上来吧。”   司雨寒挂掉电话,惊讶的看秦青:“成了。”   这么简单?   两人带着点犹豫进了胡家,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男孩,脸红的像关公,双眼迷离,走路总向一边撇,给她们一指窗户:“进去吧,除了咱们的人,都倒下了。”   秦青和司雨寒还是对着门进去了,走到门口五步远就闻到浓烈的酒气。   可这里没人啊,两人回头,那男生坐在台阶上做玉体横陈状,一手托腮,一手比出个五,“二楼。”   秦青不由得问了句:“你刚才是怎么下来的?”没摔下来真是太幸运了。   男生醉得厉害还是听懂了,用“这都不是事”的语气淡淡的说:“你进去看,也就我还能走下来不是滚下来了。”   上到二楼,二楼是四间门对门的卧室。倒不用她们发愁哪间才对,因为晓北望正坐在其中一间的地上,靠着门框,看到她们,对着屋里一指:“都趴下了。”   里面有人听到了,喊:“旺旺又吹了。”   “要不是咱们哥几个,他趴得最快。”   “旺啊,你要什么快去拿,别认错了。别坐地上了,再坐一会儿醉狠了该站不起来了。”   秦青不由得感叹,这真是一群铁哥们!   这时里面有个声音说:“对了,旺,你要拿什么啊?”   ……真够铁的。   晓北望已经开始往下滑了,里面的人还在喊,“快快快,怎么往下倒了?”   司雨寒去扶她哥,秦青开始几个屋里找。   奇怪的是,她知道那东西溜到这里来了,可进来后就找不到了。而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不管是那个小东西,还是产生它的东西,简直就像这里什么也没有一样。   幸好这几间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她很快就找到了床底下纸箱中的佛头。   乍一看,这佛头很普通,秦青却在捧起它后就感觉到了它的不同。   因为它像是活的。   她捧着这颗佛头出来,走进晓北望他们拼酒的房间。   屋里尸横遍野,地板上、桌子底下躺的全是人。   最显眼的当属房间里的三座大香槟塔的残骸,还有旁边成箱的香槟。   她算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在半小时内喝趴下的了。   不过这么灌,一会儿要洗胃吧?   “我下药了。”一个声音突然说。   秦青吓了一跳,扭头看原来是一个在沙发上做仰卧撑的人,他上半截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支在地板上,躺得笔直。虽然看着也喝得不轻,可从他还能说话就看出来,还有一丝意识残留。   下药就对了。   她懂了。   “除了我,他们都喝了。”男生又说。it   秦青才认出这就是那个刚才说要喊人来的,果然城府颇深。   男生笑了,瞬间从二十变成五十,笑起来脸上的褶子太多了。他双手交握放在胸口,一本正经的问:“怎么样?”   秦青顺口道:“很棒!歪瑞古德!”   “It is my pleasure!”男生高昂的说,顺便挥了下手臂,瞬间滑到沙发底下去了。   少年,好好醉着吧。   秦青托着佛头找到了胡桀。她从没见过他,但这屋里只有他和佛头的气息是一样的,他就像是佛头的同胞兄弟,或者说佛头像他的同胞兄弟,他把自己的气息与佛头分享。   这种情况下,他活不了多久了。   秦青看了一眼就出去了,让司雨寒照顾她哥,她出去骑上电动车直奔粪池。   到了粪池,她才掏出包里的小斧头,把佛头放在地上,举起斧头劈下去。   胡桀醉着,却感觉到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一样。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抱住胳膊,不知是哪里疼,但疼得钻心剜骨的。   佛头用的是好木头,耐劈,她这一斧头下去才劈了一道印。   这样下去不行,秦青掏出小电钻,接上电动车的电池,钻起来。   “啊!!!”胡桀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可被酒精浸泡的四肢还是软的。旁边跟他一起趴着的一个男生也跟着醒来了,发现胡桀醒了,想起他们的“任务”,一胳膊打下来,一手去摸旁边的酒瓶,“过来喝……接着喝……”   其他人中有醒的早的,有刚才没喝醉的,一看胡桀醒了,都挣扎着过来。那个下药的男生一直在睁着眼睛睡觉,听到声音,摸了下兜,“两片都喝不醉他,再下两片……”   小电钻很好用,钻了几下就把佛头给钻成小块块了。秦青站起来,把这些木头块给扔进粪池中,仿佛能听到呲的一声响,看到冒出的烟。   胡桀在第三天才彻底酒醒,当天晚上就发现自己的佛头不见了。他先跑去找了他奶奶和弟弟,跟他奶奶吵了一架,把弟弟打了一顿,最后闹到邻居都听不下去过来说情让他别闹了。   “你也想想是不是你自己丢哪儿了!别找老人和孩子的麻烦!”来劝架的人说。   “丢……丢哪儿了?”胡桀在家里茫然的看了一圈,家里没有,那就是在外面,在外面……他走出去,让外面的太阳一晒,眼都是花的,腿也是软的,东西南北都辨不清楚。   会在哪儿……   在哪儿呢……   他往前走,茫然间走出了村,走上了村外的那条Y型路口。   一辆车飞驰而来——   胡桀死了。   没死在公路上,撞他的司机很有良心,发现撞人后就立刻打了110和120,把胡桀拉到医院去了。事后的行车记录仪也证明司机是正常行驶,被撞的胡桀先是在家醉了三天,醒来后又摇摇晃晃走在机动车道上,看记录仪,他简直是故意往车底下钻,最后几步都像冲锋了。   因为这个,警察还怀疑他是故意自杀来着。   司机很配合处理事故,也认赔,由于认错态度很好,而胡家的大人死得太干净,唯一一个奶奶人老眼花脑子糊涂,村里来帮着处理事故的也不是很坚定,所以赔得钱并不多。也是因为胡家不怎么缺钱。   结果事故处理的结果下来,司机一把手把钱交完后的当天夜里,胡桀在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赔来的钱直接用来办丧事了。   晓北望半是嘘唏半是庆幸,因为他觉得要不是秦青救了他,死的就是他了。因为他没死,胡桀这是被反噬,孽力回馈。   “该。”在心里转了半天,他还是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胡桀是活该。   他不死,那些之前死掉的人算什么?   司雨寒和晓北望都不知道秦青从胡桀家里拿了什么出来,就算好奇想问,在发现胡桀也命丧虎口之后,好奇心也打消了。   到此算是有了一个不算圆满,但让所有人都安心的结局。晓北望就说:“幸好,幸好他也死了。”   胡桀不死,万一日后再害人怎么办?他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良心不安,这种人只要想到还住在村里,还有那么多钱,就让人不寒而栗。   “有钱能使鬼推磨。”晓北望复杂的说,“幸好他还没来得及用钱干坏事。”不然就算没了佛头,胡桀的杀伤力也未必就变小了。他们也都猜到胡桀父母和爷爷都死掉的原因,可能就是胡桀想把这些能管住他的人都害了,他就能随便花钱了。害外人也算了,自己家人也害,这人没有底限的。   ,“都是钱闹的。”司雨寒说,她一直觉得拆迁分了那么多钱对村里的人来说并非幸事,一家子骨肉反目的在村里不是少数,如果胡家没有拆迁,就算胡桀一辈子不成器,一家人吵吵闹闹也能得个善终,好过现在这样几乎全家横死。   现在胡家仅剩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小孙子,还有那么多钱,只怕也……   经过这次的事,以前不肯到市里住的晓北望的爷爷终于松口了,虽然还是住不惯电梯房,但住在村里又怕不知什么时候被无常鬼勾了魂。   村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被说成是村里住了一只无常鬼。   秦青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去问施教授。   施教授果然知道,当下就给秦青解释起来。   “哦,无常鬼……这种鬼在传说中是半好半坏。”施无为取下眼镜,回忆了一下说了个小故事。   有一个被亲爹和后母虐待的男孩,他辛苦劳作却在大年夜被赶出家门,险些冻死。他趴在村口快要死之前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提着一盏破灯笼过来,恍惚间好像周围有很多人影来来去去。他抓住书生的脚求书生给他一口吃的。   书生拿出个硬馒头说:“不是我不给你,只是我这馒头,寻常人吃不得,吃了要后悔的。”   男孩说:“我都要死了,死前不想做个饿死鬼,先生给我吧,我来世一定报答你。”   书生就把馒头给他,说:“你要死也不用怕,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当个伙计吧。”   男孩以前最羡慕的就是能去镇上当伙计赚钱的人,马上答应下来,捧着馒头三两口吃完了。吃完后,他的身体轻飘飘的,也不觉得冷了,就爬了起来。   书生问他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我收了你当伙计,总要给你家人说一声。”   男孩就替书生引路。结果到了早上,村里人来拜年才发现亲爹、后母与后母生的小弟弟全都死了。   秦青听完故事说:“无常鬼是替男孩报仇吗?还是男孩借无常鬼的手报仇?”   施教授说:“古人的故事多是劝人向善,都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嘛。哪怕人间官府不管,神鬼难欺,就是这个意思了。无常鬼是什么来历没人知道,它害人不像恶鬼是报自己的仇,倒像是替别人报仇。所以有的地方还有供奉无常鬼的。”   就因为晓北望村里这个据说是无常鬼,村里的人竟然也不敢请神婆来驱鬼,反而商量着起个碑或盖个塔之类的供奉一下。   施教授笑着说:“人有畏惧总比没有好。”说起佛头,他担心会不会还有类似的东西流传在外。不过他不许秦青去找,说:“碰上了,看不过去管一管,已经是你的善行了。”   秦青点头,说起孟灵,她的爸爸和胡桀一样,都是把假佛藏在自己家里用,“就算他们害了很多人,也没有人能发现。”平常谁会想到?就算是秦青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哪怕碰到了也发现不了。   施教授也皱起了眉,“这些人……就没什么办法治一治他们吗?”老先生嫉恶如仇,说着就狠狠拍了下桌子。   自从他上回生病后身体就不太好,高血压心脏病,一发火脸就发红了。   秦青连忙安慰他:“教授,这些人才不会有好下场呢。多行不义必自毙。”她拿胡桀当例子,“就算这回我不去偷佛头,胡桀早晚也会死,也就是三五年的事了。佛头早就把他视作囊中物,他以为佛头是雷锋,专做好人好事,替他杀人分文不取?太蠢了。”还有之前孟灵的爸爸,据说还没找到,应该是早就死了。   施教授笑着说:“那你也算是救了不少人了,真让他再这么作威作福三五年还不知要害多少人呢。”   佛头虽然当时被她毁了,又被埋进粪池,但还是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完全把它消灭掉的。没消灭之前,它就是在苟延残喘,这时不吃嘴边的这块肉什么时候吃?胡桀的死,早在毁掉佛头时就已经注定了。   孟灵今天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让她既盼望接到,又害怕接到的电话。   她下了课,魂不守舍的照电话所说来到了派出所,找到负责的警官。   “你看一看,是不是你爸爸?”警官把几张照片拿给她。   照片中的是一个留了大胡子,头发花白的男人,看起来足有六七十岁了。虽然是具尸体,却被修容师打理过还化了妆,看着并不恐怖,宛如在生。   虽然又老又瘦,可孟灵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她“失踪”的爸爸。   “是……是……”她捂住嘴,不停的点头,眼泪滚下来砸在桌上。   警官叹了口气,从桌子里拿了一包餐巾纸给她擦泪,他就是干这个的,抽屉里随时准备着。他安慰孟灵:“其实早就发现你爸爸了,不过他当时什么证件都没带,又穿得像流浪汉,不过手上、脚上没有茧子,牙齿也很干净,我们才没把他真当成流浪汉。”   不过因为孟灵的爸爸当时真心想跑,身上就带了现金,什么身份证明都没带,又特意蓄了胡子,头发也不染了,再加上被人当成杀妻的罪犯,心慌憔悴之下,形体容貌大变,瘦了四十多斤,脸上的皮都搭拉下来,老了二十岁不止。他索性就假扮老人,这才逃了出去。   他逃到外地后不久就死了,一具无名尸,警察算是伤透了脑筋。没有找到他的真实身份也是因为这里有个盲区,杀妻案中他逃走后,都认为他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没想到他会在隔壁市,而且不到一个月就死了。警察一直把无名尸当家里的失踪老人,智障老人这个方向去查,当然没有结果。   直到这次警察系统里集中清理旧案,资料库汇总集中,这才查出来。但是还需要孟灵来最后认尸。   确定之后,旧案一下子解决了两个,警察们都挺高兴的。   孟灵抱住爸爸的骨灰盒,警察局不可能停尸几年等找到家属,所以在确定他的死因是猝死之后就火化了,最后她拿回来的,只有一个骨灰盒和一个装着爸爸遗物的袋子。   袋子里有一张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旅行时拍的照片,是她和妈妈。这是爸爸拍的。   孟灵看到照片,蹲在台阶上无声的哭起来。    ☆、第 240 章 我那失之交臂的宝刀啊!   孟灵想把爸爸送回家。在没有了父母之后,她飞快的成长了起来,早就打算毕业后离开这个市去别的地方生活。   她之前一直想带爸爸来看妈妈,现在也算如愿了……   不过她没有把爸爸和妈妈葬在一起。   在刚出事的时候,她不相信是爸爸害了妈妈。但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也不再天真。   当时那个场面……也不可能是别人了……   虽然她不知道爸爸是因为什么才会害了妈妈,但她想,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爸爸肯定不是故意的。   葬完爸爸下山,孟灵突然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不管是学校还是工作。所以她没有坐上回去的车,而是跟司机说在本地有亲戚,打算在亲戚家住两天。   她在山陵附近的镇上的青旅中租了个房间,拿学生证开票还有折扣。开好房后,她随便找了间店进去吃饭。   镇上平时没什么人,只有来此扫墓的人会在这里停留,所以饭店都是大饭店,全是能坐十一二人的大圆桌。   孟灵坐下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等饭点到了,很多进来吃一碗炒饭的人过来拼桌才觉得自在些了。   隔壁两张桌看起来就像是一家老小来扫墓的,大人小孩坐得很挤。主桌坐的全是男人,坐上位的两个人却一看就跟这家不是一家人。   “黄先生请,请。”应该是这家叔伯辈最大的一个人拼命给一个山羊胡的老头子敬酒。   “黄先生多喝点。”   “黄先生……”   山羊胡的黄先生个高、精瘦、光头,留一把仙风道骨的山羊胡,神情有些傲慢冷淡。倒是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男人一直在解释:“黄先生不擅饮酒。”   孟灵看了两眼,不是好奇,而是她看那个黄先生不顺眼。   因为黄先生穿一件公园老先生常穿的太极练功服,两只手腕都戴上佛珠,一边是黄色木头的,一边是黑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另外他手里还握着个黄色不知是什么形状的东西,摸个不停。   这应该是个“高人”。   可在经过他家的事后,孟灵最讨厌的就是佛像或这种高人!她总觉得这高人是在骗这家人的钱。   等她的炒饭上来后,勉强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她让人把剩饭打包,起身去交钱时路过那张桌子,就听有个人急切的问:“那黄先生,现在这风水还有问题吗?”   果然是骗钱的。   桌上的人说了半天,黄久一直没搭话,听到这句才点头又摇头。桌上的人都紧张起来,他才淡淡叹了一声:“可保十年无虞,只是十年后……就难说了……”   这话一出,整张桌子的人都没了胃口,隔壁桌上坐着的女人也赶紧止住孩子们的嘻笑哭闹,两张桌子成了饭店中难得的静土。   在这艰难的沉默中,黄久长长叹了一声,柔声安慰道:“不要着急,你家爷爷与我是旧识,我怎么着也要救一救他的子孙。等找到罡刀的替代品就行了。”   一个胆小的第三代眼圈都红了,抽抽鼻子说:“哪有那么容易……那罡刀也是偶然间碰上的,现在去哪里找另一把……”   “未必还要罡刀。”黄久说,“只要与罡刀一样煞气重却气正气沉之物就行。”   从饭店出来坐上汽车,黄久疲惫的靠在车座上,旁边的人是他的生活秘书,他虽然只是个民间手艺人,可声名远播,平时找来的人太多。就这一会儿功夫,秘书的手机上就有了二三十个电话。   秘书一边看未接电话,一边小声给他汇报。   他闭目听着,等秘书忙完手里的事,小声问他:“大师,回哪里?”   “回长明山。”黄久说。   秘书就跟司机小声说:“回长明山。”   长明山原本是山,不过不高,后来经济开发后,把这山给铲掉一大半,盖成了高档别墅小区。长明之名,是黄久想办法花钱改的。之后他就住在了这里。   进了家门,黄久的两个弟弟黄长,黄平就站起来喊:“大哥。”   黄久摆摆手,径直进了里面。   黄长和黄平赶紧跟上。秘书帮黄久脱了外套就出去了,一会儿保姆进来送了三杯茶。她出去后,黄长才开口说:“让大哥辛苦了。”   本来,只是开墓改风水这种事,是不必黄久亲自去的。黄久会去,是因为他们家早两年跟人家说好的一样风水物件,没了。   缺了这个物件,开墓的时辰又定好了,改之不祥。只能开墓后让这家的子孙后代都去磕头。   白白折腾人家一回,黄久才亲自去,也算是赔礼道歉。   黄久摇摇头,端起茶杯品茶。   黄家的子孙不丰,好几代都差点绝了香火。所以黄久兄弟三人的名字才会起成这样。黄家祖宗疑心这都是因为他们家传的手艺,可干了几百年,又舍不得丢下,所以三兄弟之中只有黄久身为长子习得此艺,另外两个弟弟都是工人。   在当时看起来是黄久吃亏,弟弟们占便宜的,结果后来风水轮流转,黄长与黄平接连下岗,而改革开放后,黄久却因这家传的手艺被捧为大师,不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带携兄弟一家。   黄长与黄平从下岗后就再没找过工作,张着嘴等哥哥给钱,黄久不但给他们娶媳妇,连养孩子的钱也全是黄久出的。   所以黄长与黄平在黄久面前从来没抬起过头。   黄家现在已经是四代同堂了,黄久就像是这个家的大家长,就算黄长与黄平连孙子都有了,在黄久面前还是任打任骂的弟弟。   黄久不说话,黄长与黄平纠结了一下,开始坦白错误。   “哥,这都是我不对。”黄长先说,“我早该多去看看的。”   黄平赶紧说:“哥,我也有错。您早说过今年元月就该把刀请回来,是我耽误了功夫!”   这里头有个缘故。   今天宴请黄久的那一家的祖爷爷,与黄久其实神交以久。两人在早年前,一南一北,各占了堪墓定风水的半边天。两人都很有自觉的,不接对方那边的生意,一辈子没碰过面,却也是神交了一辈子的朋友。   两人都没有教徒弟。黄久干什么都是自己来,就算交待两个弟弟,也只是做一些跑腿的活。另一边也一样。   他们这样有一半的原因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学这个,通常会损自身气运,祸延子孙。   在以前他们这一行的带徒弟,都是挑外面卖身的孤儿,那年月人都吃不饱,一碗面就能从街上带个孩子回家了。说是徒弟,更像是下人。所以收上几十个也不心疼,最后能有一个出师的,那就算是传下去了。   黄家是家传,黄久自己连婚都不结,孩子都不生,打算从弟弟生的孩子中挑个继承人。一半是为了斩断自身的因果;另一半也是因为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他也不心疼。教出来是什么样,有什么下场,到时他眼睛一闭,也看不到了。   这一家的祖爷爷也是因为下不了手,舍不得亲生的孩子,徒弟又不好收,就真的什么都没教就闭眼了。不过他之前提过,在葬他的时候,在墓里放上他盘好的几样物件镇墓。   只是这些败家子一看老爹闭眼,立刻就把留下的东西给分了。分完之后还卖了钱,正自得意,过了十几年,兄弟四个加两个姐妹,其中有一半都不得善终。   六个人全都离了不下一次婚,不管之前找的怎么好的媳妇老公,结了婚以后不出三年一定会成十世仇人。   生下来的孩子全是头生反骨,别说孝顺了,简直是冤家对头来投胎的。   有钱的,钱也都不知砸到哪里去了,前日还宴宾客,转眼就楼塌了。   有权的,不是被人不动声色的给整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本来好好的政策突然一变被闪了腰。进去的也有两个。   就算是平凡普通老实干活的,家里大的小的都生病,还都不是小病。   寻常人家上面这些事碰上一个都够呛了,到他们家简直是祸事博览大会。   这家人都快被折腾出心病来了,不由得嘀咕是不是自家没积福?不然怎么倒霉事全冲我们来了?兄弟几个过年对坐喝闷酒,说从前,打架,然后就想起他们爹在死前说的话。   真是这样吗?   不倒霉的人是不知道他们对改运、改命的渴望的。   在全家倒霉了十几年之后,对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   可当年卖出去的时候只值几万块的物件,现在价格无不翻了几百倍——还没地方找。   最后,他们求到了黄久。   黄久有唇亡齿寒之感,就答应帮忙。   他答应之后,事情还是很顺利的,很快就找到了一件“价廉物美”的好东西可以用来镇墓。   这镇的是自家的祖宗,不是恶鬼邪煞。所以东西要凶,却不能恶。这是最难办的。   恶器可以养出来,正器养不出来,全是天生地长,机缘巧合才能得着。   所以当年他们随手卖出去的“文物”,识货懂行的看到后都如获至宝,怎么可能再流出来让他们拿到?   黄久碰到那把杀鸡刀,顿时觉得有缘!   鸡这个东西,特别是公鸡,自带罡煞。快一百年的杀鸡刀,简直是天生的好物!   黄久都有些眼气了,觉得这宝贝给别人用太可惜。   不过他这把年纪,早就养出了一幅平和的心境。有点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境界了。所以他也就可惜了一下,然后还是决定把这刀给这家人用。   只是还差几年,他若是把这刀拿回家让它“歇”几年,又怕坏了它的煞气。所以他想了个主意,也是正好,这家还有个小儿子刚出生,阳气足得很,他就设了个局,让这家继续养着这刀,等时候到了,他再去收了它。   结果……   “什么刀?”卖鸡的那人特别假的跟他装糊涂。   黄长和黄平没有生气,看脸色算什么?把刀带回去才是重点!   “就是你们家以前那把杀鸡的刀。你以前不是想卖两万块钱吗?我把老板带来了,老板要买你那刀。”黄长拍拍黄平。以前这店的老板以为刀是古董文物,一口气开价两万!黄长也想把价拉高点,这样真要有人来收,听到价格也要退后了。   黄平一本正经的说:“我给你五万!”   “你怎么不早说呢?!”卖鸡的那个女摊主哭丧着脸,“好几年前就让收铜的人给收走了!就给了我二十块!”   “收走了!?”黄平和黄久脸都变白了,一起失声喊道。   “可不是?”女摊主带着乡下人的朴实和商人的狡猾,遗憾的说:“只怕早就化成铜水了。”   黄平和黄久眼前一黑!    ☆、第 241 章 物归其位   晓北望意气风发的走进烧鸡店,喊:“叔!婶!给我弄二十只鸡!”   在店里干活的女人往后面喊:“二十只!旺要的!”然后麻利的一手拿抹布,一手拿茶壶杯子过来。   晓北望摇头:“婶啊,你这手拿完抹布再拿杯子,不干净啊!”   女人作势把抹布往他脸上罩,笑骂道:“不干净别吃!”   店中食客笑起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一个食客高声笑道。   虽然村里差不多人去屋空了,但村头的这间烧鸡店却仍然客似云来,不但不见客少,相反,客人还更多了。   像晓北望这样搬出去后又想念这一味的人很多,来了就连吃带拿,跟几辈子没尝过鸡似的。   晓北望在事后悄悄把他找秦青救命的事说了,他爸他爷他妈倒是都信得过他,司妈妈也说了以前请秦青帮过忙,包过一次红包。言下之意,这女孩可信。   “这次可要包个大的。”晓北望他爷爷说,拍板:“给人家打二十万过去。”   晓北望觉得自己这命不止二十万,就从自己的小金库和他妈手里又扣出十万,凑够三十万打到了秦青的账户上。   秦青发现后,分出一半打进了红十字。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晓家并没有把她的事再往外说。晓北望说了实话:“我知道就行了,还告诉别人?”他巴不得秦青就认识他们家一个呢。不然日后秦青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请她不是越来越难了吗?谁能保证这一辈子就找她一回呢?   又因为这件事,他在家里的地位有一点点提高。他爷爷事后知道胡桀是罪魁祸首,也是吓出一身冷汗,拍着晓北望的肩说,“那孩子可是个心眼小的,好几回我都看到他在背后瞪你,眼神可不善了。”不过那时也不知道胡桀有这份能耐,他们家有钱后,各种人都见多了,像胡桀这样当面捧着你,背后抹黑的也不是少数。所以他爷爷根本没当一回事。   晓北望当机立断找到秦青救命,父母都认为他这是眼光好,成长了,竟然问他要不要开个店做生意。   晓北望确实想开,但他打算在秦青的学校门口开,挨得近点,他心安。   他爷爷也赞成,让他去找店面,家里给他掏钱。   摇身变成了个小老板,晓北望当然威风了。   他自觉是个大人了,昨晚上听奶奶说想吃村口的烧鸡,今天就开车过来买,一口气多买点分送给诸位亲朋好友。来的路上他就打了一圈电话,个个都在谢他,让他更得意了。   女人很精明,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正在漫天撒钱的凯子,不等他说就上了好酒、小菜和好烟,豪客一般很难开口说“这个不要,退掉”,嫌丢人。   晓北望一眼没看到面前多了五碟凉菜,两瓶好酒、两袋酸奶和一条烟。   “给你现炒一只鸡,做个野猪肉炖锅,再炒两个青菜吧?”女人刷刷刷写完就冲里面喊了。   晓北望:“……”摸出手机来喊人,“在哪儿呢?过来陪我吃饭!菜叫多了!”   女人忙问:“再加两个菜?”   “您招呼别人去吧,都是自己人,不用招呼我了!”晓北望赶紧请这位大仙走。   女人笑嘻嘻的去各桌转了一圈,又推荐出去几个菜,这桌加个汤,那桌加个点心,转回来正好晓北望的菜也好了一道,端过来给他。   晓北望提起筷子,女人突然想起之前找上门来的人,坐下推推他:“前两回,有人来我家买刀了。”   “果然!”晓北望一拍筷子,之前秦青跟他提过,那刀是有人故意养在这家的。   女人笑着说:“你不知道他们多假!还说是我家人之前想卖的,过了几年特意来买,骗傻子呢!”他们一家也算半生浮沉,什么人没见过?别的不说,是真想跟他们做生意还是憋着坏水,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晓北望好奇的问:“他们出多少钱?”   女人伸出一只手,摇摇头。   “五万?”晓北望也摇头,“那你卖亏了啊!”   女人轻蔑的一扬头,“小瞧人了不是?你叔这家店一天就能赚一万多!五万?我给他买棺材!”   晓北望也笑了,这村里还真就没有缺钱的人,这店挨着村子开,也没少赚钱,家底怎么着也有个几百万了,就是店看着破,但现在的人特别怪,店越破越像“老字号”,说正宗,地道。所以这家干脆就不装修了,破着开,仍旧比别的装得跟宫殿似的烧鸡店卖得多。   真不是钱的事,只他们看到破店,小瞧了这家人。   晓北望早就准备好了,提了两只鸡给司雨寒和秦青送去,让她们加餐。   “这么大一只,他也不怕我们撑死,还一送就是两只。”司雨寒撕下一只大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她也很久没吃这个鸡了,还真是想啊!   “有冰箱,不怕坏。”秦青也撕了只鸡腿,这鸡虽然肥嫩,可并不油腻,特别是鸡皮里的油全都炖到鸡肉里去了,哪怕是鸡胸也嫩得很,一点不柴。   这家的鸡不用柴鸡,全是用虫子喂的大肥鸡,一只就有三四斤重。秦青与司雨寒两人一晚上别的没吃,干掉了大半只鸡,吃完直呼过瘾!   “周五就要回家了……”司雨寒哀声叹气,“回家又是要吃那么多东西……”她拍拍小肚子,“早知道不吃这么多了……”   秦青现在只跟着施教授上课,平时埋在故纸堆中,过周末回家时看到现代化的社会还有点茫然。   到家后,秦妈妈果然在做饭,饭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盘菜,厨房里的锅还在咕嘟咕嘟冒泡。   “妈,别做了,明天再做。”秦青进去看到秦妈妈在剁排骨,咣咣咣,手起刀落,一根排骨就剁好了。   “这刀好使吧?”秦妈妈用的刀就是那家烧鸡店收来的,如果让她知道这刀多少钱,估计要打死秦青了。   “好使!”秦妈妈话音未落,一刀下去,秦青听出这刀落下去时声音竟然很清脆,隐隐有回音感。   “你看这刀。”秦妈妈把刀提起来给她看,“不用洗,都不沾血和油!切骨头跟切豆腐差不多,快得很。”   “那你用它小心点,别切了手。”秦青说。   “这刀不切手。”秦妈妈说,“这刀不是现在的机械制刀,应该是手艺人自己打的刀,磨得细,切不着人。”   刀快,但不切人?这不矛盾吗?   吃过晚饭,秦妈妈让秦青去洗几个桃出来,她到厨房看到这刀,想试试用它切桃子,这桃子太大,一整个吃不完。   她掂着刀,比着桃子那条中缝慢慢切下去,想着碰到核就换个边,结果切到底也没碰到核,正在奇怪,桃子分开后,她才看到中间的核也整齐的分开了。   秦青吓了一跳。   秦妈妈进来:“让你洗桃你切它干什么?”   “我一个吃不完。”秦青拿着刀说:“妈,这刀都能把核切开!我都没感觉!”   “我用它剁猪大腿骨都剁得开,你说呢?”秦妈妈把刀拿过来,“小心别碰着手了,回去吧。”   切完桃子,秦妈妈把刀放在水下随便一冲就摆在了刀架上,秦青发现这刀和刀架,和这间厨房非常相配,一种它好像原本就应该在这里的感觉。   看来厨房才是这刀的归处。   秦青吃着这刀切的桃,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比以前的桃更甜,汁水和香气都锁在里面的感觉。   黄长与黄平没找到那刀的代替品。   这是显而易见的,以前的旧东西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已经被人珍藏,剩下的早就进垃圾堆了。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个月,只好回来跟黄久赔罪。   没办法,已经选过吉日了,再开墓的时间是今年九月,九月不开,未来十年内没有更合适的吉日了。这是镇墓,比下葬更挑日子。   黄久也思考了很久。其实如果说一定要找合适的,他的收藏品里不是没有。可他替这家人做事是人情,要他搭自己的东西,那他可不愿意。所以那把刀出现时,他才觉得就是为这家人准备的。   现在看来,是另有有缘人啊。   “大哥,现在怎么办?”黄长说。钱都收了,不做得完美无缺,会砸招牌的。   黄久肯白花功夫做这个,也是想彰显一下他重情重义的招牌。他都这把年纪了,钱、权都享受过了,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好名声,最爱听别人说他的好话。   不然,他早就不是钱能请到的人了,何苦亲自出马呢?   “那就用别的。”黄久在桌子上磕磕烟袋锅,黄平赶紧弯腰替他再装一锅,点上。黄久紧着吸了几口,缓缓吐出青烟,说:“物件少见,但能镇墓的不止是物件。”   黄长愣了下,反应过来说:“大哥的意思是……寻个灵物?”   镇墓的东西中,有死物件,也有活物件。   黄长明白了,死的不好找,找个活的。只要生了灵,就能用。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大哥说的对,这个还是能找到的。”    ☆、第 242 章 一手遮天   白真真在逛超市时看到新鲜的嫩鸡肝,习惯性的停了下来秤了两斤,提到手里才想起来,小青早就不吃鸡肝了。   都过去快十年了,她还是不习惯。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小青一直在她身边吧,知道以后,她就好像又回到了和小青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白真真现在的这个工作常常需要加班,有时熬个通宵也是常事。她又是一人独居,爸爸妈妈很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一个劲的让她回家乡来。   可是因为这里有山有水,很合适养灵。她跟爸妈说这里的男孩子都很干净帅气,她要在这里找到老公再回家。   至于安全问题,她让爸爸妈妈不用担心,“我有个保镖呢。”   爸爸妈妈都以为她交了男朋友,其实她说的是小青。   虽然她现在还是看不到小青,可她住的地方从来没有老鼠,搭地铁从来没有色狼敢摸她,就算加班后回家走夜路,也从来没被人尾随过。   她可不认为这是治安好的缘故。   肯定是小青在保护她!   白真真回到家后,把鸡肝泡在盆里清洗,打算一会儿卤一下,她每回买回来的鸡肝最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在等鸡肝卤好的时候,她在沙发上小小的睡了一觉。   阳光穿透窗帘照进室内,把她租的这间斗室照得格外温馨美好。   小青变成了好大一条!盘在她的沙发上!   她惊喜极了!   “小青!我能看到你了!”   她最遗憾的就是看不到小青。   小青的身体非常粗壮,鳞片竟然不是黛青色,而是淡淡的像绿玉一样的淡青色,它的眼睛温润而透明,望着她的时候充满感情。   “小青,我给你煮了鸡肝!”她急忙回厨房去端鸡肝,幸好只是刚杀过血水,还没有放卤料。她又想起冰箱里还有买好的白鸡,拿出来化冻,略煮一煮就可以给小青吃了!   她在厨房又急又忙,就想赶紧把吃的准备好拿去给小青。   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让她心悸的嘶叫!   “小青!”她冲出来,看到小青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捕捉,它高高昂着头挣扎,粗壮的身驱无力的翻滚,它的嘶叫沙哑尖锐,好像很痛苦!   “小青!!”白真真扑上去!却扑了个空!   然后她就吓醒了。   窗外还是黑夜,房间里还是她回来时的样子,正在充电的电脑、手机,厨房里泡着鸡肝的水已经染成了暗红色。   白真真捂住心口,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没办法冷静下来。   梦里小青被抓走了……这是个预示吗?是小青在给她托梦?   她在屋里坐卧不宁的四处转圈,突然听到楼道里有狗叫。   她住的这幢楼已经很久都没听到狗叫声了,楼里有好几家养狗的,可她从来没听这些狗叫过。她勉强按捺住狂跳的心,开门出去,假装提了一袋垃圾,很快就碰到了带狗回家的一个女孩。   “狗好可爱。”白真真强笑道,“它很少叫哦。”   女孩说:“它以前很爱叫,一年多前才学会不叫了,结果今天又叫了。贝塔!别叫了!别人会有意见的!”   女孩牵着狗走了,白真真却浑身冰冷的回了家,连垃圾都忘扔了,一起带了回来。   一年前她刚搬过来!自从她搬过来后狗就不叫了,但今天又开始叫了!   小青……小青……它真的被抓走了!那个梦是它向她求救!   白真真抱住膝盖坐在床上,哭得满脸是泪。   她要怎么救小青?   小青是被谁抓走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办?   她拿着手机翻通讯录,却发现她谁都不能说,也不能报警。   怎么办?   突然,她的手指停下来,往回翻——   她刚才看到一个名字!   秦青!   对,就是她!是她先发现的小青!她肯定有办法救小青!   顾不上考虑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白真真拨通了秦青的电话,在电话接通后,她哽咽着说:“秦青?我是白真真,我有一条蛇叫小青你还记得吗?小青被抓走了……它托梦给我……”   秦青的记性很好,特别是对她碰到过的“特殊”的朋友们。她或许不记得白真真,但记得那条有了灵性的蛇,小青。   “你别急,慢慢说。”秦青说,“嗯,嗯……做梦吗?没事,你继续说。”   梦可通阴,看来小青确实是在危险的时候下意识的向主人求救。虽然它现在比白真真强大得多,可在它的心目中,“主人”是无所不能的,只有“主人”才能保护它。   在白真真的梦里,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她的家里捕捉到了小青。秦青听完她说的话之后,问她最近有没有买什么东西回家?   “我、我找找……”白真真听到她这么说,声调都变了,秦青在这边都听到她从床上起来往外跑的声音,踢得柜子一声巨响。   “别着急,你可以把视频打开,让我看看。”秦青说。   白真真很快找出了她这段时间买的所有东西,除了已经被吃掉的食物之外,还有一个挂烫机、一个全身镜、一张电脑椅、两个置物架,以及一套茶杯组合。   都是很正常的。   秦青让她再回忆回忆,除了她买的东西之外,有没有别的新添的东西?   白真真马上拿起一个摆在厕所的小香炉,“这个!这个是一个推销银行保险还是什么的人送的!”   小香炉是很漂亮的琉璃制的,由蓝到红到黄,过渡得很美,它做成三足式,宝盖顶,倒钟型的炉身。   秦青看到炉身上还有花纹,让她拍几张照片发给她。   看到照片上的小篆字,秦青就懂了,这是一个制造的法器。   果然是有人用它抓走了小青。   而且这个人,还不寻常。   能制作这种法器,绝不是平常人。   秦青让白真真把香炉快递给她,结果第二天上午,白真真坐飞机带着香炉来了!   看她的头发和衣服,就知道她从昨晚起就没有休息。   秦青暗叹了口气,接过香炉去找了施教授。   “这个不是旧东西,是新做的,也就这一两年间吧。”施教授把香炉递给她,笑眯眯的说:“喜欢就买了,不要在意它是古董还是别的什么。”   秦青接过香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白真真的事告诉教授。上回石莲台的事把她吓坏了,万一这次施教授知道后又要插手怎么办?他都这把年纪了,可不敢再出事了。   “是新东西,应该是批量生产的。”秦青把香炉还给白真真。   白真真摸着香炉问:“什么意思?”   秦青想了一下,说:“大概就是这个人比我更厉害。我算野路子,他是学院派。”她指着香炉说,“等我想到自制法器时,至少还要再等三十年。”法器的制作并不简单,这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可以说没有四五十年的积累就根本不可能接触自制法器。现在市面上的法器很多不是自制的,而是仿制,就比如她手上那只易家八铃的复制品。而这个香炉的器型一看就是新东西,是杂揉了几个朝代的器型搞出来的,上面的小篆字也是很简单的意思:   ——捉拿。   白真真摸着这只香炉,说:“既然这样,那能不能用这只香炉找出是谁抓走小青的?”   秦青摸着腕间的小铜铃,说:“有这种可能,但也要防着对方是拿了一个不起眼、没人见过的东西来找你的。”   就像易家八铃,谁一看都知道这是易家的东西。   如果这个香炉是某人或某派常用、惯用的,那就能找着了。   如果抓走小青的人事先想到了这一点,特意避开了自己的惯用之物,那就没办法了。   所以她们要用香炉找人,就要祈祷对方是傻子,没想到这一点。   “试试。”白真真深吸一口气,咬牙说:“试着找找看。”   白真真先找淘宝的工作室让他们给这个香炉拍几个似是而非的照片,然后悄悄放在闲鱼卖二手。   跟着,她收买水军,将香炉的清晰照用偷拍的方式发出来,让人炒“老板花四十多万买的,说是风水物件,能收财藏福!我偷拍了一张让大家也看看!”   水军很给力,很快就炒得人尽皆知,微信朋友圈、微博、贴吧,到处都是这个“老板花四十万买的香炉”。   而此时闲鱼挂二手的香炉也很快有人拍下来了。白真真不发货,立刻把交易关闭,然后换另一个号,加价一倍再挂上去。等人拍下后再关闭交易,换号加价再发。如此几番后,很快被人送上头条鞭尸了。   这时已经有人把闲鱼的香炉和微博上的香炉联系到了一起。   白真真再次下架,却暴露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地址,准备等君入瓮。   “你这样太冒险了。”秦青现在才知道她最后一步竟然是把自己真身给暴露出来,“那些抓走小青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我懂。”白真真说,“之前小青失踪时我没办法报警,但如果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就可以报警了。我不相信他们真的能一手遮天!”    ☆、第 243 章 徒子徒孙   “香炉?”黄长听到小徒弟禀报,“什么香炉?”他却早把这件事给忘了。   虽然黄久不肯传道给两个弟弟,但也不妨碍他两个弟弟出去招摇撞骗。这二人收了不少“徒弟”,大半都是每年给“师父”上供、孝敬,以求财、求官、求长寿平安的人。   徒弟之下又有徒孙,到现在也算“传”了四五代了。   收的人多了,难免有所偏爱。除了上供比较勤快的,长相好的、机灵聪明懂事的,在黄长和黄平这里就多一些眼缘,至少站到面前不至于被当成陌生人。   这次给黄长说香炉这事的就是一个才捧着家财万贯孝敬师父的小徒弟。   小徒弟年纪并不大,二十多岁。能跟一群五六十的人当师兄弟,都是因为他不但给钱痛快,嘴巴也特别甜。   小徒弟家里算是富一代,他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富二代。亲爸妈还在赚钱,又各有心爱的孩子,对他就是钱给够,别的就懒得理了。   这小徒弟被父母这样对待也没生出什么报复社会的心,相反,他还觉得自己真是会投胎,因为同胞或不同胞的兄弟姐妹被父母看重的,无不头悬梁、锥刺骨,华发早生。其实每个人能活蹦乱跳随心所欲的就是五十六年,往前太小,往后又太老,既然有这么多钱,何不潇洒度日?像他就已经逍遥了快十年了,跟他相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却是先读了十几年的书,然后又开始在自家公司里当牛做马从小兵努力起,就算日后真的把公司拿在手里当了大BOSS了,也是以公司为家,把飞机当的士打,有什么可羡慕的?   一群想不开的人!   小徒弟就很想得开。他只有一个烦恼:这么多钱,到死也花不完怎么办?   他还是很有追求的,不找死,就泡泡小妹子,喝喝好酒,偶尔小赌一把,开几个派对,玩的健康,立志要做一个到九十岁仍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   他平时喜欢追追起点小说,自从发现黄久这个真·人之后,就一门心思要修长生大道!   ——修不了长生道,修个来生道也行啊。   他的愿望是先要长命百岁,不能多活几百年的话,那就寻找转世之法,到时他把钱留着,自己死自己的,死完赶紧转世,再把存下来的钱拿在手里,不就又可以逍遥一世了吗?这样一世复一世,不也跟长生差不多了吗?   抱着这个想法,他非常虔诚的当了黄久……的弟弟,黄长的徒弟。为了能一口气砸开修道的大门,他给黄长上供时是非常大手笔的,果然一下子就把黄长给砸笑了。他又特别能拍马屁,每天没事做就长在黄长身边下死力气灌迷汤,不出半年就成了黄长身边最喜欢的小徒弟。   小徒弟虽然每天把黄长当成工作在努力,但本质上还是个无业青年,对网络有很深的依赖性。早在水军放出《老板花四十万……》时就认出了琉璃香炉!   他在黄长身边见过这盏香炉,知道是个法器,但具体有什么作用不知道。他当时想要一个,甚至提出拿钱来买,被他用钱砸出个师徒名分的黄长竟然拒绝了!   小徒弟就更想要了!   小徒弟就开始天天关注这个微博,暗暗的想等知道是哪家老板后就去砸钱!   结果不等套出老板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就被人“发现”原来有个不识货的人在出二手香炉!   小徒弟口水滴答的就扑过去二话不说拍下香炉!   ……   对方关闭交易了!   小徒弟心道必定是跟别人私底下交易去了!他就该也给卖主发消息喊价的!大意了!   然后,第二个二手香炉出现了,竟然用的还是原照片。   小徒弟这回聪明了,一边拍下,一边换号给卖主发消息,加价百分之五十。   本以为这回一定行的,结果卖主又不卖了。   小徒弟吐血心想肯定是因为价加得不够多!他已经看出来这肯定就是那一只,只是不知道是原主改变心意想加价还是有人买下来就打着转卖的主意。   等第三次再看到仍然用原照片,还又加了两张新照片的二手香炉后,小徒弟一边下单,一边换号发消息,一口气加价五倍,然后套问卖主的电话说要跟他面谈。   第三次,他到手了电话;第四次,他直接喊四十万,套到了地址。   但是!卖主又放他鸽子了!   小徒弟一怒之下把卖主放到网上鞭尸去了,然后去找师父告状。   “师父不记得了?就是这个。”小徒弟早知道师父每天忙的都是大事,怎么会记得一只小小的香炉?他很贴心的,手机里就有照片,调出来举到黄长面前。   黄长一看,依稀仿佛有些眼熟。   小徒弟不是纯告状,他是有私心的。他跟黄长说了前因后果,沮丧道:“徒弟就是想要一件师父的东西而已……”看,他多乖,师父不肯给他,他自己去找,受了这么多委屈~   就算一开始没认出来,听小徒弟说了这么多后,黄长也想起来了。想起来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拿起小徒弟的手机看,对于那个四十万卖给某老板的香炉,他是真的没有一点印象的!   因为这个香炉不是卖出去给徒弟们当摆设护身符的,它是件法器!只有黄久发话的时候才会用到它。   所以是绝不可能以四十万的身价出现在某个老板身边的。   最要紧的是最近他还正巧用过它一回!   他现在就担心这香炉出现在网上,会不会被那条灵蛇的原主看到,再发现……   想到这里,黄长失笑摇头。真是糊涂了,一个凡人,就算知道灵蛇失踪与香炉有关又怎么样?她又能做什么?   黄长将手机还给小徒弟,爽朗一笑道:“假的,不要被人骗了啊。”   假的?   小徒弟当面笑应,转过身就暗地里撇了撇嘴。假的?如果是假的,师父刚听说时脸色怎么变了?   只怕另有玄机!   小徒弟毕竟是个富二代,家有薄财,心机还是有一点的。他心知这里头有问题,对香炉仍是虎视眈眈不肯放手,就找了一个最爱钻营还胆大包天的徒孙,把白真真的手机和地址给他,让他去找香炉。   徒孙见师父最宠爱的小师叔找他,暗地里给他说了一件“好消息”,原来是一件宝物落到一个凡人的手上,可惜凡人眼拙不识真宝。小徒弟叹气:“师父怕我胡来,说这是假的,只是我早在师父手上见过,怎么会是假的?”   徒孙的脑海中顿时蹦出几个词“古董”、“宝贝”、“孤品”,眼睛都被人民币给迷成花的了。他知道小徒弟可能没安好心,可是只要拿到宝贝卖掉拿了钱再一跑,谁知道是他啊?   徒孙一想到这里就激动的心潮起伏!本就只剩二两的脑子烧得只剩二钱了,竟然直奔地址而来。   幸好他还有点不违法犯罪的意识,找到白真真留的地址后先打了个电话,“喂?你在家不在?你有个快递我给你送来了。”   白真真这个电话号是新办的,只给了一个人,所以接到电话就知道是谁。她留的地址也是新租的房子,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   她说:“你到了?可我现在不在家啊。”   徒孙大喜,“你在哪啊?我给你送去?”   她在屋里小声说:“我在外面呢,回不去,你放门口吧。”   徒孙一边拿出螺丝刀,一边说:“你要是能快点回来,那我就等等你吧。”   白真真说:“没那么快,我赶回去要好几个小时了,你就放门口吧,没关系,不怕丢。”   徒孙挂了电话就开始撬门。白真真躲在屋里开始给110打电话。   半小时后,白真真和一起被反锁在门里的徒孙一起进了警察局。   徒孙虽然没有正式工作,平时给人的印象也是个无所事事的待业青年,但跟小偷小摸真没什么关系,他目前身上犯的最大的案子就是疑似传销和非法集资了。   所以白真真倒是能很快出来,徒孙出不来,因为警察都不相信他是去偷东西的。   他们认为他是色狼。   白真真不巧长得还挺漂亮,又是一个人租房,而且还刚租没多久。这人就尾随而至,肯定没安好心!   警察叔叔们把徒孙关拘留所里好好开导,开导得徒孙生不如死。   这时白真真以圣母一般的姿态带着探监的水果罐头等物前来看望徒孙,还准备了一封生情并茂的信准备感化徒孙。   警察叔叔们看白真真的眼神犹如看一个弱智。   白真真以钢铁般的意志力最终见到了徒孙,因为警察叔叔们受不了她一趟趟的来了。   徒孙则因为罪名太过丢人,又身无分文——他一身是债,所以找不到来交钱的人,仍然在拘留所里吃白饭,见到白真真后,还愣了一下。   他的目标是香炉,早忘了香炉主人长什么样。   白真真一针见血的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我还知道你想要什么。”说着就把香炉拿出来。   徒孙的眼睛刷的就亮了!   白真真说:“我不但可以把香炉给你,还能改口让你出去。”   徒孙犹豫又犹豫,不是很坚定的问她:“你想干什么?”   白真真说:“你只要告诉我,这香炉是谁的……”如果不说,她只能再用别的办法了。   “黄久黄大师的啊!”徒孙扯虎皮当大旗习惯了,张嘴就来。   白真真:“……谢谢。”   她拿着香炉走了,徒孙在后面喊:“你不是说要给我吗?!”   等了两天,徒孙发现自己还没被放出去,找警察叔叔聊天:“那个女人说她会改口放我出去,她找你们了没有啊?”   警察叔叔用看智障的目光慈爱的看着他,安慰他道:“……放心,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徒孙大喜:“真的?”   警察叔叔说:“真的,反正只拘你十五天,这都七八天了。快了快了。”    ☆、第 244 章 兜兜转转   黄久大师,是有百度百科的。上面有查水表所需的一切资料。   白真真以为此事不说难如上青天,至少也要付出学渣考清华北大的努力才行,没想到难易度就跟去街口买碗凉面差不多。   ——因为百科上还有黄久大师工作室的电话传真与地址。   秦青发出疑问:“是真的吗?”   理所当然。这么容易到手的消息肯定有水分。   白真真说:“我去探探。”   “你去的话不太好吧?”秦青担心白真真会暴露。   白真真却觉得这些高人眼界都高出地平线,一般二般的不会认出她来。秦青让她先打个电话,不是有电话吗?   白真真拨了电话,对面很快接通了,一个标准五星酒店前台的轻柔女声在自报家门后问白真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什么事要求见大师?   白真真试探着说:“我想问姻缘可以吗?”   “可以啊可以。”轻柔女声说,“最近刚好有个学习会,您要参加吗?”   白真真问这个学习会是干嘛使的,轻柔女声答是为了开发自身潜力,提高个人素质,走上人生颠峰,在学习过一段时间之后,有慧根的同学就可以沟通宇宙(?)。   白真真有一瞬间想挂电话,因为对面听起来骗意十足。可想到小青,她又撑着问了两句:“参加这个学习会有什么要求没?”   “需要交纳入会费9999元。”   白真真之前认为这是骗子,听到这个价格后反倒说:“我可以预约一个名额吗?”   她觉得这要么是真货,要么是个大骗子。只有真货才有底气这么骗人。两相综合,这个学习会肯定是骗子开的就对了。总之,值得一试。   秦青道:“我也去。”她倒觉得在这学习会说不定真能找到黄久。   听说交钱就能去听,她就不由得心里痒痒,而黄久在百度百科上写的资料也很能唬人,什么中国如今玄学第一人,国学瑰宝,硕果仅存……把黄久说成活化石了。这么珍贵,必须要去见一见。   见不到真人,看看拿他的名字招摇撞骗的地方也不坏。   真名有灵。在做坏事时回避真名是所有人深植在潜意识里的,正是因为真名有灵,不忍让它有所污损,有时人对真名的爱护更甚于性命。   秦青在有的书中看到说这是因为真名关系着人的灵魂。   所以,这家搞这骗钱的学习会敢拿黄久的名字当招牌,肯定跟黄久有关系。还是黄久愿意忍受污损真名的关系。   所以两人各交了9999块钱,拿上身份证就参加学习会去了。   秦青与白真真是特意分开进去的,但在拿到座位排号时却发现两人竟然是前后排,这是巧合?   秦青摸着在门口抽签抽到的座位号。   其实,这个抽签就是一次卜。   看来这个学习会的真假不说,办学习会的人是有些道行的。   她跟白真真发了短信,两人约定就算碰到也要装不认识。   学习会在一个超级大的会议厅举行,像开人代会那么大的会议厅,参会者少说也有几千人。而出乎人意识之外的,参加学习会的什么人都有。   有好像是菜市场买菜的老大娘,提着个买菜兜就来了。   也有夹着真皮钱包的土大款,腆着怀胎八月的肚子,吃得脑满肠肥,一起来先呼朋引伴,或与远处的人招手,千山万水也要涉过去紧紧握个手不放开;或找到座位后团团做揖,给周围的人散名片。   前者估计是第一次来,后者应该是来过几回,知道抽签的玄机。   秦青开始觉得这个学习会办得有意思了,别的不说,如果你知道抽签坐到你身边的人可能跟你有很深的联系,这也算是给人生开了个小挂啊。做生意的,做官的,哪怕是普通人,谁嫌朋友多呢?   学习会没开始前,会场内已经是热闹非凡了。   等到十一点三刻,一个身高一米七以上,体重肯定不超过八十斤的韩国版美女上台,温柔可亲的对大家说:“今天的学习会,是由黄久先生的大弟,黄长先生为大家讲解。”   底下响起如山般的掌声!   一个称得上是鹤发童颜的瘦瘦的老先生缓缓迈步走进来,获得了巨星般的待遇!   ——瞬间有十几个人上前要扶他!   其中有四五十岁的,有六七十岁的,也有二三十岁的。有男有女,个个拿着春运抢票的气势扑上去,十几只手伸出来要扶这位老先生。   老先生含笑摆手,不让他们扶。   她觉得黄先生是怕这些人把他撕了。   秦青听到前面有个男的激动的说:“黄先生就是这么谦虚!”   ……   秦青是抱着学习学习的心态来的,但到目前为止,她觉得上面这个人应该只是个普通人了。   因为有本事的,绝不敢这么招摇。   就比如她就绝不敢把自己有阴阳眼,能见鬼通阴的事说出去,更别提办这种学习会了。   ——这么做她早没命了。   哪怕出于惜命的目的,就算爱财好名,她也会隐在暗处……   秦青再看一眼台上的黄长,心里懂了,他就是黄久找来的“替身”啊。为了在俗世中邀名取利,所以找了这么一个人。   这个学习会没什么好听的了,再听下去也只是看巨星和粉丝见面会而已。   秦青借口方便,从学习会上退了出去。   她给白真真发了短信,告诉她这个学习会的目的,问她走不走。   白真真想要听完,她想等结束后,看能不能跟黄长说句话。   秦青走出会议室,门口站着的两个韩式美女看到她就走过来,贴身服务,显然是不会放她一个人乱走的。   秦青说有急事,直接坐电梯下去了。这幢楼都是姓黄的,不过有几层租出去了,八楼有间咖啡厅,她就到这里坐着等白真真。   咖啡厅还是普通的咖啡厅,秦青转了一圈,以她有限的风水知识来看,咖啡厅确实经过了一些风水设计,但都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风水说白了是借真风真水成自身之势,这水泥造的大楼里能有什么真风水?哄人玩而已。   秦青叫了杯咖啡,掏出手机开始刷游戏。   这时不远处一个染了一头白毛的年轻型男正在跟人说话,大约是说完了,起身握手准备告辞,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秦青,眼睛顿时就发亮了!   立刻身边的人也懒得再敷衍,草草说了句:“那以后有空再找你啊。”话音未落,拔腿就走。   “马先生?”黄平好不容易抓住一只大财主打算发展成徒弟,而且这财主有钱又有势,他都设好套,看起来也有七八成准了,怎么看这财主是要跑啊?   他往财主拔脚奔去的地方望了一眼,见是一个临窗而坐的年轻女孩,心这才放下去了。这是去泡妞啊,那就不用担心了。   马文才走近三米之内,秦青就抬头了,她觉得这人气息很熟,盯着马文才……不认识,可这人身上的气明显有一分是她的。   熟人。但不记得名字了。   所以她笑了一下。   马文才激动了,特别客气的坐下来,有些拘促的说:“见到您真是太幸运了……我觉得这就是缘份啊。”   来倒水的服务员看了眼这明显的壕,再看了眼旁边这普通的女生,心道:真有霸道土壕爱上我啊!我又相信爱情了!   秦青还是想不起来这是谁,只好等他说出来意。   马文才却觉得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何况他也需要准备准备,更慎重的见秦青。他道:“秦小姐,两年前我曾受过您的照顾,受益非浅!我家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已经是焦头烂额了,您看如果您有时间,我们详细说一说?”   秦青想了下,摇了摇头。   马文才不敢勉强她,上回就被她那手一搭,阴寒入骨,到今年四十度的高温天他都不出汗的。而且人还特别清心寡欲了,这两年连个女朋友都没交,他父母都觉得他改邪归正,终于长大了,老怀甚慰!   天知道他是很想找女生玩的!可是!有心无力啊!抱着妹子却心如止水,这种痛苦滋味别提多难受了。幸好还有哥们陪他。   所以马文才看到她摇头也不敢多说,又怕她赶人,正好服务员看到这桌的谈话似乎陷入僵局,立刻贴心的送上饮料和附赠的小蛋糕。   马文才不由得给了服务员欣赏的一瞥,有眼色!   附赠的蛋糕长得可爱玲珑,女孩子吃了绝不会有心理负担。在秦青品尝蛋糕的时候,马文才想到柳意浓说过秦小姐救他弟弟一分没要的事,马上想到了突破点。   “其实那户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马文才叹了口气,“虽然在法律上没有他们的责任,但是也搜刮了一户的民脂民膏。”   秦青扫了他一眼,能用民脂民膏这种形容,官家的?她见过的二代不多……突然间灵光一闪,她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就是白真真的前男友,被小青缠过的那个。   马文才:“他的第一个前妻跟他结婚一年就离了,第二个前妻给他生了儿子,就是我那小侄子……”他啧了一声,“我那小侄子可真不像他爹!是个好孩子啊……”   “他的第二个前妻离婚时想要儿子,他把孩子送出国旅行去了,等办完离婚才接回来。也就前两年才又结了一次婚,这回这个可算是治住他了,人长得美,脾气还坏,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扯后腿。”其实本来他们这些旁观的人都在看戏,没想到后面却越来越严重了。   先是三老婆毁了容,不知是什么原因,整张脸都烂了。三老婆非说是继子弄的,这个男人就把三老婆送到疗养院去,让儿子去住校。结果那天三老婆跑出来回了家,儿子也恰好在家,三老婆就追打继子,两个保姆都没拦住,小男孩从楼梯上摔下来她还接着打。   “现在小孩子在医院住着。”马文才摸烟想抽,又忍住,把烟给攥在手心里揉成了渣,“医生说……有很大可能会成植物人……”脑中有几处有血块,开颅的危险太大,只能等它慢慢吸收。   马文才对这个小男孩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如果不是他生的时候好,能当个独生子女,家里也算管得严,不然这小男孩的遭遇未尝他就没机会试一试。   “他父母造得孽,都由他们去还,我就想请秦小姐出手帮一帮这小孩。”马文才诚恳的说。   秦青听完这个故事,说:“孩子在哪家医院?”   马文才闻之大喜过望!    ☆、第 245 章 牌局   马文才做这件事是无偿的。   换句话说,这孩子的亲爸没有拜托人救儿子,他觉得这都是家丑,是家事,虽然老婆疯了,儿子植物人了,可他还在啊,家也没散啊,老婆儿子送医院治着,他给钱不就行了吗?回头治好治不好的,那就听天由命了。   换个老婆再生几个孩子,人生就又翻开了新篇章。   马文才是真心要做好事的。   他倒不是为了积德,而是真·心·想·做·好·事。   因为做好事,爽!   他这辈子以权压过人,用钱砸过人,但站在道德至高点上鄙视人,还真没试过。   自从尝过站在道德至高点的滋味后,他就再也戒不掉了!   现在连站在给他钱的亲爹妈面前,他都挺胸抬头!   嘿嘿嘿嘿……   柳意浓说他这是有病,不过比喝酒玩女人强,那就这么病下去吧。   得到支持(?)后,他更是有了底气!   这次的事就是他主动要插一手的。   其实这家人跟他家的关系就是酒桌朋友,属于酒桌上推杯换盏好似亲生兄弟,下了酒桌在别的地方见到也就是含笑点头的程度,要说铁不铁,总也有个几亿的交情,可要说铁,那不就几亿吗?还有几十亿几百亿的朋友在那里比着呢。   半生不熟而已。   “我就冲这孩子。”马文才表了一路的功,熟门熟路的带着秦青进了医院VIP病栋。   这栋楼是个打了三道折的三十六层建筑,里面住的全是VIP,一般人钱多的烧的想住也行。   这里主打的是独立监护制度,也就是说,你的大夫只负责你一个人,包括照顾你的护士,在送您这位VIP出院前,他们就不再服务别的病人了,而且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听您使唤。   像这孩子这样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成植物人的,随身医生就有六七位,两个白胡子老头领一群中青年大夫,进了病房还能看到医生名片像菜单一样挂在墙上,旁边是护士的。   马文才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跟当班护士打了个招呼,就带秦青去里面屋孩子了。   孩子的病房是儿童房,彩色积木家具,蓝天白云的天花板和森林动物的壁纸,连挂点滴的点滴架都是树枝样式的,点滴液还穿了个桃子的外衣。   但这更衬得躺在病床上那个头上包着纱布、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的男孩可怜。   他小小一个,盖着被子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马文才坐下温柔的跟男孩说话:“万万,哥哥带个姐姐来看你,你看姐姐漂亮不漂亮?”他像跟小孩说话一样还转头看秦青,这一看可把他吓坏了。   秦青的脸色很难看。   马文才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差点绊住脚,过来结巴着小声问她:“怎怎怎么?比我当初那个还麻烦?”   如果这里有第二个人能看到,就能发现从男孩的身体里浮起一条像是光的河流,细细的,时断时续的,浮向空中,缓缓消失。   就算秦青这是第一次见到,也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索命。   而且是已经索了一半的命。还剩下多少不好说,但就算此时此刻把那个索这孩子命的东西给灭了,这孩子能不能好也是未知数。   马文才就见秦青看了一眼就往外走,心急之下也顾不得保密了,站在走廊上就迫不及待的问:“秦小姐,他这个难道能比我的更麻烦?”他觉得这孩子一个小孩子,再能惹祸能惹多大的祸啊?   秦青问他:“能不能去这个孩子的家里看看?”   马文才没有二话,立刻打电话给男孩爹,“海哥?好久不见了啊,怎么样?什么时候来一局?”   等挂了电话才很不好意思的说:“平时我们很少见面,要去他家,只能去他家玩……”他犹犹豫豫的看秦青,“秦小姐,要不就委屈您陪我去……”可这样带过去,人家就该把秦青当成出来陪人玩的小妹子了。   他自己不敢,秦青也不愿意啊,就算要当小妹子,也不能当马文才的啊。她想了想,问他:“你能不能带个朋友过去?不是你们那个圈里的?”   马文才此时此刻聪明绝顶了,“您男朋友?”   秦青点头。   马文才立刻兴奋起来!   ——她居然还有男朋友?!   他激动的都想跑去找柳意浓痛快八卦一番了!   勉强按捺住兴奋之情,他清了清喉咙,正色道:“当然可以。我还可以再叫上一个,我们两个一块介绍,份量肯定够了。”保证不会让您的男朋友在那里被人冷落!   秦青警觉的看着他,“不用太关注我们,就当带个普通朋友过去。”别弄巧成拙。   “明白,明白。”马文才笑嘻嘻的说。   方域听说需要他去当一回詹姆斯·邦德身边的道具美女,欣然前往。   不过为了凑他的时间,牌局又往后拖了一天才说成。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六点钟时,马文才已经急不可耐的准备先睹为快了,他和柳意浓两个坐在约好的咖啡店里,他跟屁股底下放了一把钉子似的坐不住,脖子伸的有二尺长,一看到不远处旋转门动就伸脖子看。   “你啊,一点都不老成,回头再惹秦小姐生气。”柳意浓今天穿得格外騒包,一身白西装白西裤,里面搭一件灰色紧身衬衣,扣子快开到肚脐下了,露出晒成深小麦色的肌肤。坐在这里格外招人惹眼。   马文才也是着意打扮过的,一头白毛,一件紧身背心,一条低腰破洞牛仔,半个大腿都露出来了,最有意思的是,他还穿了一件鱼网线T,一眼望去,肉气十足。   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得自己今天打扮的挺有病。   不过没办法啊。两人都记得秦小姐小小露那一手,当时看着不起眼,两年过去,马文才快成恒温动物了,在非洲都晒成烤肉色了,就是不出汗,回国后因为太过清心寡欲跑去看中医,中医望闻问切了一通后,说他身体挺健康的。马文才被逼的说曾经撞鬼,过后怎么晒太阳都不出汗,老大夫听到他说撞鬼脸色就变得格外淡然,马文才都打算裹大衣到外面四十度的高温天里跳个操给老大夫看了,老大夫淡淡道:“有人就是天生不出汗嘛,古人说美女不是冰肌玉骨?你这就是。”   马文才血都快吐出来了,柳意浓笑得快翻过去,出来后就在手机里给马文才改了名“冰肌玉骨”,还广为流传了一番。   总之,时间越久,这二人对秦小姐就越是敬畏。然后听说她还有个男朋友之后,两人都十分好奇啊。   是何等精奇骨骼才能经得住秦小姐这样的女人啊?   为了不露怯,二人才认真打扮了一番。   七点十分,方域挽着秦青走了进来。   就这么一亮相,方域型男的外表,户外运动锻练出来的好体格就让马文才与柳意浓交换了一个心心相印的眼神。   ——果然这样的汉子才能撑得住。   两人早早起身,郑重迎接。   “来晚了,不好意思。”方域不笑,给人的感觉特别正经可靠,一笑起来,亲和力扑面而来。他伸出手来与柳意浓与马文才握手,几人坐下,虽然还有一个约会等着,但点茶聊天,没人着急。   他们总要先对对词儿。   而且他们四人的服装严重不对路!   秦青介绍,“方域,我男朋友。这是马先生,这是柳先生。”她对这两人穿什么没意见,她穿的是件很普通的   她没说名字,因为跟他们只是点头之交,介绍名字有些过深了。也免得这两个二代以为方域想巴上去。   “客气,马文才,方先生看着是练过的啊。”马文才刻意露出来的“肌肉”在方域面前显然就不够看了,柳意浓从刚才就在笑,笑得意味深长。   柳意浓觉得自己虽然穿得夸张了点,也可以说自己品位清奇,一身白也比旁边这身渔网装好。所以他理直气壮的坐直身,自觉今天他就是两人之间的道德底线了,马文才当个陪衬就行。    ☆、第 246 章 想作死吗   在车上,柳意浓担任了节目主持人,负责介绍一下今天的主人家。   主人家是做塑料产品起家的,姓钱,叫钱丰,名实相符,家资颇巨。由于他自己是富一代,有种天下老子第一的霸气。   “这人的毛病不少,什么都要最大的,一会儿让你们看看!”柳意浓俏皮的眨眨眼。   进了别墅区,远远的就能看到天空中浮着一个热气球(?)   秦青把头伸出车窗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广告?”她提出一个最有可能的可能。   不过转念一想,谁家这么大手笔在别墅区做广告?这里有广告位出租吗?还放热气球?   柳意浓摇摇头,说:“他儿子进医院后,他说他儿子以前跟他要过一个热气球,想挂在屋顶试试飞屋环游记现实版,他没答应。儿子进医院后,他就在屋顶上挂了这么个东西,还给物业交了钱什么的。”   汽车渐渐走近,热气球显得越来越大,都快把底下的房子给盖住了。   “他买的是个最大的。”柳意浓道。   如果说刚才听完小故事后,会对这个父亲产生一点点好感的话,等看到别墅门前停的两排汽车,以及里面的鼎沸人声后,好感就烟消云散了。   “有多少人?”秦青问。   “一百多吧。”柳意浓说。   今晚别墅有请来专门的酒宴公司负责接待,门口迎宾泊车的小弟也是熟练工,一眼就认出了车牌号,远远的就看他用对讲通知屋里的人,等车停下来,两个西装革领的侍者上前打开车门,请四人下车。这时钱丰也从屋里快步出来,毫不客气的招手:“快进来!”   别墅外的草坪上有不少人,奇装异服穿什么的都有,像柳意浓和马文才这样的竟然完全不显得奇怪。而方域穿的是休闲西装,秦青只是一套小香的成衣,连妆都是淡妆。不过两人身边各陪着一个柳意浓和马文才,确实没人敢小看。   钱丰打量了几眼,见方域似乎也像个能做事的,秦青身边的马文才亦步亦趋小声给她介绍这里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二人。   他笑眯眯的先招来侍者重新开瓶新酒,然后带着他们往里走,一边小声说:“二楼我开了局,是想上去玩玩还是在下面热闹热闹?”   屋里倒不像草坪上那么挤,众人三三两两的各聚成一堆,有看到柳意浓和马文才的想过来打招呼,见他们都不想跟人说话,只好远远致意。   钱丰冲一个女人示意了一下,这个女人立刻撇下其他客人过来,顺着他的示意跟在秦青身后。   钱丰说完话看马文才和柳意浓,结果这两人和方域全看秦青。   秦青说:“刚来,还都不认识人呢。”她去牵方域的手。   马文才立刻说:“就是,我们刚来,先歇歇再上去。”   柳意浓也笑眯眯的说:“吃的在哪儿?”   钱丰竟然一下子看不透这路数了,难道今晚这个女生才是主角?她是哪家的?而且看起来她不是跟马公子和柳公子来的,而是跟她旁边这个男人来的。可是柳公子和马公子也没理这男的啊……   钱丰笑着说:“那跟我来,桌上的东西摆了一会儿了,我让他们再做新的。”他给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不敢挤开马文才,绕过去对秦青亲热的笑着说:“这边,这边来。”   秦青一点也不饿,借着去自助餐台的机会在大厅绕了一圈。这别墅确实非常漂亮,称得上金碧辉煌。   马文才借着她看装饰灯的机会说:“这别墅漂亮吧?走,我带你转转。”说着就真像个卖房中介一样带着她把一楼的每个房间包括厕所都看了一遍。   一楼没东西,秦青什么也没发现,得她示意,马文才深情的摸着楼梯扶手说,“这扶手漂亮吧?我跟你说,二楼好东西更多!”   他们两人走在前面,柳意浓、方域、钱丰和那个女人一直跟在后面,这群最吸引眼球的人在一楼转的这么一大圈,到哪里都有一堆人盯着看。   钱丰哭笑不得,都有点不知道马文才这是什么意思了。他就是想追女人,拿他的别墅炫耀又是什么路数?   一群人这便拾阶而上,二楼里很多人都在等他们来开局,看人终于上来了,一下子出来好几个人:“马兄,等你等的望眼欲穿啊!”说笑着就过来想把人往屋里拉。   马文才白过去一眼,“没空理你。”接着殷勤的带着秦青参观别墅。   柳意浓上来笑着说:“他犯病呢,我们先玩。”他一伸手把钱丰给带走了。   钱丰只好让那个女人跟着秦青招待,他跟这些人进去打牌。   几人坐定,钱丰小声问柳意浓:“那男的,是保镖?”他觉得方域不像男朋友,要是男朋友,怎么能眼看着马文才这东西追自己女朋友呢?   虽然马文才今天追女朋友的姿势比较清奇。   柳意浓摇摇头,一副“我不愿多谈,你休要多问”的架势。   钱丰不缺钱,有点点缺势,所以也不太敢追问,心想这别墅随便你们看,把地板掀了都行。   转过二楼仍然没有收获,秦青指着三楼问:“三楼是……”   那个女人刚想开口,马文才就说:“三楼是万万在住。”说着就带秦青往上走,那个女人是钱丰的新女友,特别让她过来在今天招待客人的,但她可不住这里。所以能上三楼一饱眼福也是有点小激动。   刚才转过两层楼都没发现什么,马文才其实已经有点灰心了,他上三楼来是想拿几个小男孩的玩具回头给他送医院去。   “就是这间吧?”他推开门,一下子就愣了。   因为小男孩的床前摆着一尊巨大的佛像。   佛像身着彩衣、金项圈、金臂钏、金腰带,十分华丽,与平时常见的佛像大不相同。   马文才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回头问那个女人:“这佛像不是放在楼下大厅的吗?”   女人笑着说:“还不是他说这东西保佑人,让放到万万这屋来?”   马文才笑了,转头想跟秦青说话,却看到她的脸色变了。   秦青是吓怔了。   浑身发毛!   孟灵的佛像害得她一家家破人亡,这一尊……!   马文才到底有些城府,他拦住秦青,对那个女人说:“转了这半天,送几杯果汁上来。”   女人立刻说:“瞧我,疏忽了!马上来!”她转头就去打电话了。   马文才携着秦青走出房间来到走廊,小声问她:“是这佛像?”   秦青点头,没忍住问他:“能带走这佛像吗?”   马文才点头,“我给柳意浓说一声。”   他走开给柳意浓发消息,秦青过去跟方域站在一起,他一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像冰一样凉,小声问她:“怎么了?”   秦青摇摇头,靠着他说:“真想知道这东西有多少……”   方域回头看了一眼,说:“我猜没多少。”   秦青惊讶的看他。   “不然,这世界早毁完了。能做这东西的匠师说不定就一两个,而他们也未必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的能耐。”不然也不会流落到外面来了。要是有人知道自己能做出让人心想事成的佛像,还不待价而沽?   秦青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个道理,这才松了口气。   马文才发完消息过来说:“我也要去,打完牌就可以把这东西搬走了。你们是先走还是留下?”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想让他们先走。   秦青和方域都听出来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秦青说:“如果想把它安全的带走,带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用粪把它涂一遍。”   当然,如果马文才和柳意浓想作死,她也拦不住。毕竟那个小男孩还有多少生机,连她都拿不准。   “粪?”马文才做出一个恶心的鬼脸。   秦青和方域直接下楼开车走了,在回市里的路上,方域问她:“他们会拿佛像干什么?”   秦青托着腮说:“想作死的话,许个愿最快了。”    ☆、第 247 章 物尽其用   别墅里的牌局其实非常健康,没有黄赌毒。   因为大家都不缺钱,所以不在不熟的地方赌钱,同理黄和毒也都只适合跟一二亲密好友在私底下做,“大庭广众”之下,大家都是绅士淑女。   所以他们的牌局是个惩罚游戏。   “这些都老了,今天我们来玩个好玩的吧。”柳意浓在接到马文才的短消息后回到牌桌上,又玩了几把后说了这句话。   刚才那个脱光了衣服只穿内裤在屋里学青蛙跳的男人刚穿回衣服,扑地大笑说:“柳哥!你早说啊!我这刚出过丑!”   屋里哈哈乐起来。   钱丰说:“听柳少的。柳少说说,新玩法怎么玩?”   柳意浓说:“这局我要是赢了,就照我的新玩法来,你们听着就行了。”   这是柳意浓对自己的牌技的充满自信——当然也是因为不会有活腻的在此时拆他的台。   所以这一把理所当然的赢了。   柳意浓立刻笑得充满邪恶,对着输的最大的那个人说:“你,去把楼下最大的那张桌子扛上来。”   那人立刻就下去了,牌桌上有人问:“就是个体力活?”   柳意浓笑眯眯的说:“要有人比我的想像力更强才好啊,我喊得太大了你们怎么接啊?”   柳公子如此体贴,怎么能不跟进?   很快马文才回来了,这局又是柳意浓赢,却是马文才输,对着自己兄弟还有什么好说的?柳意浓笑眯眯的指着马文才:“去把你车上的四个轮子卸下来放我车上。”   这时屋里才轰堂大笑起来!   马文才刚进来就输,却输得起,指着柳意浓说:“你等着,我非让你把你的车椅给我卸一个不可!”   他去卸车轮,屋里的人在柳意浓的带领下都跟过去看,很快吸引了草坪上和一楼的人,大家亲眼看到柳公子端着香槟杯笑看马公子卸自己的车轮,还要搬到柳公子的车上,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少顷,马文才淋了一胸口机油的爬上来,两肘两膝全是在蹭的灰。柳意浓人模狗样的站在那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轻飘飘扔到马文才身边,说:“赏你的。”   马文才抹了把脸,冷笑连连:“下一局就要你好看!”   但下面连着两局都是别人输赢,直到第四局才是马文才赢,柳意浓输。马文才高兴的快跳起来,把牌摔在桌上,“看!看!!看!!!”   柳意浓颇有大将风度,赢得起输得起,起身也脱下外套:“要我的车椅是吧?要前座后座?驾驶座?”   马文才连声说:“不不不不不!”好似觉得这样不足以报仇,在屋里连转几圈,一双眼睛上下左右乱瞟,然后盯上钱丰,过去跟他说了句悄悄话,钱丰一下子笑了,两手一摊说:“行!怎么痛快怎么玩!不用跟我客气!”   马文才蹦到柳意浓跟前,指着一楼说:“你去女厕把马桶卸下来!”   钱丰的别墅在修的时候就分了男女厕。   屋里早围了一圈刚才看马文才卸轮胎的,一听到这个,纷纷狂笑起来。   柳意浓显然是愣了,暗暗有眼睛瞪马文才:说的要玩,怎么玩这么大?   马文才得意忘形的还在眨眼睛。   柳意浓这就知道他这是没安好心!   周围全是替柳公子“鼓劲”的,钱丰还笑着说:“有工具,我这里还有个干过装修的保全。”   马文才生怕别人帮柳意浓作弊,抢着说:“让他自己亲手卸!别人只能用嘴指导!”   周围又笑疯了,这群生活丰富的红男绿女个个嘻笑着,钱丰也火上浇油道:“用嘴,只让他用嘴。”   一群人转到一楼,女厕所早就被清空了,里面有鲜花,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柳意浓一个人进去,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还有那个指导的人给柳意浓说这些工具怎么用。   为了对得起观众,柳意浓干到一半就把上衣全脱了,在洗手间温暖的灯光下,肌肉鼓动的男体引起了一阵阵尖叫和掌声,最终在大家的欢呼中,柳意浓把女厕所的马桶搬到了外面。   马文才说:“装你车上!”   周围人又笑疯了。   柳意浓站在马桶前自豪的说:“我车装不下。”   钱丰很会插话:“这样吧,明天一早我给柳公子快递过去?”   马文才哈哈哈哈狂笑着点头:“对!快递到他公司去!”   有了马文才和柳意浓的以身作则,接下来大家越玩越疯,还有让一个女人把一个男人脱光了绑起来的,那个男的在大家的“帮助”下无处可逃,自己蹦到泳池里去了。   眼看大家玩得越来越疯,柳意浓和马文才又开始往里收,不再以捉弄人为主,而是提一些普通的要求,比如让人去别的别墅区里偷挖一棵树,比如把钱丰别墅里的水晶吊灯给卸下来。   钱丰亲眼看着自家别墅被挖得“千创百孔”,笑得跟看到个绝世美女似的。平时开个局算什么啊?还不是那么老一套?今天别看玩得疯,这证明大家玩得开心啊,特别是柳公子和马公子,他们能在他家开心的玩这么一次,他们的关系就近多了啊,就为这个,就算他们把他的别墅点了!他都能在一边帮着递火。   由于参加游戏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一二楼已经不够社会大众探索了,钱丰义无返顾的开放了第三层,很快就被人发现了那座佛像。   钱丰和那个女人刚打算把这佛像放在小孩子屋里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好换取一些同情和感动,“没有听过”女人的科普介绍的柳意浓柳大公子抢先开口:“这局输的人给我把这佛像背我车里去!”   钱丰瞬间闭嘴,笑着拍手:“这佛像买回来时秤过重量!480斤!”   一听这个重量,周围的人全啊了起来。   柳意浓说完就笑看马文才。   众人也跟着看,从马公子在鱼网装内略显细瘦的胳膊到两条圆规似的伶仃细腿。不由得纷纷摇头,暗叹这两人说是好哥们好兄弟,互相陷害起来一个比一个狠,贵乱。   于是这一局承载着众人的期待开局了,十分钟后就结束了。柳意浓没赢,他输了,马文才赢了。   众人一片感叹,连鼓掌都鼓得有些迟钝。   这回,马公子没有狂笑,相反,他非常绅士优雅的先叫了一杯香槟,轻轻抿了一口,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塞在柳意浓的口袋里,随意的一挥:“去,把那佛像给公子我搬车上去,小心点,别碰了。”   众人这才轰笑起来。   柳意浓“无奈”起身,撸袖子要去搬佛像,又被马文才拦了一下:“等等。”   众人跟着柳公子一起停下,都看马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马公子用“你很不识相”的眼神轻蔑的扫了一眼柳意浓,用下巴示意钱丰:“给钱老板开个票,咱们把人家的地方搞成这样,别让人家吃亏。”   今晚确实把钱丰的别墅糟蹋得不轻。可钱丰正在高兴,怎么肯让柳意浓付钱。   但其他人在玩的时候只想让柳公子和马公子开心,一时也没有顾得上在意钱丰这别墅,现在回过神来也都怕钱丰生气——他们可不是柳意浓和马文才。   现在听到马文才让柳意浓赔钱,顿时都很高兴。这样他们就没责任了。   虽然这看起来像是马公子在“陷害”柳公子掏钱。   柳意浓拿出支票本写了一张,郑重的交给钱丰。钱丰不想收,却不敢不收,收下来后,只好殷勤的帮柳意浓把佛像绑在背上,让他扛下楼去。   柳意浓把佛像扛到门口,可马文才的车也没办法放啊,钱丰再次贴心的要提供快递服务,不想柳意浓非要把佛像绑到马文才的车顶,马文才看他踩到他那宝车车顶时眼都直了,听柳意浓诚实的说“不是您说要送到车‘上’吗?”   跟出来的人又笑疯了。   钱丰只好负责提供了麻绳和打包服务,还有人现场指导怎么才能绑得结实。   马文才看柳意浓在他的车顶上绑佛像,原地转了十几圈,突然飞奔回别墅,不出一刻拖着那个女厕马桶出来了,要也绑到柳意浓的车顶上去!   钱丰再次提供了技术支持。   最后草坪上的人都笑疯了,别墅区的其他人也闻讯前来围观。   两辆超跑的车顶,一个绑了个三米多长的佛像,一个绑了个马桶,马桶上还有马文才特意加倍服务卸下来的女厕标志,在黑夜里闪着玉白的光。   两人下了车顶,都呼哧呼哧喘粗气。   马文才瞟了一眼两人车顶,说了句:“这能上路吗?”上路就该让交警拦了。   柳意浓摸电话,“我找人护送。”   一会儿,几辆交警的车赶到了,他们“奉命”护送这两辆奇葩的车回家。   在被警笛的夹带中,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钱丰家。柳意浓和马文才因为喝了酒,坐在另一辆车里,开车的是他们叫来的人。   升起挡板后,马文才才把秦青说的话告诉柳意浓。   柳意浓在那里喝了酒又干了不少体力活,现在酒意上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是这个佛像的事?”他问。   “应该。”马文才说。   “你想怎么样?”柳意浓问。   马文才沉吟半晌,说了句,“你有没有特别恨的人呢?”   ——在他们的心中,没有无用之物,区别只在如何使用它。    ☆、第 248 章 专门雕头的人   必须承认这个计划很有吸引力!   如果能有机会消灭你的敌人,而且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任何人都会犹豫那么一下下的。   何况是柳意浓与马文才这个地位的人,他们的敌人(包括家人的)像山一样多!   但柳意浓一向认为他的智商比马文才高那么一点点,这个佛像毕竟不像法器一样简单易用,所以他提了两个问题:“这玩意是怎么发动的?”   马文才两手一摊,耸肩摇头。   “那怎么让它不要害了咱们自己家人?”   这是个很简单的推论:他们最恨的仇人,肯定不会是爱他们的。   马文才张着嘴,柳意浓一巴掌推在他脑袋上:“快把嘴闭上,更像智商五十的了。”   “好吧。”马文才听话闭上嘴,故意恶心柳意浓道:“秦小姐说要想平安把它带回家,要先用大便涂一遍。”   柳意浓看了他一眼,马文才点头,看第二点,马文才郑重点头,柳意浓也点头,拿出手机给运佛像那个司机说:“把那佛像运到香山别墅去。”   马文才立刻上去抢手机!   “哎哎哎!!怎么送我那儿去了!”香山别墅是他最心爱的金屋!以前用来藏娇,现在没一个娇,最娇的就是他。所以一听送到他最爱的别墅去,立刻就不愿意了。   “你那别墅都半年没住人了,放那里正好。”柳意浓说。   “那我以后还住呢!”   “你这以后是多以后啊?”柳意浓笑道,马文才修身养性的事可是朋友圈里一个大新闻,已经成段子了,“跟马文才似的”是“和尚”的同义词。   马文才脸都憋红了,下定决心这回出去了一定要换一个小妹子天天带出去让他们看看!   柳意浓打击完人了,又摸摸毛,安慰他说:“你想害人呢,也不是不行,先问问秦小姐怎么收拾这东西,它有什么特点?咱们总要知道一件武器的使用方法吧?”   马文才沉默了一瞬,实话实说:“我不敢。套秦小姐的话总让我心虚……她肯定什么都知道吧?”   