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爱你,不计年月》 作者:夏听音 文案: 走了很多路,还是走回家。正午骄阳家门口,有人那么好, 她才会一直那么温柔。最好的年华,怎能不过的赏心悦目。 ——夏听音 剧情版文案: 沈非烟,曾经漂亮又讲义气,是江戎的心上人。 但最后,她却忽然和余想远渡重洋,在当地留下她“劈腿”过江戎的骂名。 一别六年,沈小姐忽然回来了,还脱胎换骨,成了美食专栏作家。 但以前她可以呼风唤雨,不代表今时今日,仍旧有她一席之地,情场历来是战场,人走茶凉。 沈小姐不在乎,有人费尽心机,有人心思如海,不关她的事。 只是,还不等她的爱情水落石出,事业已经开始水土不服。 她的中餐水平,糊弄外国人还行,对着我们博大精深的八大菜系, 她一个只会52道菜的二把刀,要学的不止是包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爱情战争 主角:沈非烟 ================== 第1章 晋江夏听音 伦敦.肯辛顿区 黑色的出租车在公寓外停下,一个男人急匆匆下车,转身拎出里面的行李,慌忙冲上台阶。 司机隔着窗,手里拿着零钱喊他,他已经按了电子锁,进了门。 电梯门没有完全开,他就挤了进去。 拧开家门,里面连灰尘都是静的,他扔下行李,两室一厅的房间,他冲到卧室,拉开衣柜,里面半空,只剩男士服装,他转身冲到浴室,洗手台上没有东西。 他弯腰拉出来垃圾桶,连垃圾桶都是空的。 他冲到客厅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桔子,非烟回去了是不是?” “余想呀……”对面的人声音像没睡醒,“非烟?她不是在家吗?” 余想说,“她没在回去吗!”他用手拨拉着自己的头发,显出一种凌乱的帅气,有些乱地说,“她去哪儿了?衣服都不见了,连洗手间都清空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她怎么可能不见?她在那边就你一个亲人。” 余想说,“我不知道……她的电话忽然就打不通了,我去土耳其出差,也没追着找,今天早上打到她公司,说她辞职了。”视线一停,他看到电话机旁一张卡片…… 他拿起来,眼神直了,低低骂了声,“Shit!” “怎么了?”那边问。 “没……没什么。”余想把卡片扔一边,回神了,“她真的没回去?” “她现在不是只有回国一个选择,你是不是把人弄丢了?还是你恶人先告状,你到底把非烟怎么了?” 余想受不了高分贝,直接把电话挂了。 —— 对面的桔子,听着忙音,把电话扔在酒店桌上。 “真没风度,白在英国住六年,我才说这么两句,他就挂我的电话。”她看向洗手间,“他会追回来吗?” “不会,他不舍得他的工作。”洗手间的人答。 桔子冷笑,“对了,你到底为什么回来?他不说,你也不说。” 沈非烟从洗手间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毛巾,一边擦脸上的水,一边拿起桌上的腕表,看了看时间,笑道,“他早上得到消息,飞回来,再从机场回家,那边正好半夜。咱们这边早晨。” “不想说就不想说,打什么岔。”桔子把桌上塑料袋的白色圆外卖盒掏出来,“你爱吃的那家小馄饨。” 沈非烟拉凳子坐下,掀开盖子,凑近闻了闻,味道熟悉又陌生,“这味道怎么有点不一样?” 桔子怪声怪气地说,“有什么办法,物价太贵,现在的老板也都生意艰难,涨价就没人吃了,所以只能在材料上下功夫,再说,你隔了六年,还有记忆吗?” “当然有。”沈非烟拿白色的塑料勺,舀了一个,慢慢地吃了,没再说话,认真地品着味。 镜子里显出她没有化妆的脸,头发湿着,白浴袍。 桔子盯着她看,说,“倒是你,六年竟然没有变多少。” 沈非烟从镜中回看她,又吃了一个馄饨,说,“就是这样也好吃,我想吃的东西太多了,在飞机上列了一个好长的单子。” 桔子嗤笑道,“没出息。拿出来我看看,没准百分之九十都关门了。” 沈非烟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个黑羊皮的小笔记本给她。 桔子看着就笑,“第一家,早八百年就关了。第二家,现在换老板了,东西没办法吃……”一连串看下去,她合上本子说,“你知道什么叫物是人非吧,就是你这样的情况。你走了六年,别说餐馆没了,就是人,也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沈非烟用勺子喝汤。 “没什么。”桔子站起来,走过去,从后面看她吃了多少,又打量着她的脸色说,“那准备老朋友里都见谁?” 沈非烟低头吃着馄饨说,“不用见,我回来事情也多。”她转身从床上的旅行包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拍了拍,“就是这本,我在那边出的。” 硬皮书,封面是沈非烟系着围裙的照片。 桔子拿起来看,有点激动地说,“你在那边一定很红,你这个长相,是典型的东方美女。”她盯着封面不舍得翻页。 沈非烟笑着说,“他们的审美和咱们不同,我这样的,他们顶多看不出年龄而已。” “不对不对。”桔子说,“你这就是时下流行的美食专栏美女作家。多好。” 沈非烟说,“什么美女作家,咱们俩说呢,我就会做52道菜。” “只会52道菜?”桔子的声音很不可思议,随即翻开那本书,开始顺着目录数。 沈非烟从镜子看她念念出声,就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想起来咱俩上初中那会了,你算题也是这么笨。” “啧啧……”桔子说,“五十步笑百步,你数学很好一样,每次不都是咱俩轮流垫底。” 沈非烟笑着把馄饨汤喝了。 站起来去换衣服。 桔子又重新数,菜谱里还没52个菜呢,她说,“就算只会52道菜,别人看你也是美食专栏,美女作家。你见了别人可别说真话。” 沈非烟换了衣服从洗手间出来,是一件蓝色长袖的连衣裙,她对镜整理领子,说,“我还能和谁说。只有你。” “江戎呢?”桔子忽然问,“见他,你更别说!” 沈非烟整理领子的动作停了停,她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停了好一会,才说,“他现在怎么样?” “比你混的好。”桔子歪在床上翻着书,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是江爷,江先生,身边美女如云。” 沈非烟低头整理裙腰,手缠着细细的裙带系着。 桔子扔下书,走到她跟前,“我故意那样说的,你心里难受吗?” 沈非烟看向她。 桔子说,“从你俩闹翻之后,我也没有见过他。我估计他心里也恨我。后来余想跟着你走了,大家又都说,其实一定是你一早就劈腿了。我听周小宝的朋友说过,所以我也恨他们,大家不来往就不来往!谁稀罕。” 沈非烟抬手,轻轻搂上她,柔声说,“桔子,我回来了。” “昨天都抱过了,感慨什么。”桔子抬手把她推一边去,对镜正了正脖子上的项链,“不过不是我说,说起来会挑东西和挑男人,以前就没人能比过你,你是把好手!看给我买的这项链,我应该留着结婚那天戴。” 沈非烟笑着说,“那是给你的,结婚礼物在那个大箱子里,我去拿。” 桔子的手机在包里叫,她弯腰翻找手机。 沈非烟拉开行李,一边说,“是你家四喜的电话吗?叫他来呀。” “那个混蛋,你先别见他。” “怎么了?”沈非烟手里多了一个金色的盒子,“我回来可是准备参加你俩婚礼的。” “那你放心,婚礼一定照常举行。”桔子拨打着手机说,“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就是要想明白一件事,男人没有完美的,要嘛长得好,但花心;要嘛有事业,身边美女如云;要嘛看着器大活好,其实床上三分钟;你看看自己,能迁就的是哪一样。” 沈非烟把盒子放在桌上,感慨说,“时光把你雕琢成了一个可怕的女人。” “你活的这么不接地气,我替你担心才是真,回来你就知道。”桔子弯腰捞起手袋,“走,和我抓那家伙去!” “什么?”沈非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不等她发表意见,就被桔子催着化妆。 沈非烟化了妆,弯腰换着鞋说,“那你还说不让我见他。” “那是气话,他把我们买房的十五万,炒股都给输了。” 沈非烟不了解国内股市,但也听闻好像哀鸿遍野,说道,“他现在炒股了吗?那听着还挺上进的。” 进了电梯,沈非烟又看表,喃喃说,“今天还有工人去给我刷房子,咱们去叫了他,就一起回我家的老房子去。” “嗯。”桔子随便应了,心里装着一件事,电梯里看着沈非烟,沈非烟穿的蓝真丝裙子,显得楚楚动人,妆很淡,就少了明艳,她不知道,要不要,把心里的事情告诉非烟。 今天去的地方,适合精致的妆容,最好加上权妇的行头,以备不时之需…… —— 车一路南行,沈非烟很艰难才能看到一个熟悉的景观。 出租车最后在一栋三星级酒店外停下。 她随着桔子下了楼梯,才发现里面是一家赌博游戏厅。 “不是去股市吗?” “呵呵。”桔子抬手拍着她肩膀,“算了,好朋友我也不和你装了,他赌博给输的。本来那钱我们要买一套小学区房的首付,现在不知道和家里怎么交代。” “他赌博你还要和他结婚?” “刚刚说的话你还没有听到。”桔子推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不是男人什么地方好,你挑,而是他不好的那一样,你正好能忍。四喜不花心,又不和别的女人暧昧,对我也好,除了赌博时候和孙子一样,没什么缺点。” 沈非烟说,“听上去有点道理,你的生活不是我过,我也不知道。就是,我没有十五万借给你。”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别人给你说,就是想抱怨,不是为了让你仗义出钱。” 沈非烟说,“可我听到了,如果有,我当然想甩给你15万。”她想了想,“最好是直接买套房让你住,他再敢赌博,你直接把他踢出去。” 桔子感动地抬手去抱她:“咱俩要是性别不同,结婚了多好,和你说话,我就瞬间回到过去。江戎他们俩,真没眼光。” 沈非烟扔掉她的手,“裙子给我压皱了,真丝的。” 周围都是游戏机,麻将机在叫唤,玩的人很多看着就是熬夜的脸。 沈非烟看了一圈,实在想不出,这种地方输钱,15万得输多久。 第2章 晋江夏听音 游戏厅很大,沈非烟站在门口,不知道桔子准备往哪个方向去找。 她说,“15万其实不少,咱们这边现在一百万可以买挺不错的房子呢。” 桔子拉着她顺着右边去,“你好歹是英国回来的,以前更是什么好日子没过过……怎么说这样的话。我可以觉得15万多,你必须觉得少。” “我和你说嘛。”沈非烟说,“花家里的钱十万八万没概念,等自己去挣的时候,才会懂挣三五千都难。” “那是。” 沈非烟又靠近她低声说,“我出那本书稿费才不到两千镑。” 桔子一算,汇率大概1:10,惊讶道,“就是不到两万块钱?英国人怎么这么穷酸!” “你以为多少?”沈非烟说:“咱们这边出书也差不多,两千英镑也不算少了,普通人还了房贷车贷,电视费,电话费,煤气水电,一个月可以支配的钱本来就那么点。” 桔子停下脚步,看着她,有点痛心地说,“你真的变了,以前你和江戎一起,挥金如土夜夜笙歌。如今也和我一样,有了一颗主妇的心。” 沈非烟,“……”她银行里只有两万块钱,她一定不能说。 却发现桔子还看着她。 沈非烟说,“你看我干什么?” 桔子说,“我在想,我应该收回早前的话,咱俩就算性别不同,也过不到一块,咱俩都不存钱,一起过,肯定一块饿死。” 沈非烟,“……” 桔子直叹气,拉着她,往男厕所的方向去了。 沈非烟问,“咱们去哪儿?” “你跟着走就行。”桔子拉着她,一路开拔到男厕所附近,然后从一排货架后一绕,露出来楼梯,宽大敞亮,她熟门熟路拉着沈非烟下去了。 几百平米的地方,五光十色,各色老虎机摆的周围都是,中间设计的却很新潮,像苹果专卖店,一样,白色的长宽工作台,上面都放着电脑。 全是带触屏的一体机。 这里颠覆了沈非烟对这种场所的认知,她说,“这家是新开的,还可以电脑赌博?” “还可以赌球呢。”桔子拖着调子说,“老板厉害呗。” 沈非烟说,“你干嘛阴阳怪气。” 桔子没回答,周围看着说,“要不你坐着等会。” 左边有一排老虎机,右边是电脑的。 沈非烟看到电脑那边的圆高脚椅是软面的,就坐了上去,“我坐这儿。” “别乱跑。”桔子说完快步走了。 沈非烟坐着周围看,一个穿黑马甲的年轻男孩过来,问她,“加多少?” 沈非烟一看是服务生,就说,“我来找人的。” 那服务生说,“那你去休息区坐吧,这边机子我不开,工作室知道,回头还有人来问你。”说完可能怕沈非烟误会,就又说,“是监视我们的,怕工作不到位。” 沈非烟右手搭在白色的工作台上,看着前面的小孩,这地方要不是周围一圈老虎机,前方有赌球区,她会以为是一个大型工作室。 她说,“我朋友知道我在这儿坐,我走了她等会要着急了。” “我会转告……” 沈非烟摇头,“我不想她着急,一分钟都不想。你看这样行吗,你给我冲上点,等会我走了一退。可以吗?” “当然可以。” 服务生态度很好,帮她开了,沈非烟说,“直接交钱?” “直接给我也行。” 沈非烟从包里,抽了几张一百出来,“就五百吧。”她不知道这里都玩多大,国内人现在都有钱,她不确定是不是有最低限额,问那服务生,“够吗?” 那服务生看着她笑,收回开电脑的手说,“够了。——你第一次来?” 沈非烟摇头。 等那孩子走了,她有点感慨,曾经,她也风光过,像桔子说的挥金如土,这种地方,六年前她也常去玩,那时候,输赢几万,不过是和打了游戏机一样。 她按着上面的数字,页面设计的很花俏,她点着上面的数字加减,这些东西都差不多,觉得比老虎机还快捷简单。 时光好像一下跟着数字跳转到六年前。 她那时年轻,她爸做生意正顺,和同样是花家里钱的江戎一起,朋友圈里享受一种浅薄虚荣的拥护,她跟江戎,走到任何地方,都是一呼百应,朋友多的不得了。 可她走的时候,那些人,都帮着江戎骂她,她才知道,大家都是站了钱的队,江戎家比她家有钱,以前是,现在,更是。 她的手按着按键,越来越用力,她已经变了,要不是回来,她忘了自己以前什么样。 也不会发现自己已经未婚有了——“主妇的心”! 她重重地在键盘上拍了一下,屏幕上的图,热烈地转起来,三个小人蹦出来,跳呀跳,像要一心一意讨她欢心。 沈非烟对着那蹦跳的小人说,“你们不用逗我,我没事,就是生气连打个游戏机,也要心疼五百块钱了!还退掉?放在以前,我一定是随便就玩了,输了又怎么样,五百块钱能买高兴,那叫便宜!”她手指点点那画面,说,“现在我当认识你们了。” 电脑里的小人忽然一停,他们转着,显出三张一样的,闪!闪!闪! 随即全厅灯光骤亮! 红灯闪着,绿灯跟上,黄灯也有,一圈五颜六色绕着转开,精妙绝伦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灯,绕着顶上调皮地转了好久,最后全汇聚一起,闪在沈非烟的头顶。 沈非烟一瞬间万众瞩目。 她知道这代表什么,抬头看,又看自己的电脑。 服务生几个人围过来, 她说,“我这是爆灯了吗?” 旁边有人说,“中了累积奖金,二十万,竟然还不知道!” 沈非烟有点方。 因为她一瞬间想到的是,二十万?!桔子买房的问题直接解决啦? 这就,解决啦? 竟然这么一下,什么问题都没了? 虽然怎么赢的莫名其妙,但福气从天而降,不过是这种感觉。 纵然是挥金如土的日子,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兴奋和激动。 旁边人说的话,她都听不太清。 远远看到桔子跑过来,她才伸手,连跳下椅子都不敢,这种地方,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和老虎机一样,没有实名制,一个人走了,另一个坐上来就说不清。 “怎么了?怎么了?”桔子跑到她跟前。 沈非烟拉住她,小声而神叨地说,“好像赢了累积的奖金,怎么办?”她用手捏捏桔子的手。 桔子顿时会意。 卧槽……桔子心里翻车了。 二十万,她以前跟沈非烟出门,赢多少都不怕,人多。还都是有钱的。 但现在就她们两个女的,赢这么多钱,能走吗? 她明白沈非烟也是同样的担心,那妞从小就聪明,她回捏了捏沈非烟的手,出汗了都,靠近沈非烟说,“机智哈,没见到四喜那个死家伙……” 她是咬牙切齿说的。 沈非烟明白了……她捏桔子,也是为了问这个。 两个女孩,赢人家这么多钱,不好走。 开赌场的就算放行,不知道有没有在这边蹲点的坏人。 沈非烟觉得自己激动不止因为钱,还因为这代表运气。 她抬手抱上桔子,在她耳边说,“怎么办……叫谁来接?真是……友到用时方恨少呀!” 桔子拿起手机,艰难地看着,低声说,“已经给那家伙拨号了。再等等,还是咱俩闪?” 她知道现在闪有好处,万一,有人想堵她们,现在也许还没布置。等会就不好说了,她们能叫来四喜一个,人家也许到时候已经准备了十个八个。 二十万。 不少钱呢。 她坐直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沈非烟和她默契天成。 就见沈非烟,看向旁边一个服务生,问人家,“现在可以转现吗?” 那服务生是刚刚给沈非烟充值的,桔子不认识。 就听那服务生说,“可以,但你这个牵扯奖金,转现要去吧台那边。” 沈非烟站起来,大小姐的语气说,“那要多久?我让司机开车过来。” 服务生说,“很快,这边。” 那孩子关了机子,给她们领路。 沈非烟拉着桔子,走在后面,捏着桔子的手,低声说,“你买房的钱,有着落了!” 桔子诧异,又激动,回捏沈非烟的手,“我什么也不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收银台在前,如胜利在望。 沈非烟视线不离那服务生,低声说,“拿了钱,立刻走!” 桔子紧紧握着她的手,也压着声说,“走侧门,门口就能拦出租!” 第3章 晋江夏听音 收银台很大,围着墙角,好几米长,带玻璃,圈着天时地利。 收银台里面三个人,抱着现金过来,当面从验钞机过给她们看。 一沓一沓的一万元,装进牛皮纸袋都不少。 简直在召唤打劫的。 桔子一个劲拨电话。 沈非烟带着一线希望,问旁边的服务生,“你们这里,可以和国外的公司那样,直接转到客户卡上吗?”只要能走,她不介意开个户。 国外开户还送钱,这里她就不想了。 却见服务生笑着摇头,“抱歉,不行。” 桔子推了她一下,“糊涂了,国内赌博犯法的,谁敢给你开户?” 沈非烟反推她一下说,“你不是说老板厉害吗?政策面都不敢对他绕道,那算什么厉害?” 桔子:“……” 服务生看着沈非烟笑。 两个牛皮纸袋放在台面上,从玻璃下面,给她们塞出来。沈非烟和桔子伸手飞速一人抱住一包,沈非烟想起来件事,把钱包打开,里面的钱都抽出来,塞给那服务生,“挂红。” 也不管那孩子什么表情,回头,表面淡然,实则警惕地周围扫了一圈。 桔子带路,沈非烟有点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快步离开,很多人偷偷在看她们,等上了楼梯,桔子问,“你瞪我干什么?” 沈非烟高跟鞋走的很快,“都是你催我,出门忘记拿墨镜,今天多需要!” “对,可以在墨镜后观察别人。”桔子说,“那走快点!” 一拐上楼口,那里站着两个人,男人。 酒店保安的样子,他们居高临下,看着两位抱钱的姑娘说,“对不起,两位还暂时不能走。” —— 俩人原路,被保安请了下去。 犯法的人自然不能讲“凭什么?不如叫个警察来之类的。” 何况人家的阵仗十分光明正大,沈非烟一时有点搞不懂,抱着钱走过大厅的时候,大家又一次都看她们。 沈非烟说,“难道这地方也要实名制登记什么的?咱没有登记?” 桔子说,“不知道,没听四喜说过。” 保安一前一后,她们俩也没选择,走到里头,一拐弯,推开一道防火门,里面是水泥地,沈非烟回头,背后灯火通明,加大理石地板。 一扇门,两个世界。 面前不止水泥地,而且长廊没有装修,就像很时髦的酒店,后面不见客人,给员工走的工作区一样。 前面的人,推开唯一的一扇门。 “这是我们经理办公室。”那保安说。 沈非烟她们进去,却顿时迟疑想退出去。 一百多平的地方,以进门处一分为二,右手边确实是办公区,有办公桌,办公柜。 可左边,还放着席梦思双人床,靠墙放着,旁边还有衣柜,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正在床边系皮带,床上被子乱,看样子是才起床。 之所以看不出年龄,是因为现在伙食好,二十多,三十多的男人也可以提前拥有四十岁的身材。这人腰围够了,可谁知道年龄够不够。 而且有床,就令人很紧张。 沈非烟也就不想管他几岁。 那老板转头来,目光却平淡,问那两个保安,“就是她俩?” “嗯。” 老板转身,拿起床上的西装穿上,对她们说,“行,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门关上,老板说,“这钱你们不能带走,没什么别的事,钱留下,你们人就可以走了。” 沈非烟说,“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有点问题,那机子,你们不应该玩。” 沈非烟反问,“那不能玩有写吗?我充值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们打开门做生意,这样是不讲诚信。” “赌博本来就是犯法的,和你们讲什么诚信。钱留下,别找事,我这还有事。”老板说完,去旁边的洗手间里洗脸。 沈非烟看桔子。 桔子也是神色不确定,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板转眼出来了,“咦,怎么还不走?” 沈非烟站在门口,“要是我们不给呢。” “不给可以试试!”老板说,“没时间和你们耗。” 老板半步不让,桔子顿觉不妙,连忙摇着沈非烟,知道沈非烟没有受过气,这事难抗,连忙递话,半开玩笑地说,“当然给,只劫钱,不劫色,老板都仁义了,把钱给他们。” 沈非烟还没说话。 那老板却摇头,对着镜子在梳头,很肯定地说,“不劫色,她长得是不错,可惜年龄太大了,我不喜欢。” 沈非烟指着自己,“我才25,你说我年龄大?” “25还不结婚生孩子去,现在过21,女孩都不好意思把身份证拿出来了,00后才能称年轻。”老板对着镜子拍自己的脸。 沈非烟差点背过气。 桔子把钱连忙放桌上,去扯沈非烟手里的牛皮纸袋,“非烟,乖,咱当没来。” 沈非烟抱着,不想松手,这钱她想过那么美,想让桔子买房。何况她长这么大,被虎口夺食,还是第一次。 桔子低声劝她,“非烟,你才回来,咱别惹事,传出去熟人知道对你不好。这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来。乖——钱给我。” 沈非烟听到这话,难过委屈的眼泪想冒出来。 门上响起敲门声,下一秒就被推开,一个人站在门口说,“水哥,江爷来了。” “走哪了?” “江爷?——是不是江戎?” 桔子和水哥同时说话。 沈非烟翻白眼,对桔子说,“你看你说的,世界上又不是他一个姓江。” “你懂什么。”桔子推她。 水哥却看着桔子说,“怎么,你们认识,就是江戎。” 桔子讪笑。 沈非烟的心瞬间吊起来,“桔子你知道他和这地方有关系?” 桔子僵笑着说,“我隐约听人说他有参一脚,怎么我没说吗……” “说辣椒了。”沈非烟一改淡定,周围看,恨不能在地上凭空踩出个地道,一眼看到手里的钱,她冲过去塞给水哥,“这钱给你,借个地方给我藏,咱们就两清了。” 桔子眼明手快,“床上。” 席梦思的大床上,被子乱着。 沈非烟过去一把掀开被子,一个东西飞上天,落在她脚边,她一看,是一个用过的避孕套。 水哥说,“这是我私人地方,你们破坏了我的隐私。” 沈非烟推着他往外,“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招呼他,你这地方办公卧室一体化,还有别的办公室吗?” “就这里!” “那千万别说我们在。”沈非烟急红眼了,要是让人知道,她沈非烟一回国就被关在这三流,哦,二流的赌场里面,那她前半生的风光成灰了。 —— 被子里空气稀薄,有香水味,还有淡淡的臭脚味,简直是折磨,抬起一点点,有空气进来,人才能活。 这个角度,正可以看到右边的门口。走廊有声,有脚步越来越近。 门开了,响起几个男人的脚步声。 几个人进来,笔挺的西裤,皮鞋。都停在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水哥没有拦住人。 撑着被子的手,不敢动,一条缝的距离,只希望这些人快点滚蛋。 但人家并没有。 过了几秒,还多进来一个人,棕色牛皮的三接头皮鞋,把男人该有时尚,睿智,和品位,全都准确的阐述,踩在了脚底。 被子里的人想,“所以说,人得有一双好鞋。” 一个声音说,“都出去。” 沉沉的,陌生而令人紧张的熟悉。 是江戎。 几个人出去,门关上。 那双鞋,准确走到床前,停下。 西裤,那么笔挺近在眼前,看到就令人觉得,能把裤子穿成这样的,一定值得看一眼。 被子里的人屏息凝神。 何况,她还知道他如何的值得,一眼又一眼的令人看。 随即,床边一沉,江戎直接在床边坐下了。 空气瞬间冻结。 一秒,可以拉成一个世纪。 就听他说,“……我去了你家,你妈妈说你回来了。然后这边有人说见了你,我就过来了。” 被子里的人,觉得憋的自己要死了。 六年,怎么语气好像昨天才见过。 她不敢动。 江戎那边,空了一会,又说,“这床上什么女人都睡,你那么爱干净,出来吧。” 被子里的人,觉得宁可憋死。 江戎站了起来,随即一把揪着被子掀开。 显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一股香气和怪味扑面而来,他皱眉闪开,看清了从床上爬起来的姑娘,短发,脸圆,长相贤惠,但人半点不贤惠的——桔子。 他的眼神一秒钟千变万化。 桔子怪声怪气地说,“呦,六年不见,戎少你称呼升级,个子都长高了,”她从旁边勾出自己的鞋,“就是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 江戎没说话,周围看了一圈,准确锁定衣柜。 他走过去,双手左右,使劲拉开衣柜。 衣柜是板材的,力气大开的时候晃荡,他右手一抬,按着柜子上头,柜子立时安静,他抓着里面的西装衬衫往外扔,视线锁着衣柜里的人。 里面的女孩,也不是善茬,抱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正盘腿坐着,一脸怒气看着他。 时光就那样毫无预警过去,陈旧,醉人,如在梦中。故人,以为会泛黄,却比想象中更加鲜亮。 江戎扔掉里面的最后一件衬衫,看着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舍得回来了。” 第4章 晋江夏听音 沈非烟到这份上,只能破罐子破摔,伸腿出来,弯腰穿上鞋,站起来说,“真不识趣,我们都躲起来了,还偏偏要来揭穿。眼里就是不能揉沙子!”她看着桔子,“咱们走。” 桔子站着不动,她纠结的心,对这场景期盼已久。她敢肯定,江戎撑不住沈非烟一击。 于是说,“这么久没见,不聊两句吗?” 就听沈非烟说,“他姓黄,我也姓黄,大家本家,有什么好聊的。” “什么黄?”桔子这次真没听懂,“明明一个姓沈,一个姓江。” 沈非烟理所当然地说,“他是我的昨日黄花,我也是他的昨日黄花,大家不姓黄,姓什么?” 桔子心里给她姐们一个大写的“服”字,笑的不行。 江戎没有笑,也没变脸,只是看着沈非烟。 好像在想什么。 有人推门进来,穿高档定制西装,非常养眼,走到江戎身边,“戎少……”那人靠近,在江戎耳边低语,一秒钟成了江戎完美的陪衬。 沈非烟余光在关注,看江戎神色清淡,已经不见当年青涩,满满上位者的才有的那种波澜不惊,或者叫老谋深算。 好像刚刚手撑衣柜,堵她的那个样子,只是梦里才会见到的那个过去的他。 沈非烟低下头,落在江戎的皮鞋上。 曾经,他穿皮鞋也是这么亮,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利,每次他穿鞋出门,她就去踩他。 她转开脸,和以往一样,等着时间把这些东西都挖去,反正总有一天会忘记一切。 江戎抬抬手,那人往外走,他对沈非烟说,“走吧。” 沈非烟右手抡上包,拉着桔子往外走,江戎转身,走在她身后。 长长的走廊,水泥地延伸出去,绿色的防火门两个人左右撑着等她们过,外面老虎机,闪的五颜六色,声音热闹。 沈非烟的高跟鞋踩地节奏明快。 江戎视线跟在她白色的皮鞋上,落了好一阵子。 沈非烟脚型挑剔,早年和他一起的时候,那时她小,也不知道什么牌子适合自己,瞎买,有时候买的鞋不对,穿了不舒服,他就在晚上帮她撑鞋,用东西帮她压。 然后一次次让她试,她拿着电话打游戏,还嫌东嫌西。 这事谁也不知道,在外头,她永远知道给他面子,但他和她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做。 却发现那白皮鞋停下,沈非烟忽然不走了。 他抬头,大厅敞亮通透,她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江戎不解。 沈非烟说,“刚刚老板让我把钱留下,说那电脑我不该玩,不会给她留的吧?” 江戎莫名其妙。 桔子指着远处白工作案的另一边,一个美女坐着的地方说,“你们七小姐坐的地方,就是非烟刚刚赢钱的电脑。” 江戎看过去。 “那女的是祁晓洁,”桔子又给非烟告状,“你还记得她不?听说现在外面人称她七小姐,都说他是江戎的自己人。” 而后她就等着看江戎的表情。 果然,江戎的表情可精彩了。 特别在沈非烟淡淡笑着看了他一眼之后。 他用眼神把“要解释,凭什么解释,不解释,抗下一只死猫的表情。”诠释了一个淋漓尽致。 电脑旁的女孩更给力,手里夹着烟,看到沈非烟,和没看见一样。 桔子心里笑翻了! 走到桌旁的时候,江戎看到祁晓洁手里在玩平板电脑,根本没有用这里的电脑。但桔子和沈非烟看都没看。 江戎说,“等一下,我让人去给你拿钱了。” “不要了!”沈非烟脚步不停往外走。 江戎站着没有追。 沈非烟和桔子转眼走到楼梯口。 桔子说,“你真的不记得祁晓洁了?” 沈非烟自然认得祁晓洁,比她小4.5岁,从楼梯上看过去。 祁晓洁也正望她,那女孩弹了弹烟灰,把烟放到了嘴边。 眼神带着漫不经心。 桔子说,“看,看,你看到她挑衅你的目光了吗,非烟。不收拾她?” 沈非烟高跟鞋上了楼梯说,“和她计较什么,我风光的时候,她还在茫然月经是什么东西呢。我和她计较,给她脸上贴金提身价。” 桔子说,“那你什么身价,你看到她旁边的包没有?爱马仕的。” 沈非烟说,“做人不要那么肤浅,咱们要和别人比才华。” “可你有什么才华呀?才会52道菜。” 沈非烟脚步一停,长长叹气,感慨地说,“我现在知道,四喜为什么要来赌博了!一定是郁闷的。” 桔子嘻嘻笑,拉着她走,“我故意的,你多有才华,出名的才女,数学不及格,作文得满分。” 沈非烟,“……” 楼下 Sky拿着两包牛皮纸袋过来,有人正靠在江戎耳边,给江戎说话。他敲桌子问祁晓洁,“咦,非烟姐呢?” 祁晓洁说,“不知道。” Say说,“让你问她刚刚中的什么,问出来没?” 祁晓洁点点自己面前的电脑,“她打的这台。” 江戎说完了话,看到Sky,对他伸手。 Sky忙把手上的牛皮纸包递过去,“我跟你去吧。” 江戎说,“不用。” 自己上楼去了。 祁晓洁用水晶指甲点着平板电脑说,“你去干什么,戎少惹了人家,当然要自己去。” “为什么生气?”Sky不解,“明明来帮她的。” “她以为我是戎哥的女人呗。”祁晓洁笑,又收起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要我说,就不要和她解释,” “惹事精。”Sky笑着过去搂上她。 江戎上了楼,看到他的人正拦着沈非烟。 他头更大了。 走过去,外面车来车往,清晨十点阳光正好,短短几步路,他好像感受到曾经的自己,和沈非烟熬夜玩完,早上出门呼吸到的新鲜空气。 年年岁岁空气变幻,熟悉都在。 如今故人回来,站在几步之外,影影绰绰,她也长高了。 他走过去说,“我让人送你回去,这边还有点事,回头去找你。” 沈非烟看着他,“你喜欢干什么随便,不用告诉我。” 她抬手拦出租车。 江戎说,“我让人送你。” 沈非烟说,“要我看看你现在开好车了是吗?” 江戎,“……” 沈非烟拉着桔子,转头上了出租车。 看到出租开出几米,江戎抬手,他的司机醒目地悄悄开车跟上。 —— 里面, 水哥在办公室里打电话,“你们快到了吗?这事情赶得寸,没想到他和那女的认识。反正他都去搞饮食集团了,根本不用他。”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看了看,又说,“反正这两年他也不过来,分红都是咱们说了算,他都被架空了,要不干脆今天就拆伙!” —— 门口, Sky跟出来,看到江戎手里还拿着钱,他说,“非烟姐没有要?赢钱没问题,就是水哥故意不想给,你没给她说?” 江戎把钱递给他,他都没机会说话,沈非烟就走了,他说,“钱先放着,——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Sky小声说,“不是第一次了,有单身客人赢了钱,他们就不给。水哥不知道你和非烟姐的事情……所以今天也是巧,要不是咱们过来找非烟姐,也不知道这事。” 江戎问,“刚刚来人和我说,怎么和其他业主也有点问题?” “对。” 江戎站了一会,转身往里走。 里面迎出一个人,“江爷,水哥请您。” 楼上的大厦会议室里。 江戎坐在中间,左边坐了三位,右边是一位老人。 老人说,“江戎你爸爸在的时候,告诉过我,房子将来买了,收租的时候,每年东西越来越贵,我房租也能越收越高,比银行划算,我才同意买房的,但现在,不让我涨房租,这三年都不让我涨。” 水哥一拍桌子,凶道,“有合同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人是文盲还是法盲?” 老人说,“可签合同的时候,说过房价每年会不一样?” “谁给你说的?”水哥说,“签合同是公司律师做的,你当时没看,一切都以合同为主。” “可我是被骗了呀。”老人抬手,气的抖着手,指着江戎,“我是因为当初相信小戎,他都能打本给你们做生意,我难道还要请个律师来监视他。” 水哥和旁边两位嗤笑起来,“那商场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你不看合同,难道还是江戎的错?江戎当时也没经手这合同。” 老人气的说不出话,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不能讲感情了?你们这种人,见利忘义……” “你再说……”水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江戎轻抬手,隔空示意他停! 水哥不甘地坐下。 江戎看向老人说,“这事情,是我当初没有监管好,不如这样,刘叔你等会让人拿了合同去我公司,我让人,把前两年短的房租先给你补上,再重新签一份合同。” 水哥和另外两位顿时变脸。 不等水哥发飙,江戎却又说,“公司这边,多出的房租这部分,以后我会补上。大家和气生财。怎么样?” 这话义气十足,已经无可挑剔。 水哥他们互相看着,无法反驳。 刘叔不敢相信,激动地站了起来,对江戎说,“你像你爸,一言九鼎!——不像有些人。” 水哥顿时又要变脸。 江戎站起来,笑着招呼人,“把刘叔送走,拿了合同直接去公司,按市场价补上。” 等会议室门关上,江戎坐下,说,“现在都剩自己人,我就明说了。当初我爸开发这块楼盘,很多老关系,都是看面子买的房,人家和我讲情义,我不能趁着他们年龄大,反倒剥他们一层。” 水哥他们不说话,但心里不以为然。 江戎说,“现在说公司内部的事情,今天这种,客人赢钱,但是被公司截胡的事情,以后不能有了。我今天还有事,你们心里清楚就行。”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准备走。 水哥他们顿时诧异,就这么简单,还以为江戎要清帐,还准备和他翻脸呢。 江戎看着水哥说,“对了,今天那个客人,才赢了二十万,你怎么就不让走?” 水哥说,“……运气好,她五百全押,还是一把就中!” 江戎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转头问旁边人,“真的?” Sky说,“听服务生说,她本来是等同行的那个女孩的。”又低声说,“一把拍下去,这霸气,还是和以前一样。”” 江戎笑了,对水哥说,“她家里惯着她,我也得让着。你见谅。” 水哥一个劲点头,不明白江戎今天怎么格外和颜悦色。 江戎带人走了。 电梯从上而下,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对Sky说,“让人继续监视他们的无线上网,心大了,端了他们!” “好。”Sky应了,迟疑了一下,他又说,“……从现在他们做的假账,短给公司的红利这方面,就够把他们都踢出去。那咱们是要自己做这个吗?” 江戎说,“关了。” Sky随着电梯急落,心,也和电梯一样,沉甸甸地往下掉。 为了沈非烟,江戎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惹她不高兴的,他都朝死了整。 他其实真想多嘴一句,没他这样,没她今天这样! 第5章 晋江夏听音 “咔嚓——”沈非烟一刀下去,红苹果变成两半,她把一半递给桔子。 桔子犹豫接过,“我不喜欢吃苹果。” 沈非烟自己“咔擦——”咬了一口。 桔子把半个苹果放桌上,很好奇道,“你这毛病,怎么过了六年还没变,你为了半个苹果好咬,就让别人硬帮你吃另半个,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 沈非烟说,“你可以不吃的呀。” 桔子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想吃,还帮你吃的,那就是他们贱,和你没关系。”她拿着半个苹果,自己开始吃。 沈非烟看着她笑,“你觉得我家这别墅怎么样?” “噗……”桔子咬着苹果笑,“小产权的农民房,你也好意思说别墅。” 沈非烟一本正经地说,“……产权又没有挂门上,外表虽然很乡村,但等会外面刷完,就会变得像别墅了。” 桔子,“我等着看哈。” —— 江戎的车在路口停下,看到工人正在沈非烟家门口刷房子。 沈非烟和桔子站在外头监工。 他走过去,三层高的自盖房,和邻居的靠在一起,沈非烟的这半边,刷成了淡淡的奶油色。 门口开阔,也没有篱笆什么,他走过去一目了然。 沈非烟看到他,和没看见一样,只是看着自己刷好的房子,视线又挪到邻居家。 江戎刚在她身边站定,就听她说,“算了,隔壁也刷刷,这边一上颜色,衬得隔壁太旧,把他们家刷成淡粉色好了。多叫几个人,快点,小心人家回来了。” 江戎,“……” 粉刷匠们提着东西就跑过去忙碌,显然是对待高质素客人的服务质量。 高质素=舍得花钱。 嗯,还好他给她带来了挥霍款项。 沈非烟转头,好像这时才看见他,“又见面了?” 江戎把钱递给桔子,“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他对沈非烟说,“那楼是我爸当时盖的,下面的地方我算业主,所以有点误会,我都已经处理了。那地方的人也会赶走,以后不开那个了。” 桔子抱着沉甸甸的两包钱,洪福齐天的好像抱着自己的未来。 却见沈非烟和江戎说,“你不用特意来和我解释,大家六年没见,别那么生分,没事。” 江戎,“……” 她又说,“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是忙人,去忙吧。” 桔子把脸转到另一边,觉得为了二十万,她现在还是别看江戎的好,给人家留点面子。 小风呼呼地吹,空气里全是骄阳下清新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涂料味。 就听江戎说,“……怎么忽然回来了?他没跟你回来?” 桔子试图把自己站成一个陪衬。 就听沈非烟淡然地说,“嗯,我们分手了。” 气氛紧张,桔子很想看江戎的表情,但是得忍着,好一会,才听他问,“……为什么?” 沈非烟说,“嗯……我在香薰场里做了好多泡泡球,就是放到水里洗泡泡浴的那种。” 桔子看向她,这分手理由她也是第一次听。 就见沈非烟咬了咬下唇,似不知如何继续,然后说,“我让他用,他不愿意,可是那味道我不喜欢了,我今年只用带奶油味的香……” 桔子看着沈非烟,不敢相信,尴尬症都要犯了,不是她说,沈非烟平时挺大方得体,但一见江戎,她就一秒回到旧时光。 矫情成神经病了。 只听给的这理由,她都想走人。 就听沈非烟又说,“……一个五镑虽然不贵,做了一百多个,可是他偏偏浪费,一个大男人那么计较干什么。你说对不对?” 桔子赶忙看江戎的表情。 江戎看着沈非烟,眼神非常一言难尽。 沈非烟却压根没看他。 桔子觉得这个分手理由,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见前任,拼现任,拼工作,拼前途,充大头的时候乱方寸很正常,可方寸尽失成一个矫情作死的公主病,她有义务挽救她姐们。 还没想完,就见沈非烟忽然看向江戎,一秒神态变正常了,说,“你信吗?如果不信,我可以再给你几十个让你觉得我足够天打雷劈的理由。” 江戎:“……” 桔子拉沈非烟。 沈非烟沉着脸说,“所以说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不要乱问人,也不要乱打听,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进屋进屋。”桔子揪着她,抱着钱,把发脾气的沈非烟往屋里拽,又小声说,“好歹人家来给你送钱的。” 她回头看江戎,想说两句场面话,江戎一定要气走了。 却令她很惊讶,江戎没走。 放在以前,他一定转头走了! —— 他们进屋,沈非烟拿过咖啡壶,问桔子,“喝咖啡。” 她拿过两个杯子。 有工人正在打扫卫生,大门开着。 江戎进来,沈非烟迟疑了一下,多拿出一个杯子。 江戎抬头,看楼上也有人在打扫卫生。 桔子在沈非烟周围晃,抽空赶紧说,“刷外头的房子,也挺贵的,你刷邻居的干什么,你又没多少钱。” “不协调。”沈非烟小声说,“想起来晚上就睡不着。” 这桔子倒理解,沈非烟有点强迫症式的爱干净,爱漂亮。 她不和“病人”计较,就说,“这房子这么大,你一个人,自然睡不好。但你别让我陪。我晚上要回去收拾四喜” 沈非烟说,“不用,我……”她一眼看到江戎,有了想法。 江戎打量了一周,过来说,“你准备回来多久?” 好像刚刚门口挨钉子的不是他。 沈非烟说,“正好,我找你有事,我妈说你把甜甜带去养了。我回来了,给我抱回来。” 她拿起旁边的相框,上面是年少的她,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 神色变得温柔,她翻给江戎看,“他该回家了。” 江戎拉着高脚椅,在她对面坐下,喝了口咖啡,说,“以前面都不会煮,现在勉强会煮个咖啡。他过来,跟着你饿肚子吗?” “不是有狗粮吗”桔子插嘴。 江戎看着那咖啡说,“甜甜跟了我六年,六年别说口味了,多少东西都能变,何况他从来没有吃过狗粮。” 桔子说,“那他吃什么?” 沈非烟按住桔子,用眼神示意,“别和他废话。”她看着江戎,“他跟着我,以后我天天给他吃牛排。” 江戎放下杯子,说,“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别逞强了。” 沈非烟似笑非笑,眼神挑衅地说,“别总用六年前的眼光看人,我已经不一样了,就像你也在变,大家都别看过去,只看现在!给我五分钟,我喂饱了你,甜甜还给我。” 江戎抬眼看着她,冷了脸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五分钟就完事的。” “噗——”桔子捂着嘴,端着咖啡直接闪一边去。 沈非烟气的顿时白了脸。 第6章 晋江夏听音 桔子轻手轻脚上了楼,趴在楼栏杆上偷听。 打扫卫生的在洗手间擦什么东西,“擦擦擦……”的声音,弄的她更紧张。 年少的沈非烟和江戎好的时候,好的天崩地裂,吵起来的时候,也是天翻地覆,这俩人在夜总会里玩,沈非烟坐在江戎腿上,好好看着节目,都能一言不合跳起来吵。 上街买个东西,也能两句话不对,闹起来。 现在看看,全都是那种鸡毛蒜皮,甚至想不起来的小事。 桔子此时拼命想,都想不起一件…… 她靠在栏杆上,感慨时间过的真快。要不是刚刚,江戎那说话的语气,令她一瞬间就回到了从前,她都没感觉,六年就这样就没了。 楼下的沈非烟没想那么多。 她瞪了江戎一会,觉得还是抢狗更重要,就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就不能成熟一点。” 语气好像刚刚门口那个“矫情病”不是她。 江戎说,“哦,你哪儿成熟了,说一下我没注意的地方?” 语气不经意中,有种理所当然的了解,还有……不要脸。 沈非烟把她抱狗的照片压在桌上,压着脾气,站起来,“我知道空口白牙光是说没用,是不是和以前不同,你可以看看。” 她转身,拿过旁边买的牛眼肉,用橄榄油,黑胡椒,海盐已经腌过,这是她给她和桔子准备的午餐。 一言不发。 铸铁厚底的锅放在火上,她拿过围裙,绑在腰后。 弯腰,点火。 江戎看着她,看她的腰,勒紧还是那么细,围裙上有粉色的小玫瑰花,清新浪漫地跟着她动。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系围裙。 沈非烟…… 系围裙? 他无声地笑了笑,谁敢想。 她把手放在铸铁锅上,隔空侧了侧温度,神色专业,而后端过盘子,夹子夹出里面的牛扒,放在铸铁锅里,肉遇热,开始刺刺拉拉响,冒出香气。 江戎把手边的杯子推远,手搭在台上,看着她。 这房子是沈非烟出国前,她爸还在世的时候,她家买的,当时不怕产权问题,就图地方好。让他现在看,这地方怎么敢买?产权不明,是在这旁边公园里圈的地,占了绿化用地,谁给办房产证。 沈非烟像她爸,办事不看远,先办了再说。 但这样也有好处,就像此时,三四分钟的时间。 她的牛扒已经好了,正在摆盘…… 他看着她,她弯腰,很精致地在挪那两块牛扒,手腕上,一根细金的手链,随着她晃,滋生出无声的韵律,美的晃人。 让她手下的那盘子,都变的招人喜欢。 她端起来,满意地看着,而后送过来……送到他面前。 放在台上,郑重转向他。 大圆的白盘子,流畅的线条,中间是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扒。 伴碟完美画龙点睛。 江戎看着沈非烟,神情意外,这一手,打败全城多数号称顶级的西餐厅。 跟别提,比餐厅还多了刚刚出锅的焦香诱人。 沈非烟得意地说,“怎么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现在不止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甜甜。” 江戎没有动。 沈非烟说,“七分熟,你不信?”她拿过刀叉,左手叉子固定,右手切了一刀,牛扒中间微微泛红。 “这个我几乎每周都做,绝对不会错。”她看着自己的作品,“还是你不喜欢七分熟?你喜欢几分熟?” “他吃过多少次?”江戎忽然问。 沈非烟手上的动作停住,看向江戎,竟然秒懂! 江戎站了起来,冷冰冰地说,“六年没见,甜甜早就不认识你了。你以为你走了六天吗?” —— 听见大门响 桔子从楼上跑下来,“你们俩,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又是为什么,换他发脾气了?” 沈非烟推给她一副刀叉,“快来,快来,耽误到这会都没吃饭,他不吃咱吃。” “你做的?”桔子惊讶的眼神和语气,完美地治愈了沈非烟。 沈非烟帮她切牛肉,“快,这靠边的位置最好吃。我的绝活。” 带一点点肥,又焦焦的,桔子吃了,然后捂着嘴,说不出话,一个劲给沈非烟伸拇指,“你厉害!” 沈非烟就笑,拿起来旁边的照片,和那狗的照片说,“甜甜,下次给你吃。” “你还没说,江戎怎么走了。”桔子问。 沈非烟说,“臭脾气,我以前连面都不会煮,他一时不适应我已经饿不死了呗。” 桔子点头,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合理。 “真的饿不死了。好吃,比这边餐厅的都好吃。” “当然。”沈非烟倒了杯水给她,“那你都吃了。” “一人一块。”桔子说,“拿碟子来分。” 杯子放下,沈非烟递给她一个碟子,看到旁边有个手机,“你的?” 桔子嘴里吃着东西摇头。 沈非烟拿起来,按开,上面锁屏的照片,是半个苹果。 世界,一下好像安静了。 客厅墙面,是淡淡的蓝色,她家当初装的时候,选的地中海风情,客厅用了蓝白,阳光从外面穿透进来时,飘着蓝,能给人身处地中海的错觉,此时,沈非烟也好像一瞬间,沉浸在静静的,湛蓝的爱琴海底。 沈非烟放下那手机,吃了一块牛肉,焦香的牛扒味,想了想,又把叉子放下,拿着那手机……空了一会,直接按了一个密码,如点对魔咒,半个苹果闪开,锁屏开了。 她的心里说不出什么味。 桔子说,“江戎还用着你们以前的密码。” 沈非烟把手机扣在桌上,。 桔子说,“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你。” 沈非烟说,“……我和他的爱情,就像希腊的爱琴海一样。” 桔子连忙左右看看,奇怪道,“江戎又没在,你又作死给谁看?好好说话。” 沈非烟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在好好说话,你还记得那年我俩去希腊,我回来说,那海看着那么漂亮,结果到要下海的时候,什么呀,沙子全是黑的。根本没有看着美。” 桔子点头,“原来是这事,不过你给我说就行了,给别人这样说,就招骂。” 沈非烟说,“爱情要像马尔代夫那样的沙滩,至少得是用着舒服的,不能只是看着舒服的呀。”她仰头闭眼,神色美美的,发着白日梦的向往,不加防备的表情,带着天真。而后感慨说,“真的——好久没休假了。” 桔子笑起来,“我知道江戎为什么走了,你要证明自己今非昔比,一心想闪瞎他的狗眼,结果,他不在乎你的厨艺进步了多少,估计就想着……以前你俩一起的时候,你从没给他做过饭。你俩压根想的不是一回事。” 沈非烟惊讶地看着她,还没说话,门响。 沈非烟去开门,“隔壁这么快刷好了?” 开了门,江戎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的,三十多岁,穿的也体面,她估计是江戎的司机。 沈非烟看着江戎揶揄他,“你还用亲自来拿手机?让你司机过来不就行了。” 江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进屋了。 沈非烟莫名其妙,侧头没来得及瞪他。 后面的“司机”上前来说,“我是隔壁的。” 沈非烟:“……” 那人说,“我来问问,你家怎么搞的?刷房,怎么把我们家也给刷了。” 第7章 晋江夏听音 “你家刷房,怎么把我们家的也刷了。”语气很冲。 一听这话,桔子顿时紧张,这随随便便把别人家刷了,还是个粉色,人家当然会找来算账。 看向江戎,秒懂江戎为什么回来,他早前在门口听到沈非烟又作死,自然不会走。 江戎在她旁边坐下。 神色淡然,好像从前那时,吵架归吵架,却自觉帮沈非烟收拾烂摊子的样子。 就听沈非烟说,“对对,是刷了你们家,真对不起,是工人搞错了……你听我说……”她的声音温柔,错落有韵,大概在外装模作样的时候多,此时正经说话,竟然比她以前正常状态更淑女。 桔子诧异地探头看去。 就见沈非烟“拘谨”地站在门边,对邻居解释,“我今天回来的迟,和工人约好他们先开始工作,等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把你家当成了我家,已经刷了一半……” 邻居说,“那也不能把我家刷成粉红色对不对?!” “对对……”沈非烟转身,从旁边拿过涂料公司的图录,翻着说,“我本来选的粉色,后来看刷了你们家,我就选了现在这个奶油色,你看……”她指着图录,“淡粉色和淡奶油色两个放在一起好看……本来我还想着……要淡粉色,和你家配色,可是他们刷错了。” 她低眉顺眼,极其好脾气地慢慢说,“结果……后来你们家成了粉色,我就只好换成了现在这个……你别生气,你喜欢什么颜色,或者你家人喜欢什么颜色,我让他们重新换一种可以吗?或者变回去以前的白色好不好?” 那男人说,“……那,那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先来问问。” 桔子憋着笑,使劲打量江戎,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这事也和以前一样,沈非烟从来能惹事,几句话也能平。 这地方没产权,当初价也不低,能买能住的,都不是一般人。那男人明明气势汹汹来吵架,却几句话就变成了,“我就来问问。” 桔子侧着脸,越想越好笑。 家里让刷成了粉色,就来问问? 就听沈非烟继续和邻居瞎掰,“你要不喜欢纯白,那也可以换个颜色,白色配天蓝色怎么样?青色也配白色的,你要是再要回白色,我要不……还是刷成粉色的吧……” 邻居那空了一会,说,“那还是别那么麻烦了,先这么着吧。” 把人家送出去。 关上门,沈非烟脚步欢快地走进来,双手一拍说,“大功告成。” 神色得意看着江戎,一副欠扁的样子。 “就是小聪明。”江戎说。 沈非烟给他一个白眼。 桔子把桌上的手机推给江戎说,“哈,你这屏幕上有半拉苹果,非烟吃苹果也喜欢吃一半。” 江戎拿过手机,往门口走,“我约了人吃饭。” 沈非烟转身默契地给他拉开门,“把甜甜给我。” 江戎走到她身边,站了一会,还是没说话,走了。 桔子追出去看,看到工人已经快把隔壁也刷完了,粉色的非常梦幻。 江戎的车在远处,他过去,司机开门,他的车走了。 桔子站在门口,阳光正艳,后面两栋房子都是唯美的颜色,她的心情莫名很好,对沈非烟说,“你也是,他一定是看到邻居来找你,才急急赶来的。之前估计也怕邻居找你麻烦,他都没走。” 沈非烟说,“你觉得他对我好?” “当然。”桔子看着她,“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沈非烟冷哼一声说,“我又不是他什么人,用他对我好!没什么关系的女人,他都能这样对我,也能这样对别人,六年了,你怎么知道,他就只对我一个人这样?” 桔子想了一会,竟然觉得无法反驳,“你正确!” 沈非烟搭着她肩膀去外头看房子,“所以说,我们看问题不要看表面,我不是他的什么人,也不用他来献殷勤,他能这样对我,也能这样对别人,我才不稀罕。” 桔子说,“对,你只稀罕他的狗。” “那也是我的狗。”沈非烟说,“我们俩一起买的……嗯,虽然是他出钱。” 桔子爆笑起来,“我听你俩吵架,你这不讲理,能把他气死……” 沈非烟搂着桔子笑,亲热地靠在桔子肩膀上,笑的是她自己最好看的样子,“糟糕,忘记让他把你送回家了!”她晃着桔子开玩笑,“你带着那么多钱,等会我不放心你自己走……要不,要不你打电话把他叫回来。”她说完自己哈哈笑。 桔子抬头点着她的脑袋,“你这人,好起来把人爱死,招人恨,也招人爱。” 沈非烟拿出手机,“来来,别说他了。这新房子当背景,咱们俩先自拍一下美美,多梦幻。” 桔子说,“那钱,我给你留点?” “不用!”沈非烟自信满满,对着她俩抬手照相,“我已经约了一家出版社,谈我出书的事情,回头还能开专栏,有约稿,你放心,我路子宽。” “那就好。”桔子说,“那狗呢,他不给你怎么办?” “东边不亮西边亮,路子是人走出来的,你就赶紧去买房吧。” “咔嚓——”一张,沈非烟给她们俩捏着一张照片,头太大,背景都被挡了。 她拿着进屋,嘟囔说,“没有自拍杆就是不好,现在没有余想了,我应该弄一根那个。” 桔子,“……” —— 第二天。 沈非烟和一位姓金的编辑在餐厅见面。 中餐厅,这个编辑挑的地方。 她回国后才预定,提前一天,预定的迟,没有包间,加上两个人,就坐在大厅。 桌上摆着沈非烟的食谱,照片印在封面是正确的决定,她每次把书放在旁边的时候,都在刷脸。 加上书是硬皮的,印刷精美。 当然她不会告诉任何人,英国儿童快餐图书,也多数是印刷的和字典一样精美。 “沈小姐,你联系我之后,我把你寄过来的资料仔细看过。”金编辑说,“你的意思,是这样的食谱,准备在国内也出一本。” “嗯可以吗?” “这个有点难度。” “难度?”沈非烟完全没想到,“难度在哪些地方?是制作水准问题吗?不用这么精美也没有关系的。” “不是!不是印刷厂的水平问题。”金编辑说,“是我们选书,有非常多的原则,简单来说,如果是名人的书,就具有可操作性,沈小姐在那边的知名度也许很高,但在国内还没有。” “所以我才想出书呀。” “但是作者不知名的书,非常难销。” “可不出书,怎么能出名?” 金编辑呵呵地笑,“这是所有底层作者都面临的问题。” 底层作者? 沈非烟一秒被归层了。 沈非烟端着茶壶,给人家续茶,虽然人家还没喝,这个打击有点大,她需要平复一下……之前一点心理准备没有,以为要走上人生巅峰了,谁知迎来了秒沉! 她一边续茶,一边说,“那有没有别的办法呢,东边不亮西边亮,任何事情都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金编辑看她斟茶,茶都要溢出来了,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挽救了自己的裤子,说,“那……那当然还是有办法的。” 第8章 晋江夏听音 “那当然还是有办法的,比如……沈小姐你的情况,”金编辑放下杯子说,“第一,恕我直言,你的中餐烹饪水平,太业余!——如果真的要在国内发展,你得先去把基本的餐饮业了解一下,看看咱们八大菜系,都是怎么回事。” 沈非烟奇怪,52道菜的秘密,外人不可能知道,她说,“请问,什么地方显示出我很业余?” “哦,”金编辑翻着她的书,说,“你这里面什么菜系都有。外国人可能不会注意,但咱们国人连小孩都知道,八大菜系,你这里面的无锡排骨,和咕咾肉一起,那个……这书当家常菜谱做,没有亮点。当专业菜谱做,会被群嘲。你在那边走的是美女厨神路线……” 金编辑顿了一下,看向她真诚地说,“这个……国内一个是厨神多,另一个美女更多!” 沈非烟,“……” “沈小姐你本身还有什么用于宣传的亮点吗?” 沈非烟心里苦呀,那边的中餐已经成了自己的气候,好像流水线作业一样,菜式很多都固定了,外国人认可的,就是他们认识的那几样,她倒是想学别的,别人敢吃才行。 但她不能明说,说了费事金编辑误会她嘲讽人家没见过世面。 沈非烟说,“……那这个让我回去想想。” 金编辑说,“还有你说的那种专栏,要自己找约稿函去看……” 沈非烟点头,很虚心地在记。 金编辑说,“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你在那边,是怎么参加的电视节目,怎么出的书?那边的流程应该和咱们不同。” 沈非烟点头,没有说那么多,“是有些不同。” 金编辑微微失望,看出她不想说。 金编辑说,“国内竞争大,有本事的都没有办法出书,你自己还是先好好再给自己定位一下。” 沈非烟点头,心想怎么服务员还不来点菜。 “你在这里干什么?”旁边忽然传来江戎的声音,沈非烟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抬头。 “江先生。”金编辑已经站了起来。 沈非烟看她请的客人都站了起来,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金主编说,“江先生你和沈小姐认识?” 江戎看着他,一时没认出来的样子。 金编辑说,“去年你和我们主编吃饭,我也在。你们餐厅的文化宣传,是我们帮忙做的。” 江戎点点头,算是认出来。 他对沈非烟说,“我和人来吃饭,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来?” 沈非烟说,“正准备吃呢。” 桌上是空的,可以是已经叫了菜正在等。 江戎看向金编辑。 金编辑又不是傻瓜,江戎说话的语气那么熟,还这样看着他,显然不是叫他吃饭。他连忙对沈非烟说,“事情正好也谈完了,不瞒你说,我家里有孩子,能早点回去我太太求之不得。” 沈非烟说,“……那您去忙。” 金编辑和江戎寒暄了几句就撤了。 沈非烟也没胃口吃饭,深受打击。 她对江戎说,“我回家了。” 江戎看着她,从进来餐厅就见她无精打采,他对旁边的Sky说,“那你让他们等等。” 转头又对沈非烟说,“走吧,我送你。” Sky往里走,没看沈非烟的样子都带笑。 沈非烟气的不行,“我就是碰巧遇上你,谁要你理直气壮的送我。” 江戎说,“我以前给你说过,只要咱们在一块,我就不能不管你!” “但我现在明明没有和你在一块。” “怎么没有在一块。”江戎说,“在一家餐馆,不就是在一块。” 沈非烟气鼓鼓地坐下,肚子又饿,事情也不顺。 江戎在她对面坐下,看了看她面前的杯子,拿过来看,一圈没有口红印,证明都没喝,水都没喝一口…… 他把杯子放回沈非烟面前,“说吧,怎么回事?” 沈非烟不说话。 江戎看她,沈非烟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带飘带的衬衫,长袖,袖口带三颗细金纽扣,显得人特别清澈温柔,加上样子是明艳型,就更好看的,令人想多看两眼。 江戎看着看着,脸就猛然沉下来,“他对你不规矩?” “什么呀。”沈非烟极快撅了下嘴,快速不情愿地说,“我又不是好欺负的人,对我不规矩——我还能坐在这儿?我来和人家说工作上的事情的,你别乱找人家麻烦。” 江戎一想也对,就笑了,“你还知道……”话锋一转又说,“看来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话意有所指。”沈非烟笑起来,看着他说,“无非就是说你关心我,昨天怕邻居找我麻烦,你都没走。” “嗯,我知道你能搞定。”江戎把面前的杯子闲闲地挪开,“……就是想看看你这次又准备用哪一招。” “反正不用美人计。”沈非烟抬手撑上下巴,带着看透他小心思的气鼓鼓。 江戎又笑,伸手拿过她旁边桌上的食谱,封面是沈非烟,笑的十分可亲,他用手摸了摸那封面,好像在感觉厚度,随即说,“这么漂亮,确实不用刷锅刷碗,只刷脸就行了。” 沈非烟一下被逗笑了,心情大好,站起来说,“走,去吃饭!” 江戎站了起来,“饿了?” 沈非烟说,“我不想听你啰嗦我。” 江戎勾起她椅背上搭的白色毛衣,“走吧。” 沈非烟抢过去,自己搭在身上,从旁边的装饰镜上臭美了一下,说,“先说好,我就吃饭,不应酬。” 江戎先行带路,手里拿着她的那本书,握在手里靠在裤侧,随意拍了拍说,“放心,聊的内容你也插不上嘴。——刚刚,那人和你说什么?”问的好声好气。 “没什么。”沈非烟心情好,脑子却不呆,没上当随意地说,“我觉得他人其实还不错,没有因为外貌格外优待我,说的话也是中肯。” 江戎笑着抬手,虚扶了她一下,“……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走过长廊。 服务员扶着门,俩人一前一后进了雅间。 江戎对大家说,“她来跟着吃个饭,咱们说话。” 没名没姓,不介绍,人家也理所应当知道是谁的口气,沈非烟习以为常,坐下等点菜。 只是抽空从江戎手里夺过了她的书,藏在的身后。 江戎坐在她右边,也没和她抢。 —— 沈非烟端着茶杯,看着桌上的菜,胃口减半,另一半在挖空心思地琢磨,东边不亮西边亮,自己有什么卖点? 厨神多,美女这边更多…… 桌上人正聊的热闹,一个人说,“现在互联网企业厉害,我看咱们搞饮食集团也应该用一样的办法,餐厅多元化,客人要吃什么都有。” 江戎说,“还是走几样主打产品,让人能记住,更有效。” 沈非烟深以为然。 就听江戎又说,“但还是一样要注重互联网这块,潜在的客户都在那边,而且现在都在网上看推荐。” “真是!”这话题一出,一个人立刻倒苦水,“现在人人都能上网说一句,那真是……夸的挤着一窝蜂去吃,一个骂都跟着骂,然后就都不去吃了。——自己都不会想想,这说的是菜品,口味每个人不同,人家不爱吃,说不定他正好爱吃!又不是里面吃出来不干净的!怎么不思考……” 这人年纪偏大,说的语气有点逗,大家都笑。 那人又说,“都不想想,开餐厅也算为人民服务了,现在房租那么贵,我们有两家店都是靠别的店贴补,但是搞连锁就是这样。不能让顾客吃不着。” “房租还行,服务员难招呀!”另一个说,“后厨嫌累,服务员漂亮的普通话不行,普通话过关又漂亮的,嫌工资低,好不容易找个五官端正的,会说普通话的,那都得供着!” 这些都是熟人,所以想什么随便说。 沈非烟渐渐也有了兴趣。 江戎给她夹菜,低声招呼她,“这家馆子开了两年,对面那个是老板,你要不喜欢吃,就随便吃两口,等会带你去吃别的。” 沈非烟看了一眼,那老板正在说服务员难聘的苦恼,她笑了笑,说,“挺好,我听你们说话呢。” 江戎说,“这些,你能爱听?” 沈非烟说,“好过咱们以前的朋友,在一起就是商量晚上去哪儿玩,回头住什么酒店,第二天早上吃什么……” 江戎略意外,看向她。 沈非烟低着头,筷子夹着米饭粒,说,“……还有,” “……放假去什么地方旅行。” 她还没说,江戎替她说了,他抬手给沈非烟夹菜,“吃吧。” 这是要结束谈话,沈非烟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不想让她说? 第9章 晋江夏听音 晚餐后 江戎送沈非烟回家,车开出一点,沈非烟就问,“刚刚你好像忽然不想我说话了,为什么?” 江戎亲自开车,侧头看她,沈非烟坐在副驾驶,和以前一样的有眼色,他一个动作,她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微微笑了笑,年少时光的默契,如此自然熨帖。 不像现在,别人懂的他的意思,那是约定俗成的一些的暗示。 沈非烟等了一会,不耐烦道,“你不想说?” 江戎笑,她都完全没考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理所应当质问,这么的肯定! 他说,“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现在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了……”沈非烟说,“所以不想我提以前的事情。觉得没面子?” “这句说的不确定。”江戎说。 沈非烟说,“嗯,其实我也很少想以前的事情,就是刚刚忽然想到了,如果你觉得令你难堪,我很抱歉。” 江戎说,“转了对外人说话的客套,这是……不高兴了。” 沈非烟说,“那是为什么,我声音那么小,旁边人应该也没听见,那你为什么神神秘秘的?” 红绿灯前,江戎停了车,侧身看着她问,“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人。” 沈非烟说,“不知道呀。” “但我知道你为什么忽然不高兴。”江戎说,“你自己说了以后就后悔,你怕我知道你还记得以前。就佯装发脾气,希望我忽略掉那句话。” 他看着她,等着她再次发火。 这是,无数次令自己怀念的场景。 沈非烟却没有,她抬手打下车窗,风吹进来,“那既然不是为这个,为什么又不想我说话?” 她平常的语气问。 没有了少女时期的恼羞成怒,扑过来打他,他也再没机会和她闹成一团。 江戎盯着沈非烟看,她故意打岔的样子,熟悉又陌生,脸上的神情,这么近看,也不真实…… 他忽然问,“你现在在外面,就是这样和男人说话的吗?” “啊?”沈非烟看他,“什么意思?” “就是这种语调?这种……像你刚刚说的,我很抱歉那种,试探着,假模假样客气的样子是吗?”他的语气没有嘲弄,还有一种朴素的感兴趣,好像家里人在打听自己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沈非烟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说,“不知道呀,时间太久,自己什么时候变的,怎么变的,自己不可能知道。” 江戎看着她,没有桔子在,没有外人在,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再需要掩饰的东西。 沈非烟抬手指了指前面。 江戎随着她手指不耐烦的角度看过去,看到前面的灯变了,他发动开车,给她打上车窗。 车行一段, 他说,“今晚那桌上,有三个是美食家,有自己的美食专栏,相当有人气,但是在行内风评不好。” 沈非烟认真看向他,眼神中写三个字,“听不懂。” 江戎说,“请他们来招待,远不得,近不得,如果不请他们来吃吃喝喝,会得罪人。请他们来,太生分的聊天,也会得罪人,好像这是一场交易。所以今晚老板说是请我,拜托他们作陪,其实真正作陪的人,是我。” 沈非烟坐直了,更认真地听他说。 江戎平淡地说,“至于聊天内容,大家聊的都是些公知话题,餐饮里的那点事,无非就是那样。发发牢骚,显得和自己人说话,又都是大家知道的,也不得罪同行。” 他看向沈非烟,“你心眼直,人也善良,现在不像小时候了,和人打交道的时候,不能全掏一片心。” 沈非烟神情诧异,看着他,一瞬间,眼神中写满了她自己不知道的千言万语。 路上一闪而过的光,从她脸色,睫毛上,眉毛上,一闪一闪,她的眼睛特别亮。 江戎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她,她曾经都是这样看他。 却听沈非烟问道,“你这样说话……一串一串的,和以前一点不一样了。——那你现在也是这样,和女孩聊天的吗?” 江戎愣了一下,大声笑起来。 沈非烟说,“桔子说你身边现在美女如云,美女如云是个什么概念?比以前喜欢你的女孩还多?” 江戎笑着说,“——她这么说呀,那她刚刚把自己的结婚礼物去了一个零。” 沈非烟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江戎知道她把那二十万给桔子去买房了,就又笑起来。带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为什么的,自娱自乐。 车在路边停下,离沈非烟家还有一段,江戎下车给她开门,“让你走两步,散散步。” 沈非烟下车,看了看表,“九点多,还行吧,那就走两步。” 俩人往沈非烟家走,夜风轻柔舒适。 沈非烟的高跟鞋踩地节奏明快。 江戎落后半步,伴着她的脚步,这是她回来三天,他们第一次相谈甚欢,他的心,被晚风吹到心底,舒适到心底。 和从前一样,他们俩要好好说话的时候,也很快能合拍。 要吵架了,也很快能和好。 绕过半圆的小路,沈非烟家的房子露出来。 月亮弯弯的,挂在天上,沈非烟的家上方,她的房子,是柔和的色,邻居家的伴在侧,感觉亭亭玉立。 粉色和奶油色,相得益彰,和周围的房子,一下拉开了巨大的品位差距。 连他们房子前的黑色路灯,都成了点缀的一份子。 江戎站了好一会,说,“你这房子这样一弄确实漂亮,你从小就会选东西。在学校的那时候就是,吃穿用,你买什么,别人都会跟着买。” 沈非烟笑,有点小得意地说,“我还记得那次你把别人当成我了。” 江戎笑,那时候沈非烟烫头发,学校里女生都跟着烫,他第一天上学没注意,没有认出来,沈非烟生气了。第二天,他将功补过,放学的时候主动献殷勤,买了一束花,结果递到跟前,把他自己吓了一跳,是个不认识的脸。 本来沈非烟那天是生气的,后来看到他乌龙被吓了一跳,她就又高兴了。 他们俩从来都是,上一秒恼了,下一秒就好了。 沈非烟家在转角,门口一条缎带似的小路,绕着房子而过。 站在这里想过去,江戎觉得也很难得。只是沈非烟却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她说,“你早点回去吧。” 江戎看了看时间,说,“其实还早……”随意道,“你现在平时都回家这么早?” “恩。”沈非烟说,“三年前被打劫过一次,后来我晚上就都不出去了。” 江戎定在路边。 沈非烟走下马路,这路窄,单行,一辆车的弯度。 她几步过去,站在了马路另一端,风吹的她身前的飘带,一飘一飘,神情模糊不清,长发,婉约温柔。 是所有男人梦中情人的标准画面。 江戎从未如此觉得,他和沈非烟之间,隔着时光的海。 他觉得什么东西,卡着他自己的嗓子,说,“明晚,明晚一起吃饭吧?”这件事他竟然不知道,一定要问清楚。 沈非烟站在路边笑,轻松地说,“明晚真的不行,明天一早我就回家,要陪我妈去住几天。” 江戎走过去,看着她,不知如何开口问。 沈非烟抬头,笑看着他,说,“你应该是知道我的近况的,今晚你见到我的书,一点都没有意外。” 江戎,“……” 沈非烟说,“帮你爸打听的吧?”她笑了一下,开心又得意地说,“他有没有夸我?你和他说我回来了吗?他有没有想我想的不行了?” 江戎说,“……还没,还没告诉他。” 沈非烟说,“别和他说,改天我去吓他一跳。和你分手我最不舍得的就是他!” 江戎说,“……那打劫的事情……” “没事,没事!”沈非烟说,“就是晚上回家晚,被人把包抢了,大街上,我人没事。”她说的满不在乎。 江戎干巴了好一会,才问,“……那那时候余想呢?” 沈非烟说,“那时候我俩还没在一起,伦敦那么大,我们俩一个北,一个西。” 她转身往家跑,“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我给你爸买了一套银器,可美了,给他,他一定爱死我了。” 江戎艰涩地,点了点头,“他最近忙,没在家。” 沈非烟说,“又出国了吗?” “回去吧。”江戎走前几步。 沈非烟转身开门,门口的灯落在她身上,柔柔黄黄的暖色。 江戎站在几步之外,说,“你几号回来,我去接你。” 沈非烟开了门,里面亮了灯,她说,“不用,大忙人。我现在不喜欢麻烦别人了。”她抬手挥了挥,“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戎抬手。 看着门关上。 他拿出手机,却按着不动,好一会,左手抬起在眼睛上按了一会。 身后几步远,沈非烟家的灯一溜烟的亮上去,从一楼,二楼,到三楼。 灯火辉煌从大窗子里流淌而出,把她家门口,照出一片亮色。 第10章 晋江夏听音 刚刚傍晚的时间,从大白方格的窗子看进去,可以看到奢华宽阔的超大厨房。 主持人在前,摄影师跟拍。 灯火绚烂,水晶吊灯,水晶杯,成片五颜六色的锅具,一簇簇的红玫瑰装在水晶花瓶里,混着装调料的水晶瓶四处摆放……热情似火的美丽着。 屋子中间站着一名男子,年轻英俊的脸,棕色的头发,乱乱的帅气,他弯腰,把烤盘放进屋子中间料理台下的烤箱里。 摄影机到处,照见旁边的烤箱里一大烤盘新鲜的翠绿,铺满烤盘上部,烤箱的灯透过烤箱玻璃,依旧仿佛璀璨的刺眼。 主持人用英文说,“哇,这地方让人觉得非常幸福,好多吃的,我已经觉得饿了。 ”主持人的声音传来,摄影机在并排的两个烤箱左右晃了晃,照出里面的美食。 主持人转过身,登上里侧吧台,刚刚那个男子已经到了这里,他站在吧台内,正从身后一堆半满的洋酒中抽出一瓶。 “烹饪的酒类也细致到这么多品种,Fei你是唯一的一个。” 话音刚落,镜头一闪,扑捉到吧台下一个穿淡黄衣服的女孩子,被摄影机居高临下,她无奈端着一筐新鲜蔬菜站了起来,摄影机在她扣到领口的衣服上一闪而过,立刻近距离跟上她的脸。 