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奇书网网www.qisuwang.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1 1、第一章 回忆有时 ...   室内温度很低,空调显示器停留在24°C的位置上,久久没有变化。      一声低低的嘤咛从床上女子口中溢出,背对着她站在窗口的男人被拉回思绪,随性地按灭指间香烟,轻声问:“醒了?”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投射在眼窝深处留下淡淡的阴影,时微悠悠醒转,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今夕何夕。      “你……”时微看清来人,哪怕他背对着自己逆光而立,她依然能够在第一时间里分辨出他挺拔的身形和熟悉的气味。      “做/爱吧。”男人回转身体逼近大床,轻柔缓慢地将时微柔弱无骨的身体捞进自己怀里,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时微被迫仰起头来,姣好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接触到冷气的肌/肤上有一粒粒的小凸起渐渐显现。“冷……”时微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忍不住轻颤了下。      男人宽厚的手掌自她睡衣下摆伸进去,一下一下耐心又温柔地轻抚她的光洁滑嫩的后背,热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她。“马上就不冷了。”薄唇附在她的耳垂处轻吐热气,激得时微又是一颤。      他的手掌最后停留在时微的脖颈后方,时微抬头直直对上他黑黝的双眸,深沉如海的视线几乎要将人溺毙,她伸出纤细的食指,贪婪又细致地描绘起他硬朗的五官和动人的弧线。      男人侧头,轻松将她的手指含在口中细细研磨,酥/麻感从指尖一路传到胸口,时微触电般缩回自己的手指,换了略失血色的唇瓣直直贴了上去。      有清香的淡淡烟草味道传入口中。      两个人双双倒进大床里,窗外月色正浓,高大的梧桐树冠有阴影投进窗口,折射到雪白的墙壁上随风荡漾起波浪般的纹路。      时微扭过头,目光定定地停在两个人不知何时交缠在一起的十指上,她忍不住,轻轻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激烈的性/事过后,男人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床,捡起床下散落一地的衣物,背对着时微默默穿好衣服。      他回过头,情/欲的痕迹渐渐自脸上褪去,时微眯了眯眼睛,只看到逆着月光的他的轮廓。      “……”男人低低说了句什么,时微却没有听清,眼前的一切突然变成漩涡将她吸进去,时微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正直挺挺地躺在手术台上。      时微好像做了好长一场梦,梦里没有疼痛,也没有那个和她纠缠了好像有一生那么漫长的男人。      她低头看了看手术台上的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浑圆饱满,时微想起来,她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手术室里有主刀医生的轻声絮语,时微听不真切,腹部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拉回她的神智,孩子总是无辜的,时微想,等孩子生下来,他们总归要做个了断。      可是自己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人照得无所遁形,回忆好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就像她的一生,从来没有这样真切过。      “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时微终于从梦中艰难地彻底醒过来。      和那个人有着七分相像的脸颊在眼前放大,三四岁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抹了抹她的脸颊。      时微握住儿子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哑着嗓子道:“妈妈刚才做梦了。”      小男孩趴在床边,凑过头去用肉嘟嘟的脸颊蹭了蹭时微略显苍白的脸,懂事又讨好地说:“妈妈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微微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回忆好像任性的孩童,轻易将人拉扯纠缠,时微想起来,曾几何时,也有这样一个人,信誓旦旦地对着她许下过这样的诺言。