这个……柳意浓也无法保证啊。人家连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都能看到了,那真话假话岂不是一听就能听出来?   马文才见柳意浓也不说话了,感叹了句:“今天那个男的太可怜了!”   “人家叫方域。”不过柳意浓也承认,他是挺可怜的,以后面对女朋友一句瞎话也不敢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秦青在第二天下午接到马文才的电话,他的语气很惊慌,但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他说:“秦小姐!那佛像的头不见了!”   就在昨天晚上,三更半夜,马文才好不容易回到家洗完澡准备睡觉,一个电话来了,是送佛像去香山别墅的人。   深夜里电话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大,那人吓得也不轻,在电话那头声调都变了抖抖索索的说:“马……马哥?那佛像……是不是没头啊?”   马文才听了这句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把屋里灯都打开,厨房和厕所的灯都一个不落全开了。   “你你你说什么?怎么……怎么会没头呢?是不是你看错了?!”他严肃的问,这个玩笑不能开!   送佛那人离车八丈远,伸头看了一眼又赶紧缩回来,跺脚小声说:“不是啊哥!真没头啊!”   马文才条件反射的来了句:“掉路上了?”   “啊?是吗?”送佛那人说完心底一松,“哦,掉了啊,那就好。”   “好个屁!老子的佛像少一个头能看吗!?”   就算挨了骂,送佛像去别墅的司机也不紧张了,想想看,他二半夜自己开辆车送个三米高的佛像到这没有人烟的别墅区,最近的邻居也有二百多米远,黑洞洞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多吓人啊。   然后他准备搬佛像吧,一抬头,佛像是个没头的!   当时尿都快吓出来了。   现在确定脑袋可能只是路上掉了,那就问题不大嘛。   司机没有心理压力了,柳意浓和马文才有啊。马文才囫囵睡了一小觉,刚醒就带着一个鉴定师跑来看这个佛像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了脑袋呢?这么不想离开钱家吗?对钱家感情这么深?   他脑补了一堆,鉴定师鉴定过后说:“这都是运输的方式不对,这种大佛像,怎么能随随便便绑在车顶上送来呢?也不包一下,只是掉了脑袋算什么?手、脚、腿都没掉已经很幸运了!”   这叫什么话!   马文才脑补了一堆血腥画面,不过经过鉴定师科学(这两字重读)的解释之后他就懂了,就是像这种大佛像啊,不可能是一块整木雕出来的——敢这么说的全是骗子。   所以它是由分别几个雕刻师雕出头、躯干、四肢、手脚等然后组合到一起的。   “哦,原来是这样。”马文才放心了,让人去找佛头,想昨晚掉在公路上了,应该是被道路清洁大队给送到垃圾场了吧?   可是,没找到。   马文才又找人查了监控,最后发现是辆车停下来,有个人给捡走了。   找佛头是另一个问题,但缺少一个佛头的佛像还能害人吗?或者说还能消灭吗?   马文才只好打电话给秦青了。   秦青没办法,让他来接她,她去看佛像。   马文才挂了电话,大大松了口气,“她说来。”   “人家肯来就行。”柳意浓说,“昨天你那么不客气的让人走了,我还当人家会生气呢。”   马文才摸摸鼻子,“那个……我昨晚不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嘛。”主要是钱家也算是从内里败坏了,要不是钱丰自己不在乎,老婆孩子前后脚出事,基本上算是把钱家毁了。所以当他知道是佛像搞鬼后,立刻就想到把它想办法送到跟自家做对的人家里,这样不是省大事了吗?   那一刻,他的思考回路不是他自己,而是马家人。不过智商不足就不要搞用脑子,这是他爸一贯用来骂他的话,看来还是他爸了解他。   幸好秦小姐还肯来啊……   马文才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他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接起来喂:“哪位?”   黄平在忍耐了几天后,一直不见马公子再联络他,终于忍不住打个电话过来试探一下,结果马公子一接电话他就在心里喊“坏了”,因为马公子根本不记得他的电话,这就说明他没存啊。马公子肯定是不打算再跟他联系了。   他提起了上回马公子问的朋友家的事,以他的经验,通常这说的都是“自己家”。为了吸引马公子,他还特地提了黄久,“我大哥听说后,一直很关心这个事啊,一听说是小孩子出事,他就不忍心,我大哥一辈子没结婚没孩子,最疼爱小孩子了……“   “哦,那个啊,已经解决了,帮我谢谢黄大师,有机会请他喝茶。”马文才不耐烦听他再多说,打断了他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什么人?”柳意浓问。   “就那个什么黄大师的弟弟。”他连黄平的名字都没记住,“一见面就问我捐多少功德,他家的功德捐起来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贵。”马文才摇头。   他都说贵,那就肯定不便宜。   柳意浓点头,没再多问,也懒得问马文才怎么跟人家谈的。   “哪有秦小姐好啊?上回才二百万,这回我怎么着也要给秦小姐包个大红包。”马文才说。   “你还知道哪边好?”柳意浓笑着问。   “我也是会过日子的。”马文才冲柳公子眨眨眼。因为他“学好”了,最近被叔伯阿姨安排了不少相亲,“会过日子”做为一个评价标准,已经成了他的固定词组了,以前他以为这都是说家里保姆的。   “就是这个了。”马文才领着秦青去了别墅后面的高尔夫球场,因为她说要放在一个四周没有遮挡,能让太阳直射的地方,他就把剩下的佛像放在了这里。   “这样行吗?”马文才忐忑的问。   因为这个佛像要怎么摆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竖着摆,它没头,光秃秃的立着像头被人砍了;放倒,更像刚砍过头的。就在刚才把佛像运过来时,马文才为怎么摆它可真是花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柳意浓想了个办法,把佛像立着放,然后在它断头的地方插了一束花。   秦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佛像坐在那里,头是一束百合。   “挺好的。”她说。   “是吧?”马文才得到肯定就舒服了,还表功:“还有玫瑰,不过我觉得百合更合适。”   “很合适。”秦青绕着这佛像转了一圈,出乎意料之外的,这佛像身上的晦气很少很少,保守估计在这太阳底下再晒上几天就可以当普通的客厅摆件了。   ——看来有事的是那个佛头。   这让她想到:难道是某个匠人,专门雕头?    ☆、第 249 章 最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是什么?”黄平指着放在地上的一颗古怪的巨大佛头问黄长。   这颗佛头似乎被人故意扔到地上踩过,滚得到处是灰,还有擦蹭的痕迹。   黄长和黄平因为要“代兄收徒”的关系,对各种宗教都有过深入的研究,他们还曾经打算自创一个宗教,把自家大哥说成是转世真佛,后来怕被查水表就打消了这个很有吸引力的念头。   “路上捡的。”黄长把茶倒进茶杯中,端给黄平一杯。   黄平看到茶几上摆着的功夫茶就知道黄长的心情很好,忍不住问:“路上捡的?”   黄长笑得很高深,像个二流谋士,他高深莫测的喝着茶,让黄平去看这佛头,“看看,看看就懂了。”   黄平蹲下对着这佛头细观。   他刚才一进来就觉得这佛头古怪是有理由的。因为宗教佛头不管怎么雕,都有一个大概的标准,三庭五眼,都很规律。比如道教三清,五观可以很明显看出来比较“平”,单眼皮,小眼细长;而自唐朝传进中国的佛教中诸佛,却容易出现肿眼泡、虎眼、肥唇、大鼻头。如果是画像,则画道士要瘦,画佛要胖。   而这颗佛头就不够“圆润”。而且它的五官不是左右对称的,一般的匠人雕刻时,并不要求他们一定要雕得像人,而佛像这种更是求全求完美,左右对称是最基本的美感要求。   黄平更是在看到这个佛头的左右两个耳朵竟然长得不一样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这是……自身佛!!”黄平压低声,生怕别人听见,他还赶紧站起来左右张望,幸好这是在自己家别墅,保姆也不能到楼上来,就算这样,他的心还是狂跳起来,赶紧过去把门关上。   黄长看他这样也忍不住笑了,不过他当时发现在路上随手捡到的佛头是自身佛时,也吓了一大跳,他本来只是看到这佛头被人捡在地上,沾染尘埃,想把它捡起来擦洗干净后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没料到会是自身佛。   自身佛,指的是一些苦修士以自己为原型雕刻的佛像。他们为了修行,会刺瞎眼睛、刺聋耳朵、割掉舌头,甚至有更虔诚的会砍掉自己的双脚。他们住在屋檐下,渴饮雨水或地面水坑里的污水,只吃乞讨来的食物,一辈子不洗澡也不开口,只是不停的雕刻佛像以传教。   用这种虔诚的方式奉献了生命的僧人,他们在死后就会成佛,而他们生前雕刻的佛像是他们留在人间的真身,所以为了让信徒能供奉自己,他们雕刻的佛像都是以自己为原型的,由于刺瞎了双目,他们雕刻时不能借助镜子,只能用手摸出自己的五官长相再雕出来,所以大部分自身佛的面目都很奇怪,少有的会格外传神。   他们一辈子不需要钱财,所以雕刻出来的自身佛都会被信徒珍藏,信徒们认为这么虔诚的修行者的心声一定能传达到西天佛祖之处。   “这可真是……”黄平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一口气将黄长倒的茶全喝光了,黄长可惜不已,“你啊,稳重些。”   黄平说:“跟大哥说了没?”   黄长摇头,他不想把捡到的佛头给黄久,给了他也只会成为宝库中的珍藏,没有一点好处,他更想把它卖出去。自身佛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抵抗灾祸,因为雕刻它们的苦修士认为痛苦加诸自身能更好的接近西天百善之地,承担别人的痛苦更是大善之事,佛祖割肉喂鹰,他们也愿效仿佛祖成此功德。   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肯定愿意买走这个自身佛的。   黄平看着佛头,突然想起来:“只有这颗佛头?会不会还有别的?”   黄长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香山别墅少了一颗头的佛像在晒了五天之后,秦青发觉已经不念丝毫煞气了,就让马文才找人把它劈了。   “劈完呢?”马文才问后续处理。   “劈完烧了吧。”她说。   结果马文才特意找的焚化炉,亲眼看着那些碎木头块被烧成了飞灰。   可医院里的小男孩仍然是老样子。   “为什么佛像毁了还是这样?”马文才从医院里出来打了个电话给秦青,“他还没醒,身体也没好转。是不是因为丢了佛头?”   秦青这几天一直在翻佛像的资料,她把所有能找到研究佛像的书和资料全都搬来了,天天翻。   “估计佛头才是重点。”她在电话里说。   马文才说:“高速公路的监视录像里显示有人捡走了佛头,但具体是谁还没查出来。我想问问,查出来之后怎么办?放太阳底下晒?”   “找到后先来找我。”秦青又翻了一眼,在泛黄的纸面上看到一行简短的介绍:“苦行修士有很多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佛祖的虔诚,通常以毁损自身为主。他们有的一辈子不说一句话,哪怕父母去世也不能大放悲声;有的一生都不会睁开眼睛;更甚者会把自己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不见阳光,不与人交谈;也有人会不吃饭,只喝水。他们认为自身的苦行能让他们更早的接近天堂,更早得到佛祖的灵光。在东方与西方的宗教中,都有这样的修行人。”   在下面的一段中,截取了几个像是从别处摘下的图片,非常模糊。   其中一张照片中,依稀可辨是一个盘腿坐在屋檐下的人。看不出他多大年纪,他非常瘦,没有头发,脖子、胳膊都细得能看清骨头,一件比他干净得多,也华丽的多的披帛挂在他的身上。他的一只腿出现在照片中,可那条腿自小腿以下什么也没有,像一根圆润的木头。   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木块。   另外有两拨人正在跪拜他,一拨人在照片左边,跪下时五体投地,面前放着一个巨大的铜盘,铜盘上是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方块点心;另一拨人在照片的下方,看得出来当时是有人从这个方向照的,那些人趴跪着,非常虔诚,两条手臂和脸全都紧紧贴着地面。   在这张照片下是另一张照片,是一尊有点简陋的佛像,雕刻的非常非常粗糙。   照片下面则是文字介绍:苦修士和他雕刻的自身佛。   自身佛……   秦青给许汉文打了个电话,“师兄,你知道什么叫自身佛吗?”   许汉文很郑重的说:“哦,那是一群非常值得尊敬的修行人自己雕刻的佛像,佛像通常是以他们自己为原型。”   秦青觉得越来越像了,“给我详细讲讲。”   许汉文放下手里的书,走到走廊里,说:“这个嘛……你知道,越是落后的、贫瘠的地方,宗教的力量越大,对吧?”   “对。”   “这是因为人们需要慰藉。当物质不够丰富时,精神的富足可以给人满足感。但同时,物质的不丰富也限制了宗教的传播。”许汉文说,“比如,那些人不识字,甚至听不懂你的语言,他们想信仰宗教时怎么办呢?自身佛就是这样一个在宗教发展中必然会产生的歧路:他们鼓励你自己造佛。没有佛经,没有寺庙,甚至你连自己信仰的是什么佛都不知道怎么办?那就让自己变成佛。可要成为佛要经历磨难,没有那么多磨难怎么办?自己创造磨难。”   “通俗的说,自身佛是一群斯德哥尔摩患者自嗨后留下的成果,以证明自己到这个世界来过。”许汉文说。   秦青说:“我知道有些地区的信徒会自己雕刻佛像,但这样造出来的佛是真佛吗?”   “西天世界有多少佛没人知道,数都数不尽,所以……你不能说他们不是佛。”许汉文说。   秦青问:“那雕出来的佛像就是佛?”   “不是,等雕刻这些佛像的那个修行人死了以后,这就说明他修行到了,已经去西天成佛了,那这些佛像才算是他这个佛的佛像了。”   原来如此。   秦青懂了。雕刻这些佛像的那个修行人,应该就在最近一两年死了,所以这些佛像才有了“力量”。   其实说白了,不就是附身的鬼吗?这些佛像寄托了那个修行人的执念,拜它的人都是信徒,所以它既要满足信徒的心愿,又要收取供品。   知道这个以后,秦青突然就不害怕了。之前她还真担心会是“佛”,原来充其量是个伪佛。   这时,马文才又给她打了个电话,二话不说先发给她一张图片,看到照片,她就呆住了。   那正是他们在找的佛头。不过这张照片中,佛头可是好好的装在一尊佛像上的。要不是这个佛头这么有辨识度,他们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黄大师的弟弟告诉我,他可以把这个卖我。”马文才笑得十分得意。   因为上回他找黄平说朋友家有事想找大师帮忙,所以这次黄平拿到佛头后,第一时间想到马文才了,还很贴心的附上了对自身佛的介绍,其中不乏溢美之辞,看得马文才有一滴滴的心动。   他当时问黄平,“那这个佛……怎么保佑人啊?”   黄平说:“这个佛像只要虔诚祈祷,就可以保佑全家了。”   “只要祈祷就行?”马文才故意不相信的问。   “要虔诚,虔诚了,神佛才能听到你的心声。”   还心声。   马文才敢说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直接打电话给秦青了,表白道,“我一点都不相信!”   “基本上是对的。”秦青给予了肯定。   “什么?对的?”马文才这回真心动了。   “基本上你许什么愿都行,许完了它把你的命拿走。”秦青说。   “呃……这个嘛……”马文才心道,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而且它很贪心,它想要很多信徒给它上供,所以不管是什么心愿,不管是谁,只要许愿,它都愿意满足,它很会引诱人的。”秦青说,问他:“你想许一个试试吗?”   “我绝不会许的。”马文才肯定的说,开玩笑,他们家是有仇家,但绝不值得拿自己家人的命去换。   秦青满意点头,“那这佛像……”   “我给要过来。”马文才说。   “那就好,等送到你那里了,我再过去,看怎么毁了它。”现在对于毁掉这个佛头,她没有心理压力了。   黄平跟马文才偷偷谈好生意,高兴得赶紧去找黄长说,这回谈下来的钱他们兄弟两个分。结果一见到黄长就看到他脸色很糟。   “怎么了?对了,我跟人说好了!1900万!”黄平兴奋的握紧拳头。   可黄长一点不兴奋,他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   黄平也发觉不对了,坐下来小声问他,“怎么了?”他突然想到了!忙站起来冲进里面卧室去看保险柜,里面空无一物!   “佛头呢?!”他冲出来问黄长。   “大哥拿走了。”黄长垂头丧气的说。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底大哥是怎么发现的?明明发现佛头时是他自己开的车,也是他自己把佛头搬进屋的,他还记得事先去警卫室把监视录像关掉。   为什么大哥会发现?   在黄久的屋子里,他坐着摇椅,看着摆在房间另一个角落的佛头。   他把它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但仍然无法抗拒它……   【你想长生吗?】   你不能让我长生。   黄久理智的回答它。   【你想长生吗?】   你不能……   黄久闭紧双眼,握紧拳头。   它做不到。   所以……别答应它……    ☆、第 250 章 心底的愿望   黄平和黄长虽然平时借着黄久大师弟弟的身份已经赚了不少钱了,但可能是自小受苦的记忆太深刻,他们对钱总是没够,只要一想到会错过这1900万,就足以让他们心脏病发作了。所以在黄平回来后,黄长就跟弟弟两个一起去找黄久“算账”了。   多一个人也能壮胆不是?   可黄久不见他们。   生活秘书就那么挡在门口,轻声细语的说:“先生休息了,两位也请回吧。”   黄久的生活秘书是黄久亲自找的,虽然才跟了他两年多,人也过分年轻了,才二十多岁,但黄平和黄长却不敢硬来。   不管他们收多少弟子,黄久的司机、生活秘书、保姆等全是他自己找的,黄平和黄长怎么推荐都没用。他们两人还怀疑黄久找的人在八字上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但无论如何,这两人不敢在门前叫嚷,只好白白站了一天一夜。   谁让他们是打着“关心大哥身体”的理由来的?既然关心了,只好关心下去。   站完一天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时,门总算打开了。黄长和黄平千辛万苦才见到黄久还不敢说辛苦,只会一见面就扑上去关心道:“大哥,你是不是又一夜没睡?”   黄久在三年多前,开始偶尔晚上不睡觉,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夜。黄平和黄长担心他的身体,毕竟大哥死了,他们就少了一个活招牌,他们约医生替黄久检查身体,虽然有些老病,但基本上还算健康。两人以为黄久失眠,还给他送上不少保养品。   可黄久说他不是失眠。两人就以为大哥晚上不睡觉,可能是有什么讲究,比如每隔几十天可以吸收天地精华什么的。   但那时黄久早上起来精神、脸色什么的都可以。今天却吓了黄长和黄平一大跳!   因为黄久看起来,真的像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了。   “大哥,要不要叫大夫来一趟?”黄长只要想到黄久马上就会老死就会害怕得不得了。说白了,黄久在他们的宣传中是个“活神仙”,如果活神仙也活到八九十岁就死了,那谁还信他们?黄久怎么着也要活上一百多岁才像话。   ——虽然他们早就在宣传中称黄久活了一百多岁了。   “大哥,你还好吧?”黄平也吓得不轻,他还没享够福、赚够钱,怎么能让黄久去死呢?   在这一刻,这两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心黄久的。   黄久半天没说话,他的眼皮搭拉着,像个真正的老人那样,仿佛在发呆。   黄长心惊胆战的发现黄久脸上有老年斑了!就在昨天,黄久还称得上是鹤发童颜,脸上一块斑都没有!虽然有一些皱纹,但肤色嫩红,气色非常好!   可现在黄久的脸颊上、眼皮下,都有着一块块褐色的老年斑,这些斑像是一夜之间就出现了。   “你们等了我这么久,有什么事?”黄久突然缓慢的说。   黄平和黄长顿时不说话了,两人交换了一个惊慌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咽下了想要回佛头的念头。虽然黄久看起来衰老又虚弱,可他们在他开口后,还是害怕了。   “我……是想问一下,那条蛇灵怎么用?”黄长挑了一个还算有意义的问题。   上回他们竟然在某个山区附近的城市里找到了一条已经生了灵气的蛇魂,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这种天生灵物,给它个几百年天生地养,说不定能养出一个神物出来。不过现在也只是一条堪堪摸到门的畜生而已。   “养得如何了?”黄久问。   东西收回来后,他并没有放在身边,而是放在玉石中养着。   黄长说:“生了煞气了。”玉石已经开始泛黑了。   黄平接话道,“毕竟是野物,不通教化,也没有灵智。以前只知跟在主人身边,也算能安抚它的神魂,现在被摄了来就开始闹腾了。”   一般的宠物蛇被陌生人抓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也要咬人一两口,这蛇灵力量大,本来就有意识的开始吸纳周围的气息以壮自身,它现在既愤怒又恐惧,开始养出煞气来一点都不奇怪。   “那就不能等了。”黄久说,“你去跟柴家说,让他们找个时辰开墓。”   “吉日还没到。”黄长说。   “那也要开,让他们自己选。”黄久道。说完他就摆摆手让黄长和黄平出去了,比平时更没耐心。   黄平和黄长出来后都有些奇怪,黄平说:“哥,你觉不觉得大哥好像对柴家突然没耐心了?”   “这事几经波折,大哥烦了也正常。你去通知柴家要再开一次墓,错过这次机会,那就请他们自求多福吧。”以柴家的倒霉程度来说,真等上几年,估计也不必救了,这家人也死完了。   黄平知道黄久还是想替旧友留下一丝血脉的。   他去给柴家打电话,说要开墓。   柴家大惊,忙问:“吉日还差着好多呢!”   黄平道,“但灵物不等人,如果错过这个灵物,到九月份再开也没用了。你们家如果能再等几年,或许……”   别说几年,一年,柴家都不想等。   “那就开墓!”柴家接电话的是老二,他马上拍板定下这件事,然后通知其他亲戚。   亲戚们听说后自然意见不统一。   柴家老爷子死的时候要镇墓,就是因为他这辈子牵扯太多因果,换句话说,身上带的东西太多。好的自然早就升天了,坏的……毕竟有可以一用的地方,阴煞之气只要利用得好,都是好东西啊。   但他死了,却不意味着这些阴煞之气就乖乖消散了。虽然他死后是火化,按说祝融之物能够化解一些灾厄,他也被烧得形神俱毁,骨头都碎了,怎么也该消了,但事情总不会像人想的那么美好。   柴老爷子以自身养了一辈子的阴煞之气,当然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   于是,要开墓,如果日期时辰不对,肯定是要有冲撞的。以柴家子孙后代如今的脆弱神经来说,他们怕死了会有更可怕的报应。   “你怎么能答应呢?”埋怨这就来了。   柴家老二很光棍。他以前在柴老爷子还活着时,虽然为人粗俗又没什么修养本事,但却也做成了很大的生意,在改革开放时,开了个外贸公司,挂在政府部门下属,那钱跟水淌似的往家流啊,真是……一点脑子不用就把生意做成,就成了亿万富翁了!   然后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外贸就不好做了,他从富翁变成负翁,以前没出事时什么都好说,现在一出事就什么都找上门了,他还因为偷税漏税去号子里住过几年,等出来后再想做生意却做什么赔什么。到现在还领着低保过日子呢。   所以,他是柴家最希望柴老爷子的墓能镇好的人。   “不答应就要再倒霉十年,二十年?你们愿意?”柴老二说,先指着他大哥,“你愿意?”再指大姐,再指二姐,再指他大哥的儿子,“你也愿意?”   一堆人都不说话了。享过福又受过苦,日子就变得更难熬了。   “可是……可是……那也不能就我家一个受罪啊!”大姐号了起来,一边搂住她的儿子。   “不止你一个,还有老大家的呢。”柴老二说。   柴老大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跟第一个老婆生的,跟了他,一个是跟第二个老婆生的,让二老婆带走了,不过等他长大了又找回来了。   开墓时辰不对怎么办?镇。怎么镇?血脉之亲,献血。   说白了很简单,从柴家子孙后代中选出几个在老爷子坟前放血就行了。说简单也不简单,这放多少算数呢?这个黄大师可没说。所以家里选出了两个,想着一个放了不够还有一个替补。   柴家大姐必须要出一个儿子是因为几个兄弟姐妹都公认,柴老爷子生前最喜欢她,给她的好处也最多,现在她的日子过得也比大家更糟,所以她必须出一个人。   柴老大的二儿子肯出力是因为他想让他爸把房子给他结婚。他爸就一个房,大哥从小跟柴老大,二儿子觉得感情上拼不过,想要房只能出力,他说他出了血,这房必须给他,不然就要大哥来。柴老大心疼大儿子,而大儿子也不愿意在墓前献血,他怕死,二儿子这才如愿当这个献血人。   柴老二跳得最高,却最不愿意出力,喊他献血,他就拿体检报告嗝应人,说让他献也行,山下要停一辆救护车,献完他就去医院住了。   柴家商量好了,黄平就找黄久问什么时候开墓。   黄久不喜欢电话,所以黄平在他大哥家门前转了半个月才等到他大哥接见他。这段时间黄久很不喜欢见人,两个弟弟来了都进不了门,还被“逼”着从别墅里搬到山下去了。   黄平本以为今天又见不到了,见生活秘书开门示意他进去,还有些惊喜。结果一见到黄久直接吓愣了。   黄久的头发全白了。   甚至头发也变少了,根本没几根了,老年斑还长到了头皮上。他佝偻着背,黄平半天才看出他大哥不是坐在窗前,而是站着。   这才几天……怎么就……   黄平直接被吓忘词了。   黄久的眼皮搭拉着,他身上所有的皮肤都像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吸引,整个人像被掏空的一只布口袋。   “什么事?”他沙哑的问。   黄平:“啊……就是……就是柴家的事……他们问什么时候开墓……”   “你们看吧。”黄久一动不动,仍然望着窗外。   “大哥……这事要您去办才……”黄平察觉到不好,提了一句。   “你们去就行,我没空。”黄久摆摆手。   黄平顿时傻眼了,开墓、镇墓,怎么能由他们去?他们什么都不会啊!   可他还要说什么,已经被生活秘书请出去了。直到被拖出来,他都没回过神,见生活秘书要走,赶紧拉住小声问:“小黄,这是怎么了?大师怎么……”   生活秘书摇了摇头,面上带出一点焦急,“大师这段时间不吃饭也不睡觉……也不让请大夫……没办法劝……您要有主意,就带大师去看看吧。”   “不吃饭不睡觉?”黄平像在听天方夜谭。黄久是很注重养生的,再说,十几天不吃饭不睡觉,那人还能活?   生活秘书一路送他下楼,“大师不让在屋里用电话,电话线都拔了。我也没办法通知您。您想想办法劝劝大师吧。”然后仍然把他送到别墅外,关上门,转身回去了。   黄平惊慌失措的回去后找黄长说,“大哥不管柴家的事了!让我们去!还有,大哥一直没吃饭也没睡觉!这怎么办?”   黄长却很镇定,听了也只是点头。   黄平急得满屋转:“哥!你怎么都不急?”   黄长说:“你别急,你听我说。人都会老,大哥……可能是大限到了吧?”   黄平急道:“他死了我们怎么办!”没有黄久,他们算什么?   黄长说:“大哥死了,我们的日子也要照过。我早想过了……”   黄长是这么想的。黄久眼看是快到站了,他死了,他们这两个大师弟弟的身价立马下降。但他不想这样,所以他想从现在起,从弟弟变成继承人。   “我们可以继承大哥的事业。”黄长说。   黄平也有点心动,可还是担忧自己两人本事不够,“怎么继承?我们又不会……”   “所以,这次柴家的事就正好可以让我们练练。”黄长说。   “那柴家不会发现?”黄平问。   “他们又不懂!”   “他们继续倒霉就明白镇墓没用了!”   “这次没用,就再镇一回,再没用,再镇。”黄长慢慢说。   黄平,也听懂了,他恍然大悟!   这世上最多的还是不懂的人,像他们大哥这样的那是极少数。所以他们怎么说都说,毕竟以前黄久帮过很多人,有例子证明他们是真有本事的人。这样被拆穿是骗子的可能就小了。   “大哥去了以后,我们就说他去清修了,隔几年找个山去爬一爬,还可以找个演员什么的演个老人。”黄长很有信心,“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白真真发现黄久大师的学习会是看人下菜碟的。要么砸钱,要么有权,像她这种普通人,钱不够多的话,永远也别想跟黄大师见面说话。   她有些灰心,可想起小青,又鼓起勇气。   上一回小青不明不白失踪时,她在学校没能救得了它,现在难道又要放弃它一回吗?   这时她又做了个梦,梦里,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是陵山!   “陵山?”秦青听到白真真说了以后,道:“小青被人抓走,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镇墓?”   说到陵山她就懂了。可用小青镇墓,这手笔是不是有点大?   “镇墓是什么意思?”白真真紧张的问,这个词一听就不好!   “你知道古时在墓葬中会有一些石雕的兽首、人形等物吗?那不是纯粹的装饰品,其实是有一定意义在的。古人相信人死之后其实是转化为另一种生命形态,还会有另一个死后的世界。而活人与死人的世界是相通的。镇墓,有两种可能:替死去的人守卫或小兵;不让死去的人回到阳间来。”具体这些人要小青做什么,这个还不清楚。   白真真听得浑身发麻:“我要去陵山!”   “我也去……”秦青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在西边传来地动。   这地动又有些不同,像低音鼓,鼓动得她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又像空气的震动,隐隐带起气流的波浪。   她从房间里出来,跑到操场去,西边太阳本该落下的地方,此时那里卷起了一丛云,像一个倒扣的冰淇淋蛋筒。   在陵山,柴老爷子的墓前,黄平和黄久将一块看起来有些粗糙的玉雕香炉摆在血泊中。   夕阳西下,地面和墓碑都染成了红色。   突然啪的一声巨响!!像晴空霹雳!吓得众人齐齐一抖。   “怎么回事?”   “你们看,看这里!”柴家老大的大儿子指着墓碑基古下方说:“这里是不是劈了一条缝?”   黄久远在百里之外也感觉到了,他站在窗户前,漠然的说:“给我一杯水。”   生活秘书赶紧去倒,听到黄久说了一句:“这群傻瓜……黄昏时开墓,是嫌命长吗?”   不过这些都跟他无关了。   他已经决定了。   他要长生。   他要继续活下去。   他不想死!    ☆、第 251 章 许愿   秦青站在操场上遥望天边,太阳已经落山了,夜风泛着阵阵凉意,操场上是来散步的学生情侣和附近的住户们,人数还是不少的。   远处的天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连她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这反而更让她在意了。   秦青犹豫了一下就决定明天去陵山走一趟。   因为当时那种感觉,现在细细回味起来,倒像是“出世”。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诞生了。   “成功了吗?”   “成功了没?”   黄平和黄长坐着车从陵山上下来时,在车里互相询问。   今天他们两人如约前来给柴家镇墓。   其实早上的时候,两人还是跑到黄久的别墅去了,想在最后再努力一下看能不能把黄久劝过去。毕竟他们两人真的没底。   但他们在黄久的别墅前站了一个小时,别墅大门都没开。两人只好壮着胆子自己去了,为了今天,他们还做了不少功课,设计了很多内容程序。   就是为了取信柴家。   到了陵山后,他们先用特制的尺长铜针九根钉在地上,将柴老爷子的墓碑给围起来,然后用红绳缠在铜针上,再在铜针上挂上小银铃。   然后用清水浇洗墓碑九次。   再然后让柴家子孙后代全都来三跪九叩,没来的人由亲人写下名字,举着名牌代磕。   再再然后将献血的两个叫出来,问他们这两天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做过羞羞的事,得知两人算是洁净的以后,让他们把胳膊露出来,用输液的针头像扎点滴一样扎进手背,让血滴在墓碑上。   滴血的时候,柴家大姐哭得不行,险些要扑过来,把黄长和黄平吓得不轻,幸好被柴老二给抱住了。   在整件事中,只有这一个小插曲让人不安,剩下的就很顺利了。   接下来献过血,上香;上完香,两人把装蛇灵的那盏香炉摆在墓碑前,因为不会观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为好,两人当时很是犹豫了一阵,最后停了大概五六分钟,两人感觉柴家人已经快等急了,就交换了个眼神,一起喊:“现在!起!”   柴家男丁赶紧把老爷子的墓打开,两人把香炉摆在柴老爷子的骨灰盒上,停了一瞬,黄长伸手把香炉盖子给揭开了。   然后就是晴空一道霹雳震响!柴老大的大儿子发现柴老爷子墓碑的基石裂了条缝。   黄长和黄平面面相觑,心里七上八下的。要不是因为黄久现在谁的电话都不接,他们都想打个电话回去问计了。   还是柴老二替他们圆了场,“这条缝上回来就有了,好几年了。”   柴家人都不愿意相信他们都努力过了,事情还会变得更糟,几人七嘴八舌的说:“上回我也看见了。”   “啊呀,你们看,现在一丝风都没有了!有用了!”   “对对对!有用了啊!”   一群人高兴的像中了大奖,柴老二眼眶都湿了,立刻就给黄长和黄平跪下了,他一跪,柴家其他人不管想不想跪的都跪了。   黄长和黄平赶紧趁机下台阶,再把香炉收起,把墓填回去,他们就分别坐车下山了。   直到跟黄家人分手后,黄长和黄平才松了口气。   但这镇墓到底成功没,两人都不知道。   “应该是成功了。”黄长说,“不是没风吗?”   黄平说,“今天上山就没风,我记得呢。”   “山上没风吗?”   “一丝风都没有,今天根本没刮过风。”   两人回去后,还是先去了黄久的别墅,他们还是想跟大哥说说,找找心安的感觉。可黄久还是没见他们,而且黄久的生活秘书还给他们打了电话,说他和别墅里的其他人已经被黄久解雇了。   黄长和黄平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想问生活秘书知不知道为什么,可生活秘书觉得被解雇真是太幸运了,他应聘时虽然知道是照顾一位玄学大师,但想像中应该是个像研究学者或老教授一样的人,可来了以后才发现黄长和黄平干的更像是邪教,他早就想跑了,无奈一直找不到机会,好不容易被解雇,心像自由的小鸟一样到处飞,根本不想理会黄长和黄平的话,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很难过……大师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让我们都走了……”敷衍完挂了电话就决定先去外地躲躲,谁管这黄家出什么事了。   黄长和黄平实在不敢硬闯黄久的别墅,柴家的事此时在他们心里也没那么重要了。钱都已经收了,就算柴家过上一段时间发现镇墓失败了再找上门来,那就再镇一回嘛,不过柴老爷子这么凶,再镇一回这价钱可就要更贵了。   而且现在黄久也不管了,黄平和黄长发现他们可以想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时,喜悦之情就压过了恐惧之心。   第二天,秦青坐上了早晨六点去陵山扫墓的公车。她到陵山后,没有买纸钱和香,因为买了这些东西又没有打算扫墓就容易引来小鬼。   陵山里和风习习,阳光明媚。   她在陵山里转了一大圈,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昨天的异相到今天就已经消失了?   “姑娘,找不到自家人了?”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大叔拿着大扫帚,在旁边看了秦青好一会儿了。这个姑娘先从西边找到东边,又取中轴线往南边和北边转了一大圈,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秦青转过身,走过去,“大叔,那一片昨天下午有哪一家来扫墓了吗?”说着,拿出一百块钱。   她指的那个方向就是昨天傍晚时,她看到云生异相的方向,呈倒扣状的云正对着那片山。   大叔却盯着她手腕上系红绳的易家铃愣了一下,他就住在陵山下,从十几岁就在陵山做打扫墓碑的活,见过的东西多了,所以一眼就认出这是个风水物件。   秦青看他发愣,以为是钱不够,就又拿出一张。   大叔犹豫了下才把钱收起来,他知道,收了这些人的钱,就一定要据实相告,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在墓地里说谎会被小鬼缠的。   “确实有一家来扫墓,在这里扫了一天。”大叔一听她问就知道说的是哪一家,他带秦青过去,却并不走近,远远的指给她看:“就那家,姓柴,这两年常来,以前十年八年也不见这家子孙来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宗给托梦了。”他摇摇头。   柴家的墓占了别处两个墓大小的位置,是家族墓,而且比别的墓都更讲究。   它比别的墓高,是建在石台上的。有三级台阶,左右有小石狮,还有一圈石栏杆。正中间就是一座墓碑,左右还有两座九层宝塔。   秦青站在墓碑前,对着正北,转个头就是正南。绕一圈,前后左右都有些讲究,以她贫瘠的风水知识来看,这是一座玄龟墓,是驮山之势。   碑上的名字只有一个:柴容生。   旁边应该是子孙后代立碑者的姓名,可这块碑上只有这一个名字,没有孝子贤孙或未亡人留下的名字。   这是故意的。她记得这是为了不让阴间记住别的名字来勾魂。但只有心虚或有顾忌的人才会这样做,一般一家人都会尽量把名字写在一起,好在黄泉路上也能一家人在一起。   这个柴容生在临死之前,也是替子孙后代打算了很多呢。他要驮山负罪,是为了替子孙留下一线生机。   只是……   秦青把手腕上的易家铃解下来,悬在墓碑上方,轻轻摇晃——   一点声音都没有。   柴容生不在这里。   这里没有阴灵,没有煞气,更没有晦气。这就是块空地,空无一物。   秦青在回去的路上发现手机上有个没看到的消息,是白真真发的。   她竟然直接去黄久那里拜访了。   秦青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给白真真,可她没有接!这让秦青的心一下子慌起来了。虽然她觉得现在这个社会黄家应该没有胆量害人,可白真真这样直接去还是太危险了。   白真真站在别墅区的门口,保安对她一个女孩子虽然不敢动粗,但也告诉她这里不让随便进,“你说你是来找人的,让他们打个电话给我们保安亭,我们就送你进去。”保安说。   白真真壮着胆子给黄长打了一个电话,“我是小青的主人,就是你们抓走的那条蛇,我就在你家门口。”   黄长接到电话时心里一慌,条件反射的说:“你等等,我出来接你。”等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应该直接不承认的。他拍拍额头,都是今天太忙太累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糊涂。主要是那条蛇还真的派上用场了,那道晴空晌雷,说不定就是蛇灵和柴老爷子撞上的声音。   这么一想,这个主人也算是善主,也该还她一些东西了结因果。   黄长自觉自己现在是大师了,不由自主就把自己当成黄久来思考这件事。黄平出来后,他跟他说:“那蛇灵的主人找来了,我请她进来,就当谢谢她的蛇做了件好事吧。”   黄平怔了下,也点头说:“应该的。我去包个红包给她,这是好事,让她也沾沾喜气吧。”   白真真看到秦青打来的电话,想了一下就挂断了。这件事不能再麻烦别人了,她跟黄长谈一谈,如果他不肯把小青还给她……   白真真眼中透出坚毅来,心里转了个念头:那她就去警察局告黄长非礼她!总之一定要让他把小青还回来!   黄久坐在别墅中,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失中。   “我想活下去……”他沙哑又缓慢的说,“你能让我活下去,我就把灵魂给你。”   【你会活下去。】   【永远活下去。】    ☆、第 252 章 毒蛇   黄平和黄长在外表上都是很文雅的,他们要当大师的弟弟和代言人,就要在外表上让人相信,能唬得住人。   所以白真真进来坐下后,一杯茶没喝完已经快要相信他们了。   但对于他们所说的小青的“牺牲”是很有价值这件事,她表示不能认同。   不过她也没有傻到当面顶撞他们,而是想绕着圈询问,“那……小青最后牺牲地方在哪里?我想去最后看它一眼……”   黄平和黄长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没有马上就卖掉柴家。   但白真真喊价了:“十万,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我只要最后替小青上个香。”   十万,只是说个地点,让她最后去看一眼就能拿到手十万……   黄平和黄长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在白真真直接转账后,更是贴心的指点她去陵山后去西面山上拜一拜就行了。   白真真从他们的讲述中得知小青是被封在一个什么东西中被带上陵山的,她想要那个东西。   那个粗糙的玉香炉并不值钱,只是很普通的玉石,好处就是没有经过化学处理,所以看起来并不美观。而且这种器具都是一次性产品,用过一次后就可以丢了,更别提上面还有沾染的煞气,两人很痛快的把玉香炉给了白真真,看在十万块的份上。   黄长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念头,还给了白真真一个私人电话,告诉她如果想收回小青的残魂好好养护,可以再找他,他来帮她想办法。   白真真见多了男人垂涎的目光,不管包装的多绅士,想的也是一样的东西。她敷衍了两句就抱着玉香炉告辞了。   第二天,白真真才抱着香炉去找秦青。   昨天没打通白真真的电话,秦青也很担心,现在听说她昨晚就那么大胆的直接闯进去,秦青都觉得白真真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你不要命了吗?”秦青不客气的说。白真真再看重小青,也该有些东西比它更重要,比如父母,比如自身安危。   “他们的命比我值钱,我想他们应该不敢冒险害我,不然我一个小老百姓死不足惜,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犯了法可就不好洗清了。”白真真光棍的说。   “你这就好像在横穿马路,以为汽车不敢撞你。可他要真害了你,再把你随便丢在什么地方,拿水泥一浇,几十年都找不到你的尸体。你家人又不在本地,到时你怎么办?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就算进了监狱,你都死了,到底谁占便宜谁吃亏?”   白真真不是不知道自己行为莽撞,可是在小青被抓走后,她四处求告无门,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让她格外恐惧。每当想放弃时,她都想如果我放弃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小青消失了,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我都放弃它了,那它就算此刻还有救,也早晚会死的。   就是这个念头折磨着她,让她不敢放弃,也舍不得放弃。   “我总想着,早一步,我再努力一下就能救回它了……这次我不是在学校,也不是接到电话时已经晚了。”白真真紧紧闭上眼,抱住怀里装在书包里的香炉。   原来在她的心中,一直记得小青意外出事的那件事。   秦青多少有点懂了。当时的无能为力到现在仍是白真真的心魔。   “把香炉给我看看。”秦青伸手说。   白真真把香炉递过去。秦青看到香炉大半都变黑了,炉身里面更是黑得厉害,黑色像是从里往外渗一样。   “这是什么?”白真真问。她看不出这黑色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这黑色不是玉本来的颜色。   “是蛇毒。”秦青把手放上去就能感觉到丝丝的烧炙感。   “小青是无毒的菜蛇啊。”白真真吓了一跳。   “它以前是无毒蛇,现在有毒了。”应该说这蛇毒是随心而动的,小青生气愤怒,蛇毒就应运而生,它不生气不发火了,蛇毒就消失了。   小青当时被关在这香炉里,愤怒与恐惧让它想毁掉香炉。看样子就算那些人没把小青镇墓,早晚小青也会破开香炉冲出来的。   秦青也把她去陵山看过的事告诉了白真真。   “应该就是在柴容生那个墓的附近。”她说。但现在那里干净极了,什么都没有,连根鬼毛都没有。   白真真听了以后,既担心小青已经出事了,又觉得说不定是小青把那块墓周围的鬼啊什么的都给赶跑了才会那么干净。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   秦青说:“墓里找不到人,黄大师那里也找不到。只能试试看小青会不会回到你这里来了。”   如果小青没死,应该是会回到白真真身边的。   “怎么试?”白真真精神一振。   “……煮只鸡?”秦青想起白真真说起过她是怎么“供奉”小青的。   白真真回到家以后,认真的每天煮一只大肥鸡,煮到半熟,切开骨头还渗血水的程度就提出来放在盘子里,摆在餐桌中央。   每天一只,放了一天的鸡就被她浇上料汁自己吃一吃,再拿到公司分一分。   然后,每天她都特别期待自己能做梦。   秦青告诉她,如果小青回来了,说不定会给她托梦。如果一个月后她没有做梦,就来找她,她再给她看一看。   如此过了两个星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白真真终于做了一个关于小青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小学,院里又开始挖下水道了。她梳着辫子,绑着一个彩色帽子的小发圈,看到黄泥之下有个小尾巴在甩动,她就跳下去,踩着水泥水管,蹲下,把手伸进黄泥之中,抓住那条小尾巴——   “小朋友,那条蛇很危险,把它给我好不好?”突然间,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人蹲在水渠边对她说。   白真真把缠在她手腕上的小蛇藏在怀里,不理这个人,跳上岸边就往家跑。等她回到家,接了盆清水把小蛇放进去,又听到有人敲门。妈妈去开门,她听到那个人在门口说:“你家孩子抓了条蛇玩,太危险了。”   妈妈就赶紧过来要从水盆里把蛇拿出去扔掉:“你这孩子怎么能玩蛇?”   白真真抢过蛇,躲到卧室还把门锁上,任妈妈在那里怎么敲也不开。最后那人走了,可晚上爸爸回来听说她玩蛇,也劝她把蛇扔掉。   白真真心里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还在奇怪“梦怎么还不醒?”   她把蛇藏得好好的。上学时藏在书包里,还想早知道蛇这么乖,她就一直把它藏在书包里带去学校了,这样也不会出事了,怎么早没想到?   结果放学回去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人,还有同班同学,大家正在告诉那个人“白真真的书包里藏了条蛇”   白真真心里烦得很,赶紧快步走过去,结果被同学和那个人一起拦住,他们都在说:   “白真真书包里有条蛇!”   “告诉老师!”   “告诉她爸!让她爸打她!”   “告诉她妈,让她妈骂她!”   白真真尖叫:“我爸才不会打我!我妈也不会骂我!”   那个人说:“小朋友,玩蛇真的很不好,它很危险,蛇不是宠物,我送你一只小兔子好不好?把蛇给我吧,我是为你好。”   “我绝不会把小青给你!”白真真突然想起秦青说过小青是有毒的,她喊道:“小青!咬他!”   一条巨大的青影向那人袭去!   那人被扑倒在地!   周围的一切像烟雾般消失了。   白真真惊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才凌晨四点多。   怎么回事?   “卖了?!”   黄平呆站在黄久的别墅前,嘴张的能飞进去一只麻雀。   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西装革履的房产中介,身后跟着一个腆肚子的大款和一个挽着大款胳膊的干女儿。   “您还有事?”房产中介一号在这里挡着他,二号已经拿了钥匙开门护着买主进去了。   黄平终于回神,大喝一声:“站住!”然后摸出电话准备打给物业,他气势还很足:“你们给我站住!这是我家的房子,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卖了?”   可两位买主一点没当回事的已经进去了,干女儿在经过别墅前的英式花坛时不停的发出尖叫声,就像大款是提着一笼鸟来看房的。   房产中介一号看起来是个老油条,笑眯眯的送上名片说:“我们的手续都是齐全的,房子已经办好了过户,所以……您要不要先给您家人打个电话?”   黄平听到过户都办了,今天就是带钥匙来开房的,整个人都傻了。这时物业的电话也接通了,他们那里登记的户主已经不是黄久了,而是大款。另外,物业还附送了两个消息,就是黄平和黄长两人在住的别墅也是黄久的名字,更名申请已经交上来了。   如果说看到黄久的别墅易主还只是震惊,听说连自己家也被消没声的卖掉了,黄平的脑海就是一片空白了。   他抖着手给黄长打电话,接通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语无伦次的说:“房子……房子被人抢走了……大哥不见了……他把房子卖了……我们没家了……”   黄长和黄平这段时间因为做成了柴家的生意后,仿佛打开了任督二脉,马上把以前黄久推掉的“生意”给重新检查一遍,挑他们能唬得住人的,准备再趁热做几件,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自家大哥还在不在原地了。   如果不是黄平今天突发奇想过来关心一下大哥,估计直到另外两幢别墅的买主找上门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黄长听黄平说的像梦话,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黄久把三幢别墅都卖了,还没告诉他们。主要是:为什么?   “你先回来,先回来,咱俩商量商量。”黄长说。   不到五分钟,黄平白着一张脸奔回来了,进门看到黄长就扑上来抓住大叫:“哥!大哥不见了!他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那天他的秘书就说他和保姆都被辞了!他还把房子卖了!我们的也都卖了!”   “你冷静,冷静点。”黄长说,“我打电话给律师,看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办法。”   “对对对!找律师!”黄平呼哧呼哧喘粗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黄长给律师打了个电话,律师在问了几个问题后遗憾的说恐怕他们只能搬出去了。别墅是黄久买的,这个毫无异议。他们住在这里,没有任何文件能证明黄久把别墅给他们了。而他们在其他地方也有几套房子,比如他们的老婆孩子都有房,这就不能说这套别墅是唯一住房,不能据此向法庭要求保住这套房子。当然,赖皮的话,还是有可能把别墅赖到手的,不过就是需要花费大量的律师费,如果黄长有这个决心,他倒也不是不能帮忙……   黄长听到律师打算狮子大开口的潜台词就犹豫了,挂了电话跟黄平商量:“现在律师说要保住这别墅,就需要费一些功夫,我倒觉得我们没必要非要住在这里。”   当初想住在这里的是黄久,为此还特意花钱给开发商改了这个别墅小区的名字,当初第一个挑别墅的就是黄久。   黄平和黄长都猜这里的风水可能很旺黄久,他才会非住在这里不可。至于他们俩,就算这里的别墅能益寿延年、财源广进好了,可看不到影的东西,他们都不怎么相信,更别提要为它花钱了。两人的打算都是如果能用很小的代价把别墅占住,那就行;如果要花很多钱,那他们就舍不得了。   “正好我们也有钱了,没了这里的别墅,想住就去别的地方再买一套。”黄长说。   更重要的是他们俩都害怕黄久是生他们的气才突然把别墅卖掉还不通知他们。   在打定主意后,两人悄悄的、迅速的搬走了。    ☆、第 253 章 柴容声   秦青接到白真真电话时,她人已经在杉誉大学外了。等两人见面,她尤带喜意的把昨晚做的梦一说,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小青回来了吗?”   秦青摇头,她没在白真真身上看到小青。   “这样啊……”白真真脸上的期待敛去,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别难过,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你身上的气息有些杂,昨晚上应该确实有东西找上你了。”在秦青眼里,白真真今天周身的气像是泛起涟漪的水面,波动不休。所以昨晚那个梦,也不毫无根由的。   “从梦里的意思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小青,想从你手中得到小青。你咬死牙不肯就行了,他会再来找你的。”秦青说。   “如果我昨晚上答应了会怎么样?”白真真问。她只奇怪一点,小青已经不在她身边了,难道仍然需要她的同意别人才能得到小青?那之前黄久他们抓走小青时,怎么不需要呢?   “你答应了,小青应该就归别人了。”秦青说,“这么看来,这次这个东西应该是想要活的小青驱使才需要你给他,黄久那次不论死活,所以不管你答不答应,他们要就抓走了。”   所以这次这位“客人”还挺客气的。   白真真可不觉得,她说:“我绝不会把小青给人!”   从这天之后,她又连续做了一星期的梦,每回都是别人找她要小青,还有以前的男朋友也出现了,还有以前的同学,都是在不经意间找她“把小青借我玩玩”、“让我抱抱?”。白真真在梦里是想不起来白天的事的,可她就是有一个意识“不能把小青给别人”,所以就算是她父母想要小青,她都是拿在手里说“我拿着你们看”。   如此几番,梦里的人终于露出真容来了,竟然是个看起来非常和气的老先生。   这次入梦,白真真的意识仿佛清醒了些。   老先生看起来就像是公园里下棋的老干部,又仿佛是熟悉的街坊邻居,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小友有礼。”老先生冲白真真做了个揖。   “您好,您有事就请说吧。”白真真避开了些,这次她的胳膊上没有小青,这让她有些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胳膊。   老先生微笑了一下,伸出左臂,她看到熟悉的身影缠在那老先生的左臂上,惊叫道:“小青!”   凑近一看,小青正大张着嘴,死死咬在那人的左腕上,腕上的皮肤都透出一片青影。   白真真恍惚想起她让小青咬过人,“是你……”她警觉的看向老先生。   老先生苦笑了一下,道:“都是老朽贪心,本想抓一只扈从,不想此物桀敖难驯,恳请小友收回爱物,老朽感激不尽。”   白真真听到这个高兴的就伸手去抓,谁知手刚伸出去就想起秦青跟她说,让她在梦里不要接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或钱或食物。   她停下来,老先生满面不解的问她:“小友可是有什么顾虑?不妨道来?老朽已知错,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心思了。此来只为物归原主。”   白真真从刚才就听他说小青是“物”,听到这里再忍不住,道:“小青在我眼里不是东西,它是有生命的,它是我的家人和朋友!”   老先生面上的神色突然变了,慈悲不再,显得阴森许多。   突然骤起狂风!刮得白真真眼睛都睁不开,跟着像一道鞭子温柔的抽来,将她推了出去,恍惚间,她看到一条巨大的尾巴尖扫过,而站在那里的老先生再也站不稳了,他正死死抱住那条胳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白真真惊醒过来,发觉仍是深夜,刚才的梦真实到可怕,好像她真的跟一个老先生面对面说过话。   她忍不住打通了秦青的电话。   正好秦青在熬夜写论文,施教授说要看她现在写到哪里了,虽然她一直很认真努力,但草稿肯定不能拿给教授看,只好搭夜车整理一下。   接到电话,秦青肯定道:“应该就是这个人想要小青了。”   “有什么办法把小青从他那里夺回来?”白真真问。   “你是个活人,在梦里跟他打未必打得过他。还是想办法在人间把小青唤回来吧,可能小青现在被他制住,但小青本身能力也不弱,他才降服不了小青。”秦青说,“等我交了论文就去找你。”   怎么唤回小青,这确实是个问题。   秦青能找到的“文献”中,叫魂都是挑个衣服挑个符,满大街边喊名字边走一圈,回家把符烧了让人喝了,魂就回来了。   可小青是条蛇,十几年前就死了,别说衣服,它脱过的只有蛇蜕,还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至于烧符也不可能。去哪里找一张灵验的符呢?秦青一直没修习过这门功法啊。   秦青第二天下午四点赶完论文,晚上就坐车到了白真真那里。   白真真住的这个市附近全是山地,开发得很少,算得上山灵水秀。一下车就觉得空气好,天蓝得让人心碎。坐车过去,司机很健谈,一边感叹他们这里没有雾霾,PM2.5常年在二三十徘徊,一边又发愁市政府没办法搞开发,搞一个被毙掉搞一个被毙掉。   白真真住的小区位置不错,小区绿化也好,就是各种租房户多,还有开公司的。她出来接秦青,说:“这个小区以前是打算卖给白领精英的,结果本来说要建的商业区不建了,公司也不搬了,才变成这样。”所以她才能用很便宜的价格租这里的房子住。   秦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八点了,白真真做了大餐来款待她,两人简单洗漱之后换上睡衣坐在床上,白真真又说了一些她想起来的梦里的事,秦青听着,让她现在就睡。   “你现在睡着,有事我就叫醒你。”她说。   “我醒了还能抓住他吗?”白真真问。   秦青说:“我们的目的又不是抓他,只要找回小青就行了。”   白真真恍然大悟,差点就本末倒置了,于是安心睡下,她还准备了安眠药,生怕自己睡不着,被秦青给拦了。   白真真躺下后,不出十分钟呼吸就变得平缓了。   秦青这才开始打量卧室,看到卧室里的桌子上摆的不是电脑而是一盘煮过的整鸡还险些笑出来。   灯开着,秦青拿平板上网,一直到十一点左右,白真真才开始挣扎。   秦青看她在床上不安的辗转,手脚缠着被子舞动,眉头皱着,嘴里哼哼着什么。   秦青屏息等着。   慢慢的,她看到白真真身上隐隐出现了蛇影。   从昨天的梦里她得知一件事:虽然小青被人制住了回不来,但白真真有危险时,小青还是能保护她的,它还在白真真的命令下咬人。这都证明,小青已有神智,虽然还是宠物的智慧,不及人的灵智,但仍然有意识。   就算是她见过的鬼里,意识清楚的也是少数。   这样一条蛇,怪不得会有人见猎心喜,被咬了都不放弃。   蛇影渐渐清晰,秦青恰在此时猛得推醒白真真,在她耳边喊:“喊小青回来!”   白真真猛得被推醒,分不清梦与现实,条件反射的大喊:“小青回来!”   蛇影骤然扭曲起来,像剧烈挣扎的一条活蛇。   秦青跳下床,让白真真继续喊,她则开始把气放出来。   “小青!回来!小青!回来!”白真真努力的去喊,充满感情的声音和暗处的蛇影渐渐有了呼应。   而秦青也感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就停在不远处。   天边的月影突然像水中月一般起了涟漪。   秦青愣了一下,她感觉到在她的气场中,有一个不和谐的东西格格不入,可它就是在那里。   什么东西?   秦青的气开始不由自主的去排斥这个东西。现在是晚上,她的气开始像阴气转变。   而那个东西似乎也和阴气有关,两边的气息诡异的有相似之处。   是个鬼?   可是又不像普通的鬼。   而那个东西也在试探秦青,似乎刚刚发现秦青就开始涌过来。   这时秦青腕上的易家铃响了起来。   果然是鬼。   秦青不再客气,用气包裹住开始撕扯。   那东西似乎被易家铃吓了一跳,慢了一步,在秦青毫不留情的攻击下惊慌的躲闪。   然后,一条青影被那个东西匆匆甩了过来。   秦青看到一个巨大的蛇尾向她扫来,她喊白真真:“让小青咬它!”   白真真见秦青一直站在阳台上看月亮,气氛却很紧张,听到这句马上改口:“小青咬它!”   蛇尾缩了回去,秦青趁机用更多的气去撕扯那个东西,一边对白真真说:“继续让小青攻击它。”   白真真急问:“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像鬼,又不像一般的鬼。”秦青说,“不过我知道它要小青干什么了,它想要小青做个打手。”   白真真听到这个,也站到阳台上来,对着秦青看的方向喊:“小青!咬死它!咬死它!!咬死它!!!”   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在白真真喊了以后,它就像是一团本来凝结的水开始动荡、泼洒了,散溢出来的星星点点都让秦青趁机抓住消灭掉了。但被消灭掉的星星点点并不是晦气,而是纯粹的阴气,一旦被秦青碾碎就散溢在天地间。   虽然它有点不讲道理,但并不是纯粹的恶。   秦青发觉到这个就摇了摇易家铃,说:“放了小青,我就放了你。”   易家铃响了起来。   一个虽然细弱,却十分清楚的意识传回来。   【我乃天生地长之灵,你是修行之人,不惧因果吗?】   秦青笑了,说:“生死不同路。”我是活人,你是死人,你跟我之间能有什么因果?我灭了你也白灭,你还能去警察那里告我不成?   那边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秦青就看到一道蛇影如乳燕归林般投向白真真,然后紧紧缠在白真真身上。   【你可知,你这样是害了她。生死不同路,这蛇已经死了,就不该再纠缠活人。】   秦青听到了说:“我听的是活人的心愿,帮的也是活人。至于她自己的因果,就由她自己去了结,与我何干?”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就不愧疚吗?】   “我问心无愧。”秦青说。   虚空中传来一声悠悠长叹,遗憾至极。   秦青不禁露出一个笑来。这个东西一定非常喜欢小青,非常想把小青夺到手里。可惜啊……   【老朽失态了。】   秦青开始用气驱赶它,她晃动易家铃,让铃声传远:“不要再来了。”   【老朽柴容声,小友有礼。日后若有缘重逢,望小友手下留情。】   白真真看秦青不停晃动手腕,一直到她停下来才好奇的问:“怎么不晃了?”   因为已经听不到铃声了。   柴容声走了。   秦青对白真真说:“小青回来了。”   “真的?”白真真惊喜非常,忙在屋里上下左右一通看,可惜她什么也看不见。   秦青让她看摆在桌上的那盘鸡。   “鸡怎么了?”白真真走过去,凑近才发现,闻不到鸡的香味了,摆了这么多天的鸡,这是第一次,只放了几个小时就闻不到鸡肉的香味了。   白真真捂住嘴,眼泪滑下来,嘴却咧开笑起来。    ☆、第 254 章 一线生机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柴容声以前是这么想的。   他也一直是这么干的。   在柴容声生命的前四十年里,他杀过的人能堆成一座山。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有跟他同源同宗的中国人,也有外洋人。   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从小,他就是个狠人。   这是把他捡回去的那个男人说的。   柴容声已经记不清自己的父母和家乡了,能记事的时候已经被那个男人领回家了。那个男人说他是他花五块钱买回来的,柴容声却认为他是这个男人骗回来的。   男人和他的妈妈还有妻子一起养着三四十个孩子,有大有小,都喊他爹。不过柴容声觉得这些孩子都是他骗来的,而所谓的母亲与妻子,说不定也是骗来的。因为谁见过儿子毒打母亲?只是因为没有做肉给他吃?   在那个年代里,人不如狗。能有一口饭吃,有片瓦栖身,哪怕是做猪做狗都有人愿意。   男人每天都会领孩子回来,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偶尔会有小的被他送去做养子,大的女孩子也会被他认成干亲,或假托是老家的女孩子,送她们去做丫头、使女。不过大部分的都不知道被他送到哪里去了,这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在男人的家里,年纪大的男孩与女孩每天都要做工,小的孩子每天都要去街面上“干活”,做乞丐、小偷,或等在饭店、剧院的门口替人送消息。   不管他们被男人怎么打骂,一到晚上还是会乖乖回家来。因为这里可以睡觉,而睡在大街上会被人杀的。   柴容声却没有像他的“兄弟姐妹”一样可怜。   首先,他长得好。唇红齿白,男人说他一看就像个小少爷。   其次,他聪明。男人会教小孩子们掷骰子摸牌,他学得又快又好,天生就会装样,脸上从来没被人看透过他拿的是什么牌。   男人对他更加疼爱,认了他当干儿子,每回去赌场都会带着他去,到了牌桌上,他装做一个纨绔子弟,带着才四五岁的儿子出来逛赌场、烟馆,抱着柴容声上桌,然后哄儿子“替你爹摸张牌”,“替你爹扔一把”。   柴容声学会了换牌掷骰子后,更是成了男人的宠儿,不但每天不必挨打,每顿饭都能跟男人一块吃,去赌场还能吃一客冰淇淋。   最后,柴容声的心特别狠。   这是那个男人说的。   那是有一次,柴容声偷牌被人发现了,赌场的人立刻抓住了那个男人,然后喊柴容声回家叫大人拿钱来赎“他爹”。   这个男人以前的家里估计是确实有钱的,他的一些行头都是老物件,西装、鞋、礼帽、怀表、扳指等,全都是真东西。而男人从来没有把这些行头拿去换钱,用男人的话来说,这叫倒驴不倒架。   所以赌场就真以为这男人是个败家子,抓了大的,放了小的。他们跟柴容声说,一个小时内必须要带着钱回来,不然晚半小时,切一根男人的指头。   那个男人唬得脸煞白,满脸冷汗,是他给柴容声起的大名,也随了他的姓。凭良心说,这个男人或许对别人不好,对柴容声并不算差。   他抖着声音对柴容声说:“容声,去找你妈,让你妈来。”   柴容声点点头,跑出去了。   可他跑回家后,并没有告诉那个女人和她妈妈说男人被赌场抓了,要她们去赎人。他知道,男人是想把这个女人赔给赌场,如果不够,家里还有好几个他的“女儿”。赌场总是需要小姐的。   他跟那个女人说的是男人在赌场赌输了,要把她卖给赌场,让她和她妈妈赶紧逃。   女人和她妈妈哭了一场,不敢耽误时间,偷了一些男人的钱就逃了,家里的孩子一个也没带。   柴容声没有管其他人,趁机也偷藏了一些钱,然后等天亮才去赌场。   而男人已经被剥光扔在了街上,他的十根指头只剩下了两根,牙全被打掉了,脸被打得像猪头,整个人浑身没一块好皮。他还有意识,看到柴容声就哭了。   柴容声说女人和她妈都逃了,钱也都给偷走了。   男人要骂却没力气,让柴容声在街上寻个人把他给送回了家。   柴容声走时故意开着门,他晚上跟那对母女说的话,这院里的孩子大多都听到了。所以当男人回到家后就发现家里被人搬空了。   男人大怒,可生气也晚了。他伤得太重,家又让人偷完了,连捡回来的孩子也只剩下了柴容声一个。他只好哄着柴容声去替他请大夫、抓药。   男人藏钱的地方不止一处,他让柴容声出去后又从别的藏钱的地方掏出一些钱来,交给柴容声,让他抓药、买饭、买柴、买水。   他不能动,当然也无法打人,除了拿药碗扔柴容声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而当他的病快好的时候,柴容声就换了他的药。   这样,这个男人就在床上躺了四年。   在最后,这个男人也明白了,知道柴容声不想让他好,他避着柴容声藏钱,就算夜里也不敢睡着,生怕最后的保命钱被柴容声偷走。   而柴容声正在慢慢长大,当他十二岁时,已经像个在街面上混熟的成年人了。   男人却在这几年里老得厉害。他当时被人切掉的指头,虽然后来都养好了,可当时实在疼得厉害,大夫当时就让他抽鸦片烟来止疼,好烟土男人抽不起,他就抽几块钱的那种,那种烟味儿不好,烟大呛人,可便宜,男人当时就在床上天天抽烟,连饭和药都懒得吃。柴容声就由着他不吃饭不吃药只抽烟。如此几年下来,男人的身体已经毁了。   男人并不是不懂,在缺钱的时候,他只能硬熬,拿头撞墙也不是第一回,可撞完之后,只要有烟一抽,他就什么都忘了。   直到现在,他连床都起不来,大小便都拉在被子里,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对着柴容声哭求“你饶我一条命吧”   “容声,容哥儿……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你管我叫爹!你这么对我,不怕报应吗?!”   “容哥儿,你的心真狠啊……我对你不坏啊……别人家的爹还打孩子,从你到我手里,我动过你一指头没有?你那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连你妈我都一天照三顿的打,你就这么害我……”   直到他死,他都恨柴容声。   可在街上,柴容声的名声却非常好。   街坊都知道男人是个什么东西,从他被人扔出赌场后,老婆、拾回来的孩子都跑了,就剩一个柴容声侍候他,一侍候就是五六年,直到把男人侍候得归了西,这还不是好人吗?多好多忠厚的一个孩子啊。   柴容声在男人死后,从他睡的床下掏出来一个旧的瓷尿壶,上面全是黄黑色的尿垢,他把这尿壶砸了,里面却藏着五六块金子和两个玉扳指。   那个男人为了骗他没有钱了,能熬上四五天不抽烟,直到柴容声从外面拿钱回来养他。   柴容声都知道,男人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折腾的都是他自己的命。   男人死后,柴容块光明正大的继承了男人的姓氏与家族,他替男人修了家谱,将他的名字写在男人的子孙那一代,至于母亲,就是那个跑掉的女人了。   他没有去学堂,而是请了个老秀才为他上课,习得一手好字,开始出门招摇撞骗。   柴容声在很久以后才承认,那个男人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影响。所以他当时明明有机会去学校上学,出来找一份工作,堂堂正正的做人。可他还是走了下流,满肚皮鬼主意,一心只想不劳而获。   他一开始也是像男人一样,装个落魄的大家公子,专骗当时受新时代精神影响而逃出家门的大家闺秀,吃她们的喝她们的。像他这一类人,在当时的上海是非常多的。不过他比那些男人好的是他不骗色,只骗财。而且不骗本地人,专骗外地姑娘。兔子不吃窝边草嘛。   这份谨慎让他的“职业生涯”持续了很久,直到他撞上了一位打算上岸的红小姐。   当时他才十八岁,被老秀才打磨读了一肚子古文,看起来简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旧式公子。红小姐爱他爱得入骨,见他“不慕富贵,安于清贫”,怕他嫌弃,从不敢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装成一个少年守寡的小寡妇,又偷偷接济他,两人正经好过一阵。直到红小姐想嫁他,而他又不想娶,两人才分开。   结果既出乎预料,又在情理之中。   红小姐找了另一个人上岸,被人骗光钱财,吞鸦片自杀了。   柴容声得知此事后,头一回生出冥婚的念头来。他从街面上买来香烛红纸,写下两人八字,烧给冥君,跟红小姐结了一门阴亲。   他不肯娶红小姐,说白了也是一个很无聊可笑的坚持: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父母,没有来历,柴容声这名字是骗子给他娶的,他娶了妻子就等于是在骗人。   红小姐当晚就来入梦了。   她满脸晕红唤他:容哥儿……   柴容声道:我替你报仇,一定要他死!   红小姐悄声说:我告诉你个秘密,他把钱藏在灶王爷的画像底下,足有十几根金条,你去取出来。   柴容声将那人的事告诉了他正在骗的这家小姐的家人,果然不久就见此人死在了街上。之后,柴容声搬到了那个人生前租住的房子里,挖出了金条。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条新的财路。   柴容声发现发死人财比发活人财简单,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替鬼报仇,然后将死人的钱悄无声息的一扫而空。渐渐的入了门,之后借着这一手,转而借鬼之名,找活人骗钱,竟成了一位大师。他专骗有钱人,因他能招鬼,与鬼交谈后说出私密之事,十有八九都能唬住人。也有因为这个被人追杀的。   红小姐做了他几年的鬼妻,也替他招揽了不少鬼仆,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那时柴容声已经有数十鬼仆,对红小姐的感情早不如以往,但对这些鬼,他真正投注感情的还是红小姐,自红小姐之后,在他眼里便于猪狗无异。   为了御鬼,他学了不少手段,恩威并施。如不合他心意便要魂消魄散。鬼本懵懂,不及生人,就是消散了也不会怨恨。也有恶鬼让他吃尽苦头。   转眼就是一辈子。   柴容声前半辈子恶事做尽,后半辈子却反倒要做个好人。他娶了妻子,因为这个妻子与红小姐一样在眉梢有个小痣。   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十分疼爱。子又生孙,在他闭眼前,看到子孙后代全围着他,真是心满意足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留下的那些鬼煞有多可怕。他又舍不得自己的血脉走这条路,特地在死前再三交待。结果等他一闭眼,子孙竟然没有一个按他的话做。   鬼煞不散,也拘着他的神魂不能动弹。   他亲眼看着子孙后代受苦却束手无策。   最糟的是,这些傻孩子竟然找了别人来镇墓。   这镇的正是他啊。   他当时留下的东西不是镇的,而是养护他的灵魂的。这一颠倒,可叫他吃了不少苦头。   直到这次,来镇墓的人送来一条灵蛇!   灵蛇天生自带煞气,又纯净无比,它一被放出来就把柴容声身上的鬼煞给冲散了,也解放了柴容声。   可柴容声此时却不怎么好。他本应早入地府,早归阴间,却在阳间被鬼煞所拘浪费了好几年,如果不找到别的办法,他很快就会消失了。   他现在,其实也是一个鬼煞。   见到灵蛇时,他就心中一喜。人蛇不属,他没想过吞了这蛇,他想的是将这蛇拘在身边当个护法,然后借蛇灵的气养养自己的魂,拖延一下时间,看能不能再想点别的办法。   结果这蛇太凶了,他降服不了。本想找到主人取个巧,不想这蛇的主人竟然能找到一个懂行的人制住了他。   柴容声无奈放掉这蛇,却对底下这个女孩子起了兴趣。   很明显,这女孩子已经入了门,通了道。   可说她心善,她却显然并不在意那蛇主人的死活;说她不善,却又插手这与已无关之事。   说她好说话,与他对话毫不客气;说她不好说话,又这么简单就放了他一马。   柴容声对这个女孩子是又怕又爱,既畏惧她的凶恶,又爱她的能耐。   如果能得她相助,说不定他这一线生机,就系在她身上了……    ☆、第 255 章 猎人与猎物   柴容声是很大胆的。   发觉秦青不会因为小事要他的“命”之后就堂而皇之的跟在了秦青后面。   只是秦青晚上睡觉前发现他还在就把他给“抓”过来了,很有礼貌的问他:“柴先生是想升天找不到门路?”   她也不知道人死后的升天路是不是跟公交车一样有时间限制,过时不候的。这句问话虽然带着一丝丝的威胁痕迹,但另一边也确实是在真心问他。   但谁叫柴容声自己经历复杂呢?一下子就脑补出满清十大酷刑来了,这句的下半句不就是“要不我送您一程?”   他虽然现在连个身体都没有,但一时半刻也看不出要死啊。当年他咽气时如果不是真的寿命到了,谁让他死,他都要让别人死的。   所以,换句话说,柴先生此时此刻想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想烟消云散。   偏偏他面前这位姑娘还真有能耐让他去“死”。   顿时客气了不止八百倍:“小友有礼,老朽久未出世,一下子连路都不认识了。”   “连血脉亲人都找不到吗?”秦青好奇的问。   柴容声受了自家血脉的牵累,以魂魄之体受了多年折磨,再多疼爱也要消磨光的。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慈悲人物,以前疼爱子女,也是因为前半辈子做多了恶事,怕报应,所以后半辈子才想做个好人。只是还是小心眼,那一点善心不舍得给无关的外人,全舍在自己的子孙后代身上了。   无奈子孙不肖,反牵连了他这个祖宗。既然他们不肖,他又何需慈悲?   柴容声好不容易脱得樊笼,另有一番新天地,或者还能得一份新的机缘,自然要将前世因果尽皆掀闪。   所以他跑出来后,一面为自己还有意识而惊喜,一面就是为了怎么变得更强大而费脑筋,儿子、孙子?早就不在他的脑海中了。   听到秦青这么问还愣了下,半晌才悠悠叹了声:“物是人非啊……”   人在弱势时打感情牌通常都是有用的。何况他还是个老人。   柴容声是很期待对面这个女孩子露出一点同情之色,他好打蛇随棍上。   不想秦青拿眼睛上下一打量他,突然变冷淡了。   “我与柴先生分隔阴阳,就算我不爱管闲事,但也容不得像柴先生这样的东西在我周围转悠,您再待在我身边,我可就对您不客气了。”   被人指着鼻子说是“东西”,柴容声从十几岁后就没受过这份屈辱了,一时就要变色,可瞬间便如泰山压顶,让他连身形都开始溢散了。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像一个小纸团,被人轻轻这么一抛,就远远的飞走了。   秦青用气一送就将柴容声送了出去,把它推到了她的气场范围之外,保守估计怎么着也有个七八十里远了。   她会对柴容声留情是因为想起了代教授。虽然柴容声跟代教授不能比,但都是死了几十年灵魂仍得不到安息的人。而且柴容声隐约有形体,意识逻辑都很清楚。她怀疑他已经不是单纯的鬼了。   一个鬼能在人间留上十几年,或者也会有变化。是不是像小青一样成了灵也不知道。   既然已经有神智,那就不能随便判断他的善恶,不能轻易取了他的“性命”,不然当时她就会消灭小青了。能留小青一命,就能放过柴容声。   除非他又害人。不过一般的鬼想害人,也没那么容易,没有关系怎么害呢?   柴容声初做鬼时,感受到了全是种种便利之处。比如身随意动,一个念头就跨过千山万水;比如能入梦传信。这都让他激动不已。如果不是心知自己仍是个朝不保夕的孤魂野鬼,他都以为自己这是成仙了。   可惜成仙不易。   但虽然不容易,柴容声却没有把这个念头放下。   因为他现在不是人了,如果想更上一层楼,除了成仙,还有什么别的路给他走吗?   可怎么成仙,怎么修行,这个他是不知道的。   现在又体会到了另一种滋味:原来他啊,就跟他以前当做工具的小鬼是一样的。随便一个有点能耐的人都能将他搓圆捏扁,他还无法反抗。   柴容声之前想缠着秦青,是因为觉得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好哄骗。哄骗小姑娘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他哄过的女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是熟练工。   不想这个小姑娘说翻脸就翻脸,还一下子把他给扔出来了。   只是就算被扔出来,柴容声还是在心时叹气,果然是年轻,心软,如果是他,不能为他所用,直接就灭掉,也省得留下后患。   柴容声虽然是头一回做鬼,以前却是专抓鬼的,现在易地而处,当鬼也当得颇有心得。他昼伏夜出,专在阴暗小路游走。也曾撞见别的游魂,他却都远远避开了。以前他抓鬼,知道鬼里也有恶鬼,他现在变成跟鬼一样的东西,不敢跟别的鬼硬碰。心里却想如果此时小青还在身边,不知省了他多少事。可惜小青那样的灵可遇不可求,只遗憾不是他的机缘。   他在外面游荡多日,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淡,就想找个庇护的地方。如果他能哄好秦青,此时也不用发愁了。这让柴容声又遗憾了一阵才平静下来。   这天夜里,月色正好。柴容声正在满足的晒月亮,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让他浑身发毛的气息在靠近。   他迅速躲到了旁边行人的影子里,又感觉到浑身刺疼,只好一个影子换一个影子的躲。   躲避间,他看到了一个……人牲。   一个活的人牲。   就算柴容声当过人又做了鬼,经历丰富得很,也不由得看直了眼。   所谓人牲,就是以人为祭的祭品。在以前特别流行,柴容声就受托替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选过不少人牲,不过他选出来的人后来都丢了命,能侥幸活下来的,当然就不再是人牲了。   人命只能取一回,祭品也没有当个十年八年的。   可眼前这个人牲却是活的。   除了这点奇怪,还有一点不对:这个人牲年纪太大了。   人牲都是选幼年或青年的男女,这个人牲少说也有七八十岁大。   柴容声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把自己献祭的。   这个有趣。   虽然这个人身上三魂七魄都不全了,全都像是被人啃了一口的样子,可他还能走,还能动,说话做事都跟以前无异。   柴容声想靠近瞧瞧稀罕,可刚靠近一点就感觉不对!   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把送上门的都咬一口!   柴容声不想被咬,只能再缩回来。   可他又想跟着这人。   他现在也找不到自己的活路在哪里。这人能将自己活祭,必定是个懂行的。才在那个小姑娘身上落了空,不想又送上门一个老头子,这个人说不定能助他!   柴容声对秦青是想哄骗,对着这个老人,想的却是趁火打劫。   既然他都这么老了,又成了人牲,跟上去!说不定就能捡些便宜!   所以柴容声就远远的跟在了这人的身后,看着他走进一间老旧的旅馆。   开旅馆的霍大头很头疼,他开的这间小旅馆一直以来就只有街面上的女人要开工时会来开个房,两边也说好了分成,很少有普通人进来住的。   结果前一日他不在这里时,打工的小男孩就放了个老头子进来住。   老头子年纪不小了,穿得破破烂烂,不知是不是被孩子赶出来的。但每天的房费从不拖延,一到早上六点换班时,他就等在柜台把钱给他。   霍大头倒也不是不想赚钱,他是怕这老头子哪天悄没声死在房间里,他就要叫警察来,那不就很麻烦吗?   有心把老头赶出去,可老头没行李,要偷他行李都找不到借口。   把门锁了不让他进吧,老头子不知年轻时是不是贼王,空手开锁比拿钥匙开得还快。   几番试探后,霍大头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对着这个老头,总是会心里发寒。   黄久回到旅馆房间,坐在发黄有味的床上。这间旅馆的老板不想让他住,已经偷懒几天没给他换过床单了,说反正是他一个人住,不用换。   他也不在乎这个。   他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两个大圆木球,摸着木球说:“你什么时候让我长生?”   【……】   【……还我……】   黄久摸着木球,淡然的说:“你让我长生,我就把你的头还你,我还会给你弄一个身体,把你放在庙里受香火。”   【还我……还……】   “不然……”黄久摸着木球,“我就毁了你。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这两颗木球是他挖出的佛头的眼珠。而佛头则被他巧妙的按五官分成了五份,他只把眼珠带在身上,其他的则是放在了别的地方。   “你听我的……”黄久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他又怎会不知这东西是怎么起作用的呢?只是它太小看他罢了。   他毕竟干这一行已经干了一辈子了。    ☆、第 256 章 猎物?猎人?   柴容声不敢靠得太近,他跟了这个老头好几天,发现这个老头可能还真有一些秘密。   