女孩笑着看向镜头,对着镜头,忽然用中文说:“John,我们今天吃无锡排骨好吗?” 笑容明媚,大方自然,如她身后绽放着的簇簇红玫瑰。 江戎猛然睁开眼,心里,像被重物袭击,疼的上不来气。又像心一下被掏空,他坐起来,发现自己还窝在沙发里……被梦魇了。 电视开着,上面是刚刚梦里的场景,沈非烟端着一大筐的绿色果蔬,余想在她身后不远处,手里一左一右,各拿着一瓶洋酒。 他定了定神,拿起旁边的表看了看,又拿起手机,打开短信,看到之前给沈非烟发的短信,有她的回复。 这才回神。 他换了衣服,给沈非烟发了一条短信…… “说去五天,是不是今天回来?我去接你。” 沈非烟正在从炸锅里,把排骨一块块夹出来。 她妈妈走到厨房来说,“你一大早做这个,给谁吃?我不吃肉,你奶奶也咬不动。” 沈非烟说,“我今天走,要带回去给甜甜吃。” “这么好的排骨喂狗?”她妈妈走到旁边,看那排骨炸的金黄金黄,“要不你给江戎吃吧,这给狗吃也太可惜了。” 沈非烟笑起来,“妈,你怎么这么逗,不舍得给狗吃,就给他吃,那他不变成和甜甜抢吃的了。” 她妈妈说,“江戎爱吃排骨,特别是无锡排骨,他每次来,我都给他做。” 沈非烟翻着锅里的排骨,油泡一点点冒上来,她说,“他总来看你?” “以前来的更勤,家里没男的,就我和你奶奶两个人,现在生活方便了,什么都能上门,就偶尔来坐坐。他也忙!” 她妈妈拿出一个陶瓷的饭盒放在旁边,“你那天打电话,不是说你俩见面还斗嘴了,怎么又要去看甜甜?又和好了?” 沈非烟闻言笑了笑,翻着小排骨,说,“其实狗应该吃红烧的,或者炖的排骨,这样油炸的,不好咬。”她拿起一块尝了尝,外面焦香,里面酥软香甜,“好吃!就是老外不会欣赏。” 她妈妈在旁边笑,“不就是第一次上电视,人家不喜欢吃你做的无锡排骨,耿耿于怀这么久。” 沈非烟扔掉骨头说,“那房子那么贵,我装修的那么好,花了几乎所有的钱,结果没有开门红,第一次录影没有用。我觉得直接影响了我后面的运势。” 她妈妈洗了一大碗车厘子,问她,“那你下午回去见江戎不?如果见他,那排骨给他多做点,你不做,我给他做!” 沈非烟跺着脚说,“妈!我在给你说的职场心酸。” “听着呢,妈妈听着呢。——炸排骨又没有影响你说话,这排骨你炸完是不是等会再烧?是要做无锡排骨吗?” 沈非烟叉腰,生气两秒,拿起一块排骨,吃着说,“我都吃了,给他吃骨头!让你偏心他。” —— 江戎到了公司,也没有收到沈非烟的短信。 倒是有了个访客,弥补了他今天生活的无趣。 ——金编辑。 没有预约就来拜访了。 破天荒还被接见。 金编辑心知所料不错,开门见山地说,“是关于沈小姐的事,我回去托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原来她和您有点关系……就想着来和您说一下……” “坐。”江戎让人给他倒茶。 金编辑说,“她要出书,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当时没答应,希望您别误会,我不是故意为难她,而是我们也得和上面交代。” 江戎办公室的沙发是三,一,一,此时江戎坐在的一侧的单人沙发上,闻言有点意外,“她想出书?” “您不知道?”金编辑更意外,瞬间又想,难道搞错了,这俩人的关系,没外面传的那么玄乎。那这事,就又是另一个思路了。 却见江戎笑了笑,说,“那她大概想给我一个惊喜。” 金编辑一听,也忙跟着笑,“这其实是小事,我们主编也知道我过来,沈小姐又约了我,我想着,还是问一下您的意思。” 江戎想了想,问道,“她想出什么样的书?” 金编辑就把那天的对话,大概学了一下。包括他自己的意见。 “出一本食谱没什么,但关键是,沈小姐也不是靠这事评职称什么的,她的这书出来,我知道她心里想着,这事只是敲门砖,以后还想有所作为,所以真不敢轻易答应她。” 江戎没说话,沈非烟也不是没有真材实料,而且这些东西,多少人根本要什么没什么,一个人是不是能红,因素很复杂。但他搞不懂的是,沈非烟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她准备回国来发展? 江戎笑着说道,“这件事,我看我还是装着不知道的好,你就和她公事公办,非烟还是非常有天分的,但对这块也许有不熟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天分更大的发掘出来,以后还要辛苦你多教教她。” 金编辑立时后悔今天来了,没有落上好,还落一个麻烦。 帮人发掘天分,这么大的工程量,怎么干? 他呵呵笑着,又寒暄了几句,赶紧走了。 生怕江戎这么护着,给他派别的活。 但江戎显然很在乎,还亲自送他出去,直送到电梯门口…… 看到金编辑不堪压力地离开,Sky笑着说,“快中午了,今天中午是钟嘉嘉约了你。” 江戎茫然了一秒,“她约我干什么?” Sky说,“非烟姐回来的第二天,她给我打的电话,我觉得您还是见她一下比较好,这都六年了。你不和她说清楚,回头让非烟姐知道了,又是事。” 江戎很想反驳,但猛然想起沈非烟说过,“听桔子说你身边现在美女如云,美女如云是什么概念?” 他说,“那就见一下,不过今天不行,我要去接非烟。” “一会就去?这饭局是中午的。” “不是,我一会先去买点东西,然后去接她。”江戎说,“那饭局改成明天。”他走了几步,“对了,约一家西餐厅。” Sky点头,回头都记到他的电脑里,又安排江戎的秘书重新订餐厅。 心里想着,西餐厅,那就是不想坐包间……要去购物,再接人,那就是要顺便看沈非烟的妈妈…… 电脑里跳出提示,暴雨警报。 他关掉页面,觉得这个不用提示江戎。 江戎一定会注意。 —— 到了下午,天就不怎么好。 沈非烟的短信姗姗来迟,江戎收到的时候,他都在路上了。 她回了几个字,“不用,等着就行。” 江戎再打,她的手机就不通了。 他开车,熟门熟路到了沈非烟妈妈家。 一开门,没有惊喜的沈非烟,倒是沈非烟的妈妈非常意外。 “咦,你们俩,这是走两岔了吗?非烟自己走了呀。” 江戎把买的东西拿进去,屋子里还有饭香呢。 江戎说,“非烟做饭了?” “她给你做了排骨,说带回去给你吃。”沈非烟的妈妈有点着急。 江戎一听,脸色也变了,“她说……带给我,带到哪儿去?” 沈非烟的妈妈说,“……你在这儿,她应该,就去你家了吧。我以为你俩约好了,她不想告诉我。” 江戎掉头就往外走。 沈非烟的妈妈追出来说,“你也别急,先给她打电话。” 江戎说,“路上我就打过,她手机不通。” “哦,对!她说手机没电了,又说放假就不接手机正好。” 江戎无语了,又习以为常,拿出手机,说,“没事,我让人带着甜甜去外头玩,这样她去家也没人。” 沈非烟的妈妈说,“那也不是个事,你什么时候告诉她你爸的事情?” 江戎说,“迟一点吧,她知道了受不了,前几天她还说要去看我爸。”他的手机通了,他走到旁边去说话。 沈非烟的妈妈看着他,心里叹气。 江戎几句话说完挂了电话,走过来说,“和家里说好了,没事。我现在回去。” 沈非烟的妈妈点头,看他上车,她又说,“我问她了,她也没说,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所以还是别和她说了,白惹她伤心一场。”江戎说,“只要她过的好,过的开心,都随她。” 沈非烟的妈妈让开路,示意江戎开车。 看到车拐出去许久,车尾都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回家。 —— 沈非烟的出租车,在江戎家别墅区的门口停下。 她手里提着饭盒,神情兴奋。 什么来看甜甜呀,是来骗甜甜的! 她今天都想好了,她不回短信,江戎一定去接她,骗走了江戎,她就来抱狗。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 “小甜甜,要跟妈妈回家了!” 第11章 晋江夏听音 几步冲到别墅门口,沈非烟就被拦下了。 保安让她登记。 沈非烟一脸笑,和人家开玩笑,“我以前总来,从来不用登记。” 保安对着漂亮女孩,态度也好,“我干了五年了,从来没见过你。” 沈非烟笑着说,“我六年没来过了。” 保安把登记的本给她,“你先填一下,去谁家?我得联系问一下。” 沈非烟刚想吐糟怎么变得这么麻烦,里面现在镶金了吗?她往里面鄙视地看去,却一眼看到个女孩,正抱着甜甜往外来。 甜甜不是什么名贵的狗,是个白色的狮子狗,隔了六年,沈非烟有点不敢认,就觉得那狗脖子上的红圈圈,有点眼熟。 天气不好,云层很低。 沈非烟越发不确定。 女孩她也不认识。 她转开脸,那女孩跑的很快,和她年龄差不多的样子,抱着狗跑着出来,几步从沈非烟身后跑了过去。 沈非烟问那保安,“那女孩,你认识吗?” 保安看了一下她的登记,说道,“你来找江先生的?那就是江先生家的人。抱狗的那个,你不认识?” 人不认识,狗也不认识她。 沈非烟放下笔,忽然有点不想要那狗了。 她把写了一个的江字划掉,说,“刚想起来,对方好像和我说搬家了。” 她把笔递给保安,“你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吧。” 保安看了她几眼,估计觉得她有点怪,也就没多问,拿电话帮她叫车。 天气越来越不好。 雨点噼里啪啦往下掉,沈非烟站的位置外头可没屋檐。 她透着窗和里面的保安说,“你们这地方盖的高档,可是设计不够人性化,是吧?” 保安说,“这别墅盖的早,那时候是最好的,现在咱们这儿好的别墅,也有好几万一平米。” 雨滴更大了,沈非烟站没处站,风也来了,很凉,显然不远处已经开始下大雨。 她催那保安,“一般叫了出租车,多久能来?” 保安说,“这不好说,有时候快,今天——这快要下雨了,那就不好说。”他从里面往外探头看,大雨滴咂在地上,他说,“已经下了呀……” 他看着沈非烟,“抱歉呀,我们有规定,也不能让你进来躲雨。” 沈非烟,“……” 保安拿起桌上一本杂志,“这杂志给你先挡挡。” 沈非烟摇手,“不用不用。雨还小……” 话音没落,大雨瓢泼似的浇下来,一下把她浇个通透。 保安一看,就说,“这么大雨?那你还是进来等吧,这雨也太大了。” 沈非烟提着饭盒,从旁边进去,一秒成了落汤鸡。 这门口地方也小,就一张桌子,两个凳子。 沈非烟把饭盒递给保安,“算了,礼尚往来,给你吃吧。” 保安笑,“我们有规定。” 沈非烟说,“没有毒,我在家做的,两盒,一盒是无锡排骨。” 保安说,“真的不用,您要饿,自己吃吧。” 大雨哗哗地落,沈非烟看着玻璃门外头,瞬间有小“河流”出现,她说,“我估计出租车一时半会不来。” 保安递给她一卷卫生纸。 沈非烟迟疑了一下,拿过,把自己狼狈的头发擦了擦。 保安说,“你电话里有打车的软件吗?用那个也叫一个,那个有什么比出租车快。” 沈非烟摇头,说,“一个是我电话里没软件,另一个是我电话没电了,用你的吧。” 保安说,“我一个月1800的工资,用的不是智能手机。” 沈非烟愣了愣,拿过饭盒说,“……那咱俩还是吃排骨吧。” —— 超市门口聚满了人,江戎的车等了好一会才能过去停下,后门被拉开,淋的湿漉漉的保姆和甜甜上了车。 江戎说,“旁边有毛巾,先擦擦。” 保姆拿了毛巾,给甜甜擦,又擦她自己的头发,“您一打电话,我就抱着狗出来了,结果还没到超市就下了大雨,还好您给我打手机,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甜甜还没吃饭呢。” 甜甜从保姆的手下钻出来,跳到副驾驶,熟门熟路坐下。 江戎抬手摸摸他的毛,又问,“没有遇上人来找?” “没!”保姆说,“我出来的可快了,晚饭都没来得及做。” 江戎发动了车,知道这是保姆在趁机告诉他,等会回家没饭吃。 雨越下越大,下午已经像午夜。 雨刷好像都失去作用了。 很多地方积水。 还好他路不远,到了别墅区门口,等开门的时候,他特意打下车窗,问保安,“有没有人来找我?” 保安正在吃饭,连忙站起来恭敬地说,“没有,江先生。” 江戎觉得有点抱歉,打扰了人家吃饭。 又一看,保安桌上放着个饭盒,里面有无锡排骨,又不像,那排骨烧的特别红亮,洒着芝麻,看着就好吃。 甜甜急切地蹦着叫。 江戎觉得更抱歉,打扰了人家吃饭,自己的狗还试图和人家抢肉。 他说,“你吃饭吧。” 前面的门大开。 他打上车窗,慢慢把车开了进去。 甜甜转头,又对着他叫。 江戎抬手摸着他的头说,“知道你饿了……”又问保姆,“甜甜是不是没吃饭?” “……没。你一打电话,我们就出来了。我刚才说过了。” 江戎点点头,再次走神。 —— 保安坐下,沈非烟从桌下钻出来,手里端着一盒排骨,右手一块啃完的骨头。 保安说,“你其实就是来找江先生的吧?” 沈非烟说,“这出租车怎么还不来,排骨都快吃完了。”她吃的给甜甜的那盒,调料少,不够味。 保安说,“其实如果真是来找江先生的,你就不该带这个来,哪里有给人送礼送这个的。我见过一次,有女的给江先生送东西。” 沈非烟啃着排骨问,“谁?送的什么?” 保安说,“人家把花瓣,坐在水晶里面,做成纸镇,就是那种工艺品。” 沈非烟很诧异,“这你怎么可能知道?就算送礼,也是带包装的呀。” 保安扔掉一块骨头,把垃圾桶拉到他们俩中间,方便扔骨头,说道,“我们当然知道,这小区没秘密,江先生把那东西扔了,拾破烂的告诉我们的,那么好个东西,要不是里面多余有个花瓣,能卖不少钱。” 沈非烟吃着排骨,品位着奇特的思路。 竟然觉得这事情,和排骨一样的有味道。 她说,“……那那个送礼的也不懂事,里面怎么能加个花瓣,送礼要送可以转送出去的,才是好礼。” 保安说,“所以你更不能送这个,人家那么好的东西都被扔了,何况你这个。” 沈非烟点头,她以前就爱在外头和三教九流瞎聊天,每次都受益匪浅,这次也不例外,她说,“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觉得听你的,以后再也不做饭给他送了。” 保安说,“你长得这么漂亮,还会做饭,这样也掉身价。男的都不喜欢倒贴的。” 沈非烟一边点头,一边啃排骨,问他,“说真的,你觉得这排骨味道怎么样?比在餐馆吃的呢?” 保安说,“好吃,比餐馆的味道淡,不过我很少去餐馆吃饭,我一个月工资1800,哪里能每天下馆子,都是女朋友来找我,我带她去一次。” 沈非烟心口一热,都恨不能包人家的伙食。可也就是那么想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别人多数只能看着。 她手里的大半盒排骨,也不知道,要不要都让给人家吃算了。 —— 沈非烟在午夜时分才回到家。 淋了雨,虽然后来在房子里,但还是开始觉得鼻子堵。 要不是一盒排骨撑着,她会又累又饿。 洗了澡,楼下就响起门铃声。 她去开了门,江戎一身寒气站在外头。 她用毛巾擦着头发,堵着门说,“干嘛?” “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开,知不知道别人会着急?” 沈非烟说,“下雨了,我困在外头,你以为我不想开机?” 江戎说,“那也可以借个手机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打?” 沈非烟被门口的贼风吹的难受,脑子却还没蔽塞,想了想,她说,“这个我确实没有想到……”她扶着门说,“行了我知道了,下次我注意一点天气预报。” 语气中多了鼻音。 江戎抬手,往她额头探,“是不是淋雨了?” 沈非烟躲开,手扶着门,一下都不松的样子,说,“你走吧,我不想请你进来。” 江戎有点来气,他找她一晚上,连桔子那里都打过电话,她还态度这么差。 他说,“你就一定要这么倔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沈非烟看着他,笑了,说,“你想到哪儿去了……”她的头轻轻靠在门上,像靠在人的身上,那样子,娇气极了,她娇娇地笑着说,“我就是和我自己说过,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因为需要人照顾,就把人放进我的屋子。那样的错,一次就够了。” 门在江戎面前合上。 他站在门口,像被重重抽了一鞭子。 再“也”不会,那就是她曾经有过? 是说余想吗? 因为需要被人照顾,却最终被定性成错误。 ——那,一定是说余想了吧。 —— 第二天,还是上次的中餐厅。 沈非烟和金编辑各坐一边。 金编辑说,“你这个食谱,我回去帮你细细又重新分类了一下,我想着……要不咱们换个思路操作。” 沈非烟拿着卫生纸擤鼻涕,头晕眼花问道,“什么思路?” 第12章 晋江夏听音 沈非烟除了感冒,大概也加上六年没回家,一时间的水土不服。 她强撑着,听金编辑说话。 银行里暂时还有点钱,她有幸可以在居住问题上啃老,所以暂时也不用流落街头,但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她这种出国镀金几年回来的,要是没混出人五人六,怎么见人? 金编辑说,“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如果你有时间,先去江先生的餐馆待几天,餐饮这行,看着简单,但内行和外行,还是壁垒分明,你去好餐馆正经干上半个月,比什么都强。说的话,也会从外行变成内行。” 沈非烟用纸捏着鼻子问,“他有很有名的餐厅吗?” 金编辑意外地看着她,发现她竟然不是开玩笑,他感慨地说,“沈小姐,您平时生活圈子很单纯吧?” 沈非烟,“……” 金编辑合上她的书,“他旗下有两家餐馆特别有名气,一家中餐的,一家西餐的。你自己斟酌一下,另外,我觉得你应该先去医院,好像发烧了,脸特别红。” 沈非烟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好像是,一会冷一会热。” 金编辑坐远了点,说,“恩,那还是先去看病,我说的话,你慢慢考虑。”想了想,他客气说,“那用我给江先生打电话说一声,让来接你吗?” 沈非烟连忙摇头,“不用,我有朋友陪我去。” 金编辑说,“你别客气,你这样,好像病的挺厉害,别一会晕在路上了。要不我……我陪你去。” 他坐的八丈远,显然害怕被传染,沈非烟摇头,拿出手机,拨了桔子的电话,一会就通了,她说,“桔子,我好像发烧了,你能陪我去医院吗?” 那边立刻问了地址,沈非烟挂上电话,对金编辑说,“您有事,要不去忙,我先去医院,朋友一会就到。” 金编辑想了想,还是提议把她送到医院门口。 沈非烟也就没再推辞。 到了医院没多久,四喜就来了。 沈非烟看着四喜,半天不敢认,又欲言又止。 四喜说,“桔子离的远,我俩在这附近看了一套灯具,她今天让我过来灯具城再跑跑,比比价。然后你一打电话,她就派我先来了。”他擦着头上的汗。 沈非烟点头,什么也不说了,示意他去挂号。 四喜连忙就找窗口去排队,他心大,也不问沈非烟怎么自己跑这儿来。 —— 沈非烟家门口。 江戎挂上电话,又看看发出去的短信,然后又按了一条。 旁边Sky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看着江戎问,“你给我发的短信?” 江戎说,“按错了。” Sky没说话,心里笑,明明是想试试是不是手机坏了,怎么发给沈非烟的短信总石沉大海。来家门口还吃闭门羹。 Sky看看表说,“时间到了,您该去吃饭了。” “我没饿。”江戎说。 Sky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昨天——我和你说过的,你让把和钟嘉嘉的约会放在今天。” 江戎拿着手机,想了想,“那你怎么不早说?” Sky说,“我以为你来看看沈小姐,顺道等会去吃饭,我给你们约的餐厅,离这里不远。” 语气了藏着,知道他可以顺道来看沈非烟的意思。 江戎看了他一会,放下手机说,“那就去吧。” 司机开车,江戎开始闭目养神。 Sky偷偷看他,他发现从沈非烟回来后,江戎就经常失眠,这样子,昨晚一看就没睡。 —— 沈非烟和四喜从医院出来,四喜把她扶上车,一边安慰,“你又不想打进口针,人家态度当然就一般,你不知道医生开药是能拿回扣的,何况你还只要那么便宜的药。” 沈非烟说,“我知道自己该吃什么药,我这种情况,明明吃扑热息痛就可以了,没事就打吊针,人都是那么打坏的。” “你对,你都对!”四喜说,“桔子说,让我千万不能反驳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非烟靠在玻璃上,嘟囔说,“你这车玻璃也脏了,有时间把车收拾收拾,别出去打游戏机。” 四喜呵呵笑,拿过一卷卫生纸,扯下来一段递给沈非烟,“那你把这个垫在头发下面,都没劲坐了,你看你。” 沈非烟就是发烧,有气无力。 接过卫生纸,塞在头和玻璃中间,用这个可笑的方法,解决了问题。 四喜拿着手机给桔子打电话,说了几句,对沈非烟说,“桔子问你吃什么,家里有饭吗?” 沈非烟闭着眼睛说,“……我生病了,你们给病人做饭。” 四喜拿起手机,那边桔子就嚷嚷起来,“这都中午了,她还没吃饭,做饭那有那么快,你带她去餐厅,先给她随便喂点。” 四喜把电话扣在胸口,对沈非烟说,“桔子很担心你,说让我带你去餐厅先吃点,别饿坏了。” 沈非烟闭着眼说,“别美化了,你的山寨手机,我听的很清楚,那就随便找地方先喂点吧。” 四喜呵呵又笑,拿起电话说,“非烟借钱给咱们买房了,我准备感谢她一下,——她家附近的凯撒布兰卡,你知道吧?你不是一直也想吃,你现在过来……过来。” 沈非烟闭着眼,长长叹了口气,嘟囔说,“你一个电话还通知两个人,人才。” 四喜笑着发动了车。 车开了二十分钟不到。 就到了一件很有罗马洗浴场所风格的建筑物外。 四喜把沈非烟老佛爷一样的扶下来,沈非烟抬头一看,意外极了,“这是洗浴中心吗?” “你怎么知道,隔壁有温泉洗浴的。”四喜说,“这地方才开,特别高档,要不是请你,桔子都不舍得来。” 沈非烟想说,她病呢,应该吃中餐。但四喜显然是为了桔子吃顿好的。 她说,“那就吃吧。” 四喜锁车,扶她往里走,又顺口问,“你都生病了,怎么还出来?” “谈出版的事情,之前约好的。”沈非烟有气无力地回答。 “桔子说,你又要出书了?” 这个“又”字有点重,沈非烟觉得不能乱给她用。 眼看出书变的异常艰难,还是说点真话的好。 她抬脚,觉得台阶有点高。 就说,“不好出,比我以为的复杂……” 谁知四喜立刻说,“出书有什么难,他们不给出,自己也能出的。” “真的?”沈非烟说完脚下一虚,踩空了。 四喜连忙扶住她,关心地说,“非烟你这样不行呀,等会吃两份主食才行知道吗?你看都腿上没劲了,是不是早上也没吃饭?” 沈非烟,“……” —— 餐厅异常高档,桌上鲜花绽放,窗口飘着落地白沙,客人不多,饭点都过了。 钟嘉嘉坐在江戎对面,侍应点了菜离开。 有人把饮品送上来。 她翻着餐牌说,“咱们这地方这么多西餐厅,我觉得这家最像国外,点单分两次,先点了酒水,给客人足够的时间,再去看餐单。” 江戎说,“你是说我们餐馆的点菜问题?” 钟嘉嘉抬起餐牌,挡住嘴笑了笑,“我早就说过,也没见你们变,你不爱别人管你我知道。” 江戎合上餐牌说,“可以点菜了吗?” “你看好了?”钟嘉嘉翻着,“你觉得他们家什么拿手?” 江戎说,“应该都差不多,这里的价格,再要没品质,客人来一次,就不会再来了。” 钟嘉嘉嫣然一笑。 低头继续翻。 “那我再看看,看和你那里有什么不同的。我记得你们的拿手菜是牛排煎的特别好。” 江戎没说话。 钟嘉嘉微不可见扁了扁嘴,这话里有话,换做别的人,一定会问,你经常去我那边的餐厅,可是江戎不,他不问,和没听见一样。 她轻轻地,深吸一口气。 心里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她说,“那天,我听人说,非烟回来了……” 江戎点头,“嗯。” 钟嘉嘉说,“真没想到,六年就这么过去了,咱们大家……对了,你生日我送你的纸镇你喜欢吗?” 江戎诧异道,“什么纸镇?” “水晶的。”钟嘉嘉脸色微变,“我在法国定做的,送到你家了,里面有个花瓣。” 江戎说,“那是你送的?” 钟嘉嘉懵了,“我那天给你发过短信了,说有礼物让人送去你家了。” “哦,这样……”江戎恍然大悟,“那天家里收的东西有点多,何况那个上面没有名字。” 钟嘉嘉心碎成一片片,可里面有花瓣呀。她想发火,这语气,显然那礼物行踪成谜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今天是来告白的,六年了,要不是沈非烟突然回来,她原本不用这么赶时间。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说起来,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 抬头看江戎,却发现江戎正望着门口,黑着脸。 她循着视线看过去。 领位的走在前面。 一男一女走在后面。 女的很漂亮,男的……很胖。 她认出人来,抬手捂上嘴。 沈非烟怎么找了个这么胖的男人? 江戎看着那扶着沈非烟的胖子,心里也是崩溃的。 那胖子何德何能,让沈非烟这么听话,被他扶着,瞧那男的一脸殷勤样,奴才一样。 江戎扔掉餐巾,就过去了。 行动力,比思想还快。 几秒就站在了沈非烟桌旁,沈非烟才刚坐下,那胖子正在帮她推椅子,好像嫌弃服务员服务不够周到。 沈非烟低着头看距离。 “你手机呢?”江戎没头没脑冲着沈非烟问。 沈非烟抬头,眼神莫名其妙,认出他,她坦然地收回目光,“在包里,看到你的短信了,还没时间回。” “因为你约了人吃饭?”江戎说。语气酸不拉几,把他的档次全掉没了。 沈非烟叹了口气,想吃口饭这么难。 她抬抬手,点着四喜,“四喜!” 四喜殷勤地对着江戎笑,“江戎,好久没见了。” 江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不敢相信,最后问沈非烟,“这是四喜?和桔子好的那个四喜。” 四喜顿觉受伤害,“我虽然胖了点,可你也不至于一点认不出我呀。” 沈非烟忍无可忍插嘴道,“你叫胖了一点吗?你最少重了50斤!我早前在医院的时候都不敢认你。” 四喜嘴角一弯,摆了个委屈样。 “你去医院了?” 第13章 晋江夏听音 “去医院了?”江戎问着话就微微弯腰,看着沈非烟又问,“不舒服了,怎么还来这里吃饭?” 语气很轻,又带着大人和孩子说话的迁就。 四喜说,“我请非烟来的,她才回来,新开的地方,都得带她试试不是,不然熟人该说,怎么非烟连这地方都没有来过。” 江戎微微侧头,眼神有点责备,没等对上四喜,他又停住,心里想说,这肤浅的想法又不是非烟的,但一想又算了,转头打量沈非烟,伸手过去,摸她的额头。 沈非烟躲了一下,但因为没力气,慢半拍,所以没有成功。 江戎的手,挨上火炭一样的额头,脸立时沉了下来,“真是胡闹,头这么热,还来下馆子?” 四喜说,“回家做饭太慢,这过了饭点对她胃也不好。” 江戎还是那样弯着腰,用商量的语气对沈非烟说,“回家吃好不好?” 纵然是商量,都带着好像怕伤害她的小心翼翼。 四喜呵呵地笑,说,“江戎你现在说话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和非烟说话,可不会这样。” 江戎忍着转头的冲动,继续对沈非烟说,“……外面的东西都不干净,生病的时候肠胃虚弱,回家吃好不好?” 这句话蛇打七寸,但凡接触过餐饮业,或者自己懂点烹饪的,有些东西心照不宣,再干净的餐馆,都是脏! 谁干过谁知道。 四喜插嘴道,“桔子正赶过来呢。” 江戎站了起来,空了两秒,看向四喜。 眼神里没有责备,却令四喜立刻觉得说错了话,他抬手,在嘴前面拉拉链的动作。又指沈非烟,“明白!” 江戎的手搭在沈非烟的椅背上,他倒不怕沈非烟不想走,沈非烟这人原本就挑剔,他说了刚刚那话,这饭她就没办法吃了。 他再次低声商量,“回家吃好不好?” 就对上了沈非烟瞪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幽怨,里面有水光在闪。 一个眼神,立刻就暴露了病中没有战斗力,只能用眼神谴责。 江戎顿觉时光一瞬间斗转星移,到了曾经热恋时期。那时,在没人的地方,她笑,她闹,她娇气使性子,都是别人没见过的沈非烟。 他抬手,在沈非烟脸上极轻地捏了捏,笑着说,“听话,我让Sky送白粥底过来,给你做生滚鸡肉粥。” 手指挨上的脸蛋,依旧是柔软光滑的,那一秒钟,在没人看到地方,他希望可以把时间拉到无限长。 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翻涌了出来。 他稳着自己,微微笑着去扶沈非烟,对四喜说,“我带非烟回去,你怎么办?” 四喜搓着手,为难地说,“那个……不是我怎么办的问题,是你那桌的女伴,你准备怎么办?” 江戎看过去,这才想起来钟嘉嘉。 沈非烟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位美女,风华正茂好年华,正含冤带恨地看着他们这里。 她收回目光,这次连看也没有看江戎,更没像上次一样笑一下。她有鼻涕正好想往外流,她从包掏出纸来,擤鼻涕。 也不好大张旗鼓,就文雅地压着。 顺便站了起来。 四喜对江戎说,“你那边的女客,如果不太重要,要不……我帮你送人?” 江戎抬手扶上沈非烟,又和那天背黑锅的心情一样,沈非烟压根不问,她从来不管他身边有什么样的女人出没,好像在她眼里,根本看不起那些人。 也看不见人家。 于是他也就没解释,——钟嘉嘉,那是老同学呀。 他怕沈非烟会摇头。 结果没想到,四喜惊喜道,“咦,那不是钟嘉嘉吗?我没认错吧,江戎,你和她现在还有联系,上初中那会,她可喜欢你了。” 不等江戎说话,四喜就问沈非烟,“非烟你还记得钟嘉嘉吗,初中那会,她可喜欢江戎了。” 江戎服气了,这告状的语气,和几天前的桔子一模一样,真是一家人。 沈非烟却是想了想,脑子空白,摇头。 “咦,你怎么不记得她!”四喜说,“她家可有钱了,你买什么,她买的总比你好!” 沈非烟用纸捏着鼻子说,“是她哥为我和她吵架的那个吗?她来摔了我的铅笔盒。” “不是,不是,那是小学的事情,你记性怎么这么好,人家摔你一个铅笔盒你也记着。”四喜说,“是那个……你烫了头发,她第二天也烫了,结果江戎把她当成你,给你送花,递到她面前的。” 沈非烟捏着鼻子点头,“这事情记得的。” 四喜说,“那后来你怎么不记得了,江戎吓一跳,花都掉地上了,后来钟嘉嘉就喜欢上江戎,咱学校人人都知道,你忘啦?” 沈非烟说,“那我不太记得人了。” 江戎推着她向外走,忍无可忍地说,“别听他胡说。” 四喜却说道,“江戎呀,我下个月就和桔子结婚了,你到时候给我们送个好点的结婚礼物。也不用觉得欠我们人情。这女人我就帮你打发了哦。” 江戎扶着沈非烟上车,俩人现在没什么关系,他要不要刻意解释,是个问题。 沈非烟也确实没有问的意思。 喜欢过江戎的女孩太多了。这个她敢说,全年级过半数女孩都或多或少喜欢过他那时候的江戎,有钱又不傻,天生带着刷级技巧,男生都围着他马首是瞻,连洗手甩水的样子都令别人觉的帅的独一无二。 沈非烟坐在车上的时候还在想。 江戎见她问也不问,觉得解释又显得很没意思,本来就没什么的事情,那个钟嘉嘉总给他送东西,她爸和他还有点点头交的关系。 但钟嘉嘉一直没说过什么,就摆出一副默默喜欢到地老天荒的姿态,他本来想着,今天等她说了,他好一干二净解决这事情。 他问沈非烟,“在想什么?” 沈非烟说,“在想上学的时候,咱们年纪应该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欢你,那时候如果升旗你去讲话,她们可以讨论一周。” 她微微皱眉,“我觉得,会不会是那个年代的人审美有问题?” 风景从她右边的窗外闪过,有她在地方,好像什么都变得自带滤镜,美的不真实。 江戎来了开玩笑的心思,问道,“那另一半呢,另一半的审美没问题?” 沈非烟看着窗外,一句话终结了这个聊天,她说,“另一半,在余想转学来了之后,都喜欢余想了。你和他,是不一样的类型。” 江戎,“……” 这话潜台词诛心,是说她把全年级女生都想睡的两个男生,都睡了! 以前她总和他开玩笑,她睡了全校多数女生都想睡的人。 现在承先启后一想,她还睡了另一半想睡的那个。 江戎觉得,有些话知道,和听到的感觉真的不同。 和她亲口总结的感觉更不同。 过了两个路过,江戎终于决定了惩罚办法, 一会给她只吃白粥,没有鸡肉。 “糟——”他抬手看手机 “怎么了?” “忘了给Sky打电话。” 沈非烟看去窗外,冷冷笑了笑。 当男朋友的时候,受的闲气,当了前女友,她谁的闲气也不用受了! —— 餐厅里 钟嘉嘉连着十几个深呼吸,才压抑住发火的冲动。 四喜过来自己介绍,“钟嘉嘉,我是四喜呀,非烟发烧,江戎带她先走,都是熟人,我送你。” 钟嘉嘉看到他的体型就够了,转开脸说,“我不认识你,不用来套近乎。” “怎么不认识。”四喜笑着说,“你不就是喜欢江戎的那个钟嘉嘉嘛。” 钟嘉嘉:“……” 这社会,每个人都有标签。 如果混了一场,混成喜欢江戎的钟嘉嘉,她想了想,也是不错。 看向四喜说,“我才不像沈非烟,什么三教九流她都可以当朋友,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上学时候都没说过话,你这时候套什么近乎。” 四喜说,“过几天,小何和尤佳结婚,你会去吧?咱们就当老同学都提前聚聚。” 钟嘉嘉站了起来,鄙视地看着他,“我说话你也听不懂!” 她甩上包向外走。 那动作,熟悉的刺眼。 当年都是学校女孩学沈非烟的。 四喜有点感叹,当年沈非烟真是…… 干什么都被人追捧。 学她买东西,学她化妆,学她吃东西的样子。 甚至学她的矫情,做作,目中无人。 服务生走过来,四喜一看桌子有饮料,先发制人对服务员说,“没看到,跑单了。” 服务员看着他,“先生不是您买单?” 四喜说,“你看我像买单的人吗,混两桌吃饭都没混上。我就是个吃瓜群众。” 服务员连忙向外去追美女买单。 四喜从窗子往外看,钟嘉嘉在自己的保时捷旁边被拦下,服务员一通说,她很诧异地皱眉,从钱包掏钱出来,扔给人家。 服务员进来的时候,拉开门,桔子先走进来,一眼看见四喜在笑,她说,“你干什么?非烟呢?” 四喜揪着她,“快看,我今天帮非烟报仇了,一下收拾两个!” 桔子面露同情,有时候,遇上一种人,想潇洒就再也不可能了。 ——比如她的男朋友。 她立刻问,“先说说哪两个?” 第14章 晋江夏听音 粥底送来的很快,腌制好的鸡脯肉也一起带来,所以江戎的生滚粥做的特别快。 他挽着衬衫袖子,做饭的样子,也很有模有样。 沈非烟吃了扑热息痛,烧退了。 坐在那里看他做饭,浑身轻飘飘的。 “吃了饭,就上床去躺着。”江戎把煮粥的白色砂锅端到了桌上。 里面还加了新炸出来的油条。 沈非烟没说话,拿过桌上的小碗。 他伸手去拿,她摇头,自己舀了粥。 粥很绵软,很热,要吹好久,才能吃一口。 沈非烟吃的很慢。 江戎拿过电子温度计,检查里面的温度。 看沈非烟一口一口喝的很慢,恨不能拿过碗给她喂,他说,“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出去,生病了,不会在家休息吗?” 沈非烟嗯了一声没说话,多少人生病也得上班,里面的理由可以说出几万条,形势比人强,谁都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但这话说起来太长。 如果是能推的约会,就是她觉得不重要的。 可如果实话实说,江戎又会联想她不赶着回他的电话…… 她失了味觉,也不知道这粥好不好吃。 一口一口,倒也吃的很顺。 江戎说,“金编辑我认识,你……想干什么都好,也得等身体好了,不用争分夺秒,又没人逼你?” 语气很关心。 沈非烟轻轻抿着勺子上的粥……又把油条压进粥里,泡软了,慢慢地吃。 屋里很安静,初秋,树叶从树上落下时,都是轻盈无声的。 江戎等着沈非烟回答。 而她,好像没有听到。 不是她不说话,而是觉得有些东西江戎不懂。 以前她和他一起挥霍时间,年轻,还有钱的时候,他们是一样的。 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父亲做生意失败,人也没了。除了给她可以养老的房子,没有给她别的东西可以挥霍。 她必须和这个城市千千万万大学毕业的女孩一样,找到自己的出路。 何况她才回来几天,还没到遇上旧朋友的时候,等过几天去同学婚礼,多少人会恨不能看她前途暗淡…… 可这些江戎不明白。 也没人明白。 甚至没人知道,她六年前已经明白了这些…… 他们心里仍旧是她光鲜的过去,觉得她能呼风唤雨,就像金编辑回绝了她,也只以为她是要锦上添花。 而她,背着闪亮的过去,又不想被人笑,不努力靠自己还能怎么办? 一念至此, 她说,“说到金编辑……今天他说,你旗下有餐馆,业内非常有名……”她咬着勺子,有点含糊不清地问,“我可以,去学习学习吗?” 江戎空了一会,问道,“准备去多久。” 沈非烟用勺子舀着粥,没看他,说,“一个月可以吗?” “一个月?!”江戎没多犹豫,就说,“这个事情不可以。” 沈非烟没有看他的表情,说不出心里什么味,低头把粥一口一口喝了。 江戎看着碗渐渐变空,心里和那碗一样,他说,“……原因你知道的。” 沈非烟说,“我知道!没事。” 她站起来,把碗拿去厨房,开了水。“我去睡觉了,你有事就回公司去吧。” 江戎看着水槽里加了水泡着的碗,愣神,半天回不来。 沈非烟上了楼,换了衣服,钻进被子里。 身上觉得很疼,后背,关节,心里也是。 她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谁一定要对自己好,也没有谁,会真的一辈子都对自己好。 只是总会不由自主地忘记。 她有点自责,觉得回来的那天,和桔子说的话,这么快就自己给忘了。 她真的明白的,除了早年的情分之外,每个人都会在社会上学会冷酷无情。 特别是还是经商的人。 觉得脸上的被子被掀开,她看过去,对上江戎。 他墨黑的浓眉皱着。 这样白的天,这么安静的午后,她才好像第一次看清楚他。他长大了,就像桔子说的,江戎比以前还长高了,如今是个真正男人的样子……她挪开目光,有时候她觉得不能仔细看他,不看他的时候,她觉得他们挺熟的。 一认真看他,就会发现,这个人已经陌生。 就那么无声地僵持着。 他什么时候上来的,她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问他。 大家已经陌生 江戎,六年前的他,看到六年后的他,也会陌生。 何况自己。 大家又太熟,没什么好伪装的。 纵然换了年代地点,没旁人的时候,表情也总是伪装不好。 年少无知的时候相遇,注定每次相遇,都会带着曾经相处的模式。 沈非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用沉默控诉! 既然表现的对她那么好,好像有求必应,那她提要求的时候,为什么不可以? 她很少求他,或者说,如果今天算是求,那么以前只有过一次。 ——他竟然又一次拒绝! 她都有点恨他了。 她用被子蒙上头,“我睡觉,你走吧。”她生病懒得吵架。 江戎叹了口气,拉了她的梳妆凳过来,坐在床边,柔声说,“非烟,这不是……你来一个月的事情。一个人不来上班,不代表公司不给她发工资,而是其他一个班的同事,要干了他的工作……你明白的吧?”他的语气特别缓,有解释,带劝解,更有求和。 沈非烟拉下被子,火气没了。 他是老板的思路。 而她,是自己的思路。 但这也就是说: 对于江戎而言,在事业和她之间,她没有江戎的事业重要? 但她自己不也一样!把事业也看的比他重要,不是吗? 六年前就知道的事情…… 沈非烟闭上眼说,“我知道的。” 江戎看着她,她闭着眼,睫毛没有很浓很密,他见过很多女的,睫毛又浓又密,听说都是接的。沈非烟漂亮,有不去折腾自己的资本。 或者,她那么会打扮,不用深度折腾自己,也足够了。 他抬手,轻轻摸上沈非烟的脸。 几乎是立时,她的眼睛就睁开了。 平淡,所料之中的眼神。 江戎说,“你什么时候离开?你告诉我一个日子,我帮你在公司安排一下。” 那语气中,有终不舍她不开心的无奈。 沈非烟笑了。 她说,“江戎你长大了,考虑问题的角度已经和我不同。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也一点不怪你。——我就是不明白,你这样在我周围晃,到底要什么?咱们都变了,又有当年的事情,明知道回不去,你又何必难为你,更难为我!” 江戎瞬间觉得自己心绞痛要犯了,这六年,无数次回想的就是她这个语气,那一天,他等了一晚上,她彻夜未归,第二天回来,就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通知自己,“我想好了,还是和余想一起去英国的好。” 他真是…… 第15章 晋江夏听音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沈非烟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照顾我妈。和她混的那么熟,我以为你想认干妈,想当我妈的干儿子呢。” 江戎忍着,知道不能上当。 这都是套路,她就等他忍不住,说了实话,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拒绝他。 像他准备对钟嘉嘉用的套路一样! 于是他不动声色改了主题,说,“我不让你去餐厅,当然也有别的原因。为什么好好的专栏作家不当,要去当什么厨师,你知道为什么厨房里女的少吗?又脏又累。” 沈非烟虚弱地喊道,“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说的再好听,也想管着我!” 江戎很高兴,她提以前他就激动,但觉得是时候,该让这个丫头理解,经过六年,他其实已经脱胎换骨。之前几次和她置气,也只是一时情绪触动太大,失了方寸。 当年他们没能走下去,不代表如今不能。 于是更加好声好气地说道,“靠手艺吃饭的,始终低人一等,你不明白这道理,一定要我说出来!我也是心疼你,不想你去!” “我才不用你心疼!”沈非烟冷笑着,“你和我什么关系,我用你心疼我。” 她指着江戎,“你……现在变得这么会照顾女人,你照顾过多少女人,经验练足了,到我这里弥补遗憾来了。” 只说不解气,她挣扎着掀被子坐起来,“告诉你,咱们俩没什么遗憾。还是你准备来报复我,你对我这么好,当年被劈腿,你没忘还是老的健忘了!你心疼我什么?谁稀罕你心疼?!” 江戎被骂蒙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们俩当年都是孩子,吵架经常的,可她从来没有这样胡说八道过…… 只是这样的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反倒和平。 那年秋天,沈非烟特别爱吃苹果,每天中午都吃。 可是那天,她忽然拿着一个苹果,放在自己脸侧,笑语盈盈地说:“江戎,我今天只带了一个苹果。” 他看着她,她笑的全世界都亮了。 她把那红苹果扔起来,又接住,对他说,“因为我想和你分着吃,以后咱们什么都分着吃好不好?” 后来他吃水果,从来只吃一半,那一半,是沈非烟的。 外人谁都知道他和沈非烟好了,那时候喜欢他们俩的人特别多,大家都以为是他追上了沈非烟,谁都不知道,是她用一个苹果挂走了他。 从初中到高中,他越来越爱她,她也爱他,他们俩爱的和电影里一样。 结果最后那一天,那天夜里,他站在外头等她,从来不抽烟的他,抽了一包烟,一点点的心如死灰。 第二天她回来说,“我想好了,还是和余想一起去英国的好。” 他站起来,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谁知第二天,她就定了机票,什么也没说,只在家里的书桌上,留下了一个梨。 梨,不能分。 她用一个苹果,和他好了! 又用一个梨,把他甩了! 她对一个苹果尚且长情,吃一半的习惯还在。 在她心里,他还不如个水果。 江戎压着脾气说,“你生气归生气,有些话怎么能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劈腿,你就算和别人一起了,也是咱们俩分手之后,你是什么人我难道不知道……”他顿了一下,“或者是你不相信我,故意说这样的话来让我心里难受?” “呸!”沈非烟简直要气急败坏了。 “你没让人说,外面你的朋友怎么会说我劈腿了你!要不是因为这个,桔子和四喜那么讨厌你,一直挖苦你!” 谁都有自己的好友,为自己摇旗呐喊拉偏架,回来第一天桔子就告诉她,帐攒到今天才算,沈非烟觉得自己的涵养进步了。 江戎说,“你生病也不该胡搅蛮缠,你不能冷静下来,咱们好好分析,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让人说了六年,分析有用吗,再说什么真相,真相就是我甩了你,还给你一顶绿帽子,你那么喜欢,我恭喜你,你再要招惹我,我还给你一顶。” 江戎忍无可忍,正好沈非烟的手机响,他拿起一看,就接了电话,“阿姨——是,非烟有点不舒服。”他走到旁边给沈非烟的妈妈打电话。 沈非烟看他理所应当,和她妈妈说话比她还亲近,拿起个枕头砸了过去。 江戎被枕头砸了,出乎沈非烟意外,也没发火,他走到窗下,站在长窗前说话,语气很沉稳,像个睿智成熟的大人。 沈非烟又拿个靠垫扔过去。 砸偏了,江戎拾起来,说着话,走过来,靠垫扔在床上,伸手随意地楼上沈非烟,说,“没事,我在,阿姨你不用过来看,这会烧都退了,应该还是有点水土不服,回头我注意看着。” 沈非烟抬手推他。 他抬手,压着她的头,让她靠在他身上,还笑着说,“真的没烧,我这正摸她的头呢,她还有劲打我。” 沈非烟气的推开他,蒙上被子,使劲踢了几下腿,把被子踢的乱七八糟。 —— 咖啡厅 金编辑觉得十月还这么热,特别是对上对面的沈非烟,他就更热了。 沈非烟今天穿的好隆重,可以当礼服的长裙,肩上还搭着条白色的披肩,头发,脸上的妆容,都明显整理过,难道经过上两次的打击,她准备在印象方面,给自己加分。 金编辑觉得压力好大,让江先生知道,误会了可怎么办? 他含蓄地说道,“其实有江先生的关系在,沈小姐你也算自己人,有些话,我能实说的,就不会刻意卖关子。” 沈非烟说,“当然!我一直觉得您人不错,我今天来找您,是想谈自费出书的事情,听说还可以自费出是吗?”东边不亮西边亮,靠人不如靠自己! “啊?”金编辑非常意外,“那谈这事情,你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沈非烟整理了一下围巾,有点得意地说,“今天我朋友结婚,早上能约到您,我就想,能多办一件事情是一件。” 金编辑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又是这种理由,都不知道要不要佩服她的执行力,或者要不要提醒她,这种“顺便”邀约别人的话,心里知道不要说出来最好。 一想还是算了,说道,“要自费出,也不是很贵,几万块钱就行。如果你一定要,当然可以。” “几万呀……”沈非烟有点讪讪的。几万她可没有,早知道这样,给桔子钱的时候,应该多留下五万,反正四喜赌博输掉的是15万! 这怎么说呢,她以前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回国来,一时还转不过来,给她50英镑,她用六年的时间习惯了购买力,知道那钱是多少,可以买多少东西。 但是换成500,因为在国内的时候,她是500不当钱的年岁养成的习惯,就把那不当钱了! 她在花钱方面,确实精分! 她说,“那要印刷成我之前那本的样子,需要多少钱?” 金编辑说,“那你给我点时间,我问问。” 沈非烟道了谢。 —— 婚礼是西式的,白纱,气球,鲜花绑的到处都是,白色的西餐椅,摆在红地毯两边。 还没开始,老同学已经七七八八都到。 会客室里。 江戎早早就到了,这地方离他家近,他早上去接沈非烟,没人,他以为她已经来了,赶过来,她倒还没来。 那天他又惹她生气了,连着给她做了几天饭,她还是不接他电话。 他不出现,她一定不找他。 他从西装内口袋掏了一下,掏出一个黑色丝绒的小盒子,刚想打开,门开了,他连忙装起来。 走进来一个人,“听他们说你来了,我就过来看看,果然在。” 江戎露出笑意,比较热情,“那天你们最后玩到几点?” “别提了,你一走我也走了,现在要上班,也不能熬夜。真是……”他坐在旁边发牢骚,“没当老总以前,看着各种好,接班以后,简直是上套了,都不用我爸催。不累死累活都不行,有东西抽自己,那么多员工要等着吃饭,还敢玩?” 他靠在沙发上说,“我现在觉得命都不是自己的了,时间表也是别人的!——终于体会了你三年前的抱怨。” 江戎笑起来,端着茶想喝,想想这话,又笑。 “对了,我特意来给你说一下,可别说老朋友不够意思。”那人拍了拍江戎的手臂,“先说好不许生气。” 江戎带着笑意看他,“有什么事直说,咱们又不是外人。” 那人坐直了,认真说,“我听说沈非烟回来了,外面那伙也都知道了,我觉得这事吧,不和你说实在不好,那时候你也知道,非烟那个……大家都挺喜欢的。当年为了她,架没少打,后来她和你好了,大家也服气!” 江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那人说,“但后来余想转学来之后,又不一样了……那是非烟的初恋情人……” 江戎说,“你想说什么,不妨直接一点。” “那个……”那人有些神情忐忑,“就想来问问,你和非烟的事情都过去六年了,现在如果我们再追她,你应该没问题吧?” 第16章 晋江夏听音 江戎抬手,按了两下耳朵,他不是怀疑自己幻听了,而是,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竟然能给忘了,那个丫头盯着的人可多呢,并不是没了余想,就是他。 前面茶几上摆着玫瑰花,白色和香槟色,缠着珍珠和水钻,精致,动人。 好东西,谁不喜欢,谁不惦记呢? 他笑起来,“郑俊,你喜欢沈非烟,这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你记得当年,她脚上总带着一串白金带小花的脚链吧……”郑俊比划着,“这么多年我都没忘,总看到那脚链在眼前晃。” 江戎自然记得那脚链,那所谓的小白花,是朵小雏菊,五瓣的,花心是颗小金豆,磨砂的。更记得那天,沈非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翻身,脚腕上的白金脚链一荡,她说,“今天中午你打球的时候我去外头买水,遇上个老同学,他说要转学过来。” 江戎觉得从那天起,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余想,沈非烟的小学同学。 一生怎么那么长,不是娘胎里碰面,就总有人比自己更早的遇上她。 不过说余想是沈非烟的初恋情人,那就是胡说八道!沈非烟的初恋明明是他!第一个接吻是他,第一次拉手是他,连第一次说喜欢,也是对他。 他抱着沈非烟,真正在她身上攻城略地的时候,这些男的都只能靠想象。而沈非烟在他身上,辗转销魂的样子,这些人更是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她最好的样子,这些人都没见过。 算了,大家“层次”不同,他也不用和他们计较! “江戎,对这事,你没意见吧?” 江戎收回思绪,压着身子和心灵的双重难受,说道,“怎么会。不过,你说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也就是混的好的那几个,混的不好也不敢想呀,那找女朋友,也得看看她前男友对吧。”郑俊捞过烟盒,“从她选前两任的眼光里,就直接在候选名单里刷下去一半。” 江戎略微佩服地说,“原来你们还有候选名单。” “那有什么奇怪。”郑俊点了烟,夹着烟想事,好像在江戎旁边,特别的有情怀。 又说,“那可是沈非烟呀……那种被淬炼过的,那种见惯繁华沉浸过的大气,当年那么小已经那样,何况又去国外住了几年。简直不敢想。” 他语气赞叹,像当年在学校背诵赤壁怀古,“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 江戎想了想几天前用枕头砸自己的那个“疯婆子”,头发乱着,睡衣也乱缠在身上,他笑起来,说,“你们的女神,的确。” 郑俊站起来说,“那就这样。”他抬着手上的烟,“你不抽烟,我不薰你,你没问题,那就成。” 看着人出去,江戎笑着靠在沙发上。 心想沈非烟挑剔,才看不上那些家伙,他可不愁。 Sky进来,把个对讲机放在茶几上,“我把这放在这儿,非烟姐还是没来,我让人在门口等着,她来了就给你通知。” 江戎点点头说,“水常清那个赌场的事情,外头人知道吗?” Sky说,“当然不知道!” 江戎看着前方,淡声说,“其实有时候适当的透漏一些消息,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Sky心里有点莫名其妙,一时不明白,“是因为水哥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不是已经去外地了?” 江戎摇头,说,“在我心里,还不至于把他当个事。” Sky明白了,那就是为了心里当成“事”的人——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有一个。 出去打听了一圈,不一会就打听到了,原来大家在琢磨追沈非烟。 Sky顿觉崩溃。 他已经够忙够累了。 他立刻找到刚刚见过江戎的郑俊,把人拉到一边,悄声问,“郑俊哥,你和江戎哥说,要去追沈非烟?” “对呀,怎么了?”郑俊整了整脖子上的白色领结,“怎么样,哥今天帅吧?” “帅!帅!”Sky忍着笑,悄声说,“你知道水哥那赌厅,为什么被关了?” “得罪了江戎不是吗?” Sky摇头,靠过去说了几句话。 听话的人,脸渐渐被白领节也衬的发白了。 郑俊突然一巴掌拍在Sky肩膀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口风没有透,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怎么知道你胆子那么大,想打沈非烟的主意。”Sky揉着肩膀。 “什么打主意,我是看非烟可怜,想给她撑腰!”郑俊说,“你不知道女生那边,把她传成什么样。我想着好歹以前那么风光过,也是班里男生喜欢过的女神,拉她一把。” Sky懵逼了,“说她什么?她有什么让人说的?” “她劈腿江戎呀,不是最先你说的!”郑俊肯定地说,“我听人说的,都是听周小宝说的。” “什……什么时候?” “几年前了呀。不是你说,沈非烟一定早就和余想好了,虽然和余想一前一后过去,但一定早就劈腿了江戎。你是江戎的人,当然不会有假。” Sky一副要倒大霉的样子,“我的天……” —— Sky中文名叫周小宝。 他用名字给周围人深刻地诠释了,包装的重要性。 他从伴娘的房子里把祁晓洁十万火急叫了出来,给女朋友派了个任务。 而后自己去找江戎了。 江戎看着桌上按了静音,但在通话状态的电话,不明所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派他出去干活,怎么一转眼又回来了,还让自己搞“窃听”。 Sky说,“我想,将功赎罪一件事,婚礼后和你说……” 江戎说,“什么急事,用你现在就铺陈。” Sky苦着脸不敢说,沈非烟一会就来了,外面的谣言一准包不住,到时候沈非烟会撕了他!加上江戎。 对讲机刺刺拉拉一响,里面有人说,“注意,各单位注意,非烟姐到了!” 他心里一颤。 却见江戎拿起那对讲机,看了看,感兴趣地看着他,“这对讲机,多少人有?” “嗯,工作人员,都,都有!” 江戎放下,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非烟还没来,你就这么大张旗鼓,怕人家新娘不够恨她抢风头吗?” Sky:“……” 自己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接连做错。 Sky要绝望了。 他磕磕绊绊说,“哥,你相信关心则乱不?” 江戎靠向沙发,很淡定地说,“你意思说,你这样还都是我的错?” 是因为关心江戎出错? 还是因为关心沈非烟出错? ——说什么都是错! Sky这次真的要崩溃了! —— 沈非烟和桔子,四喜一路往里面走。 风吹着她的头发,香气撩人,阳光照在她发间,每一根头发都是发亮的,落在她手臂上,手臂上也亮着不可见的金色质感。 熟人还很远,她们走在小路上,已经感觉到杀气。 桔子说,“你这都武装到牙齿了,我怎么还是觉得不安全。” 沈非烟假模假样笑着,说,“看得出武装到牙齿了吗?我今天提前两个小时化妆的,用了美白的牙膏,刷了两遍牙!” 桔子看她。 沈非烟立刻露出笑,呲牙,侧面对着桔子,让桔子看她旁边的小牙,“白吗?” 桔子摇头,“以前比美貌,现在都比男朋友,比老公,比孩子,比事业,你什么都比不上!” 沈非烟假笑着说,“要不是你说,我不来人家不去你婚礼,我才不来!” 四喜说,“非烟你就当来吃个自助餐,等会站我旁边,我看谁敢说你。” 桔子给了他一巴掌,“就知道吃!” 沈非烟放下手,身上的披肩闪开,风吹着她的裙子,飘逸妩媚,她心里瑟瑟发抖,对四喜说,“我谢谢你,等会给我拿点顶饱的,这衣服穿着不能多吃东西。” 桔子推她一把,“吃什么吃,群狼环伺,这种场合,和战场一样。” 沈非烟说,“我武装了呀!”她抚着自己的手臂,“你别推我,太冷了,觉得皮肤都冻的有点脆弱,你这样推我,我还挺疼的。” 桔子,“……就你娇气!” 沈非烟,“……我回来就带了一套你结婚我可以穿的衣服,今天这场加演,我穿不合季的衣服,你还怪我。” 四喜说,“没事,有咱们俩走在非烟旁边,成了她完美的接地气道具,人家都是真正的有钱人了,谁会和她计较。非烟别难过。” 这不就说他们是穷人…… 沈非烟幽幽地说,“……本来真的没有难过的。” 第17章 晋江夏听音 桔子左右看,“不知道江戎来了没有?” 一听她提江戎,沈非烟连忙看向四喜,小声说道,“我听了你说的,今天联系了那边出版社的人,问自费出书的事情。” “你真的问了?”四喜震惊她的执行力。 沈非烟得意点头,“我快吧?” “快!快!”四喜说,“不过非烟呀,我觉得你这个方向不太对,你这么着急,是为了在江戎面前证明什么吗?女孩想在前男友面前混的好,我理解。可我觉得江戎并没有拿你当外人呀。” 不等沈非烟说话,桔子就抢先训斥说,“他当不当是他的事情,没他也有别人想看非烟的笑话,这话你要我说多少次?” 四喜觉得没人会难为沈非烟,现在都是成功人士了,有身份的都自持。 他说,“我就觉得你们这样如临大敌有点太过了。” “女孩的事情,你们男的不懂。”桔子懒得和他说。 沈非烟把披肩往上提了提,这披肩有加丝,做的质感偏硬,靠在脸两侧的时候,会把人的肤质衬托的特别“珠光宝气”。 “呦!沈非烟,你真的回来了!”一个女声传来,带着惊喜。 桔子轻轻一拽沈非烟,她们看过去。 几个女同学走过来,都是脸不熟,也叫不上名字的。 但历来认识沈非烟的,她都未必认识人家。 一个女孩说,“咦,你男朋友没和你一起来?” 语气好像那些电视上讨厌的狗仔队,对着明星大模大样地问隐私。 桔子顿时来气,“你谁呀?” 那女孩笑着说,“王园园,听说你现在失业中呢,怎么也贵人事忙?老同学都不认识了。” 桔子,“……” 桔子大名叫王园园,小时候长得圆滚滚,桔子是小名。 沈非烟轻轻拉开桔子说,“你不是说要去洗手间?” 这种明显是来找吵架的,她可不想上当。 桔子瞪了那几个女孩一眼,拽着沈非烟走了。 四喜简直莫名其妙,“这女孩谁呀?” 桔子说,“谁知道是谁,不知道和咱们有什么仇。” 沈非烟挽了挽耳侧的头发,很淡定地说,“无非就是她喜欢过的什么人,喜欢过我,或者她喜欢江戎或者余想……理由一般不超过这三条。” 四喜一思量这话,就是说,不和她抢江戎的,就和她抢余想,好不容易这俩男的人家都不和她抢,自己找一个,还有很大可能是喜欢她的,那人家怎么不恨她! 四喜说,“让你一总结,我觉得你真是把人得罪干净了。” 沈非烟说,“咱们都不要被无谓的事情影响,不得罪人,高高兴兴来,高高兴兴离开。” 她晃了晃桔子,“不要生气,那都是冲着我来的,你带我受过了。” 除非躲着不见,不然这种情况不可避免。 桔子抬手拍拍她,“要怪就怪江戎,我看那女孩是喜欢他的。余想是因为你才转学来的,当时谁不知道他喜欢你。” 沈非烟说,“那我初中就和江戎一起了,要为这个,不也说不过去。” 桔子说,“反正你就是讨人厌,别想了!” 沈非烟点头,“所以我要活的更好,不能让人看笑话!” 四喜在旁边听的瞠目结舌,这俩人一人一句,就把这奇怪的事情,解释出了这么一条逻辑链。 他笑着说,“她们这婚礼是下午的吧,怎么放在下午,那是不是就是先吃饭” “谁知道。”桔子说,“咱们结婚放在中午吧,早点吃完早点散伙。要不是为了把这些年随的份子钱拿回来,我真想咱俩旅行结婚去。” 四喜,“……” 沈非烟停下了脚步,看到另一班女同学正过来。 几个穿一样的纱裙,伴娘装。 提着裙子跑过来,一个笑着说,“知道你来了,还让我们特意来接。” 非常热情,桔子问,“新娘呢?” “还在打扮,走!咱们进去,同学都在里头。” “非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几天了。” “你又漂亮了,大才女,刚刚她们在里面说到你的书呢。” 沈非烟被拉了进去。 桔子落后一步,和四喜一起。 心里觉得有点怪,沈非烟出书,她知道,但也没有和别人说。怎么老同学都知道? 那也就是说,有人一直在关注沈非烟! 那用的什么渠道? 现在虽然QQ,微博,微信什么都有,可沈非烟只加的她和家里人。 后面,刚刚遇上的几个女同学也正走过来。 桔子和四喜往里走,蓦然间多了前有狼,后有虎的感觉。 休息室是半开放式的,连着外面的大花园,行礼的地方已经布置停当。 白纱在风里飘,花瓣洒在地上。 到处一堆堆的老同学,坐在白沙发上聊天。 沈非烟被请坐在中间。 “非烟,非烟!你的书带来没,让我们看看。” 沈非烟笑着摇头。 “怎么变得这么能干,学校里风头最劲的就是你,现在还当上大才女,不给别人活路了。”一个女生笑着说。 这话不怎么好听,沈非烟没说话,什么叫“当”上,有才华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东西泾渭分明,怎么还有“当上”这一说。 “余想呢?你怎么不把余想带回来?”一个女生说,“人被你拐跑了,那么远,害我们见都见不到。” 沈非烟还没说话。 一个同学说,“听说你们俩在英国一直住一起,什么时候结婚?” 沈非烟看向她,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笑着问,“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呀!”那女孩一脸无辜,问旁边人,“你们都是听谁说的,不都这么说对吧,我是听王晴说的。” 被点名的王晴立刻说,“我也是听人说的呀,这有什么,这年代同居算什么,那是别人的自由,何况在国外,又没人管。” “不对,你们怎么这么说!我听人说的是沈非烟她爸不在了,她和余想在一起也是没办法,总得生活付房租吧,你们不知道别乱说,沈非烟都回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问她。” “问什么问!”另一个女孩说,“你们不安好心吧,明明知道非烟家现在不像以前了,又何必故意为难她,她在学校是抢过你们风头,不过她现在已经这么可怜了,你们能不能留点口德!” “谁在假模假样装好人!你说谁呢?”之前被骂的女孩也生气了,站起来说,“本来就是,英国学费贵,更贵的是住宿和交通,我说什么了,我说沈非烟是为了省钱才和余想同居的吗?明明你说的。” “那她爸不在了,家里破产了,你要是她,读书读一半,你怎么办?” 桔子都懵了,这几个女孩串通一气一人一句,扮人又扮鬼,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沈非烟的隐私就被抖了个干净。 四喜也傻了,以为都已经长大,都是有身份的人,但原来是天真的愿望。 最主要,这几个说话的,又他妈的是谁呀? 只有沈非烟,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这一幕她早能预料。学校时候攒的各种新仇旧恨,都等同学会报仇呢,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特别是,像她这种,某种标杆形人物,搁在武侠世界,天天都得面临别人来单挑。 只是,她没想到会用这么无遮拦的手段。 她料到了,却没想过该怎么应对。 或者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住的! 那边几个女孩还在装着吵架,抖她的隐私。 早前热情邀请她进来的伴娘,已经不知不觉都去外头的草地了,正在那边和男同学聊天,还不时看她这里。 “非烟,非烟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不是劈腿江戎了,今天江戎也来,你知道吗?” 沈非烟看向她,就是刚刚被点名,叫王晴的,她说,“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王晴伸手捂上嘴,惊讶地说,“这话狗咬吕洞宾,你什么意思呀?” 角落里,祁晓洁抬头,手支着脑袋,手在桌上的电话上敲。 电话上的数字在动。 外面一阵骚动,男宾都站了起来,很多人向一个方向聚拢。 和上学的时候一样,有人出现的时候,男生都去和他玩。 女生也是。 沈非烟压着心里的火气。 她左右还坐着人,桔子对她伸手,一个女孩抬手拉住桔子的手,“王园园,你想叫沈非烟去哪儿?” 语气满满不怀好意。 桔子这才发现,她把人还是想的太好了。 她再拉,这些人要撕破脸。 难道她和沈非烟要在同学婚礼上打一架? 那可真的千古留名了。 她甩开对方的手,不明白这帮人是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真是活久见。 大家都往屋里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江戎抬手,一边走,一边和人打招呼,“等会聊,等会……”他抬手的高度恰当,显得儒雅稳重,又有上位者的从容。 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找到沈非烟,眼神留在她身上,笑着走过来。 沈非烟无地自容,这时候她其实不想见他。 江戎旁边跟着Sky,Sky挂上手机,找到祁晓洁。 江戎走到一堆女生中间,也不觉得怪,对沈非烟说,“我让你和我一起来,让你不听?” 沈非烟转开脸。 江戎看向王晴,说道,“你在慕青家旗下的电商那里上班对不对?” 王晴不会回答,在学校的时候江戎都没和她说过话。 外面几个男的进来,一个说,“江戎,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江戎说,“你来的正好,这几个,现在都是你家的员工吧?” 进来的男的,一脸茫然,“……我不认识呀。” 沈非烟醍醐灌顶,一秒钟明白了,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个刚进来的,就是当年……他妹摔过她铅笔盒的。 她低头,人家讨厌她,记仇,如今只派几个靠他们吃饭的旧同学,就可以报仇雪恨。 她吵架,丢脸。 不吵架,还是丢脸。 这种场合她六年前已经预见。 可是无力改变。 这是个拼爹的社会,她已经没有爹了。 慕青已经被她哥找来,来的这么快,显然躲在附近看热闹。 她哥哥想打个圆场,“非烟和江戎一起来的,你乱开玩笑。” 慕青冷哼了一声,她身上也是伴娘的礼服,“人家又没有胡说,就是好久没见了,聊个天而已。” 江戎说,“非烟才回来,还不习惯你们这种聊天的方式,我就先带她走了!” 慕青的哥哥脸色一变。 慕青也感意外,江戎走了,新郎新娘恨她一辈子。 她忙说,“大家又没怎么样她,江戎你何必这样,不过开个玩笑。” 江戎抬手,一把把沈非烟从沙发里揪了出来,对沈非烟说,“你怎么不说话?就会对着我厉害!一会不看着就不行。这三年倒是辛苦余想了,替我照顾你!” 他转头对着Sky说,“你留下,我带非烟先走!” Sky点头应。 江戎领着一言不发的沈非烟,走的旁边落地门,穿过草坪,穿过飘白纱即将要行礼的地方……在无数宾客茫然的目光里,就那么走了。 里面的人集体呆若木鸡。 什么叫? 你怎么不说话,就会对我厉害! 什么叫? 这三年倒是辛苦余想了,替我照顾你! 慕青完全找不到北,只是想着,不是说沈非烟劈腿了江戎吗?为什么江戎还替她出头?为什么? 第18章 晋江夏听音 车开出一段,车里异常的安静。 外面的风景从两边飞逝而过,沈非烟一直看着窗外,不言不语,有种从未出现过的,逆来顺受。 江戎沉着脸,心疼,更震惊。 男人不懂女孩间的小心思,就像今天的事情,他如果不遇上,她永远不会说。 他心里忽然还多了说不出的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曾经沈非烟,会不会受过这种气? 她不是那种,受了委屈会找人告状的人,觉得可当对手的,也许会报仇,但对大多数人,都是一笑而过。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 但却一直在风口浪尖。 红灯,他停了车,用车载电话找了Sky。 “公司旗下的冷鲜食品,找别的供应商,给你一周的时间。” Sky说,“一周时间会不会太短了,这是大事,你知道换采购,牵扯中间的人。” 江戎何尝不知道,每个位置都有自己的好处,特别是采购上面,攀枝错节,牵扯食物质量,是一家餐馆的根本。轻易换人断人财路,难保不会有人使坏。 他想了想说,“那就两周,你盯紧点,谁要是搞不清状况,就连他们也换了,大不了关门!” Sky应了。 电话挂断,车里又复安静。 江戎对着前面说,“公司的生鲜食品,一直是从慕家那里合作的。我也没多少心思发展,所以能合作的地方,这几年一直是和别人合作。” 沈非烟还是看着窗外,刚刚的电话她都听到,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江戎可以肯定,她是知道的。 他说,“在场的其他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回头来道歉,你也不用原谅!这些人,其心可诛!” 沈非烟还是那样看着窗外,江戎看着她,她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肩上的披肩靠在脸侧,衬得她脸色特别好,好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可就是这样的装束,结合之前的事情,就变成了笑话。 一个人没有硬实力的时候,装扮只会暴露自己的装腔作势。 但他从未想到,这种浮夸的词有一天会适用到沈非烟身上。 可什么叫装腔作势,那些人嘲讽沈非烟,不过是她现在没有了光鲜的家世,一个人没了好家世,又不是什么错。 这样也可以成为被攻击的地方?多荒谬! 江戎心里揪成一团,这种难过,令他无所适从,因为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电话偷听到,他根本都无法想象。 车在沈非烟家门口停下,他下车,给她去拉车门,刚走到一半,车头的位置,她就拉开车门自己下了车,长裙是白色的,从车上下来的一瞬,动人心魄的美丽。 江戎站着不动,有即将成为池鱼的觉悟。 沈非烟却没有看他,低声说了句,“你走吧。”她就往家走去。 连吵架都省了…… 江戎走过去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那些人,大不了以后不来往。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知道将来他们都会回来求你的。” 语气很肯定。 沈非停下脚步,停了一会,看向他。 “以后会来求我?是等我和你在一起了之后吗?” 她说完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她这辈子,不和他一起,她就再不能翻身! 江戎走到她面前,柔声说,“咱们进屋慢慢说话好不好?” 沈非烟摇头,“或者你觉得我应该感谢你,今天她们那样说我,而你正好帮了我,可我要谢你什么?以后我不止多一个我劈腿过你的骂名,更会多一个,我不止劈腿过你,你也不介意,我一定是狐狸精的骂名!” 她的言语平淡,语气也顺畅,有一种生为小人物终于认清现实的认命。 江戎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沈非烟会说的话。 他说,“何必管她们怎么说?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沈非烟疲惫地摇头,“我累了,今天先不说了好吗?”她的语气哀哀的。 任谁,也无法拒绝。 江戎退后一步,看她开门回家。 他停了几秒,拿出手机来,拨了桔子的电话,“你们怎么开的那么慢?” 桔子的车很快就到了。 江戎站在路边抽烟。 桔子拉开车门下车,四喜从另一边下来,他们没有立刻跟着江戎走。 桔子说,“我等了一会,看你走了,慕青怎么和新郎新娘交代。” 四喜看到车头上扔着一包烟,显然是附近的小商店买的。 他很想帮着看看是不是假烟,江戎不抽烟,买到假的他也看不出。 江戎对桔子说,“你进去陪非烟吧,以后这种聚会不用去了。” “怎么不去?”桔子说,“我下个月结婚,她们还会来,我不请她们还是怎么着?” 江戎皱了皱眉,结婚就是图热闹,没听说把人往外赶的。 “或者不让非烟去了?”桔子又问。 江戎淡声说,“……其实她再去,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四喜说,“刚刚那两兄妹就大吵了起来。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小何赶出来,把新郎新娘气半死。” 江戎的手机一直在车里闪,关着门,也听不到叫唤。 看桔子还站着,他说,“你怎么还不去?” 桔子说,“我不去!” 江戎略不解地看着她。 桔子说,“这事情,非烟一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也是。可是事到临头,才知道这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她家不像以前了,她那时就说过一句话,当时我不明白,今天我才知道……” 江戎松开手,半支烟掉在地上,“说!” 桔子说,“她说,你和她,就这样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再也回不去了。” 江戎脚下的烟头被风吹散,火星随风跳远。 他怔着不动,纸醉金迷的日子,一日日重复在他的回忆里,沈非烟穿着短裙,坐在他怀里,搂着他说笑。 大家一起吃喝,一起玩闹。 都是啃老,一样的堕落,一样的高贵。 一样不懂世道艰难的愚蠢着。 可最后分离,到底是谁的错? 高中毕业后,沈非烟家里要她出国,他说陪她去,却又无法下定决心,他家里想他留下,可以多跟着父亲学习。 