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大吉!!!美女们请继续支持我!!多多撒花多多收藏!!! 2 2、第二章 初遇有时 ...   六年前。      这是一幢位于郊区的小型公寓,上下两层楼的复式结构显得优雅质朴,进入大门穿过客厅,通向顶层的转角雕花木质楼梯中间,有风格简单的长挂吊灯顺势而下,十数个白色圆柱体灯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S形曲线。      一层的无隔断设计显得空间更加开阔,南面整墙的大片落地窗全部利用自然光进行采光,东面的电视墙上有风格简约而不失华美的大片花路纹理,正对面的苗族蜡染壁挂又给空旷的客厅增添了一分神秘气息。      “时微!你看见我的唇彩了吗!”清脆的女声从二楼楼梯口传来,带着一丝清晨刚睡醒时的娇嗔和怪责。      楼下的女生正在收拾衣物,听见妹妹的声音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清冷的女声不带什么感情/色彩:“不知道。”      时思纾明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应,在得到意料之中的答复后,还是高傲地撇了撇嘴巴扭头走开:“真是烦人!”不知道是说人,还是一大早没有清醒的起床气。      不大不小的埋怨恰到好处传入别人的耳中,时微折叠衬衫的手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整理。      那个刚刚大呼小叫直呼自己姓名的女孩子,正是小时微两岁的亲生妹妹,时思纾。      姐妹俩同在A大读书,时微就读于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而从小乖巧可人美丽大方的时思纾,则在入学第一年里就被选为了艺术学院的院花。      在A城数得上名气的富豪地产商中,时家算是榜上有名的一位,如今已过天命之年时家掌门人时峰,靠着自己灵活的头脑和敏锐的商业意识,硬是白手起家在寸土寸金的A城里打下了不小的一片天地。      时家一共育有三子,除了这一对性格迥异的姐妹花,时思纾上头还有位比她早了半小时出生的同胞哥哥,时晟睿。作为时家唯一的长子男孙,时晟睿却没有听从父亲的意愿修习商科,而是偷偷报考了A市航空航天大学,时父为此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跟儿子正儿八经说过话了。      A大离时家主宅太远,时母心疼女儿来回往返跑家,于是做主给这姐妹俩在学校附近买下了这一套公寓。      说是给姐妹俩买下的,但时微平时都泡在学校实验室里,累了就直接回宿舍,除非周末回来给时晟睿整理衣物,她一般时间都不在公寓。      所以公寓基本上是时思纾一个人在住。      “一会儿我去学校看睿睿,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么?”时思纾从房间里整理妥当走出来,难得地听见时微主动对她开口讲话。      “他又不是去非洲支援建设了,至于的月月这样兴师动众送东西过去?”时思纾走下楼梯来随手翻了翻时微整理好的衣物,愈发地不耐烦起来,“你还给他把衣服都洗好了?又是手洗的吧?家里有洗衣机为什么不用?整得自己跟他老妈子似的。”      时微不欲和她辩驳,装好了衣物冷声道:“我今天不顺路,你让司机搭你先走,我去外面搭公交车。”      时思纾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个向来特立独行的家姐行事向来与众不同,时家明明不缺这一辆车送她出行,她却偏偏不知为谁省这点油钱,能坐公交车就绝不用家里的司机。      从两姐妹的对话中不难看出,她们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时微是个冷淡性子,对什么事情都一副不上心的态度,时思纾却跟她恰恰相反,艺术系女生特有的张扬奔放在她身上显露无疑,活泼跳脱的五官精致而靓丽,带着青春少女的热情与开朗。      时微整理好书包,掏出手机来跟代课师兄请了假,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出公寓。      今天周六只有两节生理课,医学院“生理生化,必有一挂”的说法由来已久,时微虽然并不是需要令人担心学业的问题少女,但老师们为了保证学生的成绩质量,对于这两门课程还是抓得很紧。      可是倒也凑巧,教生理的老教授去国外参加研讨会,无奈之下只得将课程交给了研究院的师兄代课,大家同学一场,师兄自然不会在签到点名的事情上难为大家。      公交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有不知名的小鸟被无意中惊飞,扑棱着翅膀飞向更遥远的地方。