一般人会把这个垂垂待死的老头当成真正的老人,而柴容声却能发现他每一天都变得更强壮。   背似乎越挺越直,皱纹似乎越来越少。   难道这个人以前是人牲,现在他祭的神快要消亡了?而他原本是个年轻人,在神消失后,生命力会重新回到他身上?   柴容声还真没见过这么像电影特技一样的祭祀。他见过的都是一锤子买卖,就是拿命换东西,就算没换回来,已经收走的命也不会还你。可能因为见多了鬼神,知道它们都是一群贪心无忌的东西,所以也少了敬畏。   所以说,干一行,恨一行。   柴容声是抱着趁火打劫的心思来的,现在眼看着人牲正在得好处,急得抓心挠肝,恨不能上前分一杯羹!   可他又不敢贸然往上扑,总要使个手段……   可叹手边无人!   柴容声打定主意就决定去找个使唤的。幸好他在附近也转了几天,哪里有鬼一清二楚。他在一条小巷子后的窨井盖处找到一个从楼上跳下来摔得稀巴烂的鬼,把它拉到小旅馆外,看到那个老头回来就把这鬼推到他身上。   他要看看这人牲身上附的是什么东西。   黄久平时出去很小心,从不靠近老人、小孩、身体虚弱的人,这些人都容易被吸取生命力。虽然他把那佛头的五官都给分开了,身边只放了一对眼珠子,可这东西一有机会就会反扑的。   所以当看到一只鬼向他走的这条路扑过来时,黄久迅速避开了。   嗯?他居然避开了!   柴容声心道小样儿,早知道你不简单了!   于是一道掌风过去,把鬼又给扇回去了。这回他打了个时间差,正好让鬼扑到黄久身上。   然后,柴容声听到了一声鬼啸。   像疾风穿过山洞,像夜风穿过树梢。   柴容声在第一时间扭头就跑!   这声音一听就是恶鬼!   幸亏他现在能日行千里,顺风一飘就跑远了。   黄久瞬间脸色惨白。   他能听到关节发出的惨声,整个人缓慢的向地上栽去。   那个鬼在碰到衣兜的同时就消失了,而他口袋里的两只木眼珠子却开始发烫。他也感觉到自己这两天“要”来的力量像奔涌的河流般流走了。   “哎,这有个老头……”   “别碰别碰,附近有监控吗?”   “打个120吧……”   路人顿时给倒在路中间的黄久让出一大片空地,纷纷走避。   黄久虽然倒下去动弹不得,但他没昏过去,意识是清楚的,就是动不了。他不能让人打电话,也不能去医院,那黄长和黄平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但事与愿违,二十分钟后,120救护车赶到了,把他送到了最近的一所医院。黄久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医院就报了警。警察马上开始在系统中进行比对,看最近走失的老人中有没有跟黄久面容相似的。   黄久被诊断为中风。   因为他不能说话,不能活动四肢,但能眨眼,能听到别人说话,以针刺手指、脚指也有反应。医生在确诊他的情况稳定后就将他送入了病房。   这上下四层楼都是像黄久一样年纪的老人,他们有的是被子女送来,有的则像黄久一样是身份存疑的人。医院收治后既不能推出去,又找不到接手的人。   深夜,黄久感觉到那两颗眼珠子贪婪的张大了嘴——   第二天早晨六点,护士查房时吓软了腿,她负责的二十个病房竟然有十七个人昨晚去世了!而这四层楼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故!   医院立刻成立专家组进行调查,同时也报了警,险些让院长和副院长以及主管科室的科主任一起去吃牢饭。但经过尸检后发现这些人去世的原因都是正常的病理发展过程,只是碰巧、恰好,他们的病情一起在那天晚上极速恶化了。   虽然尸检结果中,医院的责任被排除了,但由于巧合太多,医院还是必须负上一定责任的。院长和副院长同时被调离,科主任也只能到下面的医院去了。   而这四层楼也立该被改成了其他的病房,所有的护士、医生全都调到别的科室或分院去,而剩下还活着的病人也全部转院,能回家的都回家了。   黄久被转到分院去了。他的身份信息还没找到,所以他等于还欠着医院的钱。医院当然不可能给他用太好的药,只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医院也不敢再让病人死了,所以他还算是得到了不错的照顾、   但对黄久来说,他的命也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那两颗眼珠子在那天晚上吞噬了能吞掉的人。没有交换。   它是恶鬼。   或许以前不是,但……它现在是了。   黄久很难说不后悔。他猜测可能是他把这佛头劈成几块后,又想继续用它许愿造成的后果。   可他现在还没死。他想,这两颗眼珠子应该对他有别的想法。   他现在还是无法活动,也不能说话。   他躺在病床上,他知道那两颗眼珠子还在收取着这里的生命。它越强大,对他来说就越糟糕。可恨的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限制它……   黄久只好慢慢等待时机。   很快机会就来了。   黄久在分院住的病房是专给老人们养老的病房,多数是孩子不想天天照顾老人,就把瘫痪或丧失一定行动能力的老人往医院送,这些老人通常身上都不止一种病,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中风、癌症等。所以这里的死亡率一点也不比外科少。   可能因为这个,这段时间突然每天多死几个人,也被认为是天气太热了、气候变化、这些人时间到了等没有被引起重视。   也可能是在这里管得人少。   很多病人的家属接到通知来了,不会去查父母的死因,只是收拾床铺、办出院手续、举行葬礼等琐事。很多人连给父母穿衣服都要交给护工去做。   黄久感觉到了怨恨在慢慢积累。   在隔壁病房有个女病人,年纪不算大,七十多岁。她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最小,今年也有四十多岁了,女儿最大的却五十多了,都退休了。四个女儿都算是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最小的儿子却一直没有工作,跟着女病人一起住。女病人用自己的退休工资养着小儿子一家人,因为小儿子的媳妇也没工作。   以前四个女儿每年都会给女病人一些钱,也给弟弟钱,弟弟的孩子上学也支援了不少。但女病人渐渐年纪大了,不能干活需要人照顾了,她担心死后家里的孩子会因为遗产的事吵起来,就提前把房子过户给了小儿子,自己身上留下存款傍身,心想女儿们每年也会给钱,这样就够了。   但谁知在她生病后,小儿子夫妻两人就把她送进了医院,再也没有把她接回去。   女儿们在得知母亲提前把房子过户给弟弟后都很伤心,她们从来也没想过要母亲的房子,因为她们每一家都不止一套房,反倒是最小的弟弟一直没有工作,跟着母亲住,这房子除了给他,还能给谁?不给他,他们一家不就睡大街上了吗?   她们也都是有家庭的人,她们的丈夫和孩子得知此事后,也都替她们不值,于是在得知母亲被送进医院后,四个姐妹商量了一下,没有把母亲接回家,每年给她的钱都给她存到医院去了。   女病人见不到孩子们,医院又不敢放她出院,怕她自己出去了再出事医院要负责任,就让她喊孩子来接。女病人打电话给大女儿,大女儿说她都五十多了,照顾不了了;女病人打给小女儿,小女儿生气的说谁小谁照顾,谁拿了房谁照顾,她既不是最小的,也没拿房,让她找她儿子去。   女病人打给儿子和儿媳妇,这两人要么不接电话,要么接了就打哈哈。   女病人非常痛苦,可又无可奈何,她的身体一天天的变坏了。   黄久听到隔壁的声音乱糟糟的。   隔壁那个女病人正在抢救,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不救了不救了!”看到一个个头不高,胖墩墩的中年男人挤过医生护士闯进病房去,大喊:“我们不救了!”   然后就听到一声尖锐的电子音,护士尖叫:“啊!!你干什么啊!!”   那个中年男人跑出来,手上抓着几根管子,他边跑边喊:“我们不救了!!”   走廊里人跟人都你追我,我追你的跑起来,轰隆隆的脚步声从这头响到走廊尽头。   过了十几分钟,医生和护士们才有气无力的回来。   黄久这个病房的护工也回来了,几个护工头碰头坐在椅子上,嘻笑着、皱眉搭眼的说:   “就这么从他妈嘴里把管给拔出啊!”   “我看到了!他妈的眼睛还睁着呢!眼泪都流出来了!人还是活的!他都不想抢救了!这是盼着他妈死啊!”   “啧啧,你说养出这种不孝的东西有什么用啊!”   隔壁病房的那个女病人死了。   黄久却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像收不到信号的收音机。   【……你……你要……要什么?】   【儿子……儿子……】   那个声音突然在黄久耳边响了。   【她要她儿子,你去吗?】   【去吗?】   黄久突然懂了那两颗眼珠子为什么会留他下来!   它们需要他替它们跑腿!   【去吗?】   黄久点了头。   他不点头,继续扛下去的结果就是像那些人一样被它吃掉。   点了头之后,他就轻飘飘的飘起来了。   他浮在病房的天花板上,看到病床上的自己。诡异的,他不觉得那个快瘦成一把骨头的人是自己。他看看自己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原来,他的灵魂变年轻了。   现在他的灵魂是他二十几岁时的模样。   他迈了一步,只觉得浑身是劲。   这就是青春吗?   青春的灵魂就让他激动不已!    ☆、第 257 章 老乡见老乡   黄久年轻时长得像个斯文人。   当时家里吃不饱饭,他是长子,从小活干得最多。所以他个头不高,背也有点驼。后来七转八绕识了些字,自己蒙着读了几本书,就拿自己当个秀才看。不过那个时候大清国已经亡了,秀才已经不流行了,当时兴的是留洋,上洋学。   这些黄久都没赶上,所以他的斯文相就有些不伦不类。   他理着个小平头,袖子半长,遮住粗大的手指关节,微微躬腰,不像驼背,更像是个谦虚的人。他穿一件白色衬衣,还有当时十分时兴的有些肥大的西装裤,裤腰提得很高,衬衣扎进去。乍一看有些傻。   相比之下,柴容声更喜欢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因为以前那段油头粉面当小白脸的日子于他来说是耻辱,反倒是成大师后,去哪里都受人尊敬,这才是他最喜欢的自己。   柴容声看到一个虚白的人影从病房里踏进夜空,一闪影就不见了。那一眼就让他看出这是个老鬼。   因为那打扮怎么看都不是现今的年轻人。   老鬼的年龄多数做不得准,这只能靠眼力。柴容声自认眼力不错,他缀在黄久身后这么长时间看到的都是一个枯瘦的老头,现如今看到这个新老鬼,就算样子不对,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猜这必定是那个送进去的人牲。   他循着那丝鬼气追上去,心里嘀咕:原来这人牲是这么用的。   人牲的用法,端看那收人牲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有猪八戒吃人参果的风格,不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老是少,全囫囵吞了,过后三魂七魄都一丝不见,天地阴阳都寻不到踪迹,这是死的比较痛快的。   也有将肉吃了,留下魂魄驮个墓,捧个碑,这种的惨一点,墓不破,碑不碎,成百上千年都要一直熬下去。   还有第三种,将人吞了,再把魂魄吐出来,留下一线系在座下莲台上,将其当个小鬼使唤。   这个人牲就是第三种了。   柴容声不觉更谨慎了些。   这第三种下场,很难说是好是坏。   经书里常有神佛下界,看你骨骼清奇,或者看你太会惹事生非,降服了你,再把人给带回去当个童子。世人皆赞,这叫升天成仙了。   所以有些地方祭神,山神也好,河神也罢,交上去的人牲统统都当做被神仙带去享清福了,修炼个万儿八千年的就也成了仙了。   但若说真是好事,也只在传说里见过,亲眼目睹的一个也没有。   几千年下来,不说有名有姓的神佛收去的,没名没姓的神佛收的人也不少,有几个名列仙班了?   可见这招数也要看是谁用。没名没姓的要收你去当个小鬼使唤,谁要啊?   柴容声远远跟着,不多时就看到前面的人牲显出身形,没到一户人家的墙壁里了,须臾间,那身影又携着一个委顿的虚影钻出墙壁,踏进夜空消失了。   索命?!   柴容声目瞪口呆。   冤鬼索命?!   他立刻跟了上去!   他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神佛是专管索命的,就是没名没姓,野庙里的佛爷。它们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占地鬼。据在一处有个几十年上百年,与周围的百姓相熟。由于香火不盛,就颇有些不忌善恶。善愿它们听,恶愿也肯听。   打个比方,一个懒汉发愿:让我发财!   这神就让他遇上一具倒毙路边的尸首,懒汉想起自己发的愿,掏了野尸的腰包发了财,这也算是应愿了。事后这懒汉有什么下场,会不会被人当做谋财害命而抓去砍头,那它就不管了。   柴容声知道这类神佛是只讲结果不问因由的。如果是个坏人发愿:让抓我的清官去死。神佛就真敢让清官在河堤上栽下去,被水淹死。   他当然也用过这种神佛,不过都是为了陷害别人。以前他如果讨厌什么人,又一时拿他没办法,就想办法引着他家的人去找这种野佛许个愿,顿时一了百了。   因为对这种野佛来说,收钱时不是找一个人收,而是找一家人收。   黄久携着这儿子的魂回到病房,那女病人仍在病床前坐着。黄久把儿子递给她,她接过来搂在怀里。   儿子是在睡梦中被抓过来的,仍是生魂,身体还没死呢。对他来说就像是做梦。   女病人却已经死了,是正正经经的阴魂。   被她搂在怀里的儿子的生魂也开始渐渐染上了阴气。   女病人搂住儿子,先是给他理理头发,就像他还是个能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一样。然后又摸摸他的脸颊,最后她躺在床上,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开始哄他睡觉。   这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儿子仍是那个需要她抱住哄睡觉的小男孩。   黄久默默看着,等天边泛白,儿子的生魂就渐渐消失回到身体里去了。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去把那个男人的生魂抓出来送给这个女病人。一日复一日,那个儿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身体也越来越糟,虽然还不到五十岁,却比他大姐身上的病还多。何况在女病人死后,他们一家都没了生活来源,以前好歹还有女病人的退休工资,几个姐姐也会给生活费,现在这些钱全没了,儿子和他老婆不得不开始找工作。他老婆没有学历,中专毕业就嫁给他,一天也没工作过,只好在家政公司登记了一下去做小时工。他却比他老婆更糟,连家务都不会干,哪怕想当保安,人家也只要年轻人,想去送快递,干了一星期下来人都累病了,钱没赚到,还要倒找公司钱。   与此相比,女病人却一直每晚都来哄儿子睡觉,它一直没有消散。它最想念的就是这个儿子,它也只剩下了这个意识,它会一直陪着儿子,直到把他带走。   黄久最后直接把女病人送回了她儿子家,又看了几日,看出最后的结局后才离开。   现在那两颗佛眼珠给了他很大的自由。不但从不拘束他,还会偶尔给他一点灵气。让黄久没想到的是这两颗眼珠子没有想去找回其他五官,不知是不是那些五官都已经失去力量了。毕竟当时他只带着眼珠子,剩下的五官没有“祭品”,慢慢的就会“死去”吧。   最让他吃惊的是眼珠子似乎并不想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与其他五官分享……   这个是他隐晦感觉到的。   这两颗眼珠子还会护食……   黄久站在路口,他最喜欢路口,因为偶尔会有司机能看到他,他们一受惊就容易出车祸,到时就有野鬼可以捡了。   他现在的想法跟鬼无异。果然人鬼殊途啊。   “老朽有礼了。”柴容声终于打算跟黄久面对面谈一谈了。他跟了这么长时间,发现这个男人竟然跟他很像!   他们两个都是实用主义者。   看他的做法就能推断出他大概的想法思路。这让柴容声觉得或许可以一谈。   所以他就站出来了。   “有礼。”黄久转过身,他有点吃惊,面上也露出来了。   柴容声知道他是故意露出来的,这种恭维有时很戳人心——谁都想比别人更高明,做个出其不意的人多痛快啊。   柴容声笑呵呵的揖手,腰直弯九十度,他一副老相,对面的黄久却是个年轻人样。   黄久还了一礼,笑眯眯道:“是我失礼了,老先生高寿?”   “呵呵,不才九十八岁。”柴容声比了下手势。   黄久掐指一算,笑道:“老先生今年才没的?”   柴容声呵呵摆手:“好多年了。”   两人相视一笑。   黄久想知道柴容声的生辰卒年,谁料眼前这个是老鬼,该捂的秘密一丝不露。   “失敬,失敬。”黄久倚小卖小,仗着脸嫩扮小年轻,揖手道:“老先生找小可有何吩咐?”   瞅你那身打扮还想扮小孩子?羞不羞!   柴容声见此便挺起了腰,有人想装孙子,他干嘛不成全?   “倒有件事想找小友打听打听。”   “请说,请说。”   柴容声眯着眼睛道:“修行不易,小友这是拜了山门?寻了什么大仙做徒弟?”   骂人不揭短。徒弟不是好做的,跟包身工差不多。   黄久这辈子没当过别人的三孙子,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转念一想,将这老鬼带回去也算一道菜,就道:“也是机缘巧合。”随口扯了个故事,说他从小命数不好,三灾九难熬了个遍,家人亲朋全死光了,他孤苦无依飘零于世,终于少年夭折。不料家祖将他的魂魄护佑了下来,教他修行,待修够了功德再去投胎,自可投一个绝世好胎!   柴容声心道这故事虽然扯,但人不信,鬼却会信。就像人都盼着有富一代的爹妈,鬼更希望自己有个显赫的祖宗!   他立刻露出垂涎三尺的面目来,纠结、犹豫半天,终于向黄久求告:“老朽冒昧,不知令祖可否点化老朽一二……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黄久钓了他半天就是想引他去,便面露难色,仿佛不好意思拒绝的答应了他,把一个青涩少年演得入骨三分。   柴容声大喜!靠近一步,又是一揖手:“多谢小友!老朽姓柴,不才柴三声。”柴三声是他以前干坏事时的化名。   黄久听到这人姓柴,不由得心中一动,施了一揖道:“老先生有礼,小可姓黄,排行第九。”黄九是他的化名。   柴容声也是一愣。   两人对了一眼,瞬间什么都懂了!   于是黄久转身就要跑!柴容声合身扑上!顿时撕扯在一起。   正好都是新鬼,一个在墓里关了十几年,一个刚被收做小鬼,空有一身本领,无奈施展不出。两个鬼滚成一团,上飘下荡,不留神就跑到秦青能感受到的范围内了。   什么鬼?   秦青正在图书馆看书看得心烦意乱,感觉到两个东西冲到她的气场里,火气上涌,一巴掌呼过去。   滚!   黄久与柴容声本来滚成一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被秦青这一道气正好给打散了,两个一个滚向东,一个滚向北。   头晕脑胀,不知南北。等两边反应过来,已经找不到对方了。   “真晦气!”黄久被啃了好几口,气息少了大半,还跺脚飞回去找眼珠子了。   柴容声本来啃得半饱,不想被秦青的气一打,自己都快散架了。他认得秦青的气,只好叹自己倒霉。   下回再遇上,一定要记得不要打到那边去!   他掂记着再遇上黄久要如何如何,调头找一处阴暗地养伤去了。   秦青看完这一段不烦了,反应过来:两个,能打架的鬼?   什么时候市里有这样两个东西了?    ☆、第 258 章 黄久被抓   既然知道了自己生活的地方多了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秦青当然要请它们离开。   不是她霸道,她能容许一些来不及升天的鬼魂暂时留在这里,跟亲人告别也好,有愿望没实现也好,一时接受不了自己死了的现实都行。   但她不能容许已经明显有了神智的鬼魂留在这里。   ——代教授除外。   鬼魂有了神智,你就很难了解它的想法。而且就她见过的鬼来说,鬼都是很偏执的,它们的思想会被一个想法牢牢占据,你很难用道理来说服它们。   既然无法说服,就只能请它们走路。   秦青认为自己还是很温和的。她不会去消灭还没有被发现罪行的鬼魂,只会把它们赶走。死活不走的再说。   要想以最快的速度走遍一个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最好的工具就是公共交通工具。   秦青干脆拟了个题目:千年以来,城市道路发生着怎样的变化?   她把这个题目给施教授看,施教授说这个题目不错,写好了很有价值,发表也不成问题,但这个题目需要的内容很繁琐,前置工作太多,让她别写得太深,先浅浅的写一写就行了。省得大纲开太大,最后写不出来就浪费时间了。   秦青得了军令,就开始了每天从公交车上下来上地铁,从地铁上下来上公交的日子。   本以为这样大海捞针,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找到那两个鬼,没想到才两天就碰上一个。   秦青还在后悔之前只是把它们给扇飞了,忘了直接抓过来,所以一遇上就条件反射的用气去抓,没料到那个鬼像泥鳅一样,哧溜一下!窜了!   秦青顿时认真起来!   黄久上回在柴容声身上吃了亏,不敢跑回那眼珠子身边,他这么虚弱,万一眼珠子一看之下垂涎于他,将他吞了怎么办?他好不容易变年轻了,虽然只是灵魂上的年轻,但脱去肉身,反倒让他觉得或许这才是正确的,没有肉身就没有负累,不会有金钱物欲,不会生病衰老,只要保留下思想,就能一直追求更高的境界,这难道不是人类未来进化的方向吗?   不过进化成功之前,他要先活下去。   所以他今天又站在十字路口了。   这个十字路口的车流、人流量非常多,附近又没有行人天桥与地下通道,红绿灯的时间太久,很多行人与电动车都不知不觉的抢道、抢灯。   这时一个准备左转的三菱车司机突然看到路口正中央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不自觉的就慢下来,可他紧接着就发现对面和东西向的司机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个人!   “我艹!”他下意识的就准备往前冲!因为身后都是车,他不能转头,只能快速冲过去!   可他这一加速,十字路口准备趁车放慢速度时趁机抢道的几辆电动车主就吓坏了,连连尖叫:“停停停!停啊!!”   其中一辆车是一个男人带着妻子和孩子,他最心急,刚才三菱车一放慢,他赶紧加速抢在前头,可三菱车紧接着又加速了,刚好撞着他!这个男人一着急害怕,也加速往前冲,结果正好被前面一辆看到空地也跟着加速的本田给撞个正着!   电动车被往前推了好几米才歪倒,男人被压住一条腿,他的妻子都整个人都被车和他给压在下面,最惨的是孩子,孩子可能才三四岁大,站在电动车前扶着表盘,车一撞过来,他不知怎么竟然给撞飞出去了,斜着飞出去,一直甩到了人行道上,把好几个行人都给吓了一跳,赶紧站住。   “什么东西?”   “包?”   “箱子?”   “是人!”   “是个小孩!”   “呀!死了吧?”   秦青的车在后面的车流中停下来了,她发现了一个鬼就在前面,立刻用气去捕捉。   黄久正待收割大餐,突然一道熟悉的可怕的气当头罩来!他什么也顾不上!掉头就往旁边的下水道钻!   秦青一击失手,立刻把气铺开,罩住这一片,挖地三尺!   车流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全都停了下来。车流中的司机全都七嘴八舌的在问。   “出什么事了?”   “刚才一辆电动车抢道被撞了。”   “抢什么啊!人死了吧?”   “他没事,老婆孩子都够呛!”   “真是造孽!”   旁边车道的司机丧气的拍了下表盘,拿出烟来抽,这下不停上半小时是不可能了。   公交车的司机看了看情况,打开广播问大家要不要下车,车暂时动不了。   很快车上的人都下去了,最后只剩下秦青和司机。   司机回头看,见秦青戴着耳机就没管她。   秦青抓到了黄久,也听到了前面发生事故的前因后果,她的手机上也很快有了推送的交通新闻。   而这只鬼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也一清二楚。   你做了什么,你都清楚吧?   黄久做鬼这么久,第一次遇上高人,而他现在还在下水道里,只是被气罩住,像只纱网里的飞虫。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青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下手。   黄久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溃散!   【等等!等等!我是被逼的!是有人逼我!我……我身不由已!】   黄久喊完,可他的身体还是全都消散了。年轻的容貌,年轻的身体,哪怕是虚空中的幻影,也让他激动兴奋了很久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   它开始觉得自己变虚弱了,就像变成了单细胞动物,思考也变成了一件难事。   【我……我不想死……】   这是这个鬼的执念。   秦青问它:是谁控制你?   【……】   【……】   秦青等了一会儿它没有回应,这不应该。是它说不出来?还是它也不知道?   她把这个鬼攥在手心里。   这时车流开始缓缓流动,前面的事故已经处理完了,救护车拉走了伤者,交警也已经勘察过现场,值得庆幸的是,孩子和妻子在被救护车带走时仍有意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第 259 章 秦柯南   秦青带着那个东西不好回学校,正好坐车兜圈这两天知道开发区有个刚建成的广场,四周高楼还没建起,树都没来得及栽,称得上是水泥丛林。   她坐车到那里,正好是下午两点,太阳很给力,她坐下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开始出油了,索性去买了两瓶水,把那团已经被她揉巴揉巴成一小团的鬼放在太阳底下晒着。   【……】   【你……你……】   秦青感觉到它有意识飘流出来,就等着听它要说什么。   【你有大难。】   没料到它会说这个,但她见识过这么多鬼,还真没发现谁能看透天命的。她虽能见鬼,却不信命。   所以她就没接茬,想等等看它还会不会说别的。   【……你、你身边有小人作祟……】   “……你命里福禄财皆有,只是因小人作祟,阻了你的运道……”不远处一个戴墨镜穿长衫搬个小马扎正在给人看相的大师说,竟能无缝衔接。   秦青还真没想到遇过那么多鬼,今天碰上一个要给她算命的。   为了听到更多,她决心要好好配合这个鬼大师。   她开始拿出手机专心上网。   鬼大师仍在不抛弃不放弃的给她算命。   【……你的命先苦后甜,小时候家世平平,二十岁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秦青状似有兴趣的抬起了头。   这回那个鬼不再蓄力十分钟再发言,而是加快语速说:   【只是到你三十岁后有个坎,过得去就万事如意,异日裂土封疆,封候拜相也不无可能。】   秦青好奇的说:“裂土封疆?封候拜相?这么棒?”   【你的命格奇特,本来在十八岁时该有个死劫,十有八九是过不去的,跨过后你的命就改了,两份命数加在一起,日后自当不可限量。】   都把她夸成女候爷了,该说它还算有节操没说她日后能女主天下吗?   秦青状似垂涎:“然后呢?”   【……你放了我,我替你改命……替你避过这个坎……】   秦青就又不理它了。   然后一直到下午六点太阳快下山前,她一共听了好几个命运版本。比如“情人外遇”,她还有心想这个说法很讨巧,不管结婚没结婚,说丈夫很容易说漏,说情人就个人心证了,万一有家花野花一起养的人,情人这个说法也能囊括。   还有说她前世造孽,今生来还,如果不听它的,以后别说当白富美迎娶方域,只怕要落得夫离子散的下场。   秦青让它晒了一下午太阳,意识已经越来越弱了,但仍然死撑着不肯消失。她是第一次遇上这么有“道行”的鬼,看来以后几天都要来晒太阳了。   临走前,她想起来问了句:“跟你打架那个鬼呢?”   刚才一直很虚弱的鬼突然有了力气,冲她喊道:   【柴……柴!】   柴……什么。   是那个鬼的名字?   秦青一下午都在问这个鬼叫什么,它半字不吐,说起仇人的姓名倒是说得很快。   姓柴……柴……   秦青半是蒙,半是惊讶的接道:“柴……容声?”   那个鬼像是在体内爆发了小宇宙,啪的一下,瞬间就熄灭了,但这一下也足以让她了解到它有多激动。   柴容声。   如果另一个鬼是柴容声,那就好找了。   从第二天起,秦青过去了每天出去晒太阳的日子,方域听说后,问她是不是只能去广场晒,如果一定要晒,他可以给她开个后门,让她去他们公司有合约的饭店楼顶泳池晒。   “一边晒一边玩。”   秦青担心泳池人多,会妨碍饭店的营业。方域笑着说:“不会,楼顶的泳池去的人最少,饭店的人想游泳都是去室内。”   秦青就笑纳了,拿着方域的房卡每天去泳池报道。她并不下水,而是穿着泳衣和防晒衣,带上电脑在泳池旁边的阳伞下喝果汁写论文。   要说这里用来晒鬼真是不错。离地面远,离太阳近,四周什么遮挡都没有,她一晒一天,每天要补充七八次防晒霜,就算这样也晒黑了一层。饭店泳池的服务生发现她是来写作业的(?),也没有赶人。   她发现来这里游泳的人是真少,但来晒黑的人却很多,泳池两边的躺椅上几乎都排满了一具具等着烤出颜色的肉,服务生还要帮他们涂防晒霜。   一连晒了四五天,那个鬼已经表达不出连续的意思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它身上萦绕不去:那就是活下去。   可能这就是它做了鬼以后仍然没有消失的原因吧。   也够坚持的。   马文才今天晚上有酒会,下午没事,就提前到了,正好去楼顶晒晒太阳,结果一进去就看到秦青坐在阳伞下,托着腮一脸苦大愁深的看电脑,服务生过来领路,他小心翼翼的问:“那位小姐是……”   服务生说:“这位小姐不住在这里,最近天天在这里写作业。”   “写作业?”马文才警觉的问:“她来几天了?”   服务生说:“快一星期了。”   “天天来?就坐在这里不动?”马文才问。   “是。”服务生不解的发现他说完这位先生就摸出电话。   “喂?今晚不聚了。什么什么?我说不聚就不聚了……总之今晚的局可以散了!都乖乖回家睡觉去!想玩?想玩也……”马文才看了眼服务生,走远点压低声说:“想玩也别到这家来!总之听我的没错!”   挂了电话,马文才清了清喉咙,看看身上只穿了件泳裤,赶紧把防晒衣裹上,拉链拉到脖子根,再让服务生上冰淇淋和果盘,才正步走过去。   “秦小姐你好。”马文才站在阳伞外微笑着说。   秦青闻声抬头,“马先生。”   “干嘛这么客气?我们都这么熟了,秦小姐不见外就喊我一声小马吧。”马文才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秦青比了一下手:请。   他赶紧坐下,服务生送上冰饮和果盘,他扯了一下最近的天气、股市,夸了一下秦青全身晒得颜色又均匀又漂亮,又抱怨了一下他怎么晒都是一身死白,秦青也真情实感的恭维他这晒不黑的天姿实在令人羡慕。   说完废话,马文才自觉现在气氛不错,就小心翼翼的问:“秦小姐,是不是……这饭店……”他压低声:“有问题。”   秦青这才明白马文才把她当鬼宅探测器了,对饭店实在很抱歉,就笑着说:“没有,其实卡是我男友的,他让我来玩,我就来了。”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马文才放下心中大石,松了一大口气!   他又陪聊了一会儿,还替秦青的论文出了几个主意,虽然是二代,也不是不学无术,他帮秦青的论文调整了一下顺序,加了几个标题,瞬间就高大上起来了。   最终宾主尽欢后,马文才功成身退。他回房间换衣服时还是给柳意浓打了个电话。   “我在凯斯利碰到秦小姐了。”   柳意浓也是第一个念头是:凯斯利有问题!   马文才说:“秦小姐说没问题,是方域给了她这里的卡让她来玩。”   柳意浓反应不过来:“方域是谁?”   “她男朋友。”   “哦!”柳意浓这才对上号。   不过说没问题就真没问题?柳意浓不信,马文才也不信。“我觉得秦小姐不像是无的放矢的人,咱们最近还是别来这里了。”   “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要玩去哪里不行?”柳意浓说。   马文才觉得自己如果来一次之后就不再来了,怕秦青多心,所以特意隔了两天后,装作来吃午饭,顺路又上顶楼了一趟,当他发现秦青还在原地时,就知道肯定是有问题了。   秦青也正好准备去吃午饭,话说她在这里用餐的钱可是有点小贵,全都归到方域那张房卡上的账去了,她本来还想自己付,方域说不用,反正花的都是自家人的钱,有空时他还特意过来陪她用餐,不过总是来去匆匆。   马文才找上来时,她已经点了三明治,碰到熟人,当然要一起用餐,何况马文才对她一直很客气。   “这顿我请。”马文才又叫了两份刺身,两个甜点,他猜女生夏天都要减肥,叫了三种不同口味的沙拉,餐桌上顿时丰盛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秦青笑眯眯的拿起一个刺身。   “千万不要客气。”马文才说。   用过餐后,马文才就告辞了。好像他真的只是凑巧来吃个午饭。   秦青知道他估计还是担心这里有事,特意来打听的,她也准备好了话回他,不想他什么都没问。   马文才坐到车上想了又想,忍不住还是给秦青打了个电话,好像也是在闲聊,却把这间饭店的背景给她大概说了一下。   这个在她来之前,方域也顺便告诉她了,只是没有马文才知道的这么多。   秦青听完后,先道谢,然后再次重申:这间饭店真的没问题。   马文才挂了电话才放下心,这间饭店跟他家还有点关系。结果他开车走出去不到五十米就接到饭店总经理的电话:饭店里有人吸毒被警察给抓了个正着,正好今天他来了,经理担心事情自己兜不住,赶紧把他给喊回来。   秦青没想到马文才去而复返,他请她先去VIP室等一下。警察可能会调查一下,怕她被人冲撞了。   “警察?”怎么会有警察?   马文才没有瞒她,“饭店里有人吸毒。”这种事哪间酒店都不少,黄赌毒一直都跟酒店是好兄弟好姐妹。   秦青虽然不觉得这跟她有关系,但还是听了马文才的建议,她总觉得马文才碰到她就容易神经虚弱。   马文才安顿好秦青才算放下心,他总觉得让她在外头随便乱走很容易出事,这次只是吸毒,万一再出点别的事,这酒店真不用开了。   然后他就打电话把这酒店真正的东家给喊来。   “东哥,我先替你顶着,但你也要赶紧来!”   这时酒店总经理和客房部经理两人匆匆赶来,抓住马文才小声说:“马少,事情不好!那个女的把那个男的给砍死了!”   马文才竟然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就知道。    ☆、第 260 章 大鬼吃小鬼   马文才家里其实不是做生意的,但亲戚朋友做生意的却很多,千丝万缕都跟他家有关系。马文才看着别人家的生意出事,就跟看到自己家的生意出事一样。   心疼。   这也让他更加确认了秦青到这个饭店来正是因为这里有问题!   等这家饭店的正主来主持公道了,他立刻挟着秦青离开,连面都不让正主碰。   大师,还是要藏起来的好!   秦青坐在马文才的车上也一句话都没说,她在饭店时就感觉到那个鬼的蠢蠢欲动,像是外面摆着一块大蛋糕,它总想往上扑。   等下了车后,马文才憋不住问饭店里到底有没有鬼时,她才说了句“没有”,然后不等马文才说第二句就走了。   马文才还是不信。秦青不告诉他,他自己脑补得很欢乐,回家后又给饭店正主打了个电话,叮嘱他一定要从严从重,要把坏事变成好事,不要限制新闻媒体的报道,一定要把饭店积极配合检查的正面形象公布给社会。   正主问:“是不是有什么风声?”   “反正对你没坏处。”马文才说,“照办就是。”   正主连声应是,半真半假的抱怨一句:“这样客人就该少了。”   “少赚一时的钱,总好过这一世都不赚钱。”马文才也半真半假的来了一句,快把正主的心给吓停了,立刻保证一定严查饭店内外,杜绝一切非法行为!   秦青回到学校后先给方域去了个电话,不安的说:“我都快成柯南了……去哪都出事。”   方域:“你要这么想,如果没柯南,那会有多少凶手逃脱法网?多少受害人死不瞑目呢?所以柯南出现是好事。”   这么说的话也对。秦青被哄回来了,心情好了就有时间跟那个鬼死磕了。   她带着它晒了十几天的太阳,除了前几天越晒越小、越晒越单细胞外,后面几天怎么晒都没效果了。当然不可能是它有了免疫力。   一定有别的原因……   秦青拿柴容声这个名字吊它。   “柴大师我知道,是个好有名好有名的人啊!”   “我记得以前就听家里老人提过,柴大师宅心仁厚,帮人忙都不收钱,全是义务!”   “听说柴大师还很受当地政府的尊敬呢!”   她翻着花的夸柴容声,从人品到性格,从个人素质到人生追求,柴大师的光辉照耀的他们那一条街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从下午回来一直夸到第二天中午,终于把那个鬼给夸毛了。   【……骗……】   秦青马上抢话:“柴大师怎么会是骗子呢?我看你以前就是被柴大师给收的鬼吧!柴大师虽然人没了,可英灵永存!我解决不了你,把你带到柴大师墓前,管叫你灰飞烟灭!”   黄久的意识复苏了。   他的意识现在还没有粒黄豆大,时明时灭。但他还记得自己不想消灭!   可他现在就快要消失了。   如果他现在回到那双眼珠子身边肯定立刻就被它们给吸收了。他不想回去,可继续留下……   他已经发现了,这个女孩子是个刚入门的人,偏偏道行大的吓人。他当年驱鬼降煞还要借助天时地利,还要防着给自己招来祸患,不想这个女孩子随心所致,想干就干。最叫他羡慕的是,她这样做竟然还没有招来煞!   黄久这段时间站在路口也收了十几条人命了,这要按说,他也该是一方恶鬼了。正因为这个,他才敢独自一个跑出来在外面收魂——等闲人拿不住他!   哪怕是当年的他,撞上这么一个恶鬼,没准备也是要吃一点亏的。   只要来人有一点迟疑,他就有机会逃命!   却没料到在这个女孩子手底下连半招都走不过去,人家一亮相,直接就把他收了。   要说怕,黄久确实是怕。   可他又不敢怕。他怕了,认输了,那他就要“死”了。既然不想“死”,那他就不能怕。   听到柴容声的大名,黄久才被勾起了做为“黄久”这一辈子的记忆。再听人不住的夸柴容声,更勾起他的不平来。   【骗……】   那就是个骗子!   柴容声早死了!子孙不肖!他比我差远了!   借着这一点清明,黄久强撑着保持清醒。他发现这个逮着他的女孩子真的打算把他带到柴容声的墓前。   奇耻大辱!   当来到陵山,看到柴容声的墓碑时,黄久脑子一热,往外一冲,竟然就冲开了关着他的牢笼!   机不可失!   他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外飘去。   秦青站在柴容声的墓碑前,看着那团明明灭灭的气跑远。   她的气悄悄缀在后头。   别看鬼跑得快,大白天的不是晚上,再跑也跑不出她的气场。   秦青坐车回市区时一直能感觉到那个鬼。   她想看看它会跑到哪儿去,会不会去找……另一个鬼。   黄久就觉得头顶上一直罩着一个恐怖巨大的罩子,像五指山,让他怎么逃都逃不掉。   他不敢停下!   正午的太阳虽然不烈,但依然强大。   他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现在不是躲起来的时候……   他需要力量……需要食物……   他先是躲到行人的阴影里,可是他太虚弱了,哪怕是没有被抓之前的他也不能直接害人。他浮在人影中,却无法附在上面,人一走,人影一动,他就被甩出去了。   他只好借着人影躲避,借一借那一点点的阴气。   偏偏正午时的人影最小,几乎借不到。   人不行,只能找鬼了。   可现在的他就算站在路当中也不会有司机能看到的。平时城市里躲着的小鬼也不会在中午出来。   鬼……鬼在哪里……他需要食物……   秦青叫了辆出租车,拿着手机假装在看路线图,让司机照她指的方向开:“往那里,对,对……下一个路口左转。”   她感觉到那个鬼在往旧城区钻,那里人流量少,道路狭窄,路边的行道树也多。   柴容声已经躲了好多天了,一直躲在下水道里。他开始觉得这里挺好的,不见太阳,阴晦滋生,如果没有水就好了。水虽然通阴,但一直不停流动的水却会带走阴晦。如果他跟着水流一起走,很快就可以看到阴间的天空了。   偏偏他现在根本不想去阴间。   去阴间干什么呢?投胎?投了胎还是他吗?哪怕能投一个富贵绵长的好胎,那也不是他享受啊。   这时他感觉到一个惶惶然的小鬼往这里冲,顿时大喜过望的钻出来准备将其一口吞了。   黄久觉得自己快要再次变得不清醒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慢,反应越来越迟钝,这让他飞得更快了。他要在自己的意识彻底消失前找到食物!只要吃到一个鬼……哪怕只是咬一口……   这时前面突然冒出了一个鬼!   这个鬼甚至还穿着衣服,还能隐隐看清上面的花纹!   他大喜过望的扑了上去!   柴容声感觉那个鬼快到了,特地冒出了头,一冒出来就看到那个鬼像找奶妈一样扑过来!   还真有找死的。   柴容声大喜!张开嘴就迎了上去,刚好把那个鬼给吞到肚子里。   只是吞进去后感觉不对。   以前吞进去的鬼都像水一样化在了他的身体里,这次吞下去的怎么像块石头?   他摸着肚子,刚想再下去,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丝丝让他舒爽的阴气将他罩了起来,像拔萝卜一样把他给拔了出来。   “谢谢师傅,就停在这里吧,我自己进去。”秦青说。   她下了车,收起手机,走过去。   拐了两个弯就看到停在窨井边的柴容声了。   还是那个小老头样儿。   秦青掏出手机,免得自说自话被行人侧目。   “老先生,久违了。”   柴容声一见秦青就腿肚子转筋,他可还记得被她扇出去过两回,很机智的说:“不用您动手,我立刻就走。”   秦青笑道:“只怕您走不成了。您刚吞进去的那个,我跟它周旋了快一个月也没把它拿下,我猜它是个有主之物,要找主人才行。您把它吞了,我只能找您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一点就透。   柴容声就算是个鬼,此时也能看出他的脸绿了。   秦青反倒笑了,真觉得是老天帮忙。她拿这个鬼没办法,现在有柴容声这个懂情识道的老鬼帮忙,还不是事半功倍?   柴容声摸摸肚子,开始觉得自己肚脐眼那里有条要命的线牵着了,一扯,就像扯住了他的神魂,扯住了他的三魂七魄。   “大意了啊……”    ☆、第 261 章 又来?   柴容声是个很识实务的人。   当年跪着给人当孙子,后来发达了开始当爷,也没有把当孙子时见过的全杀了,就算被人当面提起,也会含笑点头——当然背过身去把那个人给XXX了那就哼哼哼了。   他能屈能伸,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别人牵在手里的小狗儿,为了自由立刻决定跟秦青混了。   唉,人乃万物之灵,他一个鬼就不要逞强了,强也强不过人家——这是实话,心酸。   “此乃邪物,集阴邪大恶于一身。”柴容声一脸正气的说。   秦青没空看他演戏,转头去旁边买了杯星冰乐。   “这个东西不除了,小老儿就成了牵着绳的猴儿了!”他见秦青不上套,说了句大实话,“女公子急公好义,为人所不能,小老儿感佩不已!”然后狠狠捧秦青。   “如女公子不弃,小老儿愿效犬马,助女公子一臂之力!”他拍着胸脯道,“事后,只要女公子肯放小老儿一条生路,小老儿日后绝不敢近女公子三百里之内!如有违誓,听凭女公子发落!”   秦青没想到柴容声这么痛快,不等她一放二纵三捉就跪了。   柴容声却已经打定主意,“小老儿这就去找这东西身在何方,女公子准备好了只管寻小老儿过来,将其收服便是。”说完冲她一揖,便冲天而去。   秦青看他一冲就飞得不见了影,不急不慌的出去又叫了辆出租,一面拿出手机:“师傅,您照我指的方向开。”   柴容声一飞冲天,如离弦之箭。   由不得他不急!   自从感觉到肚脐眼那里勾了一根线,这丁点功夫,他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肚脐眼那里像是接了根水管,正源源不绝的抽空他的力量。   他不由得飞得更快了。   能让他安心的是,始终有一个巨大的气场罩在他的头顶,好像他只要敢有一点不轨之举就会当头抓来。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先把秦青这个随时都能灭掉他的人给解决掉,不过现在敌我悬殊,引虎拒狼也是不得已之举。   等他腾出手来……一定跑到秦青抓不到的地方去!   等柴容声落地时,已经缩水了五分之三,为了节省力气,他舍去身形,将自己化做一团鬼火,在前方明明灭灭的替秦青引路。   秦青看它停在前方就下了出租车,发现竟然是一个人流量相当大的公园。此时此刻正是下午四五点时,幼儿园已经放了学,街心公园里全是带着小孩子玩的家长。   在这里?   秦青先去旁边的超市买了几个玩具,她拿着进来那些阿姨或妈妈们也不看她了,继续聊天。现在这个公园是属于孩子们的,到处都能看到疯跑尖叫的小孩子。   柴容声为了躲这些小孩子可是费了大力气。不是他好心,而是孩子阳气最足,叫他们一冲一撞都能把他现在这小身板给撞散了架。   秦青跟在他后面,走过健身器材区到了小树林,一百多株小树疏落有致的栽在这里,树幼枝细,不知是不是这里的土不够好,全都瘦巴巴的。   柴容声看到这树就知道找到了,这里的树长不好肯定是这一个月的事,必定是因为土里埋着东西,抽走了生气。   秦青就看那鬼火像长了狗鼻子一样在这小树林里左钻右钻,钻了好几圈,停在一处不动了,在上头转来绕去。   她往下一看,有个刚挖开填好的坑,上面盖的土颜色还是新的。她蹲下来,刚好买的玩具里有一个小桶带几个工具,她正准备拿出小铲子挖,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小男孩问:“阿姨……那是我先找到的……“   秦青回头看,见是两个小男孩,前头说话那个两只手都是脏的,膝盖也是脏的,他拉着来的另一个男孩身上却很干净。   “你埋的?是什么?”秦青问小男孩。   小男孩不太情愿告诉她,挤开她,沉默的带着另一个男孩开始挖,好像在表示谁挖出来就是谁的。   秦青站起让开,不多时就见两个男孩把东西掏出来了,是两个看不清面目的球,芒果大小,一面正圆形,一面略尖。   那个男孩暗暗看了秦青一眼,把东西塞给他拉来的男孩:“咱们一人一个!”   可被拉来的那个男孩却把双手背在后面不要,还站起来躲开了:“我妈不让我拿回家,衣服脏了她会骂人的!”   那个男孩只好捡起来,两个都拿在手里,既可惜,又不想让给“外人”,只好再不死心的问小伙伴:“你真不要?那就都归我了。”   另一个男孩虽然看起来并不想拒绝朋友,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看得出来他更怕被妈妈骂。   秦青此时上前说:“我拿这些玩具给你们换好不好?”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另一个男孩先叫道:“不好!”可同时,手上脏脏的男孩却也说了一句:“那你要先告诉我们这是什么,不然换给你,我们怎么知道吃没吃亏?”   秦青诚实的说:“是佛的眼睛。”   两个男孩都愣了,爱干净的男孩更是往后退了一步,恐惧厌恶的看向小伙伴的手,“什么的眼睛?”   秦青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你们去过庙里吧?就是那种大佛的眼睛。”她刚才还认不出是什么,转过来看到圆的那一面就认出来了。不过她也没想到找到的会是这种东西。   “呃!!”爱干净的男孩猛得上前把那个男孩手上拿着的两个眼珠子给打掉。   秦青上前捡起来,把那一袋玩具递给他们。   两个男孩拿了玩具还不肯走,好奇的看秦青:“姐姐,你要它干什么?”   从阿姨到姐姐,秦青心道这些小鬼个个都很精明嘛,嘴甜的时候也是很甜的。   “我要砸了它们。”她说。   两个男孩最后跟着她看她去砸东西,一直问:“姐姐,你为什么要砸了它啊?”   “它是佛像的眼珠子,不应该还回去吗?”   “你砸了它,佛像会不会怪罪你啊?”   秦青随身带着一把小钢锤,一头尖一头平,手起锤落,啪啪几下就把木头雕的眼珠子给砸开了,里面的木头全都糟了,发黑,一砸全是粉末样的碎木渣子。   两个小男孩还兴致勃勃的跟她说:“姐姐,也让我砸一下嘛。”   秦青砸完心里一松,为了保险,去买了两个冰淇淋给他们,请他们撒泡尿上去。   “我背过去,我不看。”秦青说完背转身,然后悄悄转头偷看,见两个男孩全都露出小鸡鸡尿了一泡上去,两人还比谁尿得高,尿撒完,她以为还要解释,谁知这回不用解释了,爱干净的小男孩说:“这叫童子尿,我知道。”他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也不要秦青解释了,也不再跟着秦青了,拉着他的小伙伴跑了,两人跑远了还跟她挥手。   秦青也挥挥手,然后蹲下报纸垫着把木头渣子撮起来,准备带去还扔到粪池里。   等她回神,才发现柴容声不知不觉已经不见了,倒是跑得快。   柴容声早在挖出来之后就躲起来了,后来看秦青已经把他忘了,一溜烟就跑了。他也怕被人过河拆桥啊。   如果过了这回他还觉得自己身上有根绳子,就再回去求一求,就说当时避开是不想碍事。   万幸,停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他就感觉到肚脐眼那里牵的那根绳已经没有了,他大松一口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不由自主的念了这句。   【善信,搭救我一把。】   虽然已经没有汗毛了,可他全身的汗毛还是都竖起来了。   【善信,万望搭救我一把。】   【我不曾害人。】   【善信,是他们害人,我不曾害人啊。】   我的妈啊……   柴容声头疼起来。   原来不止一个!   他望了望来时路……早知道,就不跑这么快了……   秦青办完大事,心情愉快,听说方域要加班,申请带夜宵去探班,她在方域公司大楼下买完咖啡准备带上去就看到柴容声低眉顺目的站在她面前,深深一揖,陪笑道:【小老儿适才怕那恶物使小老儿冲撞女公子才想躲得远一些……】   秦青很是好奇:“怎么又回来了?”   柴容声左思右想,终将面皮扯下扔在地上,扑通跪下,五体投地大喊:【求女公子救命!】   “此话怎讲?”秦青学了他的口气道。   【那恶物,只怕还有几处分身!】柴容声抬起头,【女公子!此物不除不行啊!】   秦青正色点头:“言之有理!”   柴容声大喜!   “明日午时,我再于你去抓那恶物。”秦青笑道。   柴容声就算是鬼,脸也白了,那喊着【善信】的声音可一直跟着他呢!   【女公子!待到明日!小老儿恐怕就身不由已了!】柴容声可不愿意去当鬼仆。   秦青指指已经落山的太阳,两手一摊,“白天才好施展,天黑之后于我不利,你先寻一处躲一躲,明日再来找我。”何况她都跟男朋友说好了,今晚就让她当个重色轻义之人吧。   柴容声围着她求告不休,一直跟着她上了三十三楼,电梯门一开,煌煌如日的正气扑面而来,柴容声看到方域蹦出来一句:【他怎么不去走官场?天生的好官啊。】   秦青就当没听见,笑盈盈的扑到男友怀中。   倒是方域说了一句:“空调是不是太凉了?刚才电梯一开,我就感觉到一股寒气。冷吗?”说着他搂上她的肩。   柴容声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惊,躲到地底下,跟着秦青的影子走,看到他的动作后说:【技巧还不过关,此时应当抱得更紧些才对。】   秦青把脚跟后移,踩在柴容声的手指上。   闭嘴呀。    ☆、第 262 章 酒店果然有问题!   柴容声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方域这种人。固然跟这种人交好有好处,但一旦被他发现你不做好事,那他就像那些大侠一样认为自己有责任为民除害。他以前就有一个好友是这种正义之士,因那人眼里不揉砂子,在得知柴容声为虎作伥之后,咬了柴容声半辈子,在无法无天的年代里险些让他吃枪子儿,等换了新天地了,又想把他抓去进行再教育,免得他继续传播封建迷信,不客气的说,柴容声躲他就像老鼠躲猫。   柴容声以前是在上海混,后来不得已南下就是因为此人,舍下了大半辈子打下的基业啊!他倒也想除掉这个好友,你不仁我不义,但……这种人不知是不是身有正气,得天护佑,反正柴容声跟这个好友做对从来没占过便宜!不过可能好人不长命,这人五十多岁时就没了,柴容声得知这个消息后当着人高兴得不得了,还开酒庆祝,不过这酒是最后他一个人喝的。   秦青只觉得柴容声除了一开始犯贱多了几句嘴之外,后面都很安静,等方域送她回去之后,柴容声才冒出来语重心长的劝秦青跟“这个人”分手。   【我是为你好……】话音未落就被秦青扇飞出去八十里。   柴容声不敢再回去找扇,在外徘徊一整夜,天亮才再溜回去,一夜的功夫它就又小了几分,秦青见它变得更袖珍了,问它感觉如何。   柴容声气若游丝的回道,【它……它骗得我好惨!】   他自认为道行高深,夜里闲着无聊,就跟那个响个不停的声音套话,因为他觉得那个声音一听就很傻嘛。那个声音自称【自生以来,只吐善言】,也就是不说谎,所以还真被他给套出了这玩意的“身世”。   柴容声见这东西问什么答什么,果然傻得出奇,就想骗它把力量移到他身上来,因为这个玩意口口声声标榜“我是好人,我从不做坏事”,他就说你其实一直在做坏事,其他五官害了很多很多人了,你虽然什么也没做,但你跟其他五官是一体的,所以他们做的坏事你也有份,我也是被你的兄弟害的人之一,所以为了补偿我,也为了弥补你们的罪行,你应该站着不动让我打一掌,我才相信你的悔过之心。   这个玩意痛心疾首的答应了,还真诚的告知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柴容声嘿嘿嘿笑着心道你个傻子就过去了。   然后被咬了一大口。   秦青:“……”   柴容声还在她脚边哭得声泪俱下,痛斥那玩意伤害了他的一片真心。   “……我觉得这应该算你活该。”她诚实的说。   但柴容声的“牺牲”还是有价值的,至少他确实骗出了剩下几个器官的所在。   “骗你那个是嘴,昨天毁掉的是眼,剩下的是鼻子和耳朵。”秦青扳着手指说。   【先干掉哪个?】柴容声恨得咬牙,被咬不算什么,被骗却是奇耻大辱!   “先干掉鼻子,然后带着嘴去找耳朵。”秦青说,“如果耳朵像嘴一样有能力的话,应该能听到嘴说的话,那它是最不好对付的。”必须考虑耳朵的反击能力。   说起来如果不是柴容声先把黄久吞了,她对付眼睛肯定没那么容易。   柴容声此时倒是真心帮忙,因为他真的再也受不起伤了,再来一口,他就会变成无知无觉的鬼仆了。   他道,【女公子好计谋!小老儿记得鼻子在何处!先去寻它!】   收服鼻子的过程非常之简单,因为鼻子好像还没来得及生出神智,懵懵懂懂的就是一团煞气,秦青上前一巴掌扇灭了就拿出来用小锤子砸成碎片,柴容声看得自己都疼,抖着问:【女公子将此物拾去……做何用?】   秦青道:“没有用啊。放在这里万一再生出煞气怎么办?拿走扔到粪池里才安全。”   令人发指!!   柴容声瞬间飘出去半条街,死活不肯再跟在秦青身边了。   没想到神魂俱灭之后残躯还要再被侮辱一遍!连丁点渣子都不给人家留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他当年除鬼也没有说再把人家的骨头挖出来作弄一遍,如果这位女公子当年也是操此行当,肯定会这么干的!   鼻子藏得地方很草率:它被放在一个公园石凳下了。   鼻子似乎是被用斧头一类的东西从头上劈下来的,背面光滑平整,鼻梁朝下埋在土里,放在这里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过,倒是听说公园里的老头特别喜欢在这张桌子上下象棋,坐这张凳子的人手风无敌顺!   幸好秦青是一大早来,老头们还没上场,她挖完就走,如果再慢一步让下棋的老头们撞上,估计就挖不走了。   劈完鼻子就要去找嘴了。柴容声离秦青远远的,两边靠心电感应,慢慢接近嘴巴。柴容声此时颇有勇气,自告奋勇去当诱饵。秦青埋伏在他后面,当嘴巴看到美食靠近忍不住扑上来时,秦青就抓住了它,扑灭掉它身上的煞气后,问出位置就简单了。   “暂时还不能除了它,还有耳朵呢。”秦青当着嘴巴的面“劝”柴容声先放过嘴巴一马。   她已经知道这五官是被人为分开的,而且只有眼睛当时抓了一个鬼仆,其余的耳、口、鼻全都被随便而隐秘的分开藏了起来,藏得还很好,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而据嘴巴所“说”,它们其实也不敢轻易在人前现身,如果被发现很难说会是什么下场。   秦青没想到它们还这么聪明,怪不得鼻子在下棋老头们的屁股底下躲了两个月都没被人发现。   柴容声叹气,【以前做人时也奇怪为什么鬼都这么会藏,轻易不现身,做了鬼以后才知道,不藏好一点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嘴巴被人藏在垃圾箱下,垃圾箱也是石头的,里面的铁筒用来装垃圾,它就在铁筒下面,身上还糊了一层屎——不过显然是不可能的,真糊了黄金,那它早就挂了,她也省事了。   糊上去的是芝麻酱,虽然闻着臭臭的,不过秦青猜,那有可能是臭豆腐的水……   嘴巴也是“饿”了很久了,所以见到柴容声再次送上门来才会这么激动。对它们来说,大鬼吃小鬼是天经地义的。   秦青抓住它后,柴容声半真半假的表示“先让我咬一口”,秦青拦住它,一边把嘴巴的煞气拍成渣渣。   柴容声见吃不到嘴里,心知秦青是不会给它便宜占的,对她的“心狠手辣”更是感同身受,便更加殷勤的配合秦青吓唬嘴巴,吓完后让它带路去找最后的耳朵。   耳朵能听到声音,所以找它该是最麻烦的。   秦青道:“它该是两个吧?说不定没有放在一起。”   嘴巴被柴容声垂涎三尺的围观中,但有所问,不敢不答。   【我只能感觉到一个。】   秦青不解,“是说另一个你找不到?”   柴容声替嘴巴解释,【在它这边,耳朵就是耳朵,等我们找到之后,除了一个,再问它就行了。】   果不其然,耳朵只有一个在原地。它也被放在石头缝里,夹在一堆没人管的建筑垃圾里。   如果是一个还能当成碰巧,现在全部都被放在远离生命体的地方,当初藏这个的人肯定是懂这个的。   耳朵看起来比其它几个都脏,糊着不知是什么的粘胶,让人看一眼都不想把它拾起来。   就这样都能少一个。   秦青当着嘴巴毁掉这个耳朵,柴容声看到这一幕早就抢先一步去逼问嘴巴了,【耳朵还在对不对?在哪?说!】   嘴巴喃喃道,【不在这里,在西北方向……】   “没事就好,多检查几天,安全最重要。”马文才被总经理送到门外交待的还是这一句。   总经理苦笑:“小马哥,真不是我们不用心……谁知道他们吸毒吸嗨了在二十八楼比跳水啊。”还是听到警察砸门的声音后跳下去的,还在房间马桶里搜出了将近四百克的粉,呵呵……警察怀疑酒店有毒贩上期盘距也不奇怪了。   “总之你们注意……”马文才转身,站住,瞪大眼。   前方从出租车里下来的人是不是秦小姐?!   她又来了!   他就说这个酒店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小马哥?”泊车小弟把车开过来,总经理正要恭请马文才上车,只见他随手一挥:“把车停回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冲着一位站在门口的客人迎上去,笑得很亲热的主动招呼:“秦小姐,要来怎么不喊我去接你?”   总经理的下巴要掉了:小马哥主动要当司机?!   秦青碰到他也很惊讶,觉得运气不错,她正色道:“我记得这酒店是你朋友的?”   马文才立刻紧张起来,“您说。”   “我要上去找个东西。”她道。   马文才点头,喊上在旁边做壁花的总经理,吩咐道:“一会儿我们去哪一层,就赶紧先把那一层给腾空。”   总经理眼珠子都瞪脱框了。   WTF?!   不过他反应很迅速,也立刻严肃道:“好的好的,这边请。”    ☆、第 263 章 会者不难   但凡开店的,开过的时间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碰上。总经理也算身经百战,很快镇定下来,先通知了秘书室的几个人随时做好策应,他跟着马文才几人上了电梯。   其实最叫总经理吃惊的是马公子一直盯着的那个女人,两人说熟不像很熟的熟人,说不熟,马公子也把自己放得太低了,这让一直捧着人的总经理一时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他对着马公子都像对着自己祖宗,再高就只能趴着侍候了。   就像现在,进了电梯,马公子陪着笑脸跟那个“秦小姐”说话,话里话外是想打听又不敢打听,想套近乎又不敢套近乎,说了今天太热、路上又堵车了、最近油价涨了、股市又跌了等等,总经理也想插话帮马公子捧个哏,可试了几次都没敢开口。   没搞清秦小姐的路数,他还是安静的当朵壁花吧。   笃定酒店有问题,马文才倒是一颗心落了地,他更信秦青的手段,知道如果她肯出手,这酒店肯定就没问题了,所以一路上也不瞎打听,只找些闲话来说,不让冷了场。   他是看不到,柴容声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两眼放光!好一尊福禄财皆齐的活菩萨!要是能跟在他身边,跟上五六十年能让他染上一层福气就受用不尽了!   秦青发现他跟小娇娘爱俏儿郎似的见着马文才就一副楚楚之情的在他身周徘徊不去就盯着他,盯得柴容声进一步退三步,既舍不得马文才这么一尊好人才,又怕被秦青一巴掌呼得烟消云散,左右为难。   秦青盯紧柴容声,一边也奇怪马文才怎么会这么招鬼?难道还是她当时留在他身上的一丝阴气?要真是这样,可就是她作孽了。   她打量了马文才几眼,虽然是悄悄的,可马文才多精明的人,立刻发现了,被她这几眼搞得心惊肉跳,一边在心里嘀咕“我最近又做错事了?又沾上脏东西了?”,他自己反省个不停,一时连上个月在酒桌上同桌的那个人没带老婆带的是网红妹的事都叫他给翻出来想了一回“肯定是那个人!他人品不好带累我!以后上我的酒桌只能带原配!其他乱七八糟的一个也不许带!”   还有,一会儿一定要留秦小姐吃个饭,到时一定要问问是不是他身上有什么问题。   “到了。”秦青这句话一说,总经理立刻按住电梯,电梯叮的一声就缓缓停下了。   “是这一层还是下一层?”马文才问,总经理也拿着对讲紧张的等着。   “这一层。”秦青道,马文才对着总经理点点头,总经理立刻打电话到前台,那里已经被他的秘书室的人给接管了,“让29层的住户先都出去,请他们去咖啡店坐一坐,酒店里的所有娱乐设施都对他们免费开放,提问的就说是检查消防设施。”   检查消防设施是个万试万灵的理由。   秘书室带着前台的十几个小姑娘立刻挨个给每个房间打电话,然后分出另一半人带着服务生亲自上楼来请每一户的人出去。   总经理记得这位秦小姐说是来找东西的,还非常体贴的加了一条“行李不必带”,最好是让旅客们光身出去,行李或包包什么的都留在房间里。   马文才听到这句后对总经理满意的点点头。   不到五分钟,已经有客人从房间里出来了,秦青一行人好像在等人一样站在电梯间的花坛前,看到不远处有小情侣推门出来,一面还不太敢相信的说:“真的随便玩什么都免费?你想去哪里?”   酒店里有些地方是免费的,比如游泳池、桑拿室、健身房等地,但有些娱乐设施是收钱的,比如桌球室、桥牌室、保龄球室等。   女的说:“我想去打保龄球!”   “好!先去打保龄,然后再去打桌球好不好?打完还能去咖啡厅,那里今天也免费。”男的说,之前来这里住只敢去免费的地方玩,其他地方都太花钱了,今天免费!一定要玩个过瘾!   两人兴冲冲的跑了。   其他的旅客也都出来了。还有一些房间确定有人但没有接电话的,秘书小姐和秘书先生带着小弟来敲门了,十分客气却也十分坚定的把人请出去,“消防检查,不好意思,请您暂时离开房间。”   “我在休息!我开了一天的会都没睡觉!”   “我们立刻给您在其他楼层另开一间房,请您谅解,请您配合。”   也有在房间里干一些儿童不宜的事硬被敲开门,也是火气冲天,不过这回酒店这边就硬气了,“请出示结婚证!”   “我们在谈朋友!”   “请出示结婚证,没有结婚证只能当成是嫖娼了,我们要叫警察的。”   “你们有病吧!”那个年轻的小姑娘几乎要跳起来,倒是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有点紧张,拉着人去外面说:“放一马,放一马。”   总经理这边也拿着对讲跟前台时刻沟通着,当听说这一对是今天刚开的房,还不到一小时,这就在房间里滚上了,问当时给开房登记的前台:“是夫妻吗?”   “不是。”前台看人最毒了,天天见人,是来偷情的还是夫妻一眼就能看出来,“男的老怕人看他,女的总往他身上蹦,一看就小。”   确定不是夫妻就好办了,这一对很快顺利的被请走了,男的想走,女的却不想走,听说可以免费享受娱乐设施就死活不肯走了。   一层楼很快清空了,其他人都下去,只有马文才和总经理两人跟着秦青,所有房间的门都是打开的。   气氛紧绷的让总经理咽了口唾沫,他有点明白“秦小姐”是干什么的了。   这是个天师啊。   马文才对他说:“关掉这一层的监控。”   总经理点点头,让人把摄像头给调一下,照天花板去。   几人从电梯井出去,沿西向东走。   “这一层一共94个房间,从这边往这边是单号,反面为双号。”总经理慢慢介绍着说,“为了不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数着房号找人,所以有些地方的房号是打乱的,多数为拐弯处的房间或尽头的房间。”   “这一层有46个双人标间,40个单人标间,8个一等VIP。”   VIP室分五等,最高一等是有名字的,一开始就是给最好的客人留的,他不来这房子也不卖。余下的就是房间大小与服务好坏的区别了。   “一般来说VIP室只有最好的才有24小时贴身服务,不过我们这里的VIP室都配了管家服务,任何时候都可以享受到最顶级的接待。”总经理说到这个是很自豪的。   这一层的八个VIP室就是最普通的。   秦青停在了一处房门前。因为嘴巴说【就是这里】。   面前是对开的巧克力门,一看就是VIP了。   VIP的房间是关着的,总经理拿自己的卡打开门,推开,让到一旁。他跟着就是替他们开门领路的,既然已经找到地方了,那他就……就不进去了。   秦青迈步进去,马文才壮着胆子也想跟,她挡了他一下说:“你就别进了。”   马文才这才放松了,关心道:“那您小心点,我跟其他人就在门口。”   他也站出来,跟总经理一人一边像门神似的守着门,两人对视一眼,都没什么心情聊天,只是侧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不过什么也听不到——隔音做得太好了!   正对着门的是个圆形的门厅,往里走是一道热带鱼的鱼箱做成的隔断,绕过去就是能开舞会的客厅。   客厅外是落地窗,窗外是能开烧烤餐会的大阳台,阳台角落里摆着两个一人高的大理石花坛,上面种的花分五层,层层分明。   秦青绕着西边的花坛看了一圈,出去问马文才和总经理:“我能砸了阳台上的花坛吗?”   马文才和总经理看她出来还有点紧张,怕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一听只是砸个花坛,总经理不用马文才示意就爽快的说:“尽管砸!随便砸!这屋里什么不对您砸什么!我给您找个趁手的锤子?”   “我带的有。”秦青谢过,又进去了。   这回屋外两人有话聊了。   马文才嘀咕:“原来是花坛的事。”   总经理也嘀咕:“花坛能有什么事……”想不出来。   马文才:“以后不要再用花坛了。”   总经理:“我回头就都换成鲜花!”   秦青把那个花坛移到屋里,推倒,手里锤落,把那一层层垒的花山都给砸下来,花都拔出放到一边,土都倒干净,然后从空心的坛底倒出一堆大小不一的建筑物碎砖石块。   花坛里装这个一半是为了省土,也好渗水,一半是避免花层太高,头重脚轻,怕花坛放不稳。   在那些碎砖石块里,她找到了另一只耳朵,它也被胶糊成一团,又滚进许多碎石渣和灰土,看着倒像块普通的石头。   可能是装的人没有在意,当石头装进来的。   也有可能是耳朵听到消息后,怕被她抓到,逃到这里来的。   她拿着那耳朵走到阳台上,阳光正好,她举起锤子刚要砸,突然感觉到柴容声像不要命一样向她扑来!   秦青反手一锤就砸在它身上!   “你要想死,我送你一程。”   听到屋里突然传来这一句,马文才和总经理的脖子都矮了一截。   总经理刚想起来,这就是那天跳楼的那个吸毒者的房间,那天那人就是从阳台上蹦下去的。   他悄悄跟马文才说了,马文才点点头,又觉得时间上不太对:该是有问题的东西出现在前,那个人跳楼在后。   难道是那个跳楼死的人还在这里?可在那人那里,他不是“跳水”跳死的吗?这有什么好不甘心的?难不成是觉得跳得不好?   柴容声被砸得魂魄都快散了架,还是呲牙咧嘴的要往她身上扑。   秦青看懂了,哦,原来是被控制了。这就好办,她干脆再把它吹飞出去八十里,然后举锤,砸——   自那一声后,房间里就没声了。马文才和总经理提心吊胆的等着。   秦青出来,两人一起问:“怎么样?”   “好了。”秦青这句话,两人心头大石都落下了。   “就是房间里弄得有些脏,对不起了。”秦青说。   “没事没事,这算什么?多谢您帮忙。”总经理笑眯眯的,又恭恭敬敬的送秦青和马文才出来,路过前台时,他去前台要了张纸写了个信封出来双手递到秦青面前,“我们自己酒店的贵宾卡,您别嫌弃,收下什么时候来玩都行。”   秦青就顺手接了过来,倒是马文才扫了眼总经理,见他比了个手势才点点头。   走到门外,小弟再次把车送过来,马文才做势看看天,道:“我送您吧。”一边打开车门。   秦青就坐了进去,马文才也进去说:“时间也正好,我前两天吃过一家店做的西班牙菜很正宗,一起去尝尝,也让我表表心意。”   秦青就算想说不用,听了这话也不好不去了,不然帮了忙不让人家道谢,倒想是打算挟恩求报似的,吃过这顿饭就能结清了。    ☆、第 264 章 隔上千山万水又遇到你   柴容声被一巴掌呼出去几十里,心中狂喜!   趁此良机,溜之大吉!   他已经看准了,秦小姐就跟之前他那个好友一样,自觉身处天地之间,有义务也有责任匡扶正义,看到不平之事非要上前插一把手,不让他干他就浑身不舒服。这种人,一般在他看来就两字“有病”。   不过此时此刻,他还真感激这有病的人。没她,他现在估计早就成一个鬼仆了。他自己收过鬼仆,知道鬼仆过的是什么日子,那真是生死荣辱都随别人一念之间。是活人还能临死前喊个冤,是鬼喊了别人也听不见。   做鬼,真是没有保障的一件事。   既然要跑就跑远些,柴容声顺着风儿,一荡就荡了个千儿八百里,这回他可记得要离秦小姐的地盘远些,免得又要被她抓住替天行道。   毕竟像他这等人,这等情状,不做坏事也不行嘛。   他现在也就只剩一口气,能在人的耳朵边吹几口阴风吧,别的什么都干不了。这样下去不必秦小姐出手,他自己就能慢慢化归天地间了。   什么时候效率都是跟手段成正比的。想下一秒就发财只能去抢银行,想下一刻就变成大鬼,只能去吞别的鬼。   所以真不是他不做好事。要不是现在体型太小,他也想学黄久站马路牙子上等菜送上门。现在嘛,只能另想办法。   体型太小带来的坏处也不止一个,他这么弱,送上门去是他吞别人还是别人吞他……这也是个问题。   所以他只能找更弱的欺负。比如新死的人生出的阴气,吞上几百年估计就够他现个原形了。   柴容声想了想,把蹲医院等死人的念头打消了。太花时间,他等不起。   最后他挑了两个地方:一个是烟花之地——可惜现在这行当干了要被警察抓的;   另一个就是官场。话说做官和他们做鬼也是大同小异,一样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吞虾米。   这里不生阴,却生煞。   柴容声嘿嘿嘿笑着挑一个门最大,牌子最牛的地方钻进去了。   柴容声这一跑,秦青也不抓。只要它不再当着她的面为非作歹,她也不会多事。   马文才让开了个小包,窗外庭花绿草,流水潺潺,颇为雅致。   他让服务员出去,亲自执壶给她倒了杯酒,“秦小姐自便,我随意。”   一时菜上来,他也只介绍了几句菜色,这家店的厨师家祖上当年是御厨什么的,其他一句闲话没有。   等用过饭上了甜品和茶,他才开始表白自己,大意就是他近几年甘为道德标兵,向雷锋同志学习,做一个党的好儿女,还当场背了一遍八荣八耻。   秦青笑了。   马文才立刻道:“秦小姐笑了,说明我做的对。那秦小姐看我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请领导指示!”   就算是半开玩笑,也带出了他的意思,秦青听懂了。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秦青还是有点担心的。   马文才还真有一个大心事,他替自己做足心理准备,心道就当看医生了,说:“还真有一个……就是,我这几年……都没交女朋友,倒是喜欢跟意浓他们一起玩。”如果不是他和柳意浓都是笔直的,他就真以为自己要犯路线错误了。   秦青示意他把手伸出来,她轻轻握上去,感觉到马文才的手一僵,她安慰他道:“别紧张,我替你看一看。”   “不紧张不紧张。”马文才僵硬的笑了,跟着就感觉到一股让人惬意的凉风吹向他,这风像一只轻柔的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他一下。   “睁开眼吧。”秦青好笑的说。   马文才不好意思的笑笑,迫不及待的问:“秦小姐,你看我……”   秦青犹豫的说:“你身上没问题,就是气有点弱。”她本以为他是阴气盛阳气弱,但不是这样的。马文才身上的气场是圆融完整的,意外的是气场很薄弱。   打个比方,像他这个年纪的正常男人气场该有一米厚,他现在只有二十厘米,是正常人的五分之一。   马文才听完她打的比方就愣了,然后他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如果说刚才是个亲近友好的人,现在就突然变得有了攻击性和疏离感。   “这种情况常见吗?”他问。   秦青摇头:“不常见。气场变弱通常只会发生在老人身上。”她倒不介意马文才改变态度,想出知道之前表现的那么友好是为了迁就她,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显然不简单,他会“吓”到恢复本来面目很正常。   最后马文才还是保持风度的替她叫了辆车送她回家,之后的事,秦青就不管了。   不过两天后,她收到了一笔汇款,金额让她数了半天的零。柳意浓特意来看她,说马文才有事出国了,暂时不会回来,走得太急,临走前怕没机会跟她道别,特意交待他过来一趟。   秦青品味了一下他的话,对着柳意浓期待的眼神,没有说什么。   柳意浓有些失望的说:“秦小姐以后别跟我客气,别因为小马不在了就不拿我当朋友了。”   “您太客气了。”秦青说,虽然一开始跟她打交道的是柳意浓,但最后她却是跟马文才比较熟。   柳意浓竟然不是开玩笑,以前他和马文才都是有点避着秦青的,现在却隔上几天就要打个电话给她,时不时的喊她出去吃饭,她能推的都推了,实在推不了的才出去,竟然也跟他们那一圈的人混了个脸熟,柳意浓的姨妈去一趟法国还给她带了一条丝巾回来。   秦青哭笑不得,可柳意浓也不是郑重其事送的,就说“我姨妈回来发现多拿了一条,家里姐妹年纪都大了,我看跟你合适就给你要来了。”就这么随口一句,她推辞也显得太刻意,方域跟她说,跟他们这些人交朋友最重要的是自然,别过分清高,他们这些人交朋友也是看对象的,你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能帮到他们,差不多的就帮一把就行了。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柳意浓与马文才跟她交好是为什么?以前这两人还有点躲着她——这是很正常的反应。结果自从马文才出国后,柳意浓却粘上来了,时间久了,秦青还是问了一句马文才。以前怕交浅言深不好开口,现在交情“深”了,也能问了。   柳意浓听到她开口真是松了口气,以前也是他们想跟秦青保持距离,所以有什么事都尽量用钱了结。结果现在想跟人交好还要现抱佛脚。幸好,秦青年纪小,不是在社会中打滚的老油条,心肠也软,他贴上去没几回这就软化了,也不介意他们之前的态度了。   “还好,他这个发现得早,还是有很大的治愈希望的。”柳意浓说。   马文才上回听了秦青的话吓得心惊肉跳,让人把她送走后就直奔医院,喊家里的医生给他来了个全套的全身检查,结果还真查出问题了:在他的脊柱上,好像长了一颗瘤子。   长在这里可真是要了亲命了,就算是良性的,等它长大压迫神经,他也有很大的机率变成瘫子。要是恶性的,呵呵,这怎么治都成了问题。   医生在检查结果出来后不肯告诉他,先告诉的马家父母,家里几位长辈商量之后都觉得先不告诉他,免得他接受不了结果,把他哄到美国去做手术,等手术成功后再慢慢告诉他。   可马文才心里已经有了数,在等检查结果时就给柳意浓打了不止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反反复复的说“秦小姐这么说的”,“你说要是早点请秦小姐帮着看看多好?”“这都半年多了啊……也不知道晚不晚……”   柳意浓当时还当他是神经过敏,安慰他:“能有什么事?真有病咱们治嘛,只要不是艾滋都好说。”   马文才劝他“以后多跟秦小姐打打交道,交个朋友惠而不费,对咱们来说只有好处的”   等马文才快要登机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时,他才知道他哥们这是真出事了。等马文才走了,他才从自己家人嘴里挖出马文才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当时他就浑身发凉。   他跟马文才是同辈人,两家都差不多,很多事上特别有代入感。就像他此时就觉得哪怕家里再有权势,再有钱,命也只有一条。   “您说,他有救吗?”柳意浓小心翼翼的问秦青。   “我断不来生死。”秦青摇了摇头,看柳意浓实在很失落,想了想,尽力安慰他:“如果他真去了,你想见他,这个我可以试着帮帮忙。”   人死了变成鬼,那她就更熟了。   刚才还对马文才很热切的柳意浓想到要跟他的鬼魂来个面对面,打了个寒战,摇头:“那就算了。”这个嘛,活着的时候是朋友,死了还是让他早点投胎去吧。   聊到这里,柳意浓对秦青的能耐更好奇了。他问起了秦青所说的气场,秦青就给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男人女人不一样,老人孩子也不一样。”柳意浓马上说,“那您能不能给我看看?看我是什么样?”   秦青让他别紧张,用气轻轻拂过去,说:“挺正常的。”   “正常就好,正常就好。”柳意浓笑得开心极了,没有哪句话比这句让他更高兴了,“正好今天我姨妈来我家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吧。”   秦青只好点头。绕了这么大一圈,估计就是想让她替他家里人看看吧。这就是熟了的坏处,一些举手之劳你不好拒绝。   她以为柳意浓特意请她回家,家里人怎么着也要有二十几个,没想到就四个人:他爹妈,他姨妈姨父。   这四位看起来都很有气势,但对着秦青都很和气,也不多说多问,就像对着柳意浓的普通朋友。吃过饭要喝茶了,柳意浓跟秦青聊起了星座,秦青正在奇怪这个话题走向,他的妈妈和姨妈都靠过来了,竟然真的开始聊起星座了,还说起了血型算命,秦青发现自己是这几个人里知识储备最不足的一个,只好被人用星座和血型算了两回命,就在她以为柳意浓要把找她来的正事给忘了时,他说:“我教你怎么看手相吧?”说着就要来抓她的手,被柳妈妈一巴掌打下来,嗔道:“怎么可以随便抓女孩子的手?来,阿姨教你。”说着笑眯眯的握起了秦青的手。   秦青才知道这才是戏肉。   她握上柳妈妈的手,柳意浓与柳姨妈都屏住呼吸看着她,旁边在聊天的柳爸爸和柳姨父也转过头来,无形中让秦青有点紧张。   她想干脆简单点,难道真要一人人握着手过去,索性让气散开,刮过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   柳意浓感觉到有一股风轻轻拂过,一怔,再看姨妈、爸爸和姨父都是一样的反应,赶紧再看他妈,柳妈妈也是一脸发懵。   秦青放开柳妈妈的手说:“阿姨的手相真好,大富大贵。”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我呢?”柳姨妈说。   秦青也说是圆满幸福。   至于柳爸爸,也是正常人,虽然气场有些弱,不过年龄在这里放着很正常。   只有柳姨父……   秦青当着面说大家都好,被柳意浓送回家的路上才道:“你姨父……可能最近碰上什么东西了。”   柳意浓吓了一大跳!   “他……生病了?”他马上问。   “不是生病。气场有点动荡,倒像是碰上什么了。让他注意点就行了。”秦青说得轻松,柳意浓快跪下了,“别这样啊!您给出个主意!我姨父刚回来!昨天刚到的!”   “怎么出?我又不会画符。”秦青两手一摊,她觉得柳姨父身上的事很简单,碰上脏东西只要不再碰就行了,“你让他没事多晒晒太阳,如果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先别碰。”   “什么是奇怪的东西?”柳意浓虚心求教。   “比如你们烧的那尊佛像。”秦青笑道,“旧东西、新东西都有可能。但只要不是具有特别指向性的都没事。比如平时超市里卖的碗肯定不会有问题,可如果是街面上特意找来的古物,或有延年益寿功效的符,那就难说了,这世上有真佛也有伪佛,有真仙也有假仙,分辨不出的时候最好一个都别请。”   柳意浓多少有点懂了,“我明白了。”    ☆、第 265 章 病来如山倒   柳意浓吓得小脸煞白,这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同时也帅了一点点,等秦青在大学门口下车时,他吸引了很多目光——那辆车替他增色不少。   之后他就以法规准许和他能开到的最大速度飞驰回家,在路上还不忘给家里打个电话:“妈!让小姨和姨父别走!”   “没走,都在等你呢。”柳妈妈挂上电话,慢吞吞的继续跟柳姨妈坐在一起聊天,另一边则是柳姨父和柳爸爸。他们都是一个年纪的人,甚至曾经还是校友,曾经他们的结合也被认为是天作之合,门当户对。   柳姨妈小声对柳妈妈说:“你们现在怎么样?”她往男人那边使了个眼神。   “就那样吧。”柳妈妈慢条斯理的摇了摇手上的扇子,她很瘦,但非常怕热。   柳妈妈和柳爸爸这一对的前半辈子可以拍上四十集的琼瑶剧,之所以不是普通狗血剧,是因为最后有一个琼瑶奶奶式的大团圆结局。   柳爸爸和柳妈妈少年相识,是革命战友,在那个年代他们的结合是合情合理又顺理成章的。于是在进入九十年代后,社会价值观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柳爸爸接受新思想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当年的革命战友是很珍贵,但两人的感情是战友情,而非男女情。这是柳爸爸劝柳妈妈离婚时的原话,柳妈妈在看到柳爸爸新认识的女同志那娇俏的脸蛋后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两人经过友好协商后合平分手,依然是朋友。   时光如梭,社会价值观继续跳水,人们紧跟时代朝流,呼吁个性解放。柳爸爸解放得尤其爽快,在柳意浓长大的这二十年里给他换了几个小妈。直到去年过年时,柳爸爸在年夜饭的饭桌上给柳意浓放了个大雷:“我跟你妈打算复婚了。”   就算柳意浓身经百战也不免呛了一口酒,咳得脸红脖子粗,喘均气后问他爸:“为什么啊!你们能不能不折腾了!!”   柳爸爸用充满岁月的笑容回答他:“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该安定下来了。”   柳意浓:去你奶奶个腿儿!   柳爸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跟小老婆的婚姻后重新跟“原配”领了证,还请当年的战友们一起吃了顿便饭,周知众人。   柳意浓被拉来站台,笑容僵硬的附合:“是啊是啊,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我好欣慰的!”去他的蛋!   柳弟弟由于出身问题有些敏感,柳意浓免得他爹又出鲜招——他听说他爹想把小儿子给他亲妈带去外国留学,柳意浓听到弟弟这么说之后暗中给弟弟转学,从外面的国际学校给转到了内部子弟小学,在这里上学可苦得很,柳弟弟去了没一个星期就晒得活似非洲兄弟了,可那里是住校制,一年回来两趟:寒暑假,除此之外亲爹妈来接都要找辅导员谈话,假还未必能请下来。   柳意浓不是害弟弟,他是真看不起他弟那个亲妈能把他弟弟教得有多好,他对弟弟感情又深,万一隔上十几年兄弟再见面,他弟成了一个二流子怎么办?那时再管就晚了。   他把弟弟往那里一送,他弟的亲妈去接了几回都没接出来,找他爸哭。柳爸爸倒是知道这学校对小儿子有多好,不说别的,从小学同窗起来的情谊,一起爬树上墙从食堂里偷吃的从教官手底下受罚,过上十几年,那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哥们了。柳意浓是真对柳弟弟好才这么安排,像他这个爸都顺着他那小老婆的心把小儿子往国际学校送,以后喝洋墨水去,这就都洋洋得意——傻不傻?都已经爬到一个国家的顶端去了,还觉得外国的月亮圆呢?   柳爸爸把小老婆劝出了国,小老婆不信柳意浓,却信柳爸爸不会亏待儿子——要是柳意浓知道她的想法非笑傻不可,真指望这个亲爹,柳弟弟就被当成猪养了。   柳意浓这一手被周围的亲朋好友们称为“老谋深算”、“老奸巨滑”。既显得他爱护兄弟,又离间了柳弟弟和他亲妈的感情,又替他妈解决了不必日日对着小崽子装大度装贤良,一箭三雕。这厮,好生阴毒!   柳意浓冤深似海!