沈非烟的父亲却想她出国,沈非烟其实那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出去的意义在哪儿,只是从她还小的时候就知道要出去。 他觉得她是惯性使然,俩人在国内,好好谈,过几年顺理成章结婚,多好。 可沈非烟一心要走。 他只是稍稍犹豫,谁知余想不声不响就把签证办好了。 而他还没有办! 当那个默默喜欢别人的,总是有些优势。 因为别人会觉得不计回报。 那一段,他和她每天都吵架,直到有一晚,她彻夜不归…… 他转身,大步往沈非烟家走去。 砸门。 心里一幕幕,当年生死不见天日的时光,一帧帧回来。 却没人应。 “非烟!”桔子也来敲。 四喜站远了眺望。 狂按门铃,还是没人反应。 江戎顿时慌了,跑到车里,翻出钥匙来。 桔子站在门口,又惊又喜,“你还留着她家的钥匙?” “废话!”四喜说。 门开了。 客厅没人。 江戎已经大步上楼,因为太过惶急,最后一个台阶还绊了一下。 桔子和四喜对望。 桔子说,“他太急了,没看花园。”她走到客厅的落地门,玻璃门关着,可是里面的锁没有扣。 她轻轻推开门,看着远处的篱笆门。 “非烟从后门走了。” 江戎站在楼上,“没人!” 桔子拿出手机,给非烟发短信。 过了会,收到她的消息,“我没事!就是不想见他。到小K那边去。” 沈非烟的朋友,并不比江戎的少,这个小K,却是江戎不喜欢的人,男孩,当年就有点精致的女相,唱歌特别好听,和沈非烟还是在KTV认识的。 就冲着这认识地点,江戎就不能喜欢。 那次也是,沈非烟和他吵架,跑出去玩,就认识了这么个人。 江戎坐在沙发上,风吹着落地门的轻纱,似在嘲讽着他。 仿佛又回到过去,一吵架,她回来,就会捎带狂蜂浪蝶。 本来是生气,就会变得更生气。 他抬手,揉了揉眉头,“就是说,现在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小K那儿应该没问题,他现在开了家酒吧,在一家商业写字楼的上面,只招呼熟人,他不是咱们熟人,非烟去他那里,不用担心有人知道今天的事情。”桔子说,“认识这些年了,小K现在也有女朋友了。非烟回来,他叫了好几次。” 江戎看着她,“这么说,你们还有联系?” 桔子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了会就通了,对面说,“你过来吗?” 桔子说,“非烟还没到?” “没!怎么?” “人家男人不放心。” “不放心,有什么不放心?要不等会和你们视频一下,让你看看人?——对了,说的是她哪个男人?” 桔子忍着笑,说,“先挂了。” 她拿着电话看着江戎,“要不要一会人家给你看着视频?” 江戎听了个一清二楚,懒得计较,知道对方故意的。 但觉得这个视频的提议可以有。 不过他不可以说。 这样监视沈非烟,她不会和他闹死,她会再也不和他闹了。 等了一会,发现桔子也在等他。 他明白了,桔子不是Sky,他沉默代表“可以”这个信息,桔子接收不到。 他抬手,“算了,算了,你们也去吧,我在家等她……” 桔子拉着四喜就走。 江戎看到门关上,也拿起钥匙,跟着走了。 第19章 晋江夏听音 桔子到了地方,按了电梯进去,贴在大厦外墙的观光电梯一路向上。 “你来过几次?”四喜问。 “没几次。”桔子说,“他开业时候和我说过,我来过两次,都是你去给咱们家挣外快的时候。” 四喜呵呵笑,挣外快是指他赌博。 赶忙转移话题,看着墙上一块玻璃念,“这里开的都是好地方呀,都是高档餐厅,高档食府。” “叫了非烟就走。”桔子从玻璃往下看,“我今天才知道,非烟为什么这六年都不回来,如果知道要遇上是这样的情况,真是不如不要回来。” 四喜说,“看你说的,她回来又不是为了那些人。每个人都有根,她走的再远,家人朋友还在这边。” “今天这样的朋友,还不如不要!” “那不是朋友,只是熟人。”四喜想了想,“甚至可以说是仇人。” 他抬手搭上桔子的肩膀,“说到她的朋友,咱俩这种才算是。” 桔子看着楼下车来车往,人渐渐变小,她和沈非烟关系一直好,她家是一般家庭,能和沈非烟玩到一起,也不知为什么。 那时候她和沈非烟前后桌,她第一次见沈非烟的时候,第一次知道了惊艳这个词。 不是长得多漂亮,而是那股子劲,就是让人觉得好看,又看不够。 沈非烟和四喜是小学同学,关系还好。四喜又坐了她同桌。 一来二去,她们就一直关系好了下来。 桔子说,“你说,非烟为什么和咱们关系好,其实说起来,咱们以前和她也不是一路人。” 四喜说,“非烟这人没架子,她心里有数的,谁对她好,谁是真的喜欢她,她都知道。” 桔子说,“你说的她好像没朋友,就是学校的女生不喜欢她而已,男生不都喜欢她。” 四喜呵呵笑。 电梯响,到楼层了,桔子先一步跨出去。 右边透出来爵士乐。 她往那边走。 玻璃门一推开,里面很安静,没客人。 吧台亮着灯,小K在吧台里。 肩膀上正夹着一个小提琴,看到他们,他右手的琴弓一挥,“坐!” 桔子走过去,四喜跟上,这地方他第一次来,不免周围打量,他看到摆着的荷兰风车,地中海风格的海洋装饰物,墙角地上跳着蜡烛,火焰在墙上跳出影子,旁边大提琴放在拐角的地方。 他听桔子说过一次,这些东西都是小K旅行的时候自己带回来的。 这地方……真的不像酒吧。 桔子把包砸在吧台上,左右一看,问道,“非烟人呢?” “吃饭去了。”小K放下小提琴,装进琴盒里,说,“这时候我觉得你们不应该来。” 吧台的光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桔子愣了愣神。 这些吃喝不愁的人,时间和钱都花在打扮自己了。 桔子又想到江戎,在心里无意识把两个人比较了一下,觉得江戎还是和这整天捣鼓旅行的不一样,江戎身上有成熟男人的杀伐果断,就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为什么。 一般二十多岁的男孩,还都在自以为是的阶段呢,比如面前这位。 她用草根心理战胜法,调节了自己,准备改天再传授给沈非烟。 问道,“什么不该来?” “我在等你们呢。”小K说,“我说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来找非烟。” 桔子瞪着他,“你别找事,她人呢?” 四喜在旁边坐下,摆出不想走的架势。 小K说,“她不开心才会找我,你们又跟过来,还是会提醒她不开心的事情。” “胡说!”桔子一巴掌拍在吧台上,“我刚刚给她发短信,她都没有说不想见我们。” “别人会直接说,你别来了,我不想见你吗?”小K揶揄她,“你平时交往的都是什么朋友,都这么说话?” 桔子顿时不确定起来。 盖上琴盒,他放到一边。 桔子看着那琴盒,说,“你别以为你能讨好沈非烟,要不是我骗江戎你现在有了女朋友,他一准现在已经在这边了。” 小k笑起来,说,“你觉得我用怕他?我前年去Verona,还约过非烟在那边见面,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我和非烟六年都没见了吧?” “V——V什么娜?” “Verona!”小K放慢语调又说一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故事中,虚构的那个朱丽叶所在的故乡。” “你去过英国?” 小k神色一瞬间纠结,然后还是说,“那地方在意大利。” 他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桔子说,“世界真的大,你应该开阔一下思维。” 桔子不耐地挥手,“不想和你废话,非烟今天心情不好,她告诉你原因了?” “没。”小K低头倒水,在吧台下的小电脑上看了一眼,把水放在桔子面前一杯,又递了一杯给四喜,算是打了招呼,他说,“我不用问她为什么不高兴,那只会让她更不高兴。朋友是朋友,也得有点距离。她不喜欢别人管她,想要陪的时候,大家陪着她就行了。非要逼的那么紧,走一步跟一步,现在天大地大,她随便飞到什么地方都能住。” 玻璃门开着,桔子进来的时候没有关,江戎在门口,听到这里就没有再进去。 站了一会,去了电梯方向。 小K低头,在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看到,又笑了笑,端起水喝,过了会,对着一侧喊道,“非烟,人走了。” 酒柜旁边的门开了, 沈非烟拿着包,手机,走出来。 四喜伸脖子看了看,“你坐在人家储物室里?” 沈非烟说,“我打游戏呢。” 她走过去把手机递给小K,对桔子说,“他刚刚都是乱说的,江戎跟着你们来了。” “真的?”桔子探头看吧台里面,“是不是有监控。” 小K伸手,从后面搂上沈非烟,沈非烟穿着白色的裙子,还是早前去婚礼的装束,披肩也在,小K穿着白色的衬衫,抱着她的样子,瞬间非常金童玉女。 他靠在沈非烟耳边说,“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为什么不高兴?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就不问。你跟我好吧。” 沈非烟扔掉他的手,“每年都说一样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听话继续说,女朋友换的一个不少。” “这不影响我的诚意,至少我坦白。”他倒水递给沈非烟,“你什么时候真的想好会考虑我,我谁也不要了。” 沈非烟笑,头一低,一眼看到监控画面,江戎到了门口,去而复返! 她立时惊慌,再钻去储物间显然已经来不及,她一步走到小K面前,拽起他的手。 小K错愕了一下,看向监控,然后……心安理得搂上她。 低声靠在她耳边说,“他一会再打我怎么办?” “那不会……”沈非烟侧头,他把脸立刻凑上去。 沈非烟本来要说话,他一凑,她直接亲了他一下。 沈非烟直接不好了。 小K笑的不行。 江戎站在门口,正看吧台柔柔的光落下,罩着一对俊男美女,女的穿着礼服,白披肩高贵,被男的搂着,美女刚刚侧头,亲了男的一下,男的幸福的在笑……画面简直太美,他一瞬间觉得心跳二百八。 第20章 夏听音 房间里瞬间是尴尬的。 沈非烟的心思一秒钟全歇菜,其实这种幼稚的挑衅,对江戎不会有作用。只会令他觉得她还是在乎他。 过犹不及,正是她这种。 她讪讪地站直了,小k也收回手。 江戎在门口看了她一会,问她,“吃饭吗?” 参加婚宴是中午,闹到这时候也没有吃饭。 沈非烟是真的还饿着。 桔子和四喜也是。 沈非烟往门口走,“……那就去吃饭吧。” 大家前后走出去,小k锁了门,也跟上。 他走到沈非烟旁边,又搭上沈非烟的肩膀,“下面开了一家卖淡菜的,和巴黎那家leon的做法一样,去吃好不好?还有他们烤的龙虾也特别好。” 江戎停下脚步,如有探测系统,一下就转身过来,直直地看向他,还有他搭着沈非烟肩膀的手。 小k靠在沈非烟身上说,“怎么?你们俩分手六年了,我还……是不能抱她?” 语气挑衅,“还——”那个字,拖着调子说的,可说完,却还是放开了手。 江戎转身继续走,至始至终,半个责备的眼神都没有给沈非烟。 小k低声和沈非烟说,“哼,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只找男人的事,从来不说你。” 沈非烟没说话,其实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时候,小k是非常规矩的人。不过当年江戎不喜欢小k,难为过他,江戎的兄弟还找事和小k打过架。 所以他们彼此不顺眼是正常的。 沈非烟说,“一楼有韩国烤肉,咱们就吃那个吧。” “今天天凉,吃那个也好。”四喜说,“早上非烟就说冷。” 这话显然是特意给江戎听的。 大家乘一座电梯下去。 走到餐厅门口,却看到上面挂着牌子,休息时间:2-5 桔子趴在门上看,说,“里面有人呢,刚刚才关门,不知道给人家说,人家能不能给咱们开。” 四喜看着小k,一个楼的,不知道有没有门路。 沈非烟转头在电梯旁边的牌子上筛选,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 江戎拿出手机,对她说,“我打个电话。” 桔子看到他走到旁边去打电话,走过来和沈非烟说,“那去什么地方吃饭,你是不是太冷,就想吃点热的,要不咱去吃火锅,远点也没关系。” 沈非烟看着江戎。 桔子循着她的视线过去,又说,“他打个电话也和你说,应该没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没事。” 沈非烟依旧没说话。 江戎已经挂了电话,走过来说,“等一下。” 说话间,玻璃门里面就有人来开门,一个女服务员站在里面把门拉开,左右两扇,然后站出来看了看几个人,锁定江戎,试探着叫道:“江先生——” 江戎对沈非烟说,“走吧。” 他先一步往里走,里面的灯依次亮起来,慢慢呈现出营业的状态。 桔子拉着沈非烟走在后头。 小k冷哼,表示不屑。 四喜从门口的桌上抽了张广告页,看上面都有什么。 一路把他们领到窗明几净的窗旁。 “江先生,这个位置可以吗?”服务员问。 江戎看向沈非烟,靠窗,但这里窗户和桌中间是有距离的,方便客人走动。 沈非烟点头。 江戎拉了椅子给沈非烟坐,却问那服务员,“你们谢总怎么和你们说的,这个时候是算加班,还是给你们换班?” 大家略微诧异都看向江戎。 那服务员笑着说,“谢谢江先生,我算调班,晚上我可以早走,厨房的算加班。” 江戎点点头。 服务员走了,他在沈非烟右边坐下,小k拉椅子坐到沈非烟左边。 桔子和四喜坐对面。 江戎刚刚那一句话,令大家都没了幼稚的心思。 一个成熟的人,可以看得见别人的辛苦,心怀歉意,不想给别人轻易添麻烦,适当的赞美,这些都是成熟的路上,大家一点点拾起来的东西。 沈非烟甚至想到那天江戎说,一个人不来上班,不单单是老板不给开工资,代表她的工作,别人会分担。 那这个给她们加班的服务员早走,其实工作量也是加大给了其他人。 她接过菜单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看了江戎一眼。 小k现在自己做生意了,也能理解江戎说话的用意…… 只有四喜和桔子没机会换位,也不爱思考,就没想那么深。 等烤肉上来,在火上刺啦刺啦响的时候,看沈非烟,江戎,小k忽然不暗潮汹涌,桔子还有点奇怪。 江戎用夹子加生肉,又换了夹熟肉的筷子夹给沈非烟。 沈非烟喝着热茶,她身上的披肩半搭在手臂上,她左手在胸前压着披肩交叠的地方,右手拿筷子,一口一口吃的很慢。 给她什么吃什么。 当然,江戎给她的,都是她爱吃的。 小k也埋头吃,那架势有种反正不用买单,怎么高兴怎么来的味道。 只是沈非烟和江戎的礼服,和这地方很违和。 “这样吃饭的组合还从来没有过。”四喜没话找话说,“可咱们为什么要吃韩国烤肉?” “为了不好掀桌吧。”桔子用夹子捏着肉翻,“以前非烟在外头,没少被江戎的人掀过桌。” “楼上卖淡菜的用的是实木大桌。”小k忽然说,“……装淡菜都是那种铸铁的大锅,我考虑了一下,经不住一砸!” 这是明显开玩笑的一句话。 那种铸铁锅,又大又重,一个锅盖就可以盖倒人。 沈非烟想了一下画面,噗嗤一声给笑了。 江戎也知道那锅什么样,忍不住也露出一点笑。 桔子和四喜有点莫名其妙。 不知道对面第三个,怎么忽然就和平了。 这里是一楼,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吃着,就见外头开过来两辆车。 四喜碰了碰桔子,“快看,劳斯莱斯加宾利。” 桔子看过去。 沈非烟也是。 后面还陆续过来两辆,都是好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司机拉开宾利车的后门,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那女士年龄不大,穿着夏奈尔的套装,她正在打电话,右手抬着,在路边什么地方指了一下,她的司机抬手立刻叫人,门口的保安就跑了过去,把一块广告牌挪了挪。 她的神色自信,落落从容。 圆弧形的宽大入口楼梯,她一边讲电话,一边走上台阶,又指了指,有几个人围过去,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 同一时间,做两件事,举手投足间,已经显出了干练的气质。 看不清样子。 转眼人看不见了,沈非烟收回目光。 看到四喜和桔子已经在继续吃了。 她也继续吃。 她们的服务员却向门口跑去,玻璃门拉开,刚刚那女士带着几个人进来,那女士走在中间,进来已经不再打电话,她左右看看,见到沈非烟这桌,就笑着走了过来。 人很年轻,如果门口表现的都是外在的符号,那么走近了,才发现,她笑得非常温柔婉约,和门口的干练稍稍不同,反而令人觉得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美女。 江戎已经站了起来。 他靠窗坐,那女士就顺着他旁边宽宽的走道走了过来。 路很宽,桌少,好像就是专门给人家这种体面人准备的。 女士一边走,一边说,“我晚上约了老郑吃饭,你说你过来,我就想拐过来看看,打个招呼。” 江戎说,“谢谢你,要麻烦你的人加班了。” “这说的什么话。”那女士神态和煦,虽年轻,但有种见惯场面的从容,和江戎说话的语气,也非常非常熟稔。 这种熟稔,几乎不差沈非烟。 好像在没有她的六年间,江戎的生活陡然被展开了。 沈非烟抬头看了一眼,对上女士身上的裙子,觉得很不错,她现在已经不追流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季的款。 桔子更是一直看人家。 那女士走近了,才令人觉出一种压迫感。 身为上位者,和江戎这一类人,都会慢慢有的那种感觉。 女士说,“还有个事,我刚刚收到消息,说你要换供货商?”她笑看着江戎,“我不问原因,就是来问问,我的人你用不用?” 江戎说,“还是别了,消息传的这么快?” 第21章 夏听音 女士看着他,一瞬不瞬,笑意凝在眼中,令人觉得她此时心情特别好。她抬起手机,按了按,“不止呢,本来我可以不说,但是还是给你看看的好。” 她走近江戎,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都送到眼前了,江戎不得不看,也没接,就随意扫了两眼那短信,然后说,“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我交给sky去处理了。” 那女士笑容不变,说道,“真的不要?我这家东西也好,真不要吗?” 江戎说,“你是大忙人,再要麻烦到你,sky到过年都过不好了,压力太大,让谢总把他的工作也干了。” 大家已经听的明白,原来这就是这里的老板,谢总。 年轻的出乎大家意料。 谢总被拒绝的干脆,再要纠缠,就成了抢助力的工作了,她也不恼。特意侧开目光,看江戎旁边的沈非烟,沈非烟穿着礼服,显然很有故事。可她没礼貌也没抬头。 谢总就收回了目光,另外几个也都没说话的意思。 以往江戎身边都是sky那种特别有眼色的,这种没眼色到目中无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江戎觉得人家特意开门给他们,不客气也不好,就挪了挪身后的椅子说,“你这约人约的几点,要不一块坐一会?” 谢总摇头,六个人的位置她早看的清楚,她要坐,就得坐到一个胖子的旁边…… 她说,“不了,我这就过去!” 她往门口去,为了江戎而来,江戎自然得跟过去送。 等人走了,四喜说,“我说实话,这女的是个劲敌,可不像钟嘉嘉那种。” 沈非烟抬头,才发现牛肉都烤老了,江戎刚刚说话,没人给她夹。 桔子怕她难过,就说,“我给你说吧,听人家说他身边现在美女如云,反正一个也是赶,一群也是吆。你别放在心上,不过,这老总怎么这么年轻?” “现在有本事的年轻人多了。”小k说,“这楼都是这女孩家盖的,不然这么好的位置能让她拿下。”他压低声音说,“我听楼里人说,弄这餐馆人家也不是为了搞餐饮……” “那搞什么?” “搞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管那么多干什么。” 桔子撇了撇嘴,觉得沈非烟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竟遇上堵心的事情。 她说,“不许难受,知道不?!” 没名没姓,沈非烟也知道在和她说。 她把烤老的肉都夹出放在一边,说,“我和他六年前就分手了,你健忘还是怎么样?” 桔子,“……” 小k趁机说,“那你还是和我一起吧,甩了你男朋友。” 桔子和四喜对视一眼,感情这家伙不知道沈非烟已经分手了,沈非烟压根没和他说。 沈非烟夹出来最后一块烤老的牛肉,把小碟放在他手边,看着他。 小k不明所以。 沈非烟说,“就你这个眼里看不见活的,还要当我男朋友?” 小k,“……” 江戎回来,看到沈非烟旁边那碟肉,他让人拿走,重新烤,又不经意地说,“刚刚那个谢总,也有几家餐厅,大家都是搞餐饮的有交集,有时候消息就走的快。” 沈非烟没说话,夹着凉菜,吃的一根根的很精细。 小k自己倒啤酒喝。 就听江戎又说,“……她平时去我那边请客,有时候一个电话,也给她留地方,这行都是这样,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说话近,但关系没多近。” “噗——”小k挡着自己对着旁边的过道笑。 心想江戎就吓成那样,这回来还没几分钟呢,就不停解释。 桔子和四喜也是对视几眼,无语地继续吃。 大家对这都比较意外,这种话,包含了各种意味的讨好和解释,怎么也应该等没人的时候再说。 这还一桌子人呢。 网子上的肉被翻面,不一会就好了,江戎夹给沈非烟,哄着说,“……要是不想吃这个了,稍稍垫几口,咱们换个地方再去吃。如果知道她会特意来说话影响你吃饭,刚刚咱们就去吃别的了。” 空气中一静。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忽然令大家明白了,——原来他不过怕坏了沈非烟的胃口。 怕她不想吃饭了…… 并不是怕她生气不理他,是怕她有一点点不高兴,影响了吃饭的胃口。 就是这么朴实直白的一个心思,却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令人早前忽视的干净。 桔子看着江戎。 从没像这一刻,觉得江戎变了,成熟了。 他以前对非烟也好,却总不免要抢个高下。 但如今, 他不过是一个想沈非烟多吃一口饭的“男朋友”。 就是男朋友。 这种感觉太奇怪,桔子觉得,就算沈非烟和别人结婚,她只要坐在江戎身边,江戎就还像是她的男朋友。 多么诡异的感觉。 就连小k也静了下来。 他以前也冷眼旁观过,以前就觉得江戎喜欢沈非烟,不然不那么折腾。 但不了解程度。 他大口吃着肉。 心里又有点羡慕。 这辈子,能遇上一个让自己爱生爱死的人,也是福气。 只是多数付出之后没有回报,就会变得斤斤计较。 沈非烟一言不发,只是给她什么吃什么。 大家这顿饭吃的奇怪,从三点吃到了六点。 再次回去的时候,非烟就坐着听小k拉小提琴。 江戎心里有些摸不着底了,沈非烟太反常。 今天白天遇上那样的事情,换成任何人,都会不开心一下。 吃饭时候谢总的事情是插曲,他其实也不肯定沈非烟会不会不高兴。 自从早上偷听到那电话,知道了沈非烟受的委屈,他有些认识被彻底颠覆的感觉。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很怕错过了什么 小k懂很多乐器,晚上来找他玩的也是同道中人。 有个小伙,拉手风琴特别厉害,全是浪漫的曲子。 沈非烟坐在屋角的沙发上,一直专注地聆听。 那小伙越来越来劲。 江戎觉得有点闷,很想早点走,和沈非烟说点私人的话。 但沈非烟一点走的意思也没。 桔子过去试图和她聊天,也败了回来。 就听桔子抱怨说,“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家境不错的人,净是学的这些不顶饱的东西。” 江戎觉得心里略微舒服,还没展开,就听四喜接上了话,“江戎不爱这些……但你说,要是余想回来,几局可以pk掉这些家伙?” 桔子说,“那还用说,一局就够!” 江戎的心塞塞的。 这俩旁若无人,以为他听不到,还是听不懂。 然后就见小k过来,递给沈非烟一个小碟。 沈非烟捏起一根牙签,上面扎着一个青色的橄榄。 “有朋友才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小k说。 沈非烟吃了,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一般。” 小k拿走沈非烟的杯子,“今晚还想要什么颜色?再来一杯。” 沈非烟说,“随便。” “蓝色吧。”小k转头从吧台拿过一个矮脚鸡尾酒杯。 里面是浅蓝色的鸡尾酒。 那颜色特别古典漂亮,沈非烟拿在手上,对小k说,“bluehawaiian。” 小k在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试试。” 沈非烟尝了尝。 江戎顿时沉下脸,沈非烟坐的单人沙发,江戎都没有和她挤,一看小k敢坐,他都想把他拽起来。 但看沈非烟意兴阑珊的样子,他忍了。 还好小k立刻又起来了,他说,“怎么样?深海一样的颜色,有没有觉得到了海滩上,给你换个曲子?”他叫停了拉手风琴的朋友,去放碟片。 不一会,就响起一首轻快的乐曲。 桔子很奇怪地看着他和沈非烟互动。 小k在吧台里问沈非烟,“喜欢吗?” 沈非烟抬了抬杯子。 有种她和小k之间的默契。 这种默契和江戎早前和行业同道之间的默契有点类似,又不同。是被同一文化背景熏陶过的,大家都懂的,一些约定俗成的东西。 桔子看不懂,但却看出, 有什么东西,把江戎,四喜包括她自己,和沈非烟隔成了两个阵营。 小k的朋友也都和沈非烟很熟,都是在外头游学过的,他们说话又跳跃又繁杂。 沈非烟一扫早晨的狼狈,如鱼得水,大家说什么,她都可以搭上话。 而和她说话的异性,脸上都冒光。 四喜说,“找个这样的女朋友,余想这三年估计都睡不好觉。” “水都喝不进去吧。”桔子说。 江戎最心塞,他本来想很理性地,让沈非烟自己玩一玩,他反正在。 就连坐,都是让沈非烟自己坐。 谁知道还成事情了。 终于到了十点多。 桔子抬手看表,对四喜说,“明天早上九点,约的去谈婚纱照,咱们得走了。” 她去叫了沈非烟,“走吧。” “这么早?”小k走过来。 江戎看着沈非烟,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却见她也看看表,懒洋洋地说,“是该回去了。” 她站起来,拉着桔子,喝了一点酒,也没喝高。 江戎很随意地拿起她沙发后面的手袋,打开,检查了没有拉下东西,然后递给沈非烟。 小k一看沈非烟真要走,也就没有再拦着。 桔子和四喜自己走。 江戎送沈非烟。 江戎终于等到了单独和沈非烟说话的机会。 车上的时间显示十点半。 没人的时候,沈非烟就变得和下午一样,冷冰冰的。 江戎问,“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心里不舒服,可以和我说的。” “真的没有。”沈非烟笑,“你想的太多了。” “那还饿吗?” “不饿!”沈非烟摇头,“我要回家。该睡了。” 这么明显的拒绝,令江戎无法再刨根问底。 沈非烟原本也是一个,就算刨根问底,她也不会说的性子。 就像她对待男人,说真的,江戎从来不怕她吃亏,她可拿得住了。 车拐进沈非烟家的路口,江戎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白天他没仔细看。 一栋栋淡彩色的房子,门口一盏路灯,黑色的欧式仿古式样,令这一处,有了欧洲风情。 他不可思议地周围看着说,“你们邻居都学你家,把房子刷了?” 沈非烟打下车窗,趴在窗子上看,风吹着她,又冷,又刺激。 很多邻居都把外墙刷了,粉色,淡奶油,天蓝,浅绿…… 一转眼就到家了。 江戎给她开车门,这次她没有自己开门。 站在路边,温文尔雅地道谢,她说,“今天谢谢你,其实我很感激,回头请你吃饭。” 江戎望着她,那月色和路灯的光,都是柔软的一层,落在路上,房子上,还有她身上。 整个这一片,像影楼的布景板。 夜风很凉,他不敢挽留她。 她提着裙子往家走。 江戎站着不动,她没有邀请,就是到此为止。 沈非烟拿钥匙开了门,开了门廊的灯,扶着门,对他挥了挥手,她身后是屋里的水晶客厅灯,光很璀璨,有种繁华在她身后的感觉。 他摆手,说,“我等你上楼开了二楼的灯。” 沈非烟笑着合上门。 片刻,二楼流泻出光来,透着大窗,而后是,三楼。 江戎抬头看着,看她到卧室,楼下的灯都灭了,只剩三楼。 不多时,三楼的灯也灭了。 他驱车离开。 拐出沈非烟家的路口,他就停下,他不能走,这样的夜晚,怎么放心沈非烟一个人。 第22章 夏听音 江戎拿出手机来,里面好多短信还有未接。 多数公事,最多是今天婚礼上的事情。 有来道歉的。 有准备说情的。 他挑着回了短信。 太多, 处理完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小时。 他开车,绕出去,又从入口,重新单行进沈非烟家的路口。 一样的夜色,在房顶上落下温柔的颜色。 他甩上车门下车,拿出里面的钥匙,两把,一副是今天送谢总出去那会,在旁边配钥匙的摊子上配的。 对沈非烟这种人,不得不两手准备,她回头一定会和他要走钥匙。 拿钥匙开了门,门廊的灯,微弱地亮着,就对上客厅沙发上的人。 沈非烟右手拿着瓶蓝色的bombaysapphire,正惊诧地看着他,随即一个杯子抬起来,作势想砸向他,“你烦不烦,不是走了吗?” 江戎关上门,走过去,“看来你今天准备折腾一次大的,四十度的酒都喝上了。” 沈非烟有点丧气地放下杯子,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 气道,“你真烦,一定要追着我看笑话,有什么好看的……”她好像终于躲无可躲,演戏演一天也烦了。 “知道过去平民当皇上的,为什么要把早年和自己打江山的都杀了?”她倒了半杯,加进去旁边的不知道什么饮料,几口喝完,“……就是皇上落魄的时候被那些人见过,你不明白我不想见你们的心情吗?” 她心里很苦,很闷,又说不出。 就连今天在小k那里,她本来是想躲清静的。 可是他们也跟来。 到了最后, 小k请客,她喝着鸡尾酒,心里会想,别人会不会笑,她银行没有多少钱了,还在摆这样的架子。 她和小k的朋友说话,她也怕有人会想,他们会不会想,她家已经破产了,这些人和她交好,不过不知道而已。 她知道这些是自己多想,桔子四喜都不会笑她,江戎更不会。 可没有用。 沈非烟觉得自己被落了心理病,以前的挑剔,被人毫无预警地抨击,把她正常的习惯也变成了曲解。 她不知道是怎么了? 真的只想,不要理这些人。 江戎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一杯一杯,只能躲在家里。 心理觉得和被刀子挖一样。 父母看到子女面对社会的风雨,通常再位高权重,有时候都难免会束手无策。 一如他现在对沈非烟。 他再爱她,可是有些事情,他帮不了她。 父母尚且无法帮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 江戎说,“今天的事情其实你可以当成一个意外。” “不是意外。”沈非烟说,“这世界就这样,我六年前就预料到了。” 江戎的心,沉沉地一跳。 沈非烟说,“既然你都来了,我就把话给你说明白。六年前我走的时候是负气,你大概也有,现在的年龄再看,我觉得你当初也没错,就像你现在能理解一个服务员,自然也能理解我当年的想法。” 江戎靠向沙发,屋里很暗,看不清沈非烟的表情,只有门廊传过来的光,他不知道要不要去开灯。 但又觉得,也许沈非烟在这样的环境感觉更安全,才会说话。 她身上的礼服都没有换,显然憋屈的不行了。 沈非烟又灌了一杯,“可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江戎向她的方向挪了挪,她身上的白色披肩,在这样的暗处,特别漂亮,有些冰冷沉静的高贵,但正是因为这种高贵,对比白天的事情,成了一种更深刻的讽刺。 一如沈非烟说的话。 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是说他们,既然当初两人都选了分手,他又何必今时今日这样。 死缠着不放。 江戎心里有苦说不出。 当年她一走,他就想去的,却发现他父亲病了。 结果那一年,沈非烟家也接连出事,她父亲出事,直到离世,连三个月都没。沈非烟回来奔丧,他没有见她。 他父亲当时病重在外地,他陪着辗转,首都医院,港城医院,疲惫不堪。 后来又一直去国外求医,但癌症这种疾病,有时候只有一条路。 还得压着消息不被外界知道。 他的母亲也一病不起,除了照顾家人,父亲公司临危受命,夺权,比生死更丑恶的人性,等三年后,他父亲终于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 江戎觉得余生都会困在那时的日子里,醒不来,也走不出。 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快,人生有时候可以选择的机会太少。 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最爱的人就丢了。 但这一切,他都不能说。 当初始终是他放弃了她,各自承受各自的痛苦,他有什么权利用当年的苦去换取别人的慈悲。 却听沈非烟说,“……我爸不在的时候,我家还有一百万,我当时想,这钱是回来买一套房子,然后以租养房,还是回来开个小店,或者……用来把书读完。” 她说的很直白,第一次不加修饰的直白。 “后来我选了,三个里面也许最好的选项,我知道,爸走了,我就不能回到从前的圈子了,所以我要靠自己。可今天我才发现,就算当年咱们没分手,就算我真的能成作家,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江戎——”沈非烟抬手推了他一下,“你走吧,以后别找我了。” 江戎却好像没听出她赶他,开玩笑道,“还是自称文字工作者比较好,作家这个称呼,留着我来说。” 沈非烟应景地笑了笑。 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她看着,“在外头,我现在连喝酒,都有心理压力。我们不是一类人了,好久好久以前就不是了。” 江戎点头,“我今天才知道。” 他的心里早纠成了一团,这六年,如何荒芜。 他只是后悔他当年别无选择,却从未深切想过,沈非烟经历了什么。 原来……时间用不同的方式,把他们修剪成了一样。 沈非烟不想见他的心情,多像当年他不想见她。 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知道公司会死会活。 只想在爱人面前风光,不想她看到自己落魄,狼狈不堪。 沈非烟抬手把那蓝宝石酒瓶放在地上,看着他说,“江戎,咱们俩早就分手了,你可不可以,给我留一点空间。” 江戎看着她,她不知道,他的人生到了今时今日,不过只求一样,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她回头,他都在这里。 可今晚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和沈非烟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他心里有不知名的恐慌。 如果世界把自己的爱人,变得不再像她,自己还怎么去爱,想爱,首先得知道如何爱。 沈非烟对他伸出手,“江戎,余想才是我的前男友。” 这话太狠!江戎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六年之前,才有他的席位。 他看着沈非烟的手,迟疑着,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沈非烟说,“钥匙。” 江戎所料到这一幕,可那手伸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可以跟着她千山万水,也可以跟着她风雨飘摇,更可以跟着她出生入死。 但她都不需要,她只需要,他交出她家里的钥匙。 当年她笑着,把钥匙挂在自己脖子上,如今她伸手,就可以要走。 这世上只有感情最不讲道理。 凭什么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他把钥匙放在她手心,那手指一合,她就把钥匙攥在了手心。 “江戎你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别让我连伤心都没处躲。” 江戎站起来,再无法耽搁。 这个女孩,当年拿一个苹果,就能轻松搞定他,他早就知道,他对着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门外的风特别凉,不知不觉已经午夜。 月色当空。 又亮又圆,白白的撒满世界。 他想到曾经,无数夜晚他和沈非烟相拥回来,一路亲吻,一路说笑。 那样的日子,怎么就不见了。 他走到车里坐下。 任时间一点点过去。 手里捏着另一把钥匙,空气寂静无声,一如没有沈非烟回来的时候,日日夜夜的感觉。 现在她终于再次回来,他无论如何,不会再放手。 纵然文化和时间让他们变得不同,他也会努力让他们趋同。 他心间藏着隐秘而不可更改的念头。 她和他, 燃烧过的日子虽短却成了信仰。 年华一年年退去, 她离开过, 回来,会不会再离开? 都不重要。 只要他在, 她任何时候回来,他们都可重新开始,比上次更好。 纵然她不在他身边, 只要她好,他也一样开心。 他拿着钥匙下车,不带丝毫犹豫。 门再次开了,沙发上却没有了人,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他突然莫名惊慌,觉得自己真是傻了,这时候也许她会出事,又如下午般,他仓皇向楼上去,却发现没人。 书房 卧室 衣帽间 一间间洗手间 年少时玩耍,她有时候会和她玩,躲在衣帽间,他找到她的时候,什么地方找到,什么地方胡闹。 如今还怎么可能。 他一路冲下来,直接冲到后园,也没人,又一想,玻璃门刚刚里面关着。 他一路冲到洗手间,一推门,卡住了。 他连忙伸手开了灯,看到沈非烟靠墙坐在地上,灯亮了,她动了动,闭着眼靠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上。 江戎,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把她的腿推开,他从门缝挤进去。 看到沈非烟一只腿卷着,一只腿却伸直,裙子拉在大腿的位置,才能完成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不知是为坐的方便拉起来的裙子,还是坐下来,裙子就被糟蹋成了那样。 感觉到灯光,她烦躁地皱眉。 他抬手把灯转暗。 柔柔的一点光笼下,落在她的脸上,令那模样有种高不可攀。 他蹲在,试探着叫她,“非烟。” 她没动。 “非烟……”他伸手过去,摸上她的脸,右脸,挨着他的手心,是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深切地摸上她。 她略不耐地转开脸。 他俯身看着她,用手指挑开她额头的乱发,露出那张,每晚都令他疯狂的脸庞。 脸庞细滑。 他用手指,在她的眉间划过。 沈非烟躲开,嘟囔着,“……江戎,我要睡。” 一句话,五个字。 他却如点燃了般。 曾经,日日夜夜,她都是这样和他撒娇。 她回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地上的大理石的地砖,他手摸了摸,冰冷。 江戎连忙伸手过去,拉过她的手抱着他的脖子,沈非烟的手臂软软的,她嘟囔,不知说的什么话。 他说,“我不来,你准备睡在这里一晚上。” 沈非烟继续嘟囔,手垂下,窝在他怀里睡,是这么多天她回来,第一次乖乖的样子。 江戎一路抱着她上楼,时光一阶阶台阶回来。 时间从不曾夺走什么,至少在他这里,经过六年,他越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沈非烟的卧室没有变。 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江戎觉得自己走不了了。 她的身子那么柔软,味道那么熟悉,用的香水是陌生的香气,可都带着她的味道,曾经在这张床上,她带着燃烧青春的渴望,搂着他的脖子仰望他,等着他和她分享那绝无仅有的经历。 这是他熟悉的地方……他唯一的,女人。 他低头,挨在沈非烟额头,“非烟……”他叫她。 那时只要抱着她,就别无所求,如今仍旧是。 “江戎……”沈非烟抬手推他,又拽他,不知道她要怎么样。 他温柔地摸上她的头发,顺着她的眉毛描画眉目。“非烟……” 沈非烟却忽然拽着他喊,“你配了我的钥匙是不是?你怎么这么讨厌!”她是闭着眼说的。 江戎看着她,那一声声控诉,都和勾魂一样。 以前没旁人的时候,她都是这种语气。 六年的一日日,都是梦中,这样和他说话。 他低头就吻上了她,“非烟……” 沈非烟摇头,满嘴酒气。 她推他,“热……” 江戎脱着自己的衣服,扔在地上,手摸上她的裙子,这礼服穿了一天,看了一天的白色丝裙,摸上去手感可杀人。 他一点一点吻她,眉毛,睫毛,眼睛,今天根本没想到会这样,此时却觉得,谁也挡不住了。 沈非烟仰着脖子,醉的乱七八糟,抽空躲开脸,嘟囔着,“……江戎” 又是和刚刚一样的声音,娇气到撩人, 他俯身亲吻沈非烟,她的身体柔软,躲在他怀里,手欲拒还迎,都是要他的意思。 他了解她的身体语言,一分,一寸。 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带着无限柔情蜜意,他慢慢地吻她。 沈非烟却向上躲,床上多余的枕头和靠垫都掉下床。 她的床单带丝,滑腻诱人,一如她。 他一路追赶, 沈非烟推着他的肩不让他亲,向上缩自己,头很快顶到了床头床头包着柔软的公主靠背。 江戎手伸过去,摸上那床。 他们俩第一次就是在这张床。现在过了六年,沈非烟也没换,他手扣到靠背做装饰的扣子,整个人都燃了。像回到青春期。 “非烟你回来了,你看,这是咱们的床。” —— 屋里安静, 夜色透窗而来,在空气里划过白色的影子,白纱轻轻地摆动,清晨两点的天色发白。 江戎怀里抱着沈非烟,她已经睡了。 睡姿安然动人。 他轻轻吻她的额头,或者说,他的唇,始终没有离开她的额头。 他提了提白色的床单,搭在沈非烟肩头,又给她把被子轻轻盖在身上。 随即他左手伸出,在地上一堆衣服里,勾出来自己的西装。 搭在身上,然后他翻了翻,从内口袋掏出早晨那个小盒子。 打开,一枚戒指被拿出来,钻石在暗处,光也会暗淡。 拿近了看,会发现这戒指并不新,上面有积年累月戴过的划痕。 这是沈非烟的戒指。 他给她的。 他慢慢地,偷摸地,拉出她的手,手指还是那么细白,那么长,他觉得刚刚都没有好好看,或者她回来这么久,他还没有好好看过她。 他左手拉过那手,小心地把戒指套上。 却套到一半停住。 沈非烟的手指粗了。 六年,她还是长大了。 江戎有一瞬的怔忪。 他放下,微不可见的抬起自己,又把小盒子拿近,近处再看,会发现盒子里戒指很多,红宝石的,蓝宝石的,白金的,黄金的,珍珠的,他找了找…… 拿出一个非常细的白金戒指。 看了看接口的地方。 这是他送给沈非烟的第一枚戒指,那时候不知道她手指尺寸,所以买了活口的。 他放在牙边,单手拿着,咬开一点,整了整形,觉得大了一点。 又轻轻给沈非烟套上 她嘟囔着翻身,被打扰了睡觉。 但他的右臂还被压着。 他跟随而去,从后面拉过她的手,趁着方向和力气,而后,一点,一点给她套在手指上。 无名指。 又觉得大了些,他捏了捏。 把手挪到窗帘透光可以照到的位置。 观赏着 她的东西,终于还是物归原主了。 —— 清晨,江戎睁开眼,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过去。 天花板上有花,像中世纪壁画里的屋角,沈非烟家装修这房子的时候,还在不缺钱,所以很是折腾过。 他连忙手向旁边伸去,没人。 应该睡沈非烟的位置空着。 他一下坐起来,心里很慌,却听到洗手间里传出水声。 他回头,确定这是沈非烟的家,她的床。 沈非烟的床更是梦幻,他抬手按着床头,让自己回神。 看到俩人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捡起来,他连忙把手伸进枕头下。 摸到戒指盒,心里庆幸,如果沈非烟见到,她会不高兴,觉得他有预谋。 他太了解她,还没想完,就见浴室门打开,水汽出来,还有她。 沈非烟穿着水蓝色细条纹的衬衫,很长,遮住腿根。 看上去很性感。 可不用想他都知道,她下面穿着短裤呢。 她擦着头发看着他。 眼神平淡。 江戎看着这样的她,已经无法呼吸。 天大地大,人那么多,却再也没人是他的沈非烟,看到就令他心里满满的。 沈非烟说,“昨晚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咱们六年没见,”她走过来,站在床边几步远,“虽然以前关系好,可有些话还是得说,咱们六年没见,这六年里,身边什么人,多少人,彼此都不知道,你去医院开一份体检证明给我吧,我回头也去,也给你一份。” 江戎觉得头有点懵,毕竟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沈非烟看他不动,擦着头发渐渐蹙起眉头,“怎么?难道你随身带着避孕套?” 江戎,“……” 第23章 夏听音 清晨接近中午的时间,房间敞阔,身后的公主窗靠背是法式的,像从城堡里偷出的,公主的床。 江戎手搭在身上的白色床单上,看着沈非烟,一时间,竟然觉得很尴尬。 尴尬这种情绪他生平少有,如今更是难遇。 在外也是有手段有心计的人,可到了沈非烟这里,所有的智计好像都会自动停歇,但他特别明白这种,只觉这世上还有人能这样拿得住自己,是很美妙的事情。 他抬手,一把揪住沈非烟的手,把她扯过来,“换衣服,咱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沈非烟慢慢抬手,很从容地甩开他,走到一边去吹头发。 “你先洗澡换衣服吧。” 吹风筒嗡嗡地发出声音,送过来热风。 江戎翻身下床,沈非烟转身对着窗口看,给他一个背,江戎抽床单裹上,看着她身上的衬衫……为了证明自己没错,他走过去,掀她的衣摆,沈非烟诧异地转头看他,江戎看到手下抓着的水蓝色条纹衬衫,也看到了她下面的白色运动型打底裤,那裤子边带圆角,看上去青春靓丽,他伸手,就把沈非烟挤着怀里。 沈非烟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眼神惊讶,不可思议地说,“昨晚做了那么多次,你还没够?” 江戎抬着她要往旁边的梳妆台上压。 沈非烟手里的吹风筒还开着,热风吹到他脸上,她转向自己,吹着自己的头发,“别闹了,去洗澡吧。”她的语气多了陌生的排斥。 江戎抵着她的腿停下,他了解她的身体语言,情绪语言,这种东西大概从九岁,十岁开始就已经定型,纵然日后修炼,对着自己不需防备的人,也是会不加掩饰地流露。 他知道,她不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逼她。 他如果敢再继续,她一句话都可以令他无地自容…… 他埋在沈非烟肩头笑,怎么那么了解她。 沈非烟靠在镜子上,继续吹头发,那热风吹起她的头发,带出阵阵香气,江戎依旧抱着她不想放手。 他对她的渴求,是没理由的,如果爱一定要说理由,那么很多人爱沈非烟,大概都说不出为什么。就像她的邻居会跟着她,把房子都换了颜色一样。 对美的追求是天性。 这方面,沈非烟的眼光浑然天成。 他抬头,看到沈非烟背后靠着法式的化妆镜,那白色奢华的化妆镜上面有玫瑰花,此时正靠在她头顶,奶油白的颜色,质感,穿透岁月的华贵,像在亲吻她。 她手执着风筒,看着他的眼神幽深,里面写着他不敢看的长篇大论。 江戎放开手,真的,真的,还想和她做。 沈非烟侧开脸,对着窗口继续吹头发。 过了会,听到洗手间的门关上,她关了风筒,跳下梳妆台,坐在了化妆凳上。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她微微皱眉,烦恼层层堆上来。 手机在桌上叫,她拿起来看了,愣了愣,去换了衣服,转身下楼去了。 她煮了水,打开手提电脑,看到收件箱里一百多条,她点开,抬手,放在嘴边,心里有点堵,她并没有发生昨晚那种事情的打算。 在外六年,纵有心事,也是躲在家里。 出门在外,谁都过的小心,对于喝酒这种事情她更是从来有分寸,昨晚明明已经回来,明明把钥匙也要回来,却还是出了这种事。 回来多日,她第一次检查收件箱,里面堆满余想寄来的电邮。 点开最新的一封。 上面写着, “好了,好了,都是我错了行吗?不管这次又做错什么,我都认错,都改……我已经请了年假,不过赶上马上圣诞节,你等着我,我知道你回国了……还去了别人的婚礼,受委屈了是不是?我把你电话要打爆了,别任性了,接电话,不接我真的过去了,工作没了,咱们房子要没人供了……” 沈非烟按下电脑,合上,紧紧皱着眉头,心烦意乱。 手机又响,她拿起来,还是余想打来的,大家都有老同学,她回来的事情,她一早知道不用几天他就会知道。 手机不响了,多了一条未接来电,她按开电话,里面满是未接,还有短信。 她看到短信内容,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她放下电话,转身去倒了一杯水,看到江戎已经下来,还穿了昨天的衣服,他手里也拿着手机在看,笑起来,“……早上还有个会,我都忘了。” 沈非烟喝了口水,说,“那你现在去吧。” “都快中午了,还去什么。”江戎把西装搭在椅背上,端起她的水喝了一口,左手还拿着手机在看,“短信太多,我处理一下,五分钟就行。中午还有饭局,也让他们改个时间。” 沈非烟听不到他说什么,只看着他拿自己的杯子喝水。 心里怪怪的,昨晚的事情她记得一半一半, 她记得自己喝多了,想去洗手间洗个脸,结果没走好,晃了晃就摔了一下,她坐在地上的时候,觉得坐在那里也挺好,就想睡一会再起来。 她记得江戎来了,记得他抱她上楼。 她那么寂寞,他压着她的时候,那曾经被他贯穿到底的快乐,就苏醒了…… 人在酒后会变得不够理智,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在外从不多喝一口。 可谁知在自己家也不安全。 江戎昨晚的行为,往大了说,擅闯民宅了都。她和他,分手了六年,他没有配她家钥匙,随便趁着她酒醉和她上床的权利。 纵然床笫间他令她欲仙欲死,可这事的性质在那里。 而且令她心里更不舒服的是,这六年他们的确没什么交集,他身边多少女人出现过,她根本不知道。 只说回来这段日子,见过的几次里。 她去他家骗狗,她的狗被另一个女的抱着。 她和四喜去个餐厅,看到他和一个女的在餐厅正吃饭。 昨天去吃个烧烤,还看到有女老板特意为他开门,并且山长水远绕道来和他打招呼。 她又不眼瞎。 手搭在手提电脑上,最令沈非烟郁结的是。 她自己有男朋友还没分手干净,这叫什么事! “想什么呢?”江戎抬手隔着料理台摸她的头发。 真是有了昨晚就不一样,他都敢随便动手动脚了。 沈非烟说,“刚刚在楼上我说的认真的,你别忘了给我一份体检报告,我也会给你。” 她想到这里,忽而皱了皱眉头,弯腰,从料理台下面拿出个小药包,在里面翻了翻,她抬手,摸着自己的头,有些异常头疼的样子说,“或者你戴了避孕套?” 江戎看着她翻药包,脑子轰的一下,预感到她要干什么。 沈非烟抬眼看他,“戴了吗?” 他看着她,那眼里隐隐的希望,注定成失望,他顿时呼吸困难,觉得自己十恶不赦,那个“没”字,卡在喉咙说不出。 果然,沈非烟失望地低下头,在药包里翻着,过了会,找到一个小排装的药,那药粒都特别小,她扣出一个,放进嘴里,端水就喝了。 江戎看着,忽然想千刀万剐了自己。 他真是,昨晚连千分之一秒都没想过,沈非烟怀孕了怎么办。 他倒是不介意,他巴不得。 可是,她想要吗? 他抬手,拉着沈非烟的手,紧紧拽着,竟然说不出话,心里又惊又疼。 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非烟说,“我收了好几条短信,昨天找人羞辱我的慕青,喜欢你是吧?我还以为她生气她哥哥以前喜欢我,原来不是的。”她喝着水说,“你和她家这几年做生意,所以她看上你了,昨天在帮你报仇呢,对吧?” 江戎紧紧拉着她的手,这次变成他想求她。 这事他昨天就知道,也处理了,却早知道,不够给她一个交代。他明白她没出口的话语,自己带给她委屈,还趁机和她上床,这事情怎么让她说出来,成这样。 沈非烟说,“我和余想还没断干净,你这下,也算给他戴了绿帽子,当年的仇报了吧?” 江戎面如死灰。 他简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能够,说什么。 门铃响,沈非烟甩开他的手,往门口去…… 对着门镜看了看,她停了一下,伸手开了门。 第24章 夏听音 门开了, 桔子和四喜一前一后进来,沈非烟站在里面说,“你们过来怎么也没先打个电话?” 桔子说,“我们早上去影楼了,想着你昨晚肯定自己回来喝多,我来给你送点饭。”她提着塑料袋进来,看到江戎。 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你昨晚没走?” 不等江戎说话,她回头又看着沈非烟,眼睛都瞪大了,“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昨晚在这里住的?” 沈非烟嗯了一声。 桔子转头,狐疑地看着江戎,提着外卖去厨房拿碗。四喜进来,手里的袋子举了举,“还有水果。” 沈非烟关上门。 沈非烟这里是半开放式的厨房,厨房门口相连的位置,有个可以用于吃简餐的料理台兼吧台。桔子把塑料袋放在料理台上,去厨房洗手,端着几个碗出来,“厨房这么干净,肯定没吃饭。还好我买的多。” 意思是嫌弃多了一个人。 江戎看着桔子把碗放下,拿着塑料袋,往外掏东西,白色的纸质饭盒被拿出来,一个个都放在桌上,她拿起空的大塑料袋,准备揉在一起,忽然看到塑料袋下压着个一板药。 “这是什么药?”她拿起来,声音尖锐。 江戎看着她手里那板避孕药,只看到空了一半的另一边。 桔子反复翻看着,避孕药的包装,桔子也是认识的。 但这板药是英文字,她不确定,看着沈非烟。 沈非烟走过来,顺手拿走,说,“我早上吃的维生素。” 她从一堆外卖盒中间,找到自己的药包,装了进去。 桔子盯着她看,眼神不相信。 江戎还在愣神那吃了一半的另一边,这东西伤身体,怎么能总吃。可他刚刚才令她吃了……他不敢相信到了自己这个年龄,还能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就听沈非烟说,“你不是说公司有事,正要走吗?” 这是递话让他走,江戎胃里翻江倒海,他迟疑了一下,站起来,抽掉椅背上的西装,走到沈非烟身边,想说什么,又觉桔子和四喜探照灯一样的目光盯着他。 沈非烟往门口走,开了门。 江戎走过去,站在门口,外面天空海阔,天很蓝,他站在门口,里面的沈非烟穿着条白色的裙子,清雅的白,他想念没人的时候,她早上穿着的那件衬衫。 他靠近沈非烟,在她耳边说,“下午我再来看你。” 沈非烟摇头,头发蹭在他脸上,她说,“你知道我会留下,还是会走?知道我回来多久吗?” 江戎说,“这些都不重要……这话等会我来和你说。” 沈非烟轻轻笑了笑,说,“江戎,我不是因为你才回来的,回来,也不是为了和你旧情复炽,你不管我是不是有自己的人生计划,你只考虑你想怎么样是吗?” 江戎抬手拉她,“咱们出去说。” 却视线对上桔子,她跑出来,手里端着碗,神情厌憎,好像准备用碗扔过来。 江戎拉着沈非烟的手腕,她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站直了,觉得自己不知什么地方得来的勇气,才能不把她抱住。 沈非烟把他送出去,关上了门。 门在身后合上,他站在沈非烟家门口的台阶上,旁边的花盆里,什么都没,曾经……是开满小花的。 记忆的画面晃了晃,显出一个夏天。 “那怕是小菊花,也得有花……”沈非烟拿着小铲子,梳着两条小辫子,头上戴着一块丝巾,故意把自己打扮的很有田园风情。 他在旁边,给她捏着一瓶蚯蚓……那时候时间怎么那么多,一下午一下午,就那么过去了。 他抬脚下了台阶,弯腰,拿起了那空着的花盆,走了。 —— 沈非烟站在厨房的窗口,看到他上车,手里拿着她的花盆,才转身过来,对上桔子。 桔子端着碗,“仇”视着她。 “你吃避孕药了?” 沈非烟说,“……没。” “那东西吃了对人不好,你看看四喜。” 沈非烟噗嗤给笑了,“四喜是男的。” “我说的激素。”桔子说,“要不是四喜当时生病用了激素类药物,他不会这么胖。” 沈非烟伸手楼上她,“对不起,我知道了。” “你对不起什么。”桔子说。 “我之前忘记了他生病用激素的事情,还以为他硬把自己吃胖了。” “那当然也有那个原因。”桔子拉下她的手,“所以要少吃,更不能碰激素类。——是不是吃了,看江戎的样子我就知道,没睡你,他不会那么容光焕发。” 沈非烟低头,压在她肩膀上笑,嘟囔说,“你得给我点隐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妈今天来,也不会像你这种反应。” “你妈巴不得你跟江戎呢。”桔子怒道,“你还没和余想分手分干净,他这不是添乱吗?” 沈非烟晃她,“别说了,别说了,咱们吃饭吧。” 四喜分了米饭,对沈非烟说,“你要是这样对着江戎撒娇,他更忘不了你,你对桔子这劲头,要是用到男的身上,根本不愁找对象。” “费什么话!”桔子不耐地打断他,继续对沈非烟追问,“那你怎么回事,现在身上还装着避孕药?你一直吃避孕药吗?” “当然不是。”沈非烟走过去,对上四喜同情的目光,递给她一碗饭。 他们带来的米饭炒菜。 沈非烟端起碗准备吃饭,可桔子站在她旁边,用比沈非烟妈妈还严厉的目光盯着她,沈非烟端着碗,没办法吃饭,看向她,解释道,“我早前有点内分泌紊乱,医生让我吃一个月,我也是反正都要吃。这里面没有激素。”她从药包里拿出包装来,准备认真看看,是不是每次月经的时候还要补吃一次,她有点不确定。 四喜端着碗往里面夹菜,又使劲给沈非烟夹菜,赶紧又说,“非烟,我们下午去看房子,你一起跟着去吧。” “好。”沈非烟放下药盒,看到半碗菜。 “吃饭,吃饭。”桔子还给她夹菜,“以后离他远点,我早上接到陈容的电话,她和我说昨天人家做好准备整你都是因为他,一个大男人,整天招蜂引蝶的什么东西,六年没见,让你回来就跟着他倒霉。简直混账。” 沈非烟,“……” 桔子看向她,“咦,你怎么不追问我,你已经知道了?” 沈非烟端着碗,扒拉着米饭点头,“他也内疚的,所以昨晚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偿还,你就原谅他吧。” “噗——”四喜一口米饭喷出来,一桌子都是。 他连忙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又呛的使劲咳。 “你——”桔子脸上多了饭粒,“你讲不讲卫生?” 沈非烟单手捂着自己的碗,还好有半碗饭,桌上的不能吃了。 —— 江戎到了公司,sky就迎了上来。 “早上的会我帮你取消了,找了几个可以用的供货商,你可以看看。” 江戎走到办公室,宽大的房间,外面是会客室,上两层台阶,摆着他的办公桌,他在桌前坐下。 sky放在桌上一个文件夹,窗子上部开着,有风过来,文件夹中的纸飘起来,盖在相架上,江戎抬手压下纸,相架里,是他从后面搂着沈非烟,冬天,她拿着帽子,两个棉花糖,左右手拿着,吃的嘴上白白的,帽子是粉红色,带着毛球球,挨着他的脸,亲亲热热的动人。 他的手指挨了挨照片上的她,收回目光说。 “昨天说非烟的都有谁?名单我看看。——还有件事你去查,立刻去。” “什么事?”sky问,拿出记事本。 江戎说,“外面有谣言,说当年非烟劈腿过我,你去查查是谁说的,昨天我收到几个短信,都说为我出气。这事你好好查查。”他说这句的时候,神情疲惫。 显然令他很头疼。 sky的心都抽抽了,站着没动,说,“这个不用查了……”他低头,垂头丧气地说,“我已经查过了,好像……好像是我说的。” 江戎抬手放在下巴旁,手撑着扶手,看着他。 洗耳恭听! sky看到他这个样子,头皮都炸了起来,这事情让别人听到,一定是觉得他也是活腻歪了。 但他没办法呀,sky说,“当年……我当年……嗯,我现在才23岁,当年更小,她走了,我看你难受,大概是一次喝酒喝多了,随口说了一句抱怨的话……” “说的什么?” sky低声说,“大概,大概就是,‘走那么干脆,一定早就劈腿了……’” 江戎看着他,神情还有点佩服。 门“咚——”一声开了,祁小洁冲进来,“戎哥,我收到消息,非烟姐和桔子去看房了,她们看上新丽花园。” “那楼盘质量不行。”sky急忙看向江戎。 江戎顿时被吸引全部心神,问道,“已经去看房了,还是准备订下了?” “正在准备付订金,估计是桔子一早看好的,叫了非烟姐去看,一看就说要订。” 江戎站起来,一边问,“那边什么均价?” “总价买下来不到一百万。她们没有钱,只有非烟姐给她们的那二十万。” 江戎往外走,“不能联系售楼处吗?” 如果可以通过开放商拦截,祁晓洁不用过来。 祈晓洁说,“咱们不认识,通过谢姐那边可以搭上,不过我怕你不愿意。另外我让咱们的人可以过去,可这样一来,非烟姐一定知道我找人跟了桔子。” 江戎拿出手机,拨了沈非烟的电话。 祈小姐和sky,大学都只上了两年就退学了,跟着江戎,行事说话,已经和江戎天衣无缝,他要问什么,他们准确可以扑捉潜台词。 给出他要的消息。 几声后,手机通了。 江戎说,“非烟,有个事情忘记和你说了,听说桔子要买房,我有个朋友那里正好有楼盘开盘,样板间,留给熟人的,可以让几个点给她,你看她有没有兴趣,地点好,附近学校也好。” 祈晓洁顿时看向sky,用口型说,“学学。” sky苦笑,江戎一句话,给出了桔子所有需要的条件,还能便宜几个点,那边再难拒绝,要不是为了跟着江戎更能学,他们何必大学都不上完。 江戎已经露出笑意,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听不见说什么,可只从表情看,都能醉人。 祈晓洁趁机走到sky跟前说,“要死了你,那么坦白干什么,要不是这个消息来的及时,我都不知道怎么救你。” sky说,“你看看戎哥的样子,我怕他这次栽的更狠。” 祈晓洁看去,发现江戎站在窗边正讲电话,手机握在手里,他唇边宠溺的笑,连周遭空气都变温柔,那是作大死的表情。 祈晓洁说,“他这样子,我想到了两年前他要去英国之前的表情。” sky一愣,极快地想到了江戎回来时的表情,他说,“不要这么说,” “真是不知道想不想她回来!”祈晓洁的声音气鼓鼓的。 sky搂上她,极快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江戎挂上了电话走过来,对他们俩说,“晓洁去把之前准备的那几个楼盘信息给我。” “好。” “发到我手机。”江戎说着就要走。 sky在后面跟着江戎,“哥,你亲自去,那我跟你去。” 江戎一边往电梯走,一边想,想说不让sky去,因为他去也没用,如今就算sky承认,非烟未必相信。 会以为是自己的意思……可不让他去,这事情还是个事,换个角度说起来,她现在所有的不快乐,根源都源于他。 如果不是那个流言,别人也没了针对她的借口,羡慕嫉妒她的,终于拿到了“正义”的旗号。 如果不是他这个“前男友”混的太好,也不会衬托的她混的不够好…… 嗯,这么重要的问题,他得好好想想。 第25章 夏听音 沈非烟挂上电话,她站在售楼处门口,桔子正在里面看合同,车来车往,她想了一下江戎的意思。 房子让几个点不上什么大事,他有朋友,就算人家不给让,他私下补上,这个人情都要送出来,可她怎么能让桔子不要呢?从她回来,江戎就第一时间出现了,硬挤到她的生活里。 她不能再让桔子也落下他的人情。 别看几个点几万块,也够考验一次她和桔子的友谊。 她转身,看桔子正扭头和四喜说着话,脸上带笑,她看了一会,又变了主意,拿出手机来。 —— 江戎在车上收到短信,祈晓洁发来的,几个楼盘信息,他挑了挑,“就这个吧……” 他对sky说,“餐厅那边,你安排一下,也许非烟要过去。” “过去?”sky很茫然,“过去咱们餐厅……那个,干什么?” 江戎说,“她要去后厨,学习学习。” “啊?”sky想了一下沈非烟这种级别的美女,在后厨的情况……完全无语了。 售楼处在路边,交通便利,江戎的车靠在那里停下,他下车,尽量沉稳的三步并做两步上了台阶,宽大的台阶,透着上面的玻璃就可以看见里面,零散坐着客人。 sky跟着他,眼明心快,已经看到桔子,四喜,但是没有沈非烟。 “哥,非烟姐没在。” 江戎的身体里有雷达,可以自动探测沈非烟,自然也一早看到她没在。 “那就说实话。”他说。 sky应了,跟上江戎。沈非烟在,他们如果说楼盘有问题,显得很有人脉,会得罪沈非烟,又好像在变相嘲讽她人走茶凉,没了以前的关系。 现在只是对着桔子,他们不用想那么多。 江戎看到那售楼小姐,皱了皱眉头,对sky又低声嘱咐了几句。 大厅开阔,几步走过去,四喜站了起来,桔子也跟着慢慢站了起来。神情有些不自然。 对面的售楼部小姐也站了起来,看衣着体面尊贵,以为来了大客。 sky先一步对那售楼小姐说道,“你们的五证不是还没全吗?怎么就敢开始卖了?” 售楼小姐一脸笑僵在脸上! 周围一圈的几桌,也都瞬间屏息凝神。 售楼处中间的长条桌,后面坐着律师,还有售楼处的负责人,正在闲聊,那售楼处的负责人认得江戎,原本还奇怪,他来干嘛,现在才知。 原来是来砸场子的! 桔子和四喜面面相觑。 江戎沉着脸的样子,如三九天冰湖上结的冰。 虽然没有看他们。 他们都觉得冷。 桔子自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早上还厉害过的,是这样一个人。 那边的负责人已经走过来,伸手出来,“江先生。” 江戎对上人,认出来,伸出手。 那人连忙双手诚惶诚恐地握上,又亲热地说,“我们老总约了谢总今晚吃饭,一会就到,您晚上也过去吗?” 只字不提刚刚的话,又搬出来自家老总的关系,桔子和四喜一瞬间感觉到了这些人说话和自己的差异。 江戎听到的内容却和他们不同,他冷声说,“你怎么在这边?” 什么他们老总…… 这人根本就是谢总的人! 也是个机灵的。 那人笑着抬手,示意江戎去会客室说话。 江戎往外走,佯装没看到他指的路线。 那人跟上,声音很低的说,“这家老总是外地的,我们谢总的朋友,这是他们第一个楼盘,谢总让我过来帮帮忙。” “原来是你们的关系。”江戎站在门口,平淡地说,“那没事了。” 对着谢总手下的人,他也不用解释那么多。 sky在里面,估计重要话说的差不多了,对桔子说,“走吧。” 桔子心里非常,非常,非常的不是味。 江戎对她很冷淡,她能感觉的出。 沈非烟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走到门口,心里有落差,天气都降下来几度。 sky等他们都走到了江戎身边,才说,“这楼盘证不齐,不敢买。”他拿出手机,“这几家都没问题,也都能让不少,你们回去了慢慢挑。” 他要了四喜的手机号,发给四喜。 做的很大方,也不拿着。 这让出来的,都是真金白银。桔子一瞬间人穷志短,无法持续早上的同仇敌忾。 江戎问四喜,“非烟呢?” 四喜连忙说,“有个朋友来接她,和她吃饭去了。” 江戎阴沉下脸,看着他。 四喜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也心里清楚,这是一种交换,就算江戎过来不是真的为了他们,他们也拿了人家的人情。 再说,明知道人家过来是为了沈非烟,现在没见人,自然不高兴。 可沈非烟要走,他们也拦不住呀。 sky看他傻眉楞眼,就笑着提醒道,“非烟姐还有什么朋友,昨天婚礼上才惹了不愉快,别出门又受气了。” 四喜这下听明白了,连忙说,“不是老同学,是从国外回来的,非烟好歹出去那么久,也有回来早的朋友呀。刚刚来接她的,是她在国外认识的。” 说完他一想,又补充说,“不是小k那种以前在国内认识的,是她在英国的朋友。” 江戎顿时又心塞,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她还有新的朋友圈。 桔子不习惯这样的江戎,其实在这六年里,她也没见过江戎,仅有的一点点消息,还都是听朋友说的。从那天赌场再遇,她一直觉得,在沈非烟面前的江戎,像过去一样,却又比过去对沈非烟更好。令她错觉,他已经变了。 但今天短短几句话,她却觉得,也许江戎只是在沈非烟的问题上,改变了。但多数时候的他,已经成长成一个令老同学陌生的样子。 江戎做了六年生意,而他们,打了六年零工。 一个连正式工作都没的人,凭什么训斥人家。 上了公共汽车,桔子心里茫然又难过。 “你怎么了?”四喜拿着手机翻看收到的资料,“回去重新挑一个房子就好。” 桔子说,“非烟知道了。” “知道什么?”四喜看向她。 桔子说,“她料到了,江戎如果来,几万块钱,咱们就会变一张脸,她不愿看咱们人穷志短,早上才对她好,疾言厉色再不和江戎来往。转头就因为几万块钱,不舍得不理人家。” “哎呀你怎么能那么想。”四喜说,“这不是人之常情嘛,这一车的人,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和咱们也一样。不过你早上的事情真是没有做对,那是人家的隐私。” 桔子不说话,有种背叛沈非烟的感觉。 从沈非烟回来,她好像回到了上学的时候,有时候说话还和那时候一样,但今天,刚刚那一会,令她感到了江戎巨大的阶级差异。 她有点不敢再惹他。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非烟躲着他。”桔子说,“江戎太本事,你看周围的人,也很忌惮他。sky跟了他几年,也那么会说话。都是他的手段。” 四喜安慰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非烟不差钱,长得漂亮,以后嫁人说不定老公比江戎还有钱,你看看今天来接她的那个,要我说就不错,开的那车,也得上百万了。” 桔子手扶着公车里面的栏杆,看着外头车头攒动。 —— 空气中是蓝调的音乐 有点落寞,孤注一掷的味道。 沈非烟坐在咖啡厅。对面的男人就是四喜刚刚说的,她在英国时的一个朋友。 “你这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沈非烟还说,“思睿,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说呀。” “你家不是开餐馆的吗?”沈非烟说,“我在那边出的那本食谱……到了咱们这边就显得外行了。” “挺好的呀,怎么就外行了?”刘思睿说,“多少明星也出食谱,我觉得你那本还是有真材实料的。” “真材实料?”沈非烟有点不好意思,“那也不是。” 刘思睿肯定地说,“当然是!里面的美女真材实料呀。” 沈非烟笑,“我说真的呢。” “哦哦,你说。” “我见过一个出版编辑,人家觉得我不够了解中餐,我心里也觉得是这样,所以想去餐馆待一待,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家的餐馆,我去一段时间可以吗?” “不行!”刘思睿摇头,“太脏,也太辛苦了。” 他喝了口咖啡,“何必去遭那个罪。不就是出书吗,你把稿子拿来,我帮你办。” “不是为了书。嗯……”沈非烟抬手,在额头上压了压,手心向外,露出手心内一点点特别嫩的皮肤。 “你这手……去厨房就毁了。不能让你去。” 沈非烟放下手说,“一辈子那么长,我这才走上这段路,还要走很远,你不让我学学,我这没基础怎么行。” “那也不用去厨房。” 沈非烟说,“要不就找个私人老师,在家里上课可以吗?” “不然你报个厨师学校?就是你回来多久?有没有足够的时间。” 沈非烟拖着调子说,“不知道呀,要是没事,我就早点走。” “呦!你这是威胁我不?”刘思睿笑,“抱歉没有被人威胁过,我还听不懂。” 沈非烟低头,轻轻地笑。 她认识刘思睿的时候,人家就是富二代,她就是普通的留学生,所以她和他求助,或者说话,都不会觉得有压力。 人家不知道她的过去,和她当朋友,还是因为喜欢她的人。 所以对方也没压力,反倒觉得和沈非烟来往很随意。 “余想呢?” “在那边。” “你俩总不在一块,他也不怕你飞了。”刘思睿说,“晚上给你接风。” 沈非烟说,“如果我要找私人的老师,应该在什么地方找。” 刘思睿失笑,一看她根本没有心思说闲话,全在工作,就叹着气说,“行,行,你赢了,那就去我家餐馆。不过先说好,工资可不高。” 沈非烟笑,对他侧头,“你看我这个表情怎么样,为了感谢你,下次你要我帮你照样照,我不推辞。” “那可说好了。”刘思睿一下坐直了,他业余喜欢摄影,以前在伦敦,让沈非烟帮忙,她总推三阻四。 “说好要是婚纱照。” 沈非烟顿时苦下脸,穿着婚纱去地标性建筑前当模特照相,她的牺牲太大了。 —— 咖啡馆外头。 隔着大玻璃,江戎的车停在那里。 sky说,“晓洁顺着那边的监控,查到了这人的车,一下就找到了他们。来了有一个多小时了。要听他们说什么吗?” 江戎摇头。 只是隔着车玻璃,咖啡厅玻璃,看着里面的沈非烟。 她换了衣服,穿的很典雅,丁香色的真丝衬衫,外头是白色的外套。 笑起来的时候,天地寂静。 他其实不止一次和自己说过,非烟没有那么漂亮,她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可能只是比一般人漂亮一点点但他用可能,是一个心里觉得谦虚的说法,他每次看到沈非烟,都觉得她漂亮的世界第一。 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美的世界第一的人。 像妈妈看自己的孩子。 父亲看自己的女儿。 这种盲目,几乎是物理性的。 如同生了孩子女人就会“傻三年”的说法。 咖啡馆的门开了,她和那个陌生男人一前一后出来。 她侧头和人家说笑,脸上的笑容明媚。 风吹着她的头发,江戎的心都颤了起来。 他心里一遍遍想着昨晚,他拉着她的腿,让她缠在自己腰上。 她弓起身,用手胡乱砸他抱怨太深,他压着她的手,把她按在床上。 俯身就可以吻住她。 几年没见,如今更契合。 纵然是以前,他也没和她如昨晚,每一下,都能要命。 江戎打下车窗,吹散燥热。 他的世界,一面非常正常光鲜,一面非常空洞靓丽。 有沈非烟的地方,是他的世界。 没有她的时候,就是个荒原。 如今比赢的她上床更难的,是赢回来她的心。 六年的时光,在她心里,她是被放弃,又没有交集的人。 “那男的是谁?” sky心想,原来不是不想听他们说话,是一次问个底朝天。 他说,“那人叫刘思睿,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开着几家超市,还有家食品厂,还有几家餐厅。中高档的。” 