时微坐在靠近车窗的位子上,和风顺着敞开的窗口迎面吹来,她颊边的发丝迎着轻风翩翩起舞。      车上刻板平静的女声提醒乘客即将到站,时微被拉回思绪,抱起怀里的背包随着人潮走下公交。      航大的校舍建得庄严肃穆,恢弘大气校舍建筑处处透着冷冽威严的气氛,时微离得老远便耳尖听到学员们跑操时喊起的嘹亮口号。      时间还早,她轻车熟路在校园会客厅里登记下详细信息,也不好在校园里乱走,就坐在会客厅里专心等人。      A航虽然顶着航空航天的响亮名号,但背地里也少不了某些暗箱操作,交钱进来的学生统一被学员们戏称为“地方招生”,总是受到“正规军”的白眼歧视。      但是“地方招生”也有“地方招生”的好处,比如航校规定只招男生不要女生,而地方来的就没有这条限制,因此在操场上跑操的时候,偶尔能看到女班成群结队的跑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巧不巧今天就让二中队占了便宜,清一色的娘子军从大家眼前飘过,这群狼崽子们蓦地眼前一亮,还没缓过神来,女子班已经飘走了,队伍后方教导员突然大吼一声:“二班时晟睿,出列!”      剔着板寸头的年轻小伙不情愿地从队伍中站出来,教导员不由分说厉声道:“偷看女子班队员,罚做一百个俯卧撑,就地执行!”      其他队员们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地继续朝前跑去,留下长腿长脚的倒霉蛋顶着大太阳在教导员眼皮子底下受罚。      “时晟睿,你家来人看你了!”有看不下去的队员过来救场,教导员看了看已经解散的队伍,回头对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时晟睿道:“做完再去!”      终于保质保量做够了一百个俯卧撑,时晟睿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上汗珠,加快脚步朝着会客厅跑去。      离着老远,时微就听到弟弟喜悦地喊声:“姐!!!”      时微站起身来看了看一个月不见似乎又长高不少的弟弟,笔挺整洁的统一制服穿在身上显得挺拔隽秀,她掏出手绢来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怎么跑得满头大汗?不嫌热呀!”      面对年长自己两岁的姐姐,时晟睿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当然不能让家姐知道自己受罚:“刚刚跟同学跑操来着。”      时微不疑有他,将手绢塞给时晟睿:“自己擦,”她拿起座椅上的背包掏出衣物袋子递给弟弟,“衣服都给你洗好了,把穿过的给我拿来吧。”      时晟睿胡乱拭了拭额上汗珠,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家姐:“姐,不用这么急!”学校周六、日允许请假外出,因为不让用手机,所以时微跟弟弟约好了每周六过来看他,时晟睿一早跟教导员请了外出假,“我今天能回家住,你等我再去打个招呼,待会儿我们一起走。”      时微点点头,将空空的背包收起来。      时晟睿换好便装和姐姐走出校门,太阳渐渐升起来,时晟睿特地走到时微另一侧替她遮挡阳光:“姐,你怎么出来也不带把伞?我看她们女生都可害怕晒太阳了。”      “春天的阳光挺舒服的。”时微勾勾唇角,对于弟弟的体贴感到窝心。      “你上午有课吧?”时晟睿想了想,问道。      “嗯,两节生理课,我跟师兄请过假了。”      “什么师兄啊这么好说话?是不是看上我姐了?”      “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回家不许乱说话,听见没?爸爸其实也很关心你,这次回去别再跟他冷战了……”      时晟睿不爱听她谆谆教诲,一言不发地快步朝前方走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时微见状只得紧走两步拉住时晟睿,“反正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买双鞋子吧。”      时晟睿脚上那双VJ运动鞋,还是半年前时思纾去日本参赛带回来的,男孩子穿鞋又费,时微看在眼里,早打算为他买双新鞋。      时晟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姐,你又跟导师接私活了吧?”      时微轻抿嘴唇,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女生面上,姣好细嫩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细微的茸毛随着她面部神经的变化而轻轻颤动着。“嗯,就是做了几个实验。”      “家里又不缺钱,姐你要什么就跟爸妈说呀——”时晟睿挠了挠本就不长的头发,“是不是思纾那丫头又给你脸色看了?