他真是一个纯种的好人!他真的对上一辈的恩怨不感兴趣!他也不想理他爹!他也很好奇他妈干嘛又跟他领个证,可这跟他无关!无关!他就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平时有几个好哥们能时不时的约一约,再把弟弟养大,别让弟弟长歪,他这辈子就算值了。   总之,好人柳意浓飞车回家,尽量郑重的把柳姨父可能被什么东西妨碍的事给说了。   “哈哈,是吗?”柳姨父哈哈一笑,转头问柳姨妈,“是不是那瓶酒?离现在也有两百年了。”   柳意浓看这样子就知道姨父没怎么信。之前听他说马文才的事时,家里人还是有些慎重的,所以他才能把秦小姐给接回家来。不过在家里人的心里,这信与不信是三七开……有没有那么巧?家里真有人有事呢?从概率上讲这可有点巧啊。   如果这是柳意浓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他也不会信。刚好两家是朋友,刚好两家人中都有人出事?   柳意浓就不再开口了。既然大家不信,他也不必多费唇舌。想必秦小姐当面不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时话题已经转到了柳姨父新收的那两箱酒上了,柳意浓配合着拿出他的藏酒,与姨父的酒一起打开品尝,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十点过后就都回去休息了。柳姨父和柳姨妈最近都住在这里,下个月才回他们自己家去。他们在外地十几年,家里的房子一时半刻收拾不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柳姨父就病倒了。小病,感冒而已。   “没事没事,昨晚上就觉得有点困,又喝了酒,今天早上才觉得嗓子疼。”柳姨父的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床边围着一家人和保姆和医生护士,检查过后医生认为是扁桃体有点发炎,问题不大,吃两天药就好了,想快点就打针。   “打针,打针。”柳姨父撸起袖子,“我都快说不出话了,喝水都疼。”   医生给柳姨父来了一针,明天这个时间他再来,到时看看要不再来一针,如果有好转就不用了,“应该很快,下午看看吧。”医生说。   柳姨父困在床上喝蜂蜜水喝粥,柳姨妈关心一阵后跟柳妈妈去逛街了,她要去买礼物,他们刚回来需要拜访很多人,礼物都需要现买才行,还拉上了柳妈妈当参谋,因为多年未归,她对这里的人事已经生疏了。柳意浓被命令当陪客提袋子付账。   “他赚了钱,让他掏。”柳妈妈笑道。柳爸爸突然跟她复婚,她认为都是因为她妹妹和妹夫的缘故,因为妹夫要回京了,所以柳爸爸想把亲戚再捡起来。   三人逛了一下午,午饭都是在外面吃的,四点四十的时候回的家,刚好看到医生出来。柳姨妈愣道:“怎么?他的病又重了?”   医生这回不像之前那么有自信了,因为柳姨父下午牙龈出血,可他自己又没感觉,还是保姆给他倒水时发现他喝完水,杯沿上竟然挂了血珠子。   “让他到医院来,我给他预约几个检查做一做。”医生皱眉说。   柳姨妈的脸都吓变色了。   牙龈出血在柳意浓贫瘠的医学知识中,只知道白血病的容易牙龈出血,可姨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得白血病吗?这不是年轻人得的病吗?   他拿这个问题去问哥们中的一个比他有知识的人,哥们给他喷回去:“谁TM告诉你只有年轻人才得白血病的?”   柳意浓还不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还有报纸上……”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小男孩得这个病。   哥们无力:“我跟你说话都降低智商!报纸上报道是因为少见!要是常见他报道这个干什么!”   柳姨父去检查了,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不是白血病,但柳姨父的身体不太好,打个比方,他是五十岁的年纪,七十岁的身体。医生直观的说他的心脏和血管看起来有七十岁了,“你看,这里能看出来吧?从这上面看,你的动脉粥样硬化很严重啊,有好几处都很狭窄了,装支架吧,不然这样我不敢让你出院的,你今天出去明天进来,我负不起责任的。”   柳姨父和柳姨妈问:“装个支架就行了吧?”   “你这要装……我看看,至少也要七八个。”医生很豪迈的在片子上连点好几下。   “七八个?!”柳姨妈指着那么大点的心脏附近,“装完了那他再过安检该报警了吧?”   医生笑了,安慰他们:“没事,这不算多,我最多的一次装了二十七个呢。”   柳姨妈:“那直接换个心脏不结了吗?”   医生笑得很尴尬,他也是带肩章的,也算敢说话,道:“支架是机器做的,一次做几万个,人工心脏现在的条件还没有成熟,我们先拿支架过渡一下,何况零件还是原装的好。”   柳姨妈和柳姨父回来时的表情不太好。   柳意浓早就不在家里住了,也就前两天回来陪陪客人,今天本打算回自己家去,结果被柳姨妈一个电话给喊了回来。一进家门,柳姨妈就把他给叫到了书房。   “什么事啊?姨妈?”柳意浓问。   柳姨妈犹豫了一下,问:“那个秦小姐,她看得准吗?”   柳意浓知道姨父今天去医院,心里一沉,看着姨妈点了点头,“姨父今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柳姨妈叹气:“不怎么好。”她期待的问柳意浓,“能不能让她给看看?”   柳意浓明白过来了,摇头说:“她不治病。马文才叫她看出来也是去外面治,她要能治,他还用出去吗?”   柳姨妈犹豫的问:“你看她是治不了,还是不想治?”   “治不了。”柳意浓说。还有一点他没说,他觉得秦小姐在生死祸福上有点顺其自然的意思,她第一次肯救马文才,是因为那是有东西缠上了他,除此之外,他猜正常的生老病死她不会管。   柳姨妈问:“……那,她就没点别的办法?上回她说你姨父身边有东西妨碍,是什么能说吗?”   “她不知道啊,就让我姨父多晒太阳,再有多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算奇怪呢?”柳姨妈问,“我回来后已经把你姨父的行李给整理过了,别人送的礼物我也先让送到那边去了,现在就留了衣服在这里,他也不爱戴金戴玉,就一块老怀表,还是早年上海的,是他上大学时买的。”   柳意浓想了一下说,“那就可能不在这边。你们以前待的那个地方有点问题吧。”   “要是这样……那我们回来也算是没事了?可他怎么就病了呢?”柳姨妈一样样分析。   “可能是身体在那边就坏了,回到这里才发病的。”柳意浓说。   柳姨妈还是不放心,握着柳意浓的手说:“不管怎么样,让她再来看一回我才能放心。意浓,这就靠你了。”   柳意浓点点头,“行,我明天带她来吃午饭。”    ☆、第 266 章 什么能让她心动   “我不会看病,如果你想让我去看一下他身上是不是还有问题,那倒是可以。”秦青说,“不过我觉得不用去看也能想像得到,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   有些小鬼或阴煞虽然想害人,可又没能力一口气把人干掉,就会想办法让人生病,病啊病啊的就病死了,有种说法是人在病的时候很容易被小鬼缠也是同样的道理,就像一顿散发着香味的大餐让小鬼们蠢蠢欲动。   柳意浓点点头,“我也想到了。现在是我姨妈不放心,我们家的情况也很复杂,你就当是去吃顿饭,替她安安心,说两句好听话就行了,具体的事有医生跟着呢。”他顿了下,怕秦青不肯去,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凡事有我。”   这个包票不是白打的。因为他正是这么想的。   秦青帮了马文才几次,马家的人都没出面,就是因为马文才想把秦青这个人给藏起来。   柳意浓把人往自家带,也是发现再冷落秦青已经不合适了,可他不是想把秦青变成柳家的人。一旦秦青真入了他爸爸或他姨妈的眼,那还有他什么事?哪怕是一家人,争夺起资源来也是赤果果的。   他和马文才都是一个意思:不能让比他们地位更高的人得到秦青。这样的人指的就是他们的长辈。浓缩一下就是爹有妈有,不如我自己有。他们毕竟不是给一颗糖就能满足的小孩子了。   柳姨妈也明白外甥的意思,让人说她去抢外甥的东西?所以就算见过一次面,她也要通过柳意浓约人,如果她自己喊秦青过来,不止柳意浓会生气,连柳爸爸或柳妈妈也会对她有意见。   柳意浓怕秦青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在车里就着重给她讲了一下,当然是用别人家当例子,什么爸爸和儿子、侄子和大伯斗得像乌眼鸡。   “贵圈真乱。”秦青听完喃喃道。   柳意浓:“这下你懂了吧?我肯定会护着你的。”   说完这个,他也大致解释了一下他们家目前的生态环境,“我爸现在也算改邪归正了。他之前对不起我妈,现在正是求表现的时候,所以对我姨父这事也很着急。我姨父这次回来可不是度假休息,他多躺一天,我爸就跟着着急,吃不下睡不着,不过他现在肯定不在家,你碰不见他,不用放在心上。”   到了柳家,不止是柳爸爸不在,柳妈妈和柳姨妈都不在,只有保姆和护士照顾病号。秦青还小吃了一惊,不是柳姨妈想让她来吗?怎么不在?   柳意浓却笑了,找家里的保姆阿姨问过后直接拉着她去看柳姨父,“没事,我妈把她拉出去了。”当妈的也怕自己儿子的人脉被人抢走啊。   上回来,秦青跟柳姨父没说过两句话,但也记得是个看起来仪表堂堂的中年人,看着要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个五六岁,人也挺精神的。但现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年纪一下子就显出来了,他本来就是比秦青的爸爸还要大一些的。   他靠坐在床上正在看书,旁边的床头柜和、小推车上都堆着不少的文件,秦青站在门口,柳意浓先去把小推车给推开,再把床头散落的文件都收起来,“姨父,怎么不歇着?”   “歇了好几天,躺得骨头都疼了,你姨妈又不让我用电脑,我也就看看东西。”他仿佛刚看到秦青,笑着招手:“过来玩啊?快进来,别拘束。”   柳意浓过去牵着秦青的手过来,笑着说:“我们出去玩,听说您病了,就要来看看您。”   秦青上回还有些“不懂事”,现在已经明白这些人永远不会把真请她来干什么说出来。她顺着柳意浓的话笑着说:“叔叔,您身体好些了吗?”顺势坐在柳意浓给她拉的椅子上。   柳姨父也慈祥的笑着点头:“好多了,已经不发烧了,就是他们啊,还不让我下床。”   “您多躺躺,平时休息得少了,正好趁现在补一补。”秦青笑着,拉一拉柳意浓的手,对他小声说:“叔叔手里还有一份。”   柳姨父也配合的往被子里藏,柳意浓却跟秦青配合过几次了,带着几分强硬把文件给抽出来,放到小推车上,还把小推车推到外面的小客厅里,回来对柳姨父说:“姨父,先别看了。”   柳姨父怔了下,唔了一声。   柳意浓知道柳姨父这是不明白他们什么意思,暂时不打算发表意见——肯定心里也有不满。但秦青那么表示,文件肯定有问题。   他拉起秦青小声说:“让姨父休息吧。”   两人随即走到外面小客厅。   柳姨夫与柳姨妈借住的是个套房,有一个客厅和两个卧室。客厅在两间卧室的中间,三个房间是个“川”字型。   柳姨父住的那间卧室门没关,柳意浓就带着秦青站在门口说话,故意给柳姨父听:“这些文件有问题?”他“小声”说。   秦青点头,也不用手,直接用气打过去,“有阴煞。这些文件不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的吧?”   “嗯。”柳意浓没说是哪天到的。   秦青也不追问,问清楚也没必要,“阴煞是新附上去的,没什么年头。我简单点说,放这个文件的地方可能有阴煞藏着,放在那里的东西都沾上了,解除的办法也简单,放到太阳底下晒晒就行。”   “晒多久?”柳意浓问。   “晒到你拿起它时不觉得凉就行。”秦青说。   这个感受是很主观的。   柳意浓不是很有信心。   秦青看出来了,说:“你再拿本别的书或什么跟着一起晒,什么时候摸着两边温度一样就行了。”   等柳妈妈和柳姨妈回来时就看到柳意浓和柳姨父在花园里,面前铺上张草席,上面全是摊开的文件。柳意浓时不时的蹲下摸一把,柳姨父饶有兴趣的喊他:“拿来我摸一摸。”   柳意浓就拿着一本书和一份文件过去,柳姨父都拿在手里,凝神比较了一番后,竟然失笑:“还真有意思!”真不一样啊。   “你们爷俩干嘛呢?”柳姨妈笑着过去,对柳姨父说:“不是让你好好躺着?怎么起来了?”   “晒晒太阳,除除虫。”柳姨父举着胳膊做起伸展运动,把柳姨妈逗笑了,“不理你们了。”她跟柳姨父提过,现在见他没事就知道已经解决了,那她就放心了。   柳姨父悄悄跟柳意浓说,“你那朋友不错。”他别的不信,躺在床上天天躺都浑身发虚,出来在太阳底下坐一会儿,竟然渐渐有精神了。   柳意浓嘱咐姨父:“您出去可别说。”   “我懂。”柳姨父嗯了声,反过来嘱咐他:“是朋友就好好交,别太骄傲把人给赶跑了。”   柳意浓点头,“肯定的。”   柴容声开始觉得日子不好过了,他现在已经渐渐给凝成一道虚影了,虽然还有些弱,但前景是很光明的嘛。但是不知这里的人犯什么毛病,突然把他常去的几个地方全都给重新装修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全搬走了!他本想往其它房间躲一躲,结果发现似乎所有的房间都在慢慢腾空,都要进行装修!而腾空的房间里原来的人员全都暂时先挤到了别的办公室,所有人都在抱怨,但人变多了,他就没地方钻了!   人多的地方阳气旺盛,阴气不存。他还没靠近就被挤出来了,就像房间里的空气密度太高,变成了实体,他钻不进去一样。   他又蹲了几天,终于发现这里变得不那么友好极有可能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可他没有要人的命啊……难道是生病的人多了点?   他屈指一算,这段时间也就病下了二三十个吧……算多吗?   “听我姨父说他回来之前就有人陆陆续续的生病,大多数都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也有年轻人,但是少。”柳意浓是特意过来给秦青汇报结果的,“他现在牵了个头,特意拨了一笔款给他们翻修一下室内环境,听说还挺受欢迎的。”也就室内重新粉墙,换换办公桌椅,洗手间和走廊的灯重新弄一下等等,对领导们来说可能感受不深,但对天天坐在办公桌前一坐一天的人来说,装修过的环境当然比不装修得更舒适。结果因为这件事,柳姨父走是走了,还挺多人怀念的。   柳意浓一直在想要怎么谢秦青,还要谢到点子上。   给钱不是不行,但怎么给都不可能比马文才给的多了,听说他去治病前,把自己的私房钱分成几份,家里的子侄辈一人打了一笔,然后照那个数给秦青也打了一笔。柳意浓觉得给子侄的是烟幕,他真正想给的是秦青,又怕太引人注意才这么给了一圈。但就算这样,也很夸张了,因为他听说红十字会最近接到的一笔捐款,数额跟秦小姐收到的数字就差了九千块。   他问过秦青,记得当时她叹了口气,有点遗憾的说:“……是个意思就行了。”   可能是在遗憾就算知道了这件事,马文才的命运还是处在未知之中吧。所以她没有收下那笔钱。   或者给方域?给他牵几条线就够他那个小公司吃了。但他跟秦小姐还没结婚,给他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怕给秦小姐压力,反倒惹恼了她。   至于给秦小姐父母亲人,这个倒是一开始就考虑过,二人都在事业单位,早早就打过招呼了,会有人照顾他们,但招呼打得太早,跟现在秦小姐给他们帮得忙相比,秦小姐的父母受到的照顾就成毛毛雨了。可简拔太快对这二人来说未必是好事,再说他更担心秦小姐的反应,真这么做了,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秦小姐似乎有些清高,这样不是不好,他们当然更喜欢跟有原则会自律的人打交道。但也让他们必须更慎重。   所以柳意浓和马文才现在走的路线就是直线:只专注秦小姐一个人,不搞鸡犬升天那一套。   柳意浓想了又想,说:“秦小姐,过段时间我知道有个保护文化传承的会议,你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会议?”秦青问,“我怎么去?我去不了。”   “有学生去,应届的学生都能去,你报个名,我把你送进去。都是各个学校的,再说还有我呢,保证不让你为难。”   “去不了。”秦青还是摇头,“这都是各校教授带着自己学生去的……”   柳意浓:“您的教授肯定也受到邀请了,不如您回去问问?”就算原来没有,现在也肯定有了。   说起别的,秦青可能不感兴趣。但这个,她显然犹豫起来了。    ☆、第 267 章 甘为棋?   柳意浓知道的这个会议是由某些单位牵头搞的一个形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会议,所以环节安排得很高大上,跟一般的学术会议不同,这个会议大部分的日程安排就是各种领导讲话。用施教授的话说他们这些教授就是去站台的,所以……   “是请了我,不过我不想去。你想去吗?”秦青来问施教授,施教授很诚实的说他也是被点名站台的其中一员,还是花魁哦。不过幸好他年纪大了,最近又生过病,所以拿着病例请了假,不过既然爱徒想去……“我打个电话。”施教授说着拿起话筒,“我记得老高是要去的,把你塞进去应该没问题,你一个人去太打眼,我再找两个人跟你一块……”   “不用不用。”秦青赶紧拦着,“您都说那会没什么好开的,我也不想去了。”   施教授放下电话笑道:“去旅游的话还是不错的,要去好几个城市,住的都是星级酒店,听说用餐也不差。”   秦青出了教授办公室就给柳意浓打电话,诚实的说:“教授说那个会议虚有其表,我就不去了。”   柳意浓着眼点不同,“去一次露露脸对你是很有好处的,在会议中署个名以后你的路会走得顺一点,评职称上副教授、教授都很方便。”这才是这个会议的真正价值所在:某年月日,我曾经参加过一个国家某某某和某某某机关联合某某某大学、某某某大学举办的某某会议,参会者(一长串震耳欲聋的名字),有(一长串震耳欲聋的名字)等人发表了讲话,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附心得体会一千字)。   “你的教授年纪大了,该有的名望都有了,他不去也没什么影响,你不同,你要真想在这方面有所建树,这个会议来了有益无害。”柳意浓说的也是肺腹之言。   秦青哑口无言了,面包与月光该要哪个?能不能兼得?   清高不是不好,但拒绝别人的好心也让她很犹豫。   “……还是算了吧。”秦青说,“我的年纪在这里放着,又不是自己教授带着去的,就算真挤进去了也尴尬。”   她挂了电话,柳意浓遗憾的啧了声,他和马文才都看出了秦青这个人的稚嫩之处,知道她的弱点,说实话,想诱导她是很容易的,他们之所以不做不仅仅是因为良心(可能只占十分之一),更多的则是担心会惹怒秦青,万一她报复起来……他们估计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因为这个顾虑才让柳意浓和马文才对秦青如此慎重。   ……看来这样也不行。   柳意浓轻轻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这样也好,清高点不是坏事。   只是……在亲眼见识过秦青的能力后,他也觉得这样的人不能掌握在手里太危险了……   ——一定要找到能够控制她的方法或途径。   秦青在“解决”完柳意浓的邀请后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一边,她觉得她跟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最好不要跟他们的关系太过深入。   柳意浓之后也仿佛打消了这个念头,仍旧常常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不过她都推了,因为她“觉得”柳意浓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已经替他看过了他的家人,应该没事了。   【那个公子哥可不是什么善人哦。】   这天晚上秦青在图书馆搭夜时听到了这句话,这时这一层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连个睡觉的人都没有,所有的座椅都是空的。   跟她说话的是个“熟鬼”:柴容声。   “柴先生,久违了。”秦青早就知道它来了,不过没想到是柴容声,只以为是哪里来的一个小鬼。此时看着它比雾影还要薄弱的影子,她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几天没见,您长进了不少……吞了几个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可不敢再用人心去揣度这些鬼了,对它们来说害人就像打猎一样是正当行为。   【一个也没有!我一个人也没害!你不要动手!】柴容声浑身没一根汗毛也吓得一抖,条件反射的想逃到窗外去,不出意料,被一股气给当头罩下,它迅速在地上团成一团,像个孝子贤孙的模样跪得端端正正的,【我真没有害人……我若害死了人,怎么敢跑到您面前来?您明查秋毫,我怎么敢蒙骗您呢?】   “那你找我是什么事?”秦青笑道。   【我是来看望您……】柴容声刚开口就见秦青一脸不信,好吧,跳过这些没意思的话,道【我听说您能入阴……求您替小的指一条路……】   入阴……   这个,秦青确实能办到。   “你想去投胎?”秦青问。   柴容声摇头,笑道【不敢瞒女公子,我不是去投胎……再投胎做一回人?这苦差事我可不想再来一回了,我如今这样就挺好。】   他看秦青不明白,解释道【好叫女公子知道,这阴间鬼多,总有一些地方是需要小老儿这等人的,小老儿就是想找个差事干干。】   秦青好奇起来,问:“阴间真有十殿阎罗吗?”   柴容声笑了,见她好奇,更愿意说给她听,道【小老儿托大,女公子休怪,这个,是女公子着相了。】   秦青眨眨眼,柴容声笑道【女公子想是要问这世上有没有神明吧?十殿阎罗是不是上天所封?】   秦青点头。   柴容声笑道【这个就算小老儿不曾入阴也知道,世间哪有神仙?世上最多的是人,阴间的鬼也都是人变的。既然人多,自然分个三六九等。您这么看:这阴间也不过是另一个阳世。阳间有的,阴间也有。阳间上有官,下有民;阴间也是上有官,下有民。阳间是大人管小人,阴间是大鬼管小鬼。换汤不换药而已。若有天庭,也当与人间、鬼世一般无二。】   【阳间有朝代更迭,阴间也有大鬼打小鬼,不过是看谁的拳头大罢了。】柴容声摆摆手,【若盼着到了阴间就善恶自明,那就太可笑了。鬼也是人变的,一群鬼跟一群人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成了鬼,到阴间也能找口饭吃。   秦青听了不知该说什么,说失望也不是,反倒觉得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   她领着柴容声出了图书馆,来到学校的喷泉池旁,对着水池散出她的气。水为阴,以水为引,渐渐的,她的气开始发生变化,慢慢形成了一个气的漩涡。   柴容声已经感觉到了那里对他的牵拽,像是要把它整个撕碎吸进去一样!   没想到这么快!   没想到对秦小姐来说竟然这么简单!   那个精怪说的果然是真的!秦小姐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给抛到阴间去!   【秦小姐!】   柴容声大叫。   秦青转头看它,它都已经被扯成几片了。   【秦小姐!那个柳公子使的招数是想降服您!先跟您做朋友让您不好拒绝,再趁机帮您几个大忙让您欠他的!对着这种人您不能太手软!帮他也别一口气把什么事都替他解决了!要让他一直求着您!】如果是他,他肯定在第一次见柳意浓他们时就让他们倒几个大霉,他再躲一躲,让他急上三五年,等他家里倒霉得差不多了,他再扮做高人出场救他一回,然后再躲上十年八年的。对这种人,只能这么砍一刀就远遁数百里,想砍下一刀最好能隔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他就砍过这种人家,不过是隔代砍的。先救了爷爷辈,隔上几十年,再救孙子辈,这才有利于他高人名声的流传。   不过这等技艺就算告诉秦小姐她也使不出来。   秦青哭笑不得,如果真有人想害她,让她知道是谁了,那人也不必活了,她想取人性命真的是很轻松。正因为有这个能力在,她才一直严格要求自己。   “谢谢。一路顺风。”秦青笑着挥挥手。   柴容声已经被吸进去大半,只剩下半个头在外面了,他大喊道【秦小姐!小老儿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有机会再来给您请安!】   回来?   秦青不及细问,柴容声已经被吸进去了。   一对玉白的镯子放在锦盒内。只看它,会觉得它是软的,伸手碰才会发现它是冰凉的。   方域伸手托起镯子,这镯子没有什么花巧,就是一副光镯。看大小就知是手小的女孩子戴的,内扁外圆,色泽温润明亮。   “这是柳家送来的谢礼,说是柳意浓的姨妈以前在苏州买的,让我戴着玩。”秦青托着下巴坐在他对面,“我看不出来它值多少钱。”   “有价无市。这是正宗的羊脂玉镯,现在市面上已经没了,等闲也不会有人拿它出来卖。”方域拿镯子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哀音。   “这声音真好听,玉碎……这声音听着都能脑补出一个悲剧故事了。”秦青说。   “来。”方域拿着镯子给她套在手腕上,“正好,应该是特意让师傅修过,怕你不收,连镯型都是新的。”原本应该是个旧物。   “这样不浪费吗?”秦青举起手腕迎光看,玉镯在手腕上流光溢彩,像活的一样,让人心折不已。她真是一眼就爱上了,不然也不会在开盒看了以后还收下来。   “用来套住你就不浪费。”方域早就觉得以秦青现在的本事,被一两个人看中想收服也不奇怪,“活死人,肉白骨。真套出你了,那是活人死人都在你一念之间啊。”   秦青把镯子取下来。   “你从没想过柳意浓他们会算计你吧?”方域问。   秦青摇摇头,“主要是觉得……他们不怕死吗?”   方域说:“别觉得柳意浓是坏人,其实这只是他们的思维定式而已。在他们的意识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对他们有用,对他们无用。你是有用的,所以他们才要延揽你,才要用种种东西试你,看什么能打动你,等找到打动你的人或东西了,你会发现你的世界中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一切的愿望都有人为你实现:只要你同时实现他的就行。说白了就是等价交换。”   “所以,这也不是算计?”秦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柳意浓他们了。   “‘如果不是出于我主观意识的改变,那就是操纵与控制’,从这方面来看,也能说是算计。就像柴容声临走前跟你说的,他爱钱,可他要钱是用自己的办法赚来的,而不是别人让他赚来的。换句话说,就是在争谁是操棋者,谁是棋子。”   “这也太复杂了。”她不喜欢这样。   “每个人想法不同,做法也不同。”方域摸摸她的头说,“我教你个办法:以不变应万变。”   “那这副镯子……”还回去吧。   再喜欢,在了解了这么多之后也喜欢不起来了,反而每次看到都会不舒服。   “不必还。这是你该得的。”方域按住盒子,说:“只要别让这个东西成为你的负担。他们要用什么东西来做谢礼,你可以自由选择。就连他们让你去做什么,你也可以自由选择。这次是救人,所以你去了;下回如果他们让你害人,难道捧上这样一对镯子,你就会去?”   “当然不会去!”秦青摇头。   “这样就行了。”方域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金秋十月,天气一天天变冷了。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秦青挂上电话,司雨寒说:“又是那个柳先生?”   “对。他说在校门口等我。”秦青说。   她带上书包赶到校门口,柳意浓就等在那里。   他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枚精致的蝴蝶穿花的玉佩。   “挺漂亮的。”秦青赞了一声。   柳意浓笑道:“上回听你说你替你朋友看过风水?正好我有个朋友要买房结婚,能不能去帮着看一眼?”   秦青摇头说:“我不懂风水。那房子出过事吗?死过人的话我可以去看一看,没死过人就不用看了。”   “他就想求个安心。”柳意浓劝道,“去一趟吧,就当宰他一刀了。”说着把盒子推过来。   秦青反推回去,“没事我就不去了,作业多得很,你没别的事了?那我回去了。”   柳意浓好不容易找到个理由来再请秦小姐“出山”,料想万无一失的,没想竟然“失”了。他不敢强求,又聊了两句才看她回到了学校。   回身上车,把盒子放到柜子里,他有些失望的拍了下方向盘:“……算了,下回再说吧。”   ……又失败了。   秦青跑回学校,在手机备忘录上给自己记了一笔:成功1+1+1    ☆、第 268 章 美人   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泛着光。行人脚步匆匆的走过,溅起一串串水滴。   一个精灵一样的女孩子蹦蹦跳跳的在浅浅的水洼中间走过,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白得发光,扎着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辫,穿一件露出雪白双臂的运动背心和一条浅蓝的紧身七分牛仔裤,逼人的青春气息肆无忌惮,两旁的行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   她站在一个水果摊前,眼神古怪的盯着一处看,此时刚好是下午两点多钟,行人少,客人少。水果摊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光头腆肚胖汉,看到少女盯着美国大樱桃半天不动,过去拿了个塑料袋给她抓了两大把:“拿去吃吧,好了再来。”   少女早就习惯走在路上被人往手里塞各种各样的东西,笑容甜美的接过来,声音滴蜜一般的道:“谢谢哥哥!”然后转着灵动的眼珠子,指着美国大樱桃下说:“哥啊,我看这块砖下不稳当,你有客人来了站在这里该溅一鞋水了,这大樱桃还是换个地方摆吧。”   她说完就走了,精灵一样的身形让胖汉看了好半天舍不得移开眼睛,鬼使神差的就把樱桃摊换了个位子,等那一处露在太阳底下时,“嘶”的一声,阴影中有个东西逃走了。   “小眉,回来了?”一个像熟透了的桃子般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少女拿回来的樱桃,一点不意外的指着里面说:“去洗洗拿出来给客人吃。”   少女甜甜的答应了一声,快步进去,一会儿就穿着围裙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大玻璃碗,里面是还挂着水珠的大樱桃。   这是一家花店,却跟普通的花店大不相同。它开在街角转弯处,一溜的落地窗采光很好,店里的花草全都露了出来。   店主是一对姐妹,姐姐二十多岁,不像现在的女人爱减肥个个都只有八十斤,她看起来胖胖的,丰胸肥臀,偏有一把不盈一握的细腰,穿着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和衬衣,她不化妆也没有烫头,头发只是简单的在脑后扎了一下,围着围裙在店里走来走去,擦玻璃搬花盆,额带香汗,头发丝掉下来粘在修长的脖颈间,动作太大的时候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肢……   等人进到店里才发现这店里的不同之处。   虽然这店里也摆了很多鲜花和盆栽,但在店的正中央却摆着一张大圆桌子,周围是散落的几把旧藤椅,那藤椅一看就知道坐起来一定很舒服。   桌上有小巧的藤编花篮、鲜切花和一些干草,还有一个很大肚子的瓷茶壶和几个茶杯。进来的客人只要没什么事,都会在这里坐下喝一杯茶,跟姐姐聊聊天。后来姐姐还特意多准备了几张小圆桌和小藤椅给客人呢。   妹妹是个十七八的小丫头,爱跑出去玩,很少在店里,姐姐心疼她也不管她,但如果她在店里就忙得不停,爬高上低的拿花篮、拿客人要的种种东西,不许她姐姐动手。   客人们来得多了都知道这对姐妹都没有太好的学历,姐姐在家乡勉强读到中学就出来做事,妹妹读到了高中,本想让她跟着姐姐到大城市来上大学的,可惜……   “她一来就玩疯了,也不爱读书,我拿她真是没办法。”姐姐说着,嗔怪的瞪了一眼妹妹。   “小孩子都爱玩。”坐在那里喝茶(小桌子不坐,非挤在大圆桌上坐)的一位客人笑着说,亲热的就像自己家的亲戚,他道:“你要是想送她去,我刚好有关系,是个夜大,每天下午六点我来接她去上课,等晚上十点放学我再送她回来。”   姐姐的眼睛像闪着星星,似乎不好意思麻烦他一样没有接口,而是又亲热的替他续了半杯茶,“上回你说你喜欢喝生普,我上回去茶店看到了就让人给我抓了半斤……”再把洗干净的樱桃往他面前推了推,“吃吧,别客气,你总来照顾我生意。”   这位客人生生在这里耗到五点半才走,临走掏钱买了一枝玫瑰——送给姐姐。   等他走远了,姐姐脸上的笑半分未减,回身把玫瑰剪去长枝,随手插在刚才那人喝茶的玻璃杯里,重新换了水放在桌上。   妹妹伸头往外看了一眼,轻轻撇了撇嘴,“这个是干什么的?”昨天还没见过,今天第一次看到的客人,怎么就熟得跟她们认识好几年了一样?   “听说是个夜大的老师。”姐姐说,“天天从门前过上七八回,看脸也看熟了。”   怪不得买花只买一枝。   不过,她们倒不在意男人是穷鬼还是富豪,只要能迷得住就行。不过让人悲哀的是,会被女人迷住的男人中,有钱的比没钱的多得多。倒不是她们眼里只有孔方兄,而是当男人没钱时,钱与权对他们的吸引力比女人大多了。反倒是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最喜欢追求“纯真的爱情”。   不过给他们纯真爱情的女人一定也要在纯真的年纪就是了。   “希望这个能多来几回。”男人的爱慕对她们而言就像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肥鸡大鸭子。   小眉——她们的名字其实都是到这里后随便取的,她这个名字叫得甜蜜了,就像‘小妹’。她扭着腰在店里转了一圈,问,“姐,我们今晚吃什么?”到城里有个好处,就是吃的东西变多了,“我想吃炸鸡翅!”   “我吃烤猪蹄。你买吧。”姐姐——她叫阿娇。阿娇把外面的花都搬进来,免得阻碍行人。啪的一声,她打开了店外的灯,在夜光中温暖的灯光把这个花店照得像仙境一样,夜晚出来约会散步的小情人忍不住被这间花店吸引了目光。   阿娇站在花丛间,怀里抱着一大篮百合,身后则是妖艳的红玫瑰,美得不似凡人。但从她的穿著打扮来说,却又显得出她的出身普通又生活困窘:简而言之,好上手。   这是一个多么平易近人的美人啊。但凡兜里有两个钱的男人都可以进来买一束花再跟美女说说话,还能得到美女殷勤的奉承和服务。   很多带着情人的男人都喜欢在这间花店流连。   小眉初时不解,问阿娇:“带着女朋友进来……不怕女朋友生气吗?”   阿娇教她:“这些男人都是很清涩的,他们每个人交过的女朋友不会超过一只手,有很多可能是第一次交女朋友——你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时不是也想买更好的车吗?都是这样的。他们第一次从自己女朋友身上认识女人,开荤了,自然就想尝试更多的女人。”   “这还是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敢花心啊?”小眉更糊涂了。   “初生牛犊不惧虎。”阿娇说,“他们在交第一个女朋友时会因为担心自己交不到女朋友而‘委屈’自己随便找一个愿意接受他们的女人,一旦从这个女朋友身上得到自信,他就会想要去找第二个比这一个更好的女人了。而年轻人是最容易自大的。所以你以后要找男人,盯住年轻的有女友的,事半功倍。”   小眉似有所悟。   她们会搬到这里来,是为了让小眉能接触更多的人,了解男人,才能更好的修炼。   送走一波又一波情侣后,快到十点了,阿娇就让小眉把店收起来了,一会儿她有个约会,当然不是跟那个夜大老师,一个天天来买花送给未婚妻的男人约她去吃饭。   “他想娶你吗?”小眉问。   “不可能的。他只想找一个没有负担也威胁不了他生活的情人。”阿娇换了一条白裙子,仍是脂粉未施,清纯的像个不解世事的女大学生,“比如我。”她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媚态横生,“没有学历,是刚到这个城市的人,亲人只有我们姐妹两个,对他一无所知,而他除了名字,连电话都没有给我。”她转身说,“怎么样?是个很好的情人对象吧?他想甩掉我的话,只要不再出现,我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这样的男人偏偏还喜欢清纯的良家妇女,他把这看成战绩,引得一个个女人为他动情,而他处处留情,片味不沾。   小眉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看姐姐准备好了,突然想起件事,“对了,我在街那头的水果摊下看到一个女鬼哦,有身影的。”   阿娇皱眉,“真讨厌,今天你在家里点上香吧,看能不能引那个老鬼来,把那个女鬼送走。”   小眉看着阿娇在路口坐上一辆汽车走后,转身回到店里,在店铺角落摆放杂物的一张旧条案上放了一个脏兮兮的铜香炉,别看它脏得不成样子,纯铜的。这还是她们来之前从庙里“借”来的呢。   她拿起几根手制的香,这种香现在不好找了,她们下山时带的都快用完了,还要再去找那个假和尚要。想到这里,小眉就有些气闷。   她点上香,青色的烟缓缓往上,笔直的隐去,像接连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夜入三更,寂静无声。   小眉抱着手机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薯片,咔喳咔喳的声音在店里回荡。   突然平地起风,阴凉入骨。   小眉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长衫戴着黑礼帽的老头子站在她背后,脸上带着笑,【小友有礼。】   小眉翻了个白眼,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去倒了三杯酒。   酒香浓郁,老头子看了眼这酒杯,笑眯眯的说,【既请了老头子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小眉说,“这条街上有个女鬼,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劳烦老先生把她请走吧。”   【本是小老儿份内之事,小友不必客气。】老头子对着桌上的三杯酒吸了一口气,酒气蒸腾上涌,霎时杯中酒就化为乌有了。   接了供品,就算请过客了,客人自然也该走了。   线香是请柬,酒是待客,至于桌上闲话也只是闲话而已。   老头子的身影渐渐隐去,小眉打了个哆嗦,赶紧把酒杯拿去洗了,又拿空气清新剂在屋里乱喷:赶紧把这股死味遮遮!太难闻了!   如果说小眉最讨厌最害怕的气味,就是这带有阴间凉意的味道,总会让她忍不住想现原型。次数多了,她又不想承认自己害怕,只肯承认这味道难闻。   阿娇回来时闻到满屋未散的空气清新剂味,只好开窗换气,不然满室花香和这个混在一起太奇怪了。   “已经来过了?”她问。   “对,已经跟他说过了。”   “说过了就好。”阿娇解下披肩,一脸红晕。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眉好奇道。   “第一天而已,他要玩恋爱游戏,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阿娇笑得甜得醉人。   小眉现在还没有试过去约哪个男人,不由感叹:“不知你俩是谁玩谁?”   阿娇眼波一横,娇媚道:“当然是他想怎么玩,我都奉陪喽。”    ☆、第 269 章 青天何在?   小眉又遇到了那个女鬼,这让她特别惊讶。   “它躲在卖狗肉的那家店的后门那里!”小眉对阿娇说,“那个老头怎么还没把它弄走?”   “客气点。”阿娇把一大捧的百合花放到桌上,分给小眉一把花剪,两人一起剪枝。   小眉会吃惊是因为那个老鬼有这个“职权”可以任意处置它碰到的鬼,除了被它领到阴间去的以外,其余的鬼可以任由它随便吃。而什么鬼被领走,什么鬼让它吃掉,全由它自己做主。   所以它的工作环境非常宽松舒适。   如果把鬼比做人,阴间更喜欢好鬼而不是恶鬼,因为好鬼是由好人变的,好人是最好管的一群人,变成鬼了也一样,它们的自律性高,性情纯善,凡事好讲“道理”,特别是到了阴间后,很多好鬼相信阴间的阎王都是“青天”,被欺负了不会报复回去,而是先找阎王告状。   相反,恶鬼就很讨厌了,它们通常不服管教,天生反骨,阴间的那些老鬼们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恶鬼了——同类相斥。   所以那个老头听说这条街上有一个看起来更像恶鬼的女鬼,应该会立刻把它吞掉才对。它居然没有吞掉,太不可思议了。   阿娇说,“躲在狗肉店后,也不奇怪……”   狗是很特别的一种生物,天生就通阴阳。狗肉店每天杀狗,非常容易生煞气。鬼会躲在那里,估计就是在躲老鬼。   小眉心里好奇,这天晚上关了店以后,她就留了一盏灯,还点了一根蜡烛放在店里的西北角。到了凌晨,店里果然腾起一股阴风。   小眉的眼角看到蜡烛照出的影子倒映在地上,这一点是电灯做不到的。   那个影子就站在她身后。   她装做不知道,咔喳咔喳吃着薯片玩手机,电影的喊杀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在店内回荡。   那个影子在慢慢偷偷的靠近她。   她还是背对着那个影子装不知道,还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奶茶。   店里又刮起了一股阴风,老鬼无奈的说【你还年轻,不要去找死。看看地上,你的影子照得老长,你以为人家没看到啊?这开灯又点蜡烛的都是有道行的,以后你要再看到这种屋子,进都不要进。】   那个影子停了。   小眉噘嘴。   老鬼笑着说她,【你也调皮,你姐姐也不管管你?】   小眉两条腿都缩在椅子上,只要那影子再进一步,她就跳到对面的柜子上去了。   “山里鬼才多呢,还都比它凶。我下山来好久没碰到鬼了。”平时只跟人打交道,好没意思。   老鬼安慰她,【不急,这里人这么多,你想找鬼玩,以后机会多着呢。】   小眉转过来,这才看到那个女鬼的真容,它半条腿都隐在地下,只有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半长的头发遮住脸看不清楚,穿一件吊带内衣。   “你怎么不吞了它?”小眉好奇的问。   老鬼笑眯眯的说,【我听了她的故事,下不了手了。】   “胡说。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是想叫它去害人,这样你就可以多吃几个了。”小眉一听就懂了,笑道,“你小心叫娘子撞见,连你也收了!”   小眉吃过亏,而老鬼却在“娘子”手底下安然无恙,她就特别生气,特别盼着老鬼也被“娘子”收走,至少,别轻易放过它。   老鬼苦笑,【你这孩子,心眼真不好。小老儿可从来没得罪过你们姐妹,平时也和和气气的,大家做个邻居不好吗?】   小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根本不是一路的。”既然不是一路的,又总遇上,她当然盼着这分不清是敌是友的家伙赶紧倒霉。   老鬼——柴容声摸了摸下巴,瞧了那女鬼一眼,道,【只怕要叫你失望了。女公子是不会管这件事的。】   小眉一愣,看这老鬼把那女鬼领走了。   “倒倒倒倒倒!”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一个西装革履的公子哥站在酒桌上,拿着一瓶香槟朝下倒,旁边的侍者替他接空瓶、递香槟。   这是一个私人性质比较浓的聚会,来参加的都是朋友或熟人,比一般的聚会要疯一点。倒香槟塔只是个小游戏,目的是看人出丑。上面倒酒那人就是故意出丑取乐的,他撸起袖子,脱了外套,衬衣和裤子也早就溅满酒液。   “第四瓶了啊!”下面的人起哄道。   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少的瓶数倒满这一人高的香槟塔,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倒得不好,这浪费的香槟就要他来付钱了。   秦青坐在较远的地方,周围没聚堆儿,只有柳意浓和他的两三个朋友陪着,而这几个朋友都是不爱闹的人,看着香槟塔下的热闹,几人也只是慢慢饮着酒笑看。   “一会儿会有歌星献唱。”柳意浓跟秦青说。   秦青不追星,最近一次听的歌还是春晚,她说,“真的?那一会儿能签名吗?”   柳意浓带着秦青玩了这么多回,已经大概摸清她的脾气了。她不喜欢当人群的中心,别人玩她也会给面子的该笑就笑,并不难相处。   但也只是看起来。   年轻人参加这种宴会总会上瘾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俊男美女。很多年轻的男女就算一开始还能保持本心,但争胜之心是每个人都有的,就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颂莲,一个受过教育的新时代女学生,她在被迫当妾前是多么坚定,而只是在几个妾的院子前转了一圈就变了,这是环境给人的影响。   可秦青给柳意浓的感觉就不是这样,似乎在她眼里的世界和世界上的人都有另一副面孔。有时他能看到她看一个人的眼神不对,但那绝不是注目于此人的容色或权势,而是别的东西。   “行,一会儿唱完了你看中哪个就让人喊过来。”同桌的另一个人说。   秦青客气的笑笑,对柳意浓轻声道谢。   那人也没介意,也轮不到他介意。这桌的人都是柳意浓带来的,应该说对柳意浓道谢才是对的。   他姓花,花与蝶。名字就是这个,是他父亲取的,他父亲叫花卉。他们家因为这个姓,男人的名字都有些浪漫色彩。   有这个名字,不是浪子也要当浪子了。   这是柳意浓以前用来调侃的话。不过花与蝶却真的人如其名,很吸引女人,女朋友也是交了一个又一个。不过他这个人看起来却很正经,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他更像个文人或学者。像这样的场合,秦青见过他几次,他都没有带女伴,也不会在聚会中与那些漂亮年轻的女孩子坐在一起,总是和男人们在一起谈天打牌。   柳意浓是这么说的,“越是正儿八经的男人越容易花心,他天生就有保护色啊。像花与蝶这样的,乍一看,精英!就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十八个小时都在不停工作一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不靠家里,他自己攒下的家业都够他花到下辈子了。”   上回说要结婚请秦青看婚房的人就是他,充做谢礼的玉佩是从拍卖会是随手拍下来的,年代不算久,清中期而已,“也就值个几百万,他赌一场马就这个数了。你真不用放在心上。”柳意浓好似跟秦青特别好,对自己兄弟扎起刀来毫不客气,那玉佩还回去他比她还可惜,“我都想扎他!这小子运气太好了!”   花与蝶运气确实不错。天生会投胎,家里给力;人长得好,全挑爹妈的优点长;聪明!从小就是兄弟们练拳的第一选择;自己争气,年纪轻轻就攒下一份家业;性格也不坏,没有什么毛病(把柄),于是就成了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未婚妻也是天之娇女,两人相亲认识,女的一眼就看中了,订婚到结婚也就是半年的事,两边家里也都乐见其成。   柳意浓看到这种人生赢家都有点觉得自己不算老天爷亲生的——人家才是,他这最多算隔房子侄。   所以就在秦青面前狠狠的“黑”了花与蝶一通。   花与蝶有个在他们看来无伤大雅的毛病:喜欢交平民女友。   他换女友的速度很快,一两个月就会换一个,而且所交的女友无一例外,全是他从街上挖出来的。   “他说他每天最放松的时间就是开车上下班时。”柳意浓道,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对花与蝶来说确实是最放松的时候了,只有他自己,没有秘书,没有父母,没有保姆,没有未婚妻。   花与蝶不吃窝边草,所以他不碰他的同学、同事、员工、熟识家庭认识的人。他交的女朋友全都是街上碰到的美女。留学时就是汉堡店员工、咖啡店员工、快餐店员工,给社区家庭看孩子的年轻保姆等;回到这里后,同样是各种店员,还有路上发传单的女大学生。   “他不找空姐,因为空姐能查出他的真实姓名。”柳意浓说,“他找的全是跟他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际的女人。”   之所以是女友而不是别的什么,是因为他每次只跟一人“交往”。而这个女友的保质期也只有一个月左右,当他准备分手,只要消失就可以了,隔上一段时间,如果他还记得就发个消息说分手,如果不记得就听天由命了,反正他也不在意。   “就没有人找上过他?”秦青怀疑的问。这种玩法,听起来他找的又不是很会玩的女人,都是“良家”,那就真没人不死心的要找他吗?   “真找到又怎么样?只是普通谈朋友,还不能分手吗?找上门了,他只要说他已经喜欢上别人了——现在更是可以说已经订婚了,那个女人又能做什么?”柳意浓说。   被这样提醒过后,秦青对花与蝶的观感当然不会太好。   柳意浓又替他朋友说了两句好话,“他这个好处就在虽然算是骗了人家,不过也从不骗很长时间,一个月,感情也不会太深,再说交往时他可是很大方的,女的要什么他都不眨眼的给,分手了也不会太怨恨他的。”   似乎是钱货两清了?   真的能这么轻松?   秦青扫了花与蝶一眼,现在看这个人的气还是完整的,难道做出那种事真的没有报应?她想起柴容声的话,阴间与阳间一般无二,可能“青天”真的只是一种幻想吧……    ☆、第 270 章 原则与底限   晚上的聚会结束时,方域刚好加班结束就来接秦青,柳意浓这段时间也给方域的公司开了几次方便之门,都是“随手为之”,所以两人一见面也熟得很,让花与蝶几人也特意留下来跟方域打招呼。   “怎么一次也不让我送啊。”柳意浓假意道,一看就知道是亲近的朋友在开玩笑,这段时间他倒是真的觉得方域可交,君子是谁都喜欢的,现在如果没有秦青,他也愿意交上方域这么一个朋友了。   方域对他的态度也是慢慢从客气变得亲热,将秦青扶下台阶,“悄悄”对柳意浓道:“我是为了来见你。”   周围的几人全笑起来,柳意浓“正色”道,“朋友之夫不可欺,我们不可能。”然后又遗憾道,“恨不相逢未娶时啊。”   “下辈子,我娶你。”方域道。   秦青接口,“我不介意有两个男朋友。”   这下他们笑得连旁边的人都看过来了。   花与蝶与方域握手,递了张名片,知道方域的公司后就道:“明天下午有个酒会,过来一起聊聊吧。”   其他几人晚了一步也赶紧找出几个聚会邀请方域参加。   方域一一谢过,对柳意浓说:“喝酒了就坐我的车走。”   花与蝶几人本来都打算送柳意浓和秦青走,有两个还特意没碰酒,不过方域一说,柳意浓就跟其他人告别,跟方域他们走了。   柳意浓在今天的聚会上喝得有些多,当着“外人”的面还保持风度,上了车就开始疯狂吐槽,如果马文才在,两人可以吐一路,现在至少还有个秦青,不然他就真要寂寞死了。   “陶家带的那傻B今天都快傻了!哈哈哈!那酒至少五十万,他现在四处堵窟窿,这酒钱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呢。”   今天在酒桌上倒香槟塔的人是跟着聚会中的一个人来的,倒酒没倒好,酒钱全要他自己掏,那人本就是个普通生意人,跟这些人交际全靠当钱袋子,偏偏最近生意出问题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五十万在以前是小钱,现在却要了他的命了。柳意浓瞧不起他是因为这个人最近一条丑闻是找以前包养的小明星和小蜜要钱,把人给打了,骗人家写下欠条打官司要钱,逼小蜜把以前买给她的房子卖掉来还钱,理由是这几年房子涨了几倍不止,“有点良心就该把房子还回来,也不看你那B值不值那么多钱!”   实在太没品,叫这些人都看不起,今天喊他来就是捉弄他要看他出丑。   然后又说花与蝶,柳意浓交待秦青千万别被这种人骗。   “小花这人完整诠释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你看他人长得好,行事也正派,哪里看着都不差,是个可交之人吧?其实他这个人特别没底限。”柳意浓道,“你等着瞧,今天这个傻B,要说谁会救他,估计也就是小花了。”   柳意浓觉得自己和马文才还是有底限的,交朋友也会看一看这人值不值,有的人品不好的,就算有利可图他们也不会去沾,朋友那么多,干嘛不交一些让人心情舒畅的呢?但花与蝶不同,他在高中时有句名言“我跟人有仇,跟钱没仇”,当时大家都中二,只要帅,什么话都敢说,但谁能真做到跟仇人手牵手哥俩好的赚钱呢?我不赚这钱为了爽也要踩仇人一脚!但花与蝶真做到了,慢慢的,大家知道他那话不是为了耍帅,而是年轻时一不小心说出的心里话后,都对他改观了——这人,可交,但不可信。   花与蝶自认为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留到了最后,帮主人送走了所有有交情的朋友,不过他的车不搭女眷,不负责送女孩子回家——这是他人品高洁的一项证明。最后他自己开着车走了,没有回家,拐到了小花店前,打了个电话:“……喂?我想你……嗯,刚聚完……不回家了,来看看你,一会儿直接去公司……你别下来了,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沙哑的男声带着浓浓的疲惫。   阿娇精神极了,眼里没有一点被吵醒的困意——她们不睡觉。旁边小眉听到动静悄悄赤脚走进来,趴在她床边两眼发光,无声做口型:他来了?让他上来!上来上来上来!   她兴奋的在床边直蹦——做为还没正式开过荤的小妖精,最好的机会就是搭着大妖精的顺风车占上一口两口的便宜,就像当年的白娘娘和小青一起跟许仙在一起一样。   阿娇肯定是不介意带上她的。   阿娇的声音里带着困意和爱怜,用手指点在小眉的额头上把她推开,赤脚跳下床:“你别走,我马上出来!家里有我晚上熬的汤……你喝一碗再走!”然后挂掉电话往楼下跑。姐妹两就住在花店的楼上。   “你要有能耐勾他上钩就上,不过我看白搭,这人很有原则,不会吃了姐姐再搭上妹妹。”阿娇也不穿鞋往楼下走,认真的说:“不过停上一年半年的,你再去找他,估计就行了。”到时已经跟姐姐分手了,这男的就不介意再跟妹妹来一段了。   小眉眨着眼睛说:“那我先勾引他一下。”穿着吊带背心露出凸点,再穿一条能看出内裤痕迹的薄睡裤,准备一会儿“不经意”的跑出来。   阿娇回头看了看,伸手把她的脸揉红,头发抓乱,“变瘦一点,可怜一点,纯真一点……这样就行了。”   小眉瞬间瘦得小了一号,更显得娇小玲珑,她突然小声喊:“对了,厨房里只有炖鸡啊!”哪里有汤?   “拿开水冲淡加点鸡精就行了!”阿娇话音未落已经消失在楼梯尽头,小眉很快听到花店侧门打开的声音,她立刻踮着脚尖悄悄去厨房,按阿娇的话把晚上两人吃的炖鸡捞出来,把剩下的汤筛干净香料,然后加开水搅均,再加两大勺鸡精,尝一尝,还有点寡淡,只好扔点大烟壳进去,锅放到火上开始炖。   花与蝶进来就听到厨房排风扇的声音,对阿娇抱歉的叹气,“给你添麻烦了。”他往下一看,阿娇一双白生生的脚踩在地上,“怎么连鞋都不穿?”说着就把阿娇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我去给你拿鞋。”说罢自顾自的上楼去。   阿娇赶紧“提醒”一声,“我妹妹在楼上,她睡我隔壁。”   厨房里的小眉听到声音火速跑回去,为防意外用的还是原型。   花与蝶只感觉黑暗中有个毛绒绒的小型犬跑了上去,楼上是两个房间,一个门开着,他推开这个门,打开灯,“香闺”展现在眼前。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对的是一张看起来很软很好睡的床,厚厚的床垫,雪白的床单和夏被,被子半掀开,露出被窝里一个还带着余温的坑,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幽香。   床头一侧是梳妆台,台上散乱的放着香水、面霜等,叫花与蝶吃惊的是上面竟然还有发油,这个他不会认错,他奶奶当年就用这个。妆台镜也是老式的三面镜,半开的首饰盒里全是黄金与翡翠,已经用旧的檀木梳上有精致的雕花:喜上梅梢,一看就是老手艺人做的,因为旁边还有个梳子盒,大大小小七把梳子,连盒子一起,全是有年头的东西了。   这些东西让花与蝶有一瞬间的不解:因为这跟他印象和评价中的“阿娇”不同。   不过不及他细想,门轻轻一动,一个软软的、嫩嫩的声音迷迷糊糊的说:“姐?”   他回头一看,是个青涩的女孩子,却偏偏像半开的花苞,带有浓浓的青春气息。她不及他肩头高,人在灯光下白得发亮(她们姐妹都这么白,他想),她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揉着眼睛,眼睛里仿佛含着水光,盈盈欲滴,她穿着一件吊带背心,一条肩带滑下来,露出大半个有些小的胸,这让他不禁有些想笑。   这个女孩子很可爱,如果再大一点就好了。   他绅士的转身,给这个女孩子反应过来的时间,“你好。你姐姐在楼下,我是帮她拿拖鞋的。”   那个女孩惊叫起来,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转身就跑了,她的背影留给花与蝶的印象就是那腰细得让人担忧会折断。   他回过神,一股幽香钻进鼻子,这才发现他正对着的地方搭着一件酒红色的丝绸睡衣,明显是阿娇的。   花与蝶暗叹了两声,弯腰拿起拖鞋下了楼。   阿娇看花与蝶过来时神色不同,就知道小眉得手了,等喝汤时,花与蝶问起这花店的生意,阿娇说:“生意够我们生活了。”   “你也不要太倔强了。”花与蝶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直接给你钱你不会要。”   阿娇心道:我要的,不过是你不希望我要,所以我才不能要啊,你要换个大老板就是壕的画风,我肯定要。   她配合的低下头,“倔强”起来。   “这样吧,我们公司每天都需要换新的花,你这店也小,别的地方不给你,我工作的那一层的花包给你们好不好?我跟后勤的人熟,就是不多,每天四十束花。”   “会不会不方便?”阿娇“犹豫”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每天过来把花带过去就行了。”花与蝶没让她知道公司就是他的,他喜欢扮成打工仔。   阿娇再三“犹豫”之后,“不安、忐忑”的答应了,两人又坐了一小时才把花与蝶送走。等他走后,小眉从楼上下来,阿娇替她高兴,“成功了!等我跟他分手后半年你就可以去找他了!”   “真成功了?”小眉还不相信会这么容易。   阿娇说:“他刚才要把生意给我做。”如果是因为她,那他就会送礼物,首饰包包旅游什么的,专门给她介绍生意,这种拐弯的手段肯定是想对小眉好又不能直接出手。   “我没做什么啊。”小眉想不明白。   “可怜也是一种魅力啊。”阿娇笑道。    ☆、第 271 章 旧友   花与蝶到了公司以后先洗澡换衣服,秘书刚好带着早餐到了,给他把咖啡端上来,他一边系领带一边道:“下午的酒会补一份请柬。”秘书立刻拿出纸笔来记下公司和邀请的人名,一会儿一加到备忘录中,这样下午来参加的人会找秘书要酒会的名单时就不至于发生认不出人的窘境了。   方域的办公室也接到了邀请电话和补送的请柬,他的秘书发愁道:“那下午的研发会议怎么办?”   方域看了眼时间,起身说:“现在开,联线吧。”只能直接开视频会议了。   研发会议是最拖时间的,因为参会的大部分都是不擅言辞也不擅表达的研究人员,安排在下午就是准备直接开到晚上的,现在调到上午开,那就只能在下午酒会前得出一个大概的方向或结论,这样方域就能抽身,把剩下的交给副总。   会议一直到酒会前还差一小时还没结束,方域交待了一下副总,先离开了。他在办公室的小卧室里洗了个澡还换了身衣服,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开上公司里最好的一辆车走了。   虽然他的公司现在还不大,但门面功夫是要有的。   花与蝶的这个酒会没有目标,就是提供给自己的关系户和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一个认识的机会,说话的场合,不然像方域这种人想打交道不能都拉到饭桌或酒吧、别墅去啊。一个半公事化的酒会最合适了。   酒会里备的都是度数低的酒,有香槟、葡萄酒,甚至为了照顾一些客人还准备了啤酒,还有女士们喝的现调的鸡尾酒。而餐点就非常简单了,只有一些西点和沙拉。   花与蝶中午没吃饭,他跟几个人打过招呼后就站在餐桌前填肚子,跟侍者说:“上一些三明治。”   侍者立刻去办,他转头刚好看到方域进来,遥遥举了下杯。方域过来跟他打招呼,他道:“中午没吃,饿死我了!”   方域道:“我也没吃。”一边拿了杯酒,在餐桌上来回看。   “那等等,我让他们上三明治了。”花与蝶喝了一口酒,塞了一口沙拉,道:“昨天你们走得早,我在那里耗到三点多才走。”   虽然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有柳意浓这个“桥梁”,两人亲热的仿佛最好的朋友一样,躲在一起说“悄悄话”。   “那个许先生,他的公司是搞网络推广的,跟各大网络媒体的关系都不错;他旁边那个是他新拉来的投资人,山西的……”花与蝶一一为方域介绍这酒会里的人,碰到他觉得方域有可能会用得到的人都多提两句。   方域算是明白为什么柳意浓说花与蝶可交了,如果不是他的女朋友,对他的观感都不会坏,如此面面俱到,难得能做起这么一大摊的生意。   三明治送上来后,花与蝶与方域已经聊得“相见恨晚”,花与蝶邀请方域只是看柳意浓的面子,如果这人聊得不好,他刚才就托辞离开了,现在说了几句话倒觉得这人还不错,刚好他昨晚一夜没睡,早上就处理了大半天的公事,现在精神不济,早就想躲开了,就跟方域一人拿盘子放了几个三明治,端上一杯酒,说:“走,去那边聊聊。”   落地窗前有好几张小圆桌提供给人一定的私密空间,两人端着三明治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起来。   自然而然的就说起了秦青。花与蝶虽然昨天是第一次见秦青,却早听过柳意浓身边有位“秦小姐”,不知是什么来路,还在上大学,听说常去柳家作客,跟马文才也相熟。他看得出来秦青不是吃青春饭的,也不是家里有关系的,这就奇怪为什么柳意浓这么照顾她了。   方域当然不可能说出秦青的“秘密”,只是大方承认他确实是通过秦青才认识的柳意浓,而柳公子与秦青也是好朋友。   花与蝶没再接着问,他知道再问就是交浅言深了。又说了一会儿话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亲自把方域送出去,临走时顺手拿了束花给方域,“送给秦小姐吧,也替我分担分担。”   为了照顾小花店的生意,他今天带了十几束花到公司,交待秘书查一下公司里有谁生日给送出去,他再亲手写个卡片,也算是个祝福。   方域拿着花笑道:“谢谢。”   晚上,方域特意抽时间把花送到大学。秦青抱着花,奇怪这花怎么精气这么足,简直像刚剪下来的一样。   她知道方域今天是去花与蝶的酒会了,问他感觉如何。   “是个不错的人。”方域有些遗憾的说,对她眨眼:“如果不是昨晚柳公子特意提醒的那两句,可真是看不出来。”昨晚柳意浓借酒醉说的东西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   “今天跟我说话,只提了他未婚妻,似乎对未婚妻的感情还很深。”方域一说就看她的脸都皱起来了,好像面前摆着什么恶心东西,他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发说:“别想太复杂,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他只是这个性格而已。那些女孩子对他来说是解压的。”   “他根本没把人当人。”秦青顿了一下,“他们都是。”越跟柳意浓认识就越能了解他,他和他的朋友看似平易近人,其实在他们眼中,普通人和他们之间有着天渊之别,世界被他们清晰的分了开来,一边是普通人的世界,一边是他们的世界。   “古代称官员为牧民官,将百姓等同于牛羊之属。”方域道,“所以古代才有那么多人想做官,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脱离自己阶层的机会,对自己、对后代都是如此。”   对柳意浓来说,她不具有和他平等对话的资格。秦青深知这一点。而对花与蝶来说,找那些女孩子谈恋爱游戏,就像在无主的花园中采摘鲜花一样,爱它之美便要摘下,把玩片刻后就随手扔掉,并没什么区别。   花与蝶这次见过阿娇后就好几天没出现,也没有打电话。说好预订的花束倒是每天都有人来取,货款也提前打到了花店的账户上。   小眉从兴奋难耐到失望落漠,阿娇看在眼里直摇头,让她去外面玩,不要在店里呆着。   “姐姐,你都不着急吗?”小眉自己都快急死了,看阿娇这么淡然都不能理解。   “他们这种人不过把我们当个消遣,闲了空了才会来找乐子,忙的时候不可能还记得住。”阿娇说,“你不能比他们还认真。我看你就是闲的,出去玩,找几个男朋友,玩够了再回来。”   在阿娇看,小眉还是太清涩了,不过也好哄。小眉被打发出去,钻到游戏厅玩了两天就交了几个男孩子当朋友,被簇拥着回来,一点沮丧也没有了,她不但这两天一分钱没花,吃喝都是有人请的,连衣服都换了两身。   “好看吗?他们给我买的鞋。”小眉坐在桌上举着双脚,脚上的细带高跟鞋把她的脚衬得更好看了。   阿娇看她开心起来了也放了心,拿手中的花去打她:“又上桌!下去!”   小眉嘻笑着蹦下来往外跑,正撞在进来的花与蝶身上。花与蝶含笑扶住她,小眉推开一看是他,咬着唇跑了。   花与蝶看她跑出去了,走进来坐下说:“她怎么现在出去?我正准备叫你们出去吃饭。”   以前吃饭都是只有阿娇,现在却要连小眉一起带上。   阿娇心里好笑,不经意的说:“她在外面交了几个朋友,都是打游戏的……我喊她回来,不然晚上又不回家。”说完打了个电话给小眉,一边拿眼看着花与蝶一边强调,“……是你大哥要带你去吃饭,你真不回来?那行,快点啊。”   花与蝶等她挂了电话笑着问,“小眉管我叫大哥吗?”   阿娇道:“我是她姐姐,你当然就是她哥。她一直想要个哥哥。”   以前两人聊天总是风花雪月,现在却“接地气”了。花与蝶问了问花店的生意,又状似关心的问了阿娇的家乡父母,最后才说起小眉,“她现在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去上学。”   阿娇心里乐得不行,面带愁容道:“对对对,唉,我要顾店没空管她,她在街上认识的朋友跟他们一起玩,我都不放心……”   等小眉回来,阿娇已经跟花与蝶商量好了要先给她买一些书在家看,学得进去就先请个家教打打底子,然后再看她的兴趣在哪里,找个学让她上。   小眉不解,偷偷问阿娇:“怎么他们是个人都想让我上学?”那个夜大的老师也这样,花与蝶也这样。   “关心你啊,说两句惠而不费。”学习是那么好学的?又不是一句话就能学成,没有个三五七八年的出不了成果,而到那时,七八个女孩子也能追到手了。   小眉放心了,看来她不是真的要上学,那就好。   这天晚上的活动安排得很满,花与蝶先是带这一对姐妹花去吃饭,然后逛街,再看了一场电影后将早就哈欠连天的小眉送回家,花与蝶和阿娇就进行自己的节目去了。   小眉回家后洗了个澡,把花与蝶送她的衣服和鞋就随便放在地上,登上电脑开始打游戏,网上一个人问她怎么来得这么慢,她道:碰上一个特别麻烦的人!太麻烦了!我以后找男朋友绝不找这种的!   她算明白了,花与蝶泡女孩子其实是在玩真人扮演游戏!一定要经过暧昧、心照不宣的爱恋、表白、热恋这些过程他才爽。   这什么毛病?   不过都是填饱肚子的东西,街边一块钱一个的烧饼和法国餐厅里的大餐,除了材料和厨师之外,最重要的区别应该是气氛吧。   可能花与蝶就是玩气氛的那种人。   柴容声带着那个女鬼四处游荡。有他的庇护,女鬼不再需要白天四处躲避了。不过这个女鬼的意识缺失的很厉害,她不会说话,无法交流,如果不是她冲天的煞气让他确定她是来索命的,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把她吞了。   女鬼总是在一些地方打转,追着一些汽车跑,但追上之后,可能不是她要找的人,又丢开了,叫柴容声可惜不已。都是鬼了,怎么还挑食呢?   直到前两天,柴容声看到了一个人!吓得他魂飞魄散!而女鬼还要过去,他抓住女鬼就跑了!一跑就跑出了这个城市。   【怪事!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他不是在隔壁市吗?】柴容声这会儿心还在跳呢,他看看手里的女鬼,【不会是他害了你。】他顿了下,【就算真的是他,你也不用想了,我直接吞了你,大家干净。】   女鬼对自己的“生死”浑不在意,像没听到一样。   柴容声犹豫了一下,【说起来,我也该去跟女公子请个安了。】既然已经碰上了她先生,不去请个安道个好实在说不过去。   至于这个女鬼……   柴容声想了想,大嘴一张,把女鬼给吞到肚子里了。【等我见过女公子,若是无事就放你出来,若是……】他拍拍肚子,【你就瞑目吧。】   他心道,若是女公子已经跟那男人分了手就可以让你报仇了。不过以他对这等人的了解,怎么看方先生也不像是沾染人命的恶人。总之,先去见过女公子再论其他。    ☆、第 272 章 情人   凌晨两点,空寂无人的旧教学楼,连走廊里的灯都配合的一闪一闪。孤身独坐的年轻女孩和映在窗户上的鬼影,简直是校园鬼片的最佳开头。   如果那两只鬼不是跪着的话。   秦青托腮,不是很想见到这个“老朋友”。   说实话,刚才柴容声突然冒出头满脸陪笑的说来给她“请安”时,她第一个念头是庆幸刚才跟她一起肝论文的小伙伴已经先去吃夜宵了。   【很久没来给您请安了。】柴容声说的好像她是一个年纪比他还大的老太太。   “不用这么客气。今天来是有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她留给柴容声的印象,看到她应该调头就跑才对,没跑还找上门来,肯定有事。   柴容声指着身边的女鬼,做出一副哭相来,【啊呀呀,如果不是大事,也不敢来打扰您。这前因后果,还是叫苦主来说吧。】   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   秦青只好给吃夜宵的小伙伴发个信息说她也走了,她吃完夜宵也不用回来了,回去睡觉吧。   “说吧。”秦青看那个女鬼,她侧着脸,看不清面孔,背部不自然的驼着,垂下来的黑发遮住大半张脸,但仅仅露出的一小截下巴和嘴唇也能看出这是个美女。   女鬼身上的阴气不重,她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相比之下,她的煞气却很浓。   她站在地上,腰部以下都消失在地板以下。在柴容声要她自己说之后过了五分钟却一句话也没说,煞气却翻滚着越来越浓。   柴容声觉得气氛不对,警觉的刚要开口,【你这孩子……!】他话音未落!煞气就化为利剑扑向秦青!   秦青轻而易举的就打散了扑来的煞气,将那女鬼抓来手中,片刻就让她失去了凝聚身形的阴气,化为了一团鬼火。   柴容声早就机灵的跑了,被秦青给拖了回来。   “怎么回事?”秦青好声好气的问他,她猜柴容声不至于蠢到以为带个女鬼来就能干掉她。   【她脑子不清楚了!】柴容声不卖关子了,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女鬼的故事说了一遍,简单概括为一句话:她被人甩了。   攻击秦青的理由也是因为她被人甩了之后,认为她的情人是被别的女人抢走的,所以无差别攻击所有碰到的女人。   【她真的很可怜。】为了减轻自己的错误,柴容声不得不卖足力气为女鬼解释。   女鬼名叫苏容,普通城市家庭的女孩,她长得非常漂亮,却从小不被家人喜欢,因为她长得非常像她太奶奶,而她奶奶因为她太奶奶的缘故非常讨厌她。   苏容的太爷爷和太奶奶以及她爷爷都是在那个年代下放到乡村进行劳动改造的知识分子。一家三口全是文化人,而在下放的时候,她爷爷的年纪已经二十多了。到了村里后,大队部的辅导员就给她爷爷介绍了一个对象,就是她奶奶。   奶奶与爷爷并不相配,从两人还保存下来的结婚照中可以看出来,奶奶比爷爷宽三倍,两人坐一起就是山大王和小媳妇,不过男女是反过来的。   太奶奶一开始就很不喜欢奶奶,说过她配不爷爷。而奶奶也很看不惯太奶奶,认为她到现在还摆大小姐的谱。太奶奶不会烧灶,太爷爷和爷爷都帮她烧灶;太奶奶洗不动衣服,太爷爷和爷爷都愿意自己亲手洗;太奶奶不下地,太爷爷和爷爷从来没说过她。更别提她不会喂猪,不会喂鸡。   奶奶很讨厌太奶奶,在苏容面前说这种女人就是白费粮食!   但苏容觉得奶奶是嫉妒太奶奶。   太奶奶没有留下照片,据说苏容长得和太奶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跟她父母、叔伯、姐妹一点也不像。   她有一张巴掌大的心形小脸,奶白的肌肤,眼睛又大又圆,眉毛秀挺,不用修就很美。   而且她非常聪明。背书永远是看一遍就会,老师讲的奥数题,她都能听懂,从小就是第一名,一直到大学。   奶奶有多讨厌她呢?讨厌到不想让她去读大学的程度。   ——女人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长得一副狐狸精样儿!   ——破鞋!   这都是奶奶从小对她说的话,后来她糊涂了,苏容才听到奶奶骂太奶奶狐狸精、破鞋,说太爷爷被她迷得偷偷给人抄信赚钱给她买雪花膏,说太奶奶跟大队委的每个人都有关系,都陪人家睡,说太奶奶在村里走都引一堆男人盯着她看,不要脸。骂她和骂太奶奶一样,有时她替奶奶盖被子穿衣服,奶奶都偷偷用指甲掐她,都能掐出血来。   太奶奶和太爷爷早就死了,两人连照片也没留下,就是爷爷,苏容也没见过,因为在她出生前,爷爷也去世了。到底太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呢?奶奶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从爸爸那里听到过,据说爷爷和太爷爷当年一家人都是从北京下放的,等可以回去时,一家三口却都不愿意回京,而是找了另一个城市安家落户。爸爸很遗憾的提过很多次,如果当年回了北京,那他们一家就是北京人了,有太爷爷的关系,现在他也不会功不成名不就……   爸爸长得很像奶奶,家里的孩子都很像奶奶,只有她,像跑进鸭子群里的天鹅一样格格不入。所以等妈妈生了弟弟,她出来上大学后,就打定主意不回去了。等她离开了家,觉得从未有过的天高地阔!她不会像奶奶说的那样,她会过得比谁都好,比谁都幸福!让他们都来后悔!   刚工作的时候她非常辛苦,要做很多人的工作。她所在的公司是个非常小非常小的小公司,只有不到五个人。她一个女孩子,要整理仓库,要接货送货,另一个男孩子天天被老板带着当秘书出去谈生意,而另外两人则是老板的亲戚,每天只管着账,做会计出纳,指使她跑东跑西,却什么都不肯帮她。   可她不敢辞职,她需要这份工资。直到后来老板要她陪客户喝酒唱歌跳舞时,她跑出公司大哭了一场。等她哭完发现她是躲在停车场里的一辆汽车后面哭的,而车主早就来了,他没有喝斥她,没有赶她,而是在她哭完后给了她一包纸巾。   后来她发现他偶尔会把车停到这里。   “这里离地铁站近。”他笑着说。   当她发现他常在这里停车后就下意识的在这里等他。她知道,这是一见钟情。   “于是,她碰到一个男人,一见钟情后开始追他?”秦青没想到会听到一个这么浪漫的故事。   柴容声笑眯眯的说,【在女人的眼里,这个男人是会救她脱离苦海的王子。】每一个女人都会这么想,她们都身陷痛苦之中,都盼着会有这么一个人带着她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幸福的国度。   就像……   他的心中浮现起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明明自己也做着骗人的勾当,却偏偏会相信另一个谎言。   他们彼此相爱。   苏容无比确信这一点。如果说上天让人天生不完整,那他们就是彼此缺少的那个半圆。爱情的火热让她无暇顾忌很多琐事,也让她涌现了无穷的勇气与力量。她从公司辞职,在他的支持下开始考证,甚至打算重新进入学校深造。一切都很完美,幸福似乎就在她的身边……溜走了。   【男人出差后就失去音讯。她到这时才发现除了一个手机号之外,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仅仅只是一个名字。不过她不相信这个男人是骗她的,因为除了摘走她的处女之身外,这个男人不但没有骗过她钱,相反还给了她不少东西。她辞职后重新找房子,囊中羞涩,这个男人替她交了一年的房租。她要上补习班,报考,资料是这个男人找的,学费是他出的。】这正是苏容坚持男人不是骗子的原因,因为“他花这么大力气骗我干嘛呢?就图我这张脸吗?我再漂亮,也不值他花这么多工夫啊,想找漂亮小姐还不简单吗?”   柴容声觉得可笑,这就不是骗子了?   “她把自己看得太低贱了。”秦青摇头,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骗的,你这个人,不就是骗子最大的目标吗?家庭给苏容的影响还是太大了,长辈的看轻也让她对自身价值的评价降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那她是怎么死的?自杀?”秦青问。   柴容声愣了下,这重要吗?女鬼死了,临死前最在意的是抛弃她的情人,至于她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那她是想找那个男人吗?”她问。   【似乎是这样。她还记得男人的车,虽然可能分不清是什么车。还有一些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她坐着男人的车走过的路。】柴容声说。   “找到以后呢?杀了他吗?”如果苏容要索命的话,秦青认为她有道理怨恨这个男人,可杀人又有些过头了。   柴容声没想到秦青竟然不赞同女鬼报仇。   【那您……】要除掉这个女鬼吗?   秦青看着女鬼,消灭女鬼很容易,可她落到这个地步也很可怜;放任她去报仇,随意害人也不行。   “既然是你带她来的,不如就由你来决定吧。”秦青转向柴容声,“您见多识广,有您带着,想必不会滥杀无辜。”   柴容声恍然大悟,随即苦笑,万万没想到秦青把这个皮球踢回来了,这让他发现秦青和他那个朋友不一样的地方,这种事如果落在他那个朋友手上是肯定不会再交给旁人的。   滥杀无辜……   【您愿意让她报仇,只是不能过分对吗?】   “冤有头,债有主。”秦青道,“她可以报仇,只是不能过分,不能牵连无辜。”   【小老儿记住了。】柴容声道。   听说这女鬼想去扑方域,秦青惊讶之下带着柴容声和女鬼去见了方域,却没料到上回还想扑向方域的女鬼这次却见他就躲。   “扑过来了吗?”方域像不是了解这件事有多严重一样,好奇的张开双臂问秦青。   “没有。”秦青转头看柴容声,你不是说女鬼想找方域吗?   柴容声也很冤,明明上回见了方域还跟狗见了骨头似的,怎么现在不扑了?   【可能是误会,她想找的不是方先生,而是方先生旁边的人。】   方域听柴容声说了日期就愣了一下,悄悄跟秦青说:“是我去找花与蝶的那天。”   花与蝶!   柴容声只觉得旁边一闪,女鬼已经消失不见了!   秦青也发觉了,方域看她四下张望,问:“怎么了?”   “那个女鬼不见了。”她说。   柴容声反应过来,【原来她把情人的名字忘了!!听到名字才想起来!】   想起来以后,就找过去了。    ☆、第 273 章 美味的糖果   如果性可以做为识别真爱的信号的话,花与蝶觉得自己找到真爱了。   穿着衣服的阿娇或许美艳多情,善解人意,相处起来十分愉快,两人的步调也非常合拍(这样看起来也很有真爱相);但脱下她的衣服后,花与蝶愿意用百分之百的精神去领会她的美妙之处。   这让他第一次考虑起找一个长期的情人的必要性。   如果这个情人不介意他结婚并长期处于地下状态;   如果这个情人不介意他偶尔会去打打野食;   如果这个情人不介意他还想泡她妹妹……   花与蝶从浴室里出来,心道世事难两全,还是别想太美比较好。   他回到卧室,没看到人,跟着听到厨房有声音,以为体贴又贤惠的情人打算给他做顿夜宵,于是找到厨房,看到情人手里拿着把剔骨刀对着窗户——   花与蝶:“……”   感谢美剧。在这一刻犯罪现场、海军罪案调查、汉尼拔从他脑海中飞过。   所以他站在走廊门口,退后一步就能躲进书房上网报警,问:“怎么了吗?”   突然一个女鬼扑到床上准备咬人——你说怎么了?   阿娇手里握着刀,刀尖冲外。人是鬼变的,人怕刀,鬼也怕刀,敢冲着刀尖面不改色冲上来的勇士是很少见的,所以这个方法既简单又好用。   她道:“……我想做个汤。”   “我现在没有胃口。”在情人手上有刀的前提下,他再大胆也不敢靠近。   阿娇听出话音,她正好也想走,居然有女鬼缠他!她只是想找个人占点便宜,没打算冒风险。   “那我先走了。”连再见也不说,阿娇穿上衣服拿上包就走了。   花与蝶多少松了口气,他走进厨房,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厨房像冰库一样凉,比客厅里至少要低五六度。   他打开冰箱,竟然觉得冰箱里都比厨房要温暖。   “奇怪……”他拿了罐啤酒就赶紧离开了厨房,回到卧室坐下来,刚才荒唐时搞乱的床还没收拾,他只好拿起晨衣、手机去隔壁睡,刚躺下就睡着了。   “宝宝……”   “宝宝……宝宝……”   一声声过于甜腻的呼唤慢慢把他叫醒。   这个声音他不太喜欢,但他克制住了不悦,因为他认出了这是他一个情人的声音。   他所能做的就是翻了个身,背对那个声音的主人,希望她以为他还在睡,不要再来打扰他。   但那个女人轻轻趴到床上,趴到他的背上,尖锐的指甲刺痛了他的肩,她紧紧趴在他的背上,有些沉的头放在他的肩窝,湿热的吐息吹到他脸上,散发着一股混合着化妆品香味的奇特臭味。   “宝宝。”女人把嘴凑上来想接吻。   这人有口臭。花与蝶有一瞬间的清醒:他不会跟有口臭的女人交往啊。   但这一瞬间很快过去,留在他脑海中的印象仍是:这是一个他熟悉的情人。   就是……他想不起来她是谁,叫什么名字了。   不给情人难堪是他的准则。所以他主动伸手搂住她,避开她有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宝贝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女人意外沉默了很久,趴在他的怀里,好像十分依恋他。   花与蝶条件反射的在她的额头上连吻了好几下,“宝贝给我做早餐了吗?宝贝太辛苦了,以后不要这么辛苦,多陪我睡一会儿就行了。”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哭泣的声音仍然很熟悉。可他还是想不起来。   她死死抱住他,指甲尖得很,他的胸口和肋骨都有些刺疼。   两人就这么相依偎着。   早上起来,花与蝶觉得头一阵阵发疼,就像感冒那样。他按着太阳穴缓慢起床,吃了两片感冒药,打开手机备忘,一面换衣服,穿衬衣时一伸胳膊,突然发现肋骨两侧都有红色的伤痕,他对着镜子看,尖锐的血痕像猫爪痕一样,却比猫爪痕要重得多,也粗得多,同样的肩头也有指甲刺出的血痕。   昨晚……阿娇有用这么大的力气吗?   他摇摇头,想起昨晚有些不客气的把人赶走了,出门上车时就发了个信息给她:“昨晚你把我抓得好严重,疼死了。”   男人带着撒娇的声音,配着两张照片发到了阿娇的手机上,性感的男体,肌肉结实,侧腹还能看到巧克力块,纤细有力的腰肢和漂亮的臀部都可以当内裤男模了。   不过小眉看到照片却发笑,“天啊!伤口边缘都发青了!这根本是女鬼抓的吧!这傻子还找你呢!他不怕死啊!”   阿娇看过后,咬着唇犹豫了一下,拍了一张自己微微张开嘴露出小舌头和小牙齿的照片,回了一句:“我给你舔舔。”   男人瞬间发回来:“我等你。”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暗示着另一次约会。   小眉有些惊讶:“你还要找他啊?我还以为你不想找了呢?”   阿娇回来考虑了一下,觉得目前还是这个男人最优秀,就这么丢了有些可惜呢,何况又不知道那个女鬼的道行有多深,万一是个还没几年的小鬼,她就这么拱手相让也太蠢了。   “再看看情况吧。”阿娇的纤纤玉指点在花与蝶的胸肌上。   这么一块好肉,实在叫人舍不得。   花与蝶最近有些肾亏。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首先,阿娇越发体贴温柔,娇艳欲滴,让他每晚都舍不得放手。   然后,晚上阿娇回去后,他一睡觉就开始做春梦,还是那个有些口臭的情人,想不起名字看不清脸,而且看身体时他会想起“哦,对了,原来是她!”,可醒来就忘了。   醒着睡着都有情人要陪,每晚都做双份苦力,不出一星期,他的体重就轻了五六斤,脸颊都吸腮了,被秘书调侃“看着更帅了!”   因为这个,他这天晚上参加聚会时特意要提前走,今晚难得没有约阿娇,他要回去早点睡觉!   “这就走?”柳意浓举着酒杯,打量着他,“才十点多。”   “这些天有点累,回去早点睡。”花与蝶一口喝干酒杯里的酒做道歉,起身离座。   “等等,我送你。”柳意浓也放下酒杯跟出来。   花与蝶有些受宠若惊,他跟柳意浓关系虽然不错,但平时他可从来没送过他!就算是朋友也有亲疏远近的分别。   两人一起走到别墅外,等侍者送车过来。站在草坪前,柳意浓把他拉到路灯下,仔细打量他好几眼,“你这脸色是有点差,最近玩过头了吧?”   花与蝶疲惫的笑着点头,“是。”   “注意身体,收收心,没事多出去晒晒太阳。”柳意浓暗示的说。   花与蝶笑了,“你把我当小孩子啊,还晒太阳,补钙吗?”   柳意浓翻了个白眼。可两人平时关系真就是普通,还没到能直言相告“我听人说你被女鬼缠身”或“兄弟,最近有没有对不起哪个女人还害人家死了?”   这话他能问马文才,却不能问花与蝶。就算问了,花与蝶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兄弟,不是我不救你啊。   尽了人事后,柳意浓心安理得的冲柳意浓挥挥手,看着他上了车,走了。   花与蝶回到家,不再喝酒也不再工作,很快冲了个烫烫的热水澡,给阿娇发了个晚安么么的信息就上床睡觉了。   阿娇收到信息,小眉问:“怎么今晚不找他了吗?”   阿娇悠悠叹了口气:“昨天看他脸都青了……”她又不是女鬼,她舍不得再劳累他了嘛,“这段时间我也吃饱了。”就是看他被女鬼缠了,她怕再不吃就来不及了才多缠了他几天,“先放过他吧。”   小眉哧笑:“你放过他,那个会放过他吗?还不是要辛苦?”与其让给别人吃,不如自己先吃到嘴里嘛。   又做梦了。   每晚都做梦,真的让花与蝶很累很累。   所以发觉又做梦后,他就想醒过来。总这么做梦,是不是要开些中药吃一吃呢?多梦好像是脾虚?   “宝宝……”   这个情人喜欢叫他宝宝,口臭,手重,喜欢抓伤他。   “宝宝……”   而且,每次醒来都是在床上,而且每次都起不了床。   “宝宝……”   “宝宝……”   声音从背后传来。   花与蝶不想转身,不想面对她,看到她的脸。   前几次他还曾经想过要看清她的脸,可每次都看不清。后来……似乎是有个预感告诉他,还是认不出人更好。   这个人……这个人……曾经给他很大的压力……让他很不愉快……   印象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   让他觉得只图那张脸的话不值得。   所以,他才会早早抽身。   对了!   他已经跟她分手了!   而且是用了他最不屑的一种分手法:出差消失。   虽然每次找情人都会用一个专门的手机,办一张专用的卡,但那一次是他的最短时间记录,好像连一个月也不到,只有二十多天。   他甚至有好几次为了躲开这个女人而特意绕远路。   明明知道这个城市很大,两个生活环境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碰到的可能性比彗星撞地球还要低,几近于零。他还是绕了半年的路。   分手了,为什么他还总是梦到她?   是愧疚吗?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是认真的。   虽然每一个女人对他都是认真的——对了,他发现阿娇的不同之处了。阿娇对他不是认真的!   他在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轻松感。对了,这才是他想和阿娇保持关系的原因。   他曾为女人对他的真心而骄傲,但此时此刻,他竟然更喜欢阿娇对他的不认真。   或许他更应该选择像阿娇这样的女人,玩得起。   不过他很清楚,更吸引他的还是那些认真的女人,那会带给他一种走钢丝的兴奋感!他清楚的知道那些女人以为他是她们梦中的良人,托负终身的伴侣。而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他早就心知肚明的游戏。他甚至一直在等着有女人当面拆穿他。   太有意思了!   兴奋感冲淡了他的愧疚,也因为那愧疚感就像普通民众熟知的良知、道德一样,属于“他应该会有”的东西。可他偏偏没有。   他知道他应该愧疚,所以偶尔他会假装自己有。   可其实他心中只有愉悦感!兴奋感!以及胜利感!   他一直在玩一个不太光明正大的小游戏,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游戏,真人游戏。这是他的坏习惯,恶习,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戒不掉。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吸。他是个好老板、好朋友、好儿子,未来也会是个好爸爸。他只放纵自己这一件事。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枚糖果。   所以,他不愧疚。   他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忘了。   那他为什么会一直梦到她?   花与蝶出了一身冷汗。   “宝贝……”   依旧回荡在耳边的呼唤此时听来也变得更尖锐更刺耳。   搭在他肩头的手,尖锐的指甲,大得不可思议的力气。   趴在他背上的重量似乎也有些……有些不正常……   不像正常女人的重量。   这个重量……为什么一直在他背上?   花与蝶不敢回头,呼吸都放轻了,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快醒过来!!   清晨的阳光射进窗帘。   屋里的空气湿浊难闻,让人窒息。   花与蝶睁开沉重的眼,他浑身冷汗,肩背酸疼,就像他的肌肉一直很紧张。   他重重的喘气,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摸手机:报警!   可是……这种事要怎么报警?   最后他打开备忘开始翻记事本。   以前女朋友的电话卡在他分手后都扔了,他会清除掉所有痕迹,一点不剩。所以,他找不到以前那个女人的任何信息。   他只能通过翻记事本来回忆。   最后在停车记录里找到了。   对了,他绕路后就换了个停车场,以前用的那个停车场是博物馆前那个。   那个女人是旁边一家做设计的小公司的文员。   她喜欢穿衬衣和一步裙,皮肤很白,腿很长,腰很细,右边胳膊内侧有颗小痣。   她叫……叫……   “苏容。”花与蝶想起来了。   窗帘突然飞起来了,不知从何处刮起了一阵风。   花与蝶觉得露在被子外的胳膊有些冷,起身穿上晨衣,走到窗帘处拉起窗帘,打开窗户,刺目的阳光照得他眼睛疼得要流泪,身上却觉得轻松了不少。   “苏容……”对,是这个女人。   如果梦里缠着他的女人是她,那……   花与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走到床头柜前拿出纸笔,回忆起苏容报考时给他的身份证号,到书房打开电脑,登入招考的网站,输入身份证号,却查无此人。   苏容没有去考试,或者考了却没通过。   如果她已经死了……   花与蝶按住额头。   “这下麻烦了。”   怎么查呢?她不是本地人,可她家乡是哪里的?这个他不知道。如果她是死在本地倒方便了,就是需要找关系去查,这样一来,他跟苏容的关系就暴露了。   花与蝶犹豫了一分钟就关掉网页和电脑。   还是不必查了,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可以了。   在他的朋友中谁有这方面的关系呢?    ☆、第 274 章 再续前缘   虽然自己不承认,但所有朋友都知道,花与蝶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好听点的说法是对自己要求严格。不过不管怎么说,要他自诉“我以前甩的女人可能死了然后变成鬼缠着我让我做了半个月的春梦”是地球毁灭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于是“我有一个朋友……”就成了他与柳意浓聊天的一个起始句。   “……他以前交过的一个女朋友可能出了事,现在正缠着他不放,我记得你认识这样的人,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下?”花与蝶一派云淡风轻,替友人担忧让他的眉头微蹙。   “哦……”柳意浓轻描淡写的嗯了声,搅着自己的咖啡,一副“你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我就听得不怎么专心了也别想让我出手帮忙”的冷淡相。   “钱好说,他有钱,咱们狠狠扎他一刀!”花与蝶损起自己的钱包来也是不遗余力。   如果他不是知道实情,现在估计也差不多快要“上当”了。   不过,谁让他知道呢?   柳意浓打了个真情实意的大哈欠,眼泪都出来了,起身拿起钥匙,“算了吧,我最近没空,何况我认识那人也就是个半桶水,你那朋友要是着急救命让他找别人去吧。我昨晚玩得晚,先回去睡了。”说罢起身走人。   花与蝶也表现得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朋友的事”,没有过多纠缠。他点点头,跟着站起来,笑话柳意浓被酒色掏干了身子,送出两步才回去继续喝自己的咖啡,十五分钟后才结账离开。   坐在车上,花与蝶深深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来看通讯录。   他对柳意浓的“朋友”还是有很大期望的。无他,以柳意浓的身份地位,能被他引为“高人”的,至少也比别的高人更有品质保证。但由于不能说实话,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大的期望溜走。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个拐着弯的朋友就想请动柳意浓替他打电话?是有点不太可能。   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另一个有这方面关系的人,花与蝶打了个电话,火速前去拜访。   柳意浓从这天后就成了“隐士”,从朋友圈中几乎绝迹了。想找工作干的活多少都有,所以一时之间,他忙到飞起,一周内打了四次飞的。   忙成这样,对朋友圈里的新鲜事当然就成了一个落后的人,所以一回来刚打开手机就被好几个朋友追着科普最近最火的一条新闻!   花与蝶的爸爸有个小老婆以前偷偷自杀了现在变成鬼正缠着他爸!   柳意浓一口咖啡喷出去三丈远,咳得撕心裂肺!   “你也很吃惊对吧?”朋友深有同感!摇头叹气,“唉,大家也都很吃惊啊,不过……也不是太意外……”   花与蝶的形象维护的实在太完美!   所以当他满圈子找人给他“一个朋友”除前女友鬼的时候,由于过于热心,过于急切,立刻被人对号入座:肯定是花爸爸!   花爸爸在青春年少时也是一个美男子。当然现在胖了五六十斤,从翩翩少年变成方头大耳,不过能生出花与蝶这样的俊杰,花爸爸的颜值是有保证的。   另外家庭条件也决定了他吸引女性的魅力是有增无减。   所以,花爸爸当年确实犯过一些作风错误。万幸,在组织的教育下,家人的关怀下,他及时改正了错误,回归家庭。   所以才造成花与蝶年纪轻轻就过得像苦行僧一般,人都说这都是因为花爸爸带给他的心灵伤害太大了。   ——确实有点大,所以花与蝶认为找情人一定要让她找不上门来才行。   花爸爸当年被发现的情人一共有三个,当然是在不同时期的。没被抓住真凭实据,只是捕风捉影的还有四个。没办法,当年花爸爸的工作单位是某文艺团,近水楼台给了他太大的便利,诱惑也实在太多,才导致他不停的犯错。   偏巧,在当年的文艺团里,确实有一位年轻的文艺兵自杀了。为怕自己死得不彻底,这姑娘先吞安眠药,又吃了耗子药,最后割脉,求死之心非常坚定,于是死得也很痛快。麻烦的是,她死前留了一封语意不详的遗书,“今天离开这个世界非我所愿”,“世界容不下纯洁的灵魂”。由于这件事团里还把几个有嫌疑的人都分别谈话,最后都调离了这个团。   花爸爸不巧因为作风问题是重点怀疑对象,不过由于实在抓不住把柄,最后才只是调离了事。   这是花爸爸最遗憾的事之一:他真的是清白的!   可惜没人信。   到了现在,这件事被重新翻了出来,立刻给花爸爸定了罪,罪证确凿,不容狡辩。   幸运的是,他已经病退了!不会被关小黑屋了!   不过还是被以前的老领导打了个电话来安慰(警告)了一番。   花爸爸挂了电话血压就升到了220.   他抓住花与蝶的手(花妈妈不肯照顾,冷笑ING),再三保证:“真的不是我!”   花与蝶也真心的说:“爸,我信你!”   不过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真没想到……”柳意浓摇头。   “对吧?大家都没想到,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会找上来呢?”朋友道。   不是,他是没想过花与蝶这么黑,把这锅扣他爹头上了。   “后来呢?”柳意浓问。   “后来?老爷子躲家里不出来了。”朋友说。   “不是,我是说……那女鬼呢?”   “不知道。”对哦,忘了矛盾中心了。朋友道:“好像没听说还在找人,应该解决了吧?”   花爸爸吐血之余命令不许花与蝶再去替“那该死的家伙”找人解决问题,“那种东西就该去死!”   花与蝶唯有诺诺听命。   因为……好像他找的人里面已经有人把问题解决了。   柴容声蹲在花家客厅,看那个女鬼一下下对着玻璃撞。   【很久没见这种傻子了。】柴容声叹气。   驱鬼驱到把鬼关在屋里的,当真少见。   苏容这个女鬼自从找到她的情人后就在情人的床上安营扎寨了。柴容声找到她后就发现她一直趴在情人卧室的大床上,四肢拉长伸开,好像恨不能把这张床给全盖住。每晚,他都能看到她的情人毫无知觉的躺在她身上,然后做梦。   嗯,从情人翻滚的频率和噫语的内容来看,梦的内容好像还不坏。   于是苏容一天天被她的情人滋养得越来越强大,情人像放久的黄瓜,干瘪瘪的青里透黄。   然后,那个男人就开始不停的带人回家看风水了。   这也是应该的。   做为前同行,柴容声很有兴致的围观了几场,果然现在骗子横行,一个个仙风道骨,收起钱来直逼高利贷。   其中一人,大概家学渊源,手里有几样家里传下来的本事,就在客厅里摆了个阵用以驱鬼。摆之前,柴容声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摆完之后,他和苏容就出不去了。   柴容声:【……】   女鬼以前霸着床,但等变强之后就喜欢当情人的小尾巴了,连情人上厕所撇条都跟进去。结果现在发现只能在家里对情人尾随,不能跟出门去,顿时气得天天撞窗户撞门,一直撞到情人回家为止。情人一回来,她就乳燕投林般扑到情人的背上,伸着长脖子对着情人的口鼻使劲吸。   柴容声一边叹气,一边跟着吸。   ——是你不让我出去害我没饭吃的。   花与蝶只觉得现在睡觉舒服多了,八点多就开始犯困,一沾枕头就睡着,早上手机不叫根本醒不过来。   就是体重还在不停掉,有点愁人。   睡觉睡得多了,他也怕越睡越睡不醒。这天晚上,他给阿娇打了个电话,这段时间只顾忙苏容的事,很久没见阿娇了,有点想她。   阿娇要关店前接到电话,跟小眉说了一声:“我去找他了,你晚上自己弄点吃的。”   小眉惊讶道:“他还没死?”   阿娇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正好不缺钱。”   不过进了花家的门她就不往前走了。   花与蝶在她面前半米处伸开双臂:“宝贝,来。”   只见他背上挂着个女鬼,左边站着个老鬼。   “……”阿娇面无表情。   你看你身上还有地方吗?   她暗暗瞪了柴容声一眼,转到右边抱住他胳膊,悄悄伸手推了一把鬼头,省得看着心烦。“亲爱的,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累。”花与蝶搂住阿娇,惊讶的发现抱住阿娇的时候感觉很好。   两人坐到沙发上,他趴到阿娇怀里,叹息道:“让我这么躺一会儿。”   “好。”阿娇轻声道,一边伸着一只手跟女鬼撕扯,一边给柴容声使眼色,都让给你们这么多天了!我来了也给我留一口啊!   柴容声只好上前把女鬼撕下来,没办法,他跟阿娇她们是长期合作伙伴,有香火情的。   看他这样,阿娇也实在不忍心再“劳动”他,扶他进去睡下就出来。   柴容声脚下踩着欲往卧室扑的女鬼,看她出来连忙道:【帮忙把那个花瓶挪一下。】   阿娇看看花瓶,反站远了些,“我不动。”   柴容声吓唬她,【你不帮我,你屋里那个人很快就要死了!】   阿娇奇道,“我帮了你,他还是照样要死啊。”她指着女鬼,现在女鬼又打算扑阿娇了,“她不是就为了索命而来吗?”   柴容声摇头,【还真不是。】   女鬼不是为索命来的?   阿娇问,“那她来干嘛?跟他再续前缘?”   【说对一半。】柴容声笑眯眯的,【是来找他继续做夫妻,生宝宝的。】   苏容曾经怀过一个孩子。   或许是见到幸福让她失去理智,或许是直觉告诉她,花与蝶不会真的娶她,或许她只是想更快更紧的抓到幸福。   花与蝶不让女朋友吃药,而愿意自己带保险套。套都是他自己准备的,苏容有次买了一盒,但他用的还是自己准备的,在某方面,他真的做到了万无一失。   但架不住苏容想借子求婚,所以她偷偷换了他包里的避孕套的最后四个,然后缠着他一晚上全用了。   可她没想到那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花与蝶,之后他就出差了。当她再也打不通那个电话时,一个早就曾经浮上心头的预感再次提醒了她:她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幸运。   她只有花与蝶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或许再加一个车牌号,除此之外,她连他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因为在这短短二十天的交往里都是花与蝶在无微不致的关心着她,把她宠的像个小孩子什么都忘了问。   她想发寻人启示,却发现他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因为苏容不喜欢拍照,被父母家人骂了二十多年的“狐狸精”脸让她羞于谈论自己的外貌。可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她……应该跟她的爱人一起拍张照片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向别人证明,这不是她自己胡扯的一场白日梦。   苏容在跟花与蝶交往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她交了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或许是怕别人来抢?或许是担心花与蝶在认识她的朋友后就不再喜欢她了?她把花与蝶当成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珍宝,小心翼翼的收藏着,连看都不想被别人看一眼。   所以,当她惊慌失措的寻求朋友们的帮助时,当她声泪俱下的哭诉时,朋友们的反应却是看着她问:   “你没问题吧?”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医生?”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我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   因为没有人见过花与蝶,也没有人听说过他,甚至没有人看到过苏容身边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而苏容却口口声声的声称她有了一个非常爱她、毫无保留的帮助她、非常帅气、非常博学、非常有修养、非常优秀的男朋友,他们相爱,并打算结婚。   朋友们开始怀疑苏容有了精神问题。   苏容察觉了,她愤怒至极,她向朋友们解释没有告诉他们的原因,用她在跟花与蝶认识交往后就有勇气辞职还要继续考试的事来证明,“如果没有他,我怎么敢这么做?”   朋友说,“那个工作你早该辞了!”   “我也裸辞过啊,不过我是为了休息和去旅游,把攒得钱全花光了呢。”   “辞职考证没什么吧?不然怎么专心啊,有足够的积蓄也可以的。”   被朋友们说了这么多,连苏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她幻想出来了一个男朋友?因为花与蝶太优秀了,优秀到根本不是她这个阶层的女人能找到的男人。她和他在一起时常常自惭形秽。   她跟朋友去看医生,被诊断出中度抑郁,开了一些药开始吃。   然后,在一天早晨,她坐在马桶上,发现自己开始流血。血流了一上午不止,她只好垫着两片卫生巾去看医生,她以为是月事不调,可医生检查了一下后像看傻子一样对她说,“你怎么这么马虎啊?自己流产了都不知道?”   流产?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她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没有了。   苏容不记得之后的事,她只记得她走出医院,走到天桥上,跳了下去,滚到了一辆双层公交车下。    ☆、第 275 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人也可以   做春梦能不能生孩子?   这是个问题。   至少女鬼目前做的是对的,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怀上了。   阿娇打了个寒战,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如果她真有了,之后呢?”   【生下来,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在一起。So happy!】他也是很与时俱近的。柴容声眨眨眼,歪歪头,可爱巴叽的说。   阿娇扯了下嘴角,呵呵……如果花与蝶找个人·老婆,她愿意当情人;如果他找个鬼·老婆,她就只能祝他全家幸福了。   花与蝶这段时间感觉很好。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他也认为是伤了元气的缘故,认真的找了营养师调养身体。至于感情生活方面,阿娇的优点在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闪亮!他就略有些认真的开始经营跟阿娇的感情。   其实他对阿娇一开始就是不同的。以前他都是去女方家里约会,要么就酒店开房。而阿娇却来过他的房子。   于是,他暗示性的给了阿娇一把钥匙,拜托她帮忙去开个门收快递。   阿娇拿到钥匙就懂了,犹豫起来。   她是一个稳定的人,不喜欢天天换对象,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她是希望能发展成一段长期的关系的。   花与蝶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他只有一个问题:屋里有个缠着他的女鬼。   阿娇思考过后决定:跟女鬼分享也不是不行,毕竟说服女鬼放手的可能性太低了。   于是阿娇有样学样:也给了花与蝶一把钥匙。   花与蝶就投入了阿娇和小眉的怀抱。   比起回家,小花店里跟一对姐妹偷情的感觉太刺激了!阿娇成熟美艳,小眉清涩纯洁,他每天都游走在危险的边缘,看着小眉对他的一举一动脸红羞涩,紧张激动,又要避着阿娇……花与蝶很快觉得自己精力充沛身体健康!   甚至一周多的时间里都没回家,连衣服都是让秘书去他家帮他拿出来的。   柴容声,失算了。   那对姐妹既然能将花与蝶哄走,估计是不会再放他回来了。这点本事,她们还是有的。   而他就和苏容被关在这个房子里了。   会被关多久呢?   曾经被“关”过的柴容声估计,若以“年”为单位,关上个五六七八年是不成问题的,若那两姐妹再“狠”一点,关他们个几十年也不奇怪。   做为一个鬼,应该没有时间问题。柴容声倒不觉得被关在这里有多难受。   但他不想被关。   上一次关他的是他的子孙后代,自家人不计较那么多。   这一次,一个不算什么的人竟然也要关他十几年吗?   柴容声,不愿意。   苏容还是每天撞窗户。而且她很快发现情人不再回来了。日升月落,她记不住日期,却看得懂太阳每天升起,黑夜白昼交替轮换。   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暴发。   苏容能力不俗,她憋啊憋的,把肚子憋大了。   柴容声觉得自己说不定还能目睹一场鬼产子的新鲜事,活得久就是有好处。   当然,为了早日是打破这个困局,他也小小帮了一点点忙。心血发丝,衣服物品。这些带有本人气息的东西对妖精没什么用,对鬼来说就不一般了。   以前苏容是不会用,有他从旁指导,效果跟继续拖着花与蝶做春梦是一样一样的。   花与蝶持续掉血中。   ——如果是游戏可以看到血条在下降。   他只是继续精神不好+睡得太死。   阿娇认为那该叫“昏迷”,搞得她一周只能试探着吃一回,还不敢太折腾他,免得把人折腾死了。   小眉跟花与蝶的进展也颇为费力。   “他今天又摸我了。”小眉私底下跟阿娇抱怨,“我晚上睡觉都不锁门了,他到底什么时候下手啊!”能不能快一点!   阿娇也无可奈何,这不符合花与蝶的行事准则,他现在爽着呢,睡姐姐撩妹妹。   “这样,我看他打算跟我耗下去了,我听说他爸也不错。”正确说来花爸爸比花与蝶更没原则,好上手,“下回我跟他去他家,你也去吧。”   小眉犹豫了一下,决定试试,“再不行我就不跟他浪费时间了!”   阿娇对花与蝶很满意,应该说两人步调意外的合拍,如果没问题她打算就跟花与蝶过了。至于那个鬼老婆她也有办法——活人老婆她都能勾得男人几十年不回家,鬼老婆有什么好怕的?   她正在说服花与蝶卖掉那个“不吉利的房子”,重新买一个。   花与蝶也有点心动。他名下的这个房子是成年以后换的第三套,第一套是大学时家里给准备的,成年后开公司卖掉换了启动资金,第二套是过渡房,这一套在买的时候他花了很多精力,本来打算多住几年的,就算结婚也要继续保留做为一个偶尔放松的地方(金屋)。   由于家庭原因,他们家人没有人握有过多房产,特别他做为“年轻人”,只有一套固定住房,用来玩乐的别墅一类都不在他的名下。现在要换房,肯定要给家里人打招呼。于是他找个机会就请花爸爸出来吃顿饭,在某些问题上,男人之间比较好说话,毕竟如果他跟他妈说结婚以后也需要一个放松的地方,他妈肯定不会感同身受。   为了营造家宴的轻松气氛,花与蝶带上了阿娇和小眉。席前大家谈话愉快,气氛和谐,花爸爸亲切慰问了阿娇姐妹,鼓励她们继续努力奋斗,特别是小眉,鼓励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两人还交换了微信。   花与蝶终于把房子卖出去了,新看的房子有六个卧室,他一个人住嫌大,再多加两个人就正好了,何况新房子旁边就有两间大学和数不清的补习班,非常适合小眉重新进入校园。   阿娇带着小眉搬了进去,她每天去花店,小眉每天上补习班,时常跟同学聊微信聊得很晚,都是在讨论学习。   小眉的学习热情如此高涨,让花与蝶有些失落,他都做好准备当家教了,结果小眉跟同学聊得火热,根本不需要家教。   心灵的空虚让花与蝶腾出时间专注于他的未婚妻,两人固定每周约会,阿娇也常帮他参考送给未婚妻的礼物,两人虽然没有明说却心照不宣,这份默契虽好,却让花与蝶更加不满足起来。   于是他再次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并带她回了以前的旧房子幽会。   酒店的私密性还是不够高,碰到人的可能性也很大。旧房子还没有卖出去,保洁仍定期打扫。所以,花与蝶在经过一次气氛良好的晚餐约会后,顺路把新女朋友带到了这里。两人上楼,开门,跟着就在客厅的沙发上拥吻。   在同一张沙发的另一边就是大肚子的苏容。   柴容声站得很远,因为苏容的肚子大得太离谱了,她不像怀了个鬼胎,倒像怀了个大象,肚皮都快顶到天花板了。   过大的肚子让苏容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虽然自从花与蝶抱着女人进来后她的目光就追随着他,可她却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扑过来。   她只能看着他,看着他搂着女人,解开她的衣服,掏出熟悉的小袋袋,撕开,解开皮带……从头至尾,她都一直看着他。   柴容声则看着苏容,他很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办。   一场欢爱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后,花与蝶抱着女人进了卧室,苏容被留在了沙发上,卧室里又响起两人愉快的声音。   苏容的眼睛望向天花板,她的两只手放在肚皮上,柴容声看着她……把肚子抓开了。或者说撕开?   她等不及了。   她要把孩子生出来。   肚子破开后,冒出来冲天的黑气。那是几乎成形的煞气。   柴容声如获至宝!扑上去把煞气全吞了,这让他的身形几乎长大两倍,身高二丈有余。   苏容提着孩子的脚脖子,这个鬼胎倒是正常婴儿大小,她抱着它站起来,肚子仍然有个巨大的空洞,却不见血肉,黑乎乎的像个黑洞。   她抱着孩子进了卧室。   柴容声懂了。苏容可能是想带着孩子来找花与蝶。没有孩子时,她“不敢”找他。   有了孩子,她就理直气壮了。   经过两次酣畅淋漓的欢爱,花与蝶理所当然的睡着了,他本打算小睡一觉之后再起来送女朋友回家,然后直接去公司。   结果他做梦了。   梦里,他在家里,坐在沙发上,而沙发另一端坐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穿着廉价的衬衣和一步裙,脚上的鞋倒是名牌,他记得……这应该是他送的。   女人一脸欣喜的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孩子,对他说:“宝宝,我们有孩子了!”   花与蝶感受不到快乐。   他考虑过如果他有私生子会怎么做,如果有人带球上门要怎么办。前者,悄悄送人收养;后者,打掉或引产。   所以他只考虑了一秒就伸出双手:“把孩子给我吧。”   女人高兴的把孩子递给他,“你抱抱,他很可爱!”   刚出生的孩子通常都不可爱。但是自己的孩子,他也好奇,就顺势低头看孩子——   这个孩子,为什么脸朝下躺着?   他把孩子翻了个身,让他脸朝上。可翻过来的孩子还是脸朝下,他只能看到后脑勺。两次后,他身上冒起了冷汗——这件事不对!   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身边,趴在他的背上,尖锐的指甲刺痛了他。   “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爱?”   持续的电话铃声把他叫醒了。   打电话的是阿娇,当她发现他晚上不在公司又没回来时就知道他又犯毛病了,最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他今晚去的餐厅,却没找到他今晚住在哪间酒店,所以,这傻子很可能又跑回去住了。   醒来的花与蝶浑身冷汗,人还在发抖,梦中那种让他心悸的感觉仍萦绕着他。这让他没心情送女朋友回家,也随便跟阿娇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幸好这两个女人一个正处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没在意,一个知道实情根本不介意。   然后他就立刻离开了这里,到公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决定把这个房子尽快卖掉。   但恶梦的后遗症仍然如影随形,这天一整天他都觉得胳膊上有重物坠着很累,让他无心工作。晚上,他去花店接阿娇。   阿娇刚准备关店就看到他的车里已经坐满了。   副驾驶是苏容,他怀里还抱着一个鬼婴,后面的柴容声正向她招手。   “……”阿娇翻了个白眼,甜笑着上前对花与蝶抱歉,“今天有个客人说要在十一点时过来拿花给他女朋友庆祝十二点的生日,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正好花与蝶也有事,没有再跟她多说就开车走了。他直接去找了柳意浓,这回,他说了实话。   “你说被鬼缠的是你。”柳意浓道。   “对。”花与蝶说,“帮帮我。找你认识的人帮我看看。”   柳意浓犹豫的地方在于……他认为花与蝶不值。   花与蝶不是马文才。他可以跟花与蝶一起赚钱,吃喝玩乐。但如果花与蝶死了,他可能连伤心都不会有。为这样一个人,去动用他跟秦青的关系,让秦青暴露在别人面前,太不值得。所以上回他躲开了,现在,他沉默了。   花与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说:“我能给你打听出来……南边的那个工程,底价多少。”   柳意浓点头,道:“我帮你约一下吧。”    ☆、第 276 章 生死相依   花与蝶想破天都没想到柳意浓约来的人居然是秦青。   但他随即高兴起来!   结合前几次见面时柳意浓的态度就能看出秦小姐肯定是有大本事的!于是人还没到,他就早早站起来准备迎接了。   柳意浓说今天有个局还算有意思,叫秦青一起玩。“来的都是熟人。”他道。   确实熟。   秦青远远看到柴容声就发笑了。   她前两天接到柳意浓电话时就有预感:她应该答应这个约会,可以解决长久以来困扰她的一个问题。   见到柴容声也只是更确定了而已。   为了谈话的私密性,他们选择的地方是高尔夫球场,四下无人,想怎么聊怎么聊。   不过在开始谈话前,需要让今天的“主角”秦青同学心情好,所以柳意浓和花与蝶一起教她打球,拼命夸奖她打得好,哪怕她挥空了十七杆,一次甚至把杆子都给倒挥了出去。   花与蝶在看到这一幕时毫无节操的说:“漂亮!”   运动过后,几人(主要是秦青)都有些疲惫了,三人转到旁边的帐篷里饮些果汁水酒,吃点点心,想吃牛排龙虾厨师可以现做哦。   气氛如此之好,花与蝶就试探的提起了最近头晕、乏力、做恶梦的事。   柳意浓在之前曾再三提醒过他,秦青不是花钱请来的人,找她以情动人比以钱动人有效,砸钱可能会有反效果。   花与蝶叹气,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而不能用钱解决的通常都是大麻烦。   秦青就属于就算她再麻烦,他也必须按照她的游戏规则去玩,否则她可以甩手走人,他就只能抓瞎了。   不能自己制定规则,这让他浑身不舒服。从会说话起他就没看过别人脸色了,但同样证明秦青是个值得柳意浓去折节下交的人物,这么一想,这腰弯的也没那么不情愿了,更别提他还是付了“钱”来的,把工程金额在心里念几遍,花与蝶觉得此时让他趴地上喊爸爸都没一点问题。   【您别听他瞎说,这都是报应。】柴容声正站在秦青身边进谗言,与众不同的是他是正大光明的进,还不怕别人听到。   花与蝶说:“这段日子大概是工作太忙,身体一直很不舒服。”   【他是挺忙的,就我认识他的这几天里,仨女人!】柴容声扳着手指替他数,【有个订婚的小姐姓郑的,花店里认识的一对姐妹,妹妹还不到十八岁呢,他就抱着姐姐想妹妹。就这还不足,前两天又在街上找了一个,说是赶地铁没赶上要迟到,他顺手捎了人家一程,就捎到床上去了。】   柳意浓给花与蝶使了个眼色,让他说点实在的,别人不知道,反正他是没见过有人当着秦青的面说谎。   花与蝶犹豫了一下,面带悲伤的说,“大概是两三年前,我……交了一个女朋友。那时家里还不怎么管我,我跟我未婚妻订婚是在今年的事。我当时也有些风流,跟她谈了一段时间后,她想……跟我结婚,我当时根本没想过这个事,又跟她说不出口,就借出差的理由……再没跟她联络,之后才知道她出了意外。”   过了这么多天,他已经查出苏容确实是出了意外,就是不知道人都死了好几年了,怎么会现在才找上门?   旁边柴容声继续尽职尽责的拆台,【听他瞎扯,这人嘴里怎么一句实话都没有?找人帮忙还这么大架子!】顺便不遗余力的抹黑,【前半截大概算对,不过他跟苏容交往时可是什么都没告诉人家姑娘,连家住哪儿都没说,搞得苏容被甩还以为自己精神病妄想出一个男朋友,流产了才回过味儿,一时恍惚被车撞了,他事后都没想过找一找姑娘,不然也不至于姑娘死了那么多年他都不知道,这人……没良心啊!】心黑手狠,是块做大事的料子!   柴容声略有些遗憾。如果是他当年碰上这么一个人,两人肯定相见恨晚!   可惜啊,现在只好玩命坑他了。   花与蝶说对苏容当年两人是真心相爱,只是他当时太年轻,承担不了家庭的责任,又糊涂莽撞才一走了之,之后就算想去找她也没有脸去,没想到至此天人永隔,终成憾事。   柴容声就道苏容找上花与蝶后,这人竟然想不起来了,还是翻备忘录才想起苏容姓甚名谁,不然只怕站在眼前也认不出来。   花与蝶说她来找我,我也难过,我跟她今生没有缘份,只能来生再报答她,我现在有了未婚妻,自然要一心一意对未来的妻子,只盼苏容能早日投胎,不要再流连尘世了。   柴容声道花与蝶已经置下金屋找好了地下情人,情人二号也在排队中,预留的情人三号看等不及已经捡高枝飞了他还不知道。   花与蝶说得声泪俱下,柴容声评的口沫横飞,秦青一心二用,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   柳意浓专心端茶品茶,不然就一手托腮望着远方的天空陷入迷思,神情格外茫然。   ——之前他给秦青说过花与蝶喜欢交平民女友的习惯……哥们,这可不是我坑你,我怎么知道你到这地步还把自己说得跟白莲花一样啊。   花与蝶哭完了也说完了,拧着红通通的鼻头,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一个俊男做此形状,来端水果送点心的小侍者都禁不住同情心疼,拿了一碟手帕过来。   “谢谢。”花与蝶亲切道谢,期待的望着秦青。   人家表演这么半天,她怎么着也该给点反应。   可望一望花与蝶背上趴的胳膊有两米长把他给抱着粽子一直跟他接吻的苏容,再看他左边胳膊上挂考拉似的挂着的鬼婴,再听了柴容声刚才的科普,再配上他自己的表白……   秦青眼睛往下溜,一时真找不出合适的话形容这位花先生。   柳意浓一看情形不对,秦青一直是有话直说的,对他对马文才都是,这话都不说……他对花与蝶道:“看你刚才流了一身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花与蝶知道这是他们要私下说话,应了一声去了。   他走了,柳意浓问秦青:“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他身上没东西跟着?”只有没东西跟着,才能解释秦青为什么不说话。   秦青摇头,柳意浓才要欣喜拍桌,她说了句话,柳意浓脸色就变了。   “冤有头,债有主。”她道,“如此债主登门,我是不好插手的。”   柳意浓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意思!他连忙说,“再怎么说,人鬼殊途,早点让她去投胎也是一件善事啊。”   秦青说,“鬼会不会投胎,这个我可不知道,再说人家也未必愿意去投胎啊。”   柳意浓愣了,“什么?”鬼不会投胎?   秦青放下茶杯,拿起手机和自己的包,说:“这件事我帮不了他。”   柳意浓看她这是有要走,赶紧抓住,“别急,一会儿还有的玩呢,不乐意见他咱们一会儿让他先走,你别走啊!不帮就不帮。”哪边轻哪边重他一清二楚,再说南边那个工程他也已经吞到嘴里了,至少一半进嘴了,剩下的帮了是情份,不帮,花与蝶还能去告他?   等秦青坐下来,柳意浓好奇的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聊:“鬼要是不投胎,是不是就这么消散在天地间了?”   秦青摇头,“阴间是有的,鬼也确实要去阴间,至于鬼到阴间喝不喝孟婆汤,投不投胎,这个就不清楚了。”   柳意浓半是好奇,半是想缠住人不让她走,就这么一直聊到花与蝶回来,远远看到他,柳意浓起身过去拉住他,低声道:“人家不出手,你先走吧。”   花与蝶万万没想到这事还会有变化!   柳意浓理解,像他们这种人,一般很少被人在半路撂挑子的,敢这么干的不是傻子就是真勇士。   秦小姐显然是属于后者的。柳意浓不想也不能去怪秦青,只能把错往花与蝶身上推,“你说你刚才说那些话,我听着都臊得慌!你在你亲爹妈面前这么说没事,当着人家……你把自己编那么好听干什么?”   花与蝶懵道,“不是你让我说得好听点让她发善心吗?”   柳意浓:“我让你把自己说得惨点,没让你把自己说成柳下惠啊,你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花与蝶还不懂:“……那我要怎么说?”   “说实话!!”柳意浓骂道,“你蠢不蠢啊!你在人家眼里跟没穿衣服一样!像你这样一句实话没有的,要我也不救你!”   命悬一线,花与蝶很放得开的,一抹脸,推开柳意浓,坐到秦青面前,特别坦白的说:“秦小姐,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在您面前说谎,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   柳意浓看到这一幕避远了,花与蝶要救自己的命,他不能拦,毕竟也有情份在,还是要给些方便的,再说花与蝶当着外人的面说实话跟当着他的面把自己拔得一干二净是有区别的,他要给花与蝶留面子,就不跟着听了。   “我这人有个毛病,喜欢交女朋友。”花与蝶,说实话了。   从头开始说起,“我知道,这是个坏毛病,害人,我以后一定改,多做好事,多积德。苏容的事,是我对不起她。”   他对苏容的真心连二两也没有,苏容之于他,只是又一盘新鲜的菜,一道漂亮的点心。其实所有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这样,他这辈子唯一真心相对的只有父母,或许还要加上以后他的孩子。连他现在订婚的未婚妻都一样,只是他完成婚姻这个家庭责任的另一个对象。   “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苏容,我愿意补偿她,只要她说出来我能办到的,我都愿意去做。”花与蝶说,“您……能帮帮我吗?我跟她人鬼殊途,让她离开我,好好的,去阴间去投胎,我给她好好发送,做道场,我在她的墓前磕头,她父母以后我都当自己父母看,一定替她好好照顾。”能想的能说的他都想到了也说到了,完了就期待的看秦青。   秦青沉吟片刻,对他道:“你跟苏容的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听话听音,花与蝶喜上眉梢!   “区别只在于当时你的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你们在照你的规则玩。”秦青道,“拳头大是硬道理,这点,不管是苏容还是你交往的其他女人,都没什么好怨言的。”道理只能跟平等地位的人讲,跟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讲道理是脑子进水,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有用的。   花与蝶听出来了,他的脸色变了。   秦青说:“所以,现在是苏容比你强,你就要照着它的规则玩。先撩者贱,打死无怨,你只能受着了。”说罢她就站起身。   花与蝶看她要走就急了,立刻跟着站起来拦住她,“你要见死不救?苏容现在是鬼啊!我是人啊!”鬼要害人,你怎么能不管呢?   柳意浓看到两人似乎有矛盾也赶紧过来了,听到这句,却看到秦青竟然笑了。   “还是那句话,拳头大是硬道理。”秦青笑道,“我的道理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只要苏容只找你,不害你性命,我就不会管。”据柴容声所说,苏容竟然是想再续前缘跟花与蝶过一辈子的,那她就不做法海了。这回,花与蝶想甩掉苏容可没那么容易了。   花与蝶听到不会害他性命慢了一步,叫秦青走了,他还想再追,柳意浓赶紧拦住他,“你站住!别给脸不要脸!”骂了一句,他也追着秦青走远了。   花与蝶站在原地,心里乱七八糟的。一时为苏容不会害自己性命而庆幸,一时又发愁就算不害命,这么一个东西跟着自己也恶心啊。   柴容声在旁边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心道:不知什么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吗?你活到八十,她跟你到八十,到那时不知能给你生几十个鬼子鬼孙了。    ☆、第 277 章 利字摆中间   柳意浓刚进家门,手机又响了。他把秦青送回家后才把花与蝶从黑名单中放出来,开车时不接电话,现在摸出来一看,手机上已经有18通未接电话了。   柳意浓接通笑嘻嘻道:“你从没这么想念我吧?”   花与蝶松了一大口气,还不敢生气,顺着他的话音苦笑道:“哥哥,你是我亲哥,弟弟望穿秋水啊。”   柳意浓一边脱鞋解皮带脱裤子,一边道:“你把人给得罪了,我不得赶紧哄啊,你得罪她没事,人是我朋友,你说我是向你还是向她?”   “应该的应该的。”花与蝶马上道,“咱们什么关系?我还钻过你的裤裆呢。怎么样?秦小姐还生气吗?”   钻裤裆时两人都是十八九,喝醉了赌牌,不能赌钱,就赌别的,当时是另一个人先钻了别人的裤裆,钻完脸色就越来越不好,再醉这也是丢脸的事,借着酒意钻完了,回过味来开始生气了。花与蝶面面俱到,见此就跟主家说了一声(要让人家承他的情),又找上柳意浓商量了一下,假装输了一回,钻了柳意浓的裤裆。   柳意浓有点侠义之气,这在朋友中间是出名的,爱仗义,所以找上他不丢人,也不必怕日后被他笑话。   柳意浓也真是不能就这么甩下人不管,叹了口气道:“人家生什么气?你是不了解她。”   “懂,懂,是我这事办得没品,不怪人家看不上。”花与蝶说。   “你知道就行。”柳意浓语重心长的说,“那还是个女孩子,对吧?”女孩子,感同身受不意外。   “你多帮我说说好话。”花与蝶道,“不能就这么不管我,对吧?那毕竟是个鬼啊,天天跟着我,我这睡都睡不着了。”   柳意浓仰头想了想,不敢把话说死,“我跟你说,我还真没多大把握。我跟秦小姐认识也有一二年了,她是个什么人我清楚,不是拿话能说动的。”虽说人家心软,可也要看在什么事上。   “别的呢?就没别的办法?”花与蝶问。事在人为嘛。   柳意浓一听就懂了,冷笑,“你不怕死就去啊。我告诉你,人家要你的命,CIA都查不出来!”   花与蝶笑:“哟,战略武器啊。”什么样人站他们面前,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还就不信拿秦青没办法,她不行,父母呢?朋友呢?要一个人就范的办法多了。   “要不你试试?”柳意浓笑了。   这话说的有火药味了。花与蝶懂了,他要想对秦青用手段,柳意浓能先撕了他,他就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不敢不敢。那你就不管兄弟我了?”   “……谁说不管了?”柳意浓叹了口气,“再等等吧,我也要找找机会。,反正那也算是你女人,就是死了也爱你爱得不得了,你不担着谁担着?”   “我担。别让我担太久啊。”花与蝶道。   挂了这个电话后,柳意浓就光明正大的把花与蝶跟他那个鬼老婆的事抛到了脑后。   反正有个鬼老婆的不是他,何况他也认为花与蝶确实该受些教训——在他跟马文才联络时,两人拿花与蝶的事哈哈大笑了一通,令重病后沉郁难解的马文才难得开怀几许。   “最近情况怎么样?”柳意浓问。   “不算好也不算坏。”马文才耸耸肩,“好消息是,如果它不转移,最坏也是瘫在床上,到时我就请二十个漂亮小护士照顾我,都穿超短裙,给我倒尿袋时都要把腰弯到底。”   柳意浓心里苦涩,笑了几声说:“还可以让她们按摩。”   “对,据说我有很大机会保留那个地方的神经反射。”也就是说,就算他瘫了,该起立还是会起立,不过感觉可能大不相同,那个德国医生一点也不严肃的对他说“会真诚怀疑是只松鼠钻到了你的被子里而掀开被子”,他做了个动作,然后模仿旁边床的病人、清洁人员和护士的震惊状,其中一个还打了911(因为性骚扰),最后他自己狂笑起来。   马文才当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想想就很悲惨好吗?起立了他却没感觉,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接着德国医生又安慰他,他还是有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的。   马文才死气沉沉一张脸,顺着他的话说:“您的意思是请我老婆自己爬上来动吗?我还可以顺便喝杯咖啡帮她喊123?”   德国医生笑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摇头连说十几个No,正直道:“我指的是人工授精。”   之后这个医生每回看到他都憋不住笑,搞得好像是马文才自己有问题,他很想说明明是你带歪的话题!   总之,虽然他觉得自己人生快要走到尽头了,不过这里的气氛却让他感觉自己的病很普通,医生护士的反应好像他只是得了一种比较奇怪的过敏。   柳意浓又陪着笑了一通后,打算挂电话前,马文才提醒他:“花与蝶的事,你也不要太上心了。我到这里来以后才发现,我们可能估错秦青这个人了。”   “怎么说?”柳意浓问。   “她不是清高,而是……”马文才想找一个更贴切的形容词,不过柳意浓提前说了,“看不起我们。”   “不是这个意思……”马文才苦笑,点头道:“不过很接近了。就跟我们看她一样,她也是这么看我们的,内涵不同,形式一样。”   就像马文才与柳意浓没把秦青当成可以平等交流的人一样,秦青同样没把他们当成平等交流的人。   “我们看她,觉得奇货可居。”马文才说,“这是我们这些人的毛病,看谁都先估估价,也不奇怪,站得高就只能看远,可看远了,山川湖海尽在眼底,就不可能再注意山上的每一棵树,海里的每一条鱼。”   秦青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棵独秀山林的树,一条跃出江河的鲤鱼。   他们想趁这树仍是幼苗,将其移至庭中,细心养护,修枝剪叶,待长得亭亭绿盖,便可置桌椅,摆茗茶,与亲朋好友共享良宵。   从小到大,他们耳闻目睹的都是这样,甚至认为这是对对方的恩德,对方就算发现了也绝不会心生不快,反倒应该因为他们的爱惜而感激涕零。   对吗?   难道不对吗?   可突然有一天,一个人也是这么看他们的,给他们的感觉不亚于乾坤颠倒,抬头看看天,自己看了还不算,还要问旁边的人“这上面是太阳吧?”   马文才经历生死大半,看破的东西多了,比起父母朋友,秦青这件事只能算成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他怕柳意浓看不通,才特意提醒。   “秦小姐眼里的世界不止是我们,还有死者的世界。生死都在她的眼里,所以我们啊,也就是活人而已。”活人多了,几十亿。他们俩或许家世好一些,人有钱一些,除此之外,仍旧难逃一死啊,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偏偏秦小姐……”马文才喃喃道,“她能让人死,能轻易取走我们的命,都不用她自己动手的……对这样的对象,你指望她能有多少尊重?”所以当他想通以后,对秦青突然充满敬意。   ——只为她没有滥用自己的能力,只为她能控制得了野心与欲望。   “想一想,柳啊,想一想……”马文才在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在她眼里该是个什么地位?还能跟我们平平常常的交际,这就是了不起的自制力!”   尝过权力的滋味后,谁能舍弃?能为所欲为之后,谁能控制?   “换成你我呢?”马文才问柳意浓,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我当时没事时就想,躺在床上想,如果我有秦小姐的能力……”   “那早就血流成河了。”柳意浓捂住脸。如果他像秦青一样有力量……只要想一下就浑身发抖!   他之前是有这个打算,只是他想等到驯服秦青后再指使她。这点上,他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把秦青与以前收服的其他人给等同了。马文才说了之后他才发现,秦青不一样!   花与蝶说秦青是战略武器没说错,柳意浓只是忘了,这个威胁对象也包括他而已。或者说他知道,却在潜意识里无限的降低了这种可能。   ——他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马文才揭破他的幻想:没有例外,因为他们在秦青眼里是一样的“活人”。柳意浓想用金钱物欲来控制秦青,却忽略了如果秦青真的是这样一个人会怎么样。   “如果有人得罪我,我可以让他死;如果我看一个人不顺眼,我可以让他死;如果我想达到一个目的,我可以让挡路的人都去死。”马文才平静的说,“如果秦小姐是这样的人,那我们跟她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可能那时他们跟秦青的交际会更顺利,两边也更好说话,但同时……秦青这样的人也更加危险。   “那我早就干掉她了。”柳意浓说,“……不过对她应该没什么用。”是啊,他们要收服一个人,总要恩威并施。他可以给秦青各种恩惠,可怎么威摄她呢?怎么叫她害怕呢?退一万步说,他觉得秦青很危险想干掉她,也真的干掉了,然后呢?人家天生就是双国籍,你不让人家当人了,人家去阴间转一圈当鬼回来再接着找你,你怎么办?   花与蝶最近瘦了不少,瘦得桃花都快跑光了。   根据某种学说,看到胖的人,大家的心情都会变好,因为人类都有饥饿的记忆刻在基因里;相反,如果看到过瘦的人,人们都会立刻想起饥饿的痛苦,会心生恐惧。   花与蝶现在就是这样,属于走出公司大门,保安会过来扶他一把的人,连秘书都替他预约了医生检查身体,他妈还给他买了肠虫清吃,怕他在外面乱吃东西生了寄生虫。   只有他知道为什么。   他给柳意浓打电话老打不通,这天一大早追到柳意浓家门口,按响门铃时才早上四点。   柳意浓打着哈欠给他开门,“才四点……”   花与蝶进屋换鞋,“我没睡。”   柳意浓看到他非主流的眼熏妆,同情道,“要喝咖啡自己煮。”说完进屋换衣服去了。   花与蝶也不客气,自己进去煮咖啡,还烤了面包片,煎了鸡蛋培根。   柳意浓洗了把脸,穿上裤子出来,惊喜道:“给我的?”   “吃吧。”花与蝶面前就一杯咖啡。   “你也来点。”柳意浓说。   “吃不下,吃完我跟你说。”花与蝶一口口灌着咖啡。   柳意浓看他这样也吃不下了,放下刀叉,两人用眼神较劲,最后柳意浓先败下阵,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现在花与蝶就比他狠,他只能认输,“我没办法。”   花与蝶轻声说,“事情都是可以谈的。”他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不到一周,我轻了快二十斤,每天睡不到两个小时,一闭眼就是家里,身边坐着苏容,大着肚子,我怀里包着个孩子。我睡不着。你把人约出来,我跟她谈?”   柳意浓知道花与蝶要用手段了,也知道这样下去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不禁后悔把秦青介绍给花与蝶。   他沉吟片刻,道:“那个工程已经上马,钱我不要了,合同我转给你。”   花与蝶脸色变了。吃下去的再吐出来,这表示柳意浓不认账了。   柳意浓也想明白了。花与蝶是哥们,但像他一样的朋友,他有很多,没了花与蝶,他还能找到张与蝶、陈与蝶。可秦青没了,他未必还能找到第二个秦青。事情很简单:看谁无法取代。   “你不能去找秦小姐。”柳意浓站起来,把盘子一收,经过仍在发呆的花与蝶,拍拍他的肩:“你去找别人看看吧,世上能做这种事的肯定不止秦小姐一个。”   花与蝶沉默半天,说了句:“不认兄弟了是不是?”   柳意浓噗的笑了,“兄弟不做没事,生意照做就行。”   这不是花与蝶的名言吗?他总是跟钱没仇的。    ☆、第 278 章 我辈中人   离了柳屠户还不吃带毛猪了?   花与蝶果断的另寻良人去了。   这叫战略性转移。   ……说白了就是被吓到了。   在花与蝶的计划里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跟柳意浓翻脸这个选项的。如果有这种可能,就要迅速掐灭它!   所以他不但爽快答应另选贤能来解决自己的小问题,还给秦青包了个红包,“让小姑娘白跑一趟多不好意思!”哥有钱!哥不差钱!快来宰哥!   于是柳意浓也从善如流的宰了他一笔,答应替他转交秦青,两人握手言和,其乐融融。   在柳意浓看来,他顺手帮秦青一个小忙不需要特意表功,所以过了十天半月以后,在两人的一次小聚中,他跟秦青小提了一下下,顺便掏出来一张支票,“这是花与蝶给的。”   秦青看了一眼:“捐了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柳意浓光明正大的把支票又塞回去,笑嘻嘻的说:“刚好有个慈善拍卖会,一起去看看吧。”   这个慈善拍卖会拍的都是当代艺术家的作品,相当的意识流,包括手稿、作家捐出的能引来他灵感的一个破杯子、父母的照片等匪夷所思的东西,其中比较有价值的反而是一些画作和雕塑品。   虽然一样看不懂。   秦青的表情从期待、兴奋变成震惊、不理解、这是个奇葩、这里的人都疯了,最后转为淡定研究手上很高大上的门票,比起这里拍卖的所有物品,这个门票倒是可以拿回去,做得非常漂亮。   柳意浓全程只淡定举了两回牌,花与蝶给的支票用来拍了一本一个画家去法国留学时在跳蚤市场买下的《福尔摩斯之血字的研究》签名版。柳意浓见秦青在看到这个拍品后露出微笑,心满意足。   他自己是随便举牌拍了一副现代画,横撇竖道加几个墨点后,有一点醒目的红戳在上面。秦青夸了句:“还不错。”   “不错吧?”柳意浓举着画,指着红点点说,“这个点尤其好!”   秦青跟着点头,两人对着画指指点点,意犹未尽。   “看,它点在黄金分隔线上!”柳意浓说。   进门时拿的小本本上就有各种拍品的介绍,极尽溢美,所以秦青现在也不愁没话可说,对着小本本指着画说:“这里还有大片的留白,让人充满想像力!”   没办法,现在所有人都在夸奖手里的拍品,全都相见恨晚!他们也要夸奖一下自己拍到手的东西,以证明他们绝不是冤大头,手里的东西是很有价值的!   出门时,柳意浓请拍卖场将他手里的画一定要多包几层,然后过两天送到他家去。秦青听到地址不对,好像是柳意浓家一个别墅的位置。出来后他道:“我家才没地方放呢,放那边随便挂哪里就行了。”   秦青手里的书以“我太喜欢了一刻也离不了”直接带走了。   出来时才下午三点多,柳意浓看看时间说:“我一会儿还有个局,也是熟人,你一起去玩玩吧。”   秦青摇头,他也不勉强:“那行,那我先送你回学校。”   两人现在的关系,柳意浓是希望往君子之交淡如水方向发展,他要调整路线,秦青也很快感觉到了,至少不再试图把她往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拉,这是很明显的。为了迎合她,最近柳意浓安排的项目都很文艺范儿,充满文化气息。   ……秦青很想说,她其实对这些东西没那么着迷。如果不是施教授领着,她可能已经毕业找工作搬砖去了。而且他挑的场合,再文艺也跟金钱脱不开关系,比如今天这个拍卖会,因为是慈善的,拍卖所得扣除相应费用后,全都捐了出去,出于某些原因,参加的人每个都是关系户,都跟钱有仇似的拼命撒钱,最“便宜”的一件拍品仅仅没上百万。   秦青抱着书回学校时想,估计谁都不知道她书包里放的这本书能买一套房子……   不过她对福尔摩斯好感极高,反正这个拍卖会的附加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她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看这本书也很有收藏价值了。   出于好奇心,她坐下来翻开了它,一看就看入了迷,直到接到方域的电话:“中午吃了什么?”   “三明治和果汁。中午是吃自助,那个拍卖会午餐做得很棒,好像是找五星酒店的厨师来做的,只是去吃一顿也值了。”她本想叫上方域,方域笑着说:“我要去就要当掉裤子了。”去的人都要拍件东西。   方域说:“刚好我中午请客,剩下好多菜,都是烤好的,你吃不吃?”中午他和人搞BBQ去了,结果谈成了两桩生意,却把菜剩下了,他一看还有几个生蚝扇贝,最重要是他还特意留了两只龙虾,干脆烤完带来给秦青。   “吃!”秦青口水流了快三千丈,中午吃自助她根本没敢吃太多,怕穿裙子肚子凸出来不好看,现在都快六点了,正是吃饭的时候!   方域开着车来,两人还是老样子在车上吃。   “还有榨好的果汁,加了冰块。”方域递给她一个超大保温壶,“纸杯在你手边。”他拧开盖子,秦青拿着纸杯让他倒。   烤好的食物都放在纸盒里,一打开,车里都是孜然和辣椒粉的味,所有的地方都摆满了。她捧着纸盒拿着筷子,没有第三只手了,想喝果汁吃别的东西时只好喊方域。   “啃。”方域拿着玉米让她咬,他吃起来特别快,一个玉米几口就啃完了,嘴还特别大,一盒扇贝他能一口嘬完!   “给我留点啊!”她赶紧喊。   “没了,你吃这个吧。”方域掰开龙虾给她,她刚咬两口慢慢嚼,一看他已经把整个给吃完了。   “吃烧烤就是要快,不然好吃的都被别人吃光了,你就只能吃菜了。”方域一本正经的教育她,笑眯眯的把第二只龙虾给掰开了。   秦青胃口不大,第二只也只吃了两口就饱了,方域在进行扫尾工具,她捧着果汁吸,一转头看到车外有个女人,似乎刚才就在那里了,一直看着方域的车。   “那个人你认识吗?”她戳戳方域。   方域扭头,皱眉,“不认识。等等我下去问问她有事没。”他把车里的垃圾一收提着下去了,扔完后就向那个女人走去。   “你好。”方域笑着走近。   那个女人三十出头,细眉细眼,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对着方域打量。   “有事吗?”方域问,“我们认识?”   女人扫了他两眼,也不回答就转身走了。   这个人……   方域看着那个女人走过拐角不见了才回到车上,“我觉得她不太对。应该是来找我或你的,最有可能是找你的。”   秦青擦干净手,“找我的?那我试试她吧。”   因为是普通人,所以她刚才就算发现那个女人盯着他们看也没做什么,现在就让一股气轻轻的扑上去。   安观景突然打了个寒战,连忙握住脖子上挂的玉葫芦,蹲在原地念念有词,经过她的人赶紧都避开了她。   “奇怪,这个人是个普通人啊。”秦青一触而走,发现是普通人就不紧张了,“可能是别的事吧,如果她再来找我再说吧。”   安观景留在原地念了两个小时的经才站起来,她紧张得一身冷汗,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花先生,我已经明白了,你所说的秦小姐……她应该是个妖怪!她不正常!我刚才碰到了她就被诅咒了!幸好我修行虔诚才逃过一劫!”那边说了什么,她激动的说,“花先生!我辈中人怎么能惧怕邪恶之人呢?这是我修行的目的,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第 279 章 替天行道   花与蝶挂了电话,心累……   他自诩见过的女人车载斗量,每一个他都很有办法,这一次,原本也是很有办法的。   秦小姐拒绝他之后,他就又托人找大师去了。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有需求就有动力,大师也是车载斗量,不找不知道,一找好像是个名山大川就有大师,是个城市都有隐士高人。经过秦小姐后,花与蝶不知是跟人(?)较劲还是认为年轻人更值得相信,专从举荐来的人中挑年轻女人。这下,人数一下子精简不少。干这一行的就算有女人也都是老太太,年轻妹子真是凤毛麟角,而且由于那个流言,父子相继,一脉相承,搞得奉命找人的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最后,经过多方查探,找出的这位安小姐是有真本事的。她少小离家,一心修行,其心分外坚定,在家乡还有不少信徒,颇为受人尊敬。   花与蝶跟这安小姐见了一面,不出两句话就看穿她了,照着她喜欢听的内容编了一些话,很轻松就让她答应出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安小姐一到,他立刻头不疼了,体重也不下降了,气色也好了,连阿娇和小眉都说这安小姐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还特意请她帮花店改了改风水。   花与蝶见她管用,就想维持一个长期的关系——不是情人,而是想像柳意浓跟秦小姐一样,他也要养上这么一个有用的人。   可安小姐一心修行,不愿在一地停留,毕竟还有那么多人需要她的帮助。花与蝶为了维持跟她的关系花了不少心力,不知不觉就把秦小姐的事给说了。本意是让她有危机意识,毕竟两人是同行,一个年轻一个老成,秦小姐已经攀上高枝了,安小姐如果想跟她比一比,他也愿托她一把。   结果安小姐就悄悄去看秦小姐了,看完跟他说:秦小姐是妖怪。   花与蝶心道你是妖怪她都不可能是妖怪!   虽说秦青拒绝他让他很没面子,也确实看秦青有些不顺眼——不然他何必这么“启发”安小姐?但秦青绝不可以是妖怪。就算是,也不能由他的人去揭穿。   何况现在哪有什么妖怪?   阿娇现在跟花与蝶住到一起,小眉倒是住校了,据说是因为学习方便,只有阿娇知道小眉现在几乎每天都会跟花爸爸通电话,两人也已经见过面了,只是据小眉说,花爸爸不知是有心无力还是父子俩一个毛病,正热衷于跟她“谈心”。而且花爸爸比花与蝶小气多了,这么长时间只带她去吃饭,给一点零用钱,别的什么都不买,买也只买水果蜂蜜。   小眉都快怀疑自己的男人运不好了。   阿娇给她出主意:“如果真是这样,改天去拜拜月老庙吧,让月老给你改改运。”   “有用?”小眉惊讶道。   阿娇说,“我拜过好多佛,那些佛倒是都不怎么介意,听说佛祖座下妖怪多了去了。”   花与蝶打电话说回来吃饭,阿娇甜蜜的说:“我听你声音好累啊……早点回来休息吧,我给你熬个粥喝。”   挂了电话,她去淘米洗菜,路过客厅,沙发上的苏容看起来像个活骷髅,它浑身惨白,手长数米,细如芦杆,十指尖锐似刀,这样可怕的它却好像害怕似的缩在沙发一角,恐惧怨恨的目光盯着沙发另一头的柴容声。   和瘦弱的苏容相比,柴容声可是大变样了,虽然还是那个老样子,身上的气息却凝实许多,连衣服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辨。   阿娇走过去看到这两只,好奇的问了一句:“它记得你吃了它的孩子?”   柴容声笑着说:“当然记得。”   苏容生下的鬼婴全是用它自己的煞气凝成的,可以说就是个摆设,鬼婴的所作所为全是由苏容所思所想。它认为这是它和花与蝶的孩子,鬼婴就会认识它和花与蝶,并一直缠着花与蝶。   柴容声忍了几天,想想为了爱与和平,把鬼婴给吞了。苏容要跟他打却打不过,受了重伤。恰好阿娇也跟柴容声讨论了一下可持续发展战略,为了避免一口气把花与蝶给吸死了,两边一定要有一个计划,比如说阿娇占半年,苏容占半年。最后经过商讨,一年里阿娇占有花与七个月,剩下五个月归苏容。   柴容声认为这个可以有,两边说定后,阿娇又以苏容这两个月吸得够多连孩子都生出来为由,认为下面的月份都该归她。她跟柴容声说苏容弱一点他也比较好控制,柴容声被说服了,最近就管着苏容不许它靠近花与蝶。   两边达成协议后,恰好花与蝶开始找新的大师。   阿娇道:“总不能再让他去烦娘子。”   “正是!”柴容声深以为然,真引来女公子出手,他们一个都讨不了好!于是两边也跟着排查人选,都一致认为安观景是最合适的一个。年纪不大不小,刚好比花与蝶的守备范围超过那么一点点。   阿娇道:“我最了解这种男人,他虽然不屑对安观景出手,却肯定自认为对她手到擒来。”   偏偏安观景非常固执,轻易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花与蝶看不起她却正好会被她克住。   两边说定,等见到安观景后,阿娇不停的敲边鼓,让花与蝶对她更加相信。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直到这天花与蝶回来吃饭时抱怨了两句,阿娇没听完脸色就变了,她看沙发上的柴容声,这个老鬼也坐起来了。等花与蝶睡觉去了,阿娇与柴容声坐一块商量。   两边都是一脸愁容。   “万万没想到,这人会去招惹娘子。”阿娇焦急道。   “大意了。”柴容声摇头,“此人坐井观天,又天生固执,修行把自己都给修傻了,遇上旁人不思已身,反倒全都打成反派。”   “那……娘子可会怪罪咱们?”阿娇小心翼翼的问。   “女公子倒是胸怀广大,应该不会迁怒你我。”柴容声摸着下巴说,“只是我们也该去给女公子提个醒,这人对她怀有恶意,免得女公子一时不差吃了亏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正是正是!”阿娇犹豫半天,还是不敢去见秦青,上回在山里一不留神就现了原型,还被禁锢在地上大半夜,只要一想到当时的情形都让她有化原型的冲动,她看柴容声:“老先生与娘子素有渊源,不如您受累走一趟?”   柴容声一直没打听出阿娇和小眉是在哪里遇见过秦青,只是从平时来看,这两个大概当初吃过不小的亏。闻言大度点头道,“既然这样,小老儿就去给女公子请个安。”   秦青不怎么擅长记人的气息。如果身边冒出个鬼,那她肯定能发现,换成一个天天来蹲门口的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架不住那个人丝毫不掩藏行迹!看到秦青出校门就直勾勾盯着她看,看起来跟神经病似的,校门口的保安都记住这个人了。   秦青遇上几回也犯嘀咕,想单刀直入找这个女人问问吧,这人一看她过来扭头就跑,跟后面有鬼追一样。   连司雨寒她们几个都知道了,秦青有了一个尾随的人。如果是男的还能当变态看,偏偏是个女的。如果再年轻一点也能往方域是否出轨上去考虑,年纪再大一点可以当成是方域的长辈,现在却搞不清她的来历了。   “还是先报个警吧。”司雨寒给她出主意,两人就到校内派出所备了个案,留下电话和学生证信息。学校派出所的警察没有等闲视之,询问保安和调取校门口的监控后很快锁定了安观景。于是安观景再来的时候就被保安留住了,保安迅速通知了学校老师和派出所警察,询问她的来意,以及蹲等秦青的原因。   安观景虽然是世外之人,却并非不通俗礼,她知道如果她说怀疑学校某个女生是妖怪变得能诅咒别人,估计立刻就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所以她不发一语,然后,最近一直表现得很可靠,像个真诚的朋友的花与蝶就被叫出来了,让他想办法。   花与蝶是知道秦青的学校的,有名字有照片,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所以一听到杉誉大学就头疼,可又不能不管,让柳意浓知道他找的人找到秦青学校砸场子了,他的日子就该不好过了。柳意浓肯为秦青跟他扛上,他对安观景却没这么深厚的友谊。   人是要救的,就是不能他去。他打了个电话找了个不相干的人,去把安观景捞出来了。   秦青这边因为没有结果,派出所也没给学校反馈,她还是一头雾水,直到柴容声来访。   “你是说,她是来……替天行道?”秦青茫然问。   “是。”柴容声发笑道。   “可我是个人啊,她看不出来吗?”   柴容声笑道:“女公子有所不知,我观此人,堪堪到感气之境,差得还远着呢。”要不是她什么也看不到,他和阿娇也不会挑她了。   第六感强一点的人都会有类似的预感,感气算是比这个更强一点,能明确感知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再进一步是观气,接下来才是观形,之后是感境、观境、入境。   经过柴容声的解释,秦青才知道她一下子跳了好几级,小学初中没上就直接上了大学,入了大学后才又倒回去补小学课程。   安观景看不出她是人,只凭不同寻常的气就认定她不是人。   秦青想想,觉得没必要把安观景放在心上。   “多谢你来告诉我。”秦青道。   柴容声心怀大慰,来这一回得这一句话也不亏了。   安观景被捞出来后,花与蝶想给她一个教训就没见她,让人直接给她买机票送人走。结果安观景不肯走,她既然知道有妖怪在这里怎么能离开?强烈要求要给花与蝶打电话,迫于无奈,花与蝶接了,听安观景在那边不停的劝他秦青会咒人,一定要将她抓起来!   花与蝶没好气道:“她一个普通人,我干什么要抓她?就因为你说她会咒人?她咒谁了?”   “咒我!她诅咒了我!”   “我也没见你被咒死啊!”花与蝶道。   安观景愣了下,反问:“是不是要死人了你才管?”   花与蝶怕这个二愣子跑去自杀,反口道:“真死了人也是警察管,我管不到的。”   安观景沉默下来,半天才说:“我一定会找出她诅咒人的证据的。”    ☆、第 280 章 护花使者   以前,花与蝶喜欢头脑简单的女人,现在他发现这其实不是一件好事。安观景改观了他对女人这个群体的所有印象,从某种方面来说,她改变了他的人生。   安观景自那天后就不再给他打电话了,相反,花与蝶反倒开始不安起来,在过了第一个四十八小时之后,他主动给安观景打了个电话。   她不接!   阿娇从前天起就在他耳朵边不停的说“安小姐不会出事了吧?”“真让人担心啊。”“安小姐一看就比较单纯,她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吧?”“安小姐的性格有些固执,她不会……”   现在电话不接,她站在沙发旁边(她才不要坐这个沙发呢!)给花与蝶端了杯咖啡,轻轻叹了口气,体贴道:“要不然……今天我就不开店,出去找她好了。”   花与蝶叹气,“你去找有什么用?再说你去哪里找她?还是我找人找她吧。”   阿娇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目送花与蝶出门后,她一边把碗放进洗碗机,一边跟柴容声说:“昨天你去找娘子,娘子真说不怪罪我们?”   “女公子平日多少大事要操心,哪有功夫管这等人?”柴容声摇头,“我看我们也不必太紧张,那种人我看得多了,不必做什么,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坑死。”   柴容声的话不能说不对。杉誉大学附近是老城区,前后左右都有不少三四十年前的老房子老小区。安观景想打听事,就挑了个老菜市场,人流很多的地方摆了个小摊批字断吉凶,而且白看不要钱,一时客似云来。   她感气还是有一手的,而且搞这个搞久了,很有经验,不多说,人来,写个字,她只说是吉是凶,多的一句也不肯讲,倒有些高人风范,她又不收钱,来买菜的老头老太太没事做,溜达到她这小摊前顺手在报纸上指一个字就能白算一次命,白算!这谁不算呢?   一天就把名声给打出去了。   现在各种促销手段都有,大家怕她今天免费明天就不免了,一传十,十传百,反正不要钱!(大写加粗)人越来越多,她这小摊也越来越出名……然后就被城管抓了。到这里都算是正常发展。问题是这几天让她算命的很多人都纷纷指认她“就是她!”“就是她在进行封建迷信活动!”   本来只是听说这件事后来进行一般了解和趋赶,人民群众过于热情让城管队员们无所适从,只好把人带回去进行了解、批评教育。   城管队员通知了辖区派出所,警察一来再一问,熟人!前两天刚抓过让人给捞走了,今天趁着人没来赶紧把重要问题问一问,比如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父母?孩子?丈夫?工作单位报一下。   别看安观景这样,她还真有工作单位,还是公务员——街道办事员。她在他们那个地方还是个名人,都知道她的“本事”,请她起名批八字看吉日(搬家、下葬、结婚、离婚等)的有很多呢。所以这边一打电话去了解情况,那边的就哈哈哈全都说了,“没什么,这就是她的个人兴趣,在我们这里好多年了,不传教也不发小本本,挺好一个人,工作很热心。”   警察挂了电话,颇有些复杂:这人到底是关心她还是生怕她定不了罪啊……   既然事实清楚,接下来就是说服教育了,派出所安排了一个最能侃的去了,半小时后再去看,负责说服教育的警察叔叔正一脸虔诚的对安观景说:“那您看,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派出所一看这样不行啊,把人喊回来,对安观景说:“你写份悔过书就走吧。”留下纸笔,倒了杯水,把她一个人关屋里了。   不过安观景这么灵,菜市场里那么多人都做了证的。等到五点半下班后,她写悔过书那屋就络绎不绝了,都是“顺便进去看看”的。   不过聊天归聊天,说到正事上警察叔叔们还是铁面无私的,一定要她写完悔过书检查过后才让她走,并告诉她以后不许在菜市场门口摆摊了。警察叔叔动之以情:“你出来这么久了,都不想家里人?不想你孩子?不想你老公?”   安观景沉默不语,警察叔叔一边领她出门,一边在心里嘀咕:这是还没悔改啊。对以后在附近再见到安观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安观景丝毫没有辜负警察叔叔的期待,她又回到了菜市场,继续摆摊。警察叔叔只好继续把她抓回来,还很惊讶:“我们今天只是想着以防万一才过去看看,没想到你真的还在啊。你再这样,我们只能采取措施了。”这个措施就是以违反治安条例的理由暂时拘留她,然后叫其家人朋友来领人。毕竟他们能做的有限,又不能对她采取强制措施,只能让家人多劝劝,多管管她了。   安观景今天的话却多了些,问警察叔叔们:“你们不觉得旁边这个大学这几年死的人有点多吗?”   学校的问题很敏感,警察叔叔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严肃问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安观景说:“我是修行的人,不能多说,说多了你也不信。我只能说这些死的人都在喊冤。”   警察叔叔警觉之下先出去给她办了个手续,通知家属,之后就上报了。接到这个消息的警察局立刻调阅了杉誉大学最近十年内发生的不正常死亡案件,开始进行逐一排查。   “那个女人应该知道点什么,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安观景的丈夫接到电话匆匆赶来,却跟安观景在拘留室里大打了一架,被警察给赶紧拉开了,一问,原来安观景的丈夫希望她改口说什么事都没有,她是胡说的,安观景不愿意,两人因为这个打了起来。   警察把人劝开后,把安观景的丈夫领到另一个房间,给他倒了杯热茶,温柔的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这样,不是第一次了!我真是受够了!”他怒骂道。   安观景着迷“修行”,常常跑到别人家或别的地方去,工作和家庭都疏忽了。有时她说的有人信,给她钱,请她化解,她就学着书上说的洒狗血啊摆香案啊等等;有的人不信她说的,为这种事找上门的不知有多少,每回都要伤筋动骨一番,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不然就要赔钱,还被人刷过大字报。   “她要是真的有本事,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她根本就是胡说的!”安观景的丈夫生气的直拍大腿。   安观景给人除煞趋邪,管用的时候少,不管用的时候多得多。剩下那些管用的,他都认为一开始就是那些人想多了,其实根本没事。有时她当神婆跳大神帮人趋邪,最后把人搞成神经病的也有,那一次他们家把家底都快赔掉了,还必须搬家躲事。   次数多了,安观景也学“精”了,她只说吉凶,不再出手。她丈夫以为这就行了,后来看她也不少往家拿钱就睁一眼闭一眼了。结果今天又出了这件事,而安观景这次出奇的固执,以前一说就听,这次竟然不肯听他的了。   警察叔叔们听了一通家长里短,倒是对安观景的性格有了更多的了解。这样一来,她所说的有人含冤,更有可能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比如孩子曾经在学校出过事的家长,她就信以为真了。   警察叔叔们假意相信了安观景的话,让她写一写到底有多少无辜受害的学生,如果她有怀疑的对象也可以告诉他们,放心,他们会保护告密者的隐私的。   “我不需要你们保密。”安观景严肃的说,“我只想正面跟她对抗!”   “对抗什么啊?”警察叔叔问。   安观景不说了。   警察叔叔出来后说,“她不会是想跟人对抗看谁算命准吧?”   花与蝶万万没想到安观景又进警察局了,还是进过一回的那个。他这段时间一直让人盯着火车站、汽车站、飞机场等地,确定安观景没离开后就让人在各种酒店、旅馆找人。结果还是他的秘书细心,发现安观景的丈夫突然出现,跟着就发现了安观景身在何方。当听到她已经在警察局呆了两三天后,花与蝶眼前一黑,“把她捞出来!”   秘书诚实道:“现在麻烦了,盯着的人多了。她老公也来了,好像还在里面交待了什么案子,动不了她了。”   “交待案子?”花与蝶不明白,她才来几天,能交待什么案子?就算是苏容的事,那也是货真价实的车祸啊。   他让秘书偷偷去接触安观景的丈夫,问现在是什么情况?需不需要帮忙?如果缺钱的话他们可以帮忙凑一凑。   安观景的丈夫正头疼,连忙说她现在谁劝都不听,非要让警察查什么冤案。   “什么冤案?”花与蝶一时没明白过来。   秘书打听得很清楚,“说是杉誉大学死过几个学生,死因有疑问,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花与蝶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头一跳。   联想起之前安观景说的话,她不会是想说这都是秦小姐干的吧……   “秦青,是这个人吗?”警察叔叔看着安观景写下的东西问,“哦,这么多人的死都跟她有关啊。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调查的。”   出来后,警察叔叔一边叹气一边回办公室。同事问他,“怎么样?有结果没?”   警察叔叔摇头,“我看啊,是她脑袋有问题啊。”经过他们的排查,那些案子证据清楚,没有疑问,现在她竟然还真的交待出一个“疑犯”。   “她跟这个人有什么仇呢?”警察叔叔思考起来。    ☆、第 281 章 美人恩重   花与蝶一看这样,不能再放任安观景继续在警察局胡说八道了,他仍是不出面,把秘书也叫了回来,却让人去鼓动之前被安观景险些害掉性命的一家人去告安观景。   安观景在刚会感气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曾经有一家人是个老人身上附了煞气,老人长年卧床在家,一做梦就是看不清面目的人一直坐在他身边,手放在他胸口。安观景听说后就找上门去替这家人趋邪,管不管用另说,她说老人会卧病在床是因为有邪气附身,趋了邪就好了。人老了本就怕死,这个说法特别对老人的胃口,有了“大师”的话,老人就跟儿女硬扛不去医院,开药不吃,最后要不是儿女强硬把老人给抬到医院去,说不定老人就会病死在家里。至于所谓的邪气,他们又看不见摸不着,从安观景自己找上门起他们就不信。   这家老人在前年已经去世了,按照他这个病的一贯发展本不应该这么快。这家人只是普通人家,当初没找安观景的麻烦也是因为找不到人,何况这个情况说有她的责任吧不太确切,毕竟老人又住了一年医院才去世;说不是她的责任吧,老人的儿女心里过不去!如果老人当初听家人的早早去医院诊治呢?开了药也好好的吃呢?如果没有她胡说八道,说不定老人现在还在。   花与蝶找的人是个公益律师,义务帮他们家打这个官司,不要钱!律师本人还特别牛,战绩辉煌。所以律师一找上这家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说动他们打官司,一切都不用他们操心,不想出庭可以让他代理。重点是安观景当时帮人趋邪带治病,祸害的不止他们一家,几家人的代理全拿到手后,律师发威了。   安观景的丈夫一接到传票就懵了。几家联合告诉,民事赔偿和精神赔偿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看到那个数字时他险些昏倒。   现在安观景还被关在拘留所里,因为他怕交了钱人出来后再惹事,非要安观景反口才肯去交钱领她出来,本来她这种问题连小偷小摸都比不上,号子里的房子可值钱的很,地方少,坏人多,称得上寸土寸金,还是花与蝶找人打招呼让多关她几天,才让她一直占着个单间。   安观景的丈夫拿着传票找上安观景,给她两条路:现在改口;不然就离婚。这么多年,他也受了不少连累,单位里人人都知道他老婆给人跳大神,好处不能说没有,却绝敌不过那些指指点点和风言风语。但两人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彼此像家人一样,所以他就算再怎么抱怨也没想过要离开她。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安观景一口答应了离婚!   “房子和钱都给你,孩子你不想养我来养,离婚吧。”安观景说。   “……你再想想。”丈夫反倒迷糊了。   “我们离婚吧。”安观景说。   这个发展不但是安观景的丈夫没想到,连花与蝶都没想到。   怎么能离婚呢?没笼头的马那就是疯马!   “她怎么会离婚呢?”他百思不解,律师也说想不到,这种情况下女人很少会选择离婚,特别是在男方没有离婚意愿的时候。