江戎觉得这个条件配不上他的非烟,更没看出那男的对沈非烟有额外企图,有点一是搞不懂,“非烟找他是叙旧?” “不是。”sky很苦恼地说,“非烟姐找他,是想去他家的餐馆。” 江戎看着他。 sky不知道要不要对视,刚刚路上才说了安排沈非烟去,人家已经自己找好地方,这样明晃晃地——算打脸了吧? 江戎却只想着,她不去他的餐馆了,她要去,别人家的餐馆……这可不行。 第26章 夏听音 江戎看着sky手里的手机,眼神锐利。 sky只好拿起来,继续跟着念,消息都是祁晓洁发给他的,祁晓洁的电脑专攻一样,黑客技术,这么多年能一直留在江戎身边,几乎继承了沈非烟曾经的一切风光,因为江戎身边的“自己人”,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像桔子说的,只有祁晓洁一个女的。 都源于她有独一无二无人可替代的技术。 “那边具体安排非烟姐去什么地方,还没定。”sky说,“不过这事情,往大了说,厨房里都有帮派,非烟姐什么都不懂,再要没人照顾,万一出点事就不好了。” 江戎不语,他当然知道。 流派,技术,厨房里也是个小江湖,有技术的未必能混出来,真正厉害的大厨是连老板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争权夺利什么地方都有。 再说,那都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本事,谁会给她教?! “这事情我去吧,”sky说,“往小了说,厨房确实危险的,热油,热水,万一出点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这事我一定办漂亮。” 江戎抬手靠在嘴边,车已经慢慢靠在路边,前面沈非烟下了车,左边是一家很热闹的餐馆,江戎抬手看了看腕上时间,不知不觉都五点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从沈非烟回来,他的注意力就全都到了她这里,除了围着她转,他什么都不想干。 “龙华,混合菜系,应该就是这家。”sky说,“这家倒是适合非烟姐,新派江浙,淮阳菜……还有川菜和粤菜……” 江戎看向他,显然觉得这有点忒繁杂。 sky笑着说,“这附近拐过去一点,有好多写字楼,中午这地方生意特别好。” 和因材施教一样,开餐馆也要看,什么地方适合开什么样。 他们的那种所谓“高档正宗”路线,在这里就是曲高和寡。 —— 第二天一早,沈非烟就起了大早,洗澡,换衣服。 挑了长袖的衬衫,头发梳上去,没有化妆,没有涂香水,没有戴首饰,穿了长裤,平地鞋。去了刘思睿昨天带她去的餐厅。 既然要工作,她昨天就提议去那里吃饭,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到了餐厅,还没有开始营业。 她在路上给刘思睿打了个电话,她下车后等了一会,刘思睿就到了。 他一边锁车,一边看到沈非烟身上的衣服,笑着说,“呦,衣服都换了,这衣服好,等会再给你套厨房的制服。” 一路带着沈非烟走进去,刘思睿走在前头,推开厨房门,里面已经有人在忙碌,他说,“给你们说过了,这是沈非烟。” 没有称呼沈小姐,来这里是学习的,再称小姐,引人反感。 大家简单打了招呼,纵然对着小老板,也是不咸不淡,该熬例汤的熬例汤,该备菜的备菜。 “小杜,你给非烟简单介绍一下。”刘思睿唤过来一个人,又对沈非烟说,“我这早上还赶着去我爸公司开会,中午约了人,最早晚上过了饭点才有空。昨天你找我,我旷了半天班。” 沈非烟忙说,“那你去忙。” “有事给我打手机。”刘思睿抬手拍了她两下,“第一天,多看,少干。” 沈非烟感激地点点头。 看到厨房门关上,她转头对上小杜。 小杜的表情不甚自然,大概觉得沈非烟比较漂亮,也搞不清她和小老板的关系,就转身,干巴巴地介绍起来,“咱们这地方只简单的分区,不像那些大餐馆。老板说你要了解一下,准备了解什么?” 厨房里的厨师都偷摸打量沈非烟,眼神不像看美女,更多像防备商业间谍。 沈非烟自己也知道,这样空降人家餐馆挺不合规矩。 但说自己为了出书来这里学习,那更招人恨。 说自己也算厨师,来这里就算同行,也不合适。 她一时倒有些为难。 她并不傻,试过人情冷暖,早不像江戎以为的那样脆弱。 灵机一动,她说道,“嗯……我想学做菜,但我男朋友说我不行。嗯……我不服气,就拜托了刘先生,让我过来看看……” 这句话一出,厨房里立时没人声了。 只有鼓风机嗡嗡嗡,火烧的旺,上面的例汤大滚着,铝勺一下一下在打沫子。 大家都看着她,不约而同的目光,千奇百怪。 沈非烟用52道菜冒充内行的时候,已经接受过老外类似的洗礼。 她忍。 有男朋友,撇清楚了和刘思睿的关系。 赌气来学厨,也是个令人同情的理由。不同情她“天真”,会同情她“外行”。 果然……别人信不信她不知道,小杜显然是信了。 他转身走着说,“厨房里女孩少,确实这行不适合女的。而且你年龄偏大,学厨都是十几岁……” 沈非烟回国不到半个月,第二次被嫌弃年龄大。 小杜一边走,一边挑剔案上没摆好的碗碗盆盆,又回头看沈非烟的鞋,眼神已经完全掌握主动,看着沈非烟的鞋,他说,“你这鞋不行,明天要换了,厨房有水,大家都穿鞋底比较厚的鞋。” 沈非烟打量大家的鞋。 “而且你要穿护脚面的才行。” 沈非烟看着自己敞开脚面的鞋,觉得非常抱歉,“我中午就去买一双合适的。” 小杜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挺懂事。 很多人喜欢另类,单位里很多新来的女孩都是,不明白,个人的另类,在集体的一致性比起来,算个屁。不用费事去教这些,省下不少事。 又看她长得不错,但人显然有点“傻”,为了和男朋友赌气就跑到厨房来上班,那么大年龄还不知道干点正事。 出于优越感的满足,对沈非烟就稍稍包容了些。 说,“会切菜,洗菜吗?” “嗯……会。” “那先洗菜吧。”小杜带她走到水池边,水池边洗菜的阿姨连忙站开,甩着手上的水。 厨房的门开了,服务员站在门口,“沈非烟,给你工作服。” 沈非烟走过去,拆开塑料袋,拿出白色的厨师服。 厨房很热,穿上这衣服就更热了。 她没有更衣室,就把原本的外套卷起来,塞进了装厨师服的塑料袋里。 挽着袖子,她开了水洗菜。 发现这地方,只有凉水,她有点奇怪,小声问洗菜的阿姨,“怎么没有热水?” “有些有,有些没。这家没热水。” 沈非烟想,那冬天多冷。 她一根根在水龙头下面冲着小白菜。 “你这样不行,太慢了。”小杜走过来,给阿姨说,“你给她教教,这样洗到明天早上了。” 沈非烟连忙让开,阿姨站过去,端着一筐菜倒进水里,“这样!”她拿起一把菜甩了甩,放在旁边大盆里,“这样再冲一遍就行了。” 沈非烟说,“菜不掰开洗,里面会有泥。” 阿姨刚想说话,小杜不耐烦说,“你不会,那你先洗碗,洗几天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旁边的洗碗工连忙让开地方。 沈非烟走过去,人家给她一双手套,用过的,她手伸进去,立刻指头上都是水,这手套漏了。她忍着没说话,看到洗碗工拿着一大罐洗衣服,哗哗哗往水里倒。 水浮上泡泡。 沈非烟,“……” “这些碗是昨天的,昨晚上太忙了,没洗完。你先洗,快点,一会中午会很忙。” 沈非烟点头,碗都泡了一晚上,没什么难洗。就是很脏,很油腻。 她把泡烂的菜叶,从盘子里拨进泔水桶。 泔水桶的味道很冲。 她觉得应该多一个口罩。 厨房没人戴口罩。 那边上了油锅,开始炸东西。 例汤转了小火。 砧板上,有人刀工一流,土豆丝切的像头发丝。 大家一起忙碌,午饭点,来的很快。 沈非烟再没有换过地方,大家不是欺负她,她没用,这是个劳动的场合,她在别的位置无法帮忙,人家都很忙,不敢要一个帮倒忙的。 沈非烟从来没有在厨房工作过,但也了解这些,就默默观察别人都干什么。 她觉得,以前的学徒一定都是这样要自学的。 门被推开,领班在门口喊,“有客人来了!” 大厨用个铝勺敲了敲吊着的炒锅,开玩笑说,“开始打仗了!” 大家都笑,沈非烟也跟着笑。 看见旁边的油锅旁,一个厨师把大网伸进油锅里,捞出一大堆油炸过的丸子。 磕了磕,磕掉多余的油。 香喷喷地倒进大盆里。 沈非烟竟然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叮叮——”传菜口有人喊,“有单。” 大厨抬头,看着厨房门口的电视屏幕。 沈非烟好奇看去,看到上面是点的餐。 炒锅上火,大火冒起来,几分钟就热了。 有厨师把架子放在火上,把鱼扔上去烤。 香气冒出来。 鱼片成片,在锅里滚了滚,那胶质不知怎么就吊了出来,倒进汤碗里的时候,嫩的不行。 沈非烟已经把碗洗完,水槽洗干净了。 有点眼睛看不过来。 大蒸笼被揭开,里面的炖盅被端出来。 有人在窗口的铃铛拍了拍,“上菜!” 沈非烟从来不知道,真正的餐厅,真正的饭点,真的就像打仗。 她以前坐在桌前的一道道美食,在厨房,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换成做菜的,那是人家的工作。 什么神圣感都没了。 有东西掉在地上,拿起来水冲冲,扔进去还可以继续用。 有些东西,听说,无论如何是不会学会的。 忙过饭点,两点休息,可以吃饭的时候。 沈非烟已经改头换面。 有些东西被彻底颠覆。 大家挤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又累又饿,生平第一次。 明白了,为什么饭馆要2-5点休息。 更是明白了,为什么小杜让她洗碗。洗碗,打杂,这些基本的岗位,就是把自己对做菜的那些精致和讲究,先去掉。 味道要正,做法要讲究,但是有些东西,先得用减法。 沈非烟吃了两碗饭,从来没有吃饭这么香。 小杜坐她旁边,说,“多吃点。这鱼好吃。” 沈非烟点头。 别的厨师其实早上也在观察她,看她干活老实,不偷懒,人其实也不笨,在感情上笨,但干活还是很“灵”很有“眼色”,就态度也都变了。 挑着话和她说。 “大老板怎么来了?”另一桌的领班忽然站起来。 沈非烟和厨师坐在同一桌,也看过去。 看到餐厅的玻璃门外头,一个中年男人正下车,旁边还跟着两个人。 这应该就是刘思睿他爸。 沈非烟不认识。 她低头吃饭,看几个领班服务员都站了起来,她周围的厨师没动,她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站起来。 门已经推开,刘思睿爸爸的助理先进来,撑着门等老板进。 他们在门口的“欢迎光临”脚垫站着,往里面看了看,就走了进来。 “老板。”经理迎了上去。 刘思睿的父亲说,“早上送过来的什么鱼,我看看。” 大厨连忙站了起来,跟着往厨房去。 一圈之后,他们走出来,说了几句话,刘思睿的父亲走到饭桌前,看了看员工们吃什么,一眼看到沈非烟,他奇怪道,“厨房什么时候多个女的?” 沈非烟被点名,连忙站起来。 小杜说,“她是今天刚来的,是小刘哥的朋友。” “思睿的朋友?”刘思睿的父亲看着沈非烟,眼神审视,而后忽然问,“你认识思睿,他帮你安排的工作?” 一堆人看向沈非烟。 沈非烟顿时不好意思,站在四五桌服务员厨师中间,好像酒席上被万众瞩目。 很尴尬,就长话短说,“嗯。” 她想着,细节爸爸回家可以问儿子。 谁知道刘思睿的父亲又看了她两眼,忽然说,“一个女孩,怎么能在厨房干,到总公司来吧,就这么定了,下午就过去。”说完他就带人走了。 沈非烟一早上的勤快努力,平易近人,维持的人漂亮但不聪明的形象,轰然崩塌。 大家都看着她,好像看到偶像剧的女主角,带着玛丽苏光环,一下被老板看中,从此平步青云。 沈非烟坐下,旁边的小杜都沉默下来,她一时间如坐针毡。 沈非烟有苦说不出,手里半碗饭,上面放着红烧鱼,胃很满,这饭都没办法吃了。 就算让刘思睿和他爸爸重新说。 这餐厅,她再要赢得别人的赞同,都只会难上加难。 她换了衣服,给刘思睿打了个电话。 刘思睿很意外,“我这在外头和人谈事呢,你先回家,回头我去问问我爸。” 挂上电话,刘思睿比沈非烟还懵,他爸没事跑到餐馆去干什么? 还这么“轻率”地安排沈非烟。 问都不问沈非烟的意思……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 他吃了饭,一刻没停,就回公司去找他爸去了。 第27章 夏听音 刘思睿一路开车回公司,路上越想越不对劲。推开他爸办公室的门,他爸正在看东西,手里端着一杯茶。 “爸——”他走进去,“我朋友那是怎么回事?” 他爸爸把杯子放下,反问他,“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呀?”刘思睿拉了椅子坐下,实话实说,“我心里把能算的理由都过了一遍,第一,我觉得你看她漂亮,以为我和她有什么特殊关系,但是如果特殊关系,是我女朋友,我怎么会让她去厨房,对吧?” 刘思睿的父亲失笑。 刘思睿又说,“第二,你觉得她好看,可以到公司来当接待,放在接待处也好看。可你至少会问过我呀?你也没问。” 他父亲点点头,笑着说,“你继续。” 刘思睿越发肯定这事情有内情,就又说道,“而且你平时也不去那餐厅,怎么今天就去了。一定有什么特别原因。” “嗯。”他父亲喝了口茶,说道,“你刚才都说了,如果是你女朋友,你不会让她去厨房……就是这个原因。” “什么叫——就是这个原因?”刘思睿蒙了,“那不是我女朋友,就是个我在英国的一个朋友。” “哦。”他父亲说,“那是我搞错啦?” “爸——”刘思睿趴在桌上装了个阵亡的样子,“你别糊弄我了,一定有什么事。” 他父亲看着他笑了一会,按了电话,叫了他的助理进来。 “这事让文华和你说吧。” 文华是他父亲的助理。 “就是关于沈小姐的事情吗?”文华问。 “你知道?”刘思睿看向他,越发茫然,“你认识沈非烟,和她有仇?” 刘思睿的父亲插嘴道,“那你叫人来公司以前,你了解多少?她家什么背景,以前干什么的,就连健康证都没有办,你就敢让人去自家餐馆?” 刘思睿一想,觉得一部分问题是忘记了,一部分不重要,就说,“那健康证可以慢慢办。至少应该问问我呀。” “问你的结果也一样。”他父亲用茶杯盖点了点文华,“你和他说。” 刘思睿看向文华。 文华笑眯眯说道,“那个……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间,我就接了个电话,有人因为这个沈小姐来找的我。” “谁?”刘思睿问的很不客气。 文华说,“戎诚集团的,他们老总的助理,通过我一个熟人,请我去吃饭。” 刘思睿一头雾水,“没什么交集呀。” 文华说,“我当时也奇怪,中间还托熟人找我,那么郑重,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一碰面,发现还真是了不得,您把人家老板的心上人弄到咱家小餐馆的后厨去了。” 刘思睿茫然地,“男朋友?谁的男朋友?” “就那沈小姐的。” 刘思睿看向他爸,“沈非烟的男朋友在英国,我也认识!这事你们搞错了吧?” “那她是不是有两个男朋友?一个在那边,一个在这边。”大刘先生一句话显示了人家的“见多识广”。 刘思睿蒙头蒙脑地摇头,肯定说,“我认识沈非烟很久了,她可不是那种人。” 他看向文华,“那边清楚和你说,是他老板的女朋友?” “那倒是也没……”文华看向大刘先生,“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江先生的意思,还请你们多关照一下,沈小姐没吃过什么苦,但人单纯,想学东西带着股天真。就觉得学做菜,一定要去厨房学,开始要去我们旗下的餐馆……可江先生哪里舍得她去,结果没想到,她就找到你们那边了。’” 刘思睿听完,很认真地看着他父亲,“莫非是她哥哥或者家里的亲戚?这种语气,不像男朋友呀。” 他爸看着文华。 文华肯定地说,“绝对不是家里人!那个sky还假模假样说‘江先生的意思,不是不让沈小姐去厨房,但这种真正动刀动火的功夫,哪里用自己做,咱们公司大厨也不做菜对吧,都是盯着徒弟做。可他宠着沈小姐宠惯了,沈小姐听不进去他的话。’” 刘思睿一下站了起来,“这男的谁呀?怎么这么说话,非烟想去什么地方工作,是她的自由,这语气……”他气的发现没词了。 他爸爸看差不多了,说道,“反正大概是这么个事情,你现在知道了。” 刘思睿手撑在桌上,严肃起神情,“爸,事情都没有弄清楚,您怎么可以这么草率。” “这怎么叫草率,不过一个普通的员工。你还想替她争取什么?”大刘先生笑,“她和这男的关系不清不楚,这事别说在咱们家,放到别人家也一样这么处理。” “可这事情显然有内情,也许非烟就是躲那个男的才找的我呢?” “那是她的问题。”大刘先生说,“我们公司找的是来干活的员工,不是给公司找麻烦的人,她要不愿意,不想被人家缠,大可以留在国外。”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刘思睿说,“非烟是不是回国,那是人家的自由。再说,想在那边住多久,也不是她说了算,还要看人家签证给不给,” 刘思睿觉得这些对他们而言,都是常识,不打听人家的事情,他问了一句余想呢,沈非烟没说,他都没有再问。 既然朋友有地方要帮忙,能帮就帮,沈非烟那人特别讲义气,他们以前在一起,有事情他找她,真正到帮忙的地方,办续签,找牙医,买车保险,好多琐事,她从来没有推脱。 谁知道好不容易求他一次,还给办成了这样。 他越想越生气,觉得对不住外面漂泊患难的友谊,“爸,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助纣为虐。” “我已经给她留了面子,说提拔她去总公司。”他爸爸好声好气。 “明升暗降,爸你做的好。可想去餐馆,是非烟自己想去的。那男的完全不尊重她的想法,难道爸你也没想到,要尊重一下我的朋友吗?” “不是爸爸不尊重你的朋友。可你看,我这么宝贝我的儿子,人家也那么宝贝他的女朋友,她在厨房,万一出点事,咱们家也担不起责任,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刘先生说完,顿了顿,忽然问,“你知道她早上在干什么?” 刘思睿,“什么?” “洗碗!”大刘先生说,“洗了一早上的碗。你让人家江戎知道,咱们让人家宝贝女朋友洗碗洗了一早上,得罪不得罪人,你自己说?” 刘思睿愣了好一会,有点心疼沈非烟洗碗的样子,但还是很想不通地喊道,“可非烟不是他女朋友呀,这男的都不知道什么地方蹦出来的,沈非烟有男朋友的!” 大刘先生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更不能让她在咱们家餐馆里,你说这女孩有男朋友是吧……可江戎都能喜欢到,她有别的男朋友都不在意,你还是离这女孩远一点,免得给你和她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刘思睿天打雷劈地站了一会,竟然觉得父亲说的都很对,丧气地坐在椅子上,“……这叫什么事。” 刘思睿和沈非烟之间,有他们的友谊。 他也不怕得罪江戎,直接把沈非烟晚上叫了出来。 沈非烟正在家练习切菜,切的洋葱,她用柠檬水洗过手,可到了咖啡厅,还是觉得手指上有洋葱味,就一个劲闻自己的手指。 “我在家练习练习切菜。”她说。 刘思睿满怀心事,也不能直接说两个男朋友,就婉转地开头,“非烟,你回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嗯……”沈非烟笑着点头,“我觉得,今天在厨房做了半天,也学到了很多东西。都是以前没注意的……之前提点我的那个人,说的很对,餐饮里面的道道还蛮多的。” 她挺开心,笑容甜甜的。 刘思睿点头,说,“最近我听说安宁他们也回国来了,都在北京上海,觉得那边更好发展。” 沈非烟点头,“我得在这边,我家里,妈妈年龄越来越大,还有婆婆年龄也大了。” 因为经历相通,沈非烟对着刘思睿,说的话和桔子他们完全不同。 刘思睿停了一会,还是没有想好怎么样才能婉转地说出今天的事情,但又觉得不说不行,他说,“那个,这地方的人……不像咱们在国外,大家说话都比较直来直去,大家没太多利益纠葛,谁也不怕得罪谁,就想说什么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沈非烟放下自己的手,已经觉出不对劲来,目光中多了殷切。 被这样盈盈目光望着的刘思睿,心里觉得也很不安。 她那时候要去做节目,一周一个菜,一周七天,每天两顿,就只做一道,从一个外行,硬是做了一年,沈非烟想去学厨的想法,他非常理解,他觉得这事情和他学摄影一样,都是兴趣。 对于那个搞破坏的,更应该让沈非烟知道。 于是他说道,“嗯,其实我爸今天过去,是因为有人找了他,说了一堆不舍得你下厨的话,又都是同行,我爸也不知道咱们俩具体的关系,就说了调你去总公司,其实是一个变相的过渡,你想学厨,但是有人不想你学。”他看着沈非烟,神情凝重地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沈非烟只觉一个巨型车轮碾过她的心口,脑神经,直接气半死! “江戎——”她从牙缝里挤出名字。 刘思睿松了口气说,“你好好和他谈谈吧,也许他是想帮你,可他这个帮法,不止我家的餐馆,别的同学那里,家里有餐馆的,也不敢帮你了。” 沈非烟拿包站了起来,想说话都说不出,拿出手机,“我先走了!” —— 不一会沈非烟就回到了家。吵架这种事情,关起门更好吵。 江戎来的很快,当然沈非烟叫他,他是毫不犹豫的。 “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沈非烟开了门就站在门口质问。 江戎在门口的脚垫上,蹭着鞋底,不慌不忙地说,“嗯……你那个朋友,他爸爸风评不好,对你那朋友不错,但在外头有关系不清楚的女人,你在那里不合适。” 沈非烟的一口气吊在嗓子眼,早前没气死她,现在加一笔。 她怒道,“人家爸有多少情妇,和我工作有什么关系。我是去工作的,我在厨房是打杂,如果不是你,我一辈子都不会遇上人家他爸爸。再说,人家风评不好,也不代表一定会看上我。” “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戎说,“而且厨房太危险了,热油,热水,能做那行的普遍素质也不高。” 沈非烟气的无言以对。 她能怎么样,都是关心她的话。 江戎很有耐性地看着她,好像早料到她会生气,而后心甘情愿,等着她罚。 沈非烟的怒气多了疲惫,她说,“我在外头六年,也许在你心里,我还和以前一样,但我已经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我也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人,如果不合适,我也不会委屈自己。” “怎么不委屈,你早上是不是洗碗了?”江戎看向沈非烟的手指,那细白的,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指,此时因为生气,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竟然敢让你洗碗。” 他的语气心疼,神情渴盼,好像恨不能帮她去洗碗,或者把安排她洗碗的人发配了。 沈非烟绝望地无言以对,转身往里走。 江戎跟进来,轻轻合上门,又说,“你们那个厨房里的大厨,也不是善类,去年那里本来是别的大厨,二厨是现在大厨的师弟,一来二去,硬是把以前的大厨给挤走了。那地方对你而言太复杂。” 沈非烟气的能冒火,又不知道怎么才和他讲道理。 她给自己扇风,强迫自己冷静,看向江戎,认真地问道,“江戎,你想过没有。你对我的感情,一直停留在六年前,你看不到我现在要什么,你把我现在的生活诉求,忽视的彻彻底底!” 她急急地从脑子里找出一个形容,“像那些减肥过度的人,放开了再吃,就会吃的更多。你不顾我心里的想法,甚至我给你说了,你也看不到。只想着,你以前没有这样对我好过,只想加倍对我好。” 她看着江戎问,“是不是?” 江戎有点怵她这样的神情,不敢轻易回答。 沈非烟又说道,“可你想过没有,我回来也没有通知你,我回来有自己的事情,你问都不问就来了。你以前看不惯的人,最多找借口打人家一顿,现在连对我,你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戎沉默下来,真是他怕什么,她说什么。 沈非烟看他这样装聋作哑,更是生气,又苦于巨大的差距,她现在一筹莫展只能发脾气。可她真的不想对他发脾气。 强压着怒气,让自己语气讲理,又说道,“你知道咱们俩最大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她深吸了两口气,和颜悦色地慢慢说道,“不是我还爱不爱你的问题。而是你觉得我和余想分手了,我或许就有机会和你和好了,或者没有你,我还会找别的对象。” 她看着江戎,“可你想过没有……还有另一个可能?” 江戎抬手去拉她,“慢慢说。” 沈非烟一把甩掉他的手,“那你听好了!在我的心里,并不想谈恋爱,我也可以不要男朋友的过一辈子!这个选项你想过没有?” 江戎目瞪口呆。 他真的没有想过。 一分,一秒都没有想过。 沈非烟走到门口拉开门,“你走吧!回去慢慢想。” 江戎走过去。 沈非烟说,“一个人没有钱,并不是错,会不快乐,多数是周遭被迫参与的比较。我可以选择不参加的,所以不想和你一起,从那个婚礼之后,我更加清楚。我心里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江戎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沈非烟神情冷漠地说,“你一定会想,为什么我不早点告诉你?”她冷漠地看着江戎,“可你是谁呀,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理想,我的人生规划,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告诉你,你又能听的懂吗?”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江戎被关在了外面。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的路边,夜风怎么那么凉。 有些人努力上进,是为了自己生活的更好。 有些人拼命求知,是觉得自己渺小,想在这世间,找到更多的真相。 有些人,活到老,也是浑浑噩噩。 有些人,一辈子看似风光,却不过在钻营一点小情小爱。 他……无疑就是最后一种。 他知道,可没办法。 这就是世间百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利,想追求什么,要追求什么。 曾经他别无选择。 如今可以选,他也并不想做出更大的成就,只是把对她的欲望放在了唯一的位置。 唯一,想要的。 一生真正的野心,就是娶到那个他心爱的女孩子。 车从身边过去,卷着秋风萧瑟,城市夜晚孤独,可是,纵然在白天,如果没有沈非烟,他依然孤独。 没有她的城市,曾经都孤单了六年。 江戎的车靠过来,sky下车给他拉开车门。 他上了车。 但这件事,始终是他错了。 从沈非烟回来,他太心急了。 他没有看到她的诉求,也忽略了她想干什么。 车慢慢拐出沈非烟家的路过,融入车流。 他对sky说,“让餐厅那边重新安排一下,让沈小姐过去。” sky茫然地想,嗯……都闹到这份上了,能去吗? 第28章 夏听音 生活多艰难,多数,只是看着容易。 江戎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变成了沈非烟生活里的“艰难”,想亡羊补牢,显然有点痴人说梦。 沈非烟那个人,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几句好话就能哄了。 再次安排沈非烟去餐厅,是sky上门来说的。 他站在沈非烟家客厅,像个来负荆请罪的。 沈非烟以前也认识他,就没有把他扔门外头。 sky站在沈非烟家客厅,笑的尽量讨好,“非烟姐,那件事,是我自作主张,没有办好。” 沈非烟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说道,“不会察言观色的人,早被社会淘汰了,别给你老板背黑锅,如果为了和我打官腔,你走吧。” sky憨憨地笑,当然也是装的,老实本分也可以成伪装,他说,“非烟姐,我是周小宝,以前我什么样你也知道,虽然和戎哥学了不少东西,可有时候还是会掉链子。” 沈非烟拉下脸。 sky一看不对劲,他六年没和沈非烟面对面交流,该用哪一套说话方式,还得调整。 他露出沮丧的样子,微微拉下脸,心里偷摸观察沈非烟的表情。 看她很淡然,觉出这办法不好用。 这下真的有点沮丧了,沈非烟见过讨好她的男人太多,她铜皮铁骨了。 他连忙心思一动,连忙说,“非烟姐,我……我这还有另外一件事,也想给你说,你看看要怎么罚我,也一起罚了。” 沈非烟看着他,“……你给别家餐馆也都打招呼了,不让我去?” sky愣了一下,“……那,那是还有第三件事想和你说。” 沈非烟:“……” “那个……”sky犹犹豫豫地,看着沈非烟的茶几角,小声说,“还有就是当年,你出国了,戎哥他把自己关在家,一气之下剃了个光头。我看着难受,就在有次酒后,说了几句混账话。” “你说我了?” “嗯……”sky偷摸看沈非烟,小声说,“我就说,‘走的那么快,肯定一早和余想约好的……’” 沈非烟靠向椅背,好像这时才听出了兴趣。 sky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这话好听难听,一次把问题都摊开,总好过后面出更大的问题,他磕巴着,“……可,可谁知道这话传来传去,就变成你以前劈腿过戎哥了。” 沈非烟可算死个明白,看着他,觉得这事倒可能是真的,江戎不至于自己伪造一顶绿帽子给自己戴。 男人都怕那个。 她说,“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她转开目光,懒得计较了。 “啊?”sky非常意外她的反应,“你不生气?” “陈年旧事,过去就是过去了,我生气有什么用,你既然这么说了,一定已经准备去亡羊补牢了。” sky顿时心生佩服,她想的快,下面几步都想好了。 他说,“戎哥说,要不你还是去咱们家的餐馆吧,那事情都是我没安排好,这次你去一定安排的好好的。” 沈非烟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不用了,就这么点事,说完了吧?” sky看着门,说完了,就得走人。 没说完……那还可以说什么 他站在门口,“姐,江戎哥当时气的头发都剃了,他那样的人,我也是为心疼他。真的没有想诋毁你,这事情我都办好,这次你回来,我也没想这事能给你找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沈非烟扶着门,等他出去。 sky挪了一小步,又说,“那你还怪我吗?”不怪就可以去餐厅了。 沈非烟说,“我和你……我怪你干什么,没什么关系的人。” sky说,“那就去餐厅吧,姐,我求你。” 沈非烟看着他笑,然后忽然说,“小宝,你知道江戎为什么当时剃光了头发吗?” 周小宝心中警铃大作,小意地说,“生……生气。” “是想——从头开始!”她把sky送出去,“我走了,他想重新开始而已。这迟到六年的信,我收到了。我也一样,大家早就各自开始了。” 门关上 sky站在门口呆若木鸡。 这下……可真的闯祸了。 —— 弄走了sky,沈非烟也不生气,她心里装着自己的事情,她的工作。东边不亮西边亮,东家不打打西家。 虽然不相信江戎能找到所有搞餐饮的,但他闹了这样一场,刘思睿话说的清楚,她恐怕也不能随便去麻烦别人了。免得再被炒鱿鱼,她也挺没面子。 心里一来二去,就又想了几个点子。 晚间,她给她以前工作的杂志社,发了封邮件。 第二天,她约了刘思睿见面,约的一家大商场下面的星巴克。 “再找你帮个忙,不是想去你家餐馆。”她说的坦白。 刘思睿很干脆,“你说。” “你也知道之前我杂志用的照片,都是余想拍的,现在我回来,因为考虑没人拍照,另外,我当时想的太过简单,就把那边的工作给辞了,我昨晚和我之前的经理联系,说想继续在这边还搞那样的专栏,她有点兴趣……你能帮我拍照吗?” “这个当然可以,一句话的事,什么时候开始。” 沈非烟手扶着咖啡杯,手指划着边,“嗯,就是有点技术性的难题。”她语气有点犹豫,神色也略迟疑。 那表情有意思,好像还带着单纯的不好意思。刘思睿就笑起来,“你是不是又给人家没说实话?” 沈非烟捂着嘴笑道,“我告诉她,又学了新菜。” 刘思睿闷声笑起来。 沈非烟说,“她信了,很高兴的样子。” “她当然信,她以为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刘思睿端着杯子喝咖啡,“那你要我干什么?” 沈非烟说,“我那天去你家厨房,看那厨师烤的鱼不错,是不是什么秘方,如果不是,你能把方子要来给我吗?” “那没关系,不是什么秘制的。”刘思睿说,“不过你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不是事。” “这世上路都是人走的。”沈非烟说,“你去要,人家愿意给就给,如果勉强不想给,你千万别勉强。我自己能研究出来。” 刘思睿说,“行!咱俩做个交换,你帮我去挑件首饰,我要送人,你眼光好。” “送女孩?” “不然我送男的呀?” 刘思睿带着沈非烟出了咖啡厅就是商城,刘思睿也是总觉得沈非烟特别会买东西,就想和她逛逛。 沈非烟很为难,“这人我没见过,你也不告诉我,而且不知道身高体重和气质,让我怎么买呢?” “你眼光好,先看看再说。”刘思睿也是精英,秉承物尽其用原则。 俩人就一家家珠宝店转着看。 江戎从外头过,一眼看到了沈非烟 这店两扇通门,对外,对街,对内,对商场。 江戎是听说沈非烟来这块喝咖啡,所以拐过来想看一眼。sky回去说了见面的事,他这两天忙着善后,还没机会去她家,今天听说她来这边,靠近他公司,他就想也没想就来了,可也没想撞的这么直。 沈非烟和没看见他一样,垂下目光,继续看着托盘上的手链。 刘思睿不认识江戎,好不容易拉个试东西的“移动货架”,拿着手链一串串往沈非烟手上搭,想着这手链回头方便送人,心里就甜滋滋的,沈非烟眼光好,她挑好,以后他慢慢送。 男人给女人送东西,时常送不到心上。 又想到一件事,对沈非烟说,“你记得去年咱们去赌场玩,遇见刘明涵和他的同学吗?” “你搭上人家了?”沈非烟非常意外,看着他佩服道,“可以呀你,那天就听余想说,你看上那个女孩了。”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人都换几个了,不过那要谢谢余想,有他帮忙,十拿九稳。” 沈非烟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她把手链一串串放回托盘,说道,“这个要看手腕的大小,她的手腕粗细我没看到,如果你买的粗细不合适,她不能戴是其次,会显得你不够用心。” “那没事,我还不知道送谁呢。”刘思睿明显感觉到她不大高兴,“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沈非烟摇头,“当然没有。” 刘思睿勾头看她,“那你觉得那几条好,我多买几条,回头有需要的时候,慢慢送。” 对面的售货小姐看着他们,因为是贵重物品,人家也不敢离开。 沈非烟低头重新看。 刘思睿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非烟,沈非烟,有天生讨人喜欢的气质,纵然不是男女朋友,和她认识,出于各种原因,大家多数都是顺着她的。 就像他早前和沈非烟说的,没有利益纠葛,对人家不好,人家掉头走不理他们了。 所以他更加想不通早前给沈非烟下绊子的男的。 可这是私事,也不好问。 也猜不出她是不是不高兴了,看她用手一条条手链挑出来,那手链上的下坠子,无论任何形态,在她指尖晃的时候,都变得灵动特别起来。 他抬手点了点柜台,“拿这项链来试试” 项链拿出来,他往沈非烟脖子上比了比,“怎么样?” 沈非烟没说话,抬头,抬手想推开……隔着首饰店大玻璃,江戎在外面看着她,神情阴郁,她觉得分分钟他都要冲进来了。 刘思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对上江戎。 吓了一跳,“那男的怎么那样看着咱们俩。” 沈非烟按下他的手,还有刘思睿手上的项链,沈非烟说,“你稍等我一下,是我一个朋友,我出去说几句话。” 刘思睿点头,继续对着柜台挑东西,“这几条手链都要,还有这项链。” 沈非烟出去了。 短短几步路。 江戎在外头,醋瓶子已经翻了天,陈年的,新酿的,全翻了。 这男的也喜欢沈非烟吧,不然给她又戴手链又戴项链,要是他带沈非烟来,也想一股脑都给她戴到身上。或者全买回去,让她天天换着戴,一天换好几次。 在沈非烟走出来的空档,他告诉自己 爱,是把人变成神经病的东西。 所以……千万别发火。 沈非烟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地说,“是不是以后路上碰上,我还得出来特别打个招呼。” 江戎说,“他看上你了?”语气的酸味好像已经控制不住了。 沈非烟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就问你,是不是以后路上碰见,我还得特别和你打个招呼是不是,你说,一次说好你要怎么样打招呼,我都按你说的办。” 江戎看着她,看着她,商店大灯各种绚烂,在她身后闪,她的人生,没有钱也金光闪闪,她不像别的女孩,脑子里没东西。 以前就有想法,如今更是。 如早晨起来跑步,散在身边的雾,看着实在,捏不实。 他心里有什么翻了,掀出惊惧来,上前一步,一把拦住沈非烟吻了下去。 他高,她被拦在怀里,一秒钟控制的牢牢的,感觉到他用力吸允她的唇,没有笨的探进去,这时谈人生欲望。 只是狠狠吸允了几下,把沈非烟的魂要允出来似的。 而后他放开,对着沈非烟说,“打招呼方式!你自己说的,我说什么,你照着办。以后见我就这么打招呼。”他一松手,一推沈非烟,“去逛吧。” 而后他走了。 沈非烟捂着嘴站在门口,愣了一会,简直哭笑不得。 但最后还是笑了。 气极反笑。 她转头,走进去,对上神情奇怪的售货员小姐, 还有神情更加奇怪的刘思睿。 她实在没办法了,水性杨花都要盖在嘴上了,只好解释道,“我和余想分手了,这个,是我出国前的男朋友,他就是江戎。” 一句话,刘思睿终于得了个明白。 原来是不舍得丢手的前男友呀 就他,不舍得沈非烟去厨房,实力搞破坏的阴谋家。 当然,他摸着良心说,和沈非烟谈过,分手是挺难的。 她生活里有种精致 不是大门大户沉淀下底蕴的那种精致,是一种天生的,与生俱来的洞察力。 宝石漂亮,天生的,怎么切割已经不重要,底子好。 沈非烟大抵,只能是这种了。 于是他忍不住好奇地说道,“这个你前男友呀,听说你出国这六年,中间都没回来——他还惦记着你?” 沈非烟看他一眼,眼神表达出明知故问。 刘思睿说,“我也知道这句挺多余,是朋友我当然知道你人不错,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奇怪,余想怎么会舍得同意和你分手。到时候你两个前男友,你怎么办?” 沈非烟条件反射先去看外人,售货员小姐,果然见那小姐笑的不行了。 沈非烟看向刘思睿,轻飘飘地说,“那他们俩过好了,可以回忆我。” 噗,售货员小姐笑出了声。 刘思睿也指着她,笑了起来,“真调皮这个。” 第29章 夏听音 江戎发过了疯,回头就知道太过了。 这两年,没有人再让他有这种挫败感,从沈非烟回来,他其实完全没把握,这世上再沉稳睿智的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也会觉得摸不准她的心。 如果和生意场上一样,完全抽离情绪去算计,回头赢了,他也会想,她是真的回心转意,还是被自己算计的。 人就是那么贱。 他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一直没办法专心,他觉得自己都到了学生时代,简直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晚上他还有饭局,想到这里,让sky帮他推了。 今晚上是和谢总的饭局,电话打给了谢总的助理。 谢总的办公室,她的助理推门进来。 她穿着套浅色的套装,身后一大盏的玉兰花,散在银黄色的花瓶里。 “谢总……sky打电话来,说晚上江先生临时有事,那饭局他就不去了。” “又有事”谢总放下笔。 “是!”助理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她,“这是那天售楼处视频的照片,昨天就送来了,还没时间给您看。” 谢总接过,拿近看了看,认出上面的沈非烟,“就是这个女孩,你们查到背景了吗?” “查到了,是江总以前的女朋友。” “以前的?不是出国了才回来?” “之前分手了。” 谢总望向他,“那就是说,这六年江戎身边没有女的,是在等她回来?” “这个不好说。” 谢总拿起桌上的笔,签了名,合上文件,换了一份,不再说话。 助理估计自己说错了话,一直没听说江戎有女朋友在国外,这样忽然回来,自己老总一直对江戎有兴趣,那这个女朋友,是应该打听多一点资料再来报告,可时间太少,他也只收集到这些粗浅的。 试探着问道,“那晚上的饭局呢?” “我自己去就行。”谢总说,“……这女孩是暂时回来,还是回来就不走了?” “这个……还没有查。”助理觉得他要失业了,连忙亡羊补牢说道,“江总应该也是不知道,看他患得患失的,最近都围着这女孩转。” 谢总看他了一眼,说,“江总心狠手辣,他的私事,以后你别打听那么多了。” 助理点头出去,关上门,心里想,心狠手辣?那以前怎么不躲,还各种找机会和人家碰面。现在眼看人家女朋友回来,所以不想再费心思了吧,生意人都现实。 这样又一想,最近sky连着推了他们好几次,不会……是故意想传达点什么东西吧? —— 另一边,江戎攒了劲要和沈非烟“解释”,结果谁知道,沈非烟晚上根本没回家,他等到十点多,才知道她和刘思睿买完东西,又约了几个江戎不认识的朋友吃饭,饭后,坐出租车,一个多小时,回她妈妈家去了。 江戎真真服气沈非烟,和以前一模一样,他要真的和她磕,永远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沈非烟的妈妈住的位置,离市中心远,空气好,可以养花种草。江戎想了半天,知道是沈非烟躲他,他就没去,他倒不是怕,而是觉得……如果他再跟去,沈非烟会毫不犹豫在她妈妈家和他干一场。 他不怕她闹,他就怕,一生气,她走人了。 车来车往,城市喧嚣,包围了他的生活。 江戎猛然又想到今天在商场,他吻着她,那一刻不管不顾,辗转厮磨的瞬间都是怒气,可这会想起来,冷汗直冒,如果沈非烟真的生气,飞走了,他以后,怎么办? 他想的轻松,想过也很好 只要她开心,她走就走。 只要她回来,他随时都在, 可这才几天,他就又离不开她了。 从那晚之后,他已经不知不觉变了心意。 江戎这下不好了,想到这个,回家都觉得没了安全感,生怕沈非烟说走就走,她的签证还没过期呢,所以这真的不是他自己吓自己。 他一遍遍看沈非烟的录像,浑身和油煎一样。 这种感觉,以前都没过。他觉得自己又“升级”了。 第二天到公司,更是心烦意乱,正好赶上公司里抓出来三个经理在外头自己弄了家公司,装成供货商和公司做生意,他绊子都没打,三个人都炒了。 好不容易,晚上等到祈晓洁的电话,沈非烟正在回来的路上…… 江戎开车往沈非烟家去,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有相拥逛街的情侣,晚归吃夜市的路人,行色匆匆的妈妈抱着孩子,公车上都没几个人……他的心,从火热,一点点到颤抖着冷静下来,他觉得,她挑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来,又为什么? 车拐到沈非烟家门口的时候,她家里已经亮了灯,江戎却坐在车里没有动。 从她第一天回来,她就在他的监控中,她一定不高兴。 他什么都知道,却管不住自己! 他开了车门,站在车门边抽烟,不是说抽烟可以解闷,可以解忧,为什么没有用。 只会令他一次次想到六年前那晚 其实这样也好,他觉得心里这样就没有那么痛苦,心急如焚。 他爱她爱到什么都愿意给她,可如果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不出现的那种自由,他该怎么给? 他拿出钥匙……沈非烟已经换锁了,他,又让人暗搓搓地配了一把,他捏着钥匙,这病入膏肓的病,不治不行了。 她到底待多久,以后是什么打算?他该怎么做,她才能告诉他? 沈非烟家,一楼,二楼的灯都亮着。 沈非烟站在三楼,屋里没开灯,她看着楼下。 看到路灯下,江戎靠在那里,身影英俊不凡,想到那一年分手前,他弄了辆摩托车,要带她出去玩,她不敢坐。 俩人在街边僵持,他就生气走了。 晚上,她听人说,江戎载了个女孩。 她从来没有问过他。 后来余想叫她出去,余想追了她好久,跟着她转学,甚至跟着她办了签证,她觉得有些话必须和余想说清楚,可去玩的时候,却听到别人议论她和江戎,“其实江戎真的不想出国,都是为了迁就沈非烟。沈非烟那么崇洋媚外,怎么配得上江戎,江戎将来是要当实业家的。” 那些话,现在她都没忘,想来当年真的很伤她。 沈非烟转身,窗帘在身后晃。 屋里一片黑暗,她摸黑上床,拉上被子,躺下,躺舒服躺好了。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来,翻到最近通话,找到她妈妈的号码,看了一会,觉得太晚了,把电话塞回去,翻身,闭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隔了这么多年,说起来,也已经没有意思。 她生气,赌气说要走,他还真的……追也没有追过。如今才来扮深情,神经病! —— 第二天一早,江戎才到公司,收到了sky带来的一个好消息,他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 sky不知道江戎为什么去体检,有点一头雾水,但速度很快,给他把报告找人拿了回来。 江戎终于得了“圣旨”,拿着检查报告就去找沈非烟了。 清晨,无事可做的沈非烟正在做瑜伽。 他敲门,沈非烟拿毛巾擦着脸来开门,一开门,她非常意外。 “你怎么又来了?” 江戎从容,但脸皮很厚地说,“昨晚我一晚上在外头,想进来,又想在门口站站也好,你一定知道。” 沈非烟冷哼了一声,关上门。 江戎被关在了屋内。 他又惊又喜,连忙把手上的报告呈上,“报告。” 沈非烟狐疑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才抽出文件来。 一看是身体检查报告。 她也没看,就扔在桌上说,“我没去,反正如果有什么怪病,你过几个月也能知道,现在去检查也是迟。” 江戎说,“你不用去,你怎么不看我的。” “等会看。”她转身走到电视机前面。 客厅宽敞,晨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她身形妩媚站在光影下,青天白日,玻璃外头一大丛的红玫瑰,异常鲜亮漂亮。 她看也不看他。 江戎觉得沈非烟如果专心钓男人,男人都能让她钓的欲生欲死。 他说,“看看吧,你看了我就安心了。” 沈非烟说,“我时间都有安排,这个时间是做瑜伽的,回头我吃完饭会看。”她微微下腰,伸展了一下。 江戎抽出来那报告,跟过去,“那我给你念。” 沈非烟对着电视,手举上去,头扬起来,腿抬起,横搭在半空,展示了一个在江戎看起来,优美,华丽,高难度的动作。 他都要醉了,恨不能每天都能看。 抱着那几张纸,他站在旁边,完全没有昨天才撵了三个部门经理,不近人情的样子。 看着沈非烟,满心,满脸地爱不释手。 沈非烟放下手做完动作的时候,对上他,沈非烟蛮吓了一跳。 那什么表情呀! 她有点烦地说,“想念就念吧。真烦。” “非烟,你还走吗?”江戎看着她,“如果……以后你去那儿,我真的能和你去,你能不能重新考虑咱们俩的关系?” “不能!”沈非烟回答的快到仿佛没有过脑子。 江戎的心又纠在一起。 沈非烟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好像在对天时地利的角度,而后说,“一辈子就是这样一条路,能放弃的,就不是爱。所以过去的事情,就别想。” 江戎呆呆看着她, 不知道她说的她自己放弃了余想。 还是说自己曾经放弃了她。 或者说他自己现在死缠着不放弃她这件事。 或者, 是说她从前,放弃过他? 一辈子这条路,就走一次,能放弃的,就不是爱。 沈非烟的手机在茶几上叫唤起来,她拿起来,看了号码,疑惑地接了,那边人说,“沈小姐是吗?这里是海关。” 沈非烟说,“是!请讲。” 江戎非常光明正大地踱步到她身后,跟着听。 那边人说,“这里有你的包裹,我们核实一下信息。” “对,从英国寄过来的。”沈非烟推开江戎,说,“就是一些旧东西,书,小件家具,还有一些衣服,家居用品。” 江戎的脑子“轰——”地一下。 他想也没想,从后面抱着沈非烟,把她和电话都搂到了怀里,跟过去听。 那边说,“……沈小姐,很抱歉,你这东西太杂了,装箱清单不详,我们要么得打回去,要么要开箱检查。” “为什么?” “因为现在代购太多,你这些东西要合法纳税。” 沈非烟说,“可我这是二手的。” 江戎靠过去,想听的更仔细,沈非烟被他紧紧挤到怀里。 沈非烟烦的不行,随便说了两句,挂了电话。回头一下推开江戎,刚想和他算账。 江戎先一步高兴起来,他激动地看着沈非烟,“非烟,非烟,非烟你回国来了?你不走了?” 沈非烟眯着眼看着他,“所以说,你心里一直是想着我会走的?那晚,我钥匙都拿回来了,你也要偷偷进来,想着和我多做一次是一次是吧?” 江戎说,“不,不,你走我也会跟去的。” 沈非烟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江戎抬手夺过她的手机,扔在沙发上,心里有什么愉悦的,狂热的,喜出望外的,能够令人发疯的东西全都冲了出来。 他一把抱起沈非烟,“非烟,非烟,你回来了,你想往东往东,你想往西也往西,我都随着你。” 沈非烟抬脚踢他,“除了被你抱着转圈,我现在有自由吗?” 江戎没想到,沈非烟这次回国,是准备不走了。 他抱着沈非烟还想转圈,“你去我餐厅吧,不走后门,我不做特殊安排,你这现在要重新开始,之前都是我错,我不知道你准备回来立业成家。” 沈非烟气的打他,“谁立业成家,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她挣扎着,“我不去你公司,我已经找到事情做了。” “那也可以去看看。”江戎死抱着她。 沈非烟推开他,落在地上,“不用你管我。” “行!行!”江戎扶着她的脸,“我不管你,都不管你,你……你想嫁给谁,只要他对你好,我也看着,也不管你!只要你高兴。” 他说着猛亲沈非烟的脸,爱不释手,乱七八糟。 沈非烟气的绝倒! 第30章 夏听音 非烟不走了,东西都海运回来了! 江戎觉得这六年,除了知道沈非烟回来那天,今天是他最高兴的日子。 不对,那晚他留在这里过夜,当然也高兴。 但那种高兴和这种不同。 这种多了光明正大和祈盼,他抱着沈非烟除了又亲又抱,还想把她压到床上,好好“感谢”她,但现在后面的一种感谢他就只能自己想想。 沈非烟可不搭理他。 看他赶也赶不走,她倒是驾轻就熟处理这种“牛皮糖”,到了午餐时间,她就去准备午餐了,江戎跟过去抢着干。 沈非烟抽出一把刀,刀刃压在案板上,问他,“你已经实现财务自由了吗?” “什么?”江戎还在飘,只看着沈非烟笑。 沈非烟没好气地说,“你没实现财务自由,怎么不去好好上班。” 江戎轻轻地,从她手里抽出刀,拿过旁边那根黄瓜,“我来切,你去看电视,做瑜伽。去吧!” 沈非烟转身洗了手,“我当找个钟点工!”她擦了手走了。 江戎连忙去洗了手,给她做饭。 这都是福气呀,能给自己喜欢的人做饭,照顾她,再要……一抬头,看到沈非烟在客厅,白衣白运动裤,那身影俏丽,江戎只觉得人生的意义,全都真实了。 午餐后,他又当着沈非烟的面打电话,让人去海关帮沈非烟取东西,一副沈非烟的生活他已经承包了的架势。 沈非烟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工作。 刘思睿给她发来了食谱,她正在看,理都没理他。 江戎把碗都放进洗碗机,又自觉地开始准备晚餐,他非常清楚,不这样磨洋工,沈非烟就会赶他走。 冰箱里没有多少东西,他拿出电话,算着晚上给沈非烟做点什么。 又开了沈非烟的橱柜,看看碗碟。 他好歹也是搞餐饮的人,知道食物的色香味,全都和食具有关。 美食更得有美器。 沈非烟是讲究人,家里的食具都很精美。 江戎编辑了短信,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来给他送菜。 沈非烟抽空瞪了他一眼。 他系着围裙,心里天高海阔,一边洗菜切菜,一边还生出新的人生感悟,他以前没有追过沈非烟,这次才算第一次追她。 身边也常听谁说,男的追女的,最后诚意打动了对方。江戎并不知道这种诚意代表什么,但现在,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她是不是和他结婚,这种对她好的事情,是不是有结果?有些人在乎结果,而有些人,在乎过程。 他现在只想她多吃一口饭,他能多看她几眼。 晚餐因为准备的充分,做了六个菜,就他们俩吃,他也是够拼的。 沈非烟站在餐桌前,看到这六个菜她的食谱上都没…… 江戎给沈非烟拉椅子,“试试。” 沈非烟慢慢坐下,江戎以前可不会做饭,那天做的粥还行,但她在生病,现在看来,他过年张罗一桌子菜没问题。 可他和她的问题,不是这样的。她走了六年,他不能好像还有“优先卷”,她回来了,他就自然又拥有了选择权。 江戎把一个小碗放在她面前,里面装了半碗白饭。 和吃苹果一样,她吃饭,也喜欢半碗半碗的吃,沈非烟看到那小碗,忽然有点动气。刚想发作,门铃响。 江戎站起来,她也站了起来。 “你坐着!”她先一步去门口,在可视电话上看到人,她有点奇怪,是桔子一个人,她挪开视线,想到那天的情况,转身走进去,对江戎说,“是桔子,你先上楼去。” 江戎知道她不想再费口舌和别人解释,他也不想见桔子,可他饿了,桌上的六个菜,他做了一下午,一口没吃呢。 却见沈非烟飞快把几个菜匀了匀,匀出一碟塞给他,又把她的半碗饭扣在他的米饭碗上,他为了和她“配”,也盛的半碗饭。 她把俩人的“半碗”凑成的一碗饭塞给他,还有筷子,示意他上楼。 江戎心里说不出什么味,她再厉害他,也是个心软的人。 他上楼,沈非烟走到门口,看到没什么明显江戎的东西,开了门。 桔子直直走了进来,很蔫吧的样子。 沈非烟有点莫名其妙,今天脾气这么好,“你站了半天,我开门慢,你怎么也没感觉?” “没觉得慢。”桔子的语气无精打采,走到沙发上,扔下跨包,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沈非烟端了一杯水给她,看她没精神,就放在了茶几上。 “怎么了?”又看到桌上的菜,抬手拉桔子,“正好,一起吃饭吧。” 桔子躲开她的手,“我刚从医院过来。”她抬手扯过自己的包,拉开拉链,艰难抽出一个布包,放在茶几上,“这是那20万,我不买房了。” 沈非烟怔住,终于觉出问题很大,她走过去在桔子旁边坐下,又看看桌上的钱,不明白是不是那天江戎又惹了桔子,她气的连房也不买了。 “是江戎,江戎那天又说什么了吗?”她抬手晃着桔子,“他那个人就是那样,有时候对人好也不会表达,他那天打电话,回头你不是说,他说了那地方五证不全吗?那肯定其实是不想你上当。” 桔子露出一丝苦笑,歪着头看她,眼神很同情,“非烟,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他就是看透了你这一点,所以死乞白赖,你一回国他就缠上来。” 沈非烟笑了笑,说,“那你知道就别和他计较了。” “和他没关系。”桔子转开头,看着前面的电视机方向,“是我不需要学区房了。” 沈非烟听不懂,“什么意思?” “我的婚检报告出来了。”桔子枕在沙发上,说的聊了无生趣。 沈非烟又再不明白,“婚检报告?你们下个月都要结婚了,怎么这时候才婚检。” “还没领证,结婚的日子又不是领证的日子。有什么好奇怪的。”桔子说,“医生说……” 她咬了咬牙,鼓着勇气,看向沈非烟说,“我不能生孩子!” 沈非烟呆看着她,完全脱离剧情了。 “什么叫——不能生孩子?婚检还检查这个?” 桔子被逗笑了,“怎么那么傻,婚检当然是检查这些,看俩人是不是有溶血,有什么家族遗传病,你以为相爱就没事了。” “不是。”沈非烟摇头,她当然没那么傻,就是太意外了。 桔子抬手捂上眼睛,“我就觉得不对劲,和四喜一起也好几年了,一次意外怀孕都没有。我还想的好,买什么学区房……” 沈非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都被震惊的傻了,她回来这么多天,什么不快,什么别扭,碰上桔子这样的事,她那些都不是事了。 桔子哭了一会,心情转好,看着木纳的沈非烟,她抬手推了沈非烟一下,“你那是什么表情,快哭了,你以后多生一个给我。” 沈非烟忽视了这玩笑话,小声追问道,“检查的准吗?是什么问题,现在医学这么昌明。” 桔子摇头,“先天的。” 这下沈非烟真的有点想哭了。 可她又觉得思想很空白,好像想哭的感觉都被悲伤压过了,这是,一辈子的悲伤,可以有一辈子慢慢哭才行的那种。 她站起来去洗手间,热水摆了个毛巾,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她随便擦了两下,出去用毛巾给桔子擦脸,又给她擦手,动手温柔,桔子抬手搂上她,哭了起来。 一桌子菜,一口没动,一点点的变凉。 夜色深了下来,沈非烟家亮了灯。 桔子哭完了,端着杯热水。 沈非烟问,“四喜怎么说?” “他说得想想。”桔子喝着水,“这事情太大了,我让他想清楚,别这时觉得没关系,过几年又憋不住在外头搞三搞四。” 沈非烟皱起眉头,这种话题总是令人很气闷,她自己也没什么看人的经验可以分享,低下头,她想了一会,说,“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是应该相信他的人品,还是相信他对自己的喜爱,或者是那人本身的责任感。——我也不知道。” “这谁知道呢。”桔子说,“多少男的,几十年都好好的,坏心思藏在骨头里,几十岁在外头忽然和别人生儿子的又不是没有,就算你现在看的再好,将来也许一样会变。所以爱自己最实在,像你这样。” 沈非烟,“……” 沈非烟抬手,一下一下,拍着桔子,无声地安慰。 “非烟……”桔子靠在她肩膀上,“……我那天晚上,心血来潮,查了一下,这座城市,每年卖出去多少辆车,多少套房。你说我和四喜这种,草根里的草根,连正式工作也没,我们怎么敢买房呢?”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沈非烟轻轻拍着她。 桔子靠在她身上,“你也是个傻的,明明知道这个,还愿意借钱给我?” 沈非烟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还有地方住,其实只要有片瓦遮头,大多数人并没有太多野心,我也没什么野心,就想专心做好一件事就行。” 屋里很静,只有两个人这样说话,悲伤都被放大。 沈非烟按遥控开了电视,多了一个闪动的画面。 桔子推开她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走?”沈非烟很意外,“今晚留下吧。” 桔子摇头,“我要去找四喜。” 沈非烟想说,这种时候找他并不好,应该等他来找你。 桔子自己也已经转了过来,她说,“不!我不能去找他,找他显得我求着他。我回家去,家里一家人还等着我呢。” 沈非烟说,“你给家里人说了?” “当然,婚礼有可能都要取消了,当然要告诉家里人。” 沈非烟不好再留她。 开了门,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 风很凉。 沈非烟说,“我帮你叫一辆出租车。” 她要了车,和桔子站在门口,看雨一串串落下来,沈非烟家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大盆花,开的姹紫嫣红。 雨水落在花叶上。 车来了,她撑着伞送桔子走,车拐离视线,沈非烟还站在路边,觉得人活着,特别辛苦。 转身的时候,江戎已经下来了,正在家门口看着她。 滴滴答答,雨滴落在门口的花盆上,叮当作响, 他带了的那一大盆花,盛开在他的脚边。 沈非烟进门,他抬手接过伞,又摸她的头发。 门关上,沈非烟走进去,看到门口的饭桌上,给江戎的那碟菜,还有饭,原封不动。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慢声说,“那一年,有人有门路,有个杂志想弄个专栏,一星期一个中国菜。可以帮忙做签证。” 她看着江戎,“你不明白这种,为了签证,要做和自己专业不相关工作的事情吧?” 江戎没说话,看着她。 沈非烟又说,“简单来说,就是我读完书,再签证会很困难,就很想拿到那个机会,后来我就虚构了厨艺经验,每星期在家练习一个菜,只做那一个,硬是撑了一年。” 电视画面晃在她脸上,她说的语调平淡,江戎却觉心惊胆颤,这是她回来这么多天,第一次好好和他说话。 说心里话。 他走过去,听到她又说,“可是有一天,我想到了以后,我妈妈年龄越来越大,还有婆婆,我应该早点回来……” 江戎说,“是因为什么,才想到的?” 沈非烟看向他。 江戎说,“人不可能都是哲学家,忽然一天想通了,‘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打开门就走了。——正常人,大概都是有什么事情影响。” 沈非烟笑,“你现在很厉害,见微知著,但我不想告诉你。”她挪开目光,自顾自说道,“六年前,我想到,我爸爸不在,我家会不同,其实我一直是有点抗拒回来的,也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讨厌我的人还是会笑我。可是这是我的家,我何必在乎别人。” 江戎的心,又揪成一团,原来她心里是这样预备过的,可也无力改变。 他说,“你不用管那些无聊的人。” “我自然不会管。”沈非烟说,“这个城市,是属于每一个人的。不喜欢听的话,我可以当没听见。不喜欢见的人,我可以努力,让自己不再见她们。” 江戎伸手,搭上她的,“别说包括我。” 沈非烟立时笑了,她说,“我也想过,你堵我的路,我一样迂回的再找一条。世界有多大,靠的是自己,看到的有多大。” 她抬手,捂上眼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可桔子出了这事情,我才发现,人一辈子计较,到底计较的是什么?” 江戎伸出手,搂上沈非烟,让她靠在他怀里哭。 像她刚刚,让桔子依靠一样。 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台阶上,花盆上。 花叶被砸的一下下往下落,又顽强地恢复姿态。 在风中颤。 第31章 夏听音 沈非烟晚上哭了一场,下了一个更为奇怪的决定,第二天,她去了江戎家旗下的一家餐馆。 sky非常奇怪,忍不住去问江戎,“沈小姐这改变也太快了吧。” 江戎反问说,“桔子那边的情形,你们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呀。”sky说,“她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咱们帮她找的那房子,她不买了,问我定金能不能要回来?我当然说没问题,钱当时就让人给她打回去了。” 江戎说,“她把钱还给非烟了。” “他们不买房了?”sky说,“就因为不会生孩子?可她那情况,还得继续检查,晓洁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以考虑将来做试管,或者找人代孕。” 江戎给笑了,抬手说,“你出去吧。” 他翻开手上的记事本,看上面今天的工作内容。 sky一看江戎这是不想说,就磨磨唧唧不走,“哥,我说错了吗?” 江戎说,“没有!就是为什么有些病对一些家庭是绝症,对有些家庭,有钱就不是问题。连买房都没钱的人,你觉得他们在这种病上能花多少钱?” sky一思量,原来还是这个情况,嘟囔道,“……那现在治不孕不育是挺贵的,花十几二十万也看不好的,大有人在。” 想到这里,sky觉得沈非烟真是不够精明,他说,“哥,那非烟姐之前还给桔子借那么多钱,我看这钱借出去,三五七年都别指望给她还了。” 江戎说,“那是你的想法,能借出去的钱,你就别想着能要回来,要是天天想着什么时候人家才还,那你最好就别借。” sky想了一下,觉得这话里有他参不透的大智慧,也许真是这样,不舍得,这钱就不能借。而沈非烟能借给桔子,是觉得这朋友值得。 可桔子之所以要还钱,也是想着断没有用朋友钱看病的道理吧? 他说,“那这样想起来,确实是问题,她如果和四喜还要结婚,就是考虑没有孩子,或者合两家之力,以后漫漫无期看病的问题。” 他说到这里还有点沉重,这是他比较熟悉的人中,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病不是看不好,而是为了那一个希望,倾家荡产值不值的。 桔子和四喜家都是普通家庭,四喜还有点爱赌博,这些年,也没存什么钱。 “别人的事情没有讨论的必要。”江戎说,“有些人没孩子也能过好,有些人,孩子却是人家的命。” sky被训,语气讪讪地说,“那倒也是……有些人家里,生一个孩子生不好,也是跟着孩子看病,几十万几十万的扔进去,现在一想,人生真是,谈恋爱,结婚,生孩子都像赌博,放在自己身上,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出去了哥。” 他看着表,“该去接非烟姐了。” 看着门关上,江戎思绪一停,忽然也莫名其妙想到,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他和沈非烟之间,他忽略了痴心妄想成分,假设沈非烟已经嫁给他,可也面临同样问题,他会怎么样? 如果是沈非烟不能生孩子……他皱起眉头。 自然会难过,但更难过的,却是怕她会难过,当母亲的快乐,人生各种各样的快乐,他希望她一样不少,全都可以慢慢经历。 ——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江戎,沈非烟也一样。 什么才重要?为了堵一口气,还是趁年轻,多学本事。技术学到就是自己的,至少可以多存钱,不至于家里有人生病的时候看不起病。 这是桔子来找过她之后,给沈非烟最直观的危机感。 当然她没有和江戎说。 sky亲自在餐厅门口接的她,门口修的非常简约,呈现出一种西餐厅低调的高高在上样子。 沈非烟说,“这是你们的中餐厅?” “对。”sky说,“这是其中一家,我带你先一家家看一看,戎哥说,让你看看自己有兴趣去哪家。” 沈非烟就没发表意见。 餐馆进去,板岩的纯深色地砖铺地,非常有质感,她说,“这地板很漂亮,像的起司板。” sky说,“设计是找别的公司做的,我们也不懂,当时你要在,设计师一定很高兴,一般客人根本不欣赏这些,就觉得能衬托出来他们身份高就行了。” 沈非烟笑了,这恭维的太搞笑。 sky一看她笑,好像受到了鼓励,立刻又说,“不过姐,你真的从后厨开始,太委屈了。那些大厨也不用自己动手的,都是指挥别人干,女孩干过餐饮,那手就没办法看了。” 他说完忽然看着沈非烟的手,“姐,我看看你的手。” 这话说的有傻气,带着关心。 沈非烟抬起手。 sky看了,手心白净,一点不像干餐饮的。 他奇怪道,“你这手怎么这么好,不像每天要做饭的。你在外头也请的钟点工?” “没,我用机器多。”沈非烟说,“我在那边,厨房里用的厨师机,料理机那些,不用自己切菜,洗碗碟的时候用的洗碗机。” sky说,“哦,怪不得。” 沈非烟说,“手,牙齿这些,咱们要用好久好久,所以都得保护。” sky没想到沈非烟能和他说闲话,顿时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来,靠近沈非烟,低声说,“其实姐,你要学什么,我让人专门给你讲讲就行,就算咱们旗下的餐厅,有些大厨脾气也不好,真正的手艺也不会外传,你在厨房说不定还得受气。” 沈非烟想了想,明白sky的意思,说,“所以这就是你心里一直对我的误解,这餐厅是江戎的,和我没有关系。在你心里,可能觉得我还要做什么惊天的大事,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来这里,此时此刻,还不如你们厨房里一个二厨,因为人家会做的东西,我不会。” sky愣愣看着她,听不懂。 沈非烟说,“有些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高高在上,好像理所当然要做出的是大事,不屑做小事。可大事最后也没干成,小事更是没成,成了一事无成。”她停了停,“就算是打杂,也是一种学习。总得会。” sky再无话,随即去了厨房。 这家可比之前的厨房高档多了,冷菜热菜都是分区的,干净很多,更大了很多。 主厨都有自己的小办公室。 这家餐馆近两年小有名气,大厨脾气水涨船高,沈非烟空降,人家不好说不要,随意寒暄了几句,和那天去另一家餐馆差不多。 沈非烟想的简单,到哪一家都是一样,既然今天来了,就先从这家开始干。 她急于学习。 大厨也给了面子,五十多岁的人,平时给江戎面子也是看心情,“想留下就留下吧。” sky去给沈非烟要了工装。 回来就发现沈非烟已经被派了活,比在之前的地方稍好,这次没有让她洗碗,没让她洗菜,让她切菜去了。 美其名曰,“先看看刀工怎么样?” sky被请出了厨房重地,他在监控旁边心惊胆颤。 沈非烟穿着厨师的白衣服,掂着一把令她不堪重负的大菜刀,木头砧板又厚又重,旁边一筐准备的土豆洋葱。 二厨人“还不错”,搬来一大筐蘑菇,很体贴地对沈非烟说,“都是便宜菜,切坏了了也没关系,你慢慢来。” 沈非烟拿过一个土豆,那土豆在菜板上滚动,她右手的刀,大的吓人,她一直用的是西厨用的刀,窄而长,这种纯中式,森森霸气的大菜刀,她是真的第一次摸。 sky根本忘了这一点,在监控里只是想着,这姐姐刚刚说过,她没有切过菜。 沈非烟横看竖看那菜刀,她可不是傻瓜蛋,人家就算不要她了,她也不能随便下刀,万一切了自己的手,谁管她!人在工作中,必须以保证自己安全为底线,于是她走过去找大厨商量,大厨正端着一杯茶,看人家的小徒弟在打汁。 沈非烟拎着菜刀,站在人家身边,说,“那个……徐师父,现在都用料理机了,非常先进干净,根本不用人手切菜,我家有,要不我让人去搬过来,您觉得怎么样?” 整个厨房,瞬间都安静了。 第32章 夏听音 新亭记走的是新派宫廷菜系,厨房很大,沈非烟来的时间是开晚市之前,所以经历了早晨的忙碌,中午的休息,这会离晚市开门还早,正是清闲。 厨房里二十多个厨师都看着沈非烟。 刚刚给她搬蘑菇的二厨,正站在垃圾桶旁边吃西红柿,听到这话,那西红柿都差点掉垃圾筐里。 给大厨献策用机器呀……徐师父脾气并不好。 他扔掉西红柿,擦擦手,准备看好戏。 有人推着几层的餐车进来,里面摆着干净碗盘,那人开了消毒柜,然后放进去。又有人推了车进来,里面是码放整齐的蔬菜。 大家都默契地等着大厨发脾气。 哦,站在他旁边提议的,手里还拎着菜刀。 徐师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感慨道,“原来还有机器可以切菜,我竟然不知道。”他看向沈非烟说,“那就麻烦你回家去搬来吧,让我们都开开眼。” 沈非烟自然不会蠢到听不出这是反话,她也看出来了,早前是她误会,她在这里依旧是干的最低级的工种,人家这里不安排她洗碗洗菜,是因为那些估计是用的洗碗机和洗菜部。 徐师父说,“机器大不大?或者你能让别人帮你搬也可以,你是江先生的朋友,sky估计还没走。” 沈非烟觉得这句话意思很多,他是在告诉她,知道她有老板后台;还是在警告她,有老板后台人家也不在乎。 沈非烟说,“没有多重,我自己搬。” 她解着围裙就往外去了。 sky已经在外头等她,这里厨房有监控,但是没有声音,他问沈非烟,“怎么了?” 沈非烟说,“没事,就是昨天江戎说让人帮我去海关取东西,多久可以取回来?” “那我打电话问问。”sky立刻掏出手机,三言两语问清楚,和沈非烟说,“今天晚上能回来,你急着要吗?如果着急我让他们快点。” 沈非烟略微思量,摇头,“晚上就晚上。——你等等我。” 她回去厨房,和徐师父说,“反正今天来了,也该晚上营业了,大家都忙,那我明天一大早过来吧。” 徐师父点头,一个绊子没打。 —— 沈非烟回家,晚上收到了她的海运包裹。 江戎跟着来的,餐馆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心里很愁苦。 不知道要不要和沈非烟说几句。 但他们俩有言在先,这次她去,他不能插手她的事情。 江戎再霸道也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他绝了她的路,把她逼到他的餐馆去,他要还管她,她能真的恨上他。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 沈非烟站在客厅,她的东西非常多,只是厨房里用的小型用具,就得五六箱。她自己把要用的料理机搬出来。 红色的,颜色很夺目,像她。 江戎说,“我说让你每家都去看看,你怎么看了一家就定下了? 沈非烟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对着上面的标签,在找东西,漫不经心地说,“哪一家都一样,我只是要了解一下这行里的流程,我去你旗下每家餐馆走一趟,那成什么了?” 她翻了一页本子,头也没抬。 那模样认真极了,江戎看着看着,心里就恨不能把事情都给她干了。 他知道沈非烟什么意思,他旗下餐厅,大家互相多少都是认识的,她这样高调挑选,然后去后厨只做普通工作,大家一定会更加好奇。 江戎说,“新亭记这家算不上最好的餐厅,但开的时候,正赶上大家都喜欢尝试宫廷菜,明清时候,鲁菜是宫廷菜主体,但现在各种派系都在研究新派菜单,所以当时徐师父提出,可以融合一下各派所长,做改良的宫廷菜。” 他说完看着沈非烟。 这话有潜台词,宫廷菜以前都是选料昂贵的,造型既追求雍容华贵,还有美观悦目。所以,切菜机怎么用? 沈非烟正在找东西,没听到。她弯腰,看了一个标签,推到一边,又拉过一个箱子来,从家居服里掏出裁纸刀。 江戎连忙上去搭手,又说,“厨房里做什么菜系的人都有……有几家大厨比较好安排的,要不你去。” 沈非烟很不耐烦地推开他,“只是一份工作,你烦不烦,我去了处处照顾我的地方,还怎么学东西。