回去看我怎么教训她!”      “你别莽莽撞撞,”时微拍了拍弟弟肩上的灰尘,“跟思纾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自力更生。”      时晟睿到底还是拉下脸来,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时微,断定道:“我说你怎么又瘦了,这些日子肯定熬夜来着吧!”      时微不欲与他多说,拉着时晟睿的胳膊指着前方唯一一家快餐冷饮店道:“走吧,姐请你吃冷饮。”      “……姐你恶俗不恶俗呀,大早起来我才不要吃什么冷饮……”时晟睿不满地嘟囔,到底还是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站在点餐台前,时微扭着身子问弟弟:“你要喝什么,快说。”      “给我来杯咖啡。”时晟睿对着面前的服务生面无表情道。      时微松了一口气。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口味的咖啡?这里是点餐单,您可以浏览一下。”服务生礼貌地回答。      时晟睿撇了撇嘴巴,没耐烦去翻菜单:“给我来个芥末味儿的。”      “……对不起,我们没有这种口味的咖啡。”服务生皱了皱眉角,好耐心地说,“这里有新推出的奶油咖啡,请问可以尝试一下吗?”      时微忍不住推了时晟睿一把。“那好吧,给我来杯奶油咖啡。”时晟睿不得不站直了身子。      “您好,一杯奶油咖啡,请问还需要别的吗?”      “不要了,咖啡不加奶油。”      “……对不起,不加奶油就不是奶油咖啡了。”      “你们……”“好了好了,”时微使劲拧了弟弟胳膊一下,对着服务生歉意道,“两杯奶咖,谢谢。”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之前看好的位子已经被人占了,时晟睿端着托盘跟在时微身后,不满地对时微抱怨:“非要来什么破冷饮店,人多又挤……”      时微看了看弟弟,凉凉回问:“你们学校附近还能找出第二间冷饮店么?”      周末的冷饮店里人满为患,虽然远离市区但到底还处在大学城里,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学生们很快占据了有利位置。      时微环顾四周,只有靠窗的一处四人座上坐着孤单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的样子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倒是难为他老僧入定般对着外界喧扰充耳不闻。于是即使处在这样热闹的地方,这个男人身上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依然令过往路人望而却步。      陆皓东今天来郊区谈生意,文件夹被秘书忘在了公司,左右无事,他在秘书战战兢兢的建议下,黑头黑脸第一次走进来这种毫不起眼的微型冷饮店里。      “先生,请问可以拼下桌吗?”有清冷的女声淡淡飘来,陆皓东逆着阳光一抬头,遇见了生命里最美丽的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泪奔求撒花!!!美女们看到右上角的“插入书签”了吗?除了收藏作者之外,那个也可以为念念增加收藏的,我在这里谢谢你们的支持了! 3 3、第三章 相聚有时 ...      陆皓东不动声色打量了对方一秒钟,迅速做出判断后低声道:“可以。”      时微抬手招来身后的弟弟:“睿睿,过来这边坐。”      姐弟俩相对而坐,时微将桌前的奶咖向着自己身前挪了挪。      时晟睿明显不喜欢和人拼桌,奈何姐姐坚持,他只得不情愿地坐下,挑了银勺将杯子里的咖啡和奶油胡乱搅合到一起。      时微皱了皱眉,低声道:“最近在学校不顺利吗?是不是又惹教导员生气了?”      时晟睿连忙讨好地咧咧嘴:“怎么会!”他好歹也是国家统招的正规国防生,这点自觉还是有的,“姐你看我都锻炼得多结实了!”说罢时晟睿便要掀开袖子给时微展示自己的胳臂肌肉。      “行了我知道了……”时微连忙噤声,生怕时晟睿一个不小心再露/点出来。      “姐,你是不是快要到人民医院实习去了?”      “是,”时微轻抿了一小口咖啡,放下杯子点点头,“学校都负责联系好了,下周一就让我们过去。”      “那就好,毕业以后包分配吗?其实要我说姐你何苦这样累死累活,让……让爸在公司给你找个职位不就得了。”      时微瞥了他一眼:“违逆爸爸的意愿偏要去吃苦受罪的人好像不是我吧?你只要一句话,整个公司就都是你的了。”      时晟睿咂咂嘴巴,借咖啡杯掩饰自己的无措,话说到这份上两个人就都明白了,他们都不是愿受祖荫庇佑的性子,自己打拼出来的东西才是最有价值的。      