“是不是她想不牵连家里人?”   安观景的丈夫也是这么想的,花与蝶派去的人生怕夜长多梦赶紧给他出主意:鉴定安观景为精神分裂症,人是精神病了那一切都好说了,不管是她差点害死人还是她说秦青诅咒杀人,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安观景的丈夫也不再去看安观景了,而是按照花与蝶的人说的去安排,很快联合了双方父母亲戚朋友一致认定安观景有精神分裂症,而且病发已经有十年了!只是家里人舍不得才一直没把她送医院去,现在显然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律师的运作下,很快将安观景送去进行精神鉴定,鉴定结果也飞快出炉,盖章安观景有精神病,不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一切都尘埃落定,至于那些家属索求的赔偿费,安家穷尽全家之力,花与蝶也暗中相帮,与那些家庭达成庭外和解后撤诉了。   花与蝶在知道结果后真是松了一大口气,回家后跟阿娇抱怨了半天,重点在直到现在,安观景仍不肯改口,她不但坚持离婚,还坚持秦青是妖怪,会诅咒人,已经咒杀了好几个人了,听说她还一直威胁她丈夫要求出院。   “我算认输了,从没见过这种人!”他愤然道,从来无往不利的他竟然险些阴沟里翻船。   阿娇从头笑到尾,见花与蝶抱怨不休,娇声道:“傻瓜,你怎么不懂?她想离婚、咬住秦小姐不放都是为了谁啊?”   从来不缺桃花运的花与蝶反应过来,失笑道:“我?!她离婚是为了我?她也不想想,我跟她可能不可能?!”   “听起来是很匪夷所思,不过说不定对她来说,你就像梦里的王子一样。你慧眼识英,她自有知已之感,为你效死也不奇怪。何况见过你之后再看她丈夫,当然不肯再委屈自己跟这样烂泥一样的人一起过下去。她也未必是想跟你有什么结果,你也不能不让她在心里默默爱你啊。”阿娇倒是并不讨厌安观景这个“痴人”爱上花与蝶,在她看来,若论感情的纯粹与否,是花与蝶配不上安观景。可惜世人皆愚,只看外表,所以安观景才会被花与蝶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迷住。   花与蝶从没把安观景当成可以跟他发展一段恋情的人,可以这么说,她在他眼中不具备“女性”这个特质,就算有,也只是出于别的目的。他确实自认可以令安观景为他着迷,但目的却是能更好的利用她。   结果安观景只会给他惹麻烦,他就不再为能迷倒她而沾沾自喜,反倒觉得恶心和受不了。   如果可能,他希望能把安观景从他的生活中完全的赶出去。可惜,世上的事总没那么容易。   安观景从拘留所里放出来后就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但只住了一个月就被接出来了。她思路清楚,认得清家里人,也没有暴力倾向,继续住院太浪费钱了。   结果她出院后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跟丈夫离婚。因为她的这个决定,全家,包括她的父母和孩子全都不原谅她。不过由于她的坚决,婚还是离了,之后她就又回来找花与蝶了。   阿娇先发现的人。她的鼻子让她第一时间发现在楼下徘徊不去的安观景。   “她又来了。”阿娇喊柴容声过来看,她道:“我发现花公子身边好多烂桃花。”她自己算一个,苏容算一个,这又来一个安观景。每个女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让花与蝶生不如死。   柴容声道:【一般人一辈子能经历一只手的女人就已经是异数了,他又何止几倍?数量大了,多几个特别点的不奇怪。】   “要赶她走吗?”阿娇道。   【你给花公子挂个电话,让他发愁去吧。】柴容声道。   “他一发愁,晚上敢不回来了。”阿娇道。   柴容声笑道,【那不正好?这位安小姐说不定晚上还想上来坐坐呢。我们正好开门待客。】   电话打到花与蝶那里,他果然吓得一哆嗦,让阿娇先躲出去,“最近你别过去了,让小眉也别回去,先晾着她!”这么一个牛皮糖怎么办?又没理由继续关着她,放她在外面难保哪天被她找上门。   花与蝶自发愁,阿娇挂了电话就假装出了门,还特意绕到安观景伪装的人面前打了个转,然后再悄悄溜回来,等着。   到了晚上,安观景悄悄溜进来了。   首先,大门她进不去,小区大门有保安守着,没卡不能进;其次,就算她到了楼下也上不了楼,单户入户式电梯,不刷卡打不开;最后,安观景在外面转了一天,保安已经注意到她了,换班前保安队长已经带人去趋赶了。   不过阿娇与柴容声都对安观景有信心。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只要有心,铁杵都能磨成针。   果然叫安观景找到办法:她溜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在那里等花与蝶回来!   阿娇佩服不已,“好厉害!”她看戏的怕戏不够精彩,道,“我把花公子叫回来吧?”   【你怕他死得不够快?】柴容声奇道。   “她再厉害也是个人,能做什么?”阿娇笑道。何况她对花与蝶也就那么回事,时间久了也有些厌了,离了他正好找下一个。   她给花与蝶打电话说安观景好像又不在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人,“听保安说是有这么一个,不过第一天就让人给赶跑了。”   花与蝶这两天不是住公司就是住父母家,哪有在自己家自在?花爸爸最近好像交了个新女朋友,一天到晚在书房“看报纸”,花妈妈恨道:“这么多年了连个谎话都不会编!一直都是看报纸!”他想说反正爸爸也老了,又能玩几年?任他去,就算再生个小的也不顶事,家里有钱又有闲,花妈妈自己去购物旅游找人打牌多好?一辈子就盯着一个男人的脐下三寸,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意义了。   而且在催他结婚生孩子上头,两位老人有志一同。花爸爸总说他快点结婚生个孩子给花妈妈,“那样你妈妈就不缠着我了。”花妈妈却一直叮嘱他,“不要跟你爸学的一身坏毛病!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   这让他住了两天度日如年,听阿娇说安观景不见了,就又开车回去了。   结果事有不巧,他开车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入口时,那里拉起黄色警戒线,警笛长鸣,门口的保安请他把车暂时停到小区里,“有人会指引您的,先生。”   “出了什么事?”花与蝶问。   “有人倒车出了车祸,碾着了一个人。”    ☆、第 282 章 阴极生煞   小区停车场的安保措施是非常优秀的,它采用的是电子信息式的管理模式。首先停车场不设人工岗,只有电子岗,这就避免了保安私自收钱放车进去的可能;其次只有住户能停车,只要有钱,不管买几辆,都能往里停,但非住户就不可能了,它的停车信息是直接跟户主的资料挂勾的,每辆车在入户前都要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拍照,包括牌照信息和驾驶员信息,每次停车,户主刷电子信息,车和驾驶员刷脸卡进,一辆车要进停车场这三道信息必须完整,出库也一样。   彻底度绝了乱停车和偷车偷轮胎等可能,也保护了户主个人隐私和家庭安全:没人知道这家人有几辆车,都是谁开,平时停在什么位置,今天开了哪一辆等等。   今天发生的事故倒是给人上了一客:这个停车场它防不住人。   不是没有人想通过找车找到主人,但都有一个前提:找不着的人家都出去了,像安观景这样在车库一呆两三天的真没有。车库共四层,地方在,停车多,她在里面躲三天不算很难,可吃的东西喝的水呢?人体自然的排泄过程呢?   结果经过警察局事后的排查发现,安观景躲的这几天竟然真的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就是干等,尸检结果显示她的胃整个都是萎缩的,可见这几天确实没有进食。   再一查,这人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果然有病!   那这个有病的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至于她是怎么被撞的,只能说是那辆车倒霉,好好的谁能想到车后面还躲着人呢?   车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长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一看就不像好人,如果不是物业做证,警察来了估计先提审的就是他。   不过这件事他确实是无辜的。这辆车是大排量的越野吉普,底盘高,他开车不熟练,往前开总是习惯先往后倒半圈,就这么前前后后的倒几回再把车开出来。这毛病不好,教练吵过他几回都改不掉。不过这次以后是肯定能改掉了。   “我对毛主席发誓!”小年轻哭得鼻涕老长,“我当时真没看到后面有人!”   这话警察实地堪查后相信了,因为据安观景被撞的姿势看,她当时是半卧在车后,可能还靠着车的后轮胎,以这辆车的高度来看,从后视镜是无法观察到后面有人的。而且她当时估计已经半晕了,所以才没有及时躲避,而且因为数日不进食水,她的嗓子也让她没办法出声。   检查结果虽然小年轻应该没责任,但毕竟死了一个人,小年轻主动提出给一些精神补偿。安观景的家里人被通知后虽然也有些伤心,但是最近经历的事太多了,像是榨干了他们的感情和精神,在小年轻一家人积极的赔偿之下,好似连那一点伤心都无处安放。在办完丧事后,他们一家也痛快离开了这个城市。   花与蝶是在之后才知道安观景已经去世的消息的。秘书体贴的把死亡地点给放在了最后,就算是这样,在看到“车祸”去世这样的字眼后,花与蝶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些不适感,这让他没有把报告看到最后就放到了一边。   “怎么又是一个车祸的?”花与蝶只感晦气,难不成他就跟车犯忌?八字不合?不过又不是他自己开车出事,这样一想好像还应该庆幸。   之前他已经给了安观景的丈夫不少好处了,虽然都是假借别人的名义给的,他对安观景那一点点的义务之情也早就被她给消磨干净了,现在听到她的死讯,只让秘书有机会送个花圈过去,白包随便包一包就行。   不管怎么样,人已经死了。   他只觉得浑身轻松。   在万分之一的可能里,他也想过如果安观景也化做鬼缠上他怎么办。可是他思前想后,都觉得安观景没有理由缠他。他跟苏容好歹还有过一段情,他跟安观景可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交际,钱货两清那种。至于后面安观景自己惹事生非,他看在之前的交情上可还帮过不少忙的,于情于理,安观景都没有理由缠着他!   “我一点不亏心啊,你说对不对?”花与蝶跟阿娇说。   阿娇含笑点头,好像多么理解他,一边给他倒了杯茶,眼角往旁边一溜:花家这沙发是越来越挤了。   只见安观景就守在花与蝶身后半米处。   阿娇悄悄跟柴容声说:“我看,花公子的八字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不然他怎么这么招鬼?年轻时阳气盛,又有家族祖先护佑才平安无事长这么大吧?他搬出来后这几年就惹上两个鬼了。”再加一个她,也不算什么好桃花。   柴容声道【你想如何?想脱身?】   阿娇挑眉,“你看这屋里还有我站的地方吗?”   既然要分手,阿娇当然不会让场面太难看。她想了个办法,先让花与蝶的未婚妻和花妈妈看到了她。   未来婆婆和未来儿媳妇一起来看花与蝶是多么正常的事?阿娇掐着时间回来,大白天洗了个澡,听到门响才恍若未觉的裹着浴巾出来,娇滴滴唤了声:“死鬼,怎么又回来了?让你好好上班的……”一边赤脚出来,三人在卧室撞了个对脸,对面两人的脸色着实精彩万分。   沙发上还有两只旁观的。   柴容声感叹,阿娇的功力非凡,一出手就能让别的女人恨死。   花妈妈的脸色变得青中透黑,脸颊上肌肉乱抖,恨不能生啖阿娇的肉一般,指着门沉声道:“滚!”   阿娇挽着湿淋淋的头发,娇媚大眼一眨,“……我先给阿蝶打个电话。”   “滚!!!”   阿娇滚了,嘤嘤嘤的特别痛快,一滚就连花店都兑出去了,滚得格外干净利落。小眉跟花爸爸虽然当了一段时间的朋友,但父子两个一样磨叽,趁机甩手玩失踪,跟花与蝶学的一样一样的。   花与蝶和花爸爸都失了情人,一时失魂落魄。花爸爸比花与蝶更惨一点,阿娇为了占据有利地位,以图十年二十年后再相逢,打了好几个哭诉的电话给他,诉尽缠绵离别之意,跟她行动之迅速果断成反比,那叫一个依依不舍。花与蝶再不舍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好办,最好的就是阿娇迅速消失,他赶紧去跪亲妈和未婚妻,所以给阿娇打了一笔分手费后,毫无挽留之意。   花爸爸自己交了个小女友,小女友突然失踪他又不好明目张胆的查,更何况知子莫如父,比起花与蝶不知亲爹撬了他的墙角,花爸爸是知道花与蝶肯定早把小眉看成自己碗里的菜了,要是知道险些被亲爹叼了两口,父子之间还怎么相处?   花爸爸愁肠百结,瘦了好几斤,直到知道花与蝶被亲妈和未婚妻撞破养小老婆,才知道阿娇姐妹已经走了,这才放下心。   花与蝶在家里人人喊打,唯一的盟友就是爸爸,两人同病相怜,倒起了惺惺之感。花与蝶看花爸爸瘦了,要约医生让他去检查身体,花爸爸既感动又愧疚,还有些小得意,怜惜儿子:“你看你也瘦了,也去看看大夫吧。这次的事是你太急了,等过两年,你老婆生了孩子就没空管你了,到时你再找一两个和心意的吧。”   亲爹传授的技艺也是经过岁月验证的。   花与蝶受教,暂时洗心革面做人。   由于前科,他被勒令回家住,花妈妈发誓要在结婚前把他的这个毛病给掰过来。花与蝶苦不堪言,更加想逃家,每天都宁愿跟朋友们在一起。这样一来,之前有意无意避开的两人还是又碰面了。   柳意浓和花与蝶碰了个杯,一笑泯恩仇。   “别跟兄弟计较,兄弟也是受了苦的。只恨没听老人言啊。”花与蝶先服了软,再把自己这段时间倒的霉都跟柳意浓学了一遍。   柳意浓笑了一场,让他放宽心别在意,却在当晚的聚会中半途就离开了,第二天更是趁着天好去晒了一天的太阳,晚上等秦青下课才去堵人。   “我就有点担心,你看看我现在有问题没。”柳意浓说。   秦青盯着他肩头三寸处,那里,有一团煞气。   柳意浓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今天晒了一天的太阳!”   “这是煞。”还是恶煞。   煞分好几种,秦青见过的煞多数是由阴生煞,或过于强大的力量生的煞。恶煞却是由恶意而起,就是当年要了易晃性命的那种煞。   秦青伸手拍了一下,把煞给拍散了,但她能感觉到,煞只是被拍散,只要恶意不除,煞早晚还会聚集起来。   柳意浓一下子就听懂了,“您是说,这是有人恨我?”   “一般人恨你可恨不出煞来。”秦青道,“我上回见煞,那是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让多少个家庭破灭才引来的煞,都快成天煞了。”说完,她盯着柳意浓看,要说他的家族也很厉害,难道也是在什么地方做了坏事,害了很多人?   柳意浓看到她的眼神就懂了,一时也无法表白,只结巴着问:“能、能解吗?”   “能解一时,解不了一世。煞的起因不消除,不解除对你的恶念,煞就会一直聚集,而且,它极有可能不是只取你一人的性命就结束的。我见过的那一家几乎都死完了,家破人亡,煞也没破。”   柳意浓沉默半天,“……我一定会解开它。您能再去我家吃顿饭吗?我想看看是家里谁惹来的祸。”他自己文治武功都不行,肯定不是从他自身上来的。    ☆、第 283 章 爱你入骨   狗改不了吃屎。   阿娇离开后,不过两天,花与蝶就不习惯身边没女人了。这是他唯一的爱好,他就是喜欢跟女人调情。汉武帝说不可一日无妇人,他觉得他跟汉武帝很有共同语言。   可是好花不常有,特意去找时反倒碰不到各心意的花了。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自从阿娇离开后,他又开始发瘦了。   柳意浓回家没有直言,而是多多出现在爸爸面前,也多去亲戚家拜访走动,一些只言片语就够他推测出来了。   叫他意外的是,家里目前所做的“投资”,全都不是一两年能看出效果的,如果说要害人,怎么也要再过几年才行。   秦青也没看出问题。   难道是他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害了人?   柳意浓开始自查,先把身边的人和事都梳理一遍,连以前捐过的几次善款也被他重新翻出来查清去向,有没有用在该用的地方,还是又被挪用了等等。   不可避免的,他也“忙”了起来。   “哎,柳公子好啊。”花与蝶都准备走了,远远看到柳意浓就特意过来打声招呼。   两人碰了个杯,一打照面,都愣了。   “你怎么又瘦了?才这么瘦可不行,去医院查查?”柳意浓说。   “查了,查不出结果。”花与蝶说,“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太好。”   柳意浓摸着脸说,“晒黑了吧?”   既然不知煞气从何而来,他只好每天都花很多时间晒太阳,虽然据秦小姐说的还有另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只是要与五谷轮回之所打交道,让他觉得还不如晒太阳,等晒不成太阳再说。   花与蝶说:“是黑了点,不过黑点精神。”其实柳意浓就是看起来不怎么精神。   两人说了两句话就分开了,第二天,柳意浓去找秦青除煞,他现在隔一天来一次,还别说,真有感觉,被秦小姐除过煞之后,他就会觉得轻松两天。   实在不行,他就这么跟秦小姐一辈子也不坏。   结果今天秦青一看到他就吃了一惊,“你又去哪里了?怎么煞气这么重?”以前不过是一个小黑团浮在他的肩头,今天都快把他整个人给淹了。   今天早上,柳意浓就差点起不来,他还以为自己生病了,正打算见过秦青就去医院,听了她的话,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我知道这煞气是怎么染上的了!”   是花与蝶!他昨天就跟花与蝶说过话!   只是他跟花与蝶有这么大的仇吗?值得他找人诅咒他?!   诅咒这个行业,秦青是真不熟悉,只好先给柳意浓趋了煞,他昨晚上被煞压了一整夜,身体已经出了问题,让他先去医院,好好调养休息,既然知道原因在哪里,就先躲着花与蝶吧。   柳意浓心里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念头要如何把花与蝶剥皮拆骨,如何不动声色,如果对付花家,如何……   要说花家想对付也很容易。花家能出来打的就是一个花爸爸,又因为早年的作风问题,调离后再也没有往上升过。可以说等花爸爸一去世,花与蝶又已经去从商了,花家就可以从他们这个圈子里消失了。   柳意浓要搞花与蝶跟玩儿似的,没动手只是因为他老觉得花与蝶不会那么蠢跟他作对,而且诅咒这么新鲜的招数,花与蝶去哪里找的门路?这个门路能不能拿来让他用用呢?   所以柳意浓先找人查了花与蝶和他公司最近的动向,小辫子攥了一把,然后让人去找花与蝶聊聊。   柳意浓“卧床休养”,本来就是圈子里的话题中心,找上花与蝶的人很容易就把“柳意浓”当个话题提出来,但花与蝶的嘴死紧,一句不好的话都不说。不过他的性格也是很周全的,就算满座的人都在声讨柳意浓,一些听不下去害怕的人都先走了,他都能生生坐到席终。   搞得奉命来试探的人都糊涂了:这到底是恨柳公子还是不恨啊?   柴容声最近好Happy。他开始觉得花与蝶是个好人了。   先是一个苏容,跟他在一块就开始生鬼胎;之后又来了一个女鬼,跟在他身后放煞气。柴容声跟这个女鬼交流了一下就懂了,她在活着的时候为了所谓的修行,被家人朋友怨恨,被她(自以为)帮助的人怨恨,而她又不能发火生气,她要“感化”他们,所以她积攒了很多很多的怨气。   活着的时候顾忌太多,死了以后无所顾忌。   花与蝶被这个女鬼跟上的“好处”就是他所讨厌的人,这个女鬼都想替他“干掉”。   【这是积攒了多少怨气啊……杀心太重了……】柴容声摇头,跟在这个女鬼身后不停的吞吃它身上溢出的煞气,而女鬼就跟在花与蝶身后,要是花与蝶不在眼前,它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鬼,只要跟着花与蝶,它就开始不停的冒煞气。   人总是会有很多恶念的,有些很微小,可能过了这一刻就会忘掉。比如堵车的时候,可能会讨厌排在前面的汽车;比如坐电梯时,可能会讨厌电梯里挤满的人,甚至午餐端上来时米饭是温的,想泡咖啡时开水没有了,都会让人心里生出一点点的怨念。   柴容声发现花与蝶和这个女鬼在某方面特别像,他也是个从不露出内心真实想法的人。谁看到他都会认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柴容声看不出花与蝶是不是也把怨恨藏在微笑之下,只知道跟他“心灵相通”的女鬼跟了他几天,已经把他身边的人咒了个遍了。   这个女鬼生前能感气,死后似乎也有一点小神通,它能够敏感的察觉到花与蝶本人的心情波动,也能察觉到周围人对花与蝶是好意还是恶意。   如果不是它不能控制自己身上的煞气和阴气,说不定它会是花与蝶最强而有力的“后台”。只是被它跟上的花与蝶,估计原来能活到八十,现在能活到六十都算他生命力强劲了。   这样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柴容声偶尔会这么想,他倒不是畏惧所谓的地府阎罗,而是他在活人的世界,离他不远处就有一位秦小姐。   他不太清楚,秦小姐所谓的分寸跟他理解的是不是一样。   苏容缠住花与蝶,是有前因的,所以秦小姐不管;而这个女鬼缠上花与蝶,以他来看,这次花与蝶多少有些无辜了。   而且女鬼肆无忌惮的做法也可能会惹秦小姐不快。   这就意味着他跟着吃大餐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这让柴容声不得不把苏容丢在一旁,只顾跟着这个女鬼。   苏容逃走了。   这让柴容声有点惊讶:他以为它没有这个智商。   但苏容让他吃惊了,它趁他不在的时候,逃走了,无影无踪。   苏容竟然能舍去花与蝶?何况花与蝶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女鬼呢,它不吃醋吗?   花与蝶又开始做梦了。   每回梦里,他都是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露出角落,有个女人缩在那里。   明明窗帘放下时根本看不出那里躲了个人啊。   可能是那个女人太瘦了吧?   她蹲下来,双手抱膝,好像在藏什么东西。   他每一天夜里都要在梦中拉开窗帘好几回,频繁的他都有点烦了。   然后他发现,每次他拉开窗帘,那个女人的姿势都有一点点变化,一开始他没发现,过了几天后,他才发现她的怀里藏着东西,一个枕头?   梦里人的智商好像会下降。醒来后,花与蝶想到梦里的情景就打寒战。那是苏容!她的肚子鼓起来了!那绝不是什么枕头!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过苏容了。   不过他记得上回梦到时明明有个孩子。看来他在重复梦到苏容怀孕的情景。   那苏容到底有没有怀孕呢?当时她出了意外,由于情节认定非常清楚,苏容的家人又来得十分快,医院就提前将苏容火化了,交给她家里人的就是一个骨灰盒。当年根本没有进行详细的尸检,她的私人物品中也没有显示出她当时怀孕了,调查的结果,当时她的社交账号中只有她进行精神治疗的记录,没有这方面的检查信息。   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了。   可能苏容觉得如果她当时怀孕了,他就不会离开?   花与蝶难得在早晨起来后,想起了苏容。   柴容声只看到冲天的煞气,突然,那个女鬼伸头往花与蝶的嘴里钻去!带着无边的黑色煞气钻了进去!   他恍然大悟!   苏容不是消失了!它是附身了!鬼附身后,气息会被人的气息遮盖,他才没有发现!   现在这个女鬼也钻进去……而且用的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做法……   柴容声犹豫了一下,调头跑回阴间了。   这下这个花与蝶死定了。   他就不留在这里等秦小姐发火拿他了。    ☆、第 284 章 梦里的世界   花与蝶做梦了,而且这个梦怎么也醒不了。   梦里永远是阴沉沉的,他一直在一个房间里出不去,就是他的上一套房子。他很不喜欢他的上一套房子,特别是现在、此刻。   每一次醒来,都是在早晨。   他能看到光线从窗帘缝中隐约透出来,房间里有着熟悉的杂乱和气味。   床角和地毯上散乱的衣服,枕头总是不在原位。   酒味、水果的甜香、口红、香水、脂粉,混合着人体微妙的味道,给人淫糜的想像。   他下床披上晨衣,开门出去。中央空调已经打开了,空气中有空调带来的清新香气,随着气流的流动,他能感觉到这家里不止他一个人。   他穿过走廊、客厅、餐厅,下台阶,又是一条走廊,站在这里,他能听到厨房里传来的轻声哼唱和锅碗声,以及飘过来的食物香气,有咖啡、有煎蛋,还有粥和面点。   他不想过去,想让那个人离开。   每次他站在这里都是这个念头最选浮上心头。他知道厨房里是谁,他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他还知道……里面这个人很危险,让他想逃跑。   就像今天一样。   花与蝶现在就站在走廊里,他犹豫着,目光从挂在餐厅墙壁上装饰用的弩箭到博古架上的弯刀,以及摆在餐厅餐柜中的刀具,他记得有几把还挺锋利,用来切牛肉的。   但每一次他都没有选择这样做。   因为他恐惧。   反抗真的能成功?   他觉得不会成功。他想跑。   可他也记得以前他跑过,他跑到大门那里,打开大门,门外站着另一个人。   那一次他没来得及阻止,厨房里的苏容跑出来,愤怒至极,她对他大骂,拼命骂他,要来撕扯他;而大门没来得及关上,门外的安观景也跑了进来,两人在门厅里打了起来,他躲在桌子下,看到她们在房间里翻滚撕扯,发出枭叫,尖锐刺耳,恐怖极了。   他很怕她们发现他躲在这里,想跑到走廊另一头去。可是她们只在他面前打,就算偶尔摔到旁边去了,在他鼓起勇气跑出去前,她们又会跑回来继续打。   终于,有一次他跑出去了,跟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尖叫声!   “他跑了!”   “你为什么要跑?!”   “你为什么跑?!”   她们一起来追他了!   他吓得尖叫,喊救命!他冲回了卧室,拿到手机,拨通派出所的电话,结果接电话那边先是一个女警察慢吞吞的说:“你等等啊,我给你接通。”   “能快点吗?她们要杀我啊!”   “不要急,我这边正在给你接。你先说说情况。”   他尽量简单的把事情告诉女警,结果女警说:“就是你前女友跟你现在的暧昧对象在你家打起来了嘛,那有什么好急的?你劝劝她们啊。”   “她们要杀我啊!!”他对着电话喊。   可女警还是一点也不在意的说,“你放心啦,女人的力气很小的,你哄哄她们啊,我这边给你转接呢,你不要急不要催啦。”   花与蝶第一次发现身为男人的不便之处。没有人相信女人能打得过男人。他挂掉电话打给他的秘书和司机,以及朋友们,结果没有一个人当一回事!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   “好好好,我现在就带人去!哈哈哈,到那里该怎么喊人啊?大嫂子二嫂子?大嫂子小嫂子?哈哈哈!”   “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是这种人!”   他急得满头冷汗,拨电话的手指都发僵、发抖,可每一个接到电话的人都不在意。而隔着薄薄的门板,两个女人正在不停的砸门,尖叫声不绝于耳。   “你怎么能把我们锁在外面!!身为父亲,难道你不该保护我们吗?!”苏容喊。   “花先生你不要怕!我是来帮助你的!你开开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安观景喊。   他在门里害怕得大叫:“不要再敲了!不要再敲了!我不会让你们进来的!你们都走啊!都走啊!”   他急疯了也吓疯了,喊道:“苏容!别再来缠我!谁知道你的孩子是谁的?我每回都戴套了!你……你你别太过分了!!”   他对安观景喊:“谁要你帮忙了?!滚啊!神经病!滚回医院去!找你老公去!我看到你就恶心啊!!”   语无伦次的喊完后他就吓僵了,心如鼓擂,卧室里和卧室外都安静得吓人。   她们走了吗?   走了吗?   突然门转动了一下,咔咔咔的打开了。   他尖叫一声扑过去挡!他忘锁门了!他竟然忘了!   但他吓得手都没了力气,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苏容和安观景都站在门外。   苏容扶着肚子,她竟然真的怀孕了!   安观景神情狰狞,目眦欲裂的瞪着他。   两人都在瞪着他!   他能看得出来,她们都被他刚才的话激怒了!   苏容:“你说,我的孩子不是你的?!”   花与蝶喊:“你不是生过一个了吗?怎么还生?!”他躲到床后,手忙脚乱的拉开窗帘躲到窗帘后,他的手在背后乱摸抓到拉门把门,只要拉开,他就能躲到阳台去,再把阳台门关上就行了,就行了……   安观景说:“你也认为我是精神病?我有病?”   花与蝶喊:“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跑我家来?我请你办事是给钱的!我给了你钱的!你为什么不滚?我们早就清了!”   安观景尖叫:“我不要你的钱!我是为了帮助你!我是好心!”跟着她就跟苏容一起向他扑来。   “啊!!!”花与蝶发出一声浑浊的尖叫,在床上剧烈翻滚,幸好有束缚带捆住他,他半睁着眼睛,眼球充满血丝,两眼无神,茫然的望着天花板。   这一排走廊都发出各种各样的尖叫和哭喊、叫骂,来来去去的护士、医生们都习惯了,他们脚步匆匆,充耳不闻。   这里的病房布置得非常漂亮舒适,只是病人一般都无心欣赏,不过没关系,这通常是给病人家属看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甘心掏高价。   柳意浓是在花与蝶入院快一星期后才得知消息,一开始他以为是假消息。   “花与蝶疯了?”柳意浓不相信。   “是真的,他的公司请了职业经理人暂代,他妈还到我家找人帮忙呢,现在他们家都快乱套了。”   花家发迹也不算很短,但当年只有花爸爸一个人出头了,剩下的兄妹们经过两代已经变得普普通通了,所以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幸好花爸爸人还在,所以才能把花与蝶送到这里治疗。   柳意浓确认这件事是真的以后,开始觉得花与蝶说不定不是诚心咒他的,说不定是误伤?   他现在身上还是有煞气,这个煞气也真是顽固,每天都要来找他。   他希望秦青能陪他一起去见花与蝶,万一有事,也好有个保护他的人。   在来之前,秦青不怎么相信花与蝶自己就有咒人的能力。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当她透过玻璃小窗看到病床上花与蝶浑身缠绕着煞气后,整个人都惊呆了,顾不上让柳意浓跟花与蝶的医生多聊,拉着他就往外走。   柳意浓也很懂,出了病房门拖着她跑得跟百米赛跑似的。   两人一路冲出医院坐上车开出十公里,柳意浓才敢问她:“怎么……样了?”   秦青见过煞气,但没见过被煞气缠绕的活人,应该说被这么缠着,花与蝶够死一百回了。而且煞气是在花与蝶身上流动着的,倒像是以他为圆心,不,更像是为……基。   秦青解释不了,但她很确信最好认识花与蝶的人都别去见他,因为柳意浓去了一回,明明没靠近,屋都没进,身上所附的煞气平白大了一圈,勉强开车把她送到家时,脸都是青的,满脸虚汗。   秦青就是觉得不对才让他开车送她回家,她上楼把之前买的那把旧菜刀拿出来,举在柳意浓头顶,刀刃冲着脖子,就算没挨着,柳意浓也觉得后脖颈子上的汗毛竖起来了,寒意侵骨。   他喃喃道:“好刀……”   秦青看到煞气开始缓缓散开,虽然一时半刻散不完,但这刀确实有用,她把刀给柳意浓:“暂时先借你,回家悬在床头。”   柳意浓感动莫名,刚刚升起一点点想把刀买下来的心,此时竟然有点点心虚愧疚不敢开口了,他嗫嚅半天,秦青知道他要说什么,半点机会都不给他:“回头还我,不还的话,这刀你根本受不了,这法子是以毒攻毒。”   凶刀也好啊。   柳意浓到底不敢说不还,点头道:“还,还……”看看刀再看看秦青,“秦小姐,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秦青摇头,“我没见过这种事。”当然也没办法救他。   不过,见到一件新鲜事,很难不让人留下印象。柳意浓走后,秦青就一直在想花与蝶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真的很奇特啊……   她回到学校,翻了所有能翻到的资料,倒是能找到类似的资料,在《徐家屯民俗初考》中就有一个这样的故事,说的是恶鬼害人。   说是在魏家村里有一个屠户,好赌、贪财。农闲杀猪,农忙时也不种地,在外当强盗过日子,那柄杀猪刀也是杀人刀,刀柄都被血给浸黑了。   后来黑吃黑,他剪径是一个人干,趁夜黑风高时杀过路人,抢来的钱都藏在他家的猪圈里。这天夜里他喝醉了酒,被三五个流窜到这里的乱兵给杀了。他只有刀,乱兵有枪。杀了他之后,乱兵把他攒的钱全抢走了。   之后屠户家的房子就被分给另外一户了。   这一户是村里一家人分家出来过活的二儿子。这家四个儿子,二儿子最丑最不受父母疼爱,为人懦弱,娶个老婆是他三个宽,天天打他跟打儿子似的。   屠户赚来的钱都买酒喝,要么去赌了,房子很破又死过人,村里都没人想要。二儿子住到这里来以后,老婆嫌他没用就天天骂他。有时夜里村里的人都能听到他们家传来的责骂声。   这天半夜,这个二儿子就提着家里的菜刀跑到他父母家里把父母和大哥一家全砍死了。   村里人都很奇怪,这个二儿子平时杀个鸡都费劲,一口气杀四个大人三个孩子,怎么杀的?事后都说这二儿子是被屠户给附身了,才杀性这么重。   记载中说这个故事的村民说这个二儿子当时两眼在夜里都冒光,像狼一样。   “恶鬼附身……”秦青把书放下,“会是这样?”    ☆、第 285 章 除煞趋鬼   花与蝶疯掉的事没有在他的朋友中间引起什么轰动。现在这个世界,有可能你一睁眼朋友有的进局子了有的进号子了还有的不知道进哪儿了,有的可能喝酒喝死了,吃饭噎死了,跟女人在床上死了,跟男人在床上死了,跟小孩子在床上死了,跟穿制服的在床上死了等等。相比而言,花与蝶只是进了疗养院已经是非常正常的退场方式了。   大家在饮酒作乐时缅怀一两句,碰个杯,就把花与蝶从他们的生活中送走了。   柳意浓算是到现在还记着花与蝶的人之一,不过他的记法有所不同。虽然最后证实不是花与蝶咒得他,花与蝶比他还惨,但比较他倒霉是花与蝶害的,希望他看在花与蝶已经很惨的份上大度的原谅他那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他回家后就突然发现自己畏寒畏冷,大夏天近四十度的高温他还想穿羊毛衫喝热茶,头晕头疼恶心想吐,心情烦躁还有点厌世倾向,继续下去不是他把自己干掉就是他冲出去把别人干掉。根据他一贯的习惯,后者更有可能,最多他干掉别人后再爽快的把自己干掉,多威风!   柳意浓看了医生,开了些壮阳的东西喝,早上太阳还没升起就抱着刀坐在草坪上,一晒就晒到晚上太阳落山还依依不舍。要不是担心跑撒哈拉去回来找一趟秦小姐不容易,他早坐上飞机去那边晒太阳了。   不过说实话,秦小姐给的刀真是好东西。   那刀他初时不觉得,回来后听秦小姐的把刀悬在床头,刀刃冲下,他躺到床上时都有点不敢往上躺,怕这刀没绑好再掉下来切到他脖子上把他送去见毛主席,后来实在太害怕又把刀给摆到隔壁屋去了,接下来再睡觉恶梦连连,让他想吐,可又想不起梦到了什么,身上不舒服的都让他想自杀了,再把刀摆回来,虽然身上汗毛直竖,可是那种恶心感却没有了,他这才明白过来!   之后去洗澡都带着刀。   那刀却好像十分嫌弃他,在他家待了两天刀锋都黯淡了不少,他跟亲爹出事似的紧张的连夜给秦小姐打电话,生怕这刀出了问题,那他怎么办?   秦小姐脾气真好,半夜被吵醒还能不发脾气跟他说话,就是出的主意损了点,让他找鸡来杀。大半夜的,也不是找不来活鸡,只是这真的不是在整他?   他乖乖的让相熟的饭店送来活鸡,饭店也是实诚!一口气给他送来五十只!堆在他的别墅地下室里,吵得要死。他让饭店派来的那个厨师帮他(饭店真是服务周到,看他要鸡生怕他不会杀,特意让人厨师跟过来),厨师那手灵巧极了,不知怎么的攥着鸡冠和鸡后脖子那一块的皮毛,拉开露出脖子,带着他的手那么用那刀一滑,厨师跟着就赞道:“好刀啊!这是把老刀!”   鸡脖子像水豆腐一样一拉就开,血扑扑往外冒,鸡还在扑腾,厨师抓住把鸡脖子扭断了,一边还不忘赞他手里的刀:“这是老师傅做的杀鸡刀,现在很少见了,以前杀什么就用什么刀,现在没那么讲究了。”   柳意浓只顾看那刀,刀身此时泛着微微的金光,刀锋森寒,刀刃一滴血都没沾上,顺着刀面就滚珠般落下去。   这刀就像活了一般!   刀就是刀,就该用来饮血开锋,摆在桌上柜子上不过是个物件。这让柳意浓很有兴趣回家找找他收藏的那两柄蒙古刀也杀个鸡什么的,免得宝刀空置。   柳意浓让厨师教了他怎么杀鸡后,每天要杀两三只,杀完就让保姆收拾一下,做熟了给家里的人加菜去,别墅里的员工一开始还高兴,后来就叫起了苦,顿顿有鸡,翻着花做那也是鸡啊,下顿能给个红烧肉吗!   虽然怀里抱刀让柳意浓安心了一点,但煞气的折磨还是让他对花与蝶的怨恨逐渐加深。秦小姐还在查资料,据她说花与蝶这样要么是身边有什么煞气重的物件,要么是被恶鬼附身了。   这两个都简单,柳意浓先找人在花与蝶的小区查吸毒藏毒,进花与蝶家把他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运到一个仓库,再请秦小姐去查看一番。   至于花与蝶,秦小姐道可以把刀带去试试看。   “那怎么行呢?”柳意浓舍不得刀,道再想想别的办法,扯了一通那个疗养院是如何的门禁森严,医生护士是多么的负责,房间里还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云云,又因为疗养院里会伤人的病人不少,所以院方是不会允许他们把凶器带进去的。成功的打消掉了秦小姐的念头后,他转而吩咐给花与蝶换了个有露台,光照最好的房间。   这间房间的隔壁有个病人最喜欢蹿到别人的病房里,把他的便便喂给那些病人吃。如果病人被绑着不能动——就如花与蝶这样就惨了。   虽然他有这个毛病,但没照顾好病人(加害者与被害者,双份的责任)是他们的问题,所以医生和护士只会把两边都清洁干净,各自送回病房,别的什么也不会说。   花与蝶刚被搬进去就被喂了屎,照顾他的护士不知是不是疏忽还是工作安排上的失误,虽然每天要给他擦两遍身,换两次衣服,但由于花与蝶不能自由活动,所以其实他现在正用着成人纸尿片,尿片底部有感应器可以报信,护士和护工的手机上就会有显示。但这几次护士都没有及时给他换,换衣服的时间也改了,总让花与蝶裹着湿臭的尿片在床上躺一天,他再挣扎间又会把尿片给弄出来,脏污满身。   他没有换房间,花妈妈虽然每天都会给疗养院打电话询问他的情况,可来一趟太不容易了,她上周才来过,这周到现在还没来,对他的处境也一无所知。   秦青查过花与蝶公司与家里所有的摆设物件,全是正常的。排除掉这个,只能认为是恶鬼了。   她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她放纵了苏容,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现在柴容声也不见了,她连苏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恶鬼都不知道……按说一个鬼只会慢慢消失……   出于这个原因,她和柳意浓再次来到疗养院。   隔着窗户,她望着躺在床上似乎十分整洁的花与蝶,他正在睡觉,面容安详,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也没有让他醒来。   柳意浓安排了那么多,此时期待的问:“他身上的煞气有没有少一点?”   普通人看不到,但在秦青的眼里,煞气仍然笼罩着花与蝶,没有减少。浓厚的煞气仿佛活的一样在流动、翻滚。   嗯?   秦青突然发现煞气不是顺着一个方向在流动,其实是两股煞气在争斗!你来我往!   她问柳意浓:“能不能进去?”   柳意浓对医生点点头,医生就把门打开了,然后关掉房间内的监控,对他们说:“我就在护士站,有事按铃我马上过来。”说完就合上门离开了,他的意思是“如果需要抢救可以马上叫我”,至于这两人在这间病房干什么,他是不会干涉的。   柳意浓指了下自己,秦青摇摇头,他松了口气,接着她伸出手,示意他把还抱在怀里的刀给她。柳意浓万分不舍的取出刀,好奇的问:“您想怎么做?”   秦青指着窗外的烈阳,她特意选在这个时间来就是因为现在是最适合趋邪的。   “我试试。”   这间病房的窗帘是全部拉开的,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在病床上。   秦青站在病床前,看着花与蝶的腹部,在这上方的煞气最浓。   她把刀举起,刀尖冲下,缓缓落到煞气上,煞气像受惊一样瞬间散开了,可仍然徘徊不去。   腹部……   秦青把手放在被子上,开始放出气息——   柳意浓震惊的看到花与蝶突然抽抽了起来,手脚在束缚中乱弹动,可看他的表情,他还在睡觉!还没有醒!   然后他就发现不是花与蝶在抽搐,而是……像有一只兔子在他的肚子里乱蹦,带动得他也抽动起来。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秦小姐把手放了上去!   手掌下能感觉到阴凉,就像用棉被包住冰块,透出棉被的不是温暖,而是凉意。明明这下面躺的是个活人。   秦青想了一下,过去看了看花与蝶的嘴,把柳意浓喊进来,指着说:“帮我把他的嘴掰开。”   “好办!”柳意浓撸起袖子就把花与蝶的下巴给卸了。   秦青一眼没看到就成这样了。   ……有时认识的越久,这些人越能让她吃惊。   花与蝶的下巴卸脱,露出里面的嘴。他的牙龈和舌头,包括口腔内部,都呈现出一种失血般的苍白。   柳意浓:“贫血?”   秦青不用靠近都闻到了阴腐味。   不是单纯的贫血。如果真有鬼钻到了他的肚子里,那他的五脏六腑只怕已经快被阴气给“冻”死了。   生气渐失。这不是贫血,如果心脏不再输送血液,如果脏器都慢慢坏死,那他怎么会好?   秦青突然明白过来了。苏容还是普通的女鬼,它只是用了别的办法跟花与蝶“合二为一”了。附身这种技能其实并不好用,如果没有联系是用不上的。虽然苏容对花与蝶有感情,可花与蝶只怕早就忘了她了,对他来说她跟个陌生人没两样。这种情况下理当是无法附身的。   她用阴气往下探,柳意浓突然在旁边惊叫:“肚子!肚子!”   花与蝶的肚子鼓起来了!   感觉到她的阴气,花与蝶肚子里的鬼害怕想跑了。   秦青的气退出来,让出“通路”。果然很快两个鬼从花与蝶的嘴里冲出来,被她当头抓住!没有问来历,没有问姓名,没有问原因,她就把它们给拍散了。    ☆、第 286 章 各有各道   对柳意浓来说,他什么也没看到,只是突然阳光刺眼起来,让他猝不及防,眼泪都被突然直射的太阳光给弄出来了,他嘶了一声,赶紧侧头避开强光,擦眼泪戴墨镜,然后强烈的太阳光带来的烧烤般的热度也有了,他的手和脸都感觉到了炙烤感。他避站到阴影里,突然浑身发毛。   刚才进来时太阳把整个房间都给照满了,他却根本没感到热,也不觉得光线刺眼。   艹……   这可比以前见过的都刺激……   “这是……没事了吧?”柳意浓问。   秦青摇头,“不确定,先让人来把他送去检查吧。”她猜,花与蝶现在的身体可能不会太好。因为他之前“活力充沛”,所以根本没人往其它方向考虑,说不定为了镇定还给他用过一些药。   柳意浓想了一下,先带秦青出去了,等两人走后,又过了一小时,医生才去查房,并立刻给花与蝶进行急救。   疗养院里理论上是各科医生该有的都有,但术业有专攻,能抢救,并不意味着能治疗,而且花与蝶的症状特别奇怪:在入院两周后,突然发生多脏器衰竭,几乎测不到心跳与脑电波,血压也接近警戒线。   由于他的身份,直接就是怀疑中毒。将他迅速转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做各种毒理检测。   虽然“耽误”了两周的时间,但看病人的反应,医院认为毒物仍然没有代谢掉,找出“毒物”才能对症下药。   柳意浓做为好心的朋友,关心花与蝶的人,理所当然的再次去探望了“中毒”的花与蝶。   花家报了警。   显而易见。   但报警后的结果并不能让花爸爸和花妈妈满意。   因为揭示出来后,花与蝶的仇人多得像天上的星星,而对他下毒又是一件非常、非常简单的事。简言之,嫌疑人太多了。   而权力就跟钱一样,用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权力其实还不够大。   至少花家父母就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花与蝶的事也在意料之中变得沸沸洋洋。他喜爱交平民女友的习惯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也正是因为这个,警察的调查才陷入了僵局。   花与蝶交女友并不固定场所,也没有职业、年龄、学历、民族、人种上的偏好。甚至连他的秘书都不知道他一共交过多少个女朋友,因为他只受命替花与蝶订过酒店,但像送礼物这类需要人名、地址、电话的事都是花与蝶自己干的,他专心致志的做这些事,这就是他的放松方式。而从小受到的教育环境又让他过于警觉:他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录、照片、通讯录,甚至交一个女朋友就会专门办一张电话卡,而在分手后就销毁掉。   最后警察只找到了两个女友。苏容和阿娇。   前者已死,后者失踪。综合看来,阿娇最有嫌疑,警方立刻将她列为重点嫌疑人开始侦查。   柳意浓在确信自己和秦小姐没有暴露后就不再关心花与蝶了,就算花家正在找着莫须有的嫌疑人与莫须有的罪名,他并不打算告诉花家更多真相,至于花与蝶是否会就此挂掉,他也并不在意。   他只关心花与蝶身上还有没有恶鬼。   他仍然带着那柄刀,不过他现在已经能正常工作和生活了。重新出现在社交界的他得知了最近有很多熟悉的人生病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花与蝶的熟人,大家都是恶梦、畏寒,个别人竟然因此暴发了抑郁症,还有得狂燥症的,身体和精神一起出问题的人很多,好像大家集中发病了。   这让最近的朋友圈变得格外冷清,大家似乎突然都开始注意起了身体健康,早睡早起,戒烟戒酒戒色戒赌,清心寡欲。   “挺好的。”柳意浓赞美这种改变,并从善如流的表示自己前段时间也很不舒服,但经过改变生活习惯和医生的贴心诊治后已经成功恢复了健康,“多晒晒太阳有好处。”知道不是他一个倒霉让他心情好多了。   秦青给柳意浓打电话要刀,“刀再放在你身边就不好了,它也是带煞的。”   柳意浓真的十分喜欢这把刀,真的舍不得还人!   无奈不敢赖账,亲自来送刀不说,还把他自己收藏的一把刀也拿给秦青,问这刀能不能养成这样?   “真这么好养,这刀早不稀罕了。”秦青收起刀,前两天她妈还问她“那个剁骨头特别好用的刀你给拿哪儿了?你们寝室做饭用不着这么大的刀,你还是带把小点的去用好”   柳意浓一听之下更加心酸,望着刀的眼神都跟看个绝世美女似的。   秦青就当没看见,拿着刀走人了。   阿娇虽然在人世打滚许久,但毕竟不是人,何况她也想不到花与蝶还能出这么大的事,自己又变成了“嫌疑人”,所以很快就和小眉一起被带了回来。   幸好她毕竟修炼了很久,一人千面,再加上花与蝶前科太多,警方很快把她和小眉都当成了“无辜受害人”,又经过调查得知她和小眉其实并没有渠道认识贩毒和取得毒品。   更重要的佐证是经过多家医院和各个大学、研究所的努力,已经排除了已知的大部分毒素,再特别一点的,也不是阿娇和小眉这样的普通人有机会得到的。而经过医院的努力,已经勉强拉回了花与蝶的小命,只要不出别的意外,他还是有很大机会康复的。   至于花与蝶在清醒过后偶发谵语,也被当成久病糊涂/吸毒后遗症/精神有问题。   没人相信他遇鬼。   就连在信鬼信神中最大基数的老年妇女:花妈妈也半点不信,让他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不要胡思乱想,还让医生给他开药吃。   柳意浓也配合医生和花妈妈,对花与蝶的指认露出惊诧脸和关心脸:“怎么会?我没有找人给你驱鬼啊……”转向花妈妈和医生小声道,“是不是还有些糊涂?”   花妈妈和医生认真点头。   花与蝶举出人例,“那个秦小姐,不是你给我找的大师吗?快再让她来给我看看!”   他真的是认真的!   柳意浓满脸尴尬,还有一丝鄙视之意,然后迅速告辞,在花妈妈送他出来后轻描淡写的形容所谓的秦小姐“是个女大学生”,“挺年轻的”,“跟男朋友一起来玩的时候可能认识了你家儿子”,“不过人家感情很好”。   似乎花与蝶在病中仍色心不改。   ——花家父子现在是老鼠生儿会打洞的活例子。   花妈妈羞愧难当,保证绝不让花与蝶再祸害任何一个人!   花与蝶现在每天除了吃药就是受花妈妈的思想改造,苦不堪言。他的朋友在得知他好转后也能纷纷来探望,对于他的“表里不一”“衣冠禽兽”都表现出了很强的包容性,反倒都替他叹息:画皮被撕了。毕竟一个好名声的建立需要长年的积累,摧毁却只需要一瞬间。   如今花与蝶是里外不是人。   倒是他的未婚妻仍然不离不弃,到现在也没提出分手,博得不少赞誉。   花妈妈也压着他要对未婚妻感恩戴德一辈子。   至于花与蝶的公司,在他生病期间,已经被花爸爸(的人)笑纳了,都是一家人,钱赚了都是自己的,不要太计较。   反正他离真正康复还有漫长的时间,公司不能摆着吃灰啊,有一个可靠的人去帮他管管是理所应当的。   阿娇再次脱身后,决定带小眉脱上十年再出来,到时有了足够的年龄差,就不会有人把她们跟这次的人与事联系在一起了。   这天深夜,阿娇听到有敲门时,她打着哈欠起来,点了盏灯,拿出两枚铜钱放在口袋里哗啦出声音。   一个人影缓缓在床前浮现。   柴容声慈爱的看着她:【真是狡猾,连根香都舍不得?】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实心铜钱,鬼是拿不起来的,不过是白听个响儿而已。   阿娇白了它一眼,“这就够客气的了。你说,这回是不是你害我的?”   柴容声笑道,【我也是被那女鬼给害了的,它们两个往那男人腹中一钻,我没办法,又怕女公子怪罪,只好先躲了,不想倒是害你去了趟公门,罪过罪过。】   阿娇道,“别拿话来哄我。你只不过是打着那两只斗法害死花与蝶,到时你可以趁机吞掉三个鬼的主意。这样就算娘子知道了怪罪也拿你没办法,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花与蝶虽然此生无官运,却受祖先福荫,财禄不少,这样的鬼你吞了可是有大好处的。”   柴容声缓缓消失,声音渐渐远离,【小老儿虽有私心,却对你姐妹二人并无恶意。不敢去见女公子,只好躲在此处。你我也算有一份善缘,与其记仇,不如结份善缘,日后还望你多多关照才是。】   阿娇看它走了,把铜扳扔回到床头柜上,冷哼道,“娘子都说了阴阳不同路,你我走的不是一条道!以后休要再登我家的门!不然……”她的爪子在柜子上抓了一下,“我也有手段叫你来得去不得!”   柴容声远远听到这句话,暗叹一声,心道做人时他倒是左右逢缘,怎么做了鬼却人人喊打呢?    ☆、第 287 章 美人   门可罗雀,用以形容经历过辉煌又落魄的家族。   花与蝶现在就承受着这样的折磨。   他的手机就像被设定了静音,永远也不会再响起。他的通讯录中有上千个名字,却让他怀疑自己已经到了外太空,所有的人都知道联络不上他所以干脆就不联系了。   他现在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作息,只是还没有力气下床,一天数顿“饭”,是没油少盐不加任何调料的“婴儿食品”。   所以他在医生的诊断下,认为他可以进行适当的社交活动:“多跟朋友聊聊天,有助于你的恢复。”医生微笑着说。   朋友?   他哪有聊天的朋友?   他的朋友(包括以前的他)都是擅长利用每一分钟的人。他们每天有许多活动,好像整天不务正业,但每一次约会,每一个参加者,在有限的时间里交谈过的每一个人,都是有价值的。而没有价值的人,他们根本看不见。   现在,他就是这样。   花与蝶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他的禀性并不浪费,相反,他是实用主义者。比如此时此刻,他想念的就是:如果他有一个情人就好了。如果阿娇还没走就好了。   情人,才是陪他聊天,打发时间的人。   花爸爸和花妈妈好像都焕发了第二春。花爸爸每天跟很多朋友出去玩,因为他正在“替”儿子管公司嘛,一些应酬活动没办法。花妈妈则忙着减肥、塑形、除皱、美容,挑选衣服与首饰,准备“管住”她的老公。   所以虽然花与蝶从疗养院回家来休息,“有家人的陪伴”,但事实上每天陪着他的是保姆、护士、医生。   他的未婚妻也是个大忙人,每周会给他打一个电话,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健康。   而花与蝶则让人每天给未婚妻送花,挑各种纪念日给她挑礼物,记住她所有朋友、所有亲戚的生日、纪念日、开学日、考试、出国等各种重要日期,并提前送去关心与礼物。   他是很识实务的,现在是他巴着未婚妻了,他不能让她甩了他,只有他持之以恒伏低做小,仿佛洗心革面,才能洗刷花家和他身上的污名。   但这些事也花不了他多少时间,他只需要吩咐秘书,再亲自打个电话就行了,剩下的时间他仍然无所事事。   人就怕闲着。   花与蝶在闲躺无趣时把自己的前半生回忆了好几遍,从头至尾,他只得出一个结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不过,他并不打算改掉自己的“毛病”。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虽然不符合公序良俗,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只是他跟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而已。   不过下回他交女朋友时会更小心一点。苏容的性格还是太强了。   家里给他请了四个护士,两人为一组倒班,二十四小时照顾他。为了他的“毛病”,花妈妈挑的全是特别安全的长相。   今天负责在楼上照顾他的就是一个二百四十斤的护士。   性别为男。   身高210CM,体重120KG。   他十分高壮,能够很轻松的帮他换床单尿布。   ……他现在偶尔会漏尿。   吃多了也会吐出来,有时打个嗝,稍微激动一下,或者喝水时急了一点,都有可能会吐。   医生说他的五脏六腑全都有问题,“所以你必须配合治疗,好好休养才能康复。”   其实花与蝶很清楚,他可能活不久了。   他的身体每一天都在衰弱,医生只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而已。他的父母都知道,朋友们也都知道。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身体真的在医生无微不至的调养下慢慢好转,而他其实正值壮年,还是有机会好起来的。   他只能这么相信着。   “所以,他现在也就剩半条命了。”柳意浓给马文才打电话说了花与蝶的事,他感叹道,“其实我当时真想看看秦小姐是怎么做的。”   马文才现在还没有手术,医生不想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贸然给他动手术,目前采取的治疗非常保守。所以他现在每天都像是在医院度假,有时给医生请个假还带着相机出去走走,旅个小游。   上个月,他爸爸给他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一件事:他爸爸打算跟他妈妈离婚。   “你别担心,我们不是真的要分手。”马爸爸说。   他和马妈妈当年只要了马文才一个孩子。因为两人都是事业型的,认为孩子有一个就够了。没想到马文才现在突然生病,以后什么情况也很难说。马爸爸和马妈妈商量过后,决定离婚。这样马爸爸可以再结一次婚,再生个孩子。然后等孩子长到差不多大时,他再离婚,两人再复婚。   “就跟你朋友,柳家那个孩子的爹妈一样。你放心,爸爸和妈妈都还是你的爹妈,只是你可能会多一个小弟弟了。”   马文才一点也没有伤心难过,当然,也并不开心,但他装得很开心的跟他爸爸说:“那你可要找个漂亮点的,生出来的孩子才好看。”   马爸爸也笑着说,“我听说孩子都是越生越好看,到时你估计就是咱们家最丑的一个了。”   马文才还说,“生就多生一个,弟弟妹妹我都要。”   马爸爸说,“真要生两个,我还是想要两个男孩。”   挂了电话,马文才就知道他爸爸早就起了这个念头了,估计是得知他生病后就有了主意,等把他送到这边来,情况稳定后,家里那边也都说好了,跟他妈那边也商量过了,才打了这个电话。   现在想想,他活了小半辈子,以前也是亲朋好友一大堆,到现在才发现人在这世上真是孤身一人。就连父母,其实也是外人。   柳意浓的电话现在是他最期待的了,也只有他还会时不时的给他打个电话,说点闲事。   “那是他活该。”听了花与蝶的下场,马文才冷哼道。   柳意浓喷笑,“对,是活该。哎,我怎么发现你最近特别正义了?愤世嫉俗?病久了终于脾气也偏激了?”   马文才:“我都这样了,还不能快意恩仇了?还要你好我好大家好?我早不怕了!”   “是是,其实你这叫破罐子破摔!”柳意浓说完就哈哈笑起来,“那看你这样,你爸亲婚我本来不打算去,只送两个花篮,代你送一个,现在这样,你说我是送还是不送啊?”   马文才说:“送!”   “送了我写什么啊?”柳意浓问。   “就写‘一树梨花压海棠’!”马文才一口郁气全吐出来了!   “瞧瞧,就是这个!”柳意浓特意把秦青和方域领到他送的两只花篮前,纯洁的白色百合,上面是四句诗: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凭良心说,马爸爸并没有那么老,头发是有些花白——今天全染黑了!   脸上也有些许皱纹——今天全不见了!   小腹微突——柳意浓小声道,“至少瘦了四十斤。”   总之,马爸爸跟新娘的年纪差得并不太多,两人站在一起,脸蛋都是白里透红,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秦青难掩惊讶之色,小声跟方域说:“他好像做了拉皮、开眼角、除眼袋、打了美白针、除皱针、还修了下巴!”因为下巴上的皮太松了。   只看花的这些功夫,就知道他对这个婚姻是很认真的。   当然,小新娘确实很漂亮,而且也显而易见的年轻。不至于像诗里说的才十八岁,但她的年纪也绝对不超过二十五。   柳意浓啧啧两声,突然有些恨恨的说:“如果花与蝶还在,真想让他去勾一勾这个女人。”   “开玩笑!”秦青小声道,“他真敢?”   柳意浓挑眉道,“他不就是爱找刺激吗?”   花与蝶这边的消息是非常滞后的,但关于这个新娘,他倒是当天就看到了她的照片。   花妈妈拿出手机说:“我去看新娘时跟她一块拍的,你看。”   花与蝶看了一眼,两眼,三眼,笑了。等晚上花爸爸也按例过来看望儿子时,花与蝶笑眯眯的跟他分享了一件很爽的事。   花爸爸两眼放光,听得红光满面:“你是说,老马今天娶的那个小的,你先碰过?”   花与蝶其实早想不起来细节了,但那个女孩子确实长得非常漂亮,在他交过的女朋友中能有排上前三甲,所以他想不起名字,却一看脸就认出来了。   他得意道:“按顺序,他要管我叫声大哥了。”   说罢,父子两个一起嘿嘿嘿的偷笑起来。   这种小道消息的流传速度是非常快的。   柳意浓第二天就知道了,顾不上马文才那边是半夜就迫不及待的给他打了个电话,接通后顾不上说,自己先笑得快岔气。   马文才脾气很好,特别是此时此刻对柳意浓,他等他笑完才说:“半夜打过来就为了让我听你笑得多难听?”   柳意浓仍喘不上气:“不是……我刚知道,你爸新娶的老婆,是花与蝶以前交过的女朋友!”   花与蝶交那些女朋友当然不是为了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而既然是以前的,就是他交过,腻了,甩了,的前任。   就算马文才再怎么淡定,听到这个消息也傻眼了,半天才说:“不是吧……我爸……这人挺精明的啊!”亲爹竟然在阴沟里翻船了?   柳意浓说了句实在话,“那女的,确实很美。”如果是在古代,那就是祸国之姝。    ☆、第 288 章 前情郎今成狼   马爸爸叫马万里,是一个出了名的福将。不是说他运气特别好,而是此人最擅长锦上添花:凡是好事都有他,久而久之,就得了这么个外号。   马万里与马文才的妈妈在当年也是郎才女貌,两人的感情说好也好,结婚以后就没红过脸;说不好也有可能,因为两人都很忙,最长的一次是四年没见面。   这一对夫妻会在中年分手,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不奇怪”。   在马万里再婚前,这对离婚的前夫前妻都没有什么恶名,是货真价实的“分手后仍然是朋友”。   不过婚礼过后,马万里的名声就有了一点点的瑕疵了。   新的马太太今年二十六岁,新鲜水灵的博士,还是研究哲学的。她名叫许可欣。   她做马万里的情妇已经有四年了,能结婚还真是托了马文才生病的福,在得知马文才出事后,她就立刻怀了孕,然后告诉了马万里。   这个时机真的太巧了。马万里不是看不出这里面的算计,也不是看不清她的心计,但因为实在是喜欢她,又想到他现在还真的需要一个儿子——如果马文才没出事,这个孩子就是生了,也永远正不了名。   但既然马文才出事了,这个孩子又有了,这个女人他也刚好很喜欢,也舍不得,那么为了不让这个孩子变成私生子,在出生上有瑕疵,他只能赶紧举行婚礼。   离婚后这么快就结婚的坏处他真的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所以才拼命收拾自己,希望能变得跟许可欣更相配一点,就算她太年轻,他也并不老!正值壮年,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他和她,正是美人配英雄。   而结婚后,他的小妻子竟然也很受邻居喜欢,天天都有人结伴来找她说话聊天,他每次回家都能听到家里热闹的声音,这让他心里最后一点不安也慢慢消失了。   “你还别说,那个许可欣,真的是很漂亮啊。”花妈妈叹气道,话里还有一丝兴灾乐祸。她是不能接受丈夫和儿子花心,但两人还是不一样,现在看到儿子泡过的女人竟然被她认识许久的私德不修的马万里给当老婆光明正大的娶回家了,顿时有种“我儿子占大便宜了”的爽快感!   这几天她就常找上别人去马家看热闹,什么马万里对许可欣伏低做小,给她倒茶啊、给她拿衣服啊、两人在屋里走路还要挽着手啊等等,回来统统都告诉了花寿——也就是花与蝶。   花与蝶出事后,花妈妈认为是花爸爸当年取的名字带坏了儿子,一定要改名!然后起了半个月,给他改成“花寿”,就是希望他平安长寿。   花与蝶望着新出炉的名字,内心是很不愿意被人这么喊的,幸好同辈兄弟姐妹多,一排行,他刚好排行第七,叫花七好了!   还在朋友圈发了个抱怨,柳意浓还回了他一句“寿儿,给少爷我倒杯茶来!”   花与蝶见有人回他,还是柳意浓!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斟酌半天才回道“少爷,寿儿因为你去喝花酒被老夫人打了,起不来床啊”,回完心里七上八下的等着,第二天柳意浓才回他“那等少爷我有空了去看你啊”,又过了两日,才有人送了束花还有几本书给他,是柳意浓送的。虽然这礼物平平无奇,却也让花与蝶振作了起来。   花妈妈跟花与蝶给许可欣的事是想给他打气,因为她发现听到这个后,儿子的精神比较好!至此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花与蝶天天都能灌一耳朵许可欣的新闻,这个那个的。可能是念叨得多了,许可欣这天带着礼物做为马万里的夫人,前来探望卧病的花与蝶。   旧情人相见,是哭?是笑?是泪?   花与蝶虽然久病卧床,却并不邋遢,气色还不错,就是人瘦得厉害。他穿着晨衣,外罩一件羊毛衫,坐在宽大的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旁边摆着还冒着热气的红茶与牛奶,窗外的阳光洒在床头柜上的一瓶鲜花上,这一幕美得就像一幅画。   许可欣走进来时心如鼓擂,床上的花与蝶得到护士的提醒抬头看过来,温柔一笑,她的眼眶就是一热。   她是真的爱过花与蝶的,只是她与他都太清醒,都知道两人是不可能走下去的,所以分手时,她虽然痛苦,却也松了一口气。   花与蝶再次见过许可欣也小小吃了一惊。手机照出来的有点失真,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许可欣美得惊人!美人似酒,有些是需要经年历月才能酿出醉人的酒香。难怪马万里都能被她给迷得要娶她,连脸面都不顾了。   两人装的就像初次见面一样,有多少话都在眼神里说尽了。   闲聊两句后,许可欣就走了,只是离开后,她忍不住去打听了花与蝶的事。   “花家那个儿子啊,听说是他要结婚了,外面养着的小情人一恨之下就给他下了毒,把他害得半死,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结果好像也是他拦着不让怪那个女人,还给人偷偷送走了。”   许可欣听了以后神色复杂,在心中暗叹,他对女人……一向是心软的。   或许……她也可以求他帮忙?   许可欣有个大麻烦。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马万里的。   不过这绝不是她想骗马万里,她没这么傻。当时,她是打算分手的。许可欣并没打算一直当马万里的情人,她一直想的都是当一阵情人后,攒下些身家,然后换个城市生活。毕竟像马万里这样的人,休妻另娶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早在半年前,马万里心有余而力不足时就不怎么找她了,她就开始另交男朋友,等马万里甩了她之后,刚好可以接班,本来她就不必为马万里守身如玉,结果就在马万里又找上她的那一个月里,她刚好还跟另外两个人约会过,发现马万里又回来了,她就跟那两人分手了。可偏偏那么巧,紧接着马文才出事,马万里可能是懒得再去找别人,又来了几次,她就发现怀孕了,她去检孕,当时就想打胎,被马万里一个电话追过来,把她叫回去后,她一再表白她绝没有借孕逼婚的意思,她很懂事的,不会破坏他的家庭。   可能话说得太委婉了?也可能是马万里信心太足了?更有可能是,他不想放开她了。   总之,马文才说会娶她,让她安心养胎。然后一切就以一种她无法阻止的速度发展起来!   直到现在,她都不确定这孩子是谁的,但不是马万里的可能性有八成!   而马万里表现得再为她着迷,这个孩子也是在外面怀上的,到了生的那一日,极有可能会验血!甚至在六个月以后的孕检中就有可能会做羊水穿刺!   男人变态起来有多变态,许可欣一清二楚,根本不想去赌马万里的良心。   她已经发现马万里的目的就是占有她了,如果孩子不是他的,他可能会直接给她打掉,然后……然后会继续关着她?让她做马太太?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手段?许可欣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她一面努力交朋友,哪怕察觉到这些人是想看笑话也不介意,一面拼命找任何一种可能!   直到见到了花与蝶……   说不定……   花与蝶在许可欣走后出了好一阵的神。   以前的许可欣十分生涩,欠缺女人的风情,现在的她却充满风情,又不落俗套,一颦一笑间,自有她的可爱之处。   被关在房间里清心寡欲这么多天,他的心里还真有点痒痒了。   而许可欣在刚才的眼神里也透出了很多意思。那是一个女人希望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时露出的眼神,殷殷乞怜。   花与蝶发现一点不对头的地方,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柳意浓。   柳意浓接到电话很吃惊,对花与蝶说的事也很吃惊,虽然他知道花与蝶告诉他这个是讨好之意,可是这话里的内容也太……   他随即拔给马文才,劈头便是:“你爸是不是不行?”   马文才这边刚好是早晨,接到小伙伴的电话本来十分开心,听了第一句脸就黑了,“……我爸行不行我不知道,我行!不然你飞过来我让你试试?!”   柳意浓一本正经的说:“我跟你说正经事呢!”然后如此这般的学了一遍,很有学术精神的说:“你看啊,你爸刚娶这老婆,对她也挺好的,那她怎么看到躺床上的花寿都不放过?”   “就不许人家心中有真爱啊?”马文才说,不过顿了一下道,“我爸他行不行我不知道,不过一年前他好像去看过前列腺。”   “哦……”柳意浓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毕竟是件丑事。马文才问他:“你怎么知道的?当时你在场?”   “我不在,第一手资料别怀疑,是花寿自己告诉我的。”   “他什么意思?”马文才问。   “你想他是什么意思,”柳意浓暗示道,“他就是什么意思。”   如果马文才想借机坑许可欣一把,替他和他妈找回场子,想必,花与蝶不介意当个“帮凶”。    ☆、第 289 章 甜苦自知   人老了,难免向往田园之乐——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除外。   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是这么想。马万里也未能免俗。他自问这一辈子从未有一刻为自己而活,就是养小情人也是五十岁以后才敢干的事,对比一下花家父子,特别是花家那个儿子,不大的年纪,玩的女人该有两位数吧?虽然现在瘫了,但他在最有能力(!)的年纪干了最该干的事!人年轻的时候就该风流,年过半百再去风流那叫老不羞。   马万里,悔啊。   他好像突然想开了,想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就是能活到九十,那也是一段朽木!每日这不能吃那不能碰,女人不能粘,玩乐不能随兴放纵,这是什么日子?他熬了一辈子,攒下如此家业就是为了过和尚日子的?!   亏不亏?   权势是男人最好的春药,甚至最高的权势胜过最美的女人,这话都不假。但如果没有得到最高的权势呢?   至少他得到了最美的女人。   马万里踏着悠扬的乐声走进家门。夏天下班早,他回来时外面还是艳阳高照。   室内是30度,人老怕凉也怕热,这个温度正好。   “老爷,您回来了,我给您倒茶。”保姆阿姨走过来,一脸的汗。这个温度对在家里不停干活的人来说就太高了,不过谁也没抱怨。   马万里自己挂衣服换鞋,客气的对保姆阿姨摆手,温和的问:“太太呢?”   保姆阿姨指了下二楼:“太太在游泳池。”   马万里面露不快,都怀孕了还这么折腾!   保姆阿姨忙说:“太太说,这样到时生的时候好生。”   马万里冷道:“她那么年轻,有什么不好生的?”说罢虽然上了二楼,却故意先回了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又喝了一杯茶,才等到许可欣来。   许可欣的头发已经特意吹干了,匆匆而来,气喘吁吁,人面桃花,美不胜收。   可马万里头都不抬,戴着眼镜认认真真在看书。   许可欣站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壮着胆子去给他倒茶,轻轻推到他手边,声音又轻又柔,像对着个炸弹,“今天外面热得厉害,你回来要不要先洗个澡?”   马万里又看了两页书才放下书站起来,还是不看她也不对她说话,转身从书房进了卧室,许可欣听到他在里面开衣柜拿衣服的声音才赶紧进去。   六点钟,保姆阿姨上来喊人吃饭,听到卧室里的声音,脸露不忍,轻手轻脚的下去了。七点钟时,才看到两个人从楼上下来。   保姆阿姨连忙迎过去,对许可欣道:“太太,晚饭摆好了。”   许可欣脸色有些红得不正常,带着一丝疲态,对阿姨微笑了下,转身去挽马万里的胳膊,不料他加快脚步绕开她先进了餐厅,许可欣有些尴尬,阿姨在旁边一直垂眼看地板,等许可欣跟上去了才错开两步也过去了。   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只有许可欣殷勤又不失温柔体贴的盛汤尝菜倒酒的声音,饭毕,陪着饮了两杯的许可欣脸色就更红了,她却撑着精神问马万里:“要不要去看新闻?”   直到现在,马万里的脸色才放缓了,慢慢应了声,这回站起来,也肯等一等许可欣,她把手挽上来时,他也没有避开,两人走出餐厅去看电视,阿姨赶紧带着人收拾餐桌,一边轻轻松了口气。   这个家里另有两个小保姆专管打扫一类的杂事,平时侍候只有保姆阿姨。这两个小保姆都很年轻,最小的只有十八岁,长得普普通通,却也不失青春之美。平时没有保姆阿姨发话,这两人都躲着马万里走。   就是现在来收餐具,两人也跟逃命似的,动作极轻,脚下飞快。等都收到厨房里准备洗了,两个小姑娘才轻松一点,纷纷问阿姨:   “老爷今天又折腾太太了吧?”   阿姨不吭声。天天住在一起,她们什么都看在眼里,是瞒不过去的,索性省了说瞎话的功夫。再说,今天的晚饭又晚了一小时。   “人老成精。这人越老就越怪!”一个小保姆恨恨的说。   三人赶紧把厨房收拾好,两个小保姆就回房间了,她们的晚饭都是端进去吃的,房间里又有厕所浴室,晚上没人叫绝不出来。   阿姨却没那么早睡,她年纪大了,什么也不怕。她就坐在门厅里的小沙发上,拿着份报纸边看边等。十一点,许可欣悄悄下楼来,阿姨连忙站起来,迎上楼梯扶着她,小声说:“我给你炖了银耳汤,喝一碗再睡。”   别看马万里仿佛对许可欣很好,可在家里要“节省”,所以没有燕窝,有也不许吃,要吃只有银耳。   许可欣累坏了也饿坏了,她点点头。阿姨端来的银耳汤,她克制着只喝了一碗。阿姨担心道:“多喝点,这个……不发胖……”太太怀着孩子进门,又不能让人知道,生怕肚子鼓起来,天天都是整天不吃饭,只喝一碗汤。   许可欣本来就是故意饿肚子的,她每天游泳,大运动量,不吃饭,还积极配合马万里折腾自己,就是想叫这孩子掉下来,谁知这个孩子不知怎么回事,命硬得厉害,这么折腾却死活没掉,眼看月份越来越大,越大就越不好掉……她心急如焚!   她摇摇头,“谢谢你,我先上去了。”   阿姨心软,轻轻扶了她一把说:“去吧,我给你在小屋收拾好床了,老爷觉轻,你别打扰他了。”   许可欣感动的笑了一下,上楼去了。   阿姨看她瘦得像纸片的背影,心里感叹,别看如珠如宝的娶进来了,论起来,还真不如前太太更得老爷尊重。   四个月了!!   许可欣觉得每一天都像是象征着她的未日又进了一步。   马万里不是什么好人。或许他在别人面前是好人,是个正直的人,但在她面前,他不必做人。或者说,他不必把她当成人。   当周围邻居对她的好奇心渐渐消减之后,她开始频繁的外出拜访邻居,每一天似乎都很忙,好像她在这里的人缘很好,所有人都很喜欢她一样。   她不得不用这种办法来哄骗马万里,提升她在他眼里的地位。   但她没有去找花与蝶,在她心里,他是她最后的保障,在此之前,她不想让马万里怀疑到他们之间有关系。   这样的日子简直像砍头前的疯狂,既折磨人又仿佛给人留了一线希望。   这天早晨,马万里在餐桌前道:“你的下次产检是什么时候?”   许可欣温柔一笑,轻声细语的说:“3号区的张家二媳妇刚好也要产检,她是在下周二,我就跟她约了一样的时间,到时正好可以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马万里说:“推掉吧,这次我陪你去。”   他是想问医生能不能做羊水穿刺了吧!   许可欣的心都快跳出喉咙了,低头嗯了一声。   下午四点钟,她呆呆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却根本没去看。阿姨经过几次,给她送水果送点心,发现她一直在注意墙角的立钟。阿姨道:“现在还不到五点半,老爷都是五点四十左右才到家呢。还有一个多小时,太太要不要出去散散步?买点东西?”   许可欣像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又像是鼓足勇气的勇士,猛得站起来,“说的对,老爷才说他的烟不多了,我去给他买烟吧。”说罢就上了楼,不一会儿就冲下来,像阵风似的快步出去,扔下一句话给阿姨:“要是我堵在路上了,等老爷回来,你告诉他一声。”   小保姆刚好打扫完了楼上下来,看许可欣出去,同情的对阿姨说:“老爷不会生太太的气吧?”   阿姨叹气,“你别管了,打扫完了?去洗菜吧。”   许可欣开着车在高架桥上漫无目的的转圈,第二圈时,交警给她打手势让她下来靠边停,问她:“是转不出去了?去哪个方向?”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交警哥哥的声音都放柔了,“不然我上去给你带路?你跟着我开就行。”   许可欣勉强笑了下,说:“对不起,我绕别的路走吧。”   等这辆车开走,另一个交警哥哥上来,嘬牙叹气,“香车美人啊!”   旁边一个挨罚的白胖大汉腆着脸笑,“大哥,你看我也挺可怜的……”那女的绕圈都没开单,为什么罚他嘛……   交警哥哥转头看到白胖汉子的脸就冷静下来了,“严肃点!站好!”   大汉做立正状,委屈巴巴的眨着小眼睛。   交警哥哥过来语重心长的讲道理:“人家就绕了两圈,你说说你绕了几圈?”   “七八圈吧……”白胖子委屈道:“我还费了不少油呢,您看在油钱的份上也饶了我呗……现在油那么贵……”   交警哥哥让他逗笑了,“老实点!”   许可欣放慢车速,她刚才差一点就想从那桥上冲下去了……   可惜,她没攒足勇气。   经过这次她也懂了,她没有死的胆量。   那就只能……   晚上九点,许可欣才进门。阿姨等在门口,看到她的车进来就赶紧迎过去,小跑着撵到停下的车旁,一边帮她提东西,一边紧张的小声提醒:“老爷生了气,晚饭都没吃!”   许可欣的脚步顿时迟疑了,花容失色。   阿姨接过她手中的所有东西,轻轻拉着她往里走,一边小声说:“我炖了汤,不烫了,盛到到盅里,你一会儿端上去……”总比端茶上去好。   许可欣的眼睛吓得直眨,屏住呼吸点点头,站在大门口深呼吸好几次。阿姨小跑着去把汤盅端来,托盘也换成塑料的,汤也只盛了大半,端给她,轻轻推了她一把,看着她慢慢上了楼,阿姨就在楼梯口等着,过半晌听到楼上传来东西掀翻的声音,她上了几阶,紧张的等着,过了半刻钟,许可欣出来,脸上、衣服上都洒了粥,幸好不烫了,看她手、脸只浅浅烫红了一点。   “老爷想吃点简单的。”   “有,有。”阿姨特意声音大一点说,“太太,你回来还没换衣服呢,你去换个衣服再来陪老爷用饭吧。”   许可欣这才能躲回卧室,在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裹着浴巾出来,看到镜中的她肩骨都支棱出来了,瘦得像个骨头架子。她轻轻捂住肚子,望着镜中惊魂未定的人,眼眶微红,嘴唇哆嗦。   刚才……他踢过来时,她竟然下意识的转身护住了肚子……   如果让他一脚踢实了,说不定这孩子就掉了。   她为什么不让他踢上呢?   许可欣跌坐在凳子上,捂住嘴,呜咽着低声哭起来。    ☆、第 290 章 绝路   凌晨一点,阿姨看到许可欣从卧室里蹒跚的走出来进了旁边的客用卧室后才松了口气,回去休息。   时间很快就到了产检的那一天,但非常不巧的是,马万里昨天晚上突然得了痢疾,到早上时已经拉得整个人都昏迷了,不得不送医急救。许可欣似乎也忘了产检的事,还是晚上回家后,阿姨提醒她才想起来的。   “我都忘了……”许可欣今天一天哭了不少,此时声音有些沙哑,鼻头发红,脸色却很苍白。   阿姨看她走得不稳当,伸手扶着说:“太太,今天吃了什么没有?没吃厨房里有新熬的粥,给您盛一碗吧?再就点小菜,软软和和的,晚上才能休息好。”   许可欣摇摇头,上楼了。阿姨只得回到厨房收拾饭菜,两个小保姆听到动静赶紧出来,今天大部分的饭菜都没人吃,这些当然就都归她们了,像早上拿出来的龙虾鲍鱼,中午就都做了拿出去送人了。虽然大晚上吃东西不好,两人还是有点兴奋。阿姨把那一砂锅鲍鱼粥盛出来说,“咱们三个分了吧。这边的包子馒头,你们去问问外面的人吃不吃?”   小保姆赶紧把蒸好的包子和小馒头都捡出来,放在大盆里端出去,还有一些炒好的菜也都端给外面的司机们,他们肯定也没吃呢。   然后她们三个就在厨房里吃起来。一个小保姆问:“您看,老爷要紧不要紧?”   阿姨说:“拉肚子而已,老爷身体好着呢,不会有事。”   其中一个小保姆听了就叹气,“……那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阿姨摇头:“应该要在医院住上几天养一养,明天我做点东西送过去。”老爷现在没病都要偶尔养养小病,好不容易有了病,肯定要当大病养。   两个小保姆立刻高兴起来,激动的分配明天的工作,你擦窗户我擦地板,你洗青菜我洗鱼,上午洗衣服下午修剪草坪花圃。   三人吃完,把碗筷子收拾好,再把明天要做的东西先拿出来分好。小保姆一边把盘子放进消毒柜,一边小声问阿姨:“明天太太去不去?”   阿姨顿了下,说:“太太今天累着了,她又有孩子,明天我一早去送饭,就让太太多睡一会儿吧。”   小保姆松了口气。有时亲眼看着有人受苦而你又帮不了她时,真是折磨。所以她们都在暗地里帮着太太尽量避着老爷。   而房间里的许可欣却僵硬的坐在床上,没有开灯。她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香水瓶,里面金色的液体还剩下一半。她握得很紧。   等听到楼下的声音消失,整幢小楼一片寂静后,她轻轻打开香水瓶,抖着手把里面的液体咽了下去。   阿姨早上悄悄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想看看许可欣是不是还在睡。结果她进了里间,顿时吓了一大跳。   里间卧室特别乱!床上的枕头、被子、床单都揉成了一团,几乎都掉到了床下。床头柜上的东西也是东倒西歪的,浴室的门开着,里面的灯亮着,从浴室有明显的水渍延伸到卧室里,还有赤脚踩出的印子等等。   可是人不见了!   阿姨找了一圈,从浴室到更衣室再到阳台,还拉开窗帘看后面有没有藏人,最后在床底下把许可欣找着了!   “太太!”她吓得大叫。   许可欣缩成一团,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万幸人还活着。   阿姨把许可欣从床底下拖出来,手忙脚乱的给她盖上被子,再跑到楼下喊小保姆上来帮她一起把许可欣给抱到床上。   许可欣一直没醒,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怎么样了。   小保姆吓呆了,只会问:“阿姨,怎么办?怎么办?报警吗?”   阿姨打了她一巴掌:“瞎说什么?!”   小保姆:“太太不是自杀了吧?!”   “胡说什么!太太是病了!生病了!我去叫医生来!”   医生来了以后,做了简单的检查后摇了摇头说,“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行,目前看不出来。”   阿姨紧张的问:“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说:“不好说啊。”他才不会一口咬定说是什么呢。   阿姨在马家的时间很长了,连马文才都是她从小照顾的,很有些主人翁精神。她问医生:“是……吃药了吗?”   医生警觉极了,表情死板僵硬的说:“没有检查过,我没办法下结论。”   阿姨是真怕许可欣服药自杀了!平时马万里怎么对许可欣她都是知道的,那是没事也要折腾一番,有事更是加倍折腾。现在马万里进医院了,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整人呢,许可欣一时害怕自杀也很有可能。   但这种事不能说出去啊!   许可欣被送上车去了医院,阿姨让小保姆跟上照顾,她带着熬好的汤去见马万里了。   马万里的精神还可以,今天已经可以自主进食了,就是拉得太厉害,人现在还有些虚,他脸色腊黄,瘦得像晒过头的黄瓜,脸上、脖子上的皮都皱巴了。看到阿姨进来,他客气的点点头,温和道:“还麻烦你过来,真不好意思。”   阿姨以前也认为马万里是个特别有修养的人,直到她知道他骚扰小保姆,以前一楼他们这些工人住的房间都是没有锁的,为的就是要时刻准备着服务大家,后来她就故意丢了个金项链,说东西丢了要装锁,于是一楼所有的工人房间都装上了锁。   她那时也没想太多,就以为是男人色心重。直到马万里突然离婚,又突然跟许可欣结婚,又那样的折磨人,她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这人一变,就跟脱画皮似的,让人完全想不到。   所以她现在不管马万里对她多尊重,她都特别小心。   阿姨连忙说:“没事,没事。你怎么样了?能吃东西吗?我煮了汤。”   马万里特别客气的问旁边的年轻医生,“家人送来的汤,可以喝吗?”   阿姨把保温罐打开,让医生看说,“自己家煮的。”   医生说:“没事没事,可以自己喝,别吃里面的东西,喝点汤还是可以的。”   阿姨就给马万里盛了一碗,又把房间里的放的水果洗洗切切请医生和护士吃,她把果盘放在外面客厅里,把人都给引到外面后,她走到马万里身边小声说:“太太昨晚上在家里晕倒了,今天也送到医院了。”   马万里厌烦道:“怎么这么麻烦?情况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阿姨:“医生……说要检查之后才能说。”