你——”她指着江戎,“你记得说话算数!” 江戎不敢再说话,看她划开封条,他连忙帮她去开箱,就见箱子里有盒子,和早前的一样,他伸手提出来,放到地上,沈非烟很欢喜地拆开盒子,转眼,抱着一个粉色的机器出来。 江戎,“……” —— 新亭记不卖早点,午餐时候才开始,正常11点厨房才来人,但今天因为可以看热闹,大家都来的很早。 但没想到,那个“热闹”比他们来的还早。 厨房很宽敞,中间的不锈钢料理台上,一字排开三个机器,红色,粉色,奶油色,娇艳艳的。 沈非烟穿的整整齐齐站在旁边。 好像等着考试。 徐师父从徒弟手里接过茶,忽略掉大家各式各样的期待目光,他抿了一口茶,对沈非烟说,“在厨房里呆的太久,不知道日新月异,这东西我还真是没见过,能切菜呀,那就切切吧。” 沈非烟立刻拿了土豆过来,问人家,“切片还是切丝?” 大家看着徐师父。 徐师父好脾气的说,“你会哪一种就切哪一种?” 有人开始笑了,本来只切一两种,这下好了,全都得切出来。 切片,切丝,切条,切丁。 沈非烟经常干,动作很利落。 昨天给她端蘑菇的二厨看着那个红色的机子,十分奇怪,她还带个榨汁机干什么?难道还要表演面食?带颜色的。 沈非烟那边开了开关,胡萝卜丝已经飞出来。然后换了根黄瓜,黄瓜片一会就飞了出来。 旁边一个机子,正在给土豆去皮。 沈非烟很认真地拿出去皮后的土豆,换了个机器,很快切出了丝来。 还有那个二厨以为的榨汁机,其实是可以掏心,去皮,顺便把黄瓜切成螺丝卷的机器。 厨房里嗡嗡嗡,只有沈非烟操作机器的声音。 sky在监控室里,看的一头冷汗。 那是不会做饭的人用的东西,像他们这种,大厨都挤不过来地方,是能看上那机器出来的菜。 徐师父好像完全没看出沈非烟的迷惑,在旁边随便指着一个小厨师说,“你去,给沈小姐示范一下。” 那小师傅正在吃西红柿,这还没正式上班,他在吃早餐。 一听叫他,那小师傅点头,咬着西红柿,拿了个胡萝卜,一眨眼就雕了只小鸟,放在桌上,他拿下嘴上的西红柿,继续吃。 这小师傅人家是鲁菜师父,所谓的宫廷菜,八大菜系里鲁菜师父的雕工是可以去国宴上显摆的。 刀功是基本功,这里每一个师父都学过一年半年的基本功,她还敢取巧? 沈非烟顿时冷场了。 大家都看着她,看着她一言不发,看着她丢丑。 南甜北咸,八大菜系间竞争尚且激烈,连厨房家电也想来挑战不成。 徐师父说,“不能雕花呀,如果不能……” “当然能。”沈非烟说,“雕花不用机器都行。” 她拿过旁边一个包,拉开拉链,一字铺开,明晃晃的一拍厨刀,精美绝伦,阵仗摄人。 这东西可比沈非烟漂亮多了。 沈非烟抽出一把小刻刀,挑了一个根子特别粗壮的葱头,切掉根,然后中间z字型下刀,一看这架势,有人就闻弦知意,送过来一盆水。 水在桌上晃,沈非烟手在花心中间动了动,一朵五瓣的玉兰花到了她手里。 沈非烟那边切完了,十分钟都没用。 她关了机器,看向徐师父。 徐师父点点头,“这些菜都不错,今天早上的员工餐就可以用了。”他看向沈非烟说,“那现在可以切给客人准备的菜了。” 沈非烟懵了,看着他,“这……有什么不同吗?” 徐师父说,“一样!我看你的机器不错,就先切一只小鸟出来吧。” 先切一只小鸟出来?! 沈非烟,“……” 周围已经有人扭开头笑了。 得多傻才搬个这机子来厨房。 放在水里,这花可以盛放。 但沈非烟没有,她还没完了,从她带的包里,转眼又掏出一个小包,里面都是小瓶,上面英文标签,放在桌上大家也不认识。 她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又抽出了刷子,在瓶子里点了点,刷在那玉兰花中间。 是黄颜色。 白色和淡黄色的花蕊,这朵花,圣洁而平和。 徐师父说,“厨房上桌有基本要求,每一样东西,必须都是能吃的。” 沈非烟把那刷子在旁边切好的黄瓜片上一点,上了颜色,她往嘴里一塞给吃了,说,“可食用的颜色。” 徐师父心里一下给逗笑了,这傻劲。 但还是板着脸说,“那有些花样机器还是切不出。” 沈非烟从她的一排刀里抽出一把,“我也可以用这个切。” 那是一把,明显西厨用的刀。 徐师父看了看刀,还有案子上的一排刀具,又一一打量过那些机器,说道,“那你今天就用你这个机器在这里切菜好啦。” 大家散了,该做饭的做饭,该干活的干活。 沈非烟把她雕的花放在鸟旁边,弯腰,看着那小鸟,人家咬着西红柿随便雕的,而她的这朵花,是她唯一会的,而且,练习了很久。 她以前觉得中餐现在的发展趋势,不过是跟着西餐走,她见过的,国外好的中餐,高档的中餐馆,都在中西餐中间寻求一种平衡。 因为早年出国的那些人,很多人并不会经营中餐,把中餐硬是做成了低价位菜系,而像法国菜,就走的高高在上。 其实不过是一样美食的语言,我们人心里有人不服气,就想用西餐的摆盘方式,做中餐。 而她,也一直是走的这种路线。 现在看到正宗的师父一出手,内行和外行的区别就来了。 沈非烟抬手把她的刀卷起来,这厨具都是她心爱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山长水远背回来。她觉得来这地方没有错。 徐师父人不错,没有为难她。 其实他应该,也能看出来,她雕花,也就会这一种而已……本来是六瓣的莲花,不过这葱头太小,她刚刚少雕了一瓣。 徐师父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面,他的手机响了一早上,他还是没有接。 透窗看着外头,打量沈非烟,还有她那一堆厨具。 从一个人用的东西,可以大致的了解一个人,这个空降的,长得漂亮,人也爱好,就是……真的一点用也没有。 不对,有个能赏心悦目的作用。 徐师父指的是——沈非烟的厨具。 第33章 夏听音 备餐间地方宽敞,沈非烟一个人在忙碌。来往的厨师总要抽空,再看她一眼,因为她左手戴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防切手指的。 沈非烟已经仔细地看了厨房里要用的材料,然后开始老老实实用手切菜,不是她不想用机器,而是说实在的,能用机器完成的菜肴种类比较少。 炒,烧,煎炸,焖、煨、烩、卤,大菜里面,始终用蔬菜的地方少。 那个给她搬过蘑菇,喜欢吃西红柿的二厨过来,对她说,“你这切法不对。” 他拎着菜刀,“当当当当当——”一阵子,切的冬笋丝整整齐齐。他菜刀往案板上一扔,说,“你那刀没劲。” 沈非烟摘掉口罩,说,“嗯,可我拿不动你们的这个刀。” 二厨走了。 沈非烟继续切。 二厨去和徐师父说,“她不愿意换刀。” 徐师父挥挥手,“别管她了。” 这餐馆可不像别的餐馆,还有学徒,这里打杂的都可以直接去炒菜,二厨说,“那她能干什么?总不能让她每天切菜吧?” 徐师父透过办公室的窗,眺望备餐间,他昨天觉得无所谓,可是早上接了几个电话之后,觉得这事情有点棘手,这女孩在这里,他们就得保证她的安全。 虽然说可以不被老板左右,但如果真出了问题,那大家都倒霉。 唉……他心里重重叹气,这个,是江戎心爱的人呀。 徐师父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她。” 二厨说,“要不不要她切菜,让她去炸东西去。” 徐师父想了想,还是备餐间安全。 备餐间里,沈非烟正在切冬菇丁,她是用手切的。这东西软,如果用机器,她之前也试过,会切的不均匀。 徐师父看到白碟子里切的冬菇,花菇都码放的整齐。 他说,“怎么这个没有用你的机器?” 沈非烟戴着口罩,说话不清,“如果是用来做馅料的,可以用机器,但是这个要用来炒的,不行,那个机器切这个不理想。” 徐师父说,“我还以为你机器万能的呢?” 这话里带着笑意,沈非烟看向他,又低头切菜,想了想,她放下刀,摘下口罩说,“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这样机器切出来的菜,可是一些基本的工作,就是应该用这些东西来完成,很多加盟店都无法保持总店的风味,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些原因,不能批量生产,限制了东西的普及。” 徐师父摇头。 沈非烟知道他的意义,又说道,“当然,这家餐馆不是为了普及的,走的本来就是高价路线,可我就是想说,机器这东西,有她的优点。” 徐师父说,“还有什么?” 沈非烟说,“而且,也许你们抗拒,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样就会对原本负责切菜的员工,职位造成威胁,但其实这机器一样要人操作,可以一边让机器做重复性工作,一边手工完成机器无法胜任的精细工作。” 她说的一本正经,徐师父都有些想笑。 他看向沈非烟,问道,“你为什么来厨房?” “我想……了解一下这个行业。” 徐师父点头,收起笑容说,“那既然你是要来了解这行业,为什么带着想要改变这行业的思想?” 沈非烟,“我没有想改变。” “无知!”徐师父拿起她的刀,看了看说,“你觉得切菜是重复性,无意义的工作。但对于喜欢做菜的人,了解每一种食材的天然属性,把这种食物最好的味道,最大化的呈现出来,才是他们工作的意义。” 他推开沈非烟,拿过一根黄瓜,换了个干净的案板,啪啪啪一阵拍,“有些食材味本来就清淡,如果用刀过度,就会失去原味。” 他放下沈非烟的刀,拿过一碟沈非烟早前机器切的黄瓜,摆在案板边,“你试试,机器切的黄瓜,还有这手工切的,看看能不能吃出来变化?” 沈非烟非常意外地看着徐师父,他没有洗手呀! 然后,她挑着案板上中间部分的黄瓜,捏了一块,塞进了嘴里,——很清甜爽脆,天然的黄瓜味。 她又拿了一根自己早前切的片,吃了,也是黄瓜味,却少了些说不出的滋味,好像那清甜爽脆减少了。 就是同样一盘菜,有些就令人吃了一筷子还想吃,有些就只能说,还行,是这个味,却不会吃不停。 徐师父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吃出来不同了吗?每一种食材,都有自己天然的属性,做厨师的乐趣,就是把这种属性发挥出来。你要做一件事情,首先得了解。” 徐师父用布擦了擦手说,“就算自己在家做饭,巧的人也知道味道跟着食材走,那些不懂的外行,才会把东西都一锅煮,糟蹋东西,更养坏了吃东西人的味觉。” 沈非烟极其诧异地看着他,她是中国人,却觉得第一次认识中国菜。 这几句话,竟然总结出了一个浅显的理论。 所谓“品味”最初就是这么演化来的吧?能懂的“品尝”各种“味道”,生活的味道,世间世情的味道。 她这一刻都有些感激江戎了,他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么好的厨师。 徐师父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们这厨房不是学徒的地方,也不留没用的人,你虽然是江先生的关系,可是我总不能每天让你在这里学切菜,要不你回家去练习,过半年再过来。” 沈非烟的头摇成拨浪鼓,“那世界那么大,总有您也不知道的,我虽然表面看着没用,但还没开始工作,也许以后您就发现还是有用的。” “那你会什么?你留过学,会英语?厨房里我们也不用翻译。”徐师父只是摇头,往外走着说,“你自己想想吧,你能干什么。” 沈非烟很乐观地说,“有用,一定当个有用的人。” 徐师父笑起来。 心里思量着,没用是没用了点,但心眼还不错,就像刚刚几句话,她没有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机器做了人的工作,其实有竞争才有进步那类废话。而是觉得,机器的替代,也许会有人担心失业。 sky在这里磨蹭到中午,回去找江戎去了。 “要不你给徐师父打个电话,我让人给他各种明示暗示了,可他还是安排非烟姐在切菜。” 江戎说,“厨房本来就是一个等级分明的地方,来了先从什么地方开始,都是有路数的。” sky很不信任地看着他,“其实你怕非烟姐知道了,说你吗” 江戎合上手提电脑,狠狠盯着他,这小子最近多了底气,这话他都敢说。顿了顿,江戎说,“是。” 他掀开电脑,继续看。 sky忍笑看着他,无路如何没想到,江戎痛快承认了。 他说,“那个,徐师父今天还挑剔她了。” “挑她什么?” “就是问非烟姐会什么,听口气,徐师父很想让非烟姐知难而退。” “那也是正常的。”江戎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空空的,没有沈非烟的短信,他说,“厨房里忙,活多,出力气的地方也多,所以如果是女孩来,就算长得不错,除非特别好色的,一般厨师都是有些不乐意。” “……那这意思,你真的不管非烟姐?” “怎么管?”江戎说,“她在那里也得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太闲了,对其他员工就会产生负面影响,令人家觉得不公平,一样是工作,凭什么有人可以做的少?所以这事情是她和徐师父的问题,她要留下,就得靠自己。” 江戎这话,是给sky说,更是给他自己说。 那种高考时候,家长在门口使不上劲的感觉呀……大抵,就是他现在的这种感觉了。 —— 十点,餐馆关了门。 大家终于可以收拾回家了。 沈非烟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背也疼,脚也疼,脚底板和火烧一样,那次她只干了半天,这干一天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她觉得自己一下老了五岁。 周围服务员嬉笑着换衣服,她也艰难地换了衣服,心里算着,如果挡车回去,技术上说,今天有半天是白做的。 合上柜子,她拿着包,觉出了另一种层次的生活艰难,还好这里管饭,如果再要不管饭,还得算上饭钱,还好她家有房子,不然还得算上房租。 那做这种工作,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这屋里的这些女孩子,她们怎么养活自己? 生活成本现在太高了。 她一边替别人发愁,一边挪出去坐车。 一眼看到江戎的车靠在路边,她鬼祟地左右看看,还好她年纪大手脚慢,出来的迟。大家都已经走了。 江戎已经下了车,朝她走过来。 “怎么样?累不累?”他的语气像接女朋友下班的男朋友。 沈非烟觉得应该生气来着,可是心里竟然有些感动。 她太累了呀。 她挪着往车上走,脚上穿的平跟鞋,为什么还这么疼。 江戎给她开了车门,看她不言不语的样子,他能猜到她挺累的,可实在猜不出,她有多累。 他上了车,连车也不想开了。 追着沈非烟上下左右的看,又问,“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沈非烟推开他的脸,觉得好笑,这事和她想的越来越不一样,她要人家留下她,江戎觉得委屈了她。可他不知道,人家这里厨房的人一样觉得委屈。 她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的餐厅,此时觉得那低调的门庭,都是逼格,里面的厨师,是真正懂食物的。不像她曾经接触过的中国餐馆厨师。 这不是规格更高的问题,很多餐馆规格也高,但做的味道都很重复。 她已经完全忽略了旁边坐着餐厅老板,一心一意要取悦徐师父,让人家留下她。 她觉得,她得表现出一点,至少一个闪光点让人家觉得她是有用的。 但她有什么闪光点,可以让人家那么专业的厨师也觉得她有用? 她总不能……把她会的52道菜显出来吧,鲁班门前耍大斧吗? 她很苦恼。 第34章 夏听音 江戎的车开到沈非烟家门口,已经快要十二点。沈非烟说,“你就不用送我了,最后的一点精力,我要留着洗澡,不能用来和你吵架。” 江戎笑死了,下车给她开了车门,把沈非烟帮忙扶了出来。 夜风很凉,吹散了沈非烟身上的油烟味。 她抬手臂闻了闻,虽然换了衣服,可身上还是浑身的油烟气,这才一天,要是再多几天,那怎么得了。 江戎说,“头发,主要是会伤头发。” 沈非烟的头发绑着呢,她看了江戎一眼,远处的夜空亮着星星,又多又闪。 她抬着沉重地脚步往家走,江戎落后两步跟上,看她掏出钥匙开门,动作很慢,好像连抬手的力气也少了。 他说,“……今天让你除了切菜,还干了什么?” 沈非烟推开门说,“咱们俩说好的,厨房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她按了门里面的灯,客厅里干净敞亮,一目了然,她特意推开门让江戎看。 江戎对她家里的安全放了心,可对餐馆的事情还是不放心。 沈非烟走进去,说,“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明天我自己想办法包个车,你别来送我了。” 江戎一抬手按住她的门,强忍着一秒涌上的极度心塞。 “你……这事不行,”他手按着门,语气寸步不让,“必须我接送。” 沈非烟说,“我如果是个有骨气的,应该现在和你说,那餐厅我不去了,总行了吧?” 江戎简直不知说什么好,“那地方离你家太远,你这每天晚上做别人的车回来,你说我能放心吗?还是你要我每天晚上开车跟着你,或者你想我安排司机接送你,你把车油钱给付了。” 沈非烟一下给逗笑了。 她靠在门上,脚底板火烧一样,她说,“江戎,我实在没有力气和你吵架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不想和你和好,也不想和你回到过去。” 江戎说,“你都累成这样了,还不赶快回去洗澡睡觉,你明天早上能起来吗?” 沈非烟一想,确实很担心起不来。 江戎从外头拉着门,帮她关了,“快点睡,别胡思乱想。” 沈非烟看到大门关上,实在连话也累的不想多说,上楼洗了澡,头发吹干,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夜没做梦。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门铃声叫起来的。 这简直太可恶了,她睁眼的时候想,正睡的香呢,谁这么没眼色来找她。 一开门,江戎站在外头。 她有点蒙,虽然天都亮了。 江戎异常同情地看着她睡眼迷糊,他往里走着说,“没有对闹钟吧,已经九点多了。” 沈非烟揉着眼睛甩上门,走到客厅一看,天,可不是九点二十了。 她连忙往楼上跑。 江戎手里提着早点,已经从厨房给她拿了碗出来。 沈非烟11点上班,那么10点得离开家,要10点可以出家门,她至少得提前20分钟梳洗,然后再留10分钟吃早点。 江戎把时间给她算的好好的,还有宽裕的十分钟。 沈非烟很快换了衣服下来,头发也梳好了。 江戎把筷子给她摆上说,“如果我开车,可以更快一点,所以你时间还很充分,你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以给我付油钱。” 沈非烟咬了一口油条,觉得浑身肌肉疼。 江戎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 刚想说话,沈非烟的手机在包里开始响,她手上有油,江戎帮她拿过包,掏出手机,看到是桔子的名字。 他按了接听,放在沈非烟耳朵旁。 “怎么了?”沈非烟嘴里有油条,含糊不清。 桔子说,“你昨天怎么没在家?” 沈非烟说,“我上班了,你找我有事,急吗?如果不急,明天周末要不你来找我?” 江戎站在她身后,手里扶着电话想,沈非烟又犯迷瞪了,餐馆是轮休,她以为在办公室呢,周末理所应当休息。 他非常清楚,没人给她排班休息呢。 她想休周末……那也好,他也只有周末休息。总旷工,对他也不好。 沈非烟的电话已经说完了,她抬头看着江戎神游天外。 扶着手机,让她听忙音…… 沈非烟用手肘碰了碰江戎,“说完了。” 江戎收起来电话,给她装回包里,再一看,快要没电了。 他也没提醒,反正她在他旗下的餐厅工作,回头他还可以去接她,有没有电话,对他没影响。最重要的是,就算电话有电,她也不会给他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那还是没电的好。 送了沈非烟去上班。 江戎就给ky说了,让安排沈非烟周末休息。 餐馆周末最忙最累,ky私心觉得这两天正应该休息。给餐馆打了电话之后,那边徐师父收到消息,他无所谓,倒是别人更觉得的这个编制外的,处处搞特殊,很是烦人。 搞特殊的,就容易被大家孤立。 这是个套路。 但沈非烟一无所知,她也不喜欢拉帮结派,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喜欢她的喜欢死,讨厌她的人莫名其妙就讨厌她,她都习惯了。 所以这里大家不理她,不和她说话,她毫无压力。 心里只有一个顽强而执着的想法,如何让徐师父喜欢她。 让徐师父觉得她有用。 周末休息,她终于制定了几个方案,先去找了刘思睿,要刘思睿帮她弄了一箱进口的食材。 桔子一大早就来了她家,沈非烟开了门,正在洗菜,身上系着围裙。 桔子提着一个大包进来,一边说,“你怎么这么快就上班了?” “嗯,我找了家餐厅去学习学习。”沈非烟害怕桔子又说江戎,就没细说。 桔子说,“厨房又脏又累,你怎么能去那里。”她倒在沙发上,“你也太不注重身份了。” 沈非烟去厨房搬了个案板出来,放在开放式料理台上,可以一边切菜一边和桔子说话,“那你觉得我应该去造卫星还是造火箭?或者干出什么样的大事?” 桔子想了想,竟然想不出。 像对她自己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但总觉得,至少是不埋没自己的。 她站起来,走过去,看到案子上很多没有见过的蔬菜。 “这什么呀,细细的,怎么吃?” 沈非烟笑,“我要做一些沙拉,等会你试试。” 桔子说,“我以为你只会煎牛排。” 沈非烟拿了个苹果,切了一半递给桔子。 桔子接了半个苹果,嘎嘣脆地咬了一口说,“我欠你的,来了就帮你吃一半。” 沈非烟继续笑,觉得铺垫地差不多了。试探着问道,“那个,你结婚的事情,有头绪了吗?” “嗯。”桔子吃着苹果说,“他家说,四喜身体也不是很好,早前打了激素,不知道生的孩子什么样,要不想要孩子,就不要了。” 沈非烟咬了一口苹果,低着头切菜,嘴里有东西,就不用发表意见了。 “婚期不变,还好酒店没有取消。”桔子几口吃完了苹果,扔掉苹果核,洗了手说,“先过着看吧,如果过不下去,到时候再离婚。反正我和四喜谈了这么多年,就算不结婚,我也没心思找别人。” 沈非烟点头,慢声说,“嗯,你们俩只要好,就比什么都好。”没有问桔子家的意见。 桔子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非烟,其实我最近也总想你,你要不是你,你能过的更好一点。” 沈非烟笑着说,“这话我听不懂。” “你能。”桔子说,“如果你是我这种人,我为了生活无忧,也许就和江戎和好了。但你偏偏是你,这些物质生活的一步到位你就看不上。” “怎么看不上。”沈非烟说,“我最近体会了当服务员的辛苦,一直要站着,如果是因为生活太苦,自己就选择一个简单的模式,我非常能理解呀。不过我自己……”她咬着苹果看桔子,“我觉得自己学了本事才更重要,谁也不能把自己的幸福放在别人那里。” 桔子想了想,“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和我递话?” 沈非烟低头笑着切菜。 桔子忽然明白,非烟的确是给她在递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工作,能学到东西,都比站在原地强。 她走过去,拉开那大包,从里面抖出一件纱裙来,“这衣服怎么样?我结婚要穿的。” 沈非烟诧异极了,忙洗手擦了手过去,“你自己买了衣服,没有叫我去?” “我网上买的。”桔子说,“不合适可以换,你帮我看看。” 沈非烟拉着让桔子上楼去换,门铃响了。 她去开了门,江戎在外面。 手里提着一个大包。 “你怎么来了?”沈非烟侧身请他进。 江戎说,“你早上订了一箱进口蔬果?” 沈非烟顿时叉起腰,很无奈地看着他。 那叉腰的样子逗人发笑,故意要表达生气一样,江戎佯装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反问道,“你要东西怎么不找我?” 沈非烟说,“第一,我不知道有些东西的中文叫什么,刘思睿和我算同学,我告诉他,他就知道是什么。第二,他以前吃过我做的东西,我给他说了,他也知道怎么帮我买配料。国外的中餐和这里都不一样,我给你说了,你也买不对。” 江戎说,“那国外的中餐和这里不一样,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这话一出口,沈非烟愣住。 他把箱子放在桌上,然后拿旁边的剪刀剪开,对沈非烟说,“这些东西要多沟通,你现在已经回来了,不能总让环境迁就你,你得试着迁就周围不了解的群众。” 他转眼拿出一瓶红酒,又拿出几个冰袋裹着的袋子,拿去厨房,“要什么东西,我就算不知道,你也应该先问问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不知道……” 看不起人不是。 他的语气有点抱怨,关键是,唯一能帮上忙的地方,她都不要帮忙。想刷个存在感怎么那么难。 沈非烟跟过去,站在他身边,声音很轻地说,“江戎……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江戎被她的语调吓一跳,那声音那么轻,好像她怕吓跑了灵感。 他正在洗手,关了水龙头,靠近沈非烟,“怎么了?” 沈非烟看着他,看着他,忽然激动地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你,这下我终于找到方法,让徐师父喜欢我了。” 她语无伦次地向楼上跑去,“我去拿本书。” 江戎被亲了,却一点不高兴。他极其郁闷地看着已经兴奋跑上楼的沈非烟。 这事情放谁身上,谁能高兴的起来? 他,还没有一个五十岁的厨师吸引力大,这叫什么事。 而且他很想追上去和沈非烟纠正一下,让人家觉得你有用,和喜欢你,能是一个概念吗? 第35章 夏听音 江戎打量着烤盘,烤盘底部铺满了小菠菜,番茄切成圆片摆在上面,然后还有整个的新鲜香菇…… 沈非烟拿过一个鸡蛋,磕在了中间,塞进了烤箱。 烤箱嗡嗡嗡的声音带着热气,江戎想提醒,带上手套。 却见沈非烟已经熟练地甩上了烤箱门。 然后换了个案板,她开始切鸡肉。 鸡胸肉都是用柠檬水煮过的,江戎端起她用过的锅,不锈钢的小锅,里面的柠檬切的厚圆片,飘着几个黑胡椒,“这个汤等会干什么?” “不要的。”沈非烟随口说。 江戎觉得……太可惜了。 只要是她做的,怎么都那么赏心悦目。 这柠檬怎么用过都这么诱人。 他依依不舍地放下锅,看向沈非烟。她早上已经做了不少事情,有人来送东西,所以要见外人,还换过了衣服,是一件淡黄色的衬衫,干净清新,还有点娇艳的味道。她头发卷着,两侧梳上去,别了发夹,那发夹是一点点蝴蝶结,中间有颗红宝石。 颜色和旁边的一大束红玫瑰一样。 他这才发现,沈非烟剪了后院的红玫瑰,插在了花瓶里。 花瓶是水晶的,一看就是高档货,她带回来的。 江戎的心缠在了一起,想到家里的日日夜夜不断看的录像,那里的她,就是类似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景,只是那时她手上更宽裕,所以一屋子的水晶瓶子。 好像步入了梦寐以求的梦中……她巧笑倩兮,落落大方。他抬手,摸向料理台对面的沈非烟。 她的脸很光很白,今天没化妆,那也正好,像摄影机扑捉过的,她化了裸妆的样子。 楼上忽然传来脚步,江戎的鬼迷心窍被打断,他的手已经到了沈非烟脸侧,他就势扯了下沈非烟的头发。 沈非烟原本就已经感觉到他伸手过来,觉得莫名其妙,又被拽了头发……一刀切在案板上,她看着江戎。 江戎说,“吓死我了,你头发上有个东西,我以为是虫子,还好是眼花了。”他一转头,看着桔子正穿了件礼服从楼上下来。 “她也在?”江戎若无其事地说,好像他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沈非烟狐疑地看了他一会,也只能相信是真的,他到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没事扯她一下头发泄恨,用鸡脯肉沾了点旁边的酱料,塞进嘴里尝了味,点头说,“好吃。” 她转身用木勺搅身后的小锅里,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煮着另一道菜。 江戎看着她的背影,腰肢很细,系着围裙带子,要是……能抱一下多好。 身后有声,他艰难转开目光,心里觉得外人在很碍事。 桔子已经走了下来,对上江戎,她明显地显出不自在。 江戎说,“你也在。” 桔子挤出笑,点了点头。 问沈非烟,“这衣服怎么样?” 江戎看去沈非烟,沈非烟正从厨房拿了两个橙子出来,直接走过去,开始仔细打量桔子的裙子,她系着围裙,左手的两个橙子又大又圆,她抱着,神情认真,看领口,看袖子,肩膀,袖口,腰身。 江戎的心,渐渐地,渐渐地就又不受控被紧到了一起。 这样认真的对待,她什么时候才可以重新给他? 沈非烟看完了,抱着两个橙子,实话实说,“款式不错……但衣料不行,这纱堆的看起来很轻薄。” “轻薄呀。”桔子捏着裙边,“怎么看的?我怎么觉得挺好?” 沈非烟左手抱着橙子,右手点了点,也很苦恼,这种靠眼光的事情,怎么说的出。就说质地更优良,可更优良更好,也是很主观的审美感觉。 而且,她不知道桔子的预算多少,再说桔子就算告诉她了,说五百一千的,她都不知道这些价格能买到什么东西。 她说,“我带回来了一条裙子,你婚礼穿的,要不你去看看,你比我低一点,要是胖瘦合适,可以去改短一些。” 她陪着桔子上楼去。 江戎听得满心憋屈。他理解沈非烟的做法,结婚一辈子一次,她当然愿意成全好朋友,可是……道理他都懂,就是心里很塞,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他觉得换成这是他的事情,他就不会有什么,反正一件衣服。可放在沈非烟身上,他就是不愿意…… 不过这是人性,人性都是自私的,他这么安慰他自己。 伸手捏了一块沈非烟刚刚做好的鸡肉,学她的样子沾了点酱料,尝了尝。 嗯……味道酸中带甜,但那酸,又不是醋的酸,不是柠檬的酸,江戎又伸手捏了一块,准备尝清楚。 楼上, 沈非烟拿了裙子出来,展放在床上,对桔子说,“你试试吧。” 桔子看到那裁剪异常简单的白色裙子,她摇头说,“这不行,咱们结婚不穿白色。” “不穿白?”沈非烟愣了愣,“那你不是穿婚纱?” “那婚纱不算。”桔子说,“但这条婚宴上面换的,你穿可以,我就不能穿了。” 沈非烟又去衣柜里找,试图找出一件质地可以说明问题的。 桔子坐在她床上说,“你还没有参加过咱们国内朋友的婚礼吧。” “没。”沈非烟说,“我走的时候大家都还小,小时候和家里人参加过别人的婚礼,不过现在习俗应该变了挺多,上次咱们去,本来我也想开开眼,结果也没见过新郎新娘。” 桔子站了起来,三两下换了衣服,“我不在你这里了。衣服你看不上,我再去找找,回头发照片给你看。” 沈非烟诧异地转身,“为什么?” “他在。”桔子对楼下撇撇嘴,“你上次婚礼受委屈,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沈非烟说,“吃了饭再走吧。我都做了。” 桔子说,“我不和他一起吃。你要狗,他现在都没给你,你不会忘了吧?” 沈非烟说,“我现在要工作,也没办法养狗了。” 桔子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把买的礼服卷起来塞进塑料袋里,又塞进包里,“你别被他骗了,我总觉得,他现在不是咱们看到的这个样子。”她心里浮现那天在售楼处,江戎冷冰冰的样子,那种冷酷无情,完全都不加掩饰。 根本就不是他现在在楼下的样子。 她觉得这就像看阴谋片里,明明知道对方的真面目,可要揭穿也不容易,难道拉着沈非烟说,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睛,我见过他的冷脸的样子,很是骇人。 她郁闷地卷着东西下楼。 沈非烟走在后面。 桔子对江戎打了招呼,心里还是不放心沈非烟,就又多嘴说道,“你要真的对非烟好,她要什么,你就得给她。她一回来就和你要狗,到现在你都没让她见到。” 沈非烟只是盯着自己的案板,上面切好的鸡肉少了一半。 江戎看着她说,“明天吧,明天你休息,我带甜甜过来给你玩。” “不行,我要做菜。”沈非烟瞪了他一眼,送桔子走。 站在门口,她对桔子说,“工作现在对我最重要了。” 桔子说,“你反正……总是这样,跑着跑着,原先的目的地就跑没影了。” 桔子离开了。 沈非烟站在门口想这句话。 她其实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地方,可让桔子这样一说,她心里就挺怪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江戎走出来说,“她没有工作,所以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从毕业到现在,我看她换过四五个工作,每个都没做超过三个月,你又何必因为这样的人说的话,站在这里想。” 这话说的非常冷漠无情,沈非烟合上门,却知道江戎说的没有错。 有些话难听,但是旁观者清,不过是这样。 她说,“我以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过人说,我们自己的人生,也要过的可以总结成故事一样的,才算没有辜负自己。” “哦。”江戎走回去坐在先前的位置,“那你想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的故事?” 沈非烟去洗了手,出来说,“我的人生,自然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女孩子,有一天家道中落,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学会脚踏实地,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江戎点头,压着心里的心酸和心疼说,“这个理想你至少实现了一半。” 沈非烟看着江戎笑,然后端起案板,收起笑容说,“你偷吃了一半?” 江戎摇头,“没有,你吃东西吃一半,我只是吃了我的那一半而已。” 沈非烟,“……” 放下案板,她把鸡肉倒进小碗里,然后洒上酱汁,那浓浓的酱汁淋上,她拿起旁边的柠檬块,挤了几滴。 摆在江戎面前,给了他一双筷子,“你先吃吧。”他这样,一定是早上没吃饭。 江戎拿起筷子说,“早上收到消息,我就去别人家冷库,挑了东西过来。” 沈非烟没说话。 他说,“我听说徐师父为难你了。——让我猜猜,你想怎么样?” 他一口一口吃着沙拉,留白的时间,等着沈非烟补上。 沈非烟说,“你猜不到,不用套话。” “叮——”烤箱发出响动。 沈非烟转身戴上烤箱手套,把东西拿出来,关了火,小锅里的东西也倒进碗里,转眼,好几个小碟小碗摆在了料理台中间。 “桔子没在,咱们就这么吃吧。”她又从冰箱拿了一盆东西出来,倒在小碟里,是小虾,火箭菜,樱桃番茄做成的沙拉。 “这碟是什么?”江戎指着一个小碟问,这碟是他进门之前就做好的。 沈非烟说,“这个是鸡柳和牛油果。” “上面撒的是瓜子仁?” “嗯,有瓜子仁和松仁。” 江戎尝了尝,里面还有圆圆的绿色叶子,他不认得,就问沈非烟,“这个是什么菜?” 沈非烟说,“我不知道,我要罗勒叶,他给送错了,我看着挺好看,尝了尝味道也好,就放进去了。” 江戎立时惊悚了,这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给人吃? 他咳嗽了一下,说,“那个中餐,咱们讲究食物相生相克,有些东西不能一起吃,西餐有这个讲究吗?” 沈非烟说,“哦,那我不知道,回头查一查。” 江戎微不可见地,把那碟东西,往旁边放了放,一想,他又挪到了自己面前,“这个蛮好吃的。” 沈非烟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多。 她把早前炸的菜丸子,放进刚刚煮好的牛肉番茄汤里,盛放在白瓷的深口盘里,递给江戎说,“这道是主菜,你试试。” 江戎很感动地接过,这样两个人很家常的吃饭,不管什么头盘正餐,很自在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是上辈子干了什么好事,才能有这样的福气。 他心里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就趁机说,“那桔子下个月婚礼,当天让我陪你出席好吗?” “你怕又和上次一样吗?”沈非烟用全卖面包沾了一点点牛肉番茄汤,吃了说,“桔子结婚那天我又不做伴娘,还有一个月,你与其在我这里未雨绸缪,不如出去未雨绸缪,把那些要替你打抱不平的红米分知己都通知一下。” 江戎刚和她一样的姿势吃了面包,嘴里还有东西,一时无法反驳。 沈非烟就说,“下次再惹我,可没有那么好收场了。” 江戎觉得这面包太干,连忙用勺子和牛肉番茄汤,那汤很稠,他端起水杯。 沈非烟看着江戎说,“我和桔子说好了,她会帮我放话,我正好单身了,谁这次再不知死活,我就挂了她的男朋友。” “咳咳……”江戎咳了自己一身水。 沈非烟半点没介意他的失态,把面包泡进汤里,“我和你打赌一百块,这次还会有人和我示好。” 江戎点头,“还是这个办法听着节省时间。” 他说完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沈非烟的话里意思很多,有了这话,当然会有人示好。不是想趁机巴结她,而是希望趁机有了关系可以告状,用沈非烟去灭了自己讨厌的人。 女孩间的勾心斗角,他现在觉得找准了套路观看,非常通俗易懂。 沈非烟要去挂一个男的?那必须是应该马到功成的吧…… 他看向沈非烟,沈非烟正抬起餐布擦嘴,问他,“你觉得这里哪一个菜,徐师父会喜欢吃?” 江戎一秒钟,落到地狱的地狱。 原来留他吃饭,是为了这个…… 他看着沈非烟,她正从旁边罐子里,拿出一根根拇指大小的酸黄瓜来,那黄瓜放在碟子,切成下片,沈非烟顺手捏了一个尝了尝。 他说,“那是什么?”装的不认识。 “黄瓜呀。”沈非烟捏起一片说,“你开西餐厅的,不认识这个?” “我看看……”江戎伸手过去,拉住沈非烟捏黄瓜片的手,硬生生扯过来,而后,含进嘴里,他的舌,柔软地划过她的指尖,一点一点,不止那黄瓜片,还有上面残留的,沈非烟的一切。 那压制不住的,每次见到她,都想把她抱上楼的冲动,全都回来了。 虽然他心里,已经把那晚疯狂的一切,复述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到了今天,此时,好像又全忘记。 沈非烟抢回手指,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江戎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非烟,“……” 他从未隐藏过对她的欲念,每一分,每一秒,他的眼神都在说一样的东西。 沈非烟拿起叉子,又放下。拿起勺子……又放下。 江戎在对面看着她,刚刚那黄瓜片什么味,他一点没有尝出来。 他如果现在过去,硬把她拽进怀里,抱上楼……一定,一定可以和那天一样。他只要抵上她,她就会浑身软成一团,都只能……听他的。 —— 沈非烟周末两天在家努力研究她会的西式菜谱。 她觉得中餐无法证明自己,准备换路线了。 ky很好奇,追着江戎问,“你知道非烟姐要干什么吗?” 沈非烟做的菜还没有拿给徐师父,不知道要干什么,江戎不能说他不知道,就不理ky。 ky却是一天比一天追问的急,到了周五,又过了一周。 他一大早实在等不及,就直直追着江戎问,“哥,那你准备怎么办?” 今天周五,江戎要在周末前把工作干完,明天才能去缠沈非烟,又被追问这个,他有点恼火,更恼火的是,被追问了一周,当他脾气很好吗?ky想造反了,他说,“你这一周,最少追着我各种方式问了十几次,你……健忘了吗?” ky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已经问了那么多次了吗?” 江戎一个表情,他就知道,是不是生气了,他也很苦恼。 “你到底怎么了?” ky重重换了口气,看着江戎,一鼓作气地说,“哥,我也是没办法,英国那边有消息了,余想,余想真的辞职了。” 江戎扔下手里的笔,一堆等着他阅的文件,全都不重要了。 ky说,“是真的辞职了,周一递上去,人事部挽留了一下,压了几天说让他考虑,他态度坚决,今天已经批了。” 江戎靠向椅背,“继续说。” ky说,“今天正式进入流程,他和这家杂志社关系不错,就算辞职也得再做完四周。也就是说,下个月他就回来了。” 江戎问,“只能做四周?” “已经尽力了,本来他立刻就要走。”ky掏出手机来,“但是他那边牵扯房子的问题,所以估计他准备用这段时间,把那房子也卖掉。” 江戎紧紧地皱起眉头。 过了一会,才问道,“那他订机票了吗?” “还没收到消息。”ky说,“下个月十一月,机票还是好订的时间。” 他不敢看江戎的表情,继续对着电话说,“非烟姐回来一个月都没,他就等不及了,这比我们预计的时间都早,毕竟他现在的工作,一般人都不会舍得辞职的,一年各国可以旅行,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他辞职了,以后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江戎的视线挪到桌上,落在他和沈非烟的合影上。 ky说,“还有他的那房子,那么好的地段,现在出手,也能挣一笔,可那房子出手就难买回来了,他那片的房价,过去三年,每年涨幅都超过百分之十五。他卖了那房,就是不准备回去了。” 没说出口的话是,哥,你的速度要加快。 江戎缓了一会说,“人是容易被周围人影响的。非烟辞职了,放弃那么好的工作,他也会受影响,觉得好工作不过是工作,没有了还可以再找。这非常容易理解。” “可这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他家又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家庭,他现在有的一切……要不是因为非烟姐,他……” 江戎站了起来。 ky连忙闭嘴。 江戎觉得心烦意乱,一秒钟也停不了,像他每次看到沈非烟,就忍不住在心里把她抱上楼,压了一遍又一遍一样。 他那天,就应该强压着她再来一次,没有喝酒,她就不会不认账了。 他在跨进犯罪道路的门口,强行转了弯,成了他这一个星期耿耿于怀的遗憾。 第36章 夏听音 开车来到餐厅,经理立刻就迎到了门口。 江戎还有理智在,知道不能去厨房找沈非烟。 他抬手示意经理不用跟着,“我找个地方坐坐。” “那边的桌子怎么样?”经理让人把靠边一张预定的桌子腾了出来,把上面预定的牌子放到了隔壁。 隔壁是左右都靠走廊的位置。 这餐厅地方大,气派明亮,桌子和桌子之间距离很远。江戎看了一下隔壁桌位置也不错,不会委屈客人,就坐了下来。 已经有人送上餐单。 江戎说,“就按平时的菜安排,不用告诉厨房我来了。” 经理笑着应了去安排,走了几步,碰上领班。 领班跟着经理,转到吧台江戎看不到的位置,立刻追问道,“大老板怎么来了?” “来吃饭?”经理翻看今天早上送来的菜,又从电脑里挑选江戎惯常吃的菜式。 “吃饭?那怎么没有提前打电话来?平时都会打电话通知一下。” “也许路过……也许有事。”经理笑着说,“这些事情轮不到咱们管。” 他们这地方中午忙,一般没有预约会要等位,领班问也无可厚非。但今天也不是周末,她想了想,就又说道,“我还以为他来看那个厨房里的‘女朋友呢’。” 经理停下动作,看着她,“什么叫厨房里的女朋友,小姜,你这说话可得注意一点。传出去让人误会了,倒霉可别说我没警告你。” 领班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她推了推经理,“您给我明说吧。” 他们平时关系也不错,这种直系上下属,经理对她们有工作以外的教导任务。 餐饮业人才流动快一直是问题,他们这里的领班年龄都还不算大,磨炼几年,就去别的店可以做经理。而经理是不轻易换的,因为客人来吃饭也是图个脸熟。 江戎这家店的经理从开业就在。 他知道这个领班,靠她自己想,估计是难想明白的,他说道,“你自己想想,你刚刚说那话,有厨房里的女朋友,是不是言外之意——还有厨房外的女朋友?” 领班咦了一声,“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大老板有女朋友,我哪里有那个意思。” “这是工作的地方。”经理说,“除了我告诉你的,你自己一定要多看多想……学着想……老板的事情,不要议论。” 他对着屏幕翻看,这里现在都是触屏点菜,设置好的,直接按就行。江戎每次来,每季都是吃时令新鲜的,翻来翻去都是那些样,其实这单子一进厨房,里面就能知道大老板来了。 正常的每次他都去厨房问,今天什么新鲜,再安排。 但今天江戎不让说,显然是不想里面“某些”不清楚套路的人知道,他来了。 这个不清楚套路的人,一目了然是新来的沈非烟。 把菜单放她脸前头,她估计都不知道那是要给江戎吃的。 他笑着弄完了,觉得这种自己人才能明白的套路,很有趣,就像一会单子去了厨房,里面人一定会和沈非烟开玩笑一样。 看到单子进了后厨,他一转头,发现他的领班还在旁边傻站着,就说道,“还想呢?你也不看看,ky之前半天半天的耗在这里,他是给谁办事的?” “……大老板。” “嗯……你去厨房传话,大家都会理所应当觉得你是代我去传话的。你说说,是不是这道理?” 领班想了一会,渐渐瞪大眼睛,靠近他说,“咱们南城店的打电话给我,说大老板本来想让她去那边,都安排好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没去,然后就来这边了,一个厨房的,还能挑三拣四,她不会真的是老板的女朋友吧?” 经理看了她一会,心里觉得很乏味,她,听不懂他的话。这样子,要升级到经理,不亚于西天取经呀。 厨房里,徐师父坐在办公室,仰头看着屏幕上刚刚进来的单子。 抬手,敲了敲玻璃,把他的二厨叫了进来。 “看到单子了吗?” “看到了。”二厨手里拿着西红柿,吃了一半。 徐师父说,“问前面了吗?” “那还用问?”二厨说,“今天冬瓜好,那个冬瓜扣鸭肉的,我安排沈非烟去切冬瓜了。” 徐师父透玻璃看去备餐间,看到沈非烟穿着白色的厨师服,头上戴着帽子,正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低头在忙碌。 不用看都知道,她用她的“笨刀”正一下下,好像雕花一样的切菜。 徐师父说,“还有什么?” “里面要用的菜,都安排她去切了。对了,还有要片的鱼肉。” “活的给她去杀?” “嗯。”二厨很淡定地咬着西红柿。 徐师父站了起来,要亲自去看看。 备餐间里,案板上多了一条鱼,正扭动着。 沈非烟看着不动,她没有杀过鱼。 她做的都是海鱼,一般打上来就冷藏,到她手里的时候,从来都是不会动的。 这扭动的,她宁可不吃。 徐师父和二厨一前一后进来。 看她和鱼两两相望,那鱼嘴一动一动。 徐师父说,“怎么,你连鱼也不会处理?” 二厨上前一步,拿毛巾裹上鱼,咣咣两下,鱼摔晕了。 沈非烟胃里翻滚,她以后都不想吃鱼了。 二厨嘴里咬着西红柿,几下片好了鱼,擦了手,拿下咬着的西红柿,看着她问,“学会了吗?” 沈非烟看他竟然都没洗手,那一手腥味,他怎么可以继续吃西红柿。 胃里直有东西继续翻滚。 她紧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吐了,她就可以彻底歇菜了。 —— 餐厅里, 客人越来越多。 江戎的菜今天上的格外慢,因为他心里有事,就也没注意。 很少的心烦意乱。在他看来,追的太急都是委屈沈非烟,她吃了那么多苦,他应该慢慢地,让她一点一点再重新对他敞开心。 这也是他心里深切的想头。他对她无法褪祛的心动,和无论和她做多少次,都无法纾解的情欲一般。 都是令他自己也着迷的地方……他愿意慢慢地,看她一点点重新不知所措。 像那天…… 她的勺子拿起来,放下,换了叉子……拿起来,还是慌慌地放下。 旁边桌的客人声,打乱了他的想头。 “dryriedprawn……” 江戎看过去,是两个老外,就是早前预定被挪走的客人。 而且这个菜他很熟。 服务员摇头。 经理过来,听到了那句,先对江戎说,“要干烧虾,咱们餐牌上没用。” 江戎觉得先前把客人换了地方,又是外国人,就说,“这么简单的菜,厨房能做,就做给他们。” 经理忙对服务员吩咐,“价钱写清楚,让客人过目了再去做。” 但服务员不会英文,他也就是走个流程。 自己跟在旁边,亲自点菜。 那外国客人又点了个,“dallpwituuberandprawn.” 经理现场翻译,对服务员说,“手写单,扇贝炒黄瓜大虾。”说完他很奇怪,“这是个什么菜?反正就这三个配料,让厨房去看着做。” 那服务员飞快写了。 传菜员过来,服务员把几个小碟放在江戎的桌上,都是开胃凉碟。 外国客人又点道,“tir-ry” 江戎看了过去,忽而露出了笑意来。 好像一秒钟,发现了最有趣的事情。 经理又开始翻译,“这个,牛肉炒蘑菇。就是不知道这老外要吃哪一种蘑菇,让厨房看着做。” 服务员低头记录。 因为江戎在,经理条件反射看大老板的意思。 江戎却没有看他,拿起筷子,好像专心在吃饭。 经理放了心,老板在,没有发现他们工作不称职就行。 单子被亲自送到了厨房,都是简单的菜,得给厨房说清楚。 徐师父一听是“歪果仁”,就很干脆地说,“远来是客,菜谱上没有的也没关系。我看看……”他一看点的菜,就皱起眉头,“就是这些?” 都是些基本的不能再基本的菜式,真是浪费感情。 就扔给二厨说,“给他们做了做了,就要这么简单的。”他重重地叹气。 二厨一听给老外做的,知道老板在,就对徐师父说,“我亲自炒。”他看着单子,他们不知给多少老外做过饭,自己去配了料。 一脚踩下去,火就蹿了上来。 大火很旺,很快炒锅就热了。 两个人,只点了四个菜。 “一个牛肉,一个扇贝,一个大虾,还有一个……芹菜炒羊腿肉。” 他和另一个二厨,一起大火上,几下就炒好了。 看着人上菜,二厨用勺子舀了旁边的水,浇进锅里,顺手洗着锅,说,“真是没见识,到了咱们这么好的地方,不吃招牌菜,都吃的那是什么玩意。” 旁边的锅上还在热火朝天。 抽油烟机震天响。 外面,一丝油烟气都没,传菜的服饰整洁,跟着服务员,不紧不慢把菜放在桌上。 经理跟过来,按着刚刚的英文给人家一样一样报菜名,“tir-ry。” 那俩老外互相看,看着盘子里的牛肉和平菇,而后一个老外拿出手机来,在里面搜了一下,给他们看。 上面是新鲜香菇。 经理心里吐糟,刚刚怎么不拿手机给人说,但老板在,这里要体现他的管理智慧,不接单就不接单,既然已经接了,就只能做好。 他对服务员说,“端下去,给厨房说,换香菇。” 第二道菜摆上去,“dallpwituuberandprawn.” 这个经理不确定,没听过鲜贝炒黄瓜片里面有虾仁。 果然,就见两个老外又摇头了。 他期待地看着两人,等俩人再次掏出电话,好死个明白。 可那俩人就是摇头,好像看不懂他的期待。 经理只好让上第三道菜,“dryriedprawn……” 干烧虾,这次绝对不会有错,全市十间餐馆,十一间都能做出来的家常菜。 他们一家可以做两种。 老外又摇头,意思说不对。 经理立时有点崩溃,但老板在侧,他英语有限,不知道要如何去询问,到底什么地方不满意呀? 第四道菜,芹菜炒羊肉。 他让人放上去的时候都不抱希望,这四个菜,显然中午得给员工吃了。 结果没想到,那俩老外拿着筷子动了。 可只吃了一口芹菜。 俩人立刻就摇头,这次还有点不高兴。 经理只关心旁边江戎的反应,笑着,让人赶紧都撤下去。 他跟着去了厨房。 一肚子火,对徐师父说道,“不知道什么毛病,四道菜,都说不对。” 徐师父问,“什么地方不对?” “只知道蘑菇用错了,他们要香菇。” 徐师父见多识广,说,“那也正常,那就换一种。每家有每家的做法,他上次吃的香菇,觉得好吃,这次换平菇他们就未必认。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那剩下的菜呢。” 徐师父说,“我亲自来,换个做法。” 一看大厨要亲自来,没那么忙的都围了过去。 沈非烟从备餐间走了出来,徐师父现在已经很少亲自动手。 徐师父用勺子舀了油,淋进热锅里说,“老外毛病多,不吃内脏,吃鱼不会挑刺,给他们做菜,如果有用辣椒的,也先要问清楚什么地方的人,很多吃不了辣子。我们做东西,始终是给人吃的,不能完全不顾客人,只按自己的喜好来。” 大家都在旁边洗耳恭听。 二厨递过去不锈钢小碗,里面是新拌的牛肉。 徐师父拿近闻了闻味道,直接下了锅。 刺刺拉拉,一直肉香。 徐师父说,“做菜的人,纵然是做菜,也要心里有想头,无论怎么做,把食材的优点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才叫好。” 他很有自信,“无论是什么地方的人,好东西,还是人人爱吃的。” 沈非烟靠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柠檬,一直闻着去腥气。 四个菜,并没有用好久。 就可以上桌了。 —— 外面再次上了菜。 经理还对客人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是大厨亲自做的。 那俩人看着,又互相看了看,摇头。 经理这次不问不行了,大厨都上手了,再不行,难道换他去做吗? 他磕巴着,用英文问人家,“wat’g?” 对面的两个老外年龄都不大,白人,看着非常有礼貌,就耐心给他们说,可是……经理一句也听不懂。 他只会输出自己知道的。 无法接收对方的口音和意思。 他都要冒汗了。 他们这地方名气大,平时都是慕名而来,直接在餐盘上点画片的,今天的情况,还真的没有过。 他一个月挣这么几千块钱,再要英语一级棒,他也不在这里,都可以去总公司了。 他觉得真是好委屈,平时老板没在,也没这种事。 江戎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对经理招手。 经理走过去,连忙解释,“平时真的没有这种情况……” “没事。”江戎说,“你拿了他们那四个英文菜名,去厨房,让沈小姐做。” “沈小姐会做菜?” 江戎点头,“你去和徐师父也这么说。中英文菜名在翻译的过程中,会有偏差,我们出去的厨师各地都有,所以同样翻译一份炒菜,配料一样,天南地北的差异都在。你和沈小姐这样说,请她再按照国外通常用的做法,炒一次。” 经理亲自拿着菜单来到厨房。 徐师父听了他的话,让人把沈非烟叫出来。 “四个英文的菜名,直接给你,你用外头的方法做做。” 沈非烟放下柠檬,拿过菜单。 二厨看她的菜鸟样子,一条鱼就要把她压垮了,站在旁边冷笑,她还会做菜? 沈非烟拿了不锈钢小碗来配菜。 “那个蘑菇牛肉,准备用什么蘑菇?”徐师父问她。 “用水发的香菇,但做配料,这道是酱爆牛肉,里面要用红酒醋,咱们有吗?” 徐师父看了她一会,对二厨说,“把红酒醋找出来。” 沈非烟说,“还要绍兴酒,用玉米米分腌制。” 大家都慢慢围过来,看她用量勺,一勺勺,好像对着食谱在配汁。 咱们都是小许,酌量,老外才一小勺,一茶勺,一大勺…… 沈非烟挑了八个大虾,都是挑过虾线的,她对徐师父说,“除了干烧虾,也可以翻译成椒盐大虾,一般有些菜谱会加上椒盐两个词,也有些不会。” 徐师父说,“那那个鲜贝黄瓜怎么翻译?” 沈非烟说,“那个……估计是瓜酿鲜贝。” 这道菜比较费工夫,刚刚要腌的她先弄,然后专心做这个。 选了小碟,一个碟子里,只有一枚,黄瓜片做底,虾是要做出虾泥用,酿在黄瓜里面,上面放鲜贝。 “这个蒸五分钟就好。” 大家诧异地看着沈非烟,这也太吝啬了,一个人一个的上菜方法? 她却安静,神色庄重,好像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种来了厨房这么多天,第一次找到北的样子。 然后拿了羊肉和芹菜来,她对徐师父说,“芹菜要西芹,他们吃西芹居多。” 徐师父让人抓了西芹过来给她。 沈非烟只要了一半,再次令大家瞠目结舌,这个吝啬鬼。 她把配料放进羊肉,从围裙里掏出一次性塑料的白色透明手套,抓了抓。 周围人无语地看着她。 她切菜要戴这个,还有保护手指的东西,拌个肉也用这个,刚刚都浪费一双了,这又是一双。 江先生知道她这么能糟蹋东西吗? 开了火,沈非烟很快把羊肉拨了进去,几下就炒好了。 她放在小碟里,那一点点,徐师父都觉得,端出去砸招牌呀,也太少了。 沈非烟却好像已经习惯这个分量。 鲜贝上笼,开火。 她这边继续炒大虾。 先把大虾油炸过,然后换炒锅,加三个干辣椒炝锅。 徐师父看着这个椒盐用干辣椒炝锅的做法,又看看一个八个大虾的数量,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 这样四个菜,两个人一定吃不饱。 大虾做好,已经两个菜。 沈非烟说,“先上两个吧,他们上完回头来,这两个也好了,不然多等几分钟,这俩就不好吃了。” 二厨按铃叫人进来上菜。 她做那一口菜,真是要快,不然,不等上桌都要凉了。 传菜的进来,看着盘子上的菜,非常不确定,看向二厨。 二厨说,“看什么,让你们开开眼。” 传菜的男孩子委屈地端着盘子出去,这么少,要不是摆的好看,大概会让人误会他给偷吃了吧,这么少…… 另一个传菜的也端着只有八颗大虾的碟子,还是干的,加上三个干辣子都看的清楚。 他们俩,一路上越过服务员领班,还有客人的各色奇怪目光,走到经理面前。 经理已经准备好带他们去上菜,一看这分量,吓一跳。 “厨房没菜了吗?” 前一个传菜的说,“二厨说让咱们开开眼。” 经理说,“沈小姐做的?” 传菜的点头,离的近,还是蛮香的,就是——真少呀! 经理也没办法,不管三七二十一,跟他们去上菜。 反正这是老板的吩咐。 菜放在桌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和江戎去解释,“菜量是不是?” 江戎说,“没关系,看客人的反应吧。” 经理转头,受到了惊吓。 那两个客人已经开始吃了,还点头,看样子很满意。 后面又有传菜的过来,端着另外两盘,他没过去,就见人家已经很满意地让留下了。 还拿手机拍照呢。 两个人,两颗仙贝,摆盘很优美。 经理彻底的崩溃。 他看着江戎,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戎叹了口气说,“厨房,把我的热菜给忘了……” —— 厨房里,已经收到消息,客人吃的格外开心。 大家都围着沈非烟,看着她。 沈非烟左看右看,在大家好像要打死人的目光中。 她左右眼滴溜溜地转,“你们看出来了,是我找来的人,五百块钱外语学校请的。”她看向徐师父,“怎么样,我聪明吗?是不是最少还有个可以逗趣的功能。” 大家:“……” 都说这是江先生的心上人,真不是开玩笑? 这么抠,江先生知道吗! 二厨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么会玩花样,才能追上江先生吧? 别人都笑着摇头散了。 有些冷笑,有些是嘲笑。 徐师父往办公室去,沈非烟追过去。 沈非烟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在笑她,这些人都没幽默感,她明显逗他们玩,也没人捧场。她要这么费心思逗江戎,江戎都要高兴的晕倒了。 她追着徐师父去了办公室,“怎么样?你觉得这一场不满意,我可以再找人演一场曲折的。证明我也有点用。” 徐师父却笑了,“国外的菜真的那样做的?” 沈非烟说,“当然。” 徐师父点头,“那很好,确实有点用,至少可以节省大家的时间,以后碰上不懂的外国人,让你去炒菜就行了。” 沈非烟呵呵笑,“我当您表扬我了。” 徐师父说,“那你现在去把那鱼做完吧,外面那客人,等了好久了。” 沈非烟说,“……这个我还不会。” 徐师父说,“没关系,江先生吃的,他等了……徐师父看表,有一个小时了。” 沈非烟一跳而起,“江戎来了?” 她的语气很惊吓。那四道菜,就是她52道菜谱里面的…… 徐师父说,“嗯,刚刚是他的意思,让你去炒,不然你个打杂的,想要炒菜给客人吃,至少得三年。” 沈非烟,“……” 第37章 夏听音 下班了,总算挨过这曲折的一天,经理眼明心亮,知道大老板一定又来接人了,大家都装着若无其事回家,服务员和沈非烟挤在一间更衣室换衣服,也没人去抱沈非烟的大腿。 这个经理早就交代过,不能太远,更不能太近。 沈非烟适应了一周,现在下班已经不那么辛苦了。 她合上柜子,看到大家都走光了,她又磨蹭到了最后。 经理在吧台里看人算账,看到她出去,经理连忙快步到后厨去,徐师父正看人在关灯。他说,“先别关。”他看着徐师父,“咱俩聊两句。” 徐师父笑。 看着徒弟关灯走了,俩人到他的办公室。 徐师父说,“今天的那个瓜酿鲜贝我试了,味道不错。” “那也不能上一个呀。”经理说,“今天那桌才收了两百块钱您知道吗?” 徐师父笑,“我问了,她以前是研究用西餐的摆盘方式做中餐,又说早年出去的中国人把中餐做坏了,所以她一心想把中餐研究做回来高大上,我觉得摆一个也挺好。” 经理愣住,没想到还有这种理由。 可他没有出过国,也不懂中餐怎么在外头就地位低了?而且摆一个,怎么就能高大上? 在他心里,他们这样的餐厅才是高大上。可也知道这样问显得没见过世面,就说道,“那她今天就自己承认,那俩个客人是她找的?” 徐师父点头,“其实很多人并没有想到,她倒是一开始就准备说的。”他想到沈非烟乐天派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 前面其他人并不知道那俩人是沈非烟叫来的,徐师父这人有点老派,既然是他厨房的,他还是多少护着一点,何况沈非烟还有关系。 但经理不同,他们需要互相照拂一二,所以常常也私聊。 “您说……”经理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找两个外头人来闹场?” 徐师父打开旁边一个饭盒,里面有椒盐大虾,“你试试,她做的。” 经理捏了一个,三两口吃了,放的久,也没多好吃,他抽出张纸,擦着嘴,“……让我今天在外头说英语,一堆服务员看着,多闹几次,我就什么威信也没了。” 徐师父笑着摇头,“我今天吓唬她了,她不会再胡闹。” “吓唬?”经理感兴趣地看着他,“还是您办法多,怎么吓唬的她。” 徐师父看他一眼,也不拿着,说道,“她追着我要表扬,我让她去做给江戎的菜。她一听江戎来了,立时慌了。我就趁机说,是江先生发话她才能做菜,不然她一个打杂的,得再干三年才能掌勺。” 经理噗嗤给笑了,“您骗她呢吧,江戎要不来,您就不让她做了?” “那当然还得让她做,明显她有备而来。”徐师父说,“我不让她做,不知道她还会干什么。——不过既然撞上了,功劳自然都得是老板的,不能让她老占上风。” 经理心里也这么想,江戎绝对是随机来的,如果他不在,徐师父也得让沈非烟去做。 那既然遇上,当然是能打击,就把她打击一次。 他笑着说道,“原来江先生的菜是这么回事。” 他想到中午江戎看到热菜时的样子,先是皱眉,而后不可思议,表情变了几遍,笑着说道,“那菜端上去,江先生明显不认识,愣了好一会,才拿筷子开始吃。” “那当然,他每次来,翻来覆去就是吃那么几个东西。这次上的完全不同,菜的分量还少三分之二,他应该是得吓一跳。”徐师父端起茶杯,笑着吹上面的茶叶,“不过味道还是可以的,我试了。” 经理看他表情很愉悦,好像很喜欢沈非烟的样子,从头到尾也没说她一句,他靠过去问,“那您要教她?她是来偷师学艺的,您可想好了?” 徐师父反看向他问道,“江戎晚上又来接她了吧?是个正经女孩子,脑子里没有歪门邪道,干活干净勤快,长得还那么漂亮……你觉得,江戎舍得让她在这烟熏火燎的地方待几天?” 经理,“……” —— 江戎开车,沈非烟坐在副驾驶。 一拐出餐厅的路口,他就感兴趣地看着沈非烟问,“今天中午给我吃的那鱼,真的是你做的?怎么那么好吃?” 沈非烟翻着白眼看去窗外,“高贵冷艳”的不理他。 江戎继续讨好的说,“还有隔壁桌,你给他们做的什么呀?——怎么摆盘那么精致?” 沈非烟心里吐糟,徐师父老奸巨猾,故意今天用江戎打压她,要不是江戎忽然来,他一定也会让她做菜。 现在徐师父得了机会,还嘲弄了一次她是打杂的。 江戎把车窗打下一点点。 觉得沈非烟“心情不好”,吹吹风也许有用。 他又小声问,“那个菜,和你那书上一模一样,看着比书上做的还好,他们不懂少而矜贵的道理,也不知道国外顶级餐馆,很多上菜就是那个量,所以大惊小怪,你也别怪他们。” 沈非烟冷哼一声,明明气的是他,他还会转移话题。 江戎又说,“这事情也不能怪我,你没有提前给我打招呼,你要说了,我今天就不去了。” 他伸手过去,压在沈非烟的手上,轻轻地捏了捏。 沈非烟的手放在腿上,他捏她的手,手就压在了她的大腿上。 沈非烟从腿到后背,迅速蹿过一串电流。 她抽出自己的手。 江戎把手收了回去,扶在方向盘上看着她笑,“这个周末,我带你去和甜甜玩好不好?” 沈非烟浑身有点难受,就忘了继续掉脸,说道,“你明明知道我要做菜。” “你连着做五天,周六可以在家再做,周日也好歹休息一下。” 沈非烟不说话,过了会,从包里翻出手机来,查备忘录,“我以前的公司,愿意让我继续工作,我得抓紧时间研究出来新的菜式。” 江戎看向她,“我以为你准备全力以赴在国内发展。” “两不耽搁。”沈非烟用手指在电话上点,“工作就是这样,东家不打打西家,有机会的时候都别轻易放弃,这边我也不会耽误,已经有了新的想法,这边也不会闲着。” 江戎喜欢死她这种说话的样子,随随便便的态度,透着乐观和积极,还有永不服输的勇气,他伸手过去,捏住沈非烟的下巴。 “干嘛?”她试图甩开。 前面十字路口变了灯,红灯亮起,江戎停了车,拉下手闸。 他捏沈非烟下巴的手指用力,她挣脱不开,还没搞清状况,他就俯身压了过去。 沈非烟后躲,一头撞在玻璃上。 他直接攻城掠地,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探入她口中,沈非烟睁大眼睛,神魂瞬间飘起来。 江戎手压在椅子上借力,整个人得寸进尺,重重压过去,睁着眼看她。 在暗暗的车里,只有外面透进来缭乱的光,他看着她的眼睛,用力地吻她,在她那里辗转厮磨。 外面的灯好像一瞬间就变了,江戎离开沈非烟,看着她,眼里意乱情迷,他发动了车。 等着沈非烟打他。 她明显都傻了,一动不会动。 他有点后悔,刚刚应该不亲,忍着到她家再亲,她难得这么乖,他本来可以多抱一会的。 沈非烟抬手捂着嘴,想发火,想生气,一时脑子里很空白。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很会处理这种情况的人,追过她的人很多,很多!但没有人,这样突如其来对她性骚扰。 而且江戎和她还是那些关系。 车拐进了她家的小区。 各处房屋夜色里散发着童话的味道,江戎左右看,沈非烟刷房后,这里陆陆续续大家都把房子刷了,现在门口也有人和她家一样,弄上了鲜花。 他曾听人说过,“要娶老婆,就得娶沈非烟这种的,她不止能把自己打扮漂亮,也有把周围弄漂亮的本事。娶了这样的女人,一辈子过日子才有意思,能把家里收拾出品位。” 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现实。 只觉得说这话的人真庸俗,沈非烟最大的优点,在那个年代,他觉得……就是处处都是优点,他喜欢她说话的样子,喜欢她接电话的声音,喜欢她叫他的名字,喜欢她让他唱歌,喜欢她走路有时候会跳,喜欢她随便就能有很浪漫的想法,他和她一起后,更喜欢她心血来潮,有时候周末,说不回家,她就突然提议两个人去度假村住一夜。 哪怕就是坐在水边,听她说一晚上的话。 那时候……怎么那么好。 车在沈非烟家门口停下,俩人都沉默无声,各怀心事。 沈非烟攒够了话,刚转向他准备发火。 江戎说,“我刚刚想到咱们以前……你说,以前的你,怎么有那么多话和我说,咱们去度假村住,旺季没了房间,咱们坐在水边,你可以和我说一晚上的话,那一夜,怎么一点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长……”他看着前方,眼神深邃,语气怀念而怅然,“后来……咱们俩好,一夜一夜的做七次,时间……怎么也是一样短,永远都不够。” 看着他的沈非烟,一秒钟变的呆傻,她不可思议地怔了几秒,拉开车门,仓皇下车。 江戎没有追,微微侧头看她,看她几步跑上台阶,飞快掏出钥匙开门,连看也不敢往后看一眼,好像一看,就怕看到他追到了。 他坐在车里,从她的动作里,可以了解她心里的每一丝紧张,看到她开门,开灯,进屋前飞快地看过来,看他没追,她如释重负毫不犹豫甩上门。 长街安静,月色如水。 他趴在方向盘上,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天,不那样说,今天这关可怎么过。 第38章 夏听音 洗了澡,沈非烟沉沉地睡去。 还是这张床,冬日外面寒冷干涩,室内温暖如春,她骑在江戎的身上,“你别动,我来!” 她的神情干脆利落,带着中二不自知的孤勇。 江戎双手抬着她的腰,神情紧张,“要不……要不……” 她右手拿着电话,钻进被子里,“我研究过了,我来。” “你都弄这么久了……你想想我。” “你忍忍。”沈非烟随便拍着他,和安抚小狗一样。 江戎说,“那我看看。”他用力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从她手里抢过手机。 沈非烟翻身,光洁的身体挨上他,她好奇紧张,却不知该干什么,用手捏江戎,笑的不行,“要不咱们俩再挑个日子……” 江戎扔掉手机,一丝犹豫没有地吻向她,“这事情,你都不能柔柔顺顺的吗?” “我不要柔顺!”沈非烟躲开他的亲吻,抬着他的脸说,“我要你柔顺!别人不知道,原来你在床上这么柔顺,是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你说多好。” 江戎趴在她身上笑,“……不行,我要被你弄死了。”他的手伸下去。 沈非烟的手在他身上乱摸,江戎说,“我来,就这一次……一次”他吻着她,温柔而虔诚。 和沈非烟胡闹的动作不同,连摸她的头发,都是曾经没有过的轻柔。 沈非烟渐渐地安静下来,由他带着探索。 他一路向下,以她没有预期的姿势,忽然吻向她腿间…… 从那以后,那种快乐,她就知道是什么了。 欲火带着燎原之势,烧过后,骨头都是痒的。 沈非烟睁开眼,卧室里光亮,白天已至。她的心跳快速,好像平白无故有了心脏病。 她一坐而起,都要气疯了。 都是江戎昨晚耍流氓的后遗症。 什么一夜七次,他们俩什么时候七次过?! 他就是等她忍不住和她争执,好开这个话头。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找的厨师也是老奸巨猾。 她不上当,她忍了,可做梦还要被欺负一次。 她穿着睡衣冲下楼,喝了一大杯冰水,趴在料理台上,浑身和火烧一样难受。 她觉得是愤怒,一拍桌子。 昨晚她应该说,“……他一定是记错人了!” 当时被吓的脑子不会转了呀,她捂着额头上楼去,——江戎这不要脸的样子,她保证给单位人说,人家都不相信。 大老板年轻有为各种好……沈非烟一边腹诽一边去洗澡。 她热呀。 ****** 她决定今天坐公车上班,一出门,却遇上Sky。 Sky 笑着说,“姐,戎哥有事来不了,我来送你上班。” 沈非烟咬了咬牙,还是上了车。 她可不想Sky开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江戎显然是也知道她反应过来会找事,他后面几天都没出现。 令反应过来,想要收拾他的沈非烟,死活找不到机会。 周六,沈非烟早上起来,一边处理邮件,一边做早餐。 各种沙拉的小叶子,加上干的番茄,九层塔叶子。 甜菜根切成薄片,加橄榄油去烤。 又顺便烤了两根香肠。 电话在桌上响,她看了一眼,是刘思睿发来的短信,说一会送菜的就到。 她放下手机,顺手翻了翻,没有江戎的骚扰短信或者电话。从她回来第二天,他就挤到她的生活里,这次一周他没出现,是时间最久的。 门响,她过去开门,以为是快递。 门一开,一条白色狗影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她看去,那狗欢快地往客厅疯跑,她大声惊喜地叫道,“甜甜!” 甜甜刚跑到落地门玻璃前,急刹车停住,拔腿转向,疯了一样在屋里撒欢,跑上二楼的楼梯,只上了几层,又转头跑下来,直接跑到沈非烟腿边,拼了命地跳。 白色毛绒绒地身子,一下下撞在沈非烟腿上,爪子更有劲,每一下趴沈非烟的时候,都像在推她。 沈非烟弯腰抱起他,“认出我了吗?认出了吗?” 甜甜汪汪地叫,在她手上扭动,好像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蹭着往沈非烟脸上去舔她。 她笑着躲开,看向跟进来的江戎,他身上是墨蓝色的西装,修身的款式,时尚细致,像来约会的。 沈非烟当没看见转开目光。 江戎凑上去她旁边,说,“他今天想吃牛排,我就带他过来了。” 语气温言细语,又带调笑,十足专心讨好女朋友的男朋友。 沈非烟没搭理他,抱着甜甜进去,和甜甜说,“有刚刚煎的香肠,你现在吃香肠吗?还是你现在和我一样,都吃简餐,要控制体型?” 甜甜汪汪地叫,声调兴奋。 江戎跟过去,看到沈非烟把甜甜放在高椅上,她拿了个干净碟子,正把香肠放进里面,切成一块一块。 甜甜蹲坐的椅子上,一直看她。 江戎去厨房,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盘子出来,“给他用这个盘子。” 沈非烟没说话把香肠一块块捏进去。 江戎拿了沈非烟抱甜甜的那张照片,放在甜甜面前问,“还认识你自己吗?” 甜甜对着镜框叫,又对着江戎叫。 江戎用镜框压了下甜甜的脑袋。 甜甜继续叫。 他每叫一下,浑身都跟着用劲,沈非烟笑着把装香肠的碟子放在地上,甜甜跟着跳了下去,围着盘子开始吃。 那是甜甜以前吃饭的位置,他埋头苦吃,很快就吃完了。 一根香肠只能切六块,沈非烟看着甜甜问江戎,“他早上吃东西了吗?” “吃过了。——不用给他了。” 江戎看到沈非烟明显只做了自己的早餐。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框,上面的沈非烟回来了,甜甜,也回来了。 沈非烟转身去厨房给甜甜倒水。 看到江戎在看照片。 她端了水出来,蹲下给甜甜喝。 又温柔地说,“还记得我呢是不是甜甜,甜甜……你怎么过了六年也没有长个子……还是小矮子,在狗里面,你也是矮的吧,不过你们不比个子吧……你们比较的是体型……体型你知道是什么吗?” 江戎看向她,这种语气久别重逢,语调温柔里带着胡搅蛮缠,故意没话找话说个不停。 听话的人,只能听出来一个意思, 就是“我很喜欢你,我喜欢和你说话。” 时光好像飘远,蹲在那里的沈非烟,渐渐成了过去的那一个。 江戎还记得那天, 天上落着小雨,树上开着花,白的,红的,新开学,他和一堆男生围着在看本新出的汽车杂志,班里有女生说,“看,那个就是沈非烟。” 这种语气夹着反感和不怀好意,还有无法掩饰的妒忌。 