面前的咖啡杯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醇香奶油沫,乳白绵软的奶油几乎要溢出整个杯子,配上下层颜色厚重的咖啡,整杯奶咖散发着一股甜蜜诱人的气息。      时微专心喝咖啡,抬起头来时看到弟弟眸色深沉的打量。“怎么了?”      时晟睿像被点穴一样突然唤醒,连忙从桌上抽出纸巾来递给时微:“你看你,多大的人了,喝个咖啡还弄得满嘴都是——赶紧擦一擦。”      时微笑着接过纸巾,用纸巾的一角按了按唇瓣,娇艳欲滴的红色唇瓣显得水灵动人,她无意识地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商场逛一下吧,给你买了鞋就回家。”      时晟睿轻咳一声答应下来。      姐弟俩拿起随身物品准备离开,出于礼貌,时微再次对着卡座旁让位的男人欠了欠身子:“刚才真是谢谢您了。”      男人面无表情低低应了一声,没有作答。      时晟睿没什么反应,直觉这个男人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气息,两个人走得远了,他才不情愿地问时微:“你刚刚干嘛对他那么和颜悦色?冷饮店又不是他家开的,让座也是应该!”      时微是个高挑纤瘦的身材,今天身上这款鹅黄色的短摆连衣裙衬得她愈发身长有型,她抬手拍了拍时晟睿肩膀几不可见的灰尘,轻声道:“出门在外,待人接物总要有个礼貌。”      “那也要看是跟谁了,你看他……”      声音渐渐远去,陆皓东坐在位子上专注于财经周刊的新闻,好像对外界的一切环境都没有察觉。      只是他手里的杂志,久久没有翻过一页。      时晟睿拎着买好的鞋子随着时微回了大宅,因为普通出租车不允许进入主宅园区,所以他索性跟着时微搭了一趟公交车,两个人正好在园区相邻街口的站点下车,一路缓缓地走过来。      时家家大业大,地产商坐拥几千平米的豪宅也是平常事,更何况时峰已奋斗了半生,这点阔气还是有的。      园区里四季都是春意盎然,他们走了一路绿色植被也覆盖了一路,时晟睿拎着物品看向时微:“累了吧姐?要不我叫司机过来接吧?”      “不用,”时微拧开矿泉水瓶直接递至他嘴边,“喝口水,马上就到了,这才几步路,你们拉练的时候,走得比这还要辛苦吧?”      时晟睿两手都是东西,便索性就着时微的手喝了两口水:“嗯,拉练肯定不能跟这个比,我们军训的时候,什么突发状况没遇到过,光是烟雾弹就闯了不知道多少回,还有……”他说到一半时陡地轧住,时晟睿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从来不跟家里诉说军校生活有多苦,这次不知道怎么,跟时微竟然什么都说了。      其实他不说时微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瘦得连一百二十斤都没有,要说学校生活不苦,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就算再艰难困苦又能如何?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再苦再累,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      可能时家的子孙,骨子里都有着这么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我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时微体贴地岔开话题,给时晟睿找了台阶下来,“最近园子里好像多了好多新鲜植物,大概爸爸最近又闲下来了。”      时峰也是天命之年,膝下三个子女却没有一个肯继承他的事业,要说不忙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一定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打理时园里这一块绿地。      看到父亲打理的绿地蓊蓊郁郁,说明离主宅已经不远了,两个人说说笑笑,果然没一会儿就到了家。      管家林叔一早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大门处守候了,看见时晟睿连忙迎了上去:“少爷,大小姐,怎么不提前通知门房一声,我都叫司机备车在大门候着了。”      时微哪里有这种大小姐脾气,林叔一手带大她们姐弟三人,她尊敬还来不及:“不用麻烦了林叔,我跟睿睿也正好看看风景,很长时间没回家了,爸爸妈妈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老爷夫人经常念叨你们,这回可算能吃一回团圆饭了。”三个人边说边朝屋里走去。      放下东西时晟睿松了松肩膀,肩胛骨随着扭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叔连忙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外套:“少爷,在学校里吃苦了吧?