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马万里。   马万里一开始没想到许可欣自杀这个可能,就以为是她娇气,昨天在医院里陪了一天也没怎么累着她,晚上还让她回去了,竟然能累晕过去,肯定是装的!但在阿姨隐含担忧、惊慌、恐惧的眼神里,他也想到了。   一下子,他就冷静下来了。   自杀吗……   他不是不知道他对许可欣做了过分的事,但他们是夫妻,他已经酬以妻位,这在他看来就足够买下许可欣和她一家的性命了,从此后,她借着他登上了另一个世界,能站在他身边,以马万里夫人的名义。   那么,不管遭遇到什么,她都不该抱怨。   所以在以为许可欣自杀时,他只觉得烦。   真麻烦啊。   他对阿姨说:“去看一看,如果不严重就让她回家休养吧,医院里病人多,她现在还怀着孩子,染上病气就不好了。”   许可欣和马万里虽然在一家医院,却是两个不同的院区。阿姨出来后就想,如果许可欣没事,这就接她回去。   她再同情许可欣,也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何况婚是许可欣结的,她早知道老爷是什么人,还愿意跟他,愿意结婚,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姨硬起心肠,走到许可欣这边的急救中心,经过检查,许可欣被认为是中毒,她服用了一种工业上使用的矿物染料,具有一定的毒性和腐蚀性。   “那能出院吗?”阿姨听不懂,现在许可欣在病房,人还没醒,她没法跟她说话。   医生翻了个大白眼,“行啊,想出院就出吧,晚上你再给送回来,直接送太平间就行,不用往我这边送了!”一边嘀咕,“胃和肠子都烧掉一层皮了,血糊拉的,还回家呢!”   不能出院了。   阿姨听到也替许可欣松了口气,一边说:“我们家太太有孩子的。”   这个急诊医生是被从内科叫来的,一时也没人告诉他躺在那里的大美人是谁的家属,听到“太太”这个称呼还做了个鬼脸,“已经知道了,进来就照了片子,怕她瞎吞东西。孩子没事。”   阿姨这回是真松了口气,她打电话叫小保姆带上东西过来,马万里那边有人照顾,许可欣这边就只有她们了。   小保姆来了听说许可欣真有可能是服毒倒抽一口冷气,又听说孩子这样都没事,也是只念老天保佑,她和阿姨两人换着班在这里陪床。   深夜,急救中心这边还是人潮涌动,而另一幢楼的住院大楼里,却安静极了。   许可欣睁开眼睛,她脸上还有一块撞出来的青肿,小保姆惊喜的小声说:“太太,你醒了?没事了,你还难受吗?疼吗?医生说如果疼可以按这个钮就自动打麻药了。”   许可欣温柔的笑了笑,伸手捂住肚子。   小保姆说:“孩子没事。”   许可欣的表情裂了。   怎么会没事?!   这个毒都快把她疼死了!她硬撑着没有喊人,怎么会没事?!   她杀自己也不行,杀孩子也不行,难道真的只能……只能……    ☆、第 291 章 是谁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许可欣改为唐可人   唐可人虽然也勉强算是服毒,但由于医院很快查出了毒源,而这种毒的特性就是不会停留在人体,基本上穿肠而过后,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接下来她的治疗方式就是养胃养肠子,禁食,最近可能会有贫血、呕吐、便血等症状,基本情况算是稳定的。   所以阿姨在跟医生商议过后,确定唐可人的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就把她给带回家了。   而马万里现在还在医院疗养中。   他不在家,家里人人都觉得自在。小保姆跟阿姨商量过后,给唐可人另外收拾了一间卧室养病,正对着窗外的花圃,光线也很好。最重要的是,这个房间离马万里的房间很远,一东一西呢。   唐可人回家时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她当时吞下毒药时是知道它的作用的,它不会致死,大概就跟生吞稀硫酸差不多,但效果比稀硫酸要轻得多,不会把肠子烧穿,最多烧掉一层血皮。她也是精挑细选的,认为这样的药能去掉她半条命,怎么着也能把孩子弄掉,毕竟孩子月份不大,应该是很容易掉的,不是常有人打个喷嚏就能流产吗?   可现在她连起身都做不到,不管是喝水还是说话,哪怕喘气,只要一运动腹部的肌肉就能感觉到剧烈的抽搐疼痛,简直像是一把尖刀在肠子里翻搅。   不过医生说她这个确实不算致命,“但恢复需要时间,不能着急。”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需要避开一些药,医生给她选择药时范围不大,她就必须常常疼到抽筋也没办法。   “我一天最多只能给你两次,我觉得最好是晚上再给你用,这样你能睡个好觉,白天最好多忍忍。”医生说。   唐可人常常忍痛忍得脸上青筋直冒,每到这时她都死死抓住自己的肚子,好几次阿姨给她换衣服都能看到肚子上她自己抓出的青紫淤血。   一个当妈的会这么做吗?   阿姨惊疑不定的偷偷看唐可人,难道是太太恨老爷,把这恨转移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了?   她担心会这样,就天天在陪唐可人时给她说“女人有了孩子才好”“孩子都是跟娘一条心的”“有了孩子,你就能放心了,老爷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对你心软一点的”。   唐可人更加挣扎起来。   她现在就像站在钢丝绳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可不管走向哪一边,都像是绝路。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就算此时此刻把它给流下来,说不定也有办法查DNA?   万一……这个孩子真是马万里的呢?   渐渐的,她心里这个念头就占了上风。   对,这个孩子说不定就是马万里的!他那时也射进去了,而且他来了以后,她就没跟那两个人见面了,按时间上来说,最后几次都是他;就算按次数多少,也应该是他的。   这么一犹豫,最后的机会也被她给错过了。等马万里修养结束回到家来时,她的肚子已经六个半月了。   马万里回来时,她被阿姨扶着站在门口迎接。他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就错过目光,平静的说:“不用出来,回屋去躺着吧。”   经过唐可人自杀之后,他也觉得该收敛一些,不能把人逼死了,毕竟她现在怀着他的孩子。对于唐可人搬到别的房间住,他也没有说什么。阿姨和家里的小保姆都松了口气,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很快,天气越来越冷,秋天到了。   这天半夜,狂风呼啸,暴雨倾盆。阿姨睡在一楼,窗外暴雨声疯狂的打着窗户玻璃,扰得她总也睡不踏实。   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瞄了眼钟表,见都凌晨两点二十了,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继续闭着眼睛睡,早上还要早起呢……   “啊!!!”   楼上突然传来巨大的声音!好像是桌子被掀翻!咣里咣当的!掩在巨响中的是一声女人尖利的尖叫声!   阿姨猛得弹起来,按亮床头灯,凝神细听。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女人发抖的哭声:“……呜、呜呜呜……”   她抓起羊毛衫穿上,她的门也被敲响了,两个小保姆小声在门外喊:“阿姨,阿姨,你醒醒。”她们也不敢大声敲门,小声的敲。   她去把门打开,见两个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眼睛惊慌的滴溜乱转。   “阿姨,老爷好像在打太太……”   “打了好长时间了……”   雨声太大,把楼上的声音完全盖住了,而且卧室的隔音本来就是最好的,关上门后什么都听不到。   “我们的房间就在楼下,太太好像没关窗……”小保姆说,她们两人听了一晚上了,吓得动也不敢动,听着越来越厉害才敢来叫她。   阿姨让她俩回去,她穿上衣服,出去后站在楼梯下就能听得比较清楚了,声音是从老爷的房间传来的,现在只有太太的哭声,听不到老爷说话的声音。   阿姨犹豫了一下,先出去找到司机们住的房间,她跟他们说的是:“我听老爷好像在屋里摔了,你们陪我去看看。”   今晚值班的有一个司机一个保镖,两人早就听到楼上的动静,都睡不着,就坐在那里打牌。阿姨来敲门,两人愣了一下,有心不想管闲事,可……   毕竟,这世上真能冷眼旁观的人还是不多的。   阿姨说的借口也很适合,三人就上了楼,他们站在门口时,还能听到太太的哭声。   阿姨敲了敲门,放大声音说:“老爷,你没事吧?是不是摔倒了?”   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   老爷却也没有说话。   阿姨拧动门把手,门是反锁的,她小声喊:“太太?太太,你没事吧?你开开门。”   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几分钟,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唐可人头发蓬乱的站在那里,目光呆滞,像个在梦游的人。   她满脸鼻涕眼泪,和着腮红口红眼影,全花成一团,阿姨急切的在她面上寻找伤口,发现额头、鼻子和眼眶、下巴上都有青肿血痕。阿姨抖着手抓住她要把她拉出来,轻声道:“不怕不怕,过来,过来我给你看看。”   唐可人被阿姨拉出来一点,这下可把门外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因为她穿着的睡裙下摆全是血水!她的两只脚就泡在血水里!门边的地毯都给浸湿了一大滩!   “老天啊!”阿姨顾不上别的,挤开门托住唐可人,“叫医生!打电话!”   另外两个人一个往楼下冲,另一个人却觉得屋里没有声音很奇怪。   难道老爷把太太打成这样自己去睡觉了?他伸头往屋里看,没在厅里看到老爷的身影,只好先帮阿姨把唐可人抱下楼。到了楼下的灯光下,唐可人看起来像死人一样白,她浑身无力,像是睁着眼睛昏过去了。   小保姆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软了腿,什么忙也帮不上。   医生很快来了,看到后没有二话,道:“立刻送医院!”他则赶紧打开药箱,先给唐可人扎了一针肾上腺素,又输上氧,车已经准备好了,几人把唐可人抬上车,正准备开走,这时一个人从楼上跑下来,也吓白了脸,拉住医生不让走,让他上楼,又喊司机:“不能走!”   司机条件反射的踩了刹车。   阿姨愤怒的喊:“你为什么不让车走?!”   那人也是语无伦次,好像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只会指楼上,死死抓住医生:“去楼上看看!楼上!”   一车的人都有些懵,毕竟今晚已经够刺激了。但在同一个瞬间,所有的人又都明白过来,顿时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阿姨带头先从车上跳下来,后面跟着别的人,只有两个小保姆还在车上护着唐可人。这些人冲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对厅里翻倒的桌子、椅子视而不见,冲进了里面的卧室。   卧室里,马万里就躺在床上,仿佛已经睡着了。   可为什么他们进来这么大的声音他都没反应呢?大家站在门口不敢进。   “老爷?”阿姨越过众人走过去,走到床边,看到马万里躺在那里,眼睛半睁半闭,一边脸上还有血手印,好像一个人用沾满血的手想把他的眼睛阖上。   他死了。   唐可人被送到了医院进行急救,只是守在她门前的不是阿姨或保姆,而是警察。但唐可人不承认是自己杀人,哪怕是意外也不承认,她说:“不是我!”   “他踢我,把椅子往我身上砸,推桌子砸我,我当时是趴在地上的!”   “后来呢?”警察问。   “我不知道。”唐可人说,“我当时在地上被桌子和椅子压着,他打完我就不管我了,他回去了。”   “当时房间里有别人吗?”警察问。   “没有,他打我时都是锁着门的,不会让别人看到。”   警察叹了口气,“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唐可人说,“我当时动不了。”她顿了下,迟疑的问:“……我知道他出事了,能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吗?”她的眼睛盯着警察的脸,观察他的反应,“你们来找我,是因为他……死了吗?”   警察也在观察她的反应,让他意外的是,唐可人在猜到马万里已经死了的时候并不恐惧,如果他没猜错,她还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唐可人倒回枕上,闭上眼睛说:“不是我。你们可以调查,我当时是动不了的,我没有反抗的能力。”    ☆、第 292 章 旧事   虽说警察叔叔们一向见多识广,但三观受到震撼的人依然不少。随着唐可人越说越多,通过在这个家中工作的其他诸如小保姆等多人的证词侧面证实的内容上来看,唐可人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却显然并不具备杀人后把人搬回床上再整理好床铺再把自己压到实木圆桌下的能力,而且从现场情况看,她脚下的血迹只有从客厅延伸到门口这一道,并没有她去卧室的脚印——除非她会飞。   马万里的死因也特别简单:中毒。   其实单纯中毒有一个毒药发挥作用的时间差,但问题在于马万里中的这种毒,它是即时起效的。   “包在腊丸里呢?或者别的东西里,到胃里以后等胃液或进入小肠后,外包装破损,毒药外泄才致死。”警察叔叔提出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可能,那下毒的人就成了保姆阿姨和两个小保姆。但这样杀人动机就成了问题。   但联合作案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同住一个屋檐下,保姆三人有作案机会,而唐可人有作案动机,两方有没有可能是联手下毒呢?一个付钱,一个动手?   但通过警察叔叔们来来回回的审讯,得出的结论却并不乐观。   “会不会是自杀?”警察叔叔天马行空的放飞了想法。   如果是自杀,那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毒是他自己吞的,至于动机——“忏悔?”   唐可人被放出来了,审讯没有结果,虽然她仍是嫌疑人之一,但在法理上她目前是无辜的,警察叔叔们不能无限期的羁押她。更别提她现在还怀有身孕——是的,孩子仍然还活着。这简直是个奇迹,就连唐可人自己听说孩子还没掉之后都吓了一跳。医生却觉得这是个很美好的奇迹,“因为你当时尽力保护了孩子。”她身上的伤痕多数是在背部,两个胳膊更是伤痕累累,可见当时在受到殴打时,她用双臂和背部扛住了所有的伤害。   “但他踢了我的肚子。”唐可人用两只手捂住小腹,因为她一直没怎么吃饭,孩子虽然五个月了,腹部却依然没有鼓起来。   “根据心电图,孩子的心跳还是很规律的,它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医生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好妈妈。”   好妈妈……   唐可人竟然觉得有些羞耻。她从没想过有人会这么夸她。或许在她离开这里以后,在过几年,在一个不认识她的地方,她会结婚,会有一个孩子,会有人说她是个好妈妈。但那是很遥远的以后才会发生的事了。现在?太奇怪了。   但唐可人很快就面邻了窘境:她没有钱了。   理所当然,她是没有工作的。同样理所当然的是,她也没有现金积蓄。她有银行卡,可惜被冻结了,为了查她有没有不正常的支出(买凶);她有信用卡,可惜同样被冻结了。她在本地没有房子,因为马万里没有给她买房子。他供应她的生活所需,却没有给她太多钱。   她有很多首饰、包包、衣服、香水、口红、鞋。可她不能再回到马家,因为房子被收了,马万里在,她能住,马万里不在了,按说妻子或孩子也能继续住,但她是嫌疑人,所以那个房子就被火速收了回去,不让她住了。   她现在都不敢出院,因为出了院她就只能睡大街上了。   医院却不愿意让她一直住下去,医生委婉的说:“找你的朋友借点钱?”   唐可人在欠着医院的钱的情况下出院了,她坐在医院大厅,脚边放着行李箱,看着手机里那长长的通讯录,试探性的给几个人发消息想借钱。   可惜,她现在像隐形人,发出的消息根本没有回音。   她在医院大厅坐了两天,才点上一个她看了很久的名字……   花与蝶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他很意外的拿起来,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号码,却很大脸的问他:“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会还的。”   声音是个女的,他却想不起来。   女的,还能拿到这个手机号。   谁啊……   花与蝶在脑海中翻了半天也没想起是哪个女性朋友。有可能是发错的,他猜。不过能拿到他这个手机号的,也确实都是朋友。   钱不算什么,不过他就算施恩救急也要知道是谁。   只是不能直接问。   他回了一条:“我手边也没多少现金,给你打过去?要多少?”   那边很快有了回音:“方便的话,十万。”   这个钱数不多也不少,够吃够喝够玩,却不够做点别的。   花与蝶:“账号。”   那边发过来一串数字,他把钱打过去,很快又来了一条:“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花与蝶失笑,对,好像是有这种骗局,真是骗子?他来了兴致,道:“那也算有缘了,我是第一次被骗。”   那边这次过了很长时间才回过来一句话,语调沉重:“……谢谢你。”   花与蝶:“人都有不凑手的时候,别放在心上。有空再一起玩。”   那边道:“……有机会我去看你。”   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虽然送出去了十万块,但对花与蝶来说这不算什么大数。他随手给他的前秘书,花爸爸借用的现秘书打了个电话:“查一下这个手机号是谁注册的。”   秘书很快打回来:“花总,这个手机号的名字是:唐可人。”   花与蝶傻眼了。   很快傻眼的在后面,警察叔叔很快发现唐可人有了一笔钱,他们不把她的卡解冻就是为了观察情况,结果情况来得如此之快让人惊喜啊。当花与蝶进入他们的视线,情况就更加复杂了。   花与蝶是唐可人的前男友。   花与蝶跟马家住在同一片区。   花与蝶有钱也有能力取得毒源,有动机(女友被抢)也有理由下毒杀人。   虽然这个推测有那么一点点的牵强,但警察叔叔本着负责任的原则还是亲自前往花家跟花与蝶亲切交谈了一番。   花与蝶不得不把自己深切剖析给警察叔叔看,力求证明一件事:他是个人渣,他交过的女朋友极多,他没把唐可人当回事,所以他不可能杀人。   警察叔叔哭笑不得,“你的个人问题我们先不讨论,能不能说一下你为什么给唐可人钱?”   花与蝶叹气:“我以为是别的朋友,一时不凑手管我借钱,我能不借吗?她打给我时,我的手机上没她的号,听声音也完全没认出来。”   警察叔叔:“你就不怕是骗子?不认识的号也敢给钱?”   花与蝶:“我没想过自己会被骗。”应该说,很少有人只为骗他十万块就找上门来——想想后果,就会知道这一点也不值得。   警察叔叔表示理解,同行的警察弟弟表示不理解,就差在脸上写“你们这群XXXX”,他义愤的样子被警察叔叔提醒:“出去把车发动,我们要走了。”   警察弟弟离开后,警察叔叔跟花与蝶说:“这件案子,我们上面很重视。”   他能想像得到。花与蝶点头。   “现在案件陷入胶着,我们也很希望能够尽快找到突破点,希望您能理解。”所以怀疑您是嫌疑人是不得已,谁叫您在这种敏感时期给一个嫌疑最大的人汇钱呢?   花与蝶点头:“我理解你们的工作,如果有需要,我会尽力配合。”   警察叔叔得到理解后就欣然离开了。   花与蝶在送走警察叔叔后,立刻打电话给花爸爸,“爸,他们还会怀疑我吗?”   花爸爸诚实道,“在没有找到犯人前,你会一直受到怀疑。”老爷子挺感动的,“幸好你现在病得起不来床,最近也没去找你那些朋友。”不然他这个儿子就不会是在家里的病床上被警察问话了,早就被提走了。   就连花与蝶都觉得自己运气不坏,这叫塞翁失马。   柳意浓没有告诉马文才他爹已经去世的消息,托马万里的死并不够名誉的“福”,葬礼非常简单的举行了。马文才在外国治病,根本就没得到消息;马万里的前妻因为离婚了,更没理由到场。结果参加葬礼的只有一些领导。   柳意浓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他想在案情有结果之后再去告诉马文才。结果案子查了一圈,嫌疑人却都洗脱了嫌疑。   “不会真是自杀吧?”柳意浓在家里说起这件事。   柳爸爸摇头:“我了解老马,就算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牺牲,他也一定是最后一个:他要把我们牺牲的消息告诉大家后再决定要不要牺牲。”所以马万里自杀的可能性就是没有可能。   是谁干的呢?   唐可人?保姆?花与蝶?还是别的什么人?   “要是老马没死成,估计他能说出个一二三了。这人精明得很。”柳爸爸说。   叫魂吗?   柳意浓突然升起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当天就忍不住给秦青打了电话,结果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不会叫魂。再说人死后能有魂留下的可能很小的,何况又过了这么多天,就算刚死时还有,现在也早没了。”秦青说,不过听说是马文才的父亲,她多少有点同情,“为什么想叫魂?”   柳意浓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秦青听完都不知道要不要同情马万里了。   “就算发生了那种事,他们俩毕竟是父子,马叔叔以前对文才相当不错的,虽然我觉得他老爱装模作样,不管文才可能也只是懒得管,但相比别的爸爸,他做得还不差,毕竟要脸。”柳意浓也不知是夸还是贬,“现在文才在治病,先是爹妈离婚,结果他爸又突然死了,我就想还是先不告诉他,等有了结果了,再跟他说也好一点。”   “……”秦青说,“那我就帮你看看吧。”   马家的房子虽然收了,但还没有人搬进去,房子是空的,警察又已经查了个底朝天,所以柳意浓很轻松就把秦青给带进去了。   “听说就是在这里。”他推开门,指着卧室套间里的客厅说。   可秦青却看到这个房间里有个人,是一道虚影,站在窗前。   柳意浓一看秦青看的地方没有人就浑身发毛,往后站了站,还拉了她一把。   那道虚影是个女人,个头不高,穿一件朴素的旗袍,烫着旧上海时兴的那种头,身姿婉约,楚楚动人。   她一直看着窗外。   秦青看出来这个鬼是和代教授一样的,只怕有些年头了。   她拉住柳意浓退出来,柳意浓跑得比她还快,拖着她跑下了楼,远远的,秦青看到前面的门不对,进来时那扇门虽旧,却是普普通通的,这扇门却是黑色雕花配花式玻璃,门把手是黄铜制的欧式。   柳意浓一手按上去,秦青在后面没抓住,只好猛得用气推出去!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胭脂香味的陈旧空气。门边角落里崭新的唱片机放着轻快的歌,可房间里却是一个男人在殴打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旗袍,抱住肚子趴在地上,男人看起来很斯文,带着眼镜,一下下的踢这个女人,还用脚踩在她的背上。奇特的是不管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都没有喊。男人紧闭着嘴,女人也是。   房间里只有唱片的声音。   这个场面一闪而过就被秦青的气给击破了。面前的门已经变了回来。   柳意浓吓呆了,这回轮到秦青打开门拉着他跑到外面。站在太阳地里,柳意浓松了一口气,他又往前跑了两步,一直跑到大门外,秦青却站住回头看,在二楼的窗户前,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柳意浓连灌三大杯热茶都没出汗。   “应该是她想让我看,你跟着我就也看到了。”秦青说,看,这就是好奇的下场。   柳意浓噎住了,怪谁?只能怪自己。   “那是谁啊?”冷静下来后,柳意浓开始回忆起当时看到的东西了。   “只能你去查了。”秦青说。   这个查起来也很简单,甚至没花多少功夫就问出来了。   打人的那个,是马万里的爸爸,挨打的——“应该是他爸的第二个老婆。”柳意浓说。   马万里的爸爸有三个老婆。第一个是乡下老婆,建国后就离婚了,当时他已经娶了第二个老婆。第二个老婆,有说是旧上海的大小姐,也有说是进步女青年,还有说是弄堂里的暗娼。这个老婆是吞鸦片死的。第二个老婆死了以后,他爸才娶了马万里的妈妈,不过马万里的妈妈也没活多久,四十多岁就去世了。   马万里的爸爸喜欢打老婆是以前的老人都知道的,据说他打得他第二个老婆流产了好几回,也有说是他故意打的,因为怀疑老婆怀的孩子不是他的,不想让她生。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故事了。   “是它干的吗?”柳意浓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秦青对那个女鬼没有办法,就像她对代教授没办法一样,它们都能有自己的“地盘”了,她不想冒这个险,何况又不确定是它干的。“就算是它,总不是她弄来的。”她想,这个女鬼最多是保护了唐可人,所以唐可人肚子里的孩子才没出事。   柳意浓反应过来,“的确毒药不会是鬼拿来的。”    ☆、第 293 章 是谁入梦   江千影。   这是那个站在窗边的女鬼的名字。   “据说是个贤内助,当过马文才他爷爷一阵子的秘书,英语、法语、德语、日语都会。”柳意浓打听来以后也是小震惊了一番,只能说在那个时代里能冒头的,无一不是人才,“那个时候能找到的可信的人不多,亲兄弟都有可能有问题,所以马文才他爷爷有很多事都是让这位江女士处理参与的,解放前就举行过集体婚礼,解放后才去登记,不过登记前,马文才他爷爷让人回家乡看了一眼,发现了他原配还活着。”   那个年代不通音信,人失踪上二三十年发现还活着的不计其数,这种糊涂官司也不好断。原配跟马文才的爷爷还生过两个儿子,不知是幸或是不幸,这两个男孩都没活到解放后。马文才的爷爷找到家乡后,给父母立了坟,然后跟原配离了婚,听说是给了一百多块钱,在那个年代也算是笔“巨款”了。   “因为这个,都说江女士慧眼识英雄,好歹没有错付青春。”也算一段佳话。   建国后有一段时间礼崩乐坏,为了重新建设精神文明,首先就要严以律已,才好教化民众。又因为大家住在一起,晚上除了听广播就是听广播,没别的消遣,那时还不怎么禁烟禁酒,特别是酒是可以敞开喝的,于是几个兄弟好友坐一块对瓶吹是最常见到的场面。   然后大家就知道了,马文才的爷爷喝完了酒,回家就开始放唱片抱老婆跳舞,那时还觉得他……怎么说呢?资本主义的腐朽作风!   江千影自己从来不说,挨的打又都在衣服盖住的地方,就算流产了,那时也不兴解夫人的衣服看伤,听说是流产就开些中药挂吊瓶——夫人自己没说孩子是打下来的,他们当然不会这么猜啊,何况先生对夫人很心疼,床前侍候都不要护士帮忙的。   后来流产的次数多了,也只是往夫人身体不好啊,留不住孩子,没福(迷信思想)上想。直到江千影死后,换衣服是马文才的爷爷亲手给换的,但化妆却是别人给化的,这样一来就露馅了:江千影的牙被打掉了好几颗,而且后脖子有淤伤。   那个时候,人都有怀疑一切的觉悟,这个化妆的女士就伙同其他同伙把江千影的衣服给解开了,一看之下,据说当时看到的女人都哭了。惨不忍睹!   当时据说是要告的,但没告成。逝者已去,就不要再揭起来这种丑事了,何况那时打老婆并不稀罕,再说为什么打啊?打就打了,她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不告诉领导呢?死者无法开口为自己辩白,事情就显得扑朔迷离起来,这才有各种流言频出。   直到这次马万里意外去世,唐可人的供词才把这段陈年往事又给翻了出来,两相印证,倒是替几十年前的江千影喊了一回冤。   老找不着嫌疑人,又没有苦主替马万里喊冤,这个案子过了半个多月也没个结果,只好先这么挂着了。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等有了新线索再说。   柳意浓急了,他觉得这案子不复杂啊,马万里这人虽然有点小毛病,对唐可人也不地道,但在外面肯做好人,属于对内是混蛋对外是英雄的,所以他的仇人真的不多,目前也就唐可人最有嫌疑。不是她亲手干的,还不能是买凶啊。   主要是这样让他怎么跟马文才说?有了凶手好歹也能安慰一二,人死了也不算白死。   可警察叔叔都挂着案子,他也没那么大的脸跑去逼警察叔叔,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还是跑去问秦青能不能把马万里叫出来问问。   “我真不会叫魂……”秦青不明白他怎么就盯着这个了,“你要实在想问,我再领你去见见江女士?”   柳意浓的脑袋摇的像拔浪鼓,“主要是我爸说的,说马叔叔最精了,谁害的他,他肯定一清二楚!”现在活人问不出来,问死人最简单了。   秦青还是不肯,被他缠多了,就问他干嘛不自己干。   “我不会啊!”柳意浓理直气壮。   秦青笑眯眯:“其实叫魂这个有个特别简单的办法,你自己也可以试试,但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所以你一直喊我叫魂简直就是不安好心!   柳意浓结巴了,他也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持善行凶的意思:因为这是件好事+因为你会=你是个好人你就必须要做到。   秦青直接把办法告诉他,“晚上回家多想想你马叔叔,在心里多念叨几句,看看能不能喊他到你梦里,要是能在梦里见到他,你就直接问。你认识他,这个成功率还是有的。”普通路人念到嘴皮起泡也没用。   柳意浓这回扭捏起来了,使唤别人不费劲,轮到自己就千难万难了。   秦青还愿意提供售后服务,“你要是真打算做,我可以在旁边陪着,也免得你一个人出危险。”   “那有事怎么办?”柳意浓犹豫又犹豫。   “我把你喊起来啊。”秦青道。   他到底要不要为跟马文才的友谊冒一回风险?   柳意浓深挖内心,觉得他跟马文才的友谊也没深厚到如此地步,主要是生命危险,这个形容太吓人了,他年纪轻轻,有钱有权有貌,真心认为不到地球毁灭前一秒,都不到他牺牲自己的时刻。   如果真的要做,那还是好奇心占上风,入梦招鬼啊……想到就觉得刺激死了!   这还真让他犹豫了几天,直到听说花与蝶给唐可人汇钱又被警察叔叔约谈的事。   灵光一闪!   他找到替死鬼了!   花与蝶给唐可人汇钱这个瞒得很紧,不过被警察找上了门,花家的人也给糊弄过去了,警察叔叔只是来找他“了解情况”,反正之前他和唐可人的前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现在找他了解了解也正常。   不过,倒是没人相信花与蝶跟这事有关系,像他爸说的,还就是因为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儿。命都快没了,谁还去风流啊?   花与蝶虚惊一场后,日子又冷清下来,他就又无聊了,慢慢的也开始思考这件事。就是唐可人和马万里,到底是谁下的毒?   他相信不是唐可人。他对她算了解的,什么事不能解决,非到要杀人的地步?唐可人最多最多也就是把马万里的钱偷一偷,然后卷包袱跑掉。这是实在过不下去的办法。   但除了唐可人,竟然没有第二个有重大嫌疑的人。   他就在家里找保姆说话,要说家里谁最消息灵通,还要是保姆。保姆阿姨们自成圈子,平时也是有交际活动的。现在马万里已经死了,保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保姆道:“马家先生平时对人挺尊重的,就是色眯眯的,听说以前他家请的小保姆,他就喜欢半夜在书房叫人家送夜宵、送茶、送咖啡进去,一趟趟的喊人,后来还让小保姆就在他书房外面厅里的沙发上眯一会儿,免得楼上楼下太辛苦。”她撇撇嘴,“后来他们家那个施阿姨就把那两个年轻的辞了,又给楼下的房间里装了门锁再请人来。”   这么好色啊?就是品位太差,竟然找小保姆揩油。   花与蝶很看不起这种人!好歹有点手段啊,还被人发现!   “马家先生啊,胆子小哩!以前老马先生在时,管他管得可严,听施阿姨说那时马先生回到家听说老马在,都要赶紧去请安,有时还被罚站。不过老马先生走了以后,他们家规矩是差了点。”   “他跟以前的马太太感情还可以,就是两人早就分居了,不住一个屋,不过孩子也有了,小马少爷挺乖巧的,还会叫人。”保姆阿姨说,“我们都不知道啊,马先生竟然早就跟这个马太太认识了!他都是按时上下班的,周末也在家,就偶尔出去打打牌。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连他们这些保姆都没发现!这才叫人吃惊呢。   花与蝶也感同身受,没想到马叔叔还是个保密天才。不过看起来,马叔叔也是压抑了很久啊……   恰在这时,柳意浓提着燕窝上门看望来了,花与蝶大喜!两人亲热拥抱了一下,柳意浓关心过花与蝶的身体,又说了说朋友圈里的趣事,最后把马家这件事拿出来下酒了。   花与蝶沉痛道:“也不知道文才在那边怎么样了。”他现在倒是跟马文才同病相怜了。   柳意浓叹气:“我还没告诉他呢。”   “他不知道?”花与蝶奇怪,“阿姨没跟他说?”   “阿姨给他打过电话,但也没说这个。”前马太太当然更心疼儿子的身体,想等手术有了结果,情况好转后再告诉马文才。   柳意浓说来说去,道:“要是跟戏文里说的似的,马叔叔能托梦就好了,至少回来跟我们说说这药是谁给他下的。”   花与蝶喷笑,“你也太会想了!”   柳意浓从秦青的话里推断出这个叫魂的办法可以简化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陪花与蝶说了一下午的马万里,就是希望他晚上能顺便梦一下。成不成功的,看运气啊。   他更想看热闹。   花与蝶跟柳意浓聊了一下午,累着了,晚上七点就困得不行,勉强熬到八点就睡觉了,结果凌晨一点,一个电话把他叫醒了。   他现在的手机十天半月不响一回,突然响起来,他条件反射的摸过来接通,刚喂了一声,那边一个女人的声音哭着说:“救救我……阿伦,救救我!”   然后手机没电了。   这个“阿伦”倒是把他的记忆给勾起来了,他交女朋友时倒是多数叫的英文名字。   是唐可人。    ☆、第 294 章 死亡的来到总是出乎意料   马万里死的时机太巧了。巧到唐可人差一点点就要跑了。逃跑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负罪感,她怕的是这样一来,马万里就可以把很多罪名推到她身上来了。   在马万里决定跟妻子离婚跟她结婚时,她就敏感的发现了他心态的变化。   以前的马万里远没有现在这么变态,就算偶尔要对她做点什么,也会用商量的语气“我们玩一点不一样的”,“我今天心情不好”etc.   总之,他会找借口,手下也会“留情”,事后也会给补偿。   凡此种种,让唐可人在窥视到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是一颗什么样的心脏之余,钱包的丰裕也大大的缓解了她的不安。她知道马万里是有底线的:他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也不会让事情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挨几下打就能换钱,这笔买卖貌似很划算?   但年纪越来越接近警戒线,儿子又突发意外,这一切似乎都给了马万里一个改变的理由或借口。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这个可以用来解释他跟妻子离婚还要娶她,显然他从今以后要为自己活了,她就是他选的最心爱的玩具。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这个可以解释马万里突然暴增的各项资产和那些不计名债权与股权。   唐可人打的就是在被拖去验DNA之前,偷走他的钱,然后逃走。好处是她有很大可能后半辈子变成一个女富翁;坏处是马万里把罪名推给她后,她就算在外国也有可能被引渡回来然后蹲监狱蹲到白发苍苍。做为一个美女,还是可能会很有钱的美女,唐可人是拒绝这种结果的,哪怕去死,她也不愿意空耗青春!   但她也害怕跟国家机器对抗……   所以,在最后一刻,马万里死了!她真的快高兴疯了!   就算钱泡汤了,但她又自由了!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她就可以换个城市,重新开始。这对她来说不亚于重新获得了一次新的生命。   她很期待马万里的案子能尽快结束,她考虑得很清楚,等案子结束后,她先找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然后把孩子做了,休养一段时间,再看看要不要找份工作,再建立新的朋友圈。   花与蝶打给她的十万块刚好够她目前的生活,但也只够基本开支,她自己开火,只买了一些简单便宜的衣服当做过渡,除了房租外没有大的开支。她现在发愁的是不知案子还要多久,毕竟这个孩子“名义”上还是马万里的,她还是希望到外地再打胎。可时间一天天过去,肚子也越来越大,可案子却好像陷入了僵局。   要么……去外地打了孩子再回来?可她又担心一旦她离开本市,就会被警察定义为逃跑。她吃得很少,也从不去产检,冰淇淋什么的从来不忌口。可这个孩子仍然完好的活在她的肚子里。这让她每天都很烦躁!   每到深夜,在没有声音、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她才敢抱着肚子低声咒骂马万里和这个不该来的孩子。她甚至还喝酒,希望这些不适宜的动作能尽快把这个孩子干掉!   然后,她就梦到了马万里。   梦里她跪在他面前,身上没有衣服,他坐在那里逼视着她。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坦白的吗?”   他一定知道了!   “……没有。”她拼命摇头,心里奇怪他不是不在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她清楚的知道现在这样不对,可怎么都醒不过来。她甚至连头都不敢抬。长久以来的恐惧让她在面对他时就像个无助的婴儿。   啪!   他给了她一巴掌。   这只是个开始。   唐可人一清二楚。她跪得好了一点,一手捂脸,一手支地。先是打巴掌,然后往她身上扔东西,再然后会用皮带抽她,最后会用脚踢她,如果这都不够,他会就近找东西打她。什么都可能。烟灰缸、摆件、椅子、桌子。   其实马万里发泄的方式很单调,没有太多花样。这让她非常庆幸。他就是一个打,打累了,他会告诉她都犯了哪些错,问她知不知错,等他歇过来了,再打。   以前他只会用巴掌,或者是脚,最多是皮带,很少用其它的工具。所以那时她受的伤有限。现在他用的东西更多了,似乎怎么打都不解气一样。工具越重越大,伤害越多,他才能解气。   唐可人垂下头,做好了熬下去的准备。   可能梦里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马万里固执的想问出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你哪里做错了?”   她觉得他是想知道孩子的事。可她怎么会承认呢?她不说,他就一直问。   然后梦就醒了,天也亮了。   每一夜都是这样,她只要睡着就会在梦里见到马万里。后来她连睡都不敢睡了,就在手机里定时,逢到半夜三点钟就会响,一直把她叫醒。   可这样让她的精神越来越脆弱,终于今天,她被手机叫醒后,给花与蝶打了个电话。   在她心目中,他是一个可以救她出苦海的人。唯一一个。   花与蝶握着断电的手机只犹豫了一秒就插上电源,等了一会儿,果然又打过来了。他听着那边那个女人状若疯狂、语无伦次的说她总是梦到马万里时,悄悄打开了录音软件,然后轻声哄着她说话。他想从唐可人这里套出实情,结果听到最后反倒让他毛骨悚然。   “每晚、每晚他都这么问我……”唐可人说着说着,可能跟别人说出来了,又是她相信的人,她渐渐冷静了一点,“我真的受不了了。”   花与蝶说:“要不然,下回你试着回答他看一看?”   就算只是在梦里说出实情,都让唐可人吓得浑身发抖,“不行不行。”她拼命摇头,“不行,我不敢说。”   花与蝶劝她,“你说说看。他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怕他?”   唐可人好像真有了一点点勇气,“你说的对……”   花与蝶说:“对吧。”他突然想起今天柳意浓跟他说的,道:“你也可以问问他,知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唐可人:“嗯。”   再做梦时,唐可人发现这回她是坐在椅子上的,身上还穿着衣服,房间还是那个,前方的窗户半开着,窗外带着热意的风还裹着梧桐树的毛毛。   她觉得自己的仪态特别好。   她偏身坐着,双腿并拢斜放,腰背挺直,脖颈挺直,微微有一点倾斜,露出她的侧脸。   她身上穿一件秋香色的丝制五分袖衬衣,袖口与领口都有系带,圆润的白色珍珠袖扣精致极了,下面是一条薄呢一步裙,堪堪盖住小腿,斜开的高叉让她在坐下来时露出圆润的小腿肚。   她的头发……头发……怎么是烫起来的?下面还用了发网,兜住发尾做了一个松散的圆髻。轻柔的波浪发卷像黄金时代的好莱坞女星。   她温柔又克制的坐着,心里乱七八糟的,还有些紧张。   这时她才看到原来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个头不高,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往外看。这个人在生气。   奇怪的是唐可人觉得她好像认识他。   可又想不起来。   他站了一会儿,伸长胳膊把窗户拉回来上了插销。她觉得自己不安起来,腰背更加僵硬了,可脸上的神情却不由自主的更加温柔。她殷切的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目光中盛满浓浓的爱。   可这个男人不屑一顾。他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到门边的柜子那里打开了唱片机。   她张开口,哀愁、祈求的喊了一声:“……万里。”   这个名字太陌生了!   唐可人一下子就从梦里跳出来了。   她清楚的知道刚才是做梦。可从一个梦里跳出来,又进到了另一个梦里。   还是那个房间,装饰却完全不同,家具也显得更新。哦,她认出来了,这才是他们的“家”。她还是跪在地上,马万里坐在对面沙发上瞪着她,“你就没什么要对我坦白的吗?”   唐可人想起花与蝶的话,条件反射的说:“孩子不是你的!!”   梦跟之前不同了!   马万里就像她想像的那样——或者比她想像的更加真实的发怒了。   他坐直身,向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瞪得更大,像要把眼珠子瞪出来,鼻翼撑大,嘴巴微微张开——   他要骂她了!   抢在他之前,唐可人又喊了一句:“你不是死了吗?你还记得是谁杀了你吗?”   马万里就像从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一样,反问:“我死了?!”   哦,他不相信!   可唐可人更相信花与蝶,她更相信他的话,就像握着尚方宝剑!她大叫:“你就是死了!你不记得了?你早就死了!死了快一个月了!”   她和马万里互瞪。她看得出来,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来,他慢慢相信了。他的表情慢慢变了。   唐可人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比起她怀的孩子不是马万里的,显然他已经死了这件事给他的震撼更大!让他都忘了孩子的事了!   “你死了!”她对着他大喊。   “你已经死了!!”   马万里终于惊慌起来,茫然无措的想避开冲他大喊的唐可人。   他死了吗?   他死了?   是谁杀了他?   他怎么会死呢?   他还不到六十岁啊!!    ☆、第 295 章 鬼事   唐可人疯了。她跑到警察局报案说马万里跟着她!警察局查了一下发现是个死人,还是这位女士的丈夫,两人男大女小刚结婚不到半年老公就死了,留下的财产也不是小数目,在通报以后,很快就有警察来带这位唐女士离开了——她死活留在警察局不肯走。   来领人的警察叔叔就是侦办马万里这个案子的人,刚准备先把这个案子放放,唐可人就出了事,他顿时大喜过望!澡都不洗了冲出来,叫上个警察弟弟开车就跑到唐可人租住这片的派出所,将人领回去后,也不去审讯室,找了间会议室,叫上个笔录的,倒上杯热茶,开始温柔的套话。   唐可人到现在仍然惊魂未定。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梦醒后还看到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站在床头还淡定的上厕所喝咖啡的,她几乎就要吓尿了。   到现在,她都觉得马万里站在她身边。   长长一条沙发,警察叔叔本来可以坐在她身边,好营造出亲密友好的气氛,不过他屁股刚落下去,唐可人就坐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往他怀里钻。被临时叫进来进行笔录的女警妹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盯着警察叔叔一脸“原来你是这种人!”意味深长的厉害。   警察叔叔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合适的是他本来就爱脸红,天又热,唐可人又长得确实很漂亮,所以他的脸瞬间暴红起来,屁股底下像有钉子扎一样,他拔出自己的胳膊,站起来,溜出去的。   会议室里的女警和警察弟弟对了个眼神,怪笑起来。女警清了清喉咙,对唐可人说:“你喝水,喝水。”   停了十分钟有余,脸红的警察叔叔推着另一个警察爷爷进来了。警察爷爷捧着个热茶杯,笑呵呵的。屋里两个年轻警察立刻起身,警察叔叔想把警察爷爷推到沙发上坐下,被警察爷爷伸手一拉一推给按到沙发上了,爷爷坐上了最后一张椅子,指着想弹起来的警察叔叔:“你就坐在这儿。”   警察叔叔不敢动了,唐可人也抱过来了,他更紧张了。   警察爷爷一脸正义的说,“别紧张,小何,军民鱼水之情,你这就着相了,知道吗?你把这当你亲妹子,亲的!是亲妹子不就不用紧张了吗?”   警察叔叔苦笑,“不是……张大哥人,我紧张,你别害我……”   警察爷爷脸一板,压低声:“这样好问话!你给我坐着!”   警察叔叔僵硬的坐直了,跟上公堂似的,左边胳膊巴着一个弱柳无依的美女。   警察叔叔清了清喉咙,“唐小姐……”他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冲天尖叫给打断了!身边柔弱的美女一边尖叫一边踩着沙发往他身上蹦,有把他当树爬的意思。美女再美,体重也有将近一百斤,当细高跟鞋蹬着他的大腿时,他也憋不住惨叫起来。   “啊!!!”   “啊!!!他来了他来了!!”   小会议室热闹非凡!路过的警察议论纷纷。   “干嘛呢?”   “听说是问案子……”   “不能暴力执法啊,谁去把主任喊来?”   会议室里幸好还有三个警察,女警英勇上前把唐可人从警察叔叔身上抱下来,另外两人赶紧扶警察叔叔站起来,“动动看,没踩坏吧?”   警察叔叔倒抽着冷气,“还行,还行。”   三人转头看,见唐可人仍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躲。   “这是真疯了吧?”警察爷爷说。   “回来的路上好好的啊。”   “先让她冷静下来再问问看,实在不行只能送医院了。”   唐可人刚才一抬头就看到马万里站在她面前瞪她,那眼神恶狠狠的,好像要扑上来似的。她躲到女警身后,可是马万里还跟着不放。   【是谁杀了我?】   【你说!是谁杀了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缠我啊!”唐可人蹲在地上哭着说。   女警拉着她的胳膊,“你先起来再说,别哭别怕,这里都是警察,没人能害你!”   警察爷爷见过的嫌疑人多了,有真疯的也有装疯的,他听唐可人喊的话,走过去也蹲下来,看着她问:“谁缠着你?”   “他!他!马万里!是他!”   “他缠着你干什么啊?”警察爷爷柔声问。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刚才听到动静找过来的主任打开门看到这一幕也放轻脚步,让所有人都别说话。   唐可人抽噎着:“他问、他问是谁杀了他……”   “那你知不知道?”警察爷爷问。   唐可人拼命摇头,鼻涕眼泪乱飞,“不知道,我不知道……”   警察爷爷叹了口气,跟女警一起扶她起来。   唐可人慢慢的半站起来,一回头,对面的窗户上映出马万里的脸。   “啊!!”她这下是彻底站不起来了,坐在地上哭,死活不肯动。   “别来缠我!”她抱住脑袋,“我不知道啊……警察说你服毒了……不知道谁给你下的毒啊……”   毒?   服毒?   马万里感觉得到,他现在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糊涂时,唐可人就看不到他,清醒时,她就能看到他,他也能问她。   她说他是被毒死的。   可他是在家里吃的饭,在办公室只喝了茶啊。   【什么毒?是什么毒?】他趴在唐可人肩上尖叫。   唐可人抱住女警,浑身发抖,“什么……什么可什么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马万里却愣了。   【怎么会?】   【怎么会呢……】   唐可人看到马万里的背影从这个房间出去,消失在门口,她愣了一下,陡然放松下来,浑身瘫软,放心的大声哭起来。   警察叔叔们确实觉得唐可人的反应不太对头,把她送到了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得知她是有点小毛病,可能有点神经衰弱,但没有疯也没有精神病。   “她的人生观还是挺积极的。”医生调侃。虽然积极的方向跟正义公平没什么关系。   虽然盼着能从唐可人嘴里挖出新的线索,但唐可人说出的东西更像是在替自己脱罪。   “非说看到了马万里的鬼魂,说他在找自己的死因。”警察叔叔气冲霄汉,以为自己被人耍了。可就算被耍也只能认了,他又不能去报警。   可唐可人不知是不是进警察局进上瘾了,非一天三顿的来警察局报道,追问案子的进展。警察叔叔——何警官都快成局里的明星了,人人都知道有个大美女嫌疑人天天堵他。   “碰到糖衣炮弹,你要顶住!”损友拍着他有肩膀感叹,再看一眼坐在大厅里的美人,就算挺着大肚子,穿着廉价的衣服,形容憔悴也美得像在发光一样,人潮涌动的大厅里,只有她的周围像是真空地带。   周围这么多人,唐可人才觉得安心了一点。   那天之后,她就不敢再一个人待着,就是晚上也要找个麦当劳或肯德基坐一晚上,就是借那里的人气。   不知是马万里真的走了,还是这个办法管用,她从那以后就没有再看到他。   何警官偷偷从后门绕出去,结果车还没开到大路上就被唐可人给追过来了。何警官只好把车停到路边,想跟唐可人说清楚。   “唐小姐,案子的进展我们现在还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可以放心。”何警官说。   唐可人说:“好的,何警官。那我可以去外地一趟吗?”   何警官:“去多久?”   “大概一周吧。”   “去干什么?”   “我在那里有个朋友,想去找朋友聚一聚,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唐可人侧开头,一只手挡住脸。   何警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头说:“行吧。那你去吧。”   “她肯定有问题。”何警官回去跟领导说,“能不能让我跟着她?”   “你确定不会白跑一趟?”   “现在这种情况,她要么是准备逃跑,要么是有别的举动。不然她跑什么?我们现在又没对她采取强制措施,她的家乡也不在这里,不存在周围闲言碎语太多受不了的情况。”何警官前思后想,都觉得唐可人肯定有隐瞒的事。   领导拍了板,让他跟着过去,还开了介绍信,让那边的警察提供一些帮助。   何警官让人盯着唐可人,结果发现她虽然买了去那个地方的车票,却没有上车,而是去了另一个城市。   “果然有鬼!”何警官赶紧带人跟上,可接下来的发展更离奇了。唐可人到了这个城市直奔妇产医院,在医院旁边的快捷酒店租了个房以后,就去医院挂号了,很快安排了引产事宜。由于她是已婚,丈夫又已去世,医院很快同意给她引产,安排了手术日期后,唐可人就在酒店等着。   “她要引产?”何警官想不到会是这样,“她这么急着跑出来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同行的警察说,“她跟马万里的感情不好,现在人又死了,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奇怪。再说孩子月份大了,再不引就来不及了。”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何警官说。   唐可人躺在酒店的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现在一想到睡觉她就害怕,就紧张。她不敢睡,就算困得眼皮直打架,人都有些恍惚了,她也害怕闭上眼睛。   快了……快了……   她的手放在肚子上。   快了……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房间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走廊里有人经过的声音。   唐可人突然惊醒了。她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她坐起来,准备去浴室洗一把脸。   啪的打开浴室灯,狭小的浴室让人连转身都难,廉价的香水味让人窒息。   唐可人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两把水,抓起毛巾捂在脸上抬起头——   一个女人倒映在镜子里。   她在盯着她看。    ☆、第 296 章 太晚了,先去睡了   唐可人以为自己的尖叫声能穿破屋顶,事实上她的声音比耗子叫大不了多少,而且连叫都没叫完就软软的滑了下去,然后瑟瑟发抖。   她记得这个女人。   在那个马万里死掉的夜里,她帮过她。   奇怪的是之前她从未想起来,直到这一刻才记得那只手,还有手上松松系着的金表——百达翡丽的古董款。她当时也见过这只表,只是没看清。如果看清了,她绝不会认为进来的是保姆。   “你、你……”唐可人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只是不管她再怎么躲,那个女人还在这里。   仔细看,这个女人果然很奇怪!   门明明关着,她是怎么进来的?   现在是夏天,她却穿着长袖丝制衬衣与薄呢裙。还有她的妆容……细细挑高的眉毛、精致描绘唇形、涂得饱满的红唇……她整个人都不对!   “你是谁?”唐可人瞪着她问。   【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个女人面无表情的问,她歪了下头,看起来俏皮又可爱,只是跟她冰冷的神情放在一起,格外诡异,【为什么呢?是因为他打你吗?】   唐可人胡乱的点头,“我不想要它!他……他的爸爸打我,我不想生他的孩子。”   【可我想要。】那个女人蹲下来,她连蹲下的姿势也那么好看,【你不要他,就把他给我好不好?】   唐可人一僵,疯狂的摇起头来!这个女人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要?把她的肚子挖开?!   女人逼近她,一只几乎没有触感的手搭在她的膝上,【你不是不想要他吗?给我又怎么样?】   唐可人努力的把面前这个东西想像成一个正常的人,她们在正常的对话。   “我给你……我怎么给你呢?”唐可人反问道。   女人突然笑起来,眼睛瞪大,【你答应给我了?】   “不不不不!我没有……”她想喊话,却喊不出来,因为那个女人把手伸到了她的嘴里!她再怎么张大嘴都吐不出来,而她的胳膊已经快伸进去了!她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去挡,可是没有用!她什么都没碰到,抓不到!   “呜……呜呜……”唐可人泪流满面,拼命往后缩,几乎想要缩到墙壁里去。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客人?唐女士,你休息了吗?”   她立刻呜呜叫起来,手脚在地板上拼命划动,希望能发出一点声音来。   敲门的似乎是客房服务员:“唐女士,请开开门好吗?检查身份证。”   门外不止一个人,似乎走廊上也有很多人在走动。   唐可人拼命发出呜呜声,可是那声音怎么都不可能传到外面去。   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关心外面有那么多人,她会不会被人发现,她还在把胳膊往里伸。唐可人感觉得到,她已经摸到她的胃了,她的喉头不停的抽噎,却怎么都吐不出来,气管也渐渐被堵住,她无法呼吸,眼前开始冒出一片片的黑点,她快要窒息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门被人撞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冲进来,跑到浴室,在晃动的灯影下,一个人影过来伏身看她,回头对别人说:“叫救护车!”   何警官开始发愁了。他确实是打算跟踪唐可人来找线索,也似乎发现了一点线索:半夜唐可人的酒店房间有动静。他就跟这里的警察打了声招呼,借他们的人手借口查身份证进去了,发现唐可人躺在浴室地板上,人已经昏迷了。   送到医院后,检查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唐可人的口腔、食道都有损伤,但检查后发现可能是她自己把手伸进去的结果。   “你说她三更半夜,在浴室里,自己把手伸到自己的喉咙里导致自己窒息昏迷?”何警官问医生,“一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医生却很淡定,在医院什么病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到,他说了一个很有哲理的话:“人的想像力是无穷的。”   “她再有想像力,插自己喉咙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她喉咙痒痒,可能她是个精神病,可能她只是想爽一把。”医生说,“等她醒了,你可以自己问问,我们医院六楼就是精神科,明天可以给你叫个医生来会诊一下。”   在这时,何警官已经有八成怀疑唐可人是真的神经病了,等她醒来后说的话更让他加深了这一印象。   “你说有个女人,就是在马万里打你的时候救你的女人,出现了,知道你想流掉孩子,她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把手伸进你嘴里想把孩子掏出来。”他今天早上见到唐可人时还不等他问,唐可人就“报案”了,只是报的这个案子,他听完之后就出去跟主诊医生说:“请精神科的医生过来看一下吧。”   精神科的医生过来跟唐可人聊了二十多分钟,出去后满脸同情之色,跟何警官说:“我怀疑她在长久的虐待中已经出现了精神问题。”   “那她说的那个人……”   “应该是她幻想出来拯救自己的人。是个女人,是因为她对男人的恐惧心理让她更相信女人,她所描述的形象应该是她在某个时候看过的照片或人,然后在心中重新生成了这样一个拯救者。”   何警官不知这个结果到底是好是坏。好处是,可能马万里的案子确实有了一个真正的嫌疑人,就是唐可人,就算最后查出她不是,一个被虐出精神病的妻子也足以在舆论上解释马万里的死因了,这可以减轻他们不小的压力。坏处就是,就算她真的是犯人,他们可能也永远无法取得正确可靠的口供,而以目前的情况看,靠客观上的证据链钉死犯人的可能性太小了。   何警官出于人道主义,把唐可人的情况通知了回去。但麻烦在于唐可人的父母不在本地,在之前唐可人被收押时都没有来。而她在本地也没有亲戚可以充作监护人。而马家,按理是有义务管她的,可马万里唯一的儿子在外国治病,剩下的亲戚也都是上一辈的堂表亲,听说要来照顾一个可能是精神病的人,还是马万里这个案子的嫌疑人,这些堂亲们纷纷找足了借口,没有一个肯出现的。   而唐可人在从医院出院后,竟然真的又跑去做流产手术了。在没有亲人或别的权威机关确诊她是个无民事行为能力或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自然人之前,她还是自由的,当然可以处理自己肚子里那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唐可人本人却是更加急切的想要打掉孩子了,在医院打来电话说可以提前一天手术时,她连忙答应下来。   何警官在上车前听到这个消息,只能摇头叹气。   成功打掉孩子后,唐可人真是大松一口气。那天晚上出现的那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现在她没有孩子了,她就不会再找上来了吧?    ☆、第 297 章 梦中的爱情   孩子没了,唐可人“如约”回来了,前后跟何警官差了五天,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回来后只能先找了间小医院住下来,一边给何警官打电话,通知她“如约”回来,没有逃跑,顺便问一下这个限制什么时候能解除。   “这是一个叫人伤心的地方,我想去外地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理由很正当。何警官对她更怀疑了,也更没办法了,他把这趟跟踪之旅写了报告递给上头,然后就忐忑不安的等结果。其实到了现在,各种证据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新证据何时出现根本是未知之数,这个案子基本上就是挂起来的结局了。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很大的污点,没有破案,还是这么重要的案子,案情还很简单。   “如果真能自杀结案就好了……”何警官抱着头喃喃道。   唐可人住的医院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个私人疗养院。它是挂在市级医院下的妇科医院,但各科室早就承包出去了。主要业务来源就是做流产和生孩子,幸好这两项技术都已经成熟很久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送去大医院也来得及。   医院是一幢旧楼,十四层高。由于技术上的欠缺,医院在硬件上下了很大功夫,装修的非常漂亮。这幢楼本来的用途是当酒店,所以几乎全是双人间,改成医院后,反倒因为全是小病房而大受欢迎。唐可人自己住了一间,有自带的小浴室,虽然有些狭小,但房间里还是很舒适的,又有医生护士在侧,她很放心。   她流产时身体状态不好,孩子又太大了,所以她到现在其实还很虚弱,每天都在出血。医生对她很负责,她对自己的身体也很看重,于是很快一个问题出现了:钱不够了。   每逢花钱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穷人。唐可人的前二十几年从没考虑过钱不够用这个问题,因为她花的都不是自己的钱。当听到护士说她的卡余额不足时,竟然有点发懵,不过回过神来就觉得钱确实也该花光了。她给何警官打了个电话,问一下她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解冻,现在不是已经没有嫌疑了吗?她也一直很配合,但现在她已经山穷水尽,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走程序,也该把钱还给她了。   何警官说这个不归他管,可以帮她问问。唐可人见状也没办法,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以前都是她不说什么,事情早就办好了,头一次自己办事就变成这样。   她的肚子还有些抽疼,现在站在地上就会像虾子一样弓起来。   还是要先借钱……   她犹豫了一阵,拨通了那个号码。   花与蝶再次接到唐可人的电话时并不惊讶,他很了解这种女人,在她们的脑海里,从来没有自己亲手赚钱这一个选项,就算是去工作也是为了寻找认识人的途径——比如他就是这么认识唐可人的,一个高级服装店的店员。   而且唐可人现在也不可能有时间自己去赚钱。他更加清楚,唐可人现在仍然在被怀疑中,在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前,她就永远都是嫌疑人,而跟她接触多的人也会一起被怀疑。比如他。   但他还是接了这通电话,并又给唐可人打去了十万块,这又是一个够她暂时解困,却又不能提供什么实质帮助的数字。   为什么会借钱?很简单,这个数字还不算什么,以他的性格(为人所众知的那一个),不帮才是不对的。如果因为担心沾上麻烦而不肯借钱,那就不是他花与蝶了。他宁愿当大家眼里的冤大头、老好人,也不愿意当个见风转舵的人。   特别是现在,他更要当个好人。   接到银行短信后,唐可人沉默了很久。她是真心爱过花与蝶的。但她同时又格外清醒的知道他不会娶她。人人都说她漂亮,可她的漂亮还是没能打动她最想打动的那一颗心。   唐可人的这个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她付了两张床的钱,等于包下了这个病房。医院曾问她要不要陪护,她拒绝了,还让医院把另一张床挪出去。   晚上,护士来查过房后,对她道了声晚安。   “下一次查房是几点?”她问。   “接班以后。”护士看了眼表说,“十二点了吧,你放心睡吧,我们进来是不会吵到你的。”   唐可人不太想睡觉,不管是梦也好,还是那天晚上碰到的那个女人也好,都让她对睡觉恐惧起来。   不过马万里已经很久没出现了,那个女人……她的孩子也没了,她应该也不会来了。   点滴里加了镇疼和安眠的药,没过多久,她还是不甘愿的睡着了。   这个梦很轻松愉快,她像是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整个世界都在向她微笑。像是春天的午后,她刚刚睡过一个非常满足的午觉;又像是夏日她在清静的街上散步,偶尔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为她驻足停留。   她爱这个无限可能的世界,这个世界也爱她。   然后,一个男人出现了。   是花与蝶。   唐可人整个人都被幸福填满了!她竟然在他还年轻的时候遇到他了!她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她遇到花与蝶时他不是二十八九岁,而是十八九岁呢?如果他还年轻,还没有那么世故,他还保留着热情与爱情,那她与他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当他还天真,她能用美貌敲开他的心门吗?   他站在她的面前,一双眼睛里全是她;她站在他面前,露出她最美的笑容。   ……不过,他的打扮好奇怪。   他一向非常注重外表,从不会穿这种松垮垮的衬衣,更不会穿带有折痕的衬衣出门;他的手指不会把指甲修得那么难看,都是半秃的;他的裤子不会提到胃上,把下面兜出形状来,那样太难看了;他不会把口袋撑出形状来……   唐可人抬头看他的脸,竟然觉得连脸都有些看不清了。她分不清面前这人是花与蝶还是别的人……不太像花与蝶……是的,不像……她应该不认识他……可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正在为这个男人忐忑不安,那种期待能给他留下好印象,期待能迷住他,期待他会爱上她的心情,比她当年更加热烈!   他们跳舞,转过一个又一个舞场。有光怪陆离的大舞场,华美的水晶灯、周围无数男男女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也有清晨时分的公园,在西湖边上,嗅闻着桂花的香气,她在他的手中转动着、飞舞着。这一刻,连她的心都快要飞起来了。   每一刻她都更确信:她爱着他!她热烈的爱着他!她愿意为他去死!哪怕割开她的脖子,用枪指着头,她都能毫不动摇!   最终,她从他嘴里听到了那句话:“嫁给我吧,做我的妻子,做马太太,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唐可人发现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的她感动的好像得到了全世界,而另一个她却在怀疑,她确实当过马太太,可她当时根本没有感动,有的只是膨胀的虚荣心和那如影随形的不安与恐惧。   难道她期望马万里爱上她?   她可能真的这么想过,但是那也只是出于对她来说更方便更有利,绝不是因为她想要爱情得到回报。她对马万里什么感情都可能有,唯独爱情不可能。从一开始,他对她就没有丝毫这方面的吸引力。   然后梦就更奇怪了。   梦里,她很快就怀孕了,在被求婚后。梦里的她高兴极了,而唐可人却丝毫感觉不到高兴,她跟这个梦中的自己越来越有分裂感了。   然后,她流产了。突然就在一天午后,孩子就流掉了,那个高兴的她伤心欲绝,可唐可人却嫉妒起来。   怎么她就能这么轻松就流产了呢?   可能这真的是她的梦吧?只是在梦里,她是爱着马万里,并期待着两人爱的结晶的,然而孩子流产了。跟现实完全相反。她像个旁观者一样思考,这说明她在心里对马万里是有愧疚的,所以梦才会变成这样。   孩子流产后,她对着爱人马万里哭述,她觉得马万里对她生气了,他很愤怒,对她很失望,而她很惶恐,她迫切希望能让他满意。   然后她很快又怀了个孩子,但不幸的是这个孩子又流产了。   唐可人感觉得到,她和梦里的马万里之间产生了问题,他们都在粉饰太平,而她在卑微的讨好,马万里则在敷衍她,高高在上,漫不经心。   这样不对。唐可人越来越像个无关的旁观者了。她想如果是她,哪怕眼前这个是她爱的花与蝶,她也是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爱情就像战争,是斗心眼的,怎么能这么卑微呢?跪下去的人,要花更大的力气站起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跪下去。   他们换了个房子,时间像是过去了很多年。   这个房子更新,家具都是新的,有些不合时宜,但家里的东西却在一天天变得丰富,这都是她的功劳,她在精心装扮着自己的新家。   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她又怀孕了,可马万里竟然没有高兴,反而打了她,逼问她:“这个孩子是谁的?”   唐可人的心一下子惊跳起来!   “孩子是谁的?”他一下下的踢她的肚子。   这时绝不能承认!她抱住肚子倒下来,哭求道:“是你的!是你的啊!”   这一刻,她和梦中的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让我生下来!让我生下来!孩子是你的!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你信我!信我!”   不对!   唐可人在心里喊:不能生下来!孩子不会像他!他早就生不出孩子来了!他不行了!   声音突然全都消失了。   世界寂静一片。   唐可人仍抱住肚子倒在地上,半晌才敢睁开眼睛,然后她看到了眼前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也挨了打,头发都乱了,她咬住一根发卡正在盘头,虽然她还倒在地毯上,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可她仍然非常镇定优雅。她整理好头发,整理好衣服,像美人鱼一样双腿并拢斜放,优雅的坐在地毯上,神情淡淡的问她:“孩子不是他的?”   一丝恐惧升上来,唐可人僵硬的看着她,不敢回答。   那个女人捂住肚子说,“……居然真的不是。”   唐可人壮着胆子问她:“你要孩子……想干什么呢?”   那个女人歪着头看她,理所当然的说:“我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如果生下来,他就知道我没骗他了。孩子是他的,会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所以你想要我的孩子……”唐可人咽了口口水,双手捂住肚子。   “对。”那个女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腹部,“不过……没想到,你的孩子真的不是他的。”   唐可人僵硬的点头,“……而且,我的孩子已经打掉了。”   那个女人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她不再看她,目光随意的投射向远方。   “你放过我好不好……”唐可人发着抖说。   那个女人似有若无的点了下头,唐可人还没来得及放松,她转过头来问她:“你为什么不肯生他的孩子呢?你不爱他吗?”   唐可人:“……我当然……爱他,只是、这是一个意外。当时我以为他已经不要我了,我太难过太伤心……就认识了别的男人,后来他又来找我……可我当时已经怀了孕,我不敢告诉他……”她已经猜到这个女人爱着的那个男人也姓马,她是因为爱才被那个男人辜负。所以唐可人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爱着马万里的女人。   那个女人狡猾的说:“不是因为……他不行吗?”她的目光转到了唐可人的身后。   唐可人猛得回头!   马万里站在那里!   “啊!!!”她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第 298 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   陶美瑶换上衣服,对着镜子戴好护士帽,跟她交接班的护士一脸轻松的说:“我下班了!”   “好的。”陶美瑶问,“有哪几床需要注意?”   “109、102、101……还有709、712。”护士说,“712是个在外地打完了胎回来休养的。”她压低声,“人长得不比范冰冰差,快八个月的肚子引产!”   陶美瑶哇了一声,“天啊!这么大的月份,人要受不少罪吧?”   “听说是老公死了。”护士唏嘘两声,提上包,“我走了,你去查房吧,712还有半瓶水,要挂到二点了。”   陶美瑶先看了交接班报告,然后带上钥匙和手电筒去查房。她负责的是这一层和上面一层,两层楼的病房,全都是产后恢复,其中不乏在大医院生完孩子,到他们这里来休养的产妇,像712那样来做小月子的也有不少。   已经十二点了,大部分的病人都睡着了。在陶美瑶查房时还有两个病人说睡不着,要找医生拿安眠药的,她都记下来了,等回去再通知管床大夫。   最后,她来到了712室。这是一个相对独立在别的病房的房间,由于设计原因,在712的周围没有别的病房,所以也不会有其他病友或病人家属在此串门走动,相比来说,这里最安静也最适合调养身体。   所以它的价格也比别的房间更贵一点。   陶美瑶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拐角处是沙发,而沙发旁边那扇门就是卧室。她很好奇啊,据说是个美女……   “啊……”   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含糊的尖叫,声音细弱。   陶美瑶却很了解这个,她啪的一声打开了灯,上前推了推在病床上挣扎的病人,“唐女士,唐女士,你还好吧?”   马万里朝她扑了过来!   他狂乱的抓她的肚子!鬼爪像刀一样!她的肚子尖利的疼起来!   “不要不要!放开我!”唐可人哭叫起来。   马万里的双眼兴奋的发亮!他咬牙切齿:“你敢背着我偷人!!还想给我戴绿帽子!让我养野种!”   “没有没有!”唐可人尖叫,想向那个女人求救,却看到她得意又开心的站在一旁看呢。“救救我……求求你……”她向那个女人伸手。   女人抱臂看她,“我为什么要救你?”   唐可人突然明白过来了,她冲那个女人尖叫:“你老公打你不是我的错啊!你太恶毒了!”因为这个女人被他老公冤枉,而她并没有外遇;唐可人却真的外遇了,但直到马万里死之前仍然没有发现真相。所以这个女人嫉妒……不,她恨唐可人。   “活该!活该你老公不信你!骚货!婊子!”唐可人对着那个女人咒骂起来。   女人被她激怒了。可唐可人不害怕了,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马万里就快杀了她了,她绝不放过这个女人!马万里就是她引来的!   突然一道刺目的光从天花板照下来,好像有人把那里撕开了个口子,让太阳光照了进来!   唐可人开始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虚无飘渺,就像世界陡然分成了两个,一个虚假,一个真实,而她是真实的那个。   “唐女士,你还好吗?”这个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响!   唐可人睁开眼,看到一个年轻的护士站在旁边,“您做恶梦了吗?”   恶梦?   是啊,恶梦。   唐可人抹了把脸,镇定多了。好吧,之前她可能是太乐观了,现在很明显,她死去的丈夫和另一个不知名的女鬼都缠上了她。不过最叫她吃惊的是,马万里显然对孩子的事更在意,而不是他的死因。   陶护士给她拿来了两片安眠药,但她没有吃,她拿着手机玩游戏玩到了天亮,然后才开始睡觉,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她的肚子仍在抽疼。   唐可人按响护士铃,护士和医生很快过来,医生说:“听说你昨晚睡得不好,后来又熬了夜?今天给你换了种药,试试看效果好不好。”   她说:“我的肚子还有些疼,什么时候能好?”   医生说:“这个要看你的恢复程度,今天再查个血,看有没有炎症吧。”   唐可人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想找人驱鬼,可想了一圈,发现自己仍是无人可托。   ……只剩下他了,也只有他会帮她。   怀着一种隐秘的、连想法都不能清晰浮现的念头,她打通了花与蝶的电话。   相比之前接到的借钱的电话,这个电话让花与蝶有一点点惊讶和好笑,不过他痛快的把秦青的电话给了唐可人,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看场好戏。   秦青接到电话时也很意外,因为她的电话根本没有发出去,关于她的这点小能力,也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唐可人是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嗯,你说的我都听到了。那这个电话是谁给你的?”秦青问。   唐可人不想把花与蝶说出来,“这个……”   “你不告诉我,我也没必要帮你。”秦青说。   “我可以给你钱。”唐可人小声说。   “我不要钱。”秦青说完这个就想挂掉电话,唐可人敏感的发现她说错话了!连声喊道:“等等!求你救救我!它们一直缠着我想杀了我!是我的错!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她哭泣道,“是花先生,花与蝶,他说他认识你……”   花与蝶……秦青全想起来了,唐可人就是柳意浓说过的,马文才的爸爸再婚的妻子。   “求你,求求你……”唐可人在那边不停的哀求。   “……”秦青叹了口气,“我今天去看你。”   “谢谢!谢谢你!”唐可人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比起秦青,她更感动于花与蝶对她的心意……   秦青想赶在晚上太阳下山前解决这件事,所以接到电话后看了看下午的课,去请了个假就去那间疗养院了。   她到医院时,唐可人正在换点滴,护士格外温柔的替她换了瓶水,并体贴的问她想不想上厕所,她可以扶她去。   “谢谢,不用了。”唐可人看到门口的秦青,虽然惊讶来人的年轻,但她并没有露出来,反而欣喜又热情的对秦青招手,对护士说:“我有朋友来了。”   秦青在看到唐可人时,不可避免的被这位美人吸引了,不客气的说,她在这一瞬间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唐可人早就习惯了,她客气的请秦青坐下,指着旁边的小冰箱说,“里面有红茶,你能帮我拿一瓶吗?”在秦青打开冰箱后,她说:“那个芒果汁很好喝,你尝尝吧?”   坐下聊了一会儿后,秦青从唐可人的美貌中回过神来,“你是说,你跟你丈夫结婚后,他就一直怀疑你会外遇,天天打骂你,你怀孕后也是这样,然后在他打你的时候,那个女鬼出来救了你,你丈夫就突然死了,还是中毒。你被警察怀疑,之后去外地打掉孩子时,那个女鬼又出来了,想要你的孩子,你认为她的丈夫也姓马……”看来这个女鬼就是江千影。   “然后女鬼昨晚上又来找你,她已经知道你的孩子打掉了,却又让你丈夫来打你,因为她嫉妒你。”秦青说,“是这样吗?”   “是的。”唐可人泪盈于睫,楚楚动人的点了点头,“我不太懂为什么它会这样做。”   “唐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但鬼都有自己的逻辑,虽然有的很难理解,匪夷所思,但这个逻辑一定是能够自洽的。但从你说的内容上,女鬼找你要孩子还正常,在得知你的孩子打掉后,她找你丈夫来打你,而你丈夫打你的原因是怀疑孩子不是他的,这个就不太对了吧?”秦青说,“你有隐瞒什么吗?”中间很明显缺了一段。   唐可人愣了,她不懂秦青为什么非要追根究底,这种事不是听听就算了吗?   秦青站起来,“我有个原则,可能你不知道,如果鬼是来报仇的,我是不会管的。”   唐可人吓了一大跳!她看秦青要走,连忙拉住她:“等等!你不救我了吗?”   秦青反问她:“你骗我不是吗?你连实情都不告诉我,就要我替你办事?这太可笑了吧?”   “可是、可是……”唐可人一开始以为可以用钱说动秦青,发现她不收钱后,又以为秦青是那种“正义”的人,就是只要在她面前哭得惨一点,就可以说动她帮忙,现在发现又错了。   秦青打量她:“我发现,你和花先生还真像。”想法都一样。花与蝶之前找她时也是把自己说得很惨来打动她。   唐可人难得有了一丝尴尬。听到秦青说她和花与蝶像,让她突然想对秦青说实话的冲动。   “其实,我的孩子不是我丈夫的。”她说,“我、我跟他的感情并不好。会嫁给他也只是图他的地位和马家的财产。”她说,“但我并不想把不是他的孩子栽到他头上!我一直想把这个孩子打掉!”   这才正常。   这样一切都串起来了。   江千影一直被她的丈夫虐待,就是因为他怀疑江千影的孩子不是他的。江千影因此被虐待而死,她的执念就是这个。所以当马万里以同样的理由虐打唐可人时才会出手帮忙。   江千影的孩子被打流产了,她想要唐可人的孩子是为了向丈夫证明,孩子是马家的骨肉。不过唐可人的孩子恰恰不是马万里的,不是马家的孩子。江千影因此仇视唐可人。她是真的,唐可人是假的,但她被打死了,而唐可人却阴错阳差的得救了。   秦青能理解江千影对唐可人的妒恨,但害死她的不是唐可人,而是早已作古的丈夫。   “我会救你。”秦青说。   唐可人既欣喜又有一丝不解,因为她说出实情就救她了吗?这是高人的怪癖吗?她还以为说出孩子不是马万里的之后,秦青会转身就走呢。   秦青的气慢慢覆盖在这个房间里,缓缓包围了唐可人。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一丝缠绕在唐可人身上的阴气。   她切断了那一丝阴气,在阴气被切断的一瞬间,她在唐可人身上看到了江千影的影子。   之后这影子就消失了。   那个影子消失之后,另一个躲在床底下的黑影也被逼出来了。是马万里,它还没有能力凝成形体,只是一团黑色的影子。之前是被江千影的阴气给遮盖住了,没有了江千影的保护,它就露出来了。   秦青拍散了它。   唐可人看秦青就坐了一会儿就要走,慌忙问她:“您什么时候给我驱鬼。”   秦青道:“驱完了。”   “什么?”唐可人茫然极了,左右看看,不敢相信又不敢质问,“已经……驱完了吗?”   秦青点头,看到唐可人肩头的小小阴影,这个鬼……反正不驱也不会留太久,何况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是灵。   “给你个忠告。”秦青说,“以后,多做些好事,别做亏心事吧。”   “当然,我以后一定多做善事!”唐可人说。   秦青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没听到心里。算了,能救她一回,救不了她一辈子。    ☆、第 299 章 朱颜辞镜   “你说,唐可人打电话给你?!”柳意浓的声音大得吓人,秦青猜他估计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是的,我想还是给你说一声。”思量再三,秦青没有说出唐可人怀的孩子不是马文才爸爸的,因为在这之前,根本没人知道唐可人还有孩子,而且说出来后,很可能刚逃过一命的唐可人又该倒霉了,不比被鬼缠好到哪里去。亲口送一个人去死,她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再说,孩子已经打掉了——也缠到妈妈身上去了。   这一堆人真是一笔糊涂账。   柳意浓气坏了,给秦青倒了歉之后,一个电话就追到花与蝶那里去了。花与蝶装得很懵,“我以为以秦小姐的三观来说应该不会管这件事……她怎么着也要看马文才的面子才对啊。”   “少抖机灵!真以为看不出你打什么主意呢?怎么着?以为秦小姐看唐可人是个女人,又可怜,心软管了以后,我跟马文才就远了她了?”柳意浓现在对着花与蝶是半点不装了,想说什么说什么。   “不不不,我哪敢呢……息怒息怒。”花与蝶还真有这个念头,再怎么说不介意,就真的不介意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秦小姐肯出手才是她呢!”当然,秦青要不管,也肯定有理由。在这方面,柳意浓倒是更相信秦青。   “是是是,是我小人之心了。”花与蝶哈哈笑,痛快承认了。他现在也就是半条命吊着,有脾气不撒出来还打算带到棺材里吗?   “滚滚滚!我都懒得理你!以后你少找事!再来一回信不信我收拾你?”   “信信信。”花与蝶是真信,认错赔理道歉,跪得特别爽快。   柳意浓挂了电话,给花与蝶的公司下了个绊子,撕开了一条吸引鲨鱼的血口。以前没人动手,有人第一个动手后,这间公司没留下多久就被分食一空。花爸爸已经不可能再进一步,花与蝶只剩半条命,花家早就翻身无望,那一丁点香火情根本没用。若说以前还有人顾念脸皮,顾念柳意浓等这些花与蝶的发小,等柳意浓出手后,这些也都烟消云散了。   花与蝶听到消息后格外淡定,看到花爸爸失去意气后沮丧的面容,他和花妈妈都心满意足。花妈妈满足于老公再也不会有机会去那花花世界,他也满足于自己的公司不再被人借着自己的名义夺走——哪怕是亲爹也不行!   这样就很好。   “好的好的!”唐可人大喜过望!警察给她打来电话,案件的调查已经结束,她可以回马家去收拾东西了!   马家,现在也不能叫马家了。这幢有些旧式的小楼不知未来还会不会迎来新的主人,但它失去了旧主,目前看来也没什么改变,花坛中的月季仍在盛放,几乎爬满一面墙的爬山虎碧绿油亮。   但看门的守门打开门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久未见人的尘土味。   “东西都放在地下室了,您自己去收拾吧。”保安客气的把门半开,“现在里面的水和气都停了,倒是有电,您要是口渴要喝水的话,到这边来倒。”他指着门外的小亭子说。   要说半点不失望是假的,就算唐可人再怎么恨马万里,但她并不恨他带给她的物质财富。包括这幢小楼,大概她没有机会再住到这样的房子里来了。   当时她走得太勿忙,几乎是一件衣服都没有带走,这次来她拖了四个大行李箱,希望尽量多收拾一些东西。   保安分出一个人陪她下去帮忙提箱子,但在她收拾的时候也没走,“您拿走的东西我们要登记的。”   唐可人心里有点不舒服,可这却没她反对的余地,要说她没有趁乱带走一两件值钱东西的想法是不可能的,比如摆在马万里书房书桌上的笔洗、砚台、镇纸,还有挂在书房里的那幅字,这都是她在来之前想好的能拿得走又不占地方的值钱东西,就算不卖掉,以后摆在家里用来提身份也是好的啊。   她只好收起这些心思,收拾自己的东西。   只是她的东西就有不少。各种名牌衣服鞋包不说,还有她收集的香水、手表、珠宝一类。但这样一看,好像她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就算这样,四个大行李箱还是都装满了。   保安客气的说:“如果您还有没拿上的,我们有些编织袋可以借给您。”这是看出她不管好坏全都要打包带走的意思了。   “麻烦了。”唐可人没有掩饰的打算,这是她能争取的最后的好处了,干嘛不拿呢?   保安给她拿来十个编织袋,看到她连抱枕都装起来,脸色也没变。   最后包括厨房的锅具、水壶茶杯,她都要一起带走。保安帮她把东西都搬出去,至于她怎么运走,他就不管了。   “这箱东西您不要了吗?”最后保安指着一个纸箱说,这里面有梳子、香扇、手帕、小镜子、香水盒什么的,他以为也是唐可人的东西,因为一看就是女子用的。   唐可人过来看了一眼,不是她的,但也是好东西,她抱起来说:“要的。”   唐可人拿到了自己的“财产”,赶紧先找个地方落脚。这回她知道量入为出了,租的小单间被她搬回来的“家当”塞得满满当当的。这样也根本没办法收拾,今天也累得够呛,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睡觉了。她的身体严格来说还远远没有恢复过来,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养。所以吃了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结果这一次,又梦到了那个女人!   唐可人吓傻了也吓疯了!仍是那个房间!只是这回门紧紧关上,她扑到门把手上怎么拧都拧不开。   那个女人却哼着歌在梳妆台前打扮自己,“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唐可人拼命拧门把手,可她浑身无力,慢慢滑坐在地上。而那个女人不知是没有发现她,还是没把她当回事,只顾自自在在的描眉画眼。   女人化好妆,顾盼自怜,回头看唐可人这样,笑眯眯的说:“你别怕,我又不打算要你的命,怕什么?”   唐可人呜咽一声缩到墙角,恨不能把自己藏在柜子后面,这个女人说什么她也不会信的!上回、上回就是她害得马万里跑来要杀她!   女人站起来,打开衣柜挑裙子,似乎很有兴致跟唐可人说话,“我看你收拾行李是打算离开这里吗?”   唐可人瞪着眼睛,丝毫不敢放松,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   “我都说了不害你了。”女人把一件件衣服比在身上,看起来比唐可人还高兴,像是终于逃出生天,她回头看唐可人吓坏的样子,叹气道:“我可还救了你呢。”   “我、我知道,谢谢你!”唐可人赶紧说。   女人眯起眼睛,笑得格外动人,“不是那一回。”她转到全身镜前,把裙子放在身前轻轻转圈,“你以为如果不是我,你的丈夫会那么容易就死掉吗?”   唐可人愣了一下,顿时浑身泛凉:“……你杀了他?是你下的毒?”   女人摇头又点头,轻描淡写的说:“只是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把不该吃的东西吃下去了而已。我猜,那毒不是为你准备的,就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这一点,这个人真的很像他的祖辈。   江千影想起那个男人,心底泛起的仍是苦涩的爱意。那个男人纵使再怎么害她,她也忍不住要去爱他。可惜,她不能让他相信她,也可能是那个年代造成的遗害,令他再难相信身边的人。所以,为了不动声色的杀掉她,也可能是不忍再伤害她,他下了毒。   就像他的子孙一样,为了不让人怀疑,毒就放在他平时吃药的盒子里,光明正大。她吃下那“感冒”药死了,而这一回,她把这药喂进了他子孙后代的嘴里。喂下这药后,江千影竟然觉得十分痛快!   原来她也不是不恨他的……   只是他早就死了,她也早就死了。连恨的人都消失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唐可人看到这个女人换上一条裙子,然后微笑着向她走来。   “唐可人死了?”秦青听柳意浓说了之后,有些惊讶,“怎么会死了?”   “不知道死因,我正让人查。”柳意浓来告诉秦青这个就怕她误会是他下的手,“不过据说是猝死,但在临死前,她也算好好享受了一番,借了不少钱,又勾搭了几个男的,不知是不是早知要死了才这么干。”这也算是最近的大新闻了,马万里的遗孀,摇身一变成了最著名的狐狸精,还找的全是马文才这一辈的。他们自己的圈子说小也小,都认识,一转头才发现好几个人都被泡了——他们还真不敢说是自己玩了别人,这怎么看都像是他们被别人玩了。   不等回过神来,唐可人又死了,死前还收拾得挺干净的,穿得漂漂亮亮的,化着整齐的大浓妆,躺在床上,跟睡着了一样。   很多人以为是自杀,就是柳意浓怀疑了一下让人查,结果没验出毒物反应,也没有器械至死的迹象,又变复杂了,据说负责这一片的警察大队队长的头都要挠秃了。    ☆、第 300 章 猫妻   沟村有男,年廿六,姓马名犊(音),身高四尺一寸,形矮小,貌似鼠,同村男十八九皆有姻缘,独他空守久年,无有女配,渐心窄爱妒……   秦青捧着《徐家屯民俗初考》当饭前读物,一边的电热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饺子。这本书她翻到都快会背了,一千多个小故事,初读只是猎奇,看久了才觉得这全是珍贵的八卦啊!   比如这个故事就是讲一个大龄青年的苦涩恋情。   是说有个河沟的地方有个村,村里有个男的,姓马,叫马犊子,也就是小马驹,身高一米三多——确实惨了点。身材矮小,长得也不好看,像耗子,那就是尖嘴猴腮了。同村的男的都是十八九就找着对象了,他二十六了还没娶到媳妇,慢慢就喜欢嫉妒人家有媳妇的。   他养了一只猫,正宗大黄狸,抓耗子逮麻雀,偶尔还能摸两条蛇,改善伙食,吃得比主人肥多了。马犊找不到媳妇,回家没事就抱着猫玩,“尝共卧同枕”,跟猫睡一张床,同吃同睡。   偶尔让人看到,就被村里爱说闲话的说他把猫当媳妇用了。马犊被外面的人欺负,回家倒没欺负猫,却半夜偷跑到一家新娶了媳妇的人家屋顶上趴房顶偷看去了。   他看归看,还偷了人家新媳妇的衣服;偷归偷,还趁那家男主人独自一人在屋里睡觉时,把半桶便便从屋顶浇到男主人身上去了。   男主人就带着一身便便追杀着他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在村人的哄笑声和见义勇为下,把犯人:马犊绑住。   马犊家穷,身无长物,就一只肥猫。男主人打了他一顿后也想不出更有创意的惩罚了,只好把他绑成个粽子栓在村口木头桩子上晾几天出出气。   半夜,马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自己穷,哭自己没女人,好惨嘤嘤嘤……   嘤完,一个胖得像一座山一样的女人出现了,问他:“你娶不娶我?”   马犊仰望:“……=口=”高山仰止。   女人说:“你不是说是女人就行吗?我是女的,你娶不娶?”   马犊便兴高采烈的娶了。   这女人好!不要聘礼,不用办婚礼,愿意这就跟马犊回家去过日子。她解了马犊身上的绳子,两人手牵着手把家还。   过了几日,马犊就跟人说自己娶老婆了。   村人问,你老婆在哪呢?   马犊道,在家呢,她不爱出门,害羞~   村人皆不信,但夜里确实能听到马犊和媳妇羞羞的声音,主要马家媳妇喊得太大声太凄厉,闹的以为这是杀人了。   村人头回听到,举着锄头镰刀过去,在屋外把马犊喊出来,让他把拐来的女人赶紧放了,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马犊说他没拐,媳妇是自愿跟他回来的。村人不信,让村里男人抓住马犊,让女人进去看看情况。结果女人们进去后出来都道,马家媳妇说她就是自愿的,看着也不像是被拐来的,就马犊这身板,到炕上还不定是谁压谁呢。   后来时间长了,村里人从认为马犊拐了他媳妇变成了马犊是被这女人给骗了!   马犊媳妇要吃肉,不肯吃菜,也不肯吃粗粮。她也不干活,每天就在炕上歪着,种地喂猪做饭洗碗都是马犊的活,端得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村人偶尔见过这马家媳妇出门,皆望而兴叹,感慨马犊晚上光爬山都要累坏了吧?   最令人发指的是,马家媳妇不会生。嫁给马犊七八年了,天天吃肉,连颗蛋都没下下来。马犊却护着媳妇不许人说,说得急了,他就跳起来:“你把我媳妇说跑了,你赔我个媳妇?”村里没人能赔他个媳妇,便都闭上嘴。   又过了几年,马犊快过本命年了,他媳妇突然不见了,马犊伤心欲绝,哭得肝肠寸断,说他媳妇死了。村人好心来帮马犊办丧事却找不到尸首,倒是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只猫的尸体。此时有人道,怎么马犊媳妇来了就没看到他们家那只猫了?现在猫死了,马犊说他媳妇也死了。   后来就有人说,马犊其实娶的媳妇就是他那只猫,而那猫也是看马犊可怜,才化身来报恩的,是义猫。   司雨寒脱下羽绒服,“好香!饺子好了吗?”   “好了,来吃吧。”秦青拿来碗,两人坐下把这一锅饺子吃得干干净净。“工作的事办好了吗?”秦青问。   “今天已经签了合同了,也分了我一张桌子。”司雨寒冲了两杯咖啡,怀念的看着寝室,“要搬走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秦青把碗筷放起来,对她说:“好歹也是工作了呢,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毕业。你就知足吧。”   同寝的四个人,司雨寒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等她走后,这间寝室秦青也不打算再住了,挤进来的生人越来越多,她一个人住也住不开心。   眼看着同年的同学朋友们都有了归宿,秦青突然有了一丝彷徨,她埋首在这些故纸堆中,真的……值得吗?   施教授看完秦青这次写的论文,叫她过去讨论。老教授这些年倒像是分毫未变,头上的头发还黑了一点。   “听说你也要搬出去了?回家住吗?”他笑眯眯的问秦青。   “回家不方便。”秦青也正犹豫,“来回路上太花时间了,我是想在学校里找间房租。”   大学里有教职员的家属院,有出租的房子,并且一般都优先租给本校的学生。   “我想一个人住,单间就行,带厨房卫浴,或者至少带卫浴,反正我一般吃食堂。”秦青想得很好,就是还没来得及去找房。   “既然这样,我给你找一个。”施教授道。   教授出马,一个顶俩。第二天他就打来电话,让秦青去找一个叫堂居奇的人。   秦青以为是个男老师,见面才知道是个比施教授的年纪还要大的老太太。老太太领着她七转八绕,在学校家属院的最里面找到一个三层的楼房。   “这里是以前的幼儿园,后来没老师就给关了。”老太太说。   这个幼儿园建得非常“先进”。虽然看着样子是七十年代左右的建筑,却都是小班,一个班最多放二十几个学生的大小。在不当幼儿园后,还做过一段时间的教师宿舍。它的好处就是每个班都有一个蹲坑(厕所),一平米大小,也就能放个坑,另外让秦青说,外面的房间也很大,方方正正的,六十平左右。   等于是外面太大,里面太小。租住起来格外不便。   这块地就是堂居奇老太太的,上面盖的房子倒是当时的学校出的钱,不过在九十年代初期,堂老太太就花钱把这旧楼给买下来了,一共才花了两万块——因为当时学校买地没给人家钱。   这地放在这里,卖也没办法卖,跳出学校卖是不可能的;卖给学校,学校也没用处。堂老太太就把这些房子拆开租出去,她自己有工资,租给学生也就为了给学生点方便,所以要求很严。   “要不是施教授介绍,我也不会再把这房子租出去了。”堂老太太一本正经的跟秦青签了合同,上面要求秦青不能把男朋友带回来,带女生回来借宿要提前给她打招呼,不能二租,不能……十几条规定,秦青一一都答应了,反倒觉得这样更方便,有老太太管着,想必这里的租客都很老实。   这话说完就打脸了。   晚上,她就听到隔壁传来苍老师工作时的声音。   秦青正在收拾行李,她还买了个简易衣柜,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她跨过一样样行李去隔壁敲门,奇怪的是她一出来就听不到那个声音了。   她敲了一会儿,隔壁出来开门,是个瘦小的男人,身高堪忧,一见秦青就脸都红了。   秦青自觉现在蓬头垢面,绝不足以蛊惑人心,对男人的审美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好,你放电影的声音太大了,我那边都听得到。”   男人眼都不敢抬,胡乱点点头就把门关上了。   秦青回去,声音仍然嗯嗯不绝,她转头再去敲门,那个男人又出来,这回好像找回舌头了,道:“……我没看电影啊。”   秦青:“那你跟我去我那屋听听。”   男人茫然的跟她过去,进屋就能听到,顿时面红耳赤,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秦青,不等他产生什么不当的联想,秦青就道:“我没开电脑,再说你听,这声音是从你那边传过来的吧?”   男人听了一会儿,确定了,整个人都傻了,跑回去,一会儿又跑回来,拖着秦青说:“那你去我家看看!”   秦青过去,那个男人好像在干淘宝,满屋架子,堆得满满的。奇怪的是,他的房间确实没声音。   男人:“……楼上?”   秦青:“咱们就是三楼,最上一层。”   “楼下?”   两人又跑到楼下敲门,结果把堂老太太敲出来了,道:“你们楼下没住人,不用敲了。”   秦青拖着堂老太太回她的房间,“你听这什么动静?我晚上睡都不敢睡了。”   堂老太太也被这难得的动静惊呆了,瞪大眼睛在窗户等有空隙的角落里搜查一遍也找不出声音来源,为这个把所有的邻居都喊起来也没必要。老太太雷厉风行,帮秦青收拾行李:“先给你换一间住,明天再找是谁这么不要脸!”   被意外拖来的男人帮秦青把买的床和桌子和衣柜都搬过去后,两人才想起来交换名字。   “麻烦你了,我叫秦青。”秦青伸出手,随手拿了一瓶买的红茶给他,“喝吧,解解渴。”   男人说:“我叫马督,督军的督。你好。”   秦青呛了一下。    ☆、第 301 章 黄狸   马先生不是一个让人反感的邻居。他一天24小时在家,吃喝外卖解决,不管什么时候找他都找得到,代收个快递什么的很爽快。   他很少出门,不会发生要在楼梯上见面问好一天问三遍不知该说什么的窘境。跟他相比,秦青自己也算是个宅,吃喝工作都能在校内解决,但跟他比还是要发生更多的社交活动。比如在她搬家的第二天,方域就到了,她刚好买了冰箱、洗衣机、热水器和空调,屋里更加下不去脚。   马督该是想帮忙的,他站在门口半天,也不进来,也不说话,秦青看到两回,招呼不进来后也只好放他在门口当门神,这两日搬家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她又勉强算是独居,所以穿着打扮是怎么不起眼怎么来,就是不想招来麻烦,所以再怎么想,她都把“这是看上我了”这个过于玛丽苏的选项给排除在外,只认为马先生这是社交恐惧症发作又为人热心。   恰好方域赶到帮她装衣柜和床,昨天两人聊微信时她说衣柜还好,螺丝拧不紧最多塌了砸着衣服,床要是半夜睡着睡着塌了就好玩了。今天方域就踩着七彩的云彩到了,随车还带了一套工具,准备得格外充分。   “你好。”方域看到马门神就热情的握手道好,然后就被秦青给接进去了,马门神瞬间沮丧的矮了一寸,然后掉头回去了。方域还带了外卖,出来准备分给这位好心的邻居,一看人不见了。   “他住三楼,一会儿再给他拿上去吧。”秦青坐在行李箱上说,“过来吃。”   空调已经装好了,吹来阵阵暖风。这楼里也有暖气,但暖气片太小,只能暂时用空调对付了。   方域吃完一抹嘴就去装床和衣柜了,秦青继续收拾屋子,然后就说起了那个奇怪的嗯嗯声。“不是鬼?”方域道,女友身怀绝技,开拓了他的视野,他现在思路都比以前广阔多了。   “不是,我没感觉到。”秦青也是第一个怀疑这个,排查过后就排除了这个选项,“可能是回音的关系,是别的屋的,不过这样一来就不好找嫌疑人了。”秦青道。   因为找不到嫌疑人,秦青最后就住到了一楼,跟房东老太太挨着。   方域好奇之下,要求去三楼看看。还是白天,秦青也不在意,领着他上去。三楼那间屋子还没锁门,因为秦青的一些行李还没全搬完,搬完后她还要负责打扫干净再把钥匙还给房东。   搬空后房间显得格外大,窗户有些不好开,方域探头出去,要不是窗户太小,他像是要整个人探出去,秦青在后面抓住他的腰带:“你小心些,不要出去太多。”   “没事,我看……”方域一转头,看到隔壁空调机上蹲着一只猫。   此猫是只半大的黄狸,生得肥壮,浑身的斑纹像虎一样。方才它没出声,方域根本不知道这里还蹲着一只猫,这时两边视线相对,这猫低低的呜咽起来,一双琉璃似的大眼睛杀气森森的盯着方域的一举一动。   方域顿时不敢动了。   秦青没听到声音,拍拍他:“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方域压低声,“有只猫!”一边对猫轻声唤:“咪咪,乖乖。”   黄狸不为所动,仍旧低声呜咽威胁。   这时隔壁窗户卡卡卡的艰难推开了,马督探出头来,扶扶眼镜,“咪咪,你来了?”扭头一看,方域跟他招手:“嗨!”   马督很快发现方域不敢动,连忙说,“咪咪可乖了,不咬人,也不抓人。”这猫天生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又不会卖萌,叫声粗嘎难听,马督见过学校里喂猫的学生从来不敢靠近这只黄狸,不过自从这只猫把他的空调外置机当成了晒太阳的风水宝地占为已有之后,两人已相安无事一年有余,他知道这猫其实对人是没什么兴趣的,怕方域误会,连忙替它解释。   “是吗?好。”方域这才慢慢、慢慢的退回去。   果然黄狸猫除了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外,仍旧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域退出去后,秦青探出头来,“咪咪。”她也喜欢猫啊,知道有个小生灵在这里,肯定要亲近亲近,大家都是邻居嘛。   黄狸菜刀眼看她,毫无兴趣。   “高冷猫。”秦青回来对方域说。   那边马督的头还在窗户外,听到说:“咪咪很乖的。”为了证明这个,他退回去,少顷拿了块肉过来,给秦青解释:“白切鸡,没沾调料,淡的。”   秦青没喂过猫不懂猫不能吃含人类调味料的食物,她更好奇马督会怎么喂猫。   马督把白切鸡小心翼翼放在窗台上,只见黄狸迅雷不及掩耳将鸡肉一口叼走!然后往上一蹦,跳到上方的防盗窗栏杆上,再一蹦就蹦到房顶上去了。   “它的窝在房顶啊?”秦青探头问马督。   马督:“对。”他也伸头往房顶上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他有点失落的说:“我喂它快一年了,它都没在我面前吃过饭。”   不过秦青觉得黄狸还是很有原则的,起因是晚餐她鬼使神差的也买了食堂的白切鸡,八块一份,价廉物美,自己吃掉大半,剩了两块准备喂猫,结果放到窗台上,第二天早上还在原位。   它是不知道吗?   房东老太太还在侦查是谁看小电影还外放,看到她手托着两块鸡肉从三楼下来,说:“喂那只黄猫的吧?它不吃人喂的东西。”   “不吃?”秦青惊讶道。   “它自己抓老鼠麻雀吃,可厉害了。”房东老太太说,“咱们这边我都不用投老鼠药,连蟑螂都看不到一只。”   下午秦青仍在收拾行李,从窗户边看到一只优雅的黄狸缓慢走过,她赶紧贴在窗户边往外看,见那只黄狸那么大的身躯,竟能蹲在窗台边沿那么小一块地方。   它盯着下面的花坛,盯了有五分钟,秦青蹲得脚酸也不知道它在看什么,然后突然一晃眼,黄狸跳下去了!然后就听到一声吱哇叫,黄狸的尾巴在小树丛里一闪而过就不见了。   抓到老鼠了吧?   秦青激动的轻轻推开窗户,生怕惊动捕猎中的两只,她探头出去四下张望许久,耳朵都快冻掉了也没看到一根老鼠毛。   不过看情形,那只老鼠凶多吉少。   去食堂买饭时,秦青碰到房东老太太,分享了这一故事。   “肯定是只傻耗子。”房东老太太说,“这一片都没老鼠敢来。不过这猫也聪明着呢,我发现它都在别的地方尿尿便便,这一片墙根底下、屋顶、窗台,我都没发现它的便便。”   这是生存的智慧吧?   秦青叹为观止。   第四天,秦青提着水桶拿着扫把从三楼出来时,竟然看到那只黄狸大摇大摆慢吞吞特别自在的出现在走廊里,她怕惊到它把它吓跑了,开了一半的门都轻轻合上只留一条缝给她偷窥~   可能是冬天的缘故,这只猫肥得令人发指!走动间身上的肥肉都会跟着动,让人看了心痒难耐!   秦青在门缝边流口水,要不要也养只猫呢?学校里猫多,喂几天能不能勾引一只回来呢?   这只黄狸走到马督门前,蹲坐,肥大的屁股放在地板上,像一座小肉山。秦青想看它打算干什么,把门缝推大了一点点。   黄狸扭头看她,“呜——”   秦青立刻缩回去,过一会儿听到咔咔啦啦的声音,像是黄狸在抓门,抓得很凶。   不一会儿马督就过来了,也是小心翼翼打开门,声音温柔极了,“咪咪进来吧,我还开了空调呢!”   原来是天太冷,这猫来借宿了。真成精了吧!   秦青等门关了才出来,更加羡慕马督了,有这么个小东西在,一定很幸福。   今年冬天特别干,没下雪,干冷干冷的。地面都结了白霜,花坛边的枯草丛和小树丛全都光秃秃的。   肥嘟嘟的小麻雀竟然还成群结队的在枯草丛间蹦来蹦去,秦青以前很少注意这个,结果搬来这里才发现,可能附近树多,又是旧房子,生态环境比别的地方更好些,各种小动物成群结队出现。   秦青常能看到那只黄狸,除它之外,在这一片出没的野猫也很多,各种各样都有。有灰狸、三花、玳瑁,还有黄白相间、黑白相间的大猫,偶尔也能看到纯白的猫。学校里喂猫的人多,这些猫都不怎么避人。   有几个女孩子固定时间来喂猫,带着猫粮和水,她们自备水碗食碗,一天两回,早上秦青出来时,新鲜的猫粮和干净的水已经放好了,猫咪们估计已经用过早饭,有几只懒懒散散的占据太阳好的地方晒太阳;下午五六点太阳已经落山时,猫粮碗大多已经是空的了,但在八点钟秦青下楼扔垃圾,猫粮碗就又满了。   常去猫粮碗那里用餐的猫咪中没有那只黄狸,它总是孤高的独卧一旁。喂猫的女孩子蹲得远远的,扔猫零食给它,扔完就再站远点,怕它不肯吃。不过就算香喷喷的猫零食扔到鼻子下头,它也视若无睹。   果真坚贞不屈。   秦青想起它在马督面前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不由得想到果然马督才是被它深深“宠爱”着的。她竟也有与有荣焉之感!   在那次旁观到它抓老鼠之后,秦青又有一次看到它抓麻雀。在枯草之间,它不知卧在那里多久了,来来回回的人或猫或自行车、电动车,都没发现它。秦青也没有,她提着东西从旁边过都没注意。   那些落在地上的麻雀当然也没发现。   突然间它闪电般往前一扑!之后秦青只看到它那粗壮的大尾巴一闪而过消失在墙角,周围的麻雀全都受惊般飞起来了,她才猜到它刚才可能逮走了一只当午餐了。   不过这回又没看到真相。   她从不认为它会失手,就是这么自信!   日子久了,秦青也偶尔会碰到下楼来的马督,这个男人绝对能十天半个月不下一次楼,房东老太太说过最怕他把垃圾堆在房间里不清理,“冬天还好,夏天那还不臭了啊?”   所以这天下午,秦青回来时刚好看到下楼的马督,“扔垃圾?”秦青顺口问。   马督苦笑,手上抓着一团报纸,“那猫送了我一只大老鼠……”就放在他鞋子里。   “我记得这是猫的报恩,看你不打猎怕你吃不饱养活不了自己,所以特意抓给你的。”秦青羡慕不已。   “这已经是第四只了。”马督显然受宠若惊。   第四只……如果每天都能在家里发现一只死老鼠,这是惊悚了点。   秦青表示同情,“那你跟它商量商量,我觉得那猫通人性,应该能听懂你的话。”   马督就听秦青的,当着黄狸的面吃饭,以展示他其实一点都不饿,还难得的亲自去超市买鸡腿回来做,也是为了显示他有食物。   但黄狸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给他送一只老鼠,偶尔也会有麻雀,甚至还有蟑螂。   秦青现在每天都能见他出来扔垃圾,渐渐同情起来,也帮他猜黄狸的意思:“难道它怕冬天食物太少,让你帮它存起来?”   马督只好每天都把黄狸喂得饱饱的,以前只是从自己吃的东西里给它一两口吃的,跟老鼠麻雀这类正餐比,他给的只能叫零食,现在他每天都准备两顿猫饭给它,有猫粮有鲜鱼鸡胸肉。   快到春暖花开时,秦青才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看到马督出来扔垃圾了。看来猫的报恩已经告一段落了,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那天她收快递,快递小哥递给她后,马督从楼上下来,快递小哥有点发愁的说:“一共二十袋,我帮你送上去吧。”   秦青以为马督进货呢,问是什么。马督说,“五袋猫粮,十五袋猫砂。”   “……你现在养了它了?”秦青惊讶的问。   马督带着点无奈说:“……它不肯走了。”说着抱着一袋猫粮往楼上爬,小声嘀咕:“太能吃了……”   又过了一日,秦青看到在走廊的太阳底下晒太阳的黄狸,毛色鲜黄,已经越发肥壮了。    ☆、第 302 章 虎头蛇尾   马督收了这只猫,起名毫无新意,仍是叫咪咪。待到春暖花开时,黄狸静极思动,于一深夜不知所踪。马督愤愤:“肯定是被外面的野猫勾搭走了!”这几天窗下野猫叫得撕心裂肺,他早就在网上查到要给猫绝育,一时不忍,铸下大错,现如今悔之晚矣。   秦青一大早六点半出门,竟然在楼门口碰到马督,惊讶之情不下于在大街上看到熊猫溜弯,结果听他说完就知道,他是出去找了一晚上猫,现在才回来。   秦青提着刚才特意出门买的石磨豆浆,同情无比:“……会回来的,它知道这里有吃有喝,肯定会回来的。它之前是野猫,在外面不会有危险的。”这石磨豆浆是外面一新开的小店重镑推出的新鲜东西,不是用机器磨的,而是传统的石磨,据说更香。秦青喝过两次发现还真挺香的,可能是石磨磨出的颗粒没那么细,煮起来香味才更浓?这家豆浆早上六点开张,八点就卖光了,她借地利之便,只要早起就去买,一次买两杯,可以喝一天。现在看马督找了一晚上猫,可怜,拿出一杯给他:“这个是热的,回去就着饼干蛋糕……馒头也行,放点糖。”   “谢谢。”马督接过来,垂头丧气的上楼,结果他上了楼打开门就发出一声混合着惊喜与愤怒的大叫:“你回来了?!”   秦青刚关上门,听到这句又出来,上去一看,果然黄狸正缠在马督两腿间呼噜噜,缠绵悱恻,缠啊缠,马督的火气扑的一下就灭了,他沉吟片刻,有些发愁的嘀咕了句:“……鸡胸和鱼都吃完了,我还没来得及买。”家里只有猫粮。   秦青看着他,像看着一个痴心人,心内更添同情之意。她慕黄狸那身肥肉久矣,此时见主人在旁,壮着胆子伸手去摸,黄狸肥壮的身躯端的灵巧,恰恰好从她手底下过,一根毛都没让她碰到,再看两只猫爪就站在马督的鞋子上,他的裤子上沾满猫毛,又觉得这痴心也算有回报了。   ——这猫肯定是看马督好欺负才认准他的。   从此黄狸就把家当成旅馆,出去三五日,回来住一晚。这一晚必定有鸡有鱼,马督殷勤备至,仍不能留住它风流的脚步。次数多了,马督恶从胆边生,找秦青来壮胆:“我听说只要绝了育,猫就不往外跑了!”   他来找秦青说过两三回,还找房东老太太说,说得多了,秦青就知道他这是找人壮胆,一开始还真情实感的替他担心:“你舍得?你能忍心?”后面就淡定的应,“嗯,应该,可以。”   可他从三月说到六月,仍未动手,理由是现成的:“医生说要叫过去再带去绝育。”   秦青恍然有个重要问题从来没问过:“咪咪是公的还是母的?”   “咪咪是个女孩子。”马督答道。   秦青警觉道:“……那咪咪怀孩子了吗?”出去这么多晚,就没见它肚子大过?   她话音未落,马督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青了,他紧张的都要结巴了:“……我、我没注意!它太胖了!它现在怀着吗?对了,怀孕好像要一年!”想到这个让他立刻松了口气。   “……”秦青,“那是人。猫好像……猫三狗四,三个月吧?”   马督的脸又变青了,估计在他的人生规划里,怀孕与孩子肯定不在最近的五年计划中——哪怕是猫的。   据秦青所知,黄狸这次回来后,马督勇气十足的买了个笼子打算“关”住它,但最后那个笼子还是放在了床底,因为黄狸没有再企图出去,但她觉得就算猫这回还想出去,他最多连他自己和猫一起关在家里,并没有勇气把黄狸抓到笼子里去。   黄狸越来越胖了,躺下时肚子明显隆起,站起时肚子几乎快垂到地面,由于它这样明显行动不便,所以吃喝都是由马督端着食碗送到嘴边喂的,上完厕所它还坚持要自己舔屁股,马督看过一次后就常备婴儿湿巾。   在七月一号,晚上八点,秦青正开着电视看论文,有声音打扰更有助于她集中精力,马督跑来敲门,她打开门,马督的脸色就像是他要生孩子而不是一只猫,“它要生了!”   秦青马上说,“你有猫包吗?没有就把它放到一个箱子里,我们把它送到医院去!”   黄狸怀得太多,从看到它的肚子后,她和方域都认为生的时候一定要送医院,免得难产。马督往楼上跑,秦青打电话给方域,他们俩都想趁机要一只黄狸的小猫,所以非常积极。   “我马上开车过去。”方域挂了电话二十分钟内就到了,秦青跑到学校大门外等他,顺便接到夜宵,他下车说:“生了几只了?”在十分钟前,她告诉他不必送医院了,因为黄狸已经生下第一只了。   “四只,后面还有。”秦青有点害怕,她第一次见生孩子——虽然是只猫,但也很惊悚,“不知道到底有几只在它肚子里!”太可怕了!   黄狸以十分钟一只的速度生下了八只小猫,毛色从黑、黑白、白、普通黄、黄白、黑白黄到黄狸和黑狸各一只,全的可以开展览会了。   而且生完后,黄狸就吃了一条一斤重的鲤鱼和半块鸡胸肉。   秦青考虑到黄狸的个性,犹豫了一秒就选定了那只白的带走,方域倒很喜欢黄狸,他想要那只跟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马督舍不得把这只跟黄狸最像的送人,事实上他哪一只都舍不得给人。   “你养不了的,一共六只猫,而且黄狸还会再怀孕,到时你怎么办?”秦青说,她已经看出来了,马督是不忍心给黄狸做绝育的。   “我会把它关起来。”马督下定决心,在他看到黄狸独自生下八只小猫后就决心不再让它怀孕了,如果再来一次,出意外,他就受不了了。   最后方域要了那只黑狸,那只身上的斑纹也很明显,特别是眼睛下就像埃及人一样有着长长的眼线。   两个未来的猫妈猫爸给黄狸送来了补身体的猫奶粉,方域还打算明天买些鸡胸肉送过来,让黄狸好好补补。   小猫们长得很快,一周后就能毛手毛脚的在房间里四处乱转了,由于它们对所有的缝隙都充满好奇想钻钻看,马督有过一周五天,每天两回来找秦青说:“它们跑丢了/不见了!”   到了第四周,也就是满月时,黄狸竟然开始把小猫们叼出去训练了。马督这回把他所有的货都搬到走廊上也没找齐小猫时,竟然哭了起来。秦青帮他一起找猫,看到这一幕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黄狸晚上就把小猫给叼回来了,它出去时带了一只,就是那只跟它一模一样的黄狸,回来时却带回了三只小猫。   “三只?”秦青听马督这么说也上了楼。   “对,三只。另外两只是一模一样的白猫,头顶有一撮黑毛。”   看到这两只明显比刚满月的小猫大得多的猫时,它们正在吃黄狸的猫粮。本该最护食的黄狸却只是在一旁给小猫舔毛,有小猫好奇的去“抢”这两只猫的粮,它们站在猫粮碗里,那两只看起来应该有半岁的白猫竟然后退了一步,半点也不敢跟这几只小猫抢,还是黄狸去把小猫们叼出来,白猫才敢去吃。   “可能也是家猫?”秦青蹲在旁边看,但这两只白猫太瘦了,肋骨都能清楚的看见,它们肯定饿了很久,它们吃猫粮时非常凶,一口一口,不一会儿就把满满一盆猫粮给吞完了。秦青吓了一跳,“不会撑着吧?”她试探的伸手去摸这两只白猫的肚子,白猫像是害怕一样趴在地上,耳朵往后背,轻轻的喵了一声,可怜极了。   秦青却愣了。   不是因为这两只可怜的猫,而是她在碰到白猫后,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像是水一样,淡淡的,快速流过的画面。   怎么回事?   马督又倒了满满一盆猫粮,怕黄狸没有吃的。   “我把它们带走吧。”刚才感觉到的东西让秦青特别在意,“我那里有买好的猫粮和猫砂,你这里猫太多了。”为了迎接小猫,她早就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只是马督说小猫要在母猫身边多呆两个月才能放心,要到三个月时才把小猫给她。   她把这两只白猫抱回去,准备好了干净的水和猫粮,又煮了鸡胸肉给它们,这两只猫非常乖巧的卧到了猫窝里,两只卧在一起,相依偎着。   秦青看到它们睡着了,悄悄过去把手放在它们身上,这次感受的就更清晰了。   不是它们俩,而是另一只猫,这是另一只猫死前的记忆。   它们是另一只猫生下来的,跟母猫一起住在主人家里。记忆中有条纹的布艺沙发、碗柜、冰箱和地板,还有好几双穿着拖鞋的脚。   这部分记忆最多。然后就是阴暗的街边角落,垃圾筒、花坛、墙角、车底,最后是马路。   秦青收回手,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这是一只母猫短暂的一生。它生了好几个孩子,最后这两只一模一样的留了下来。主人家里有好几个人,对它并不怎么疼爱,很少抱它、抚摸它。为什么突然变成流浪猫?它不知道,秦青也没看出来,猜不出原因。总之,三只家猫变成了流浪猫,它们生活在街上,躲在人平时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在冬天冷的时候,汽车发动机就成了最容易取暖的东西。   那只母猫死在了马路上。她不得不猜测是不是因为它躲在发动机或车底才变成这样?   然后这两只小猫失去妈妈的保护后,被黄狸领到了马督家。   可能在黄狸的眼中,那是个安全的地方。   秦青摸摸这两只猫,它们醒了过来,乖乖的趴着,静静的打着呼噜。   她打给方域:“我有两只猫了。”她说了前因后果,方域温柔的笑着说,“那我就养两只吧,以后等我们结婚了,可以一起养它们。”   事情似乎圆满结束了?   直到马督又买了一袋狗粮。   “……”秦青问,“咪咪又捡了只狗回来吗?”   马督欲哭无泪的点头。   马督家越来越热闹了,坏处是他正在考虑租下秦青曾经打算住的那间隔壁用来放他的货,这样他的房间里就可以养猫和狗了。好处是马督终于不再害羞了,他跟附近喂猫的女孩子/阿姨/老奶奶常常聊天,越来越不认生了。   最后,黄狸找到了那个看小电影还外放的傻瓜,他就住在马督家楼下。不过他不是在看小电影,他是在录音,录喘息卖给一些傻瓜,据说他学女人喘气学得炉火纯青。黄狸把他的U盘从窗台上拨拉到楼下,被这个男人举着拖把追杀,马督看到后举着脸盆和菜刀跑下来,最后房东老太太叫来警察,查清一切后,那个男的被警察叔叔带走批评教育了。    ☆、第 303 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几天一直闷热难耐,让人期待一场暴雨,狠狠的!下了雨就舒服多了。时已近秋,一场秋雨一场凉啊。   秦青坐在屋里摇扇子,一脚支凳,形象就是坐山雕那种,面前的桌子和沙发上摆满各种旧书旧报,电脑开着,上面是一篇写了三分之一的论文。   写到现在早已肠思枯竭,她望着电脑文档已有半天写不下一个字来了。   只好换换脑子,先拿起手机点了份外卖:烤羊排加红烧小龙虾,大吃一顿是启发思路的好办法。在等外卖的时候,顺手抄起沙发上的一本书,竟然又是那本《徐家屯民俗初考》,这书她这几年看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字字句句烂熟于心,当下便又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随手翻开的那一页说的是一个青春妙龄的汉子,家徒四壁,无有银钱出去耍,也没有老婆抱,于一深夜做美梦如果白素贞没找上许仙找上他那就爽死了,他做了一晚白日梦,日头升得老高了才爬起来煮饭填肚子,一揭开水缸上的竹盖,一条黑青色的蛇趴在缸边状似悠闲,蛇头似鸡卵——这蛇可不小了,此汉子顿时手足俱僵,目似铜铃,动也不敢动,诠释了什么叫叶公好龙。   此时手机响了,秦青下楼拿了外卖,刚打算吃,手机又响了,她一边接电话一边不耽误挟一个烧得红通通的虾含在嘴里嘬味,口舌含糊道:“喂?”   “秦青吗?我是许汉文介绍来的……”一个轻柔的女声说。   秦青竟然不觉得惊讶!许师兄的女人缘一直很好,从未让人失望!   这个女人是在微博向许汉文求助,许师兄就认为这业务是秦青管的,就介绍她过来了。   女人姓钱,钱女士有个儿子,儿子今年15岁,长得高大帅气(钱女士亲口形容),就是不怎么爱学习,喜欢上网玩游戏。然后他跟网上的坏朋友(钱女士形容)学了个坏习惯:养宠物。   “一开始是从网上买了几个蛋,我看着像鹌鹑蛋就没管,给他的钱也多,他自己配了个保温箱,还拿温度计和湿度计自己孵那个蛋,后来就给孵出来了。”   “是什么?”秦青头一个念头是“蛇”。   “毛绒绒的,比盘子还大的蜘蛛!”钱女士尖声说。   ……比蛇好不到哪里去。   钱女士当然不喜欢蜘蛛,不过这是儿子的宠物,不是说要给孩子空间吗?她怕粗口干涉会让儿子有逆反心理,另外儿子也说保温箱一直是关着的,蜘蛛爬不出来,不会有危险。   不过说归说,做归做,钱女士就看到儿子亲手托着蜘蛛玩,让蜘蛛在他的胳膊上、肩膀上缓缓爬动,然后拍照、拍视频上传,似乎在网上很受欢迎。   钱女士也尽量去理解青少年的兴趣,据说青少年都渴望与众不同,大概这也是他们释放压力的办法?   如果只是这样,钱女士也不会来求助了。   “后来,不是有那个蜘蛛侠吗?”钱女士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钱女士的儿子开始想当蜘蛛侠了,他让蜘蛛咬自己,为此甚至会故意伤害他养的蜘蛛。蜘蛛被他这么虐待后,很明智逃跑了。   到这里也算是个差强人意的结局,但钱女士的儿子认为自己有了超能力。   “飞檐走壁?”秦青联想了下。   “不是,他认为他可以跟别的世界的人沟通!”钱女士打了个哆嗦。   这确实听起来跟秦青有关了。   她又听了几个钱女士说的她儿子的小故事,决定去看看。   钱女士的儿子叫沈从云。“云从龙,风从虎。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以后能有个好前程,谁知道……”钱女士摇摇头,“就是那儿了。”   沈家的房子不小,四百多平的小别墅。但沈爸爸发迹也就是近十年的事,他以前是在体制内,当个公务员,后来一门心思自己发明创造,结果一个专利被人看中,认为很有价值,花三十万买走了。沈爸爸就辞了职自己搞发明,不过这次搞出来的专利他没有卖,而是自己开公司了,就挣下了这么一份家业。   沈爸爸给家里买了房子,给妻子和儿子很多钱,自己却吃住在公司。“他常说他出来得晚了,如果还是二十岁就好了。”钱女士有些怨言。   沈从云住在顶楼,包括楼顶上的阳光房都是他的领地,钱女士这个当妈的上去还要按对讲。   终于敲门进去了。   大白天,楼上所有的窗户全都拉着窗帘,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然后,沈从云用床单被罩给自己搭了个帐篷,又用他的书、手办、椅子等物在屋里设下重重障碍,从门口走进来这一路,钱女士绊了不下七八次。见到了沈从云,看到他后,秦青就明白为什么钱女士会担心了,因为沈从云看起来像衣索比亚难民,惊魂未定的样子,一张脸上看不出帅,就剩一双惊惶失措的眼睛奇大无比。   见到钱女士还认出是他妈,就是一开口就露馅:“我、我今天又看见了!”他瞪着一双眼睛,哆嗦着,指着天花板,一脸不可一世,但抖得那么厉害,什么气势都抖没了。   秦青站在旁边,沈从云悄悄看她好几回就是不开口问她是谁,钱女士想说他还不让她说,一个劲的说他今天额上第三只眼开了,看到了神奇的命运之线,他替全家祈祷不要让灾祸降到家里人的身上,说他爸要出车祸,他给避开了,说钱女士要遭小偷,他也给避开了,说他们家的人其实都只能活到六七十岁,他做法给他们延寿,让他们全都活到一百岁。   这么听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神经病。   钱女士眼圈红红的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不敢反驳,两人陪沈从云待了二十多分钟才出来,从头到尾只听他吹牛了。   “就是这样……我请了医生来,医生说这个要去医院治,说小云是精神病……我觉得不像。我儿子是什么样我知道,我觉得他没病。”钱女士这么说,医生肯定觉得这母亲是太爱儿子,不接受现实呢。   “他老说能看到,能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外星人,说话,第七维度……”钱女士胡乱挥挥手,“可我知道,小云害怕着呢!他连觉都不敢睡,怕得连实话都不敢对我说。我知道我儿子……”她期盼的看着秦青,“秦小姐,我知道像您这样的大师平时都不出山,一点小意思,您别见怪……”说着往她手里塞了张支票。   原来钱女士打听过她。   钱女士也不问秦青打算怎么办,见过沈从云就把她领到楼下去了。   秦青问:“我能四处看看吗?”   钱女士连忙说,“能,能!我带您转转!”   一连转了几个房间,钱女士试探着问:“您看,小云这个是……”   秦青笑道:“还是母亲看得准。沈同学确实不是生病。”   钱女士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应该说是他许的愿,实现了。   刚进沈家她就发现了,沈家周围,气息特别干净,如果仔细看,连草坪都比隔壁家的要碧绿得多。而沈从云待着的四楼,竟然隐隐有光发出,等见到沈从云,钱女士看到的可能是憔悴的儿子,她却看到沈从云的额头顶上射出金光来,吓了她一跳!   古今中外,都有神明妖怪在额头长出一只眼睛,可见这并不是个多稀奇的本事——当然现代人中少见。开眼之后有什么奇异之处?二郎神的眼睛可以看穿孙悟空的三百六十变,可见能视凡人不能视之物,是这种眼睛的一个特色。   所以,沈从云突然能看到身边所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确实比较吓人。   突然开眼,要么是沈从云天赋异禀,要么是有什么东西……赋予了他这个能力。   沈家别墅共四层,加一层地下室。上面四层没什么奇怪的,装饰品一看就是批发量产的,地下室里也没什么稀奇,全是沈家以前的旧家具,舍不得扔全拉来了,结果别墅里没地方放,只好全存在地下室。   秦青转过所有地方,最后还是要去沈从云那边看。   钱女士有点犹豫,怕刺激了儿子。她带医生什么的来看儿子,从没有告诉他。她不好意思的说:“能不能请您假装一下?我就说……我是带您来相亲的?”   您儿子不是才十五吗?   秦青茫然了一下:“……你怎么方便怎么说吧。”   被“相亲”的秦青跟在钱女士身后上了楼,听妈妈哄儿子,她本以为沈从云不会信,因为两人年纪差得这么大怎么可能?结果沈从云相信了!不但相信了,竟然还让钱女士离开要跟她单独聊聊。   钱女士忧心如焚不肯走,秦青却不介意,这第二次上来,她已经看到有一根细细的金色丝线连在沈从云的额头上,只要掐灭,他应该就看不见了。   “没事,您走吧,这边解决了我就喊您。”秦青道。   钱女士惊喜道:“能解决?好好好!”说罢也不管儿子想说什么就主动出去了。   只剩下他们俩了,秦青打好腹稿准备说话,沈从云先开口了,他沉痛道:“我跟你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秦青:“……”   “我不能害了你!”沈从云低头呜呜呜哭起来。    ☆、第 304 章 雄心百丈!弱质纤纤   沈从云是一个普通的男孩,最大的特点就是爱撒娇和自尊心超强。他的自尊心让他不肯在钱女士面前哭诉,然后就把秦青当成了假想中的撒娇对象哭诉起来。   秦青从他的话里拼凑出了整件事。   比如,他认为这个世界一片黑暗,这个世界需要净化!   ——但他没看过死亡小册子,他看的是蝙蝠侠。这让想插话的秦青说了第一句就卡壳了。   还有,他也不知道这个能力是怎么出现的,他倾向于有外星人偷偷把他带上飞船做了手术/他祖上有修仙的血统或妖怪的血统,到他这一代返祖了/他不小心捡了个神器/他有个系统。   秦青觉得已经搞清这个少年的脑回路了,原本打算好好解释的,现在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编:“其实,确实是外星人给你做了一个小手术。”思考过后,她觉得这个最没后遗症。外星人可不包售后,其它妖怪什么的,返祖一回也能返祖第二回。   沈从云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青,条件反射的不相信!他看秦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低劣的骗子。   “不能吧……外星人会找这么多人?就那么巧,中国还能有两个?还是同时期?”   现在脑子又回来了。   秦青干脆直接露了一手:用气在室内搅动气场,果然把沈从云给吓着了!明明旁边放的书页没有被吹动,可身上却感觉到有风在不停的刮!还是旋风!   他惊喜的看秦青:“你是风暴女吗?!”   改变种人了吗?   秦青说:“不太一样。”她说,“你看起来不太想要这种能力?其实它是可以去除的。你想要这个能力吗?”   沈从云当然不想!   不管在看小说看漫画看电影时做过什么美梦,出现在现实中都很可怕好吗!   没有人知道那天下午他突然能看到沙发上除了他妈之外还有一个粘乎乎的、块头很大的东西慢吞吞的往她妈身上爬时他是什么感觉!   他当时就尖叫起来把果盘和饮料掀他妈身上去了!   他妈当时也被他吓了一大跳,碎果粒、果汁什么的淋了一身才避开,然后就对他尖叫:“你就受不了说你爸是吧?他天天不回家在外面给你找小妈你就开心了是吧?”   然后他发现他妈站起来后,身体一侧竟然跟那个粘乎乎的大块头是相连的!   “妈、妈!你快让开!啊啊啊啊!”他怕死了也吓死了,一手拉着他妈,一边用脚去踹那个东西,偏偏那个东西没有头没有五官,看不出是什么,踹都不知道往哪里踹。   然后他就发现每个人,包括家里做饭的保姆阿姨身上也粘着那么一大块东西,不过保姆阿姨带的那一块是黑色的,感觉特别脏。   他让他妈把阿姨给辞了,然后悄悄跟他妈说,让他妈换衣服、洗澡、吃斋、拜佛,还有跪着跟天地神明(?)上帝耶和华如来什么的说自己都犯了哪些错,现在诚心诚意悔过balabala……   他妈就认为他病了。   秦青:这表现是很标准的神经病啊。   他妈就悄悄把他爸叫来了,结果他发现他爸身后拖着更多这种怪东西!他妈的好歹也就是目测半人高就解决了,保姆阿姨的没有他妈的大,就是颜色恶心。他爸这个倒好,人进屋了,身后拖的那一堆挤都挤不进来!颜色也很恶心,但有的却也很明亮,还有半透明的。   这到底是什么啊!   他默默猜测,这就是人的灵魂。有的人灵魂颜色美好,有的人则肮脏;有的人灵魂大,有的人灵魂小。但他觉得这还不全面,隐隐约约的,他觉得他爸身后拖的那一堆,体积大数量多,但感觉并不好。不是越多越好。   他就一直琢磨怎么能消灭那些看起来不好的。其实最让他害怕的是,他没在自己身后看到过,不知是看不见自己的还是他根本没有。前者还好,后者不是表示他没有灵魂吗?   他用各种东西想消灭他妈身后的东西——实验品也就这一个。他爸来骂过他一顿后就走了,从那以后隔三岔五打电话来骂他一顿,这大概就是他爸想出来教育孩子的办法了,可悲的很,他有时都很同情他父母,他们有时真的太蠢了。   能随时随地看到别人身后的东西这很不好,但勉强还可以忍耐。但当他可以感受到那些东西里包含的心里话后,他就真的受不了了。   他受不了天天都能感受到他妈在心里诅咒他爸早点得癌、开车出车祸、在外面找小姐得性病得爱滋、公司被人打跨等等,日日夜夜。这是他妈真正的心里话。他妈认为现在他爸死掉是最好的,她可以带着儿子过,母子两人过又轻松又舒服,还有钱,多好。   而他爸竟然在心里每一天都认真思考要不要跟他妈离婚,离婚时怎么转移财产,至于他这个儿子在他爸的心里占有的时间还不足五分钟,他爸想的是现在重新生个儿子,然后把这个儿子送出国,好好教育,让他受最好的教育,让他自由自在的长大,以后当科学家、当明星、当总统。他爸居然真情实感的爱着一个还没有出生还没有影子的“儿子”。   而他家辞出去的保姆因为熟悉,已经被这个小区的另一家雇了,保姆每天都带着那家的老人散步,每天都会碰到同样在小区散步的他妈,而这个保姆每天都在诅咒雇主,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她心里每天都在想这些有钱人都该去死,他妈是活该,老不死的,怪不得老公不回家在外面养小老婆,儿子还不成气,她推着的老人也是老不死的,活这么大还不死给人添麻烦,她竟然想过在走楼梯时把这个老人推下去看他摔死,一遍遍快乐的设想。   而小区里的保安想的是:这家肯定是小三,男的那么老,小三肯定会偷人,那男的就该戴绿帽子了。   B保安:这家常常只有女人,每周三她都出去晚上凌晨才回来,如果我下午进去说检查电路,把这家的值钱东西藏起来再逃走,六七个小时够我逃到哪里去?   C保安:这女娃娃真可爱!真想摸她的奶子!   沈从云接收信息过多,CPU过热,当机了。   他不想再接收这么多别人脑子里的想法。他也曾想办法赶走过人,比如那两个想偷东西想侵犯女孩子的保安,那个总想推老人下楼梯的保姆,但结果都不怎么好,他成了神经病,远近闻名。   可他能拿他爸和他妈怎么办呢?父母两人都有问题,而这并不是单纯的是非黑白能区分的。   所以他只好躲起来,躲在自家的楼上,先是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天热以后就只好藏在床单里了。   他不想见人,不想见他妈,不想见他爸。   “不。”但沈从云是很警觉的,他的这个能力可以看到人的内心,就跟X教授一样,万一被别人拿去做坏事怎么办!他盯着秦青看,说:“你认识小淘气吗?”   幸好曾经去刷过《X战警》,后来也找了一些资料看,秦青知道小淘气,还知道她能复制别人的能力。   所以,沈从云这是担心她会复制他的能力?   警觉心不错啊。   秦青拍拍手站起来,特别爽快的说:“既然你不想,那我就走了。”说罢推门出去,一点不流连的走了!让沈从云特别不是滋味!   ——这不对啊!难道你不该好好说服我吗?   他提着一口气下不来,秦青出去找到钱女士,问:“你了解沈从云的能力是什么吗?”   钱女士忍住泪,“我不管那是什么,我就想让我的儿子好好的。”   秦青说:“做决定的是他。等他考虑好了,你再给我打电话。”   ——五分钟后,沈从云从窗户那里探出头,喊住正打算开车送秦青回去的钱女士:“妈!妈!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考虑得真快啊。   她以为他怎么也要挣扎几天的,这毕竟是个超能力。    ☆、第 305 章 志存高远!   “想好了哦,决定了哦。”秦青的手指放在沈从云的头顶,他紧紧挤着眼睛,狠狠点头,“好,掐掉了。”她道。   “就这样?”沈从云睁开眼睛,一句“骗子”就在嘴边,但他看到他妈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东西了,他……就爽快的扑到妈妈怀里哭起来了。   这么看还真是一个普通的15岁少年呢。   秦青欣慰的微笑。   钱女士也很高兴,非要留秦青吃饭。而沈从云也迫不及待的想上街试验一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了(?),而且他真的饿得太久了。   秦青从善如流的跟钱女士和沈从云去了一家药膳馆。进门时,迎宾和前台都被沈从云惊呆了,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很像骷髅,给钱女士推荐的菜也全是清淡的炖品和粥汤,沈从云想吃肉,想吃烤全羊!前台不敢让他点,好说歹说才上了一盅以羊汤为底汤的烧干笋,里面放了豆腐香菇什么的,也很香啦,秦青就吃得很开心,沈从云就很郁闷。   不过郁闷完了,他还有正事要做!   吃过这顿饭,秦青就告辞了。不过第二天,钱女士就又跑来找秦青了,惊惶失措:“秦小姐!秦小姐!我儿子真好了吗?他昨天晚上跟我说、说……”   沈从云也是很有策略的。以前他看到那么多东西,感知到那么多阴暗的想法,特别都是自己身边人的,他一个都没说出去。那两个保安和那个保姆都是他的“试验品”,试验失败后当然就更不敢在自己家人身上尝试了啊。   昨天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后,他抓紧时间跟他妈说了。因为在他的想法里,爹妈两个人,妈妈更弱势一点,他是一定要帮妈妈的。然后妈妈的想法呢,也不够光明正大,他跟妈妈说一下,让妈妈反省,妈妈改正后,两人再想办法不让爸爸想跟妈妈离婚,想抛弃这个家。为了让妈妈警醒(也为了让她听他的),他特意先说了妈妈心里的想法。   不能说他没有考虑周全,只是在钱女士看来,儿子不像是有好了,倒像是变得更加神经了。以前沈从云悄悄给物业打电话投诉那个保安有不轨之意,特别是一个想偷业主东西,一个想猥亵小女孩,造成的影响特别坏,因为他没有说出他是怎么知道人家心里的想法的,又不肯说他为什么“陷害”那两个保安,最后反正那两个保安也没辞,他们家也没落着好,都说她儿子是故意欺负保安,看人家是打工的就看不起。   这还算好的,他还给他们家原来保姆新服务的那家说保姆其实特别仇富,对老人特别不好。结果那家人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反正把保姆给辞了,然后那保姆在他们家门口哭了一天,进不来以后就给钱女士打电话哭,问:“是不是我得罪小云了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没有对不起他啊!”   钱女士也怕被人说为富不仁啊,最后想尽办法给保姆重新介绍了一份工作才算了结。   那时也只是觉得沈从云是性格不好,后来说他是精神病后,钱女士就想这是不是幻觉啊?她儿子这是把想像中的事当真了吗?   可她又觉得她儿子可能有点懦弱,可能会不上进、懒,但神经病?他们家一没这种基因,二来也从没给他压力啊。她怎么都不相信沈从云是神经了,听他云山雾罩的每天瞎扯,把房间搞成那种鬼样子,也只是往——小云这是在搞神秘学,像吸血鬼啊,黄金大三角啊这方面想。再不然就是看漫画看电影入迷了,这叫cosplay,小云可能只是想假装得像一点!   最后,也有可能小云说的是真的啊,那两个保安和保姆就是有坏心眼!她儿子这叫慧眼独炬!   后来沈从云不肯出门不肯见人,连她也不见,她心里一边忐忑,一边继续替儿子找理由,再有,就是找到能跟儿子沟通的人,想办法帮帮他。   最后她找到了秦青,经过多方打听,都说这是一个年轻但心特别善的人,只要有情可原,她都愿意伸把手救一把,都不用怎么求。   钱女士死马当活马医把人请来了,没想到真的有用!那一刻她像做梦一样!看到小云那么高兴,还扑到她怀里哭,还愿意出去吃饭……她真的、真的觉得人生再没有什么要求了。   结果晚上回家,小云特别认真的说有话跟她说,她就听他说,结果他说他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盼着他爸得癌,得性病早点死,免得他老出去花,这样把钱都留给他们就好了,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她需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钱女士一开始觉得特别有趣,还真的当着儿子的面承认错误,后来越听越不对!小云说他爸确实对这个家没感情了,对她这个妻子,对他这个儿子都没什么感情了。   钱女士马上反驳说:“你错怪你爸爸了,虽然我们在一起久了,你看你爸老不回来就以为我们感情破裂了,其实我们之间虽然没了男女之间的爱情,但是我们有亲情啊。而且你爸最爱你了。”   可小云当时的眼神都不对了,是那种一点也不信她说的眼神。   他后面还说他都清楚,他爸确实花心,确实早就想甩掉这个家,甩掉他们母子,想再结一次婚,想再生个孩子。   这个其实钱女士心里也都有数,老公是不是心还在这个家,还关心他们,她以不清楚吗?只是她必须装糊涂装不知道啊,小云明显学习不行,看起来也没什么特长的样子,幸好老公还会挣钱还有个公司,只要有这个公司,小云以后不必有什么出息也不用发愁了。所以她才一定要维护这个家的完整,哪怕是表面上的完整也行。   她觉得自己跟老公感情不好没关系,儿子一定要很爱他爸爸才行,结果她花了一晚上时间跟沈从云辩论关于沈爸爸到底是个爱妻爱家认真负责的好男人还是一个有钱就变坏的坏男人,说得她口水都干了,最后都觉得可笑了,真没想到她能对着沈爸爸夸上一晚上还真情实感,可是本来应该维护爸爸的儿子却对爸爸半点都看不上。   早上四点两人结束了讨论,钱女士赶儿子回屋睡觉,给他做好早饭,自己跑来找秦青了。   秦青劝了她一上午,中午才以“小云不知是不是又不吃饭”的理由把她给劝回去,下午秦青干脆躲到了施教授的办公室。   她能解决技术层面的问题,更深刻的她就无能为力了。钱女士是惊弓之鸟,老怕自己儿子是不是又神经了,哪怕儿子说中了,她也不信。   秦青听她说了那么多,觉得她不是不懂儿子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不想承认,再说以前傻瓜似的儿子突然变得锐利至此,她……该不信还是不信。   到了晚上七点,秦青觉得钱女士就是想堵她也不可能堵到这个时间,现在她开车回家也要到八九点了,一堵堵到十点也很有可能的,她不会不管儿子。   她去食堂打包了饭提回去,路上就接到了沈从云的电话。   他也是来寻求技术支持的。   在他看来,秦青像“前辈”一样可信。从昨天到今天,他一天什么都没看见!不管那个开眼开的是什么眼,都让它滚蛋去吧!   他问秦青怎么才能让他妈信他的话,照他说的去做。因为他看秦青说话他妈就信,他跟秦青明明一样!为什么不信他嘛……   秦青深深叹了口气。   “你先冷静下来,深层次分析一下为什么你妈不信你的话。照你说的,她应该也知道你爸爸靠不住,既然这样,那面对事实,你们母子一心,她为什么不信呢?”   沈从云:“……因为她想让我爸帮我,想让我爸把钱和公司都留给我。”   “你看,你也很清楚。”秦青站在楼下给人灌起了鸡汤,“那你妈妈为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我没本事。”承认自己不行也是很痛快的事,他道:“我学习不行,成绩也不行,以后想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妈才抓住我爸不放的……”   “所以,要让你妈妈相信你,你首先要值得信任。你指责你妈妈对事实视而不见,掩耳盗铃,明明你也是这样,你根本没有立场指责她。因为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秦青打完巴掌开始喂枣,“我知道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那该怎么做,你就去做吧。”   夸完后,她痛快的挂掉电话,火速把这个号码的钱女士的号全拉进黑名单!看看手上的饭,幸好买的是米饭,就是炒豆苗有点软了。   少年的想像力是无穷的。   过了半年后,秦青偶遇许师兄,听他说现在微博上也有个算命师十分神奇,跟他“抢生意”。   “说是从小修道,天生道骨,开了天眼,能知万物洞天地。不过胡扯的还算有几分道理。”许汉文尽量公正的说完,道:“就是这家伙是收钱的。”   “这种人多得很嘛,早就有网络算命了。”秦青安慰他看开点。   又过了两年,到了新生入校的夏季。秦青现在仍跟着施教授,教师资格已经考了,学校也已经录用了她,走的还是施教授的“后门“。目前还不能带课,但帮着新生入学却可以,偶尔也能批批作业、出出卷子。   在新鲜水嫩的一年级里,有个男生盯着秦青看了许久才过来找她搭话:“请问是秦小姐吗?”   “是,你好?”秦青伸手,这个男生握上来摇了摇,面露欣喜。他看起来有些白净瘦弱,不过衣服干干净净的,除了拖着一个行李箱外别的什么都没带,手上还拿着一串奔驰的车钥匙。   男生有些激动的介绍自己:“我是沈从云啊!”   秦青露出惊喜之色:“原来是你啊!”谁啊?   聊了半天才把他送走,然后秦青花了一天的时间在那里回忆这到底是谁,以后都在一个学校肯定会再碰面,怎么能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呢?   结果在通讯录里不抱希望的搜了一下还真搜出来了!看到备注,她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第二天,沈从云特意来找她,看到她手上的戒指还高兴的说:“秦小姐结婚了啊,早知道就该送一份贺礼。”   “不用麻烦了。”秦青昨天没认出他来也是因为他跟周围的学生一样,身上的气场没什么不同,她记得昨天查过,“你怎么会想起来读这个?”跟许师兄一个系。   沈从云:“我在微博上认识了一个前辈,是他指点我如果真有兴趣,还是应该系统的学习一下。他也是这里毕业的,姓许。”   “许汉文。”秦青道。   “对,你们认识吧?”沈从云笑着说,“世界真小!”   “……你是那个在微博上算命的。”秦青对上号了。   沈从云马上承认了,还微微有点感慨:“我发现如果隔着一层网络,更容易取信别人。如果当年我也这么做,我妈和我爸估计早就离婚成功了。”   “……”秦青愣了下,“你……到现在还在努力让他们离婚?”这才是你学许师兄学易经八卦的原因?而且为此努力了这么多年?!真心的?   沈从云激动道:“我都大学了!等我毕业,应该就能说动我妈跟我爸离婚了!”   少年,你志向远大!    ☆、第 306 章 美人计   “这是……很有特色。”秦青努力找了个不失礼的形容词,今天她和方域和司雨寒和司雨寒的新男友一起约会,同时也是双方的第一次见面。司雨寒想让秦青和方域帮她把把关。   在来之前,秦青“拷问”司雨寒,“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司雨寒:“……不知道。”   这大概是很多人的难题:我到底爱不爱这个人?   “我觉得他还行。个子很高,有时说话很幽默,跟他在一块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听到这里,秦青认为司雨寒喜欢他。不过她接着说,“不过他每次打电话来我都想办法找些别的事来做,我不太想跟他一块出去吃饭啊见朋友啊。”听到这里,秦青又改变了看法。   之后司雨寒的评价一直这么两极分化,搞得秦青也对这个叫高伟男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还没见过这么复杂的人呢。”她对方域说。   方域说:“依我看,司小姐应该是喜欢他的。”   “没错,这我也看出来了。可他明显不能让她感到骄傲、自豪。”哪怕是个穷光蛋,想要获得爱情总要有闪光点,不管是外表还是心灵。只是不知道高伟男缺少的是哪一部分?   于是,在这个周六,风和日丽,气温是最美好的25度,秦青和方域跟司雨寒和另一位令人期待以久的男士见面了。   初次见面,秦青和方域都认为高伟男看起来很不错。   他眼神清澈,很会说话,带着一点诡异的小幽默,气氛很好!而且,他很会穿衣服,比如今天,他上身是浅棕色皮茄克,下身是一条牛仔裤,棕色皮带浅口靴,这身打扮很普通,但最不普通的是他里面穿的是一件超长衬衣裙,就是女孩子喜欢穿的那种,他把它穿在皮茄克里面,红色格子。必须承认,他穿这一身进门时,秦青小小惊讶了下,然后就觉得这个打扮真是不俗啊,很有意思。衬衣裙上面几颗扣子没扣,中间一条女式细腰带束着,下面的衬衣裙全都敞着,给他平添了一丝特别的味道。   ——如果不是衬衣裙和细腰带全是女式的,秦青会想让方域也试试。   然后,秦青觉得这衬衣裙和细腰带有些眼熟……她瞄了一眼司雨寒,这妹子正在欣赏充满尾气的街景,发觉秦青的目光后,她更加专注的欣赏了起来。   很好,她就说这衣服眼熟。   “他喜欢穿你的衣服?”步行着去下一个目的地时,秦青拖着司雨寒走在后面逼问。   “我觉得……”司雨寒努力解释,“这说不定是我的错?可能是我给了他错误的启发?”   司雨寒勇于背锅的勇气令人敬佩,秦青让她少废话赶紧说是怎么发现的!   “就那天……我穿了他的衬衣。”司雨寒说。   两人谈起恋爱后,难免会有更亲密的时候。某天,司雨寒留宿在高伟男家,起床时发现没有衣服换,就抓了一件高伟男的衬衣,由于内衣是黑色的,下面是紧身牛仔裤,所以加个男朋友的白衬衣,这打扮也不坏。当她穿着这一身去让高伟男欣赏时,他大加赞赏!   司雨寒当然被夸得很高兴。然后可能是为了响应她,高伟男晚上去找她时,借了一条她的丝制围巾,围在脖子上。   “那样……挺好看的。”司雨寒说。她的那条围巾是秋景,金黄、大红、宝蓝,色彩非常鲜艳,而高伟男当时穿的全是深色,他脱掉衬衣围上围巾然后只穿西装外套时,在夜色中显得有点华丽色彩。   之后,高伟男就常借她的衣服穿,司雨寒当然一直在说“好看”。   “后来我觉得,是不是我给他的信号错了?”司雨寒反省道。   当她想喊停时,这个“游戏”已经不能喊停了。高伟男认为这是两人“爱情”的象征,穿对方的衣服并搭配出色,简直太美好了,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爱情!   经过一路的解释,秦青勉强接受了高伟男的小爱好,并发现不能武断的认为是他的错。当他们来到第二个目的地:高伟男五星推荐的画廊时,她更加懂了:原来这是个玩艺术的!   高伟男的正职是银行理财分析师,不是面对客户的那种,他要做的是将银行收上来的钱拿去投资并确定其的回报率足够丰厚。   但他的爱好——并人生追求,则是经营自己的画廊。   他前半辈子的赚的每一份钱,包括从父母手上拿到的结婚资金,全都用来投资这个画廊了。画廊的房主就是他,但目前画廊一直是亏损状态。   画廊里八成的艺术品都是他的,有画、有雕塑、有现代艺术的那些奇特的东西。他对这个画廊简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比如他就带秦青和方域先欣赏了他的得意之作:一篓用过的卫生纸。   在他打算介绍前,司雨寒用吃奶的力气把秦青拖到了画廊的另一头。   “……那是什么东西?”秦青不报希望的问。   “男人用过的卫生纸。里面的蛋清是他自己调的,他打了至少三斤鸡蛋。”司雨寒深吸一口气,铁青着脸介绍,“他说是为了表达这个世界总是难以克制的欲望,以及这些欲望的下场。”   “有道理。”秦青道,还挺好理解的,不过她可不愿意在那里听作者介绍那是什么东西。   司雨寒黑着脸小声在她耳边说,“他还管我要过我用过的卫生棉条……”   秦青瞪大眼!   司雨寒:“我没给他,跟他说要是敢去收集这个就分手没商量!”   秦青松了口气:“干得好。”   司雨寒:“……然后他想办法去收集了猪血,因为据说猪血跟人血最接近。”   “……有创意。”   “然后,他说这样做害怕有客人会认为他的艺术不真诚是虚假的,那个作品最后也没摆上来。”   “……”神经病。   秦青把话吞了回去,换了个说法,“……很有想法。”   高伟男很有创作欲,据他说,他脑子里的想法永远层出不穷!这让他每天必须要加紧创作,免得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消失,那就是“世界的损失”。   他说这句话时,只有方域能面露同感。秦青及时对后面的一幅画产生兴趣而转过身,司雨寒从进来起脸就是僵的,此时更是连笑都不会笑了。   整个画廊大概有六七十平方米,挤满了高伟男的一百多个作品,以及摆在桌子底的其他画家自荐来的画作,高伟男认为艺术不应该沾染铜臭,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应该耐得住贫寒与寂寞!   秦青恰好看中了桌子底下的一幅画,油画,用的是印象派的手法——她也是现学现卖,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印象派指的是不把人画得像人的意思。   “这幅不错。我可以买下它吗?”秦青指着这幅画说。   高伟男今天第一次露出了嫌弃脸,司雨寒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你看得出来这画的是什么吗?”他问。   “看不出来。”秦青特别诚实的摇头,这幅画很大,有一个穿衣镜那么高,上面是斑斑点点的蓝绿色块,“但我觉得看着它特别宁静。”   高伟男的眼睛一亮,微笑着打了个电话,走到一边聊了一会儿说,“我有个朋友要过来!”然后跟秦青说,“就是这幅画的画家,你一定很想跟他聊聊!”   她不想!   秦青看他特别高兴的去安排了,今晚的晚餐显然要多加一个人,他要再去跟餐厅说加个位子。   “我只想要画。”秦青对方域说,“可以不跟画家本人聊吗?”   方域特别可靠的说,“画归你,聊天的事归我。”   吃饭时从头到尾,司雨寒都很不高兴,几次想带秦青走,她都快哭了。秦青一直在安慰她。   “只要他一专注起来,就是这样!”司雨寒有点醉了,眼睛发红的朝三位男士那边扫了一眼,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秦青看方域似乎是拿出应酬客户的本事,让高伟男和他的朋友都很高兴,不停倒满的酒杯看起来晚餐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旁若无人?”秦青拿沙拉一口口喂司雨寒,这傻丫头一进来什么都没吃先灌了自己三杯。   “就是……”司雨寒仰头向天,吞回眼泪,“就像他说的,艺术是一切,其他任何事、任何人都要给他的艺术让路。平时他可以做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但他说他讨厌必须对人说好听话,他说他想要有一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他说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她低声说,“他的一些投资这两年回报都很好,他打算辞掉银行的工作,专注投资,这样他可以有更多时间去实现他的理想。”   “……你们对人生的规划不同?”秦青问。   “不是,其实不管他辞职也好,投资也好,我都不怎么在乎,搞艺术也很好啊,我平时也喜欢逛画展,看各种展览。”司雨寒形容不出来,干脆拿事实举例,“他说等他辞职以后,他就要去剃个阴阳头。”   “……什么头?”秦青茫然了一下,“历史课本上那种?”   “他说银行有规章制度,他早就想尝试了。”司雨寒一摆手。   “……那他想纹身、穿环吗?”秦青问。   司雨寒点头,“他说有机会一定要试一下。”   除了这些以外,天体pary他也想试一下,还有很多很多,这个世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年轻更是只有短短的二十年,他今年三十,在五十岁以前,他希望能尝试很多东西。   不能说这种人生观不对,相反,它听起来很能鼓动人跟着一起去疯一次。司雨寒就是被鼓动过的人,但过了那个激动的时刻,她开始后悔了。   “你跟他一起尝试过?!”秦青吓得调都变尖了,她觉得高伟男是那种会连大JJ都想试试的人,如果他想找个伙伴呢?他想让司雨寒也跟他一样“放开自我”呢。   “没有。”司雨寒摇摇头,小声说:“他提议我们每周六在家不穿衣服,我……一开始觉得可能会很好玩,不过后来想想我就又不想这么做了。我觉得,他好像在‘训练’我。”   慢慢的,一步步让她习惯。   可能在酒精的作用下,司雨寒吐露的比她预料的要多,也可能之前连她也不敢把这些猜测诉之于口,总之,当着最好的朋友,加上酒精的加持,她说了她所有的不安之处,说完之后,她求秦青给她一个建议,因为商量好的天体周就在这个周六,也就是明天。   “我没办法跟他说我不想做了!”司雨寒紧紧握住咖啡杯,晚餐结束后,秦青“强势”要求要跟闺蜜共度一晚,她们还没聊完,而晚餐时聊的内容又让秦青特别担心。   方域心领神会,拉着高伟男去续摊了,然后秦青把司雨寒拉到了自己家,两人继续夜谈。   “我该怎么办?”她问。   “我正好想去旅行,让我们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吧。”秦青跳起来去拿手机准备订机票,“我们先离开,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最后要怎么做,还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但她已经决定拆散他们了,她觉得司雨寒已经快被“驯服”了。   对自己的男友说“不”本来就是女生最大的特权,她从来没想过她会不敢对方域说“不”,而司雨寒现在却不敢这么做,这很不对头。   而决定去旅行后,司雨寒明显松了口气,两人的衣服可以共用,行李箱她也有好几个,司雨寒连家都不必回,打几个电话通知亲友以及请假后,她们就可以走了,所以她现在迫不及待的去收拾行李了。   秦青却避开她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对面是一个娇嫩得让人心里痒痒的女孩子,“喂,娘子~”   “可儿。”秦青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好啊!娘子你说!”电话对面,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皮肤雪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的漂亮姑娘腾的从床上弹起来,兴奋极了!她到这个城市来之后,先去拜访了娘子,隔三岔五的她还会给娘子打电话,这还是第一次,娘子有事吩咐她!   “我的朋友有个男朋友,那个男人的一些手段我不太喜欢,你有办法吗?”秦青说。   “那这个男人,娘子的朋友以后还要吗?”可儿乖巧的问。   “看缘分,我是想最好不要,不过我会尽量说服她,这会需要一些时间。你能先想办法让他的注意力从我朋友身上移开吗?”   可儿转了转眼珠子,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第 307 章 天生一对   世界就像龙卷风,变化太快!   秦青与司雨寒当晚赶往飞机场,真·说走就走,挑了一个两人都不讨厌的城市买上机票就走,下飞机后先找个咖啡店吃早饭,随便找旅馆时,司雨寒接到一个电话。   是高伟男。   他深沉、郑重的说,“对不起,小司,我不能再照顾你了。”   “……我昨晚没跟你说,我跟我朋友聊到半夜决定出来旅行,我本来打算今天给你打电话的。”司雨寒当即道歉。   “不,是我该说对不起。”高伟男深深的叹了口气,“我遇上了我爱的人。”   “……”司雨寒嘴里咬着的半截油条掉了,她瞪大眼睛看秦青,秦青赶紧凑过去一起听。   “我遇上了……我本以为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以为我梦中的那种女孩是不存在的,你就是我能找到最接近的原型,但我错了,我……”高伟男深情的说,“我爱上她了。”   秦青站起来走到一边给方域打电话,“是我,你们昨晚几点分手的?”   方域昨晚就是在公司睡的,此时正在公司楼下吃早餐,“两点以前,我回到公司是两点十分。怎么了吗?”   “姓高的那个打了个电话说他遇到真爱了。”秦青看手表,“现在才七点,也就是说除去睡觉的时间,他在五个小时内遇到一个女孩并爱上他?!”她深吸一口气,“这人有病吧!!”   方域道:“冷静,哈尼~恭喜你和你朋友,现在去买件漂亮的裙子再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下!”   秦青突然想到自己打的那个电话,“等等……我先打个电话!”她挂掉方域的再拨给可儿,“喂?我们联络过后,你去找高伟男了吗?”   可儿在接到秦青的任务后兴奋的睡不着觉,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在床上翻滚说:“娘子找我帮忙了!让我帮忙试探她朋友的男朋友!”然后换衣服画妆折腾了快一夜,早上掐着时间,穿一条清纯的白裙子,背一个白帆布包,大早上站高伟男租住地方的十字路口。   因为高伟男所有的钱都用来搞艺术了,住的地方比较偏远,六点多时路口一个人一辆车都看不到,天刚刚蒙蒙发亮,红日初升,周围没有高楼大厦煞风景,反而是一片青青的麦田,别有田园风味。   他昨晚被方域灌到桌子底下三回,爬起来差点要把全部身家送给方域,所以早上起来就有点不辨东西,开着车哈欠连天,偶一回头,便见路边一绝色少女亭亭玉立,登时便傻了。待回过神来,交警哥哥已经含笑敲门良久,身后车大排长龙,而十字路口的少女像清晨的梦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上带着罚单和扣分赶到银行的高伟男什么都顾不上,先打电话跟司雨寒分手!他要干干净净的去追那个女生!那是他的天使!Angel!   秦青挂完电话百思不解,就在路边站站就把人给勾到手了?这人也太好勾了吧?   那边司雨寒也挂电话了,正在发呆。   秦青心虚不已,上前准备承认错误,不料司雨寒握住拳头小小的尖叫起来:“呀啊!”   秦青吓得一抖,“怎么了怎么了?”   司雨寒把头抬起来,一脸庆幸:“他终于跟我说分手了!”   “……”秦青觉得一大早脑袋有点晕,理理思路问,“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在等他提分手?”   “这不是很明显吗?”司雨寒震惊道:“我自己说不出口啊!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一直没明白啊?”她就是想分却分不掉才纠结的嘛!   秦青趴在桌上。   “困了?那定好酒店先去睡一觉,晚上再起来逛。”解决心头大患,司雨寒满身力气!拖着两人的行李一马当先!秦青浑身无力跟在后头,只觉力倦身疲。   早知道你是想分手,哪还需要这么麻烦?浪费感情!   看起来卸下感情包袱让司雨寒重获青春!她充满活力的制定旅行计划,秦青在陪她玩了四天后逃走了,在她回家后,司雨寒自己一个人又玩了二十多天才回来,期间足迹遍布两个大洲十七个城市,拍回来的照片足有一万多张,全放在她的FB上。   她还想去留学,一直以来当个乖乖女,差点连婚姻都这么容易交出去了,让她发觉自己的叛逆期来得有点晚,她此时此刻才想从家庭和父母手中独立。   不过她在“失恋”后疯狂旅行又火速辞职自费留学,倒是让周围的人都猜测她受了很重的情伤。   而高伟男最新的壮举同样也是辞职,而且每天早晚蹲在十字路口,守株待兔,等那个惊鸿一蹙间的美人出现。   可儿给秦青打了个电话,得知她的朋友已经成功分手后还很失望,不过她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男人很容易就会上勾。”   秦青再次谢谢她,还想请她吃饭,可儿吓得一个哆嗦,她再想跟秦青亲热也不敢跟她坐一块吃饭,那再好吃的鸡也吃不出滋味来。   方域得知前因后果后笑翻了天,秦青沮丧说:“我坦白了,还送了礼物当道歉。”司雨寒也没放在心上,还说秦青怎么不早说认识那么厉害的朋友?早把高伟男勾走她早就轻松了。秦青气道:“谁让你不说清楚的?!”司雨寒嘤嘤嘤,“还说是好朋友呢,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秦青黑脸,“我现在有了,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是五十斤大蒜!”   方域说:“在高先生心里,司雨寒同样是他急切想摆脱的现实中束缚他的一部分,而他也知道自己摆脱不掉,才想改变她。”不过在发现心中的缪丝后,他就把司雨寒也一并抛弃了。“他这种方法不可能有女人真心爱上他的,司雨寒会感到有压力是正常的,她现在不逃走,以后也会离开他的,早晚的事。”   “但可儿是不会再理他的,也不会再出现在那里被他找到。缪丝消失了,他是继续找下一个缪丝还是……”找下一个司雨寒呢?   秦青有点讨厌高伟男这种人,可什么性格的人都有,他也不算有大罪过,想整整他都没有理由。   方域看她沮丧,摸摸头说:“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也学她一起趴在沙发上,说悄悄话:“你没发现,他其实性格有点M。”秦青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M?!”可司雨寒不S啊,她觉得他们之间,司雨寒反倒有点M。   “他找不到想要的S,就自己变成S了。”方域说,“会真正吸引他的女生肯定性格上是个S的,而他必定是女友虐他千百遍,他待女友如初恋。”   过了几年,听说高伟男有了个经纪人,把他的画廊盘活了,竟然还真闯出了小小的艺术家之名。而他结婚后才听说妻子就是他的经纪人,为了让他创作出好的作品,曾经把他关在卧室里关了足足一年。两人被杂志访谈时,妻子意气风发的坐在那里,骄傲的说:“艺术就是要经历痛苦才能出世!男人全是懒骨头,不给他们压力,他们永远什么也做不好!”旁边的高伟男精瘦精瘦的,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惨白,留着很长的头发和胡子,访谈从头到尾也没见他说几句话。   事后方域跟他一起喝酒才知道当时访谈上的发言,全是他妻子替他拟好的,超纲的一句也不许讲!   “受不了的话,跟她谈谈?”方域劝道。   高伟男摇摇头,“……我怎么敢?”   方域:“实在不行,考没考虑过离开她?”   高伟男被这个很有吸引力的主意打动了一晚上,最后要走时才吐露真心话,“虽然跟她在一起很痛苦,但……有了她,我的艺术生命才更长久。没有她的鞭策,有很多作品是无法诞生的。”   回家后,方域跟秦青说:“我有点同情他……可是……”他叹了口气。   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