江戎充耳不闻,可周围的男生都开始心不在焉。 那是第一次,江戎发现,他到了一个,女孩比车更吸引同龄人的年纪。 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们在一楼,他随着大家看去,窗外多了陆陆续续经过的雨伞,其中一把纯银色的伞,很好的材质,雨滴顺着往下,滴滴答答,伞随人动,轻柔过去。 不多时,教室门口喧哗,几个女生进来,脸上笑容自信,光芒四射,都是天之骄女日积月累才能有的那种光彩。 教室里猛然变得沉默。 长裙,短裙,各种青春亮眼的最后,那柄银色的直柄伞被人提着走进来。 她穿着红裙子,白衬衫,外面是一件复古姜黄色的短毛衣,头发到肩膀,不是很卷的卷发,好像天生的,又好像烫过,很自然,静止的时候也有跳跃感,她的整个人,都像手里的直柄伞,精细,亭亭玉立,纤华毕现地美丽着。 女孩叽叽喳喳擦身上散落的雨水。 她左右看着,找地方放伞,一个女孩拽过她,对另一个人说,“来,这就是沈非烟,给你介绍一下。” 沈非烟被拽过去,手里的伞在地上甩出一条水痕,拽她的女孩搭上她的肩膀,把她搂到怀里和朋友介绍,她说了两句话,回头,看地上的水,手里的伞,好像无处安放。 “伞放哪儿?”她问 “先拿着。”搂着她的女孩抬手扶着她的头,让她看向对面人,和人家聊天。 她手里的伞,又晃了两下,最后,按在地下,无奈地从众了……伞尖聚积的水滴,一点一点汇聚,落了满地。 江戎第一次替一个陌生人心焦,好像知道她在发愁什么。 这种心焦是不由自主的,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有男生走过去,收了她们的伞去放。 江戎挪开了目光,他看到的东西,别人也看到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女生眼里看到的沈非烟,和男生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女生怎么那么讨厌她? 而和她关系好的女生,现在都跟着理想,梦想,各种幻想,世界各地尽情落地生根了。 全家移民的都有。 只有她,从天上到地下,辗转一圈,终是能够回来。 他在沈非烟身边蹲下,看她头摸着甜甜的头,一下一下。 “还生气吗?”他问。 语气轻轻的,带着讨好。 沈非烟没说话。 江戎站起来,抬手拉起她。 “你先吃饭。” 他力气大,沈非烟是被强行拽起的。 沈非烟愕然地看着被拉的手,而后什么也没说,去洗手,继续准备早餐。 没有问江戎要不要吃。 江戎走过去,看着她开了一个室内的烧烤炉,上面电连着铁板的,她放了一块三文鱼上去,那香肠都给甜甜吃,她改成吃鱼。 江戎看那一点点鱼,担心她吃不饱。 “你做东西,怎么总做那么少?” 沈非烟没好气地说,“你也是做餐厅的人,不知道少而精的道理吗?” 江戎走过去,从后面搂上沈非烟,“我知道,但怕你吃不饱。” “你干什么?”沈非烟没有被分散注意力。 “没干什么。”他答,手上用力,搂紧了她。 沈非烟恼火道,“你什么意思?” 江戎咬她的肩膀,他如果实话实说,她又会拒绝他,他不说,就是咬着沈非烟的肩膀。 不松口,不放手。 “哐当……”一声,沈非烟把手里的碟子扔了出去,陶瓷盘子碎在冰箱角。 她发脾气了。 江戎松开手,自言自语说,“这个碟子我也看着不熟悉,扔了就扔了。” 沈非烟一下记得,他曾经说过的,最不喜欢看到她周围出现他不熟悉的东西,不熟悉人。 刚想刺两句,看到他已经开始收拾那摔碎的碟子。 她把鱼夹到碟子里。 关了铁板,自己去吃饭。 看也不看江戎。好像他真的是钟点工。 江戎怕有碎瓷,挪了冰箱,收拾的很仔细。 沈非烟看着他挪,看着他用吸尘器,又用毛巾,一点点周围检查。 她的手腕隐隐作痛,是他早前拉的。 他真正用力的时候,她半点反抗余地都没。 以前就是,何况现在。 她低头慢慢吃东西。 早在初中她就见识过。 那年春天,班里去春游,去看瀑布。 瀑布边,大家有人提议下水去,她挽着裤腿,觉得最大的问题是水也许会冰,但一冬天的约束,就令她们也都像开春花一样,想快快见点水,她跟着大家下水。 水又冰又疾,从她脚脖子上滑过,她痒的直笑。 她弯腰在水里摸,那水清凉却看不出深浅。 前面有女生在摸石头,扔给她,她捡了捏在手里,也弯腰自己摸。 旁边一阵水花过来,有人下水动静太大,她刚想看看是谁,手腕就被人抓住,粗暴地拽起了她,她被水花溅了一脸水,看着抓她的江戎,都傻了。 江戎说,“谁让你下水的?中间水深,你知道吗?” 她指着前面几步的,“她们先下,我才下的!你怎么不说她们。” 江戎有天生的领袖气质,班里男生女生都喜欢围着他马首是瞻,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她以为他在训斥她。 还辩解的很委屈。 江戎拽着她往后几步,上岸,江戎扔下她,走到旁边去脱袜子。 水中间一个女生脚下打滑,忽然落进水里。 大家喊着去救人。 沈非烟看向江戎,江戎刚狼狈地脱下湿哒哒的袜子,却没动。 已经有别人急着跑下水去拉人。 女生没事,很快就被拽了上来,只是一身水。 大家忙着凑衣服给她。 老师过来,把下水的同学挨个训斥了一顿。 包括她。 江戎被男生簇拥着坐在远处大石头上,男生挡着他,过了会大家散开,她看到江戎脱了牛仔裤,里面还有运动短裤。 他刚刚下水一定很急,连袜子都没有脱,也没来得及拉起来裤子。 沈非烟喝了一口咖啡,拉回来自己的胡思乱想。 门响,江戎帮她去收了快递。 “你又和别人订了菜?算了!我看看这周送的什么?” 他去厨房看,鲜肉,鲜鱼,蔬菜,一样样检查,该放冰箱的放冰箱。 沈非烟慢慢吃着早餐。 江戎这辈子是抽了绝好的一手牌,上学的时候就风光,那个年纪的男孩,帅气自信,家里有钱,样子生的好,人缘又好,他简直无往不利。 现在更是,毕业不用愁工作,直接接班上岗,他们同龄还都刚准备向管理层进发呢,他已经一步到位了。 沈非烟觉得,对于江戎来说,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得到她。 她喝了一口咖啡,所以她理解这个“神经病”。 放下杯子她说,“咱们出去吧。” 她走去穿鞋。 “甜甜——”江戎叫,又问沈非烟,“那你那些菜呢?” “先放着。”沈非烟打开门口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狗绳,“甜甜,快来,咱们出去散步去。” 甜甜已经楼上楼上跑了两次,此时受到召唤,从三楼冲下来。 沈非烟弯腰给甜甜扣上扣子,对他说,“带甜甜去外面公园转转好不好?” 江戎说,“穿件外套,外头冷。” 沈非烟从门口的柜子里拿出外套来,又弯腰,在下面找,“我记得这里有甜甜的衣服。”她抽了一个筐子出来,却一眼看到上面的T恤,白色的,翻领,她忙推了回去。 江戎笑起来,那是他的旧衣服。 沈非烟站起来,穿上风衣,绑了腰带。 江戎牵着狗,拿着钥匙,跟在她后面出门。 沈非烟说,“我关烤箱了没?” “关了。”江戎说,“我检查了。” 沈非烟放心,走了两步,猛然回头看向江戎。 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钥匙。 “谁让你帮我锁门,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偷配我的钥匙。” 江戎笑着抖了抖甜甜的绳子,藏着总有一天,沈非烟会知道真相,而后恼羞成怒的乐趣。 第39章 夏听音 周末的公园人不多。沈非烟弯腰给甜甜解开绳扣,甜甜开始向前狂奔。 她跟着看。 沈非烟家这房本来就是公园圈的地,所以她家周围就是公园,甜甜以前常来。 长而直的石子路,右边有花园,此时初冬已经没什么花。 左边高低起伏的草地,甜甜跑上又跑下。 江戎过去叫住甜甜,甜甜跑到他脚边,他蹲下说话,甜甜毛茸茸地在他脚边转,说了几句他站起来,甜甜才跑腿开始撒欢。 江戎的手伸进裤袋,看着甜甜跑远。 背影英俊不凡中,更多却是万事尽在掌握。 沈非烟让自己转开目光,不要看江戎,也不要被他影响。 甜甜是有次他们俩去逛街,在街边买的。 那段时间特别多人抱狗在街上卖,沈非烟和江戎也不去狗市,所以见过的小狗少,两个多月的小狗,个子一点点,可以白绒绒的放在包里,沈非烟觉得好玩,才二百块钱,就毫不犹豫买了,那段时间,她出门就背着甜甜。 当时不知道公母,也没有问,就觉得好玩,起了名,叫了好久,有一天江戎一个朋友端着甜甜看,才恍然地说,“诶不对呀……你们这狗,好像是公的。” 沈非烟收回思绪,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低头看脚下六年没见的路,时过境迁,当年和江戎玩的那些人,如今也多数出国了。 江戎走过来说,“……他还是挺熟的,钻假山去了。” 沈非烟觉得他没话找话,就没搭理,往前走去。走了一段,看到甜甜已经趴上了假山顶,正在上面看她。 小不点也不怕风把他吹下来。 江戎说,“中午我来做饭好不好?我现在也会几样拿手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学?” 沈非烟看向他,“你是又想了一招,以后我要学什么,你直接去偷师,然后再教给我是吗?” 江戎笑起来,抬手,却顿了一下,落在沈非烟肩膀上,轻轻搂了搂,“我说真话,你这份真聪明,很少有人有。看事情太通透。” 沈非烟说,“还觉得这个我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我吗?” 江戎的心,猛然一沉。 沈非烟说,“江戎,咱们俩谈谈吧。” 江戎看向她,路旁有长椅,他说,“要不要坐着说?” 沈非烟摇头,抬头看着他说,“你今天不要打岔,有话就说,咱们今天就像成年人那样的聊聊,不行吗?” 江戎知道躲不过了,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有些事,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沈非烟说,“有时候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令你误会的事情,让你觉得我和你还有和好的可能,你总这样,令我很困扰。” 江戎不说话,心里有些难受。 沈非烟第一天回来的时候,他在衣柜里看到她,她一路和他分毫不让,他以为她和以前一样。 心里又惊又喜。 后来在婚礼上出事,她被人欺负,而她的反应才令他知道,她早不同了。 他说,“我知道你不同了……你心里想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事业。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沈非烟摇头,“不是你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你的态度……” 江戎没有说过一个字追她,可他这样,就不是追她了吗? 江戎说,“我公司下午还有会,咱们少转一会,就回去做饭好不好?” 沈非烟喊道,“没有做饭!我不会和你中午回去做饭!江戎——”她看着江戎,一字一句地说,“咱们没有以后,以前,也已经过去了。” 江戎盯着她,眼神越来越沉郁。 沉郁中,还有着沈非烟不想看的东西。 江戎说,“我知道自己最近有些时候……太心急了。今天带甜甜来……” 他侧头看,远处一只大黑狗正跑向甜甜,甜甜从假山上转头就向下跑来,江戎说,“过去看看甜甜。” 沈非烟不明所以,跟着他过去。 却发现江戎越走越快,她有点生气,以为他在打岔。 拐过小路,水边的假山上,甜甜已经跑下来,正从草地上跑过来。 后面的那只狗蹿出来,几步追上,一下把甜甜扑倒在地,下嘴去咬。 沈非烟吓一跳,那狗长得好凶,她也认不出是叫比特,还是罗威纳,反正体型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发情了,一个劲扑甜甜。 她们离的还远,江戎快步过去。 沈非烟周围看,想找根棍子。 那狗撕扯着甜甜,甜甜体型小,灵活扭动,但显然螳臂当车,看到江戎,他好像忽然攒了力气,一下翻身逃了出来,奔向江戎。 后面的狗凶狠迅猛地追过来,几步追上。 江戎也到了,他弯腰一把抄起甜甜,右手一拳砸过去,正中那狗的两眼之上位置。 那狗倒退一步,被砸懵了! 江戎左手把甜甜扔向沈非烟方向,那狗已经缓过神扑向他,江戎左手一拳过去,右手直接掐上狗脖子,单腿跪地,一下把那狗死掐在草地上。 他力气大的惊人,那狗被按在地上,掐着脖子,竟然挣扎不起来。 沈非烟也已经跑到,她抱着甜甜,头都懵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见过江戎这样发火,好像要直接掐死那狗! 一个男的跑过来,“放手放手!你们怎么这样!” 江戎看向他说,“你不认识字吗?养狗条例不知道,你这什么品种的狗,出门不绑,非烟打电话——” 沈非烟立刻掏出手机来。 那狗主人连忙上前说好话,“朋友的狗,我不懂,现在就绑,就绑。”他弯腰去绑绳子。 江戎说,“非烟站远点。” 沈非烟抱着甜甜退后几步。 江戎站起来,他手一松,那狗就疯了一样扑向他。 主人拼命拉,把狗拉远了。 沈非烟几步走上前,看着江戎的手,“手没事吧?” 江戎说,“没事。” 沈非烟猜测江戎的手一定肿了,那么使劲去硬碰硬。 她说,“回家吧。” 江戎这次没反对。 俩人一路沉默走到家,树上的叶子,不断往下落,一路上回家,伴着落叶。 到了家门口,沈非烟说,“你的车呢?” “前面。”江戎说。 沈非烟把甜甜放在地上,她手里拿着绳子,想了想说,“我就不绑了,几步路也没人,你们走吧。” 江戎说,“回去好好吃饭。” 沈非烟点头,看着地。 江戎往前走,他的裤子也脏了,手也伤了。 沈非烟知道他心里傲气,和她一样,真有事的时候,才不会用那些去示弱。 甜甜看江戎走,蹦跳着跟跑上去。 跑了几步,看沈非烟没来,他转头奇怪地看着沈非烟。 “甜甜——”江戎叫他。 沈非烟望着甜甜。 看甜甜跑向江戎,跑了两步,又踌躇地转头,看她还没动,甜甜茫然了,又跑回来,跑了两步,又好像想到江戎,又回头看江戎……小爪子左边挪动挪动,又向右边挪动挪动……他彻底茫然,不知道该向哪边走。 他蹲坐在地上,不再动,好像一个稳稳当当的小板凳。 江戎和沈非烟隔着有十米远,他就蹲坐在中间,好像左右为难的小孩子。 沈非烟的心中猛然涌上心酸。 她刹那间明白了,江戎以前不想把狗给她,就是为了不想看到这一天。 他怕她回来了,又说走就走,留下一个左右为难,高兴过,却不知道分离为何物的东西。 江戎疼爱这只狗,他在公园里,眼神都不离甜甜。 这只狗200块钱,吃顿饭都不够,六年,江戎却把这200块钱养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沈非烟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人如浮萍,一辈子时常身不由己。 她以前从没有疼爱过甜甜。 他是一只狗,她喜欢他,但只是和她玩而已。 难受了看病,饿了吃东西。 但甜甜,却被江戎养出了一种家人的感觉。 狗也和人一样,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知会遇上什么样的主人,被疼爱或者被虐待,被忽视或者被放弃。 她放弃的东西,他视若珍宝。 或者,他放弃了她,却对她的东西视若珍宝。 她的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江戎走过来,看她眼泪就那么一滴一滴往下落,柔声说,“就是个小东西,他又没思想,又不懂。你不要难过。” 沈非烟站着不动,伤心的感觉翻天覆地而来。 江戎抬手,抹着那脸上的眼泪,抹也抹不干净,弄的他手,转眼就湿了。 外面冷,风冷,眼泪也是。 江戎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沈非烟和他闹还好,她再要这样柔弱无依地哭,能要他的命。 “和以前一样,你要什么都行,你别哭。”他猛然想起来自己的手不干净,刚刚还掐过那狗,连忙不敢再动沈非烟的脸,她的头发今天没有梳起来,弯弯地,在她脸侧,他用手背,把头发给她弄开,可也觉得这样无法安慰,抬手,干脆抱着沈非烟。 下巴压着她的头发,“别哭了,他就是个狗,什么都不懂。” “不用你来假好心。”沈非烟一把推开他,哭着蹲在地上,“谁要你现在来献殷勤,谁稀罕你替我养狗,你稀罕你对我好。……我等了你三年,你都没来!” 我等了你三年,你都没来! 江戎听到这句,真是心都能碎了。 他蹲下来,抱着沈非烟把她抱起来,“是我不好,所以我后悔了……那时候我也不懂事,不知道我们那么好,就那么被我给辜负了。” 沈非烟抬手搂上他的脖子,哭出了声。 第40章 夏听音 风呼呼地刮过来,江戎抱着沈非烟,从她伸手,委屈地搂上他脖子那一瞬间,他觉得时间就停止了。 这一瞬,可以定格在他的生命里,和以往很多时候一样,再也不会忘了。 他紧紧搂着沈非烟,轻轻地说,“你应该怪我,我也怪我自己。” 沈非烟咬着他的衣服哭。 时间过去就是过去了,中间有多少委屈,多少孤单,多少伤心,有一天都会变得不重要,人都只会往前看,包括自己也会忘记那些不开心。 可就因为这样,她才更伤心。 所有的苦,都好像变得不再有意义。 反正他已经回头了。 可是是不是不重要,是不是应该原谅,怨恨能不能都忘了?她不知道。 她想生他的气。 可是也想抱着他哭。 因为所有的委屈,都是他给的。 江戎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头发,哄着,开始变得笨嘴笨舌。和所有对着自己的爱人就会不知所措的男人一样。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也不过只想当个普通人,换一份普通的幸福,和喜欢的人相伴到老。 甜甜跑过来,围着他们转。 江戎弯腰,抱起沈非烟,“回家!” 原本就在门口,几步就到了。 他把沈非烟压在怀里,从她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沈非烟哭的满脸鼻涕眼泪,她冲到洗手间去洗脸。 江戎合上大门,跟进去。 洗手间门推开,沈非烟正对着洗脸盆擤鼻涕。一看门开了,她气的跺脚。 江戎连忙关上门,悄悄地把自己关在里面。 沈非烟闭着眼在洗脸,使劲擤了鼻涕,洗干净的脸,她关了水,站在洗手池旁边。眼泪又涌出来。 她低头又开了水洗脸,水声很大,她小声压抑地哭着。 江戎看着,那眼泪混进冷水,很快没影了。 他的心里一片痛苦的茫然。 曾经,他心里也许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沈非烟为什么三年多之后才和余想一起,可也就是那么一瞬,他不想承认,自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有时候不敢换位思考,而是换了位置,自己能恨死自己。 这件事里也没有对错。 走或者不走,他有选择的权利,沈非烟也有。 但如果说的这么清楚,就不如直接遵循沈非烟的态度,分手就行,还说那么多干什么。 说透了太诛心,他当初为什么没去,为什么连句解释也没,就算不去,等你回来四个字都不能说吗? 也许年少气盛,当时她是说了分手走的。 他也负气不去找她。 后来,却是不能去了。 原因太多,多到他总来都不敢去深想。 如果要讲理。 这件事里没有对错。 但是如果要说爱情,终究是他不对。 他是男人呀,沈非烟十几岁就和他好。 什么都给了他。 就求他一件事,他还没办成。 他如今成熟了,如果可以回到过去,能把当年的自己打半死。 他走过去,从后面搂着沈非烟,不说话,心揪成了一团,他这些年经过的事情太多,已经不会哭了。此时纵然觉得心疼的不行,可也只是抱着沈非烟,一滴眼泪都没有。 “非烟,对不起。”他的眼睛压在她的肩膀上,手伸过去,把她攥的紧紧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她手是湿的,他握了一手的水。 洗手间里有玫瑰花的香气,淡淡的。 令人觉得幸福而洁净。 这就是沈非烟给他的感觉,除了她,再没人了。 沈非烟走了,一年年过去,他才知道,有些东西走了根本找不回来,不会再有了。 所以除了死不丢手,还能怎么样? 就像这时候,他除了死抱着沈非烟,其实不知道可以怎么做。 沈非烟拿过毛巾,被他死抱着,她动作艰难,擦了脸,她看到白毛巾上有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上沾了血。她拉起来江戎抱她腰的手,上面烂了一块。 她身子一僵,挣脱开江戎,“手……手,是不是被咬了!狗,狗咬了!” 她着急,有点语无伦次。 江戎摇头,抱上她,不是咬的。 沈非烟拉着他的手要看。 江戎把她压在洗手台中间,手按在洗手台上不给她看。 沈非烟说,“你别闹了,让我看看,要不要去打破伤风。” 江戎说,“不用。” “不行!”沈非烟推开他,“去医院看看。” 江戎被硬推出洗手间,“衣服也脏着呢。” “那你打电话,让医生过来给你看。”沈非烟干脆极了。 江戎无奈,去打了电话。 沈非烟从楼上翻了翻,找到江戎以前的衣服,从三楼扔下去给他。 江戎坐在客厅,看到沈非烟赌气般扔下他的衣服,觉得那是幸福从天而降。 她当年走的急,他们一直好。分手的也急,所以没有来得及分割“财产”。 江戎手上的沈非烟那些戒指,都是她留下没有带走的。 她们当时有另外一个家,租的房,后来那地方拆迁,他把东西都搬回了他家。 沈非烟从楼上下来,看到江戎已经换了衣服,白色的圆领t恤,短裤,穿上干干净净,他一下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沈非烟没好气地说,“放了六年的衣服,不洗也不知道能不能穿。” 打了电话让干洗店的人过来拿走江戎的衣服,她去厨房做饭。 不多时医生也来了,看过说没什么事,但为了保险还是打了一针,给江戎包扎了右手。嘱咐别见水。 —— 铁板上煎的牛排滋滋作响,旁边有鸡肉,沈非烟说,“中午本来要吃牛肉,但你受伤了,给你吃鸡肉。” 江戎看着她,她的眼睛哭过,有点肿,以前他也许也惹过沈非烟哭,但他不记得了。那时候一会哭一会笑,好的时候好的不得了,闹起来就互不相容。 他那时候……怎么那么傻。 沈非烟把碟子递给他,看他嘴角有笑。 她说,“你终于想起来余想不吃牛肉了?” “啊?!”江戎抬头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却笑了,她第一天回来的时候,煎牛排给他,他却吃醋那事情……他有些尴尬,这还是今年的事情,他怎么也那么混。 余想不吃牛肉,恩,这会倒是想到了。 他说,“不是的,我想到咱们俩以前,好像也是总吵架,一会就好了,可现在我又想不起来为什么吵,其实这些年我也总想,可好想越想越记不住。” 沈非烟说,“痛苦的事情都忘的快,可以参考女人生孩子。” 江戎不敢反驳,其实余想转学之前,他们俩吵架还比较少,都是鸡毛蒜皮的,一个电影,一句话,后来余想来了,吵架才多起来。想到余想马上就要回来,江戎皱了皱眉头。 这日子没有头了。 沈非烟把沙拉放在小碟里,放在他旁边。 他抬手,他的右手包了纱布,笨拙地拿起餐刀。 沈非烟抬眼看到,站起来,把他的碟子拿了过来,翻着铁板上的鸡肉,切下一块,然后放进碟子里,一点点切了,重新放在江戎面前,“只用左手吧。” “给我一点牛肉。”江戎说,“我尝尝,你上次做的我都没吃。” 沈非烟说,“好了再吃吧。” 江戎递着盘子坚持,“以后,你要变主意了怎么办。” 沈非烟沉默地接过盘子,挑了一块牛排,放在碟子里,切了递给他。 江戎看着那切的一块块大小正好的牛肉,心里又难受,他真的希望沈非烟一点活都不干,哪怕是对他。 他宁可一整块用叉子叉着啃。 他接过盘子,刚刚那句,他期待沈非烟不给他牛肉,说还有以后。 说句还有以后,就那么难吗? 他说,“人都会变,会长大,以前不懂得疼人的,慢慢也会学会。” 沈非烟正把肉切成小块,弯腰,倒进甜甜的碟子里。接口道,“对,我看你现在把甜甜照顾的就很好。” 江戎看她还是不接话,就不知道还可以怎么说。 沈非烟看他,“……怎么不吃?” 江戎说,“你做的,我不舍得吃。” 沈非烟瞪了他一眼,自己切了牛肉,尝了尝,“你那么多心眼,不去做生意真是浪费你了,你不就想听我说一句,等你病好了,我再做给你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江戎心花怒放,连忙用叉子叉了一块“我看你吃了才吃。”很意外,肉的口感特别软。 他看了看,也没有血。 “这牛肉不同吗?特别软。” 沈非烟说,“嗯,你怎么不夸是我的手艺好?” 她的语气有点得意,因为哭过,这种得意就显得突兀而不堪一击,令人很心疼。 江戎想说,“那是当然的。”又想说,“我倒希望你还和以前一样不会做饭。”还想说,“学做饭的过程里有没有烧到自己,辛不辛苦。” 千言万语,最后竟然都卡在喉咙,他闭着嘴,紧紧地捏着左手的叉子,忍下自己对自己的愤怒。 年少的时候,谁都有失去过,因为没有经历过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包括爱人。 这种东西,如果不能排遣,就会变成煎熬,令自己每次想起都痛不欲生,哪怕失去的人已经回来。 他的她,吃了多少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沈非烟说,“桔子结婚,你送什么礼物给他们?” 江戎说,“ky会准备的。我不知道。要我去问问吗?” 沈非烟说,“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 “那咱们也结婚好不好?”江戎问。 沈非烟手里的叉子差点掉桌子上。她看着江戎,目光谴责。 江戎说,“当然,当然,先谈恋爱也可以。” 沈非烟手拿刀叉,手腕支着料理台旁边,想了一会,忽然问,“你现在的脸皮比以前厚多了,你自己发现了没?” 这语气没有嘲笑,纯粹探讨。 江戎说,“和你一起而已,我在外头可正经了。” 沈非烟没说话,她回来第二次见他,他就和一个女的在餐馆吃饭,后来他们一起去吃饭,还有个女的特别跑来。嗯,还有她去他家,还有个女的,她沉默地吃东西。 拈酸吃醋,追根究底的话,她从来就不会问, 信任,不是她是不是相信他。 而是他做出的事情,令她相信了,她自然就相信了。 和爱情一样,一个人爱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多好或者不好,如果可以量化去衡量,那么每个人也许都愿意去选择喜欢的类型。 她问道,“你看过心理学的书吗?一个人喜欢上什么类型的人,是不是潜在有什么影响。看似无缘无故的事情,其实是有缘故的?” 江戎看着她,认真倾听,眼神茫然。 沈非烟说,“算了算了,看你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学习。” 江戎说,“……那我回去找人问问,你想知道什么?” 沈非烟说,“你在想,回去找个专业人士问问是吗?这样节省时间,是老板的做法,而我们……就是想着自己学了,技多不压身。”她看着江戎,“我的意思就是这个,咱们已经成长成不一样的人了,你喜欢的以前那个我,和现在的早已经不是一个人,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江戎说,“这个我可以回答你。大概就像口味这东西,都是从小养成的。北方人习惯吃面食,南方人习惯吃大米,一顿不吃还可以,如果一直不吃,那始终是不行的。你说是不是?” 沈非烟不说话看着他。 江戎说,“还是你想讨论米饭变成面米分的问题?” 沈非烟想了想,那些所谓的香蕉人其实是指在国外出生的二代华裔,像她这种,根子始终没有丝毫改变,就像养成的口味问题,真的很难改变。 她说,“你知道吗?国外的餐馆,里面做的很多东西,我们都是不吃的。但是外国人爱吃,还觉得中餐就应该是那样的。” 江戎露出笑容,专注地倾听,“你说。” 沈非烟一点没发现她还是被带跑题了,说道,“我那时候第一顿做无锡排骨,多好吃,可到试菜的时候就出了问题,两个问题。你猜是什么?” 江戎心里只知道一个问题,实在不知道怎么还多了一个问题。 他说,“不是说他们不吃骨头吗?” “骨头是一个问题。”沈非烟说,“另一个问题是做饭要简单,就是这个东西,如果要推行开,东西本身必须是容易买到,容易制作的。” 江戎点头,“那当然。很多做菜的节目还限定价格,多少钱之内,做几个菜还有汤。都是给主妇准备的节目。” 沈非烟点头,终于露出了点笑容,说,“可排骨在外头是不管切的,超市里如果买,他们不给切,你知道肋骨如果要切成小块,中间的骨头部分不好切。” “这个倒是真的没听说过。” 沈非烟说,“你听说过海德公园有人坠湖,警察袖手旁观不能下去救人,因为他的牌照只能下到脚腕深的水,听过那个新闻吗?” 江戎笑着点头。 沈非烟说,“就是那样,不是他们死板,而是人命太值钱了,那边每一个企业都要保证员工安全,超市里卖的肉大部分都是包装好的,卖肉的柜台也有排骨,但只给切成一条一条,不给剁成小块的。” “那你平时吃排骨去什么地方买?” 沈非烟说,“那就得去肉店,但因为要吃有机的,所以能买的范围就又少了。他们的猪肉和我们的屠宰方式不同,超市的肉是不好吃的,有机的还可以,能做出味道来。” 江戎非常意外,一本正经地说,“怪不得你做菜做一点,是不是因为买一次菜不容易。” 沈非烟笑了笑,“一点也不好笑。”她站起来收盘子。 江戎也站了起来,跟过去,“有甜品吗?” “还要甜品?”沈非烟拉开冰箱,“不能乱吃甜的,其实我都是试菜时候才吃,平时不吃甜品的。”她打量着冰箱。 江戎走过去,看到她站在冰箱前面,身形单薄,上身穿着衬衫,裙子到膝盖下面,是铅笔裙很瘦的样子,套在她身上,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那腹部位置平平的,怎么会担心胖,他靠上去,从后面搂上沈非烟。 “你比以前更漂亮了,你知道吗?” 沈非烟扶着冰箱门,里面还好有今天才送来的东西。 被江戎抱着,她就站着不动。 江戎说,“从你回来,我没有说过爱你……那话太轻了,什么也代表不了。这些年,我就专心地在做一件事,等你回来,你给我一点点时间,就能知道。” 沈非烟拿出里面的酸奶来,“吃这个吧。” 江戎抬手关上冰箱,沈非烟靠在了冰箱门上。 她拿过小勺,“你尝尝。” 她递给江戎。 江戎摇头,“你先尝尝,送过来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新鲜。” “那怎么能不新鲜。”沈非烟吃了,看着罐子,“这牌子很好,我常吃,味道也对呢。原味的。” 江戎低头,压在她唇上,“……那我尝尝。” 酸奶是酸的,又有点甜。 里面加着蜂蜜,一点点冰,绵软地,刚刚好。 第41章 夏听音 沈非烟靠在冰箱上,江戎放开她的时候,她都不能呼吸了。 江戎抬手摸着她的脸,又点了点她被亲红的了嘴, 初依手里还端着酸奶,右手拿着小勺。 江戎说,“你就这样喂我吧,我把一盒都能吃了。” 沈非烟低下头,心乱跳。 江戎看着她,她愿意和他说这些年的生活,好好说话,在没有比这更明确的态度。他的头低下,靠着沈非烟的额头,手轻轻扶上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沈非烟说,“在想,你身上这衣服,放了六年……还是应该洗洗。” 江戎笑起来,退后一步,她能这样说就是真的,那么爱干净的人,他说,“那我脱了,你放到洗衣机现在洗洗,烘干了等会我再换上。” 沈非烟仰脸意外地说,“我的意思是让你回家去换。”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走。”江戎抬起手,那手包着厚厚的纱布,“我生病了,得有人照顾。” 沈非烟推开他,没好气地说,“你家又不是没人,再说,你要穿什么?” 江戎说,“我穿你的浴袍吧。” 他抬手,看了看短袖的位置,自言自语说,“确实,这样放了几年的衣物,如果搁在放大镜下面,一定不能看了。” 沈非烟顿时浑身都难受起来,她推着江戎说,“那你脱了,让周小宝给你送衣服过来,我也不洗了,扔了,扔了去。” 江戎说,“……真不舍得扔,但如果我要还穿,你一定不让我抱了是不是?” 沈非烟推他,“别贫嘴了。” 江戎给ky发了短信,心里很高兴,脱了那衣服,还顺便被“逼”着洗了澡,他手不方便,沈非烟给他裹了点保鲜膜。 洗了澡,他换了沈非烟的浴袍,坐在客厅看电视。 沈非烟收拾了厨房,又开始研究菜单。 “我今天的时间都被你耽搁了,你别再打扰我。”她对着旁边的食材一样样选,然后在电脑里翻看。 江戎刚刚看了一眼她电脑里的东西,现在叫他去他都不去,那里面可都是沈非烟记录的平时她做的菜谱,上面有些页码是拍照的,上面还有余想的字。 洗衣机的声音隐约可见,衣服没有扔,还有他以前的一些别的衣服,沈非烟挑了出来,在他使劲说不舍得的唠叨中,她放进了洗衣机。 江戎换了台,心里想,痛苦的像噩梦一样的日子,终于都结束了。 他望过去,白蓝的大客厅,沈非烟站在料理台旁边,穿的漂漂亮亮,鲜活美丽,近在咫尺,他的人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沈非烟开了室内烧烤炉,拿了玉米放上去。 然后说,“今天晚上你还吃鸡肉,有伤口,是不能吃牛肉还是不能吃鸡肉?” “无所谓。”江戎开了电话录像,站起来,对着沈非烟走过去,“其实我应该这样给你录像。” 镜头里多了沈非烟,她低头在看书,顺手拿起旁边一个木柄勺,举起来,挡住脸…… 那木勺中间有个娃娃脸,手绘的。 江戎好奇道,“你这勺子里为什么有个娃娃。” “嗯,是我的洋娃娃,陪我做菜的。”沈非烟说。 江戎不相信,他关了录像,拿过那木柄勺子,那娃娃画的很随意,一看就是非专业作品,他笑道,“这也是你带回来的。” “嗯。”沈非烟头也没抬,翻着料理台上的书。 江戎跟着看了看,那书又大又厚,是一本自己装订的,他伸手翻过去封面,看到上面有沈非烟自制的封面,和木勺一样特别,他压在书的封面上。 “这勺子没有用过……”他低下头,下巴压在沈非烟肩膀上,手伸过去,圈上她的腰,“你这勺子纯粹就是看的,是特别画了一个,放在你的厨房,陪你做饭的吗?” 这心思充满童趣,连说出来,他都觉得爱不释手。 沈非烟说,“是呀,连这个你也要管吗?” 那木勺娃娃躺在书上笑,江戎几乎是立时都懂了,做饭太无聊,她总得找点乐趣。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总能让自己过的好,把没意思的事情变得有意思。 这是一种近乎小孩热爱生活的童真,怎么能那么可爱。 江戎搂紧了她,“你的东西,山长水远你都要带回来……以后你也把我和他们归类在一起吧。到哪儿都带着。” 沈非烟站着不动,过了几秒,说道,“东西不会让自己伤心,你爱惜她们,对她们好,她们就会一直好好给你工作,陪着你。但是人不会,爱到最后,也许多数都成了一场空。” 江戎松开她,掰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相信我?” 沈非烟说,“如果一个人不信任我,我会先检讨自己,是不是没有做到令别人信任,所以既然自己无法令别人信任,那自然是自己没有做好。” 江戎被这绕口令的话语弄的有些听不明白。 沈非烟推开她,转身去厨房里面翻玉米。 玉米在铁板上滋滋作响。 沈非烟看差不多了,放在旁边的碟子上,关了铁板。 江戎伸手又扯过她,“你心里有什么话,能不能都告诉我。我怕有时候自己猜不到,只要你说,我都可以做。” 沈非烟被圈着腰,一动不能动,唯有看着他说,“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你要的太多了,我怕自己给不了你。” 她推开他要走。 江戎一把拽住她,抱了起来,“不喜欢你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他直直抱着沈非烟,走到沙发旁,手在半空,“怕不怕?” 沈非烟身子腾空,以前他就总这样吓她,他万一松手,她就会掉进沙发里,来不及再“高贵冷艳”地说话,她笑着打江戎,“我紧张的胃都疼了。” 江戎连忙收回手,轻轻地把她放在沙发上。 “你现在胃不好了吗?” 他的手想伸进去,然后发现沈非烟的衬衫在裙腰里,他想扯出来,觉得不合适,他又看向纽扣,去解扣子。 沈非烟躺着,看他打量她的裙腰,还不明所以,可只几秒钟,他就熟门熟路开始解她的扣子,她啼笑皆非,伸手拉住江戎的手,“你干什么?” 江戎抬头,“我给你揉揉。” 沈非烟说,“不用揉。” 江戎用他包了纱布的手,“笨拙”地摸了摸沈非烟的头,“没事,我想揉。” 沈非烟笑着翻身躲开他的手,“可我不想。” 她又笑了,江戎那提起来的心,轻轻地落下。 他低头,重重喘了一口气,按着沈非烟的肩膀,让她躺平,他看着她说,“以后别那样说话,你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那样说话太见外了。” 沈非烟说,“可那是事实。” “那不是事实。”江戎说,“你知道这些年我都怕什么?” 沈非烟看着他不说话。 江戎说,“我怕你回来,然后我找你,你说,‘让我看看时间表,要不下周见面怎么样?’”他的身子抬起来,上了沙发,地方狭窄,只能压在沈非烟的身上,他压着她,低头轻吻沈非烟,“咱们俩……怎么可以变成那样的关系,不可能……非烟,你是我的。” 他的手不规矩起来,伸下去,顺着沈非烟的腿往上摸。 掀她的裙子。 沈非烟立时笑场了,她笑的不行,推着江戎说,“你手上,手上的纱布痒死我了。” 江戎抬手看着自己的右手,那纱布早前他为了扮可怜,故意让医生多缠了几层,此时自讨苦吃了。 他低头,右手换了左手,又怕压到沈非烟,沙发地方不够,他怎么换位置都不对,心一横,他起来,弯腰抱着沈非烟,“真笨,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儿。” 他抱着沈非烟往楼上去,沈非烟没有挣扎,“你以前能抱动,现在还可以吗?” 江戎说,“你看着就行。” 沈非烟身子腾空,这样被抱着很紧张,万一掉下去就是台阶,她伸手圈上江戎的脖子,他就笑起来,“明天我带你回家去看你妈好不好?” 沈非烟说,“又想去我家过明路,你心眼怎么那么多。” 江戎凑过去,艰难地亲她的脸,表示默认。上了最后几层台阶,加快速度,踢开房门,一路把沈非烟抱回卧室。 扔在床上,他自己也倒下了,“哎呀不行,现在没有以前体力好了,这不可能。” 沈非烟凑到他跟前,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江戎喘着气转身,躲着不让她看,给了沈非烟一个背。 沈非烟跨过他,翻到他脸前头,上下打量着说,“怎么喘成这样?你缺乏锻炼。” 江戎一把扯下她,腰一抬就压住了她,“上当了,不这样说,你怎么会主动投怀送抱。” 沈非烟:“……” 江戎细细地看着她,“刚刚那话,以后不能说了,和你回来第一天我见你的时候一样,你想拿我当普通朋友的语气。” 沈非烟说,“那我们……”她的话说不下去了,他们不是普通朋友,也永远做不出普通朋友。 他们对彼此那么特殊。 再说,就矫情了。 她一动不动,变得柔顺。 江戎说,“你知道我们永远也不会做成普通朋友,就是以前你不确定,这次回来也该知道了。” 她看着江戎,的确,感觉是无法欺骗的,无论包裹的多严实,彼此也能从对方那里感受到。而且就算她要躲开,他也会“死缠烂打”。 她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江戎说,“因为我失去过,学会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被他这样压着,沈非烟的思维已经渐渐成浆糊。 江戎俯身看着她,用手指一点一点整理她旁边的头发,那发丝又软又感觉,那张脸,仰望他的眼神此时带着紧张。 他视若无睹,用手指从她的眉间轻轻而过,她的眉毛,整齐的像画过一样。 他说,“你也和以前不同了,这模样,好像也越来越好看,怎么这么会长,挑着长呢。” 沈非烟说,“以前就这个样子,也许是你以前没认真看过我。” 江戎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怎么能没看过,以前你睡觉了,我常常一看看好久,你不知道而已。” 年少的他,明明是很喜欢的,却有时候又忍不住想,那样表现的太在乎,她也许反而会持宠生娇,但吃醋喜爱又一样没少,不过是那时候不会疼人罢了。 他头低下,压着沈非烟的额头笑起来。 沈非烟被他的脑袋“砸”着,侧头试图甩开,“太沉了,你这样压我。” 江戎的整个身体都陌生又坚硬,今天不是那晚喝醉,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不同,陌生极了,又熟悉,心里的感觉是熟悉的,身体的感觉是熟悉而夹杂陌生的。 所以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刺激。 江戎抬手扶住她的脸,“刚刚的话我还没说完,你知道我学会了什么?”可还没等沈非烟说话,他就吻上她,毫无保留地,让她动不了,也无法思考。 这是他们曾经的房间,他的女人,她这次也没有喝酒,不是突袭的,而是她也配合愿意的……江戎抬起沈非烟的手臂,让她圈上他的脖子。 他左手把沈非烟的衬衫扯出来,终于完成了在楼下刚刚没有完成的动作。 手伸进沈非烟的衣服,摸着胃的位置,轻声问,“……还疼吗?” “没……” 他的手顺势向上……解她的衬衫纽扣,又扯开自己的浴袍。 可怜沈非烟,始终也没等到答案。 到底——学会了什么? 第42章 夏听音 江戎搂着沈非烟问,“这样有没有好点?” “什么好点?”沈非烟脸上带笑,望着他。 江戎说,“我这样暖着你,胃有没有舒服一点?” 沈非烟看着他,眼中盈盈地,凝上笑容,还有水光。 江戎抬手,摸着她的脸,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 “你知道!”江戎身子微微挪开,目光下移,落在沈非烟的内衣上,珍珠色的蕾丝,他的手抬起,又落在沈非烟的脸上,看着她说,“你说,我在想什么?” 楼下的门铃忽然响起来,江戎一头栽在沈非烟身上。 沈非烟不动,“我原本就想看你能折腾到哪一步。” 江戎抬手,捏住她的鼻子,“这样说话我喜欢,你果然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沈非烟侧头笑,江戎翻身下床,“我先去拿衣服。” 看到江戎走了,沈非烟翻身坐起来,卧室对面的梳妆台上,显出她头发凌乱,衣服凌乱的样子,她翻身下床,把衬衫扣子重新扣上,拿梳子梳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江戎不过想证明,他现在在她这里,已经重新夺回某种权利。 沈非烟把衬衫塞进裙腰里,照了照,然后走出去。 走到楼梯口,顺着黑色雕花铸铁栏杆,沈非烟居高临下站着,看到江戎正站在门口听sky说话,他听完抬了抬手,表情不怎么好,sky在外头合上房门。 江戎手里提着几件衣服进来,套着防尘袋,另一只手还有一个袋子。 沈非烟转身下楼。 “怎么了?”她问。 江戎把衣服随手搭在沙发上,坐下说,“没事,就是之前你在她那里赢过钱的那个人,我把他赶走了,他本来已经去了外地,sky说,今天知道他又要回来。” 沈非烟没想到江戎会给她说这么细,她说,“你不用告诉我的,我就随口问一下。” 江戎说,“当然要给你说,以后我的事情都要告诉你。” 沈非烟走去厨房洗手,看了看时间,准备继续做饭。 又顺口问道,“那他为什么不能回来?” “他做了假账,我当时放他一马,他回来就是想生事,有人叫他回来的。” 沈非烟站在那边想了想,“这个叫他回来的人,我认识?” “不认识。”江戎头枕着沙发看她笑。 沈非烟看都没看他,拿了早前洗好的菜过来,开始挑叶子做沙拉。 江戎等了一会,奇怪道,“咦,我把衣服扔在沙发上呢,你怎么不管?” 沈非烟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沙拉汁,“你知道应该挂在什么地方,不用一再用这种事情找存在感。” 江戎站起来,拿了衣服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先挂这边。” 沈非烟说,“你不去上楼换衣服。” 江戎说,“我在一楼书房换。”他站起来,却两步过去从后面搂上沈非烟,靠在她耳边说,“……刚刚的事情,咱们还没做完。” 沈非烟躲开他,那语气痒痒的都钻到耳朵里。 江戎抵上她,“感觉到了吗?” 沈非烟立时向前躲,江戎跟过去,死死压着她。 沈非烟怒了,“江戎!我这饭你让我做不做。” 江戎不管不顾,亲热地压在她肩头,低声说,“我想你,想和你做。可我又怕你想,我和你好了,就只想和你做爱。我心里矛盾……” 沈非烟摸过旁边的餐刀,在案板上磕了磕,警告的意味。 江戎视而不见,继续抱着她说,“非烟……我什么都不干,你回来了,我要先把咱们以前常去的地方,都和你去一次,我要和你谈恋爱。” 沈非烟看着眼前方寸之地,有插着红玫瑰的大花瓶,对着各色生菜叶的沙拉盆,她的木勺娃娃躺在她的料理书上。 有些东西丢了,又找了回来。 她抬手,压在江戎的手上,柔声说,“你别闹我了,让我把饭做了。” 江戎反手扣着她,和她十指相扣,心里翻来翻去。 他和沈非烟和好了,再做什么,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但他上次让她不小心已经吃过避孕药,如果要干什么,他现在得想办法弄来一盒避孕套。 但没有避孕套是次要问题, 主要问题是,余想要回来了,沈非烟那么聪明,他要现在和她做了,回头过两周余想回来,她一定能回过味。 他绝对骗不过她。 而且……这明明是他的女朋友,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好像一再是趁人之危一样。 他说,“非烟,你爱我吗?” 沈非烟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喘了一口气,“江戎……” 他极快地又要求,“那咱们订下结婚的日子吧。两不耽误。” 沈非烟绝望了,“江戎,你中邪了吗?” 江戎讪讪地放开手,“试一下运气总没坏处。” “换衣服去。” 江戎不舍地离开沈非烟,拿了衣服上楼,还有门口挂着的,转眼换了套短袖t恤出来,和刚刚沈非烟给他的那套差不多。 沈非烟说,“你去看看后院的甜甜,跑出去这么久。” 江戎推开客厅落地门看,甜甜在后院趴着,意兴阑珊地吹凉风。 江戎笑着回头对沈非烟说,“我觉得他需要别人给他扔个球玩。” “那你陪他玩吧。”沈非烟觉得太久没养狗,她都不知道狗的日常要干什么,她问,“狗每天都干什么?除了吃饭,睡觉,逛公园,还有什么?你陪他玩?” 江戎说,“我每天哪里有时间在家,都是家里现在的保姆在照顾他。” 沈非烟切着黄瓜,随口问,“以前的那个?” “不是。”江戎捏了一片黄瓜,“那人早走了,现在请了个女孩,我家远方一个亲戚介绍的。初中毕业,她家重男轻女,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那时候想让她嫁人,后来我表姨她们就说不如让她来我家陪我妈。” “陪你妈?”沈非烟奇怪,“你妈不是爱打牌吗?怎么还用人陪?难道出门现在也像阔太太,还跟个丫头。” 江戎顿了顿,说,“不是。”他走过去,一把开了玻璃门,“甜甜——” 甜甜跑着冲了进来。 他说,“我去给他洗个澡,不然把家里跑脏了。” 沈非烟点头,一点没发现江戎的异样,“你们去吧,我做饭。” 江戎到了一楼洗手间,开了花洒,水冲下来。 甜甜在水下转圈。 他说,“甜甜,咱们今晚上住这边,你要上洗手间,记得过来。”他用花洒冲了冲旁边,“你还记得以前上厕所的地方吧?” 甜甜继续转圈,毛都打湿了。 江戎关了水,蹲下,倒了沐浴露给他洗。 江戎出来,甜甜已经洗干净,毛茸茸的。 沈非烟说,“你今晚回家吗?” 江戎愣了一下,说,“不,不回。——当然不回!” 沈非烟说,“那好,咱们去我妈那边吧。”她从旁边拿过来一个大包,放冷藏食品的,“东西我都装好了,咱们过去,和我妈晚上一起吃饭。” 江戎,“……” 沈非烟去了厨房,转眼又拿了一个包出来。 江戎心里有点失落,沈非烟还是防备他,她怕他晚上缠她,所以才提议回家去。 他走过去,沈非烟从厨房正出来,一盒盒的食材放进包里,“那边是冷藏的,这边是新鲜的,都收拾好了,过去就可以做。” 她说完解开围裙,说,“你把东西先往车上拿,要换衣服不?不换你就穿这样过去也行。我上楼去收拾点衣服,你刚刚的衣服,直接带走。” 江戎说,“洗衣机还洗着衣服呢。” 沈非烟抬手拍了他头一下,让他看向一楼客厅。 那里挂着一排衣服,已经洗好了,正晾晒着。 都是他的。 江戎看着那白色的圆领t恤,蓝白细条纹的短裤,白衬衫,一件件干净雪白,在空气中晃,对上他。 都是沈非烟曾经穿过的记忆,昭示着他依旧鲜活的青春和生命。 他心中情潮翻涌,抬头看去,看到沈非烟正提着一个旅行包下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甜甜蹦跳着紧紧缠着她,沈非烟一边笑,一边躲他。 江戎不由自主迎了上去,抬手接过她的包,柔声说,“拿外套没有,等会晚上冷。” 沈非烟弯腰抱上甜甜,笑着说,“我冷了就抱着这个小火炉,抱着这个。”她揉着甜甜,甜甜使劲往她身上蹿。 —— 车开到沈非烟家已经六点多。 她妈妈早就接过电话,迎出来说,“怎么说过来就过来,我和你奶奶都吃过饭了。” 沈非烟说,“想回来就回来了。” 江戎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沈非烟的妈妈看到那两个大包,以为江戎被沈非烟征用了,看着江戎低声问,“她肯让你帮她干活了?” 沈非烟在前面听到,翻了个白眼。 江戎笑着说,“她说要回来给你做饭。” “那先放厨房。”沈非烟的妈妈先进去,看沈非烟去了洗手,她忙又问,“那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江戎把饭盒一个个掏出来,“她在家洗好的……” 他的话音停了,看着手里的饭盒,越看,越觉得奇怪。 他拿起来,问沈非烟的妈妈,“阿姨,这个饭盒我是不是见过。” 沈非烟的妈妈抬起来看了看说,“这就是她上次带无锡排骨回去用的饭盒,三个一套,我在超市买东西,加一百块钱人家送的,说是陶瓷饭盒。” 这饭盒是西瓜红的颜色,辨识度非常高,江戎想到那晚大雨,在保安室里见过的饭盒,那里面的排骨烧的特别红亮,洒着芝麻,看着就好吃。 还难忘。 不然不会这么久他都记得。 他没说话,放下那饭盒。 心里说不清的滋味都涌上来。 沈非烟从洗手间出来,洗了手,“妈,你招呼甜甜,给他铺个东西卧在沙发上。” 甜甜今天兴奋了一天,太累了。 沈非烟的奶奶在那边看电视,她说,“这个狗还在呢?” 沈非烟故意说,“嗯,奶奶你眼花看错了,这是另外一条。” “哼,我才没眼花,眼花的是你”她奶奶说,眼睛还看着电视。 江戎笑起来,在厨房洗了手,说,“奶奶,你看我也在呢。” 沈非烟的奶奶看着电视说,“你不是一直都在吗?!每周都来,这几年我见你,比见非烟还多。” 江戎,“……” 沈非烟叹了口气,把江戎推走,“我来做饭,这顿饭,做的可真漫长。” 江戎对沈非烟说,“等会吃完饭,我就先回去了。” 沈非烟说,“回去?刚刚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今天这么冷,就是要下大雨了你不知道?” 江戎说,“知道,可我想起来有点事,我回去,你等我,明天早上就过来接你,我带你到旁边的寺里玩去。” “那甜甜呢?” “放在这儿。” 沈非烟没有再说话,她已经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生活中的构成,有多少事情要处理,有多少人要应酬。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也不能说。 知道江戎要走,她做饭就快,简单吃了饭,江戎换了衣服才走。 他走到门口又问,“对了,我车钥匙好像刚刚顺手放在你床上了,你去看看。” 沈非烟去卧室看钥匙,江戎走到厨房,拿了那饭盒出来。 沈非烟的妈妈莫名其妙,江戎先出去,把饭盒放在了车后座,对沈非烟的妈妈说,“这饭盒我上次在院子里保安那里见过,我怀疑非烟那天去找我了,我去问问。” 沈非烟的妈妈说,“那你问非烟呗。”一想又说,“你问她,她爱面子,肯定不说。” 但她又奇怪,“那她如果去了,为什么不找你?” 江戎说,“我不知道,所以去问问。” 沈非烟出来了,沉着脸看他。 江戎恍然大悟地说,“我一摸口袋,原来顺手装在口袋了。” 沈非烟说,“那你不会和我说一声,让我满床翻。” 江戎笑着抬了抬手,上车,绊子都没打就走了。 沈非烟的妈妈转头,对沈非烟说,“你说不走了,是不是真的不走了?” 沈非烟说,“这还有假,知道给你说,你也心里不踏实,所以干脆还是不说了。” 她妈妈说,“那也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这么紧张,你说是不是?” 沈非烟靠向她,“妈——你不要再帮着江戎说话了,本来有两分好感,因为你总向着他,我都吃醋了,两分好感就成反感了。” 沈非烟的妈妈:“……” 第43章 夏听音 江戎一路开车回家,直接到物业,找那天的保安。 物业经理路上接了电话,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把人一早就找来了,就等着他。 江戎进了经理办公室,一看找来的保安就是那天那个,就把饭盒放在桌上,“这个饭盒你见过吧,上个月下大雨的那天……” 保安一听这语气,吓了一跳,又见江戎手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他今天休息,早前正在看破案的电视,此时立刻预感是不是发生了“凶杀案”。 那饭盒外面是西瓜红色,里面是白色,还有一个蓝的,是一套。 他当然认得。 连忙说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那女孩是来找你的,还带了饭,后来看到你家有女的,抱着狗出来,她才把访客名字划掉,然后说不找了。” 他看向他的经理,更快地说道,“她把带的饭给我吃了,那天下大雨,我们都没吃饭,我没有违反规定,后来我和您报告过的。” 经理点头,示意他不用慌,对江戎说,“是有这事情,我们这里有规定,访客不能进门口的保安室,那天下大雨特殊情况,那女访客是等不来出租车,我们保安才让她进去躲雨的。那女访客可能心里过意不去,又困的饿了,就请我们保安也尝了点她带的东西。后来出租车来,那女访客平安的离开了,可以看监控。” 保安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个饭,应该是江先生的,他不能说吃了江先生的饭,得说人家过意不去,硬性请他吃的。 他连忙说,“是,忽然大下雨了,她电话里连个打车软件都没,我也没有智能手机,所以就只能打电话叫的出租,左等右等也不来,她都淋成落汤鸡了,我才让她进来的。我本来是不要吃的,她非要请我,还和我一起吃的。她带了两盒,一盒是无锡排骨……” 经理抬手按住他,看不出江先生的表情吗? 经理笑着还想说话。 江戎问保安,“我那天开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吗?那饭盒怎么当时还在桌子上?” 保安说,“没有。她当时钻进了桌子底下,我也是那时候才肯定,她是来找你的。” 江戎,“……钻到了桌子底下。” 他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有点走神,往外走。 经理一看他这么痛快就走,也不多问,跟着送。 江戎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那个保安,“后来呢?” 保安这才没犯傻,没有把他和沈非烟讨论关于“别墅区没有秘密”的那段说出来,快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没。” 也不敢问是不是有“什么案子”。 ——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 雨哗哗地落下,砸在玻璃上,江戎坐在车里。 他仔细回忆那天,他一直找沈非烟找不到,最后等到她回家,俩人还吵了几句嘴,她说了一句,令他特别难受的话:她靠在门上说,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因为需要人照顾,就把人放进屋里,那样的错,一次就够了。 他晃晃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了,沈非烟一定是经过了什么事,她不是那样的性格,会躲在桌子下面。如果是自己判断失误,那就更大的问题,会不会是自己并不曾了解过她。 他打下车窗,伸出手,雨水冰凉地打在他手臂上,令他试图清醒头脑。 当局者迷,当局者迷…… 刚刚保安说,她看到自己家有别的女的,抱着狗出来……才划掉了访客名单。 他猛然想到两年前,如果是自己……自己不也是,转身回来了。 江戎坐直了身体,浑身发凉,几乎瞬间吓出冷汗来。 她来找自己,然后看到她的狗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什么也没了,她原本是很想要甜甜的…… 他手砸向方向盘,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非烟从回来和他第一次碰面,就要过狗,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提都不再提了。 甚至后来桔子帮她要的时候,她都推说工作忙。 她……不想要甜甜了! 江戎觉得自己在什么事情上出了根本性的错误。沈非烟一定是放弃甜甜了。 他发动车,向着大门外驶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再提甜甜了? 他又仔细想了一番,确定, ——就是从那次大雨之后。 那天去参加婚礼,惊闻沈非烟受辱的感觉再一次回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建立起的自信,瞬间土崩瓦解。 他在犯什么错误? 或者他以前一直都没发现的什么东西。 大雨洗刷着路面,路上车辆匆匆。 江戎心里和油煎一样。 他和沈非烟一起,不是想和她结婚生孩子,他要了解她,了解每一个喜怒哀乐背后的原因,这样他才能知道,什么能让她笑,什么会令她哭。 可现在,要不是在床上建立的那点自信还在,他几乎都要全面否定自己了他不了解沈非烟,一点也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而她,根本不是一个会把心事说出来的人。 曾经的她,少女天真,外露的光华,没有心事。 如今的她,美丽,却真正深沉,她会笑着隐藏心事,像每一个在社会上渐渐成熟的人,包裹自己的情绪,纵然独自一人的时候,也不会坦露。 因为大家都忙,谁在乎另一个人心里想什么。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很少问自己,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自己也忙。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提醒自己注意安全,路还长,这是一场持久战,他不要什么事业上飞黄腾达,表现雄才伟略,也不想在名利场上浮沉……他只要她。 车轮卷着水滴,混着风雨乱飘。 他的车于午夜又到了沈非烟家门外。 外面看到没有亮灯。 他拿出手机,拨了沈非烟的电话。 响了好久,那边才接。 “喂……”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刚睡醒的沙哑,近在耳边,江戎体内的什么东西一下被撩动了起来。 他说,“你出来一下。” “什么?”那边还是迷迷糊糊。 江戎伸手松了松领口,“我在门口,你出来一下。”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自己控制不住的怒气。 那边空了一会,她说,“我都睡了,你进来吧。我把钥匙从窗口扔给你。” 江戎不耐烦地说,“你出来,我找你有事。” “嗯。”她应了一声,那边窸窸窣窣一阵,然后是轻手轻脚,暗夜里拖鞋走动的声音,开卧室门的声音…… 江戎浑身热的像着了火。 大门开了,风刮着雨扫向沈非烟,她穿着睡裙,拖鞋,只拿着钥匙,她抬头看天,好像没想到雨这么大,她关上大门跑向江戎的车,江戎原本要下去接她,一看这样,连忙给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她跑上来。 车门关上,沈非烟肩膀头发,身上已经半湿,她看着江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江戎浑身的血液蠢蠢欲动,她头发上沾了水,身上也是,就为他叫她出来,她就半夜爬出被窝,一句多余话也没。 沈非烟其实有时候真的很听话,很顺着他。 那不是不拒绝,不表态,不负责的那种顺从。 相反,她那么难以靠近……允许自己靠近,很多时候就是一种信号。 她对他好,但又多少心意,其实都被辜负了? 他抬手过去搂上沈非烟,沈非烟头发湿了,脸上有水,“你那天下雨去找我了?” “哪一个下雨天?”沈非烟的语调不明所以。 江戎说,“做了排骨去找我,为什么又不见我,你躲在保安室。为什么?你看到我家里的保姆抱着甜甜,是不是生气了,不准备要甜甜了,就像你不准备要我了一样,是不是?” 一连串的问题,不加掩饰就那么问了出来,带着沈非烟不说真话,他今天就死磕到底的决绝。 沈非烟没说话。 他离开她,扶着她的肩膀,“别人抢了你的东西,你不会抢回去的。你是那种会不要了的人,因为你还能有更好的。是不是?” 沈非烟说,“没有,我那天是想去偷偷抱走甜甜的,后来看没机会,我当然走了。” “不是。”江戎说,“你还是不想和我说心里话……” 他紧紧搂上沈非烟,“我只在乎你心里想什么,是不是高兴,是不是伤心,我觉得有些事情是我想错了,可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我……”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再也控制不住,扶着沈非烟,狠狠吻了上去。 沈非烟被压在椅子角,浑身又热又软,预感到江戎要干什么,她推他。 江戎抓着她的手,眼深黑漆漆地锁着她,忽然放开了她说,“回家去。” 不等沈非烟说话,他就发动了车。 大雨越下愈大。 沈非烟家的客厅,她妈妈关了电视,对她奶奶说,“睡吧,车走了。” 沈非烟的奶奶说,“还是和以前一样……二半夜也偷偷往外跑。人家一叫她,她魂就没了。” —— 大雨打在车窗上,落叶被打在地上,顺着积水流向远方。 高速路上空无一人,车在加油站停了一下。 沈非烟看着窗外,高速路上车辆寥寥。 偶尔过去一辆,比他们开的还快。 江戎拿过后面的毯子搭在她身上。 沈非烟靠在车窗上,想着没人知道的心事。 没了睡意。 江戎下车,在车后面拿了伞才给沈非烟开门。 风把伞吹的乱晃。 俩人短短一段路,到家的时候,沈非烟的裙子湿了,江戎的裤子也湿了。 他把伞扔在门口伞架里,抱着沈非烟上楼。 她是真丝的睡裙,裙摆都湿了,到了二楼,江戎就把她放下,“这衣服都湿了。” 沈非烟说,“只有裙摆。” 江戎又打横抱起她,几步路已经忍不住,刚刚上三楼就亲向沈非烟,放下她,手去卷她的裙子,“脱了……” 沈非烟被压在墙上,他卷着湿了的裙摆,几下就脱了下来,沈非烟里面什么都没穿,江戎一下愣住,脱了自己的衣服带她往卧室去,进了卧室又想起了,拐回走廊捡起西装,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避孕套,刚刚在加油站买的。 他进了卧室说,“我都不知道,还有加油站卖这个。” 沈非烟已经上了床,听他说话她转身。 江戎把盒子扔在床头柜上,想上床,又知道沈非烟爱干净,就去洗了澡。 攒着一肚子话,出来擦着头发就和沈非烟说,“我原本真的准备和你纯洁地恢复关系,但无奈开荤太早,又已经憋了六年,之前那次又开了头,我现在看到你,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这实在太不好了。” 沈非烟看着他,眼神明亮,盈盈还有水光,如同会说话。 只说一句话,不懂他说什么? 江戎听懂了,扔掉浴巾靠过去说,“原本这话我不想说,有些事空口无凭,也没办法证明。就像家里那个是保姆,不管你是不是误会,迟早都能知道,我只有你一个。” 沈非烟没想到他说这个,有些窘迫,“你幼稚不幼稚,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证明的。” 江戎扯过她,紧紧搂着,用手顺她的头发,检查有没有湿,那动作温柔,带着数不尽的捧在手心的爱怜。 沈非烟渐渐地放松,舒展了眉梢。 江戎轻轻地吻她,“有些话,排除固定场合,说出来就没意义了,我只想你知道,有一天,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记得我对你一心一意的这个心思。” 沈非烟微微侧头,凝望着他,“你这个语气——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戎腿一动,分开她的腿。 沈非烟抬手推他,他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压着她的时候,实在太沉了。 江戎却要的就是这样,埋在沈非烟的头发里,深深地吸气,“这洗发水,竟然和你上学时候用的一样,你现在已经不用这个味道了。我去——这还有催情的作用!” 他一使劲,沈非烟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伸手打他,“你疯了!一点过度没有。” “忍不住了。”江戎捉住她的手,随手关了灯。 嘟囔着说,“这样也好……咱们晚上做了,白天恋爱的时候还能更专心。” 在床上江戎是绝对的主动强势,他知道她要什么,喜欢什么,她推他,打他,都代表什么,知道把她的腿抬到什么高度,她就会完全被他掌控。更知道,怎么和她做,她能不堪负荷地哭出声。 沈非烟从沉默,反抗,到渐渐出声。 窗帘开着,大雨落在门口的花盆里,给花枝,花叶,花根,一点点滋润透彻。 让秋季最后的一抹颜色,放开舒展,绽放出美丽。 被折腾了不知多久,沈非烟沉沉地睡去。 江戎和那夜一样,没有睡着。 他从后抱着沈非烟,一点点亲她光裸的肩头,被纾解的感觉,短暂即逝,而且只是身体的,不那么整夜整夜硬的他无法入睡,但心里的感觉,还是半点无法纾解。 江戎伸手过去,把沈非烟软软搂进怀里,让她肌肤贴着他的,手拉过来,搭在他腰上,亲热地抱紧,他抬手,还可以摸到她的头发,或者拍她哄她睡觉。 每个人都听过这句话,“也许,一个人结婚的对象,通常都不是自己最爱的那个。纵然是娶了当时自己最爱的人,也许以后还是会过不下去。” 他不信这个,事在人为,如果爱,有的是办法。 很多没有成功的人,只是爱自己胜过对方,担心付出得不到回报。 可没有人想过,能让自己忘了回报的那个,才是此生挚爱,怎能失去。 他此时也恢复了一些理智,却也始终没有想到那令他寝食难安,忽略的真相。 其实以沈非烟的眼力,如果她稍稍带点“旁观者清”的认知,应该知道那是一个保姆,然而她没有看出来。 嫉妒会蒙蔽人的眼睛,江戎时常被蒙蔽。 所以他也不会想到,这件事背后,其实牵连着另一个真相。 就如同此时,他忘了自己和沈非烟此时的姿势,状态,忘了她愿意被他予取予求。 他又想到即将回来的某个人。 抱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得陇望蜀不过这样。 搂着她的身体,还想进入她的心,进了她的心,还想独一无二,把里面不相关的人,全都清除掉。 第44章 夏听音 树上的银黄色叶子落下,一片一片,一地金黄。 沈非烟坐在石桌前,抬头,望着叶子往下落,有些落在她头上,有些轻盈飘过,落在她脚下,身侧,地上有积水,昨晚下了一夜大雨,风很凉,她耳侧戴着三朵小花的耳环,一串,在风里轻颤。 江戎远远望着,拿相机捏下,低头设了屏保,和画一样。 他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折腾的她太狠了,她有点不高兴,所以今天就说话少。 他走过去,“在看什么?” “看树叶。”沈非烟说,“人都是落叶归根,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他走过去拽起来沈非烟,“怎么坐在这凉石凳上,昨晚下雨了。”他坐下,让沈非烟坐在他腿上。 沈非烟继续抬头看树,“这叶子可真好看。” 江戎搂上她的腰,随着她看,阳光透着树叶,闪出点点的光,有点刺眼,他说,“我和里面的人说好了,等会开那偏殿让你去烧香。” 这地方距离沈非烟妈妈家不远,以前他们常来玩,偏殿供着药王,沈非烟以前每次来都在那边烧香,今天却没有开,江戎刚刚去找人说了一下。 沈非烟其实也不信佛,但藏着敬畏,觉得拜拜总没坏处。 江戎说,“这周怎么过的这么快,咱们是今天晚上回去,还是明天一大早再回去。” 沈非烟说,“你要留下,我就明天早上再回去。你要不想今晚在我妈家,要提前走,那我也回去了,不然明天早上赶不回去。” 江戎的心里出现梗住的感觉,“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不能不这么见外吗?” 沈非烟说,“我没有见外呀。你现在是有工作的人,我不知道你的工作怎么安排的,明天有没有早会,是不是约了别人早餐要谈事情,当然只能迁就你的时间。” 风吹过来,又凉又湿润。 江戎觉得那湿润的潮气,渗进了心底。 令他无法祛除,无话可说。 沈非烟说的都对,懂事,明理。可他为什么觉得心里那么难受。 因为她的时间一目了然,而他不是。 他搂上沈非烟,“不是的,你的事情也一样重要,就算是回家来看你妈妈,那也是重要的事情,我以后让sky把我的时间表发给你好不好?” 沈非烟笑了,说,“不用,反正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江戎下巴压在她肩膀,把她搂的更紧,“我想你控制我,管着我。” 沈非烟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自己都管不住自己,怎么能指望别人可以管住自己呢。” 江戎把沈非烟转过来,对着他自己,“这是恋爱时候说的话吗?” 沈非烟说,“那不然呢?” 江戎丧气了,他对着沈非烟,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干脆在她额头印了一下,“算了,去烧香吧。我也好好拜拜,让你早点嫁给我。” 沈非烟被拽起来,跟着他,踩着一地黄叶子去前院。 当晚自然没有离开,江戎留在了沈非烟家。 沈非烟的妈妈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甚至没有表现出来,沈非烟一夜没回家有什么问题。 江戎留宿住在书房,第二天一早,俩人启程回市里。 —— 江戎早上没有准时回公司,临近中午,送过沈非烟去单位,他才去上班。 这老板摆出一副谈恋爱不要命,公司目标改成倒闭的样子,实在令sky很忧心。 他攒着一堆,令他自己更忧心的问题。 一见江戎,就迫不及待地报告。 “哥,余想那边查出来了。” 江戎进了办公室,衣服都没脱,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他脱了西装,搭在椅背上,“说吧。” “余想有的那些非烟姐这边的消息,是他那个朋友刘思睿透露的,我们最近追踪了他们的电话。” 江戎端着桌上的水喝了几口,“刘思睿不是非烟的朋友吗?” “是,但他玩摄影,余想又是摄影的,他们俩也有自己的关系。” 江戎说,“还有呢。” “余想知道非烟姐现在在咱们餐厅上班,从刘思睿那边每周下单,我觉得这样还好,不知道非烟姐这边的真实情况。” 江戎看了他一眼。 sky连忙修正,“我报告,我报告,不加自己主观的想法!” 是什么情况老板会判断,做一个眼明心亮的手下,基本原则就是说事情的时候,不要夹杂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不代表正确。 更有替老板拿主意的意思。 他暗骂自己又不懂事了,一边修整状态,用很严重的口气说道,“余想也知道了非烟姐现在手上有二十万。” “这个怎么能知道?” “他从别处打听的。水哥那事情,那次婚礼之后我放了点风,本来不想他们再打非烟姐的主意,但没人打主意了,那二十万的事情,自然就没成为秘密。” 江戎圈子里的朋友,包括依旧可以来往的同学,谁也不缺这二十万。 他一时有些不明白,sky这种如临大敌的表情是为什么,“二十万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不是对余想,是非烟姐。”sky说,“那二十万始终是隐患,非烟姐手上有钱,她有钱,路就宽了。想去哪儿去哪儿。” 江戎看着他,脸沉了下来。 sky顶着压力继续,这话一定得说,沈非烟要是走了,倒霉的可是他们。 他说,“不是说她想离开你,而是这感情的事情谁说的准,要是余想回来惹烦了她,她说走就走可怎么办?” 江戎靠向椅背,思量这事的可能性。 sky说,“殃及池鱼的事情,非烟姐也不是没做过。她才不耐烦和人去撕逼呢,肯定直接走人了。” 江戎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对沈非烟而言,二十万,她可以去很远,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那边还有什么消息?”他问。 sky清了清嗓子,扔出一个雷,“余想定了一枚戒指。和您给我去改的那些戒指,一个号。” 说完他就等着江戎变脸,却没想,江戎没有太多表情,直接问道,“他的机票订了吗?” “订了……”sky的语气很犹豫。 江戎微微皱眉。 sky说,“是……桔子婚礼的前一天,看样子,他想参加桔子的婚礼。” 江戎这下真的觉得心堵了,他顿住呼吸,思量这件事。 沈非烟和他好了,但如果那天余想出现,难道要非烟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怎么做,都会被人说。 sky何尝不知道,他昨晚收到消息,和女朋友就吐糟过良久,这是明晃晃的要抢人。 