要不要去温泉放松一下?”      时家产业触角很广,旗下什么服务娱乐设施都有所涉及,时晟睿却摇摇头:“这次算了,我明天一早得回去销假,等下次吧林叔。”      林叔摇摇头,他老了,不明白现在的年轻孩子怎么一个个都这样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明明可以做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偏偏要去外面自己找罪受。      时晟睿是个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理解的娃,当然也没有指望林叔理解自己的想法,他只要时微理解,就足够了。      中午时峰不在家,只有时母在厨房亲自下厨做饭,时微和弟弟走进厨房,看见母亲正在燃气灶前煲汤。      “妈,”两个人异口同声唤住母亲。      时母扭头,见是子女二人立刻喜笑颜开,她皱了皱眉轰赶二人:“别在厨房捣乱了,都出去歇着,听见没?”      时微将弟弟按在原地,自己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围裙系好:“妈,让弟弟出去,我来做吧,您也跟他出去聊聊天。”      时母犹豫了下,时晟睿已经伸手将母亲拉了过来:“妈,你就过来吧,要相信姐的厨艺,嗯?再说还有佣人呢,您就别亲自动手了。”      “傻孩子,”时母说着跟时晟睿走出去,心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与思念,“妈还不是看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怕你在学校吃不好!我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是啊,”时晟睿嘴甜得像抹了蜜一般,搂着时母的肩膀撒娇道,“都是想你想的,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他在学校连手机也不让用,完全和家里隔绝了消息。      “我当然吃得好睡得香了,”时母被哄得合不拢嘴,拉着儿子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林叔!把厨房的小点心端一些上来。”      “是,夫人。”林叔亲自端了点心上来,都是时晟睿爱吃的品种。      时晟睿之前跟时微在商场里喝过咖啡又吃了小吃,现在明显吃不进东西:“妈,我跟姐在路上吃了点,我不饿。”      时母不动声色摸了摸儿子的头,心疼道:“在学校什么也吃不到吧?微微又去看你了?这孩子我看她也瘦了不少。”      时晟睿开心地点了点头:“是呀妈,这次回来得给姐好好补补,你看她那么高的个子,营养跟不上去可不行——哪跟思纾那丫头似的,就怕苦了自己!”      时母佯怒着拍打了儿子一下:“怎么能这么说妹妹!她本来经常接通告就累得不行,多享受享受还有错啦!”      时思纾很会为自己打算,她自从大一进艺术系学了美术专业,凭借自己出色的身材和脸蛋,倒也兼职接了不少平面广告。      “那丫头呢?”时晟睿扭头看了看楼上,“也不说去学校看看我,大周末的也不着家,妈,你得管管她,一个女孩子家,不要总抛头露面去外面瞎跑。”      时母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开口道:“你就不用为你妹妹发愁了,她就是那个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今天又去哪个摄影棚拍平面去了,说是晚饭前肯定回来。”      母子俩聊着,时间也渐渐走过去,时母斟酌了一下,还是轻声问出口:“睿睿,你爸晚上回来,你们好好在一起吃顿饭,别总顶撞他了,听见没?”      时晟睿无可无不可地含糊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三件事。撒花,文收,作收。念念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4 4、第四章 暗涌有时 ...   晚饭之前,时思纾果然按时回到大宅,她今天穿的牛仔热裤和乳白色吊带衫,整个人都显得年轻有活力,时晟睿正在客厅打电动,听见门响朝门口瞭了一眼:“你们拍平面就穿成这样去面试?导演没把你当成特殊职业的轰出来吗!”      时思纾撩了撩耳边的波浪卷发,这个大她半小时出生的哥哥对着自己向来是要多毒舌有多毒舌,她早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仅没轰,还指定我当女一号呢!”她丝毫不放过展示自己的机会,“我要是不把自己的优点表现不来,穿成粽子谁要?”      “穿成这样就有人要了?”时晟睿边打游戏边回嘴。      “我这是回家才换下来的休闲装好不好!”