他说,“哥,他居心不良,好多人都知道非烟姐在英国和他一起,现在他回来……在旧同学面前露脸是其次,想逼非烟姐接受他,和他和好才是目的。” 江戎说,“下周就婚礼了?” “对!” 江戎抬手,“你出去吧。” sky说,“那个他预定的戒指,要不要做点手脚?” “不用!”江戎说,“该来的总会来。” 他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新拍的沈非烟的照片,她的手并拢放在裙子上,没有戒指,“不过一个戒指,一个人也不过只能戴一枚结婚戒指。他买了又能怎么样。” 他放下手机,看向sky,“让你去改的戒指怎么样了?” “等会珠宝行的经理会派人送过来。” 江戎点头,表示满意速度,“今天就送过来?” “对。” 江戎说,“戒指一送过来,就拿来给我。” sky问,“那下午要不要我找人安排非烟姐早点下班?” 江戎想了想,“不用。她不喜欢。” 他看着sky,“同样桔子婚礼,我不要非烟不高兴。” sky说,“明白。” 他转身出去,带着老板极具艺术性的命令。 找了两个人来办公室,都是他的得力助手。 干坏事一定要有帮手。 而且要以公司的名义。 他说,“你们俩,现在订机票去英国,公干。任务非常简单,这个日子和机票时间。” 那俩人接过,看了看上面的人名和时间,默契地没说话。 sky说,“那人叫余想,你们去了我会找人和你们联系,你们就做一件事,想办法缠着他,那天别让他上飞机,误了班机就行。” 这任务太简单了,公费出差,还能捎带给家里买东西,那俩人连忙应了,回家给老婆打电话,拿了亲朋好友海淘购物单,收拾行李就去公干了。 —— 晚间十二点, 江戎的车停在沈非烟家门外,他绕过车头,把沈非烟扶下车。 沈非烟说,“我今天有点累,要不你回家吧。” “我陪着你,你一个人这房子太大了。” 沈非烟没反对,她太累了,逛街八小时她都不行,何况是厨房。 每个周一都是上刑。 江戎说,“我给你放水。” “不用。”沈非烟在卧室拿了睡衣,“太累了,洗淋浴就行,在浴缸会睡着的。” 看到她进了浴室。 江戎站在卧室,心如刀割,却一点忙帮不上。 沈非烟出来,他帮忙吹了头发,就让她睡了。 他躺在沈非烟身后,没拍几下,沈非烟已经睡沉了。 他这才下楼去车上,拿了一个新的戒指盒子上来,一枚,一枚,给沈非烟试戴。 沈非烟睡醒,揉眼睛,却被什么东西刮了脸,她抬手看,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江戎也醒了,一副等她反应的表情。 “怎么回事?”沈非烟的语气没多少意外,她自然认得自己的东西。 江戎搂着她,柔声靠在她耳边说,“我让人去改了号码,现在戴着都合适。”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戒指盒,换了一个大的丝绒红盒子,里面打开,戒指都并排摆放在里面,各种式样,那是他们的年华,曾经美丽的时光。 沈非烟抬手接过盒子,手指摸上去,戒指上的红宝石,蓝宝石,钻石,珍珠,一枚枚的,带着记忆。 “你试试现在喜欢哪一个,想戴哪一个?”江戎靠在她耳边说,“我觉得你手指上这枚最好,最合适。” 沈非烟深情地看着那些戒指,没想到,江戎都留着,还留的这么好。 她抬手,看着自己手上的,是一枚最简单的圆钻一克拉。 江戎偎着她问,“想戴哪一个,还是咱们再买新的?” 她抬着手指说,“这个吧。你喜欢就好。” 江戎拉着她的手,“那你喜欢吗?我觉得太小了,适合以前你的年纪,现在,这些我觉得都不合适。” 沈非烟说,“我没有朋友可以去炫耀,不过高兴的是你,我妈妈,我奶奶。” “那你呢,你不开心吗?” “有没有我都是一样开心呀。”沈非烟说,“这些是身外之物,我们这种关系,有时候,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江戎翻过她,得寸进尺地说,“你的意思是,是不是结婚也一样?那咱们定日子结婚吧?” 沈非烟说,“我的意思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的,分开了,对对方再好也没用,对不对?” “你怎么了,一大早说这样的话。”江戎用手摸她的眉毛,“昨晚没睡好吗?” 沈非烟躲开他的手说,“我就是想说,有些时候,这些东西一点也维系不了。” 江戎伸手抽出俩人之间的被子,“那有孩子了呢?” 沈非烟说,“你一大早胡说什么。” 江戎说,“我就是忽然想到了。我听手下的人说,桔子的问题,其实能做试管也还有希望。” “真的?”沈非烟一下来了精神,她去拜药王,就是帮桔子拜的。 江戎说,“你问过她没有,她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当然想了。”沈非烟说,“我回来的时候,她打算买学区房,就是想要孩子,谁会不想要孩子,她又不是什么女强人,不过想有个家,有个每天让她心甘情愿操心照顾的人。” 江戎说,“做试管要钱,借钱治病,始终是难以开口一些。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 沈非烟陷入沉思。 江戎说,“要不你把手上的钱借给她吧,她结婚,一定也不会推辞你。咱们也不缺那点钱。” 钱借出去,就是有去无回的,江戎知道,沈非烟也知道,但这始终是她赌博得来的钱。 沈非烟说,“嗯,我想想。” 江戎搂着她,知道她是不会拒绝的。 她讲义气是其一,其二,她在他的面前,始终还争两分心气,才二十万,对以前的沈非烟根本不算什么,她说不出口不借的。 沈非烟说,“那……我借给她16万吧,她结婚,这个数字也好听。” 江戎说,“18万吧,8比6好听。” 沈非烟迟疑了一下,说,“……好。” 很久以后,江戎才知道,沈非烟的银行,此时是没钱的。 她有那么那么多理想,都要钱去实现。 第45章 夏听音 沈非烟正在切菜,徐师父走了进来,透着备餐间的大玻璃看她切菜。 每天练刀工,虽然还是她那把西厨用的,但现在已经有模有样。 他走进来,看着沈非烟手里的刀,“还是不想换工具?” 沈非烟摘下口罩说,“我又不打算做专业的厨师,这样就行了。您说呢?” 徐师父看着旁边切好的青笋丝,当然比他手下其他厨师,速度还是慢,但粗细匀称,也不错了。 他说,“那你将来要做什么?不做厨师你为什么学厨?” 沈非烟说,“您学了厨,也不是一样不止是在做厨师。” “咦”徐师父觉得这话有点意思,看着她,“那我还做什么?” “您在厨房本来就是管理者,这厨房哪里用的着您炒菜了,您的职位,早就从厨师变成了统筹。” 徐师父笑起来,让徒弟搬了张椅子过来,外面还没到饭点,比较空闲,他坐下,看沈非烟切菜。 她干活倒是认真,有种严谨的一丝不苟,这倒不像是性格使然,这女孩一定是经过不少事情,才学会的安分守己。这是一种,和她相处过,打过交道才能看出来的品行。 因为长成她这个模样的女孩,纵然是安分守己的,都会慢慢被惯出来痴心妄想。 人没有痴心妄想,能脚踏实地安分守己的,通常都是经过过重大的人生挫折。 徐师父说,“我自己倒是没有想过,原来我的身份已经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质的变化。” “您又和我开玩笑。”沈非烟笑着答,“我也打听过了,所有有名的餐厅,老板都是跟着厨师开张,找到名厨,才敢大张旗鼓,哪怕以后干的好,可以半流程化,但是最初,都是靠着名厨才能打江山。” 她看着徐师父又说,“厨师这行,名气,手艺,流派,谁都能一争长短。但是每个菜系中,还是有些令人心服口服的大师父。而您,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 徐师父笑起来,带着点掩不住的得意。 一样是夸,这样循序渐进,有条有理的夸奖,不爱听不可能。 他说,“你到底想学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教你。” 沈非烟说,“不用了,以后我每天带一个菜给您,您尝尝就行。” “不学?”徐师父拉过旁边一个饭盒,打开,里面有烤过的鸡脯肉做的沙拉,他说,“这个是你今天的午餐,你怎么还自己带饭?” 沈非烟说,“本来想让您试的,后来鸡肉外面不酥了,我就没有给您。” 徐师父把饭盒拿过去,仔细的看,那个上面的鸡肉是其次,下面的沙拉里,伴着一些葵花籽仁,松子仁,“这里面还可以加这些果仁?” “当然可以加。”沈非烟说,“那些减肥的能量棒其实原理差不多,我这个还没有放糖。” 徐师父点头,“这个卖相看着不错,就是一眼望上去,难令人有食欲,都是生的。” 沈非烟笑起来,“是呢,外国人和咱们在饮食上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觉得做饭比较浪费时间,对器物要求高,摆盘高档,餐厅布置豪华,但是真正对菜品的要求并不是特别高。不像咱们。” “那真是不一样。”徐师父说,“我入行的时候,就有一个想法,如果说起来某一个师父,能被人竖着拇指说一声,徐师父做的,味正!” 他自己说着露出微笑。 沈非烟说,“那现在可不是,前面有时候我听他们说,咦,今天的汁子不一样,徐师父调的吧,味就是正!” 徐师父说,“咱们说正宗,正宗,要的就是味道里面的这个正字。”他看着沈非烟,“你就算自学,也要抓着根子,咱们中餐和西餐不一样。” 沈非烟点头,手看着她的刀,过了会说,“谢谢您提点我,我在这里虽然切菜,也学到很多东西,其实我也是想谢谢您,如果做中餐,我会的那些,都不好拿给您品尝,就做了西餐,我会不少菜系的菜。” 她看着徐师父说,“你也许对法国菜,西班牙菜那些不陌生,但我还会做黎巴嫩的,非洲的,您就未必见过了。” “奥”徐师父说,“原来你不是为了和我交换,给我做一个菜,让我教你一个菜呀。” 沈非烟笑着继续切菜,过了会,说,“人和人遇上都是缘分,我也不知道能在这地方干几天,原本想您喜欢我,教我点手艺,不过最近,我不这么想了。” 徐师父看着她,她低头切菜的时候,眉毛分外整齐,如画过的两笔,上面已经有话传过来,她在这里干不了几天了。 徐师父站起来,拿起那饭盒说,“我还是尝尝吧。” 看着他出去,沈非烟低头继续切菜。 徐师父出了门遇上他的二厨,二厨手里拿着西红柿,咬着眺望沈非烟,问徐师父,“她怎么没什么喜气,不是要结婚了吗?” 徐师父往自己办公室去,到了办公室,打开那盒子,让人拿了筷子来。 他拿筷子夹着上面的鸡肉,咬了一口,“没加调料。” 积年累月做厨子,已经口重,虽然现在都提倡少油少盐,但对他们,那纯粹是笑话。 他吃不惯这么清淡的。 放下筷子,他说,“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被结婚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那样子何止是不高兴,还有点郁郁寡欢。”二厨说,他为自己灵机一动想到郁郁寡欢这个词还有点雀跃。 不过他觉得这应该感谢沈非烟,因为她太生动的表现了这个词,他才能想起来用。 他看徐师父不吃那沙拉,表示出兴趣,“怎么?不好吃?” 徐师父说,“太淡了。”说完又补了一句,“江戎也不会爱吃这么清淡的东西。” “我尝尝。”二厨拉过饭盒,吃了几口下面的沙拉,然后说,“她还有酱汁,这没拌上呢,不过还行吧。” 徐师父看他手里还拿着西红柿,没好气地说,“你爱吃生冷的东西,当然觉得好吃。那和你生吃蔬菜有什么区别,你自己说。” 二厨呵呵地笑,“我觉得她切菜不行,中餐做的也骗人,不过做的西餐还能吃两口,这里面可不止是生的菜,每种菜搭配也有学问呢,有的菜叶性苦,有的带着甜,她这个确实搭配的好。”说完他说,“其实她肯定知道你不吃,这是给我吃的,你看里面没有西红柿,如果放上西红柿就更好了。” 徐师父冷冷地笑道,“江戎都吃不上,她每天带来是为了给你吃?你怎么这么大面子。” “您别吓我。”二厨说,“我估计,很快,她就要当上老板娘了。江戎以后可以天天吃了。” 徐师父笑着摇头,“我看未必。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二厨不明所以,回头看沈非烟,“她能有什么打算?套上江戎还不够,难不成她还想上天?” 徐师父不想答这个问题,就说,“她后天休息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你安排好人去切菜了吗?” “早安排好了。”二厨说,“后天老板也去,婚礼在南城酒店搞的室外,那边大厨刘师父和您不是也认识,有没有说结婚的是什么人,能把老板请去,但怎么在四星级酒店结婚?” “那是江戎的同学,也是外面沈非烟的同学。结婚的新郎新娘家境一般所以选了四星级,还是提前四个月定的。” 他说,“江戎想结婚选的地方,没有半年定不下来,所以他才提前……” “什么?”二厨一下抓住重点,“您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江戎已经选了结婚地方?” 徐师父说走了嘴,连忙摇头,“没有,还没有定的事情。” 二厨怏怏不乐,“明明刚刚听您都说了。提前半年,那能是什么地方?” 他开始筛选。 伦敦 两个人开着车,紧紧跟着前面的车。 “他是后天的航班,咱们这样会不会太如临大敌,每天都跟着?”开车的说。 副驾驶的用杂志挡着脸说,“不跟怎么掌握他的行动规律?” “可他这几天什么都没干呀,连出去购物都没,他回国怎么不带东西?” “人家常出国,你以为和你一样,别说我没提醒你,买那么多东西已经超重了。” “那不是还有你。” 前面余想的车开进加油站。 后面的跟车靠在路边等,副驾驶的继续用杂志挡住脸说,“按他这几天的行动习惯,他应该回家,早早睡觉,然后明天一大早起来准备上飞机。” 驾驶位的也拿出报纸来,挡着脸说,“他那家里家具都清空了,我要是他,就待到睡觉的时候再回去。” 俩人没说完话,余想的车就开了出来。 他们慢慢的跟上,却发现余想没有回家,他一路向东南边开去。 “这是要去哪儿?都开了一个多小时了。” “我怎么知道?” 远远看到好像行驶进一个码头,看到大大的英文字母:Dover“这是什么地方?”开车的说,“打,打电话快问。” 俩人赶紧给这边的联系人打电话,“我们跟车,跟到一个港口,有大牌子写着Dover,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那边人喊道,“那是过海去法国的港口,他车已经排队了吗?” “排了呀。怎么可能是去法国的!”开车的大喊道,“你确定?去法国不要签证吗?” “他有申根签证,你没想想他之前的工作,整天欧洲跑,他当然有签证。” 开车的顿时急了,“那我们的护照能去吗?” “你带护照了吗?” “没!”开车的一砸方向盘,“怕丢,放在酒店。” “那还说什么?” 副驾驶的抢过手机喊,“有护照就可以过是吗?” “有也不行!” 副驾驶的看着开车的,开了免提,“那怎么办?” “没办法了。” “什么叫没办法了?”俩人一起喊。 “就是没办法的意思!你们跟不过去,等着,看他是不是真走了,如果真的走了,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咱们法国也没有安排人,你们把人跟丢了。”对方挂了电话。 俩人挂上电话,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上网查了一下,才搞清楚这港口的情况,确实是渡轮,在这边直接连人带车送入法国。 不过有些攻略说,去法国那边是不查护照的,他们如果想冒险,现在混上去有很大可能。 但是到了法国,没有护照可是黑户,那不行,被抓到不得了,以后都不能来了。 俩人一筹莫展中,一个说,“对了,他可能去法国买东西了,说不定明天还回来,毕竟他买了机票,机票那么贵。” “有可能。”这边这个重新拾起希望。 俩人在港口外头,白天等到黑夜,黑夜等到深夜,深夜等到曙光,这地方还能看到日出,这个港口半夜都有人来过海。 可他们,没有等到余想回来,等到中午,余想的班机已经起飞,他们才算死了心。 他们自己的机票,也作废了。 Sky半夜接到电话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他怕伦敦办事的人经常露面,引起余想的注意,临到最后,为了万无一失才派新人去,却没想,这新人到底还是没经验。 而且拖到这么晚才报告,明天就是婚礼了…… “不对。”他觉出了另一个真相,拿着手机,看到上面00:51的时间,觉得江戎这会说不定正抱着沈非烟在做羞羞的事情,他这时候打电话过去,是另一个大写的找死。 可如果打晚了,他今天没办事直接睡了,到时候还是死。 Sky左右为难间,有点明白伦敦那两个手下的心情了。又实在估算不出万一江戎和沈非烟那个了,需要多少时间,硬着头皮……他还是拨了江戎的手机。 第46章 夏听音 江戎和沈非烟自然已经上床,江戎靠在床头,搂着沈非烟,她半闭着眼睛钻在江戎怀里,江戎在给她念书。 “后人除了体会孔子所说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提炼出‘不时不食’等八不吃的饮食观点……”他低头看沈非烟,她闭着眼,靠在他腰侧,这种眷恋而温情的时刻,他们以前都没有过。 沈非烟伸手摇他,皱眉不耐烦。 这是嫌他忽然不读了,江戎笑着低头亲她,而后继续念道,“不时不食”就是讲要吃成熟符合节气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带着天地之精气,气味醇厚,营养价值高。” 沈非烟闭着眼说,“这一条现在已经半废了,以后估计更废。大棚菜反季蔬菜是其次,现在还可以网上买菜,以后就没人看节气了。” 江戎说,“有些东西还是挑呢,你像大闸蟹,每年不是一样要挑时候,才能吃到肥美的?” 沈非烟静了静,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对,我忘了。” 江戎笑起来,拿书准备继续读,他的手机在旁边响起来,他拿过看了一眼,是一条Sky发来的短信。 “哥,急事,给我打电话。” 他低头,亲着沈非烟的额头说,“sky找我说点公司的事情,我去楼下打个电话,你先睡。” 沈非烟点头,江戎把书放在旁边,掀被子下了床。 江戎到了一楼书房,直接拨了Sky的手机,“怎么回事?” “出了点状况,余想昨天开车去了法国,他们没有申根签证,跟不过去。然后他们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余想回英国。” “那他在法国那边登机回国了?”江戎问。 “这个……我一晃神忘记查了,现在就去查,如果查到是呢?” 江戎反问,“你觉得呢?” Sky说,“我让人在机场拦住他。” “算了。”江戎走到窗前,挑着窗帘看了看外头,“如果是真的,就是证明你派去的人被他发现了,你拦他还有什么用。能拦一辈子吗?” 他挂了电话,转身上楼去了。 沈非烟已经睡了,江戎在卧室站了一会,保证身上没凉气了,才掀开被子轻轻上了床。 沈非烟现在睡觉很独,不让人抱,也不喜欢粘人。 江戎伸手把她拽进怀里。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习惯都是可以培养的,任何习惯! —— 第二天,客厅 沈非烟端起茶壶,里面泡着英式早餐的茶,各倒了两杯,加了糖和奶。 江戎看着那茶杯,她递给他的茶杯,摆成了一个斜角的直线。 加上沈非烟做的早餐,非常赏心悦目。 “咱们几点过去?”江戎吃着早餐问。 沈非烟说,“婚宴中午才开始,他们也搞西式的不用接新娘,我大概十点左右到。” “那我打个电话去公司,早上不过去了。咱们等会一起走。” “不行,我还有事,我约了人。”沈非烟喝了一口茶。 江戎手里的刀叉都停了,看着她。 沈非烟瞅了他一眼,无奈道,“我约了上次的编辑,谈工作上的事情。” 江戎心里一半高兴一半更不高兴。高兴的是,她约了谁愿意告诉他了,可什么时候约的,之前对他完全没有提。 “怎么约的今天?” 沈非烟说,“平时我休假的时候人家也休假,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为了我加班。不约今天就没时间可以约了。” “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 沈非烟笑了,说道,“我去你餐厅之后没多久就约了今天,不是这两天约的。” “那我陪你去。”江戎说。 “你陪我? ”沈非烟嗔了他一眼,“那我根本就不用去不是吗?” 那一眼,含羞带笑,江戎的整颗心都要化了,她今天心情不错,早上和他有说有笑。 江戎说,“好,好,那我在车里等你。” 沈非烟摇头,“你真的不用这样迁就我,人和人的感情是细水长流的,你一开始就对我这么紧张,以后怎么办?到时候你要上班,不能再这样步步跟着我,我不是有心里落差。” “那怎么可能。”江戎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 沈非烟没说话,低头吃东西。 这就代表她坚持,可又不想和江戎继续争执。 江戎柔声说,“其他时候都行,你也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跟你一起进出怎么行。” 沈非烟抬头看向他,眼神渐渐锐利,“你觉得我没有你,就会被人欺负。” 江戎恍然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不是,完全不是,上次是因为我才连累了你,我知道,一天也不敢忘。” 可毕竟话已经说了,任他怎么补救,沈非烟也是难被糊弄的。 他心里的确怕人狗眼看人低,虽然起因是他,但归根结底是沈非烟没了身份背景。他觉得这一点沈非烟也知道,但不能明说。 人家欺负你是因为你不够有钱,任何人也不会喜欢听见这种实话。 江戎说,“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咱们高高兴兴去,我不想你遇上一些没眼色的人,不会说话令你难过。” 沈非烟说,“我做人问心无愧,她们是不是喜欢我,我也完全不在乎,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在乎过。不过有些人幼稚,觉得背景也是抨击别人的地方,我不难过,我替那种人的浅薄难过而已,井底之蛙。所以我也不需要你寸步不离保护我。” 这语气没谴责他,却令江戎觉得自己还像外人。因为在思想上,竟然和沈非烟没有保持同一高度。 他说,“也不能这样说,我是想你好,你把我说成了一个外人。” 沈非烟微微放缓了语气说,“人要互相理解才能一起生活,所以你要想的一直都应该是,是不是我们已经都各自成长了。也许已经不适合。” 这个话题就更严重了,江戎语气肯定地说,“是不是适合呢,要看咱们俩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我觉得成长是好事,而且自己的爱人成长更是好事,我可以跟着你看你看到而我没有看到的世界。有什么不好?” 沈非烟说,“那现在是不是同意我自己去呢?” 江戎说,“当然,当然,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依靠别人,但我总得争取一下,你是不是靠我,和我是不是希望让你依靠,是两个概念。” 沈非烟看了他一眼,露出笑意低头吃饭。 饭后,江戎亲自把她送到见面的咖啡厅,然后他自己去了公司。 —— 机场 刘思睿的司机接过余想的包。 余想上前一步,拍了拍刘思睿的肩膀,“谢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非烟人不错,我也想你们俩成。”刘思睿说,“不过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换了航班飞回来?” “那边有人跟我。”余想转头周围看了看,“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埋伏在机场等我。” “怎么回事?” “没什么。”余想拍了拍他,“有人不想我回来,早在预料中了。” 从机场大门出来,蓝天白云,空气带着乡愁。 余想说,“非烟六年没有回家,我早该知道,她憋着不回来,就是为了可以早点回来。” 刘思睿非常理解这个,他有同样经历,很多人假期不回家,拼命补课旅行,就是为了可以早点学到足够的东西,早点回国。 他自己也是。 车开了过来,刘思睿说,“走吧,那边婚礼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 余想钻进了车里。 —— 新娘室里,婚礼仪式已经完成。 桔子换好了衣服,正在等伴娘换。 桔子拉着沈非烟的手,她刚刚才知道,沈非烟还加送给她一份大礼,终于逮到了说话的机会。 “你出去招呼客人去,拉着我干什么?”沈非烟笑的不行。 桔子说,“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和我说一下,你已经给过我结婚礼物了,还给我买了条项链,现在又借钱给我看病,这也太过了。” 沈非烟说,“你好好过日子,能用上最好。” 桔子紧紧捏了捏她的手,因为有了一个这样“有实力”的朋友,令四喜家的亲戚都非常羡慕,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同。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和江戎和好了?” 沈非烟透着玻璃,看到江戎站在外头,大家都有意无意围着他打转。 她收回目光说,“你去外头招呼客人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就行。”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看他的样子,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 沈非烟说,“他这么说了?” “他当然不敢,不过我估计他很想。” 桔子的伴娘换了衣服过来,桔子拉着沈非烟,“走,咱们一起出去。” 沈非烟摇头拒绝了,“我只是来恭喜你一个人的,不是为了来和任何人联络感情。” 桔子知道她不想和旧同学说话,上次的事情太可怕,也不勉强。 沈非烟说,“我不闷,正好看会书。” 桔子抬手点她的脑袋,“我结婚,你来用功!”转身和伴娘们出去了。 沈非烟拿出电子书阅读器,靠在沙发上看昨晚江戎给她读的那本。 桔子出去,没多久,江戎进来,手里端着一碟蛋糕,另一只手有带茶托的杯子。 他笑着说,“桔子说你在这儿,我给你拿点吃的。” 沈非烟看他两手都占着,来给她送东西开门很狼狈,就笑起来,看他坐下。 江戎把手里的热茶地给她,“先喝点热茶。这家菜一般,特别还是婚礼,我看了都没什么好吃的,已经让厨房去偷偷做了,等会就给你送来。” 沈非烟说,“这边厨房的厨师你认识?” “当然。”江戎说,“城中有名的食府,大厨二厨一般都互相间认识,有些还是师兄弟。不认识的也知道。” 沈非烟说,“你别给我开小灶,等会别人知道了,会觉得咱们嫌弃人家婚礼。” 江戎说,“管那些干什么,来就已经给了足够的面子,在还要你挨饿,门都没有。” 沈非烟靠向沙发,看着他,“你以前对我没有这么好,还是以前其实更好,只是我没有发现?” “当然是现在更好。”江戎说,“人都是在失败中寻求进步。以前没做好的,才要做的更好。”他轻轻靠过去,靠在沈非烟耳边说,“那别人问起咱们俩的关系,我可以说实话吗?” 沈非烟笑着问他,“那你觉得呢,实话是什么?” “实话当然是说咱们俩和好了。” 沈非烟说,“你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就是因为这个吗?” 江戎怔了怔,猛然在这话里体会到一种被变相承认的快感,他拉起沈非烟的手,“你不会不高兴吧?” 沈非烟左手的茶托递给他,说,“我就是单纯觉得,这是咱们的事情,不用和别人交代,更不需要,和这些人交代。” 上次的女同学把她得罪狠了。 江戎当然也知道,他说,“有些人心里还是对你不错的,比如大多数男同学。” 沈非烟神色古怪地看向他,揶揄道,“你也是够拼的?” 江戎拉起来她,“走,先去把东西吃了,这地方不行,这么大的窗户,等会大家都能看的你吃了什么。” 沈非烟说,“你不是要出去和别人宣布一下吗?” 江戎的手搭上她肩膀,推着她向外走,“这种事情不用我自己说,他们也能猜到。” 沈非烟转身抓起忘了的手袋,俩人离开,一直到婚礼结束,也没有再回来这里。 婚礼简单,就是走个形式。 大家也是互相给面子,很多也给江戎面子才来,所以都挺闷的。 早早结束,也早早回家。 江戎心里装着事情,Sky更是,从余想一到机场,他就收到消息了。 婚礼结束,江戎和沈非烟向酒店外走,他说,“下午去逛逛街吧,陪你买点东西。” “买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 “缺你的衣服。”江戎伸手捏她的鼻子,“换季了,你不买衣服吗?” 沈非烟说,“我……”她的话语忽然停住,只因为看到酒店门口的人和车。 江戎也看到了。 那人靠在车旁,扬着头正在朝天吐烟圈,露出格外坚毅的下巴,棕色的头发有点乱,棕色的皮夹克,立着领子,脚边扔着一个大大的牛皮宽翻扣旅行箱……他的身上,有很重的,沈非烟味道……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令看到他的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余想。 江戎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余想没有看到沈非烟,沈非烟看到了她,所以她停了脚步,站在那儿。 其他的,从酒店出来的宾客,也都停了脚步。 余想身后靠的车窗打下来,刘思睿坐在驾驶位,看着沈非烟打招呼,“非烟。” 沈非烟站着没动,身上是那条白色的裙子,风吹过了,裙摆和水波一样划过她的鞋面,一下,一下。 第47章 夏听音 情敌见面,江戎的心情最复杂,曾经,无数次他都经历过。 沈非烟去商店买个东西,就会遇上余想,他好像料到她会去,静静地等着。 一副默默爱着不计回报的样子。 那时候,他可以拉着沈非烟,一次一次无视走过,但这一次,不行了。 他甚至没有去刻意拉住沈非烟。 他不想,有任何人,以任何借口诋毁沈非烟。 特别是余想。 余想已经看向沈非烟,他扔下烟头,眼神含笑,只是望着她,好像她是一个生气离家出走的女朋友。 Sky走到江戎身边,什么也没说,江戎预料中的事情,他们也都有准备,说道,“车准备好了?”却是注意着沈非烟的反应。 但沈非烟如同没听见。 所以江戎也报以没有反应。 酒店里面不断有人出来,男男女女,看到江戎的背影就不禁慢下脚步。再看到沈非烟的身形,有人就不禁翻了白眼,来参加婚礼都摆架子,还被伺候的吃小灶,简直槽多无口,傍上江戎,更是展现了投胎的高超技能,人家能有个好爸爸,养了十几年,家里破产了,还有青梅竹马可以接手,这显然是老天爷打了瞌睡。 老天当然不会打瞌睡,所以再走两步,出了酒店看到余想的时候,所有人都沸腾了! 一个青梅竹马是运气,两个青梅竹马……那是“热闹”,今天的红包给的终于值回票价了。 做为被万众瞩目的是沈非烟,却在此时展现了她见惯此种风浪的沉稳,风吹着她的裙摆,她沉着淡然,完全控场。 她比所有人都看的仔细,除了余想来,还有刘思睿。后面还有一辆车,车窗开着,她看到都是熟人,她和余想的朋友。 这是一副,表面看来,接了她准确去给余想接风的阵仗。 沈非烟忽然说,“你知道他今天回来?” 这话没头没脑,显然问的是江戎。 江戎,“嗯”了一声。 Sky紧张地看着沈非烟,不知道沈非烟会怎么选: 沈非烟和余想走,她和江戎来的,会被人骂水性杨花。 如果她和江戎走,余想都找来了,她还是会被人挑刺骂朝三暮四。 所以沈非烟没动,Sky觉得,如果他是沈非烟他也不动,怎么做都是错。 但余想已经走了过来,远处大街上车来车往,这一处却诡异地安静。 只有喷泉的水声。 余想几步走到沈非烟面前,忽然弯腰,把沈非烟鞋面上的裙子拽了一下,那鞋面上有珍珠色手工的珠片,刚刚挂了裙子水波般的裙摆。 沈非烟站着没动,余想已经笑着直起身,裙摆恢复美丽被风吹动。 一个动作,已经宣告了了解,亲密,今非昔比。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看着他们。 显然六年没见,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撕逼余想从来都不是对手,背负要撬墙角的骂名那么久,也没见成功。 如今一个动作,竟然和江戎已经亲疏立现。 按照剧情,江戎应该找人把他扔一边去。 以前他就这么干过…… 但这次没有。 电光石火间,大家有了新的认知,江戎变了。曾经那种幼稚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在他身上了。只有郑俊这些和江戎这几年比较近的,反而替余想担心。 桔子换了衣服,和四喜出来,一到大堂就被人伴娘拽住了。 几句话一说,桔子瞪大了眼睛,冲到玻璃前面,看到外头三人站在一起,她简直觉得无法直视。 四喜说,“这是要打架了吗?余想还带了人来,以前是江戎找人打他,现在他是要趁机报仇吧?” 桔子说,“再给他两个胆,你看着吧。” “我看着呢。”四喜说,“呦,余想这是凭形象都扎了江戎一刀。” 周围人都无比同意,沈非烟和余想在一起,只是那相同的“一致性”就令人觉得足够震撼。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种变化,余想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他和沈非烟在一起过,他是,沈非烟打扮调教过的,沈非烟的男人。 门外 江戎也早把余想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几次。 沈非烟看着余想,终于说话了,她说,“什么时候到的?” 这语气太家常,江戎瞬间更酸了。 余想说,“从机场直接过来了。” “准备住在什么地方?”沈非烟又问。 余想看着她,看着她,笑了。转而看向江戎,“好久没见。” 江戎说,“好久没见。” “谢谢你还派人去接我。”余想说。 沈非烟看向江戎。 江戎说,“客气,可惜你开车过了法国,他们没签证,设想不周到。” 余想看向沈非烟说,“你听到了,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吧?” 几句话当然足够沈非烟明白,余想回来,江戎做了手脚。但显然他们还是不够了解她。 沈非烟说,“你带着刘思睿他们来,就是为了给我办个难堪吗?” “怎么会?”余想说,“我回国了,不第一时间来见你,才是不给你面子吧。” 沈非烟笑了,她绕过余想,走到刘思睿那边。 刘思睿连忙开了车门下车,沈非烟说,“你们这是要给余想接风吗?” 刘思睿说,“是呀,接了你一起去。” 沈非烟说,“准备去哪儿?”她抬手,对后面车上的熟人打了招呼,姿态从容,“你们先去,我这还有点事,回头过去找你们。” 刘思睿看着余想,他当然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会来就是帮余想抢人的。却没想沈非烟直接来找他,让他们走。 刘思睿当然不能走,他低声说,“余想在英国,有人堵他。咱们先走,我有话和你说。” 沈非烟摇头,看着他说,“思睿,好心办坏事通常就是因为没有搞清楚情况,你看看后面玻璃里面,你知道这边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你觉得,我是无缘无故会和余想分手的人。” 刘思睿一下变了脸色,往酒店里看了一眼,猛然间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抬手拍了拍沈非烟的肩膀,“那要不你上我的车走。” 沈非烟摇头,“他留下就行。” 刘思睿对余想抬了抬手,转身上车人就走了。 这一招出乎所有人意外,先把帮手打发了,余想顿时优势减半。 沈非烟对Sky说,“小宝你过来。” Sky连忙跑过去,也只有沈非烟叫他周小宝,他能跑这么快。 沈非烟看看脚边的皮箱,Sky连忙有眼色地提起余想的皮箱。 沈非烟对余想说,“走吧。” 余想看着Sky提着他的箱子,脸上的笑容都没了。 大家向江戎的车走去。 江戎的车,他自然也是过去的。 大家集体呆若木鸡,完全没料到结局会这样,说好的大撕一场呢,一拖二,他们就这样走了。 车上的气氛却更压抑,江戎坐在副驾驶。 沈非烟问余想,“先去我家吧,说完话,你再回家。” 余想也没料到会这样,笑容全无,说,“你给刘思睿怎么说的。” 沈非烟说,“实话实说,你别扯不相关的人进来。” 余想望去副驾驶的江戎,嘴角挤出冷冷的笑。 车在沈非烟家门口停下,Sky在后面的车,提着余想的行李放在沈非烟家门口。他路上想了一路,觉得沈非烟已经最大的程度保留了三个人的面子。 江戎的,余想的,更甚至她自己的。 此时他觉得江戎应该走。 不然沈非烟会和他算英国那笔账。 余想打量着沈非烟家的屋子外墙,神色难名。 江戎问沈非烟,“要我留下吗?” 沈非烟看着余想问,“在英国的事情,你要现在和他算吗?” 江戎,“……” 余想没说话,沈非烟却对江戎问道,“还是你说吧。” 江戎看余想还在打量门口那盆花,说道,“我知道他定了今天的机票,估计他想回来参加桔子的婚礼。” 余想转头来看他,猛然发现江戎的奸险用心,他这样说,非烟只会觉得因为他太在乎她。连忙走过去,手搭上沈非烟的肩膀,“算了,有话咱们进去说。”他对江戎说,“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江戎看着他搭在沈非烟肩头的手,沈非烟白裙子上面是白色的披肩。余想穿着长途飞行过的皮夹克,风尘仆仆,那皮夹克冰冷坚硬,沈非烟的裙子轻柔,她整个人也是,就这样被搭着肩膀,他几乎是手比心快,余想的手就被打掉了。 沈非烟被拉到了一旁。 她看的分明,知道江戎那是下意识的行为。 余想看着她,一下变了脸色,“你这是护谁呢?” “你觉得呢。”江戎抬手,让Sky和司机走远。 沈非烟从包里拿钥匙,往屋门口走,“进屋说吧。——江戎,你先走。” “不行!”江戎跟了上去。 沈非烟拿着钥匙,合上包,夹在手臂里,看向他说,“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余想是不是回来,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找人去拦他?你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江戎没想到沈非烟先和他算账,顿时哑口无言。 沈非烟说,“我和余想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能给我起码的尊重,让我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沈非烟转身开门,让余想进屋。 看江戎还站着,她说,“你一定要大家都这么难堪吗?” 江戎再无话,也不敢说担心她,路边Sky开了车门等他,他上了车,车开出一段,看到沈非烟进去,关上门,他心里油煎一般。 “能不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这是问Sky那边有没有监控。Sky苦着脸答,“没。哥你每天在,谁敢监控。” 江戎闭了闭眼,“靠边停。” —— 屋里 余想冷脸打量着沈非烟家,他和她一直在外,还没有来过沈非烟家。 门口放着男士的拖鞋,他从下往上,看到三层,透过铸铁的雕花栏杆,隐隐可探内里的奢华。 沈非烟从厨房出来,端了杯水给他,“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余想看着那透明的水杯,再看去厨房,料理台上很多熟悉的东西,他走过去,看到沈非烟的厨具,笑道,“你把咱们家搬回来了。” 沈非烟说,“这是我的东西,认识你以前我就在用。” 余想转头看她。 沈非烟坐在料理台旁的高椅子上,神色平淡。 “你不该回来。”她说,“邮件里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前途是你自己的。” 余想拉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那事情我可以和你解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主要还是想回国,以前咱们俩总谈不好,现在我愿意放弃一切和你回来,你也该消气了。” 沈非烟说,“这件事没有讨论的必要,你知道刚刚为什么我让你留下,你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吧。” 余想抬手,笑着搂向她,“别生气了,我知道你的脾气。” 沈非烟挡住他的手,说,“余想,我在江戎面前给你面子,才请你进来,你一定要我把咱们最后的情分也踩在脚底吗?” 余想的手尴尬停在空中,一时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第48章 夏听音 余想讪讪收回手,看着他面前的那杯水,空气里好像完全没了温度。 有些话,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不代表心里也是这样觉得。此时,沈非烟甚至谈也不愿意,比他预想的情况更糟。 他说,“那件事……” “够了!”沈非烟打断了他,失去耐性,“有些事情不用解释,因为解释对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余想看着面前的水果盘,里面摆着苹果,又红又圆。 在西方绘画中,水果是具有宗教意义的,特别是苹果。在《帕里斯的判决》中,希腊三位神话中的女神选美,帕里斯把代表胜利的苹果给了维纳斯。 沈非烟爱吃苹果,从小学就苹果不离手。 后来她大了,反而说一个苹果吃不完,他转学后,她已经多了个习惯,只吃半个苹果,另半个给江戎。 他用了那么那么久,想吃到那半个苹果。 他低下头,眼睛有点湿热,鼻子也酸了。 “我不给你说,是怕你生气。” “够了!”沈非烟跳下椅子,几步走到门口,开了大门,“你走。” 余想坐着不动,看门口的穿堂风,吹的她裙摆飞扬,这白裙子,还是他陪她挑的,她为了参加桔子的婚礼,早早买好了。她想给桔子当伴娘,又怕抢人家的风头。 桔子也怕,所以俩人那么好,却没有提请她当伴娘的事情。 可她觉得穿个白裙子,到时候和桔子合影也一样…… 她心思细腻,他真的不该……他伤了她,她现在连提起都不愿意。他抬手,在眼睛抹了一下,抹掉水湿。 他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沈非烟的面前,对上她神色冷淡,他说,“我不会和你分手的,刘思睿打电话给我,说了江戎和你的事情。我把话放在这儿!就算你和他有什么,我也不会和你分手。” 沈非烟抬手把他推了出去,左手用力甩上门。 一转头,看到余想的皮箱。 她拉开门,余想刚下台阶,她喊,“你的行李。” 余想在台阶下望着她说,“我被江戎的人跟踪了几天,我没办法,开车开到法国买票回来的。我还有什么行李,那都是在法国给你买的东西。” 沈非烟愣在门内,他忙着跑路,还记得给她买东西。 她的心,渐渐失去平静。 以前也是,他去什么地方,都不忘给她买东西。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给她买了,有一天……她还收到了一封商场的邮件,让她评价货品。 上面是一条钻石手链。 一条……她没见过的钻石手链。 这件事说起来讽刺。 英国的商场可以申请自己的信用卡,余想有这家的卡,她拥有附属卡。虽然她不用,但邮件地址有她的。 今年这家商场也不知怎么想的,开始让顾客回访评价。 也可能只是贵价货品,她不知道具体原因,估计余想也根本没想到。 手链是去年圣诞买的,她二月间,被用这种方式告知。 但最气人的还不在这里……她连想都不愿再回想。 她心酸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他不会同意分手,回国之前的半年,她安排东西回国,安排辞职,男人就是那么可笑,永远不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就代表没有回头路。她提分手的时候,余想竟然还表现的一脸懵逼。 大门口风吹的冷,她说,“余想,那事情我是二月知道的,回国前才告诉你我知道了而已。你实在不应该辞职,但我是故意的,我恨你,你没了工作没了前途和我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没有。我不要你了。你只是我扔掉的,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她转身提起余想的箱子,扔了出去! 重重甩上了房门。 余想没有管脚边的箱子,冲上台阶,敲着门喊,“非烟,非烟……你听我说,我就是觉得她可怜,什么事都没。” 沈非烟上了楼,关上卧室门。 声音从窗子传进来。 她进了洗手间,左右看,也没有盆。 她跑到楼下,厨房里找到最大的一个锅,她蒸东西用的。 余想敲着门喊,“你开门咱俩慢慢说,原来这事你憋在心里这么久,这下我知道了。你开门!” “余想——”声音从“天上”传来。 他抬头。 一大片冰冷的水柱从天而降,兜头兜脸浇了他一身。 余想抬手抹掉水简直哭笑不得。 沈非烟探头看着他说,“你再不走,我还浇!” 余想退后几步,低头打掉头发上的水,抬头,一脸笑看向楼上。 沈非烟的白披肩没来得及去掉,在窗口飘出来,她这房子刷的色彩童话,她站在三楼气势汹汹,却别有动人。 他说,“消气了没,没有消气我让你多浇几次。” 沈非烟左右看看,视线一停,她看到了江戎的车。 如什么点醒了她,她心里的火气去了。 这事如果让江戎知道,余想落不了好。 沈非烟闭了闭眼,对楼下说,“你知道我的决定不会变,不要浪费时间了。” 关上窗,她不再管门外,脱了衣服去洗澡,试图和半年前一样,每次为这件事怒不可赦的时候,就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 究竟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这世上,除了自己,原来还有别的女人,可以吸引自己男人的注意力…… 是不是感情由浓到淡,都是一个过程,没有谁会永远对谁一直好? 是不是真的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 她蹲在浴缸里,水冲在身上,混着眼泪,千言万语,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而她,也早已不需要答案。 楼下,余想打掉头发上的水,皮夹克脱掉,里面的T恤也湿了。 他打开行李,从里面找出一件干的,脱了上身的衣服,身材出众,有当街脱衣服的资本,他从容套上干的T恤。 湿衣服不能放回去,扔又不舍得,沈非烟给他买的。 最后犹豫了一下,在箱子里翻,有几瓶免税店买的香水装在袋子里,他提着袋子底,香水掉进箱子里,他把湿衣服装进去免税店的袋子。 香水拿出来,走到沈非烟家门口,也塞不进去,放在门口怕丢,最后左右看看,也找不到地方,扔回箱子里,合上,提着箱子离开。 沈非烟家门口的小路蜿蜒,他顺着走,一边打电话。 走了另一边,没有遇上江戎。 —— 包间里 刘思睿一根一根地抽烟,旁边人问,“怎么了?” 刘思睿说,“我觉得这事我没有办好。” “怎么说?” 刘思睿没说话,那天看到沈非烟和江戎一起,江戎亲她,虽然开了玩笑,可是回家后,心里更多是替朋友不舒服,余想那么爱沈非烟……可是他忽略了,沈非烟能分手,那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他皱着眉,包间门开了,余想进来,换了衣服。 但手上还提着箱子。 这是什么情况,他在沈非烟那里办事了?不然为什么换衣服。 可和好了,那为什么还提着箱子。 余想拉椅子坐下,看大家都看着他,他说,“非烟让我先回家。” 他也找洗手间换下了湿裤子,所以这样说很合理,头发早干了。 “那她怎么不过来一起吃饭,看不上这边的菜是不是。”一个开玩笑,“非烟做的菜精致,这边也不差呀。” 余想笑着说,“她好朋友结婚,今天太累,改天,改天再聚一次。有的是机会。” 刘思睿对旁边人说,“你和余想换个位置,我有事和他聊。” 余想换了过来,落座之后没多久,刘思睿抽了空就问他,“你和非烟到底为什么分手?” 余想说,“她想回国,之前我有点犹豫。” “舍不得你那工作?”刘思睿点头,“这个倒是好理解。长时间两地分居到底不是办法。” 出国的人,因为理想分道扬镳,是最普遍的理由。 刘思睿说,“谁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除非在那个点上,对爱人的渴望多过理想,不然多数都是选择爱情为理想让路的。”他看着余想说,“你这样不容易,那更要对非烟好点,那个姓江的,不好对付。” 余想点头,手搭上他的椅背“谢了。” “谢什么。”刘思睿说,“我和非烟认识也久,不过我看你俩要走到结婚还难,选择结婚的对象,有很多综合的因素,有时候,每个阶段也会不同。” “你想说什么?”余想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 刘思睿弹了弹烟灰,沉思片刻,还是说了,“你也知道我家是搞餐饮的,和江戎算一个圈子的人,我听人说,他准备结婚了。” “结婚?和谁?”余想不觉得这话问的傻。 刘思睿意味深长看着他,“你说呢?” “非烟?”余想摇头,“这怎么可能。” 刘思睿看他这么肯定,觉得一是余想对沈非烟有信心,二是,对余想太突然,他一时无法接受,就继续说道,“我觉得爱情这东西呢,有时候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或者说,会遇上一个人,能够改变自己,令自己也不会想到。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让自己变的一点不像自己。” “你说我变了?” 他看着余想,说的更慢,“我的意思是,有些人,为了一个人,真的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就像我看到的,你现在为了非烟,也是什么都愿意去做。所以当朋友的,我自然愿意帮你一把。可是江戎也是这样……他失去过的东西,所以更不会轻易放手了。” 余想说,“你说。” 刘思睿说,“我从知道他之后,派人打听了一下,他这人风评并不好,做事情非常阴险,得罪他的人,他都是表面没事,过后釜底抽薪。对沈非烟更是护的很厉害,特别是最近,我还听人说,他的人都说,江先生百无禁忌,只要别碰沈非烟的事。” “你意思……这话是他让人散的?”余想问。 “那当然,他怕人欺负沈非烟,所以摆出一副欺负沈非烟,他朝死里弄人家的架势。” 余想听明白了,刘思睿是在警告他,遇上是这么个情敌。 他笑了笑说,“我和他是同学,他上学的时候就是那样,没事,我有办法对付他。” 刘思睿点头,“那就好。——我等着喝你和非烟的喜酒。” 余想右手端起杯子,碰了一下他的。 “放心。” 第49章 夏听音 江戎今天心乱了,打发Sky和司机另一辆车先走。 他自己一直等,没有等到沈非烟的电话。 他也忘了这位置,看不到是不是沈非烟家有人离开,吃醋的人多数都是自虐的。 到了晚餐时段,他就想不知道沈非烟是不是已经开始做饭,和在伦敦那时候一样,会不会一来二去,旧情复炽了~~ 他低头压在扶方向盘的手上,又想,反正晚上他要回去睡觉的,反正他最近都在这里睡,晚上他回家,顺理成章。 手机在车前面响,他捞过电话一看,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而后正色接了电话,“说。” 对面传来余想的声音,“见个面吧。” “行。”江戎向后看,准备倒车过去。 “在以前学校附近那个广场见吧。” 江戎的车停住,奇怪地向后看,这边开过去要40分钟,干嘛约那么远。 余想说,“我在这附近,20分钟能到,你呢?” 江戎的脸上一下露出笑容,开心的,喜不自胜的,他强忍下,板起脸说,“嗯,我在公司还有点事,40分钟后见吧。” 挂上电话,他调转车头,一会就开到沈非烟家门外,童话色调的房屋外墙,门口绽放着红色,黄色,蓝色,白色的小花。 他静静地打量了一阵,眼中带着隐忍的深情,而后缓缓开走了车。 再次这样见余想,掀起他很多非常不好的记忆,两年前,他们俩曾经也见过面。 他终于安排好一切,去找沈非烟,地址是沈非烟的妈妈确认过的。 他还记得他那一路上忐忑又紧张的心情。 车在路边停下,远远看到余想,他坐在长椅上,手横搭着,换了衣服,却还带着他那种漂泊的艺术家气质。 路上过的女孩,眼睛都朝长椅上扫,面前多个画家,他这个造型可以直接被素描。 江戎忽视他的装腔作势,走过去。 余想看到他,笑着放下手,招呼道,“坐。” 江戎几步过去,在他身边落座,左右看看,心想这地方约的不好,周围空旷,万一他俩忍不住打起来,容易上镜。 “这地方约的好吧。”余想说,“四周空旷,保证有人无法窃听。” 他的手扫了一圈,风度翩翩。 江戎无语。 “你不会吧,还想和非烟和好。”余想笑着靠近他,开门见山,“我以为经过上次,你已经知难而退了。” 江戎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余想神情略微惊讶,“两年前你去找沈非烟,在我家门口遇上,咱们俩打赌,如果你见到她,她真的快乐,你就走人,不再打扰她的生活。好歹是个男人,说话算话。” 江戎的心间浮上一帧画面,沈非烟站在路边的花档,满脸笑意,手里是白色的玫瑰花,冬天,她穿着件红色的大衣,白色的帽子,有人递给她另外一束玫瑰花,红色的,她和对方说话,说的英语,神情自信,笑容动人,她留了短发,看不出有没有化妆。 余想走过去,手搭上沈非烟的肩膀,她拿着花,放到他鼻子底下,让他闻…… 那一瞬,江戎败了,他好像大梦初醒,原来四年就那么过去了。 那瞬间的挫败感,令他至今难忘。 “怎么?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余想嘲讽的语调响起。 江戎收回思绪,看向他,“她为什么回来?你没有照顾好她,她才回来的!我答应你,我不出现在她面前,但那仅限于她在那边,但是,她回来了,她已经回到我身边了。” “什么叫回到你身边。”余想说,“她已经和你和好了吗?非烟什么人我非常清楚,除非你逼她,不然她不会干对不起我的事。别说和你,和谁都不会。” 这话比较狠,是想用“贞节牌坊”那套。 但哪里能糊弄生意场上跟人拼了六年心机手段的江戎。 江戎说,“非烟已经和你分手了,她要和谁在一起都是自由。” 余想说,“那是我和非烟的问题,倒是你,这些年一直阴魂不散想干什么。你不会以为你们还有可能吧?” 这种语气令人心里很不舒服,江戎看着他不说话。 余想说,“怎么?你当年那样对她,她出国之后家里出事,是她落难了,可你也没有管她,一个电话都没,她那时候多可怜,这事谁也帮不上她,她只能自己一点点给自己灌鸡汤。慢慢站起来。” 江戎的心沉沉落下。 余想说,“上次时间紧迫,有些话我也没说,你当她是什么?你现在有钱有闲了,心里觉得遗憾,就又想来追回她了。” 江戎的心里还都是早前那句带来的震撼,他最怕回想这个。 余想站了起来,看着他说,“非烟还不知道你家的事情吧?不过这话说出来,你觉得可以拉回来多少同情分?” 江戎一瞬不瞬看着他。 余想说,“你爸爸不在了是很可怜,但她也有她的可怜。不过你当时太痛苦,只看到了自己,顾不上她了而已。你既然放弃了她,就别再来抢别人的东西。你知道她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你和她和好,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江戎觉得心里有什么正在轰然倒塌。 他和非烟和好,真的是为了爱她,还是只是爱着自己,不想自己再那么无望地生活下去…… 余想说,“沈非烟多难追,别人吃过的苦,你根本就没吃过。她年纪小小,没有防备的时候就和你好了,你占尽天时地利,如今,她表面总是笑着,大方得体,要暖透那颗心,你永远也不知道会有多难,她被你背叛过,甩过,放弃过。你凭什么再让她和你一起?江戎,从以前到现在,你都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 余想走了,留下一个浑身冰冷的江戎。 风吹的冷。 有小童骑着自行车从他面前过去,紧张的妈妈跟在后面,想扶又想儿子学,护着,张着双臂,只能姿态滑稽地护着。 他看到了,看到心里,曾经以为,他对沈非烟的爱,是这一种。 —— 沈非烟对着电脑打字 “Chi breast,finely sliced。” 想了想,又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刘思睿。 “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照相?” “余想都回来了,你还用我?”刘思睿的声音带笑,“晚上出来玩吧。” 沈非烟说,“是不是我现在要你帮忙,还得先出去应酬你一下。” 刘思睿在对面大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要。” “这个周末怎么样,”沈非烟翻着旁边的记事本,“我要七个菜,你周末有安排事情吗?” “有事也能抽出来两个小时,到时候你就我的时间吧。我说几点就几点。” “那你得给我时间做菜。”沈非烟有点急,“你别早上六点说有空,我菜都没准备。” 刘思睿大声笑起来,“逗你玩的,周五我给你打电话约时间。”他说完挂了电话。 沈非烟放下手机,听到门铃声。 她去开门,江戎在外头。 她有点奇怪,“你怎么不用你的钥匙了?”她说这话转身进屋了。 江戎跟进去,看到她在对着电脑工作。 桌上摊着好几本很大的书,都印刷精美。 和沈非烟一样,什么人,用什么样的东西。 他走过去,从后面搂上沈非烟。 沈非烟说,“这样抱着我干什么,在外头受委屈了吗?” 江戎拉了个高凳过来,坐在她身后,继续搂上她。 沈非烟看着左手边的书说,“我周末约了刘思睿帮我照相,要做七个菜,右边的菜单,你看看有哪一个是你想吃的,一举两得。” 江戎心里又酸又甜,一点胃口也没。 更有忐忑。 今天余想的话,令他觉出一种深深的恐惧。 有些事,做之前他觉得是别无选择,可是如今想起来,恐怕根本不好收尾。 —— 谢总的助理,推开她的门。 她们公司的架构比较正规,助理并不是跑腿的,能这样过来说话,就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 谢总示意他不要说话,对着电脑打完最后几个字,才看向他,“怎么了?” “有个急事。”他的助理说,“有人联系我,说想卖给咱们一个消息,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卖消息给咱们,什么消息?” “是关于江戎的。” 谢总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卖江戎的消息,卖到他们这里来了,那就是对方觉得她一定会有兴趣,“私事?”她问。 “对。——是关于江戎和他现在这个女朋友沈非烟的,对方说,这消息能让江戎和沈非烟立马分手变仇人。” 谢总看向他,“这有点意思,谁在卖,他就不怕江戎。” “是Sky手下的两个人,他们之前被派到英国去办事,直接给办砸了,他们觉得之后也难再出头,所以想挣点外快,然后去外地。” 谢总看着茶杯里的白水说,“那要卖消息,也不用卖给咱们,外面人都知道,我和江戎关系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助理站了一会,意识到老板这是有兴趣,但还不明说。 他说,“其实我也是好奇,什么样的消息,就多问了几句,对方说,据说是江戎这两年,其实一直在英国安插了人手,控制着他这个女朋友的一切。” 谢总看向他,“真的?” “他们不敢编造江戎的事情。” “要多少钱?” “五十万。” 谢总冷笑出声,“这人是想钱想疯了,这样一个消息,我敢保证没人会有兴趣买,你给他说,五万块钱,愿意要,就把消息留下,不愿意就算了。” 助理应了,转身出去。 “等等!”谢总叫住他,“这事咱们还是别沾了,你想办法介绍,让他们把这消息卖给别人去。对了,江戎女朋友之前不是干过一家餐厅,一天就让搅黄了,那家刘总的助理,你不是也认识。” “我明白了。” 助理很佩服,这种借刀杀人,五万块钱都省了,老板就是比自己手段高。 第50章 夏听音 收到消息的两个人,他们其实现在还在英国。 余想回去了,他们的机票是明天的。 他们不知道拦着余想回去具体干什么用,所以也不知道余想去过了婚礼,那危机已经被沈非烟自己解决了。 Sky安排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所以也没想到,这俩人被吓的这么厉害。 但他也不能怪人家两个人,第一次见江戎为了一个女人的事情,这样煞费苦心,到了英国才知道,这个“谍战”活动还是长期的。 他们肩负重任,结果直接搞砸了。 显然以后不可能有升迁机会,还得罪死了江戎,那还不如捞一把走人。 干脆去外地,国内还是很大的, 所以听说谢总不要,指路让他们卖到另一家,也就是变相卖给刘思睿。这俩人算是见识了,又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是怎么回事。谢总明明看上江戎,人人都知道。现在还表示“没兴趣。” 刘思睿那里,朋友关系他舍得花几个钱? 这俩人牙一咬,喜欢江戎的又不是这一个,他们一致决定,可以去找另一个喜欢江戎的,因为有爱情才舍得付出,卖给朋友,开价五十万他们都不好意思。 在江戎的追求者名单里,还有别人。 他们知道,有个叫钟嘉嘉的也喜欢江戎,只不过平时和他们没接触。 但这女孩据说喜欢了江戎好几年,家里也是有钱的。 可怎么找到钟嘉嘉,是个困难。 他们虽然了解江戎的圈子,可是钟嘉嘉的联络方式他们没有,也只是隐约听江戎的秘书吐糟过一句,是肖想江戎的。 这事情还不能拖,以免夜长梦多。 最后,他们突然闯过了思维局限,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先卖给刘思睿,然后,明天回国之后想办法找到钟嘉嘉,再卖一次! —— 另一边 沈非烟合上书,问搂着她的江戎,“晚上你吃的什么?” 江戎哪里有吃饭,饭点约的余想。 然后听了那番话,直接心都满了,更别说胃。 沈非烟才出去的时候,一定非常艰难过,不是经济上,而是情感上。这方面,他觉得他能理解,但无法体会,纵然是现在他出国,他也无法体会了,因为他不再是19岁,无法体会沈非烟当年19岁的承受能力。 他说,“非烟,你还记得那天我给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呀?”沈非烟笑着问。 “就是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咱们俩回来。” 沈非烟向后,靠在了他身上。 江戎连忙搂着,他可以和她亲近,但她主动的时候仍是极少,每瞬都令他受宠若惊。她的身体温暖,依偎着他的时候,他简直都要无法思考。 他搂着沈非烟,感觉着她主动而亲热的依赖,绝无仅有。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觉得今天他会难过,余想回来了,所以格外顺着他。 这种行为稚气,藏着心软和善良,令他心里又甜又涩。 他侧头亲吻沈非烟的头发,“非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有你一个,人生就这么一辈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你能不能念在我对你一心一意的这个心思……别和我计较。” 沈非烟直起身子,转身看他,“怎么了?” 江戎抬手摸上她的脸,看着她,一颦一笑,都是他审美世界里的眉目如画,他说,“非烟,我又想和你说话,又想和你做爱,还想吃你做的饭,你说怎么办?” 沈非烟看着他不会说话,显然被这流氓的语气镇住了。 她早前参加婚礼的白裙子已经脱了,现在穿着家居服,江戎抬手抱起她,“走。” 她就被扛在了肩头。 沈非烟蹬着脚反抗,这样太难受了,笑着说,“你发什么疯。” 江戎把她扛到一楼洗手间,放在洗手台上,“我洗个手,让你陪着我。” 沈非烟坐在洗手台上看着他,江戎开了水洗手,那水哗哗哗的近在咫尺,江戎也是。她说,“……你过来。” 江戎冲着手上的洗手液,靠近她,“怎么?” 沈非烟抬手,搂上他的脖子,空了一会说,“你不该让人去拦他,但我理解你,以后别这样做就行了。” 这语气温柔极了。 江戎怔了一瞬,陡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以为他内疚是因为这件事……他关了水,湿着手掐上沈非烟的腰,把她紧紧搂到怀里。 “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你……我过不下去。” 微微放开了点,他低头吻住沈非烟。 她圈着他的脖子,全心全意。 他抱起她来到隔壁书房,这里没有床,他把沈非烟堵在书桌和墙之间。嘟囔着说,“咱们以前也在这里做过。” 沈非烟扬起脖子,看着墙角的花,曾经的角度,如此熟悉。 她笑着,听到抽屉响,她低头,看到里面放着两个避孕套,她问江戎,“你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江戎撕开一个,“说好要和你把以前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这怎么能忘。我不做,你觉得我忘了怎么办。” 沈非烟手里拿了一个,“是那天买的那盒吗?” 江戎挤到她腿间,“那当然是,我换这个不告诉你,不是找死吗?你不认账了怎么办。” 沈非烟一下被逗笑了,伸手搂上他,腿绕过去,圈上了他的腰。 江戎浑身如同过电一般,靠在沈非烟耳边,抱起她,“还是上楼去,这桌子太硬了。” 沈非烟圈着他的脖子,随着他晃去楼上。 暮色沉下去,夜色升起来。 —— 刘思睿挂上电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给余想打电话,还是给沈非烟打电话之间,他进入两难的选择。 给沈非烟说,她估计会恨他,他为什么要管她的私事。他也是“飞来横祸”,不知道那两个人为什么会联系他。 还是找余想吧,这事和他最直接。 但对余想也不好开口,这事真是难为死他了。 约好不多时,俩人就在折中的位置碰面了。 余想上了车,坐在副驾驶,“怎么了?” 刘思睿看着前面,尽量让自己语气自然地说,“嗯,刚刚,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人说能卖个消息给我,是关于江戎和沈非烟的。” 余想脸上的笑容没了。 刘思睿说,“我就奇怪了,我和沈非烟也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卖给我,后来我听了事情,觉得也许对方知道我和你,还有非烟关系都不错,这事得告诉你们。” “什么事?”余想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一起了。能是这种语气的,显然不是好事。 刘思睿说,“你冷静着听,证据在对方手上,付钱他们就给我们。” “到底什么事?”余想听自己挤出这么一句。 刘思睿拿出烟,递给余想一支,自己也点了,打下车窗。 他说,“那人说,非烟在英国的那个工作,是江戎帮忙给安排的。她那时候去应聘,什么背景资历都没,人家根本没准备要她,是江戎找人安排了。她才拿到了那份工作。” “还有呢?”余想抬起手,把烟放在嘴边,他看到自己的手有些抖。 “还有就是你的工作……”刘思睿沉默了,这话说出来实在太伤人。 余想说,“我后来的这家旅行杂志社,是猎头公司联系的我。” 世界级旅行杂志,包五星级酒店食宿,出行商务舱,加上高待遇,所有朋友都说没有见过的好事。只是,一个月三十天,有将近三十天都在外。 但他还年轻,公司的安排很合理,他又没有家庭。 应聘的时候就说好的。 刘思睿说,“我问了,对方不肯定答复你的事情,只是让先付钱。但我估计八九不离十。不过非烟的事情十拿九稳,这事情我对非烟实在没办法开口,证据在对方那里,汇款就立刻给你寄过来。你看要不要?” “多少钱?” “十万。” 余想说,“他害了我,我还要花钱去买,门都没有。” 刘思睿说,“这姓江的也太可怕了,对非烟怎么这样?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有仇报仇。”余想转身下车,又问,“还有要说的吗?” 刘思睿抬手拉他,“你别冲动。” 余想说,“放心。” 他转身去了后面自己的车。 看到余想的车开走,刘思睿不放心,还是跟了上去。 —— 沈非烟家 江戎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沈非烟趴在枕头上。 他说,“咦,刚刚你不是睡了吗?” 沈非烟没说话,连动眼皮的劲也没了,“现在不早不晚,睡的什么觉。” 江戎扔掉毛巾,直接上了床,“你有心事?” “没。”沈非烟说,“无非就是想一想余想的事情,不过这件事你别管,让我自己处理。” 江戎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要不要问,他们俩到底为什么分手。 这话题太堵心了,他不想问。 但肯定不会是因为浴球。 他趴在沈非烟身上说,“你喜欢用什么浴球,都随着你,不喜欢的我都用。” 沈非烟抬手,反手掐他的腰。 江戎笑着搂紧她,整个人都贴在沈非烟身上,“非烟咱们俩结婚好不好。” 沈非烟说,“对了,桔子结婚,你送给她的结婚礼物竟然是蜜月旅行,这个不错哦。” 江戎翻过她,“结婚,我说咱们俩。” 沈非烟看着他问,“为什么要这么急?” “要通知亲友,最快准备都得半年,你还得订婚纱,然后选地方,装修房子。”江戎拉起她的手,亲着无名指的位置,“你今天把戒指又摘掉了……” 沈非烟说,“我想想。”她推开江戎准备下床。 江戎压住她肩膀,不让她动,“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你没吃饭,我下去给你做饭呀。” 江戎松开手,“那我要吃牛扒。” 沈非烟拿着睡衣穿上,又穿了外面的浴袍。 江戎立马套了T恤和短裤,很居家地搂上沈非烟下楼,一边说,“前面两次我都没吃上,你晚餐吃的什么?” “我今天减肥,吃的水果。” “那陪我再吃点。” 沈非烟把牛扒腌了,对江戎说,“你饿了吗,这都八点多了,你饿了先吃个苹果。” 江戎切了苹果,咬着一口。 沈非烟开了铁板,“今天给你做另一种,你试试。” “也是五分钟吗?”江戎调侃她。 沈非烟不理他,拿夹子夹着牛扒放在铁板上。 牛扒刺刺拉拉响,门也响起来。 江戎过去开门,手里拿着咬了两口的苹果。 他倒没想那么多,门一开,余想站在门口。 黑着脸。 江戎没想到余想会来,也许想到了,但没过心,在他眼里,除了沈非烟的事,其他的都不是事。 余想倒是更意外,看着江戎的打扮,上身是圆领的白T恤,下身短裤,手里拿着半个苹果。 余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是来找沈非烟告状的,却没想遇上江戎。 “你怎么在这儿?” 江戎站在门里头,神色从容地说,“我住这儿。” 沈非烟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余想,她也愣了一下。 显然忘记了,还有这个可能。 手机在桌上响起来,牛扒在身后刺刺拉拉响,她觉得一团乱。 拿起手机,看到是刘思睿的号码,她接了电话。 刘思睿说,“非烟,余想去找你了吗?” “来了。”沈非烟说,“怎么了?” “他开的太快,和疯了一样。” “没……” 沈非烟的一个“没呀”还没说完,就见余想忽然朝着江戎扑了过去。 第51章 夏听音 江戎被余想扑上来,他抬手扔了手里的苹果,苹果没有落地,余想就被压在了地上。 那动作,就和那天他在公园里一招掐住那只狗一模一样。 余想显然也没料到。他以前为了钓沈非烟没少挨打,不过江戎从来没有上过手。 沈非烟拿着电话一瞬间很茫然,她看着江戎蓄满力量的手臂,这只手,不止可以抱她,爱她,每天早上搂着她醒来……又看被一招压在地上的余想,他用力掰扯江戎的手臂,面色发青,江戎眉宇间都是狠厉,那样子恨不能掐死余想。 余想看着他,一眼用眼神能生吞活剥江戎。 刘思睿从外头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冲上去拉江戎,“你要弄出人命吗?” 江戎不为所动,就是看着余想。 刘思睿和余想一起掰他的手,余想缓了口气,立刻骂道,“你就装,以前……找人打我都没你的事,都是你朋友……看不过眼,现在,现在怎么不装了。” 江戎淡然地说,“早知道,当时就打死你!”说完他松开了手,转头去看沈非烟。 刘思睿跟着看去,才发现沈非烟站在饭桌旁,身上是真丝的睡裙。再一看江戎的打扮,他瞬间明白了。 又去看沈非烟,沈非烟身上的睡裙是珍珠色,里面真丝吊带长裙,外面飘着一件长袖的,真丝腰带三指宽,系在她腰间,呈现出一种令人口干舌燥的纤细风情。 他又看余想,又看江戎,在这两个人的脸上,他好像一下明白了他们各自的坚持。 一个前男友,在江戎看来,是余想抢了他的女人。 一个现男友,在余想看来,是江戎抢了他的。 不对,余想也是前男友了。 他站起来,有点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想已经缓过气。 沈非烟的出奇沉默,此时变得突兀。 他看着沈非烟,疯狂过后的眼神只剩下不可思议。他盯着沈非烟,眼神沉痛。 刘思睿连忙过去扶他,小声递话,“你准备告诉她?” 余想捏住他的手腕,示意。 刘思睿立时明白,余想没有想到江戎在,他是来找沈非烟告状的。现在看到沈非烟已经和江戎和好,如果说出来,沈非烟怎么办? 认贼作夫,她恐怕会受不了。 余想心里难受,一抬头,看到江戎已经走到沈非烟旁边,他侧头看沈非烟,眼里再没别人,好像在确认沈非烟有没有被吓到。 谁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余想电光石火间就看到了过去,他们俩站在一起,刺眼的灿灿生辉。沈非烟和江戎,如果有什么校园情侣排行榜,这俩人一定排第一位。 他用了那么久,才追上她。可她才回来几天,就又和江戎在一起了。 余想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轰塌。 他听到自己说,“非烟,你真的就这么生我的气。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把你扔在外边,不管不顾几年。” 江戎看向沈非烟。 却听沈非烟说,“你为什么不说真话,其实你想说,没想到我这么随便,这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余想没说话,沈非烟的冷言冷语令他陌生。 沈非烟说,“该说的话我都说清了,你们俩就算互相把对方打死了,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打赢了,我也不会回头。他被你打死了,你判刑坐牢。过几年,我还是会重新找一个新的男朋友,继续过我的日子。” 余想,“……” 刘思睿觉得这话太狠心了点,他走过去,“非烟。” 江戎先一步,把沈非烟搂到了怀里。 沈非烟挣脱开了他,那姿态,一个要保护,一个好像不想给对方添麻烦,那一挣扎的姿势,就令余想想起了以前在校的沈非烟,她和江戎能吵能闹,可她惹事从不怕,有江戎呢。 余想心口钝钝地疼起来,又好像那里塞着一块大石头,就算在他最深的噩梦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场景。 “非烟,你怎么可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不就是一条手链吗? 他想不通,她生气回国,他理解。但他想不通的是,他以为以沈非烟的性格,爱憎分明,那么高傲,一定不会原谅江戎。 于是他胸有成竹,辞去工作,回来找她。 却原来,他其实没有看明白一些事情。 她就那么爱他?! 胸口堆积的愤怒,失望,绝望,令他茫然,他从来没有想过,失去她,他以后怎么办。 可她都和江戎这样了……他们穿着那样的衣服,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她又被他拐上床了。 她就那么爱他?! 他向门口走去,这地方令他无处容身。 出了门口,夜风特别凉。 刘思睿关了门,站在他旁边,跟着叹息,夜幕又黑又沉,他说,“你应该告诉非烟,她现在也是受骗的那个人。” 余想说,“没有证据,江戎不承认,再要毁灭了证据,非烟对我没有信任了!” 刘思睿诧异地看向他,“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非烟这么生气?” 余想沉默了一会,无法再用理想不同的借口,实说道,“就是Jianna。” “你和她怎么了?”刘思睿语调变了,“她一直喜欢你,你不会和她怎么了吧?” 余想摇头,“我没有,就是圣诞节的时候,给她买了一个圣诞礼物,结果让非烟给知道了。” “就为这个?”刘思睿忍不住说,“那沈非烟这次也太小气了点。” 他搭上余想的肩膀,“你准备怎么办?他们俩已经这样了,你再去找证据,还为这件事花钱值不值?” 余想这次想到,沈非烟都已经和江戎这样了,就算有证据,沈非烟也不会原谅他的。她和江戎会怎么样,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心堵的他喘气都困难,想到一道门后面,隔着自己的情敌,他也许现在还正抱着沈非烟,虚伪地安慰。 余想转身,疯狂地又砸门。 不一会门就开了,江戎黑着脸站在里面。 “你又要怎么样?” 好像他是无理取闹的什么东西。 余想推开他,一下冲了进去,“非烟——” 沈非烟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盘子,上面是一块煎黑了的牛扒。 刚刚屋里都是牛扒味,他没注意,此时才发现,刚刚沈非烟正在给江戎做饭。 他指着江戎,看着沈非烟说,“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你,还有我,咱们在英国的工作,都是他安排的。他故意给我找一个工作,让咱们俩一直分隔两地,减少我靠近你的机会。” 江戎紧张地看向沈非烟。 沈非烟盯着余想问,“你怎么知道?” 刘思睿跟进来帮口道,“是真的,今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十万块钱可以卖这个消息的证据给我。” 沈非烟问,“你给钱了,拿到证据了?” “没。”刘思睿说,“这事情是不是真假,你可以问当事人。如果你一定要证据,我现在给那边联系,咱们当场让他们提供证据。” 他上前一步说,“你的工作千真万确是他派人安排的,当时你没经验,人家不要你,我估计是他这边出资雇的你。” 沈非烟看向江戎。 江戎也看着她。 躲无可躲, 避无可避的状态。 沈非烟说,“你说吧。” “什么?”江戎一瞬间懦弱地装傻了,他不敢承认。 沈非烟说,“我的工作,是你安排的吗?” 江戎的心揪扯着,她的眼神看不出喜怒,黑沉沉的,有盈盈的光,这一天,她经了太多的事情。江戎实在不想补刀,可是,大错已成。他不能骗她。 他说,“是。” 刘思睿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干脆的承认。 余想说,“还有我的工作!” 沈非烟没有看余想,继续盯着江戎,又问,“那余想的工作呢?” 她的声音已经有点飘,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感觉。 江戎心疼地说,“非烟,我不能没有你。” 余想冷笑道,“怎么不敢承认,你不能没有她,就可以算计我们两个?你这么阴险可怕,想过非烟的感受没有?” 江戎看着沈非烟,神情祈求,“不是的,开始我就是想你生活的好一点……” 余想说,“谁需要你,卑鄙无耻,一次一次骗非烟。你那时候既然扔下她,就别后悔。谁给你的权利又安排她的生活,安排她的工作,你还是不是人?” 沈非烟问江戎,“你也安排女人缠余想了吗?” 余想一个激灵,期待地看向江戎。 刘思睿瞪大了眼睛。 江戎却是一脸懵逼,“这怎么可能?”他要是安排别的女人去缠余想,有没有成功,都是打了沈非烟的脸,他怎么可能那样做。 但沈非烟为什么要这样问? 还有她为什么和余想分手? 江戎一秒钟就想到关键,无法置信地看向余想,“你不会吧?” 分手的理由可以是千千万,可以为了理想,为了生存,为了国仇家恨,但不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什么都可以。 只有这个,不可以! 他看着余想,完全的不敢相信。 第52章 夏听音 江戎实在没有想到,沈非烟和余想“可能”是因为女人的问题分手。 这对江戎而言简直太惊悚了,他把沈非烟捧到心尖上,在过去的六年,无数次臆想令她重回怀抱。在他的布局中,各种煞费苦心……而且那是沈非烟呀,多少人肖想着,但可以名正言顺陪在她身边的人,竟然还敢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更重要的对江戎来说,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就像江戎自己,他除了沈非烟,眼里再看不见别的女人。所以理所应当觉得余想对沈非烟也是如此。 如同自己当成稀世珍宝的东西,陡然令他发现,那东西在别人那里只是普通物件,他一时间,真的有点懵。 却没想,沈非烟已经疲惫地抬手,完全没有再谈这个问题的兴趣,她对余想说,“当初那工作,是你自己的选择。他这样威逼利诱很卑鄙,但你问问你自己,如果可以倒回去那时候,明知道是这样,你还会不会接受这件工作?” 余想紧紧抿起嘴,看着她,无法掩饰心里的愤怒。 这个问题太诛心了,他买房的地方肯辛顿区,是伦敦著名的高尚住宅区,如果不是有那份工作,他不可能在那边买房。 纵然现在房卖了,他也得了足够在国内买房置业的资本。 如果再选一次,要还是不要? 刘思睿低头看着地板,他家境富裕,此时和余想想的不同。 在他看来,也正是这样的工作机会,还有房子,令余想脱胎换骨,觉得自己成了行业顶尖的人物,所以一天天自信心暴涨。而沈非烟呢,收起锋芒,每天就是研究做菜,余想就渐渐觉得吃住她了。他和沈非烟的结局,按照这种路子是一定的。 他最近也打听了一点沈非烟以前的事情,所以一下就想明白了关键,不得不说,如果他是江戎,也会这样做。 等不到余想的回答,沈非烟说,“明白了,路是自己选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说完看向江戎又说,“江戎,咱们俩,也完了。” 江戎伸手拉住沈非烟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捂着,祈求着,“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没有选择,我能怎么办?在这边等着你回来吗?” “你为什么不能去找我?!” 为什么不去? 沈非烟仰头痛心地看着江戎。 江戎张不开口。 但对着沈非烟的表情,他实在又不舍得她伤心,柔声说道,“我去过,但那时候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所以,你来的太晚了。”沈非烟说。 江戎被说的哑口无言,神色复杂又痛苦。 余想看着他,这一瞬间,反而只有余想明白他的左右为难。 这种事情,说出他父亲的死博同情,是个男人就做不出。 余想说,“他当时和我打赌输了,亲口答应过我,不再出现在咱们面前。结果没有想到他钻了空子,他现在说,答应不去那边打扰咱们,但不包括这边。所以他费尽心机让你回来。” 江戎说,“你够了!本来就不包括这边,别说非烟只是和你同居,就算你们结婚了,你对她不好,我一样把她抢回来。她是我的!” 余想,“……这个疯子。” 江戎看向沈非烟,捂着她的手,继续祈求道,“我要你回来,无论如何也要,非烟,你知道我多爱你,”他亲吻着她的手,焦急地说,“我不这样做?要怎么样才能把你抢回来?你是我的,原本就是我的!咱们只是走岔了路。” 沈非烟冷静地说,“可是现在,现在,你又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山长水远回来,你说我回来,是为什么?——网上最难听的那句话,就是说的我这种人。自以为聪明,不过是被男人玩在手心。我的工作,朋友,所谓的事业,前途,这些年,竟然只有余想是我自己的选择。” 沈非烟甩开他的手,转开目光说,“而他的工作,都是你安排的,你让他时常出差,我们不能见面。我们俩……都被你玩弄在手心里。江戎,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屋里还有刘思睿和余想,沈非烟看着他们,知道这件事必须做一个了断,不然这两个人还会缠着她。 她说,“江戎,你一直都心里觉得不踏实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她看着江戎说,“因为你心里有件事不敢去相信。就是我和你分手后,早就爱上了余想,我回国,是因为我和男朋友正好分手了,我回国来,而你追我,我是因为想忘掉之前的男朋友,才和你在一起的。” 江戎搂上她,捂住她的声音,“别说,别说气话,我知道这是假的。我知道你生气,一时间太难接受。” 沈非烟使劲推他,“你怎么能这样?” 江戎说,“谁说的分手了不能和好,只要一个人不放弃。当年的事情,你问问他,他敢说他问心无愧,当年那晚上他把你拐出去,给你说了什么,你回来就和我说了分手。” “你还敢提以前?”沈非烟推开他,“好,你既然连旧账也要算,我就和你算个清楚。你当年,那天骑摩托车要带我出去,我不去,你最后骑摩托车,带着哪个女的回家去了?” 江戎站着不动,如果刚刚是一脸懵逼,现在就是被雷劈中了。 他愣了几秒,反应出来沈非烟竟然不是开玩笑。 他喊道,“我哪里有?!你听谁说的?” 沈非烟看着余想,“你也在,桔子说的,是不是?” 余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起来有什么意思,不如还是算他算计咱们俩这笔。” 江戎却已经拿过来手机,“桔子说的,说我和谁?” 沈非烟转开头,“忘了。” 桔子今晚上同房花烛,正在有人闹洞房,好一会才接通。 江戎劈头盖脸吼道,“你看到当年我骑摩托车带谁回家了?” 他的心砰砰砰狂跳,这件事不得了,显然他被一件天大的误会给冤枉了。 对面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喊道,“六年前,就是非烟出国前那天!” “叫什么?”他皱着眉又喊。 沈非烟后退一步,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睡衣前面一片衣襟。 江戎说,“王岚是谁?她说亲眼见到的?你有她电话没有?” 听了几句,江戎就挂了电话,拨着号码对沈非烟说,“没有的事,我现在就让周小宝去查,谁说的,我今天一定查个清楚。” 沈非烟站在料理台旁边,衣衫单薄,看上去楚楚可怜。 刘思睿拉了张高椅子给她,她坐下。 江戎已经对着Sky说完了整件事。 挂上电话的时候,屋里呈现出诡异的安静。 不一会电话号码就发了来了,江戎拿着电话,对着对面说道,“我是江戎,你六年前,亲眼看到我带个女孩回家去了?还给桔子说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暴厉,十分骇人。 对面人许是被吓到了。 江戎说,“你不说我现在立刻去你家!” 对面人又说了不知什么。 他闭了闭眼,按了扩音,说道,“刚刚的话,你再说一次。” 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去问余想吧,他让我们说的。” 江戎压着脾气问,“那他让你们说,你们就说?” 电话里的女声说,“这我说实话,你也别介意,当年大家都讨厌沈非烟,能让她滚蛋,当然求之不得。” 江戎挂了手机,看向余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江戎简直都震怒了。 沈非烟木然地坐着。 看余想一言不发,江戎拽上他的领子,却觉得痛苦愤怒地无处发泄,六年时间,就因为这个误会分手。他冤死了。 余想说,“不是一样,为了得到自己爱的人,我也不过用了一点小手段。” 江戎一拳挥了过去,余想挂了彩。 他点着余想说,“这事咱俩慢慢算!” 李思睿听的瞠目结舌。 “这沈非烟也太可怜了,怎么摊上这么两个男朋友。” 第53章 夏听音 余想缓过了劲,拇指擦掉嘴角的血,看着江戎说,“你装什么晴空霹雳,你和非烟分手又不是因为这个。她要走,你不愿意陪她去才是重点,让你再挑一次,你还是不去,你们一样分手。” “胡说!”江戎要冲过去打他,被刘思睿拦住,“你要拆了非烟的房子吗?” 江戎怕吓到沈非烟,强忍了下来,可心里知道这条计谋太毒了:沈非烟那么骄傲,听到这事,还是桔子说的,如果是别人,她也许还会怀疑,可偏偏是桔子。她当时正和他生气在闹矛盾,这件事无疑火上浇油。 她当然会一走了之。 她一定以为他会去追她。 但他偏偏……没有追。 江戎简直怒不可赦,这种级别的阴谋诡计,通常都是他给别人用的,却没想,六年前已经有人给他用过了。 沈非烟的脾气不好,当然江戎不觉得这是问题,因为她的脾气是他养成的。 别的女孩知道男朋友和别的女孩暧昧,多数都会撕逼。但她不会,她直接连人带东西,全扔了换新的。 余想正是抓住了这点,才钻了空子。 他看着余想,觉得真是第一次认识这人。六年前到现在,敢编排他的事情,还是无中生有的造谣,得多机智。 因为算错时间,或者算错沈非烟的脾气,这件事都不成。 沈非烟看着余想,木然地问道,“那……那天晚上咱们去玩,我听到别人说我拖江戎的后腿,其实他不想出国,将来是要当实业家的,也是你的安排吗?” 余想不自然地看着她,说,“那就像你在网上看到的留言一样,人家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要判断的还是你自己。” 沈非烟点头,“我明白了,是我当年太傻,现在更傻。” 她跳下椅子,对刘思睿说,“今天真对不起,让你看了笑话。” 刘思睿说,“客气什么。” 沈非烟说,“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大家都散了吧,以后,也都别见面了。” 刘思睿自觉的排除了自己,这里面不包括他。 江戎也排除了他。 余想看着沈非烟说,“非烟,六年前那件事是我不对,我追你那么多年,当年那件事,和江戎处心积虑把你弄回来这件事,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能原谅他,不能原谅我?” 沈非烟看着他说,“你误会了,我没有生你的气。自己太蠢,怎么能怪别人。” 她看着江戎又说,“咱们俩也分手,就算知道了六年前的事情,咱俩还是分手。” 她语气中的平淡令江戎吃惊又觉得顺理成章,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扔了他们,她还能找更好的。 沈非烟没女人缘,但男人缘可好的很呢。 他走前两步,低声说,“等会我和你解释好吗?” 沈非烟摇头,神态坚决,“我就问你两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就不用分手。” 江戎顾不得屋里有别人,“你说。” 沈非烟说,“第一个问题,那天早上,Sky来给你送东西,我问你什么事,你说是有个被你打发去外地的人,又回来了。这件事你有没有骗我?” 江戎的嘴动了动,嘴边的谎话,却无法出口,他说,“对,那天是他告诉我余想在英国的情况。” 沈非烟苦涩地笑了一下,“好,第二件事,”她忍着心酸,问道,“你那天,提议我把钱借给桔子,是你真的那样想。还是……” 她缓了缓,强压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低头好一会,她抬头复望着江戎,“还是……你不想我手上有钱,你怕我知道这些事情一气之下走人,想把我困在身边。” 江戎尴尬而无地自容地看着她。 沈非烟那么了解他,他早该知道,他瞒不住她。等她缓过神,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就能把事情都串起来。 沈非烟的神情也落寞下来,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被变成了一个大傻瓜。 怎么那么傻,被两个男的接连骗。 她站在屋子中间,颓丧又疲惫。 江戎顾不得旁人,紧张地看着她。看她沉默地站着,孤立无援。 好一会,沈非烟抬头看向他,仿佛做出了决定,她说,“算了,反正不丢的人也丢了,我就给你明说了吧。你知道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吗?” 什么事?江戎糊涂了,不知道她具体指的什么事情。 沈非烟却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她说,“你给余想和我安排工作的事情。” 她说,“如果我不明说,你分手还会觉得我是不识好歹,为了可怜的自尊或者其他的。故意去曲解你的好意。” 江戎认真而小心翼翼地回应,“你说。” 刘思睿看向他,那语气太小心翼翼,令他都觉得心酸了。 沈非烟抿了抿嘴,终于攒够了勇气,说,“你给余想安排那么好的工作,我们搬了家,但那房子不是我买的,我和余想AA,你知道,我每个星期都要想办法,弄出一笔钱来付房子……”她咬着嘴唇,这大概是她一辈子真正最难为情的时候。 她说,“那边的房租和车费最贵,我的工资,因为那个房子,而变得……你知道,我回国的时候,银行只有两万块钱吗?” 江戎看着余想,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你还和她AA?” 余想回嘴道,“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她怎么可能花男人的钱?” 不花男人的钱? 江戎觉得他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冷汗疯狂地涌出来,他看着沈非烟,跟在梦里一样。 她当然花男人的钱,沈非烟经常花他的钱呀。 他觉得额头不断有冷汗冒出来,后背发凉。 什么地方错了? 一如第一次一样,他眼巴巴地看着,幸福就那么又没了 他以为是刚刚开始,其实却是,发生过的才是他的所有。 她那些令他忐忑不安的,觉得不满足的日子,就是他的所有。 刘思睿冷眼旁观着: 心里却比当事人清楚。沈非烟一定是花过江戎钱的,他们俩少年爱侣,当然不分彼此。可后来沈非烟家境变了,但凡有点自尊的女孩子,这种情况下,反而是不愿意沾男人光的。 所以纵然她住着余想的房子,她也付自己的房租。 国外男女合租非常正常,哪怕是情侣,很多都是AA。 说余想和沈非烟AA错了吗? 表面看,余想也没错。 三个人站在沈非烟家门口,深夜冷风乱吹,远处路灯落下晕黄的光。 无端的,刘思睿觉得,自己,也像失恋了一场。 —— 江戎站了不知多久,才上车坐下。 他不敢走,生怕沈非烟想不开,或者,一走了之。 却没想第二天,沈非烟正常的出门。 他连忙开车跟上,跟了一路,看到沈非烟上公车,下车,去餐厅上班。 他这才知道,还有比她离家出走更虐心的事。 她没处可去了。她的钱借给了朋友,也没有钱出国去躲清静,也没有男朋友,她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不痛快,也只剩下了这一条路。 那天,他说让她把钱借出去。 她沉思了好久说,“……那借给她16万吧,结婚,这个数字也好听。” 可他说,“还是18万吧,8比6好听。” 江戎觉得,世上没有比他更渣的男人了。 她回国带了两万块钱,能花剩多少?她想多留四万,他还逼着她给了出去。 江戎下了车,他还穿着昨晚上在家穿的衣服。 走进餐厅。 在经理服务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走向后厨。 还没有开始营业,但老板穿着T恤短裤,一副高中生的样子,也是够够的。 江戎站在厨房门口,透着大玻璃往里看。 玻璃里,沈非烟穿着厨师服站在操作间,低着头,旁边人在说什么,她老实地点头。 江戎想到,昨天桔子结婚,她坚决不想和他一起出席。 他当时不明白,但他现在,好像被回光返照,全都明白了。 她不想要那样高调,是不想别人说她神主牌上冒青烟,家里破产了还有个金龟婿可以钓。 她不愿别人说她和他一起,以后大树底下好乘凉。 也许别的女人可以引以为荣,可非烟不会。 在她眼里,她看他一如过去。 他没懂,他还把她的钱,骗着让她给了出去。 那天早上他说,“买个更大的戒指。” 她说,“有没有我都是一样开心的。” 可他当时也没听懂,只想着,快点让她把戒指戴上,可以挡风挡蝶。 徐师父推开厨房门,江戎推后一步,徐师父走出来。 上下打量他,打趣道,“江先生你这是早上晨跑给老婆来顺便买个早餐?” 江戎露出丝苦笑,说,“我看看非烟换衣服了没。”也没有管其他人,转身走了。 经理看江戎的车走了,连忙挪到徐师父旁边,“这是干什么?他穿着家居服送沈非烟来上班吗?” 徐师父说,“我不知道。” 他转身进去了。 经理嘟囔说,“原来江戎在家穿这个样子。好接地气。” 徐师父走到备餐间。 沈非烟正在削青笋皮。 他说,“你早上坐车来的时候,车上人多吗?” 沈非烟说,“还行,我家那边偏僻,终点站,所以一般都有座位。” 徐师父点点头,还想说话,沈非烟的手机响了。 她擦了手,接电话,一看是桔子,她奇怪,“你今天不是应该上飞机度蜜月去了吗?” “度什么蜜月呀。我在你餐厅门口,你快出来。” 沈非烟挂上电话,对徐师父说,“那个,能请假吗?我有个朋友来找我。” “去吧,去吧。” 沈非烟也知道自己可有可无,她解着围裙说,“其实我今天回来,是想给您辞职的。另外,取我的机器。” 徐师父状似无意地说,“怎么了?” 沈非烟把围裙折在一起说,“嗯,反正我在这里也是可有可无,我自己也知道,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师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先去见朋友吧。” 沈非烟点头,跑着往外去了。 二厨走进来,对徐师父说,“她和你说辞职了是吗?她刚刚也给我说了。” 徐师父拿起案板上沈非烟刚刚切的菜,拿着盘子左右晃着看了看,说,“你觉得她切的菜怎么样?” “好呀。”二厨说,“居家过日子足够了。” 徐师父说,“先别和江戎说她要辞职。” “这……为什么?”二厨问。 —— 沈非烟跑出餐厅。 桔子和四喜站在路边一棵树旁,连忙给她挥手,她跑过去,“你们怎么没有走?” “下午的飞机,换个地方坐。”桔子说,“那边的快餐店去坐一会。” 沈非烟说,“正好我吃点东西。” 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快餐店。 桔子打发四喜去买东西。 桔子说,“半夜收到江戎的电话,你们怎么回事,我忍了一晚上要给你打电话,又怕他在。憋到上班时间才能打。” 沈非烟简单把事情学了。 “余想利用了我?”桔子极之诧异地说。 沈非烟说,“是我被两个人都骗了。” 桔子说,“那江戎那个也是其情可悯,他当初也是没办法。你们俩这误会够大的。” 四喜端着托盘过来。 沈非烟面前多了一份咖喱饭。 她也不挑,拿勺子无精打采地舀着吃。 桔子给四喜又学了一遍。 四喜说,“我去,这俩男的都太可怕了。非烟你一个都别要。重新找个更好的。” 桔子推了他一下,“你说的容易,非烟都25了,马上26,再找一个,谈两年,她都多大了,再说江戎能让她找吗?他一定会破坏的。” 四喜说,“那去外地。” 桔子摇着沈非烟的手说,“这个好,你干脆走人,气死他们。” 沈非烟没说借钱的事情,不能说自己没钱,就说道,“嗯,我先想想,事情太突然了。” 桔子低头吃饭,她也需要消化整件事。 想到沈非烟和江戎分手的事情,竟然还有那样的内情,不免觉得有点唏嘘。 说道,“单说分手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够怪江戎。你们俩这真是典型的作死,你让他哄惯了,那次也是觉得说了分手,他就得去追着哄你吧?” 四喜插嘴,对沈非烟说,“非烟,不过我说句公道话,虽然你这不好的脾气也是江戎惯的,所以不能说是你的问题。可是这事情,你想过没,那天晚上你也没回家,他等了一夜得多难受?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沈非烟怏怏地说,“我生气,又拉不下面子问他,就坐在绕城高速路边,吹了一夜的风。” 四喜的筷子停了,看着她,“你也不嫌脏。” “年轻时候谈恋爱,哪个不是这个样!”桔子说,“不过反正都一样,就算当初没这事,他们俩估计也是分。” 沈非烟说,“是的,我最生气的是,他竟然一直都不来找我,三四年都不来!那大家就算了。我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 此言一出,对面两个却安静了。 她抬头,看到桔子和四喜很一致地,举着筷子都看着她。 沈非烟说,“怎么了?” 桔子干着嗓子说,“江戎,江戎他爸,他爸的事情你不知道?” “他爸怎么了?不是出国了吗?” “吧嗒——”四喜掉筷子了。 桔子看着沈非烟,用见了鬼的声音说,“他爸死了,癌症,当初到处求医看病,江戎跟着奔波了三年,又临危受命,到了公司和人夺权,听说他妈妈也不好了,当时寸步不能离人,现在还在疗养院呢,你……你让他怎么去找你?” 沈非烟呆傻地看着她,完全听不懂地问,“你说的谁?再说一遍。” 眼里,却有泪珠无意识而来,直直地,没经过她允许,毫无预警地,落在了桌面上。 第54章 夏听音 江戎直接到公司换的衣服,大家都看他,他反而从众人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虚荣感。 才和沈非烟好的时候,他听到别人猜测他们俩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就会无比高兴。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想到被沈非烟扫地出门的真相,也就没那么高兴了。 Sky敏感地觉得事情不对,跟他去了办公室。 江戎系着领带在更衣间问,“你说我拿你怎么办?你是跟着他们一起滚蛋,还是将功赎罪” Sky茫然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出事?”江戎对着穿衣镜打领带,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去查,能知道这事情还联系到刘思睿的,你说能超过几个人?” Sky听完头皮都炸起来了,一定是新去的这两个。他安排的人,办砸了事情,还想顺便出卖老板? 他算了一下,更觉心惊,那俩人今早应该已经回来了,却没有给他报告。 江戎走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问他,“你准备怎么办?” Sky磕磕绊绊,江戎没说,他也知道和沈非烟那里一定闹了场大的,他根本没脸给自己求情,可怜巴巴地说,“哥——” 江戎看着他也很疲惫。 手机响,他接了电话,对面传过来一个女声,他皱了皱眉,却很快撇去了不耐烦,说了句,“好。那见面说吧。” 挂上电话,他点着Sky说,“他俩回来,竟然找了钟嘉嘉,想把消息卖给钟嘉嘉,你带人,跟上我过去。等会我让钟嘉嘉同意买,直接把人抓了。” 他往外走。 Sky快速跟上,“他们联系了钟嘉嘉?” 江戎连瞪他一眼的兴趣都没,“还不去安排人?” 江戎一路到了餐厅,他刚刚跟沈非烟去上班的时候十一点,这会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他坐下,也没客气就问道,“他们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的?” 钟嘉嘉说,“就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托了个中间人。我多问了几句,一听不像是假的。就连忙给你打电话了。” 侍应走过来,把餐牌递给钟嘉嘉。 江戎有点不耐地看了一眼,但还是没说话。 —— 沈非烟从餐厅出来,桔子忧心地跟着她,车来车往,周围呈现出一片冬日的萧索。 桔子说,“你要去哪儿?” 沈非烟的眼泪一个劲往下掉,她说,“我要去找江戎,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桔子看她状态很不好,担心道,“你在这儿等着,让他来接你。” “不。”沈非烟拿出手机,在上面点,“我去找他。” 她抬手擦眼泪,眼泪落在屏幕上。 四喜伸着脖子看,看她开的手机定位,这都分手了,还留着定位系统定位人家,也就沈非烟能干出这种事情。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沈非烟自己开了车门。 桔子上前一步拦着她,“要不我们送你去。” 沈非烟说,“不远,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你看到了,这家餐厅我知道。就是上次我生病,四喜带我去的那家。” 桔子依旧撑着门问,“那你不回去上班了?” “我辞职了。”沈非烟说完钻进了出租车。 桔子担忧地看着出租车远走。 四喜说,“算了,咱们还要赶去机场,也不敢耽误。” 出租车里,沈非烟脑海里一片茫然,江戎的爸爸,那个乐观,开明,能说能笑的人,怎么会一下就没了呢? 她自己的爸爸有点做事特立独行,像买现在住的房,没产权的房子始终令人不放心。但江戎的爸爸却看事通透,当时说,这房便宜,环境独一无二,以后天气会越来越不好,在公园里住,能住一天是一天。有时候不要想太多,计划完美,也未必能走到最后…… 沈非烟捂着脸…… 司机从倒后镜一个劲看她。 冬日的大街,行人步履匆匆。 树上的叶子落的多,很多树只剩树枝。 车在餐厅门口停下,沈非烟已经擦干净脸,下了车。 旋转门旋进去,一片金碧辉煌间,她还没问服务生,手里的手机也还没用上,她就看到了江戎。 午餐时段,餐厅人多。 她眼里看不见别人,直直朝着那边就冲了过去。 服务员不着四六地跟着,“客人,客人……” 因为她步履匆匆,与大环境太不搭,突兀地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江戎正无聊地拿着烟,该问的问了,电话也打了,对方要来,Sky已经在门口埋伏,他准备先离开。 却没想忽然看到沈非烟,他手里的烟轻轻地放下,人也,小学生样地站了起来。 她几步冲到他桌前,直愣愣问道,“你爸呢?” 江戎右手捏着烟,对上沈非烟这种表情,他竟然很怕地不敢说真话,局促地小声答道,“在……在国外。” 沈非烟抡起包就打他,“你编,你骗!” 小手袋没什么力道,一下下抽打在江戎的上臂位置。 “在国外!国外什么地方?”她又哭了,一边打一边哭。 江戎跟没感觉一样,由她打,一句话,一个字不敢说。 旋转门的位置,Sky带着人正来,看到沈非烟进来他就跟了进来,却没想沈非烟这么快,进来就开打。他连忙跑过去,一餐厅的人都不吃饭了,免费看戏。 他当然不敢去拦沈非烟,江戎都由着她打。 钟嘉嘉坐着不动,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不过让Sky说,这种戏码他以前也见的多了。沈非烟十五六就和江戎好了,所以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养成了自然,永远都未成年一样。 看沈非烟挥手的动作力道小了,Sky连忙趁机说,“哥,你带非烟姐先走吧。” 这个台阶递的好。 江戎连忙搂上沈非烟,哄着说,“走,咱们回家说。” 沈非烟没说话。 江戎忐忑地半搂着她出门,忘了和钟嘉嘉打招呼,也没看餐厅里到底几个熟人看了热闹。 江戎把沈非烟带到车旁,拉开车门,“上车,咱们回家说。” 沈非烟站着没动,打开手袋,从里面摸出一张餐巾纸,低头擦了脸,擤了鼻涕,看向他说,“谁和你回家,江戎,我来不是告诉你我原谅你的。” 她红着眼睛,转身拦了辆出租车,对江戎说,“现在我要回家去找我妈算账,你不许来!” 江戎,“……” 出租车一路颠簸,沈非烟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生气。 她妈妈正在家给花换花盆,看到她哭着回家,一瞬间好像回到了沈非烟上学的时候,“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沈非烟扔下手袋,坐在沙发上,劈头盖脸就问,“江戎他爸没了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妈连忙扔下小铲子,摘了手套,去拧了个毛巾给她,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了?” 沈非烟抢过毛巾,“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告诉我。” 她妈妈说,“我知道的时候,你都有现在的男朋友了,告诉你有什么用?” 沈非烟说,“那你还帮着江戎,让他出入咱们家,你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他爸不在了,他都不告诉我,是他没拿我当自己人,他知道和我没有将来。” “那他那时候才多大。”沈非烟的妈妈在她身边坐下,柔声说,“他自己看不到未来,不敢给你承诺,所以不让你和他一起分担。从另一个方面讲,他后来也和我说过,是怕给不了你幸福。” 沈非烟摇头,“你都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事,他后来去英国找我,看到我和别人好了,他就给余想安排了工作,连我的工作也是他安排的。他给你说的都是假的,他就是当时要和我分手的,可后来后悔了,大概过了四年也遇不上合适的,才转回头来破坏我的感情。” 沈非烟把毛巾捂在脸上,“没有人,是真的不离不弃,真心真意地对另一个人好。除了父母。 所有的爱情,终究逃不开算计,还有衡量得失。” 她妈妈抬手,摸着她的头发,“他去英国的事情我也知道。” 沈非烟扯下毛巾,露出哭成一塌糊涂的脸,看着她自己的妈妈。 “他中间也许有过不够自信的时候,那是因为他爸爸忽然不在了,他年龄小,公司的事情上手也难。但他一直也没找过别人,觉得能抽出空的时候,立刻就去找你了。你对他,不要太苛刻。” 沈非烟不敢相信,到了这种时候,她的妈妈还是向着江戎多过她,她在外头,因为江戎自以为是的安排,吃了多少苦。 每个星期要板着指头过日子,以至于回国的时候,桔子说她都有主妇的心了。 而且她所有自豪的东西,也都是因为他,她还有什么? 现在连她的妈妈,也要被抢走了。 她怒不可赦地喊道,“妈,你还帮着他说话?他这样对我,算计我,你还帮他?” “可你爱他我有什么办法。”她妈妈极之痛心地看着她,“我还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女儿。和以前到现在,你在外头,人又懂事,心眼也善良,哪个阿姨不夸你大方得体。可你一见他,吵起来你什么毛病都来了,不吵架的时候,他抬抬手指,你天涯海角和他说去就去。” 沈非烟拧着毛巾,一下变得安静。 她妈妈说,“你说以前,多少次晚上,你偷偷和他跑出去,以为家里不知道。现在回来也是,那么大的雨,他来找你,你都睡了,爬起来就跟他走。你后来找的男朋友,你打电话一次都没有提过,你说你爱他吗?我就你一个女儿,当然想你过的好。” 她的手,盖在沈非烟的手上,“但这一辈子,哪里有比嫁给你爱的人,更好的事情。何况这个人还爱你。” 沈非烟愣住了,以为父母不知道的东西,却不知她们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沈非烟搂上她妈妈,大哭起来,“谁稀罕他爱我,我恨他,恨死他了。他有本事不来找我,有本事一辈子别来。我就和别人好。” 她妈妈苦笑道,“你俩真是。——你看他也是,那么大的公司,在外头也是个人物。和你在一起,他就和变了个人一样,一会跟着你高兴,一会跟着你犯病,和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非烟又气又恨,趴在沙发上,恨不能踢腿,或者踢死江戎,简直无处发泄。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非烟和江戎,分手的时候才19,那好的时候年龄更小,女孩子的爱情观,受第一个男朋友影响最大。她这个样子,江戎义不容辞。 这篇因为我准备了好几年不敢写,但中间有些灵感乍现的片段,后来记录下来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有趣。 就像别人都觉得沈非烟很不给江戎面子,对他呼呼喝喝,但第四章,江戎自己觉得沈非烟对他真好,在外头永远知道给他面子,她的鞋不舒服,他给她晚上撑鞋,她打着游戏还嫌弃。真的喜欢,真的爱一个人无非就是这样。自己经历的爱情,和别人看到的永远不同。 这篇文是我所有写过的文中,唯一没有高远立意的一篇。 我就是想着,写一篇充满无数包容的爱情,有一个人爱我们,不管怎么样,还是被爱。 作死又怎么样?为什么不作?十几岁不作,也许以后都没办法作了。 但嫁给那个人,到了三十多,四十多,还是能作的像小姑娘。生活里那种阿姨,你们也见过的对吧。 以前有老公可以撒娇,以后有儿子可以撒娇,老了有孙子可以撒娇,一辈子想怎么样过,就怎么过,为什么不呢。 还有个大结局,一周后更。 第55章 大结局 江戎挂上电话,听到敲门声,他喊了进。门推开,Sky站在门口说,“哥,车准备好了。” 江戎说,“不用了,非烟想留在那边住两天。” Sky点头应了,二话没说,关上门出去。刚过下班时间,公司员工都走的差不多。 他脚步极快地走到祁晓洁的办公室,关上门就八卦道:“哥说不去接人了,是非烟姐给他打的电话吗?” 祁晓洁坐在桌前,面前几部电脑,她手里端着杯子,转了两下椅子,才说,“想的美。” Sky快步走到她面前,神情讨好地追问,“当然是哥给她打的,我的意思,非烟姐终于原谅他了?” 祁晓洁摇头,拎起桌上的耳机,“让我把偷听内容都转述一遍吗?” Sky连忙左右看看,办公室宽大没有旁人,他故作鬼祟地说,“你看你说的,谁敢偷听戎哥的事情,就是咱们俩互相讨论一下,如果一个人失业了,不是还得养活另一个,咱们两个不能一起失业对不对?” 祁晓洁斜斜瞪了他一眼,低头喝水,“我以前特别不待见沈非烟,傲的和什么一样,目中无人……” Sky打断她说,“那是你羡慕她,她风光的时候,你才小不点,人家看你就是个小孩。” 祁晓洁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我现在明白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男的,自以为对她好,总帮她说话。才让她变成了众矢之的。” “这话怎么说的?” “自己理解去。”祁晓洁放下杯子说,“现在知道戎哥和余想做的那些事情,真的不能想象,她一个女孩子,带着那么大的落差,怎么过来的。” 她语气同情,“我回来见她的时候,只当她还和以前一样,戎哥背后给她花了那么多钱,她根本不知道感恩,所以越看她越不顺眼。可是原来不是……她和余想,竟然关系那么远。” 她摇了摇头,看向Sky,对上Sky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余想送给别人的项链是圣诞礼物,那种公司的回访邮件,一定不会超过三个月,你想想,咱们上网买个东西,评价也是在几周内,但她九月才回来……” Sky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这中间将近九个月的时间,她等于是失恋……然后她谁也没说,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了。” 祁晓洁说,“戎哥一直都有那边的消息,但这件事也不知道。还有余想那边的财务状况,竟然也没让咱们去查过。” “咱们又不是间谍。”Sky手搭上她的椅背,低声说,“你心里难过了?觉得你应该能帮上忙的地方结果没发挥作用,还是可怜沈非烟?” 祁晓洁摇头,想了想才说:“我一直都有监视余想的电邮,像他买房的时候,平时给非烟姐发邮件,打电话,都是说他们的房子,‘咱们一起去看房子……给咱们家供房子’,我也就没多想,理所应当觉得那都是真的。谁能知道原来这是他说的好听,房子还是和非烟姐AA的……也就是因为这样,我烦他们,对这件事也不尽心,如果我稍稍多花一点点时间,绝对不会错过这么多事情。” Sky抬手搂上她,安慰说,“那余想说的这也是真话,如果沈非烟不和他分手,他们俩结婚,那房子确实有沈非烟一半,国外法律是这样的,还有同居男女也算,其实沈非烟要分一半那房子的产权,包括现在卖房之后的收益部分,余想是必须给她的,不过她不会去和男人争这个而已。” “那他不会主动提出给吗?”祁晓洁推开他,没好气地说,“男人都没好东西,包括戎哥也是,他才不想非烟姐手上有钱,有钱就怕人家走了。可没钱,人家也一样可以不理他。看他这次怎么办。” Sky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是生气,连戎哥也迁怒了。” 祁晓洁说,“非烟姐现在都不接他的电话,他打个电话找人家,还得打给非烟姐的妈妈,我生他的气做什么,我就是跟着看热闹罢了。确实不能给男人好脸,不然他们就得寸进尺。咱们家的房子,以后只能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Sky却完全被头一句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喃喃说,“原来他刚刚的电话,是打给非烟姐的妈妈。” 他推了推祁晓洁,“余想呢?那余想现在在做什么?” 祁晓洁手指在电脑上打了打,点出个表格,看着说,“明天他要去新公司应聘,但结果可以预先告诉你,戎哥给他已经搅黄了,还有他后面的几个面试,结果也差不多。” Sky摇头,“不是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我没有想到的吗?” 祁晓洁说,“有,不止是房子,车,以后任何大件物品,都要写我的名字,还有你要是敢给别的女人买东西,或者和别人暧昧,我就找人打残你。” Sky叹了口气,手捏着她的肩膀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可是需要我提醒一下吗?你是一个黑客,娶了你这样的技术性人才,我还敢去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是嫌命长吗?” 祁晓洁在灰暗中看到了曙光,突然重新充满斗志的说,“对,你要敢骗我,我就让你一辈子没有电脑玩,你买一台,我黑一台。” Sky连忙弯腰佯装祈求道,“那你可以不改电脑密码,让我玩你的吗?” 祁晓洁推开他说,“不行,没用。”她站起来,拿起杯子说,“连余想喜欢沈非烟那么多年的人,都会和别的女人暧昧,我实在想不通,你今天不用哄我,怎么哄都没用。” Sky站起来说,“那不是暧昧……” “不是暧昧?”祁晓洁转身瞪着他,“那怎么能不算是暧昧?” Sky连忙抬起手,表示投降。 祁晓洁看着他,“你心里不同意!” Sky露出苦笑,“那东西是什么情况送出去的,咱们不知道。可我知道,哥和余想都怕沈非烟,所以肯定不敢让她知道。” “不想她生气,不是应该选择不送吗?” Sky语气无奈,“不过是条手链,又没有多贵,两百多镑的东西。” “两百多镑换成人民币是才两千多不贵,可是英国普通人送礼,两百多镑已经是贵重的了。收礼物的人会误会。” “有没有误会,那纯粹是你的猜测。虽然我也觉得他不应该送,可我觉得他和那女的没有暧昧,如果真的暧昧,他就不会那样送东西了,他应该会选现金买。再说,这才是多大的事情,”Sky的语气有些像在讲道理,“黄赌毒如果沾了,沈非烟转身就走,我也能理解,咱们跟戎哥这几年,你也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余想这才多大的事情,咱们就事论事,非烟姐的脾气是大了些。”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是欺骗的本质。戎哥也会栽在这上头!”祁晓洁只觉胸口发闷,越发不耐烦,气的说道,“我把话给你说白了,沈非烟在那边被余想骗,她好不容易几个月自己收拾好回家来,戎哥死缠烂打,算把她又缠回来,可转头就让她知道,戎哥也有瞒着她的事情。我要是她,能气的立时找人嫁了,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她越说越气,忽然明白了沈非烟当时的处境,这真是和他们说都是白说,所以干脆直接打包,自己滚蛋! “费事和你多说。”她转身一把拉开房门,却霎时愣住。 江戎站在门外, 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祁晓洁立式像只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只瞪着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Sky连忙走过去,帮口道,“哥,小洁是生余想的气。” 江戎原本过来,是想着先把闲事解决,想来问问那两个告密的,却没想听到这样一番话,他看了一眼祁晓洁,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祁晓洁刚刚的话,一下如乌云盖顶,他无意计较,事实上,他比祁晓洁更恨他自己。 他进了电梯,心里和火烧一般。 还难得的,有种无处可诉的委屈。 他想对沈非烟好,想对她好,他也的确在倾尽所能对她好。可为什么他在外头能八面玲珑,对上她的事情,他就办成了一团糟。 不是他不知道算计人心,也不是他不能使手段赢回她的心。 其实往根子上,他觉得真相是,纵然是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也想作一作。对她随着心意,而不是随着理智。 他对她好的过程,本身就是享受着的过程。他不想改变。 电梯一层层往下,镜子里显出他冷峻睿智的模样,一点看不出心里的焦灼。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电话。 就又开始自我催眠地想:只要她能开心,每天笑,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不见她。 只静静地,远远地爱着她。 也许可以,不过那是以前……以后,他再也离不开她了。 电梯门开,他拿出手机,很快地拨了个号码,问道,“余想现在在什么地方?” 对方说了几句。 他皱眉说,“和刘思睿一起,喝茶?” 挂上电话,江戎忽然觉得,余想失业找不到工作并不是好事,他没工作,有更多的时间缠沈非烟。 但如果有了好工作,他又会重拾信心去追非烟。 如果是不好的工作,余想还会不待见去…… 玻璃门开,江戎站在门口,晚霞染红半边天。 他看着那边,心里很愁苦。 这心情当年他就体会过,一遍一遍的。 只有他自己,能把他难为成这样,也是够人才的。 如何安排情敌的去路,也是个难题,他竟然,还没有可以讨论这种难题的朋友。 —— 此时被惦记的余想,也和他情绪状态差不多。 身后的屏风上云山雾霭,对面一个女孩正在点茶,他看向旁边坐着的刘思睿,刘思睿兴致缺缺。 他看差不多了,和对面的女孩说,“我们自己来吧。” 女孩站起来,关上门出去了。 他看向刘思睿,这才说,“谢谢你还能过来。” “这说的什么话。”刘思睿说着客气话,却翘着二郎腿,坐的很闲适,也疏离。 余想把茶放一杯在他面前,说道,“你大概心里觉得这事我理亏。” 刘思睿说,“我觉得情场上各凭手段是应该的,可是无中生有……有点太过了。” 余想苦笑了下,看着面前一杯茶,袅袅蒸腾起的水汽,仿佛晕了眼,他说,“我从小学就喜欢沈非烟,后来为了转学和她一块,和家里斗智斗勇。我没有想过我们会分开,她有心气,我都知道。你以前不认识非烟,不知道那时候的她,多难追。” 刘思睿微微嘲讽地笑,“这些年想追沈非烟的人也不少,不过多数都知难而退了。有些怕追不上,有些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谁知道,她才是苦命的,遇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余想仿佛没听出语气中的嘲讽之意,说道,“她要什么,我都愿意配合,我和她一起,也想着一辈子。你不知道她那个人……我真是到回来,都没想到,她会和江戎和好。她原来还是爱他。” 刘思睿有点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余想看向他,这次没有装糊涂,他说,“是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他说完,掏出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刘思睿看着那桌上的银行卡,三两下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余想那房卖的时候,最少翻了个倍,那多得的几百万,可是通过沈非烟和江戎得来的。男人要面子,这钱他没办法再留着去置业,太烧手了。 他从烟盒抽出支烟来,给了余想一支,点上说,“你想让非烟走?” 余想夹着烟,点头,“她现在留下,心里一定很憋屈,很难受。” 刘思睿看着他,早前鄙视的情绪渐渐散去,说起来,他以前一直都觉得余想不错,直到知道在沈非烟的事情上,他曾经无所不用其极,心里才生了厌烦。 但同是男人,他不那样做,也许是没有遇上一个让他去那样做的人。为了自己爱的人,有些人杀人还敢下手呢。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释然,说道,“当初是我打电话叫你回来的,我心里,那时候还想你和非烟一起。” 余想说,“我知道。” 刘思睿说,“你和非烟……咱们都是朋友,人以群分,我希望咱们都是一路人。” 余想看着他,苦笑道,“我这次把你得罪的狠了,一个劲这里敲打我。好歹认识那么久,那时候我才19,想不出更高明的手段,那时候,只知道爱她爱的不行了。她那时候和江戎天天吵架,她想出国,江戎不愿意去。我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说服家里出国,根本不是我父母预算中的事情,当时我妈妈卖了一套可以收租的房子……”他说到这里,闭了闭眼睛,有不愿回忆的痛苦浮上心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俩到底是怎么了,她和我分手,是因为我给别人买了个东西,还是找借口,因为,她心里一直都爱着江戎……” 刘思睿皱起眉头,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想到也令人很头疼。 他很烦恼,一个看戏的,关他什么事。 他拿过那银行卡,看向余想说,“你说吧,要干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办。” —— 第二天一早,沈非烟睡醒,接到了刘思睿的电话。 她迷迷糊糊地下楼,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来这里找我。” 刘思睿看她身上还裹着晨衣,里面长袖的睡衣睡裤还穿着,他笑着说道,“红色底,黄色的小鸭子?你在家这么童趣?” 沈非烟低头,看着自己睡裤的花,迷糊着说,“这是我以前的旧衣服。” 刘思睿心情很好地敲着方向盘说,“我连着三天,两次看到你穿睡衣,我觉得这是一种暗示,你那两个男朋友都不靠谱,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吧。咱们俩也算老关系,知根知底,你怎么看?” 沈非烟打了一个哈欠,她左右看看,虚挡着嘴说,“我早上还没洗脸刷牙,就被你叫出来,你就要给我说这种废话?” 刘思睿摇头,“一看就是被表白的太多,完全麻木了。” “我是不上当。”沈非烟抬脚踢他的车门,“有话快说,我以为你有急事,还穿着睡衣呢。” 刘思睿笑着趴在车门上,看着她说,“有个工作机会,我一个哥们,要出国考察,他身边缺个英语好的翻译。你帮帮忙,跟着去一趟。” 沈非烟纳闷了,“我现在不给人翻译了。” “我知道,但这不是我求你帮忙吗?”他趴在车门上说,“他伦敦有房子,回头可以借给你住。我和他说好了,你那边不是还有工作才搭上线吗?” 沈非烟说,“我的签证就快到期了,不用在那边工作。” “那他在法国和西班牙都有度假的房子,我和他说,回头你英国签证到期,弄个申根签证,去法国意大利换着住一住。” 沈非烟说,“你刚说的,法国和西班牙。” “意大利也有……”刘思睿不耐烦地补充,“还有希腊,希腊你想去也行。当趁机散心怎么样?——还有,最重要的,人家在省会城市,和你那些男朋友都不认识。也不怕他们。” 沈非烟动心了,看着他笑道,“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都不敢答应。” 刘思睿说,“对方大公司,回头你上他公司网页看看,做外贸的,现在搞电商,年少有为还单身,你要能挂上他,我恭喜你,替我除去了一个竞争对手。” “这话怎么说的?”沈非烟茫然地看着他,“我怎么听不懂?你家不是搞餐饮的吗?” 刘思睿说,“他活着,显得我特别不努力,我爸总拿他敲打我。不如你帮帮我,和他好了,你那个男朋友,叫江戎的,一定下黑手除去他,这样不是帮我做个好事。我私下可以赞助你,包你的机票你说怎么样?” 沈非烟裹着睡衣,用重新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刘思睿挑眉对她嬉皮笑脸,又正色说,“人品给你担保,那人和我家还有亲戚关系,绝对没什么问题。” 沈非烟说,“什么时候走?” “就是这个挺急的。今天就走。人家已经过去了,发现那边没合适的翻译才要人,所以你得赶过去。” 沈非烟:“……”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你的两个男朋友闹到你家来吗?那个江戎来不来我不知道,余想的妈妈说不定会来找你的,余想的爸妈还不知道你们分手了,对不对?” 沈非烟说,“……几点的飞机?” —— 江戎撑了一天,临到下班时间,他决定今天要去沈非烟家。 正在往购物单上添加要买的东西 Sky匆匆忙忙冲了进来,神情惊悚。 “哥——非烟姐,非烟姐又出国了。” 江戎一下站了起来,一时简直没听懂。 “怎么说?” “已经上飞机了。我们根本没有收到消息,只知道今天早上刘思睿去找的她,当天下午她就出机票走人了。” “去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好说,因为她好像要转机,我猜是不想咱们查到。” 江戎转身抽掉椅子上的西装,疾步而去。 他知道打电话也没用,直接到沈非烟家找她妈妈去问了。 沈非烟的妈妈在家,而且做好了他会上门的准备,水都没倒,就直接汇报道,“嗯,今天,早上……她一个朋友来找她。叫刘思睿的,你认识吗?” 沈非烟的妈妈语气和善,说的也慢,好像很怕伤害他。 江戎的心沉沉往下落,不知道刘思睿怎么会插手这件事,难道他也看上沈非烟了。 在他看来,谁都喜欢他女朋友。 看他不说话,沈非烟的妈妈又说,“是不是想不起来?” 她奶奶在客厅看着电视说,“非烟认识的男的那么多,他咋能都认识。” 江戎连忙回神,说道,“认识的,认识。”又对沈非烟的奶奶郑重更正说,“她没有认识很多男的。” 沈非烟的妈妈笑了,有些心酸地看着他,江戎这种不假思索的袒护护短,这些年都一样。她柔声说,“对方说给她介绍个临时的工作,去给朋友帮忙当翻译。她以前去那边上学的时候,也给别人当过临时的翻译你知道的。所以她就去了。” 江戎直抓重点词,“临时的?那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沈非烟的妈妈不忍心说真话,站起来说,“她给你留了一封信。”她去屋里拿信。 沈非烟的奶奶嘟囔说,“现在谁还写信,我几十年没有见人写过信了,别说信,写字的人都没见了。” 江戎没有说话,喉咙干涩,他坐在餐桌旁,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盘苹果,他不敢去想,那信上会写什么。 沈非烟的妈妈走出来,“给。” 递过来一个奶油色的信封。 江戎抬手,有些激动地从沈非烟妈妈手上拿过信,第一次体会了千斤重这种形容词的意义。 不敢看,又有些迫不及待, 沈非烟的妈妈说,“你去她房间看吧,或者在这里看,我去厨房给你倒茶。” 沈非烟的奶奶插嘴说,“真的还写了信。这样的人也有人喜欢,真是让人想不通。” 江戎看向她说,“奶奶,你不要再试探我了,我爱非烟,和你们一样爱她。无论她做什么,我都爱她。这一辈子也不会丢手的。” 沈非烟的奶奶看向他,“那你怎么还不去追?给你封信都不敢看……” “她心烦,我让她玩一段时间再去。”江戎站起来,对沈非烟的妈妈说,“我还是去车里看吧。” —— 机场, 蓝天白云,国际航班的飞机拉出长长的航迹云。 江戎坐在驾驶位,手里捏着沈非烟给他的信,窗口开着一条缝,风灌进来,把信纸吹的一摆一摆。 “江戎, 我一直都知道有这一天,无形力量的悬殊,地位,经济,可掌控的资源,直接决定了两个人的差距。你可以轻易控制我的一切,包括生活。 而处于弱势的我,是没有可能和你平等的。 永远,都不可能了。 六年前就知道,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曾经爱过你,很爱很爱,一个人想变成什么样的人,有时候并不完全被自己主宰。才到伦敦的时候,我一晚上一晚上无法入睡,坐在电脑前,看着邮箱里曾经你发给我的信。我总觉得你还会来找我,有一天我出门,也许你就在门外等着我,看着我说,“你赢了。” 但是你没有来。 我走在桥上,街上,泰晤士河边,我也总会幻想,电影里的场景,也许随时都会出现,你会来,站在对面看着我一脸无奈。 我不知道自己当年怎么那么傻,总想等着你来找我,争那一口心气,那样,就能证明在你心里比我爱你多。 可你始终没有来。 后来家里出事,我回国,我们都没有遇上。 我才知道,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一年又一年就那么过去。你知道我的性格,还有我对你的感情,你该来的。 可你始终还是没有来。 我才觉得,也许我终究是错了,自以为是自己太重要,心里的不可替代,在别人那里并不是独一无二。 你不来,就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后来我用了很多时间去说服自己,另一种生活,也可以让自己过的好。 反正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一辈子那么长, 我学着脚踏实地,余想曾经喜欢过我那么多年,我告诉自己相信他。 可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最大的失败在这里。 原来有一天,也会有一天女的走到我面前,用我一贯的语气,和我轻描淡写地说,大家玩一下,他还是你的,你别介意哈。 这件事对我影响最大的是, 有没有事情已经不重要。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没有魅力的时候,有人竟然觉得她比我好,所以走到我这里,顺理成章地告诉我这些,我的男朋友就像是一块布,她需要的时候是毛巾,用过之后是地布。她不要了,扔回给我。 可这样的地布,我天打雷劈也不会要了。 信任,什么才是信任? 有时候那个人不是要骗你,他只是真的觉得,那并不是欺骗,不算个事情。 像你对我。 像他……对我。 不过如此。” 江戎手里捏着信纸,信纸的一角被紧紧攥成一团,和他的心一样,他低着头,把手压在方向盘和额头之间,强压着自己想要把车开出去,找人同归于尽的疯狂痛苦。 —— 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封信。 她不和他说心里话的时候,他辗转反侧。 可她对他说心里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令他心如刀割。 第二天,他就去找了刘思睿。 刘思睿带着看戏不怕台子高的兴奋,和江戎在一家餐馆外碰了面。 俩人都是忙人,吵架约在和客户见面晚餐之前, 江戎开门见山,“非烟去哪儿了?” 刘思睿说,“呦,那我怎么知道。舍得给她花钱的男人那么多……”他摘下墨镜擦了擦,又对阳光看了看,捏着眼镜腿说,“非烟长的不错,也非常知进退,喜欢她的人多,也没什么出奇的对吧。” 江戎压着打他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又问,“那余想呢?” 刘思睿说,“咱们俩打开窗子说亮话,你来大概是为了威胁我,告诉我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告诉你,我不怕。”他说完戴上墨镜,“你敢再使坏,我就告状。” 江戎:“……” 刘思睿也就嘴上那么说,江戎不使坏,他一样告状,进了包间,他就给沈非烟去了电话,再晚时差还不合适呢。 他没有一丝迟疑的告状,“他竟然直接找我来要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沈非烟那里迟八小时,此时还是下午,酒店餐厅花团锦簇,她正在一个人喝下午茶,她压低声音说,“我这里不方便说话。” 刚叫上来的东西,再高档的地方,她也没有离座去外头接电话的安心。 刘思睿说,“你听着就行。我就是和你说说,我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他的。” 沈非烟右手拿夹子,夹了糖块放进奶茶里,心里却清楚,江戎是故意的,他正是想通过刘思睿告诉她,他现在不敢监控她了。 她问,“他还问余想了是不是?” “咦,你怎么知道?” 沈非烟笑了笑,没说话。 他看了那信,还要敢继续背着她搞阴谋诡计,那才是奇怪。 刘思睿又说,“还有,你知道因为他公司出事,之前想出卖他的员工,其实还准备把消息卖给别人吗?我听人说,那边老板吓得都把助理炒鱿鱼了,你说说,你这个男朋友他怎么是个这样的人。” 沈非烟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这说的是谁,可也没兴趣知道。 又听刘思睿说了一会,她才挂上电话。 人只有这么一辈子,没有回头路,谁不为自己筹谋,失去过的人,如果可以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一定一早就走了。 她喝着茶,再次放下杯子的时候,抬头,面前多了一个人。 她没有觉得奇怪,放下杯子,她说,“你找刘思睿帮忙的?” 余想拉开椅子,坐下说,“一眨眼,咱们俩认识十多年了,我觉得你至少可以让我死个明白。” 沈非烟端起茶杯静静地喝茶。 余想苦笑起来,“你还是这个样子,不想说的时候,真是急死人。” 沈非烟说,“没有呀,我在想,你现在有多少钱准备挥霍?” 余想一下笑了,“还是你了解我。那赶快帮我想一想,咱们怎么把这钱花掉,才能气死江戎。” 沈非烟说,“刘思睿害死我了,他不知道怎么托关系托的他那朋友,人家这边几个翻译,看到我的时候想要吃掉我的样子。” “那正好咱们走人。” 沈非烟吃了几口蛋糕,看着余想问,“Tus 怎么样?你以前说了几次要带我去。” 余想用夹子夹了块蛋糕说,“嗯,可以。——如果这顿是前男友买单,你吃的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 十一月, 圣诞的气氛已经开始酝酿。 江戎走进餐厅,正看到金编辑向外走,看到他,金编辑很热情地招呼道。 “江先生,寄给你的书过目了吗?” 江戎有些懵,“什么书?” 金编辑说,“沈小姐的书呀,前天寄给您的。” Sky连忙在旁说,“那大概还没收到。” 江戎看着金编辑,“沈小姐一直有和你联系?” “当然。”金编辑看他意外,人家更意外,说道,“她上次有个朋友结婚那天,我们俩谈好的,她出简餐西餐的食谱,不过之前的食谱不行,很多材料太贵。她最近去欧洲,发过来很多食谱都很好,配图也漂亮。” “哦。”江戎应了,心里沉甸甸的委屈。 沈非烟去了欧洲,余想还跟着,那照片不用说,都是余想给拍的。 金编辑看他表情不对,就又招呼了几句,就匆匆走人了。 看到金编辑推门出去,Sky连忙低声对江戎说,“哥,要不要我……” “不要。”江戎说。 Sky暗暗佩服,这都一个多月了,真能忍呀。 却见江戎站了好一会,说,“订机票!” —— 露天咖啡厅,沈非烟把手提电脑转向余想,“我还是觉得这几道最容易给人惊喜。” “不行。”余想放下咖啡杯,靠近她,“你里面要用松露,考虑一下主妇的钱包。” 沈非烟撇了撇嘴说,“要少而精。” 余想的视线挪到她身上,白色的大衣,白色的围巾,深浅不同的奶油色,丝丝温柔,淡淡的妆容,红唇嘴弯的角度,那样的恰到好处,最赏心悦目,不过如此。 他的整个人都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说道,“就算有罪,赎罪了这么久,也该让我死个明白了吧……” 沈非烟看向他,眼神中有笑意。 余想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不会再原谅我了。我知道你不是轻率的人,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我不该追问,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能不能起码告诉我真相。” 沈非烟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下电脑。 余想洗耳恭听。 沈非烟说,“情人节那天呢,咱们俩不是约了去自然博物馆门口溜冰?我去公司找你……” 余想一动不动看着她。 沈非烟说,“我在公司楼下等你,那个女孩……”她的目光垂下,不想提那个名字。情绪也低落下去,她说,“她站在我对面,那时候是冬天,她外套不穿,搭在手腕上,也让我看到她手上的手链……” 她看向余想,“她是故意要我看的。我知道你同情她,觉得你喜欢我这么多年,也许同情她一直喜欢你的相同感情……” 余想面色凝重看着她。 她看着余想又说,“可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同情,有些女人挂男人,对男人表示好感,只是一种无聊……”她低头有些不耐烦,“我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事情,我觉得说了你也未必相信我,而且没有真相。她没有说什么表面过分的话……可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在和我挑衅什么……” 沈非烟说的很乱,纵然过了这么久,显然她还是不能很好的梳理这件事情。 余想抬手,搭上沈非烟的,“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沈非烟是个本分的女孩子,纵然年少风光,但不排除在根子里,她是一个本分人。 不像现在女孩约炮一夜情,投入的快,更放手的快。 有些人,爱的很慢,想的很慢,牵手很慢,慢慢地,就走下去。 余想低头,有只鸽子在他们脚下叨面包屑。 沈非烟从桌上拿了一点面包,扔在地上,小声说,“你令我觉得,我爱上的人很蠢。所以当时我什么都不想和你说。” 余想不死心地问,“现在呢?有没有消气。” 风吹着树上的叶子慢慢落下,鸽子叨着面包,一下下,面包块跳远,他跟着跳过去吃。 沈非烟跟着那鸽子看,而后说,“我们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因为喜欢,所以生气,发脾气,都不会觉得是浪费时间。如果真的喜欢,也不会舍得放手。” 余想抬手,摸上她的头,“心真狠。你对我的爱,就像普通人的爱情,放手之后还能开始新的一段。唯有对他不同,对不对?” 沈非烟低着头,看着地说,“我假装分手,谁知道你还真走。我假装走了……你为什么不追。”她的声音低低落下,变得低不可闻,“爱一个人,才会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她抿着嘴,默了好一会,才又说,“可是从以前到现在,我走了……他都不会跟我走。他不追我,我也不稀罕他,等你回国了,以后我找个更好的。” 余想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搭在脑袋后面,无奈地看着她,“自己最爱的人,怎么就那样丢了。我真是不甘心。” 他的确,也只能剩下不甘心。沈非烟那样傲气……他不该给别的女人有机会,在她面前耍威风。可惜如果今天非烟不说,他永远也猜不到会这样。 还是怪他自己。 他不愿再想,如果他没有这些事情,和沈非烟会怎么样……那太折磨自己。 他侧头看着咖啡厅里面,抬了抬手。 里面的侍应出来,端着托盘,把里面的白色小碟放在桌上。 余想的皮鞋碰了碰沈非烟的椅子腿,“喂,人家请你吃东西。” 沈非烟收回看鸽子的目光,看向台子,上面一个白色小碟,里面有半个苹果。 她不解地看向余想。 余想看向咖啡店里面,对着那边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带你来这里?” 沈非烟巡着他的视线看进去,隔着门,里面光线暗,很远的位置,江戎正站起来,走过来。 沈非烟的心里一下涌上来委屈。 余想站起来,弯腰,对她的额头亲了一下,低声说,“非烟,东边不亮西边亮。他以后对你不好,咱们俩可以保持地下情。” 江戎站在旁边,听到这句,清清楚楚。 余想拿起桌上的手机,又在沈非烟脸上亲了一下,走到江戎面前,抬手说,“我刚刚认真的,地下情那个。” 江戎没好气地说,“我对你没兴趣。” 余想笑着走了。 江戎视线锁在沈非烟身上,走到她面前。 她低着头。 他说,“余想不知道,外面人都说,江戎这人百无禁忌,只要别惹沈非烟。” 沈非烟抬头看他,眼神含嗔带怒。 江戎伸手拉起来她,“这次我真的意识到了,你走是想我追。可余想打电话给我,想把钱花一花,我想着,要是不随着他,他手上有钱,还惦记着你。那不如让他花掉的好……” 沈非烟试图甩开他的手。 江戎伸手一把拽紧她,把人搂到怀里。 身子娇怯可依,像他不堪负荷的心跳,放在心口还觉得不踏实。 他紧紧搂上沈非烟,把下巴压在她肩头。柔声说,“度日如年,都不敢想,之前的几年怎么过来的。” 沈非烟说,“我才不信。” 江戎晃着她,旁若无人地,撒娇般低声说,“甜甜年龄也大了,狗才能活几年,你想想,咱们的时间都这样荒废了。我想吃一口你煎的牛排,都还没有吃到。人一辈子有那么,那么多事情可以做。咱们俩好好的,去做别的有意思的事情,好不好?不然我就一直再等……” 这段话说的慢,带着柔情蜜意……又毫不避讳地撒娇。 沈非烟的衣服都被揉乱了。 她说,“你这样总等我,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江戎收紧了手臂,把她抱起来,靠在她耳边说,“把你费尽心机追回来,爱你,才是我的生活。不见你的日子,那些上班,挣钱,睡觉的时间,才是在浪费。你离开我太久,已经不知道我变了。” 沈非烟慢慢,慢慢,露出心甜的笑容来,也伸手,搂上了他。 江戎捧着她的脸,街头的咖啡馆,俩人吻到一处,天高云阔,成了风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番外,一周后更。 中秋那天会写个综小剧场,放在微博。 提前祝大家中秋节愉快,都好好过节。看完大结局也可以安心睡觉觉。 奇书网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