时思纾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时晟睿你别一回家就跟机关枪似的找我不自在行吗!”      时晟睿轻哼一声:“厨房有酸梅汤,自己拿去。”      “林叔!”时思纾软倒在沙发上不肯动弹,“给我端一杯酸梅汤过来!”      林叔早将准备好的酸梅汤恰到好处端上来:“二小姐回来啦,夫人在卧房休息,大小姐在书房……”“行了行了,”时思纾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解了渴打断林叔的话,“不用向我汇报了,时微肯定是泡在书房看书呢,吩咐厨房做饭吧,我饿了。”      “好的。”林叔要看着时思纾喝完酸梅汤,被她挥挥手赶下去,“林叔,你都一把年纪了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吩咐佣人们做就好了。”      “没事,”林叔宠溺地笑笑,“我为时家服务了一辈子,这点小事算些什么。”      时思纾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当下也不再劝说,端着杯子走到时晟睿身侧看他打电动。      时晟睿扔了副手给她,他正在格斗类游戏,就这么大大咧咧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的羊毛毯上给她挪了个位置。      时思纾将剩下半杯酸梅汤递还给林叔,两个二十来岁的小大孩刚刚还吵成一团,现在又亲密地挤在一起打起电动游戏来。      时母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时思纾看见妈妈,很没义气地丢下时晟睿一个人孤军奋战,小鸟一样扑进时母怀里:“妈!我回来了!!!”      “这孩子,”时母笑着接住小女儿,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都多大了还撒娇,让你哥不笑话你的!”      时思纾翘了翘好看的唇角,满不在乎道:“他笑话我笑得本来也不少了……”她话没说完,时晟睿已经眼尖地看到从楼梯向下走来的时微:“姐!姐、姐,赶紧过来帮我!”      时微依言走过去,拿起时思纾扔下的副手:“思纾怎么不玩了?”      “她那手把也不行,姐你赶紧的。”时晟睿低咒了句。      时思纾打游戏也有自己的风格,她才不管对手怎样,自己出拳出得漂亮打得痛快就行,时晟睿好几次被她带得失血丢命,骂她她也不肯改。      时微却不一样,她虽然行动谨慎但是特别照顾队友的情绪,时晟睿一时间如虎添翼,故意斜眼觑了时思纾一眼,故作感慨道:“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呜呜……”话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时思纾拿起桌上的小点心塞住了。      时间在叮叮咚咚的游戏声中度过,时思纾跟着母亲上楼去说体己话,林叔很快接到通知,老爷回来了。      时晟睿闻言身体陡地一僵,连通关音乐都顾不上欣赏,扔掉手柄顺势躺在时微大腿上:“不玩了,太小儿科了!”      通关了当然也没得可玩了,时微推了推弟弟,知道他是因为爸爸回来而觉得不自在,连忙低声道:“别闹小孩子脾气,听见没?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嗯?~”      时晟睿从小在这样富裕宽厚的家庭中长大,怎么着放出去那也是一方小霸王,偏偏对于时微的话他向来言听计从,当下也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中式的雕花大门被佣人缓缓拉开,时峰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来,时微早已等候在门口玄关处,见到父亲进来连忙亲自接过他手中的西装外套:“爸爸您回来了。”      时峰低沉地应了一声,对于这个过于懂事早熟的大女儿,他还是打心眼里心疼喜欢:“今天学校没课?”      时微将西装递给佣人,又转身将拖鞋给时峰放到身前,听见父亲的问话连忙站直了身子回答:“唔,晚上没课。”上午有课,因为去看睿睿被她翘了。      时峰是什么人物,片语只言里也能将她的脸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他清了清嗓子换上拖鞋:“那小子回来了?”      时晟睿伸了个懒腰从客厅拐出来,看到父亲后稍微收了收肩膀:“爸。”他低声嘟囔。      时峰看了儿子一眼,父子俩都是一样硬气倔强不肯服软的人,当下里也只有相对无言,时峰甩了甩手,示意时微跟上后径直朝书房走去。      “妈妈和思纾在楼上聊天,”时微连忙小跑着跟过去,给父子俩打了圆场,“爸,您难得回来的早,我们早一点开饭吧?”      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完全被书房厚实沉重的实木门板彻底隔绝。      时晟睿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背在脑后随性地溜达到沙发上坐下。      书房里的书卷气息很浓厚,满屋子的紫檀木家具散发着内敛的奢华,明眼人很快就能看出来,这是上好的A级紫檀木,光泽黝亮的表面如缎般丝滑,时峰扶了座椅稳稳坐下,看向身前的时微。      时峰虽然已是天命之年,但由于保养得体又自有胸中气度,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透着一股成熟隐忍的儒商风范。      “微微,最近功课忙吗?很久也没有回家看过我跟你妈了。”时峰一双剑眉浓重乌黑,他挑了挑眉梢看向女儿。      “还好的,爸爸。”时微低敛着面颊正视父亲,动作中规中矩地像是受过训练一般。“下周我就去人民医院实习了,我会努力工作的。”      时峰是白手起家,深知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对于子女也要求得非常严格,大女儿沉稳内敛的性子肖足了他,时峰对此很是满意:“那就好,到了外面要谨慎行事,你的性子我倒是不担心会行差踏错,但是微微,”他伸出食指斟酌着点了点黝亮的桌面,“太过沉闷也不是好事,你以后进入社会,总要多结交一些朋友才是。”      时微受教,听话地父亲的劝诫牢记于心。      “那小子最近怎么样了?在学校有没有出什么乱子?”时峰话锋一转,问起儿子的近况来。      这父子俩,有话不肯当面交流,但背地里又都挂念的对方。时微轻舒一口气,回答道:“睿睿最近表现不错,学校里没有出差错,同学老师都很喜欢他。”      时峰点点头,不再言语。      “爸,”时微转身将刚刚带进来的礼盒拿出来,“这是我跟睿睿在商场帮您挑的袖扣,知道您什么都不缺,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她打开盒子,一对款式简单低调的白金袖扣闪着轻柔的光芒,“是睿睿挑选的样子,他比我要了解您的喜好。”      果然,时峰面部表情柔和了些,他知道这一年多来,时微为他们父子俩的关系缓和做了多大的努力,时峰接过一双袖扣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以他的眼光和水平来看,小儿女为他挑选的这一份礼物,虽然谈不上名贵连城,但胜在匠心独运,不事张扬。      “好了,以后不要乱花钱为我买这些东西,”时峰怀中欣慰,面上却还是喜怒不形于色,“你们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走吧,让林叔开饭,把思纾她们母女叫下来。”      “爸爸!”时思纾如百灵鸟般的嗓音从客厅里传来,她赶在时微离开后钻进书房里,爱娇般扑进父亲怀里,“你回来啦!”      时峰对这个性格开朗甜言蜜语哄慰自己的小女儿也是莫可奈何:“回来了回来了,”他敏锐地嗅到时思纾身上的淡淡脂粉味,敛下笑容道,“又去拍平面了?”      时思纾知道父亲见惯了大风大浪,不认同娱乐圈里这些乌烟瘴气的规则,当下也只得收敛了情绪轻声道:“爸~我也是爱好这个嘛!又能赚钱又打响了名气,何乐而不为?”      “胡闹!”时峰怎么会三言两语就能被轻易劝服?“家里不缺钱,你的当务之急是认真完成学业,知道吗?少年成名未必是什么好事!”      时思纾扁着嘴巴闭口不言,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跟父亲争辩:真是个老顽固!      时微及时敲门解救了妹妹:“爸,思纾,出来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也是时家的一贯传统,一家人难得齐全地聚在一起,到底还是沉默着吃完这顿饭。      “舒仪,”时峰喊住妻子,“让下人们收拾,你就别忙了。”      时母点点头,吩咐林叔将餐后水果端上来。“今天回来的挺早,公司不忙吧?”      “还好。”      时母扭头,再次吩咐林叔将水果分成几份分别送到孩子们的屋子去,这才跟丈夫得了单独空间说起话来:“思纾年纪也不小了,你看是不是也到时间给她介绍多一些朋友认识了?她那个圈子能认识什么好人,还是家里介绍的放心一些——你也别总怪她不务正业,趁着年轻,就让她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嗯?~”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女儿解了围,又说出来母亲的真实意图,时思纾也该是谈恋爱的年龄了。      时峰倒是不急,听见妻子的话他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头,目光深沉道:“这种事也急不来,微微不是也没有谈恋爱?这个年龄,还是要以学业为主。”      “话是这么说,”时母倒是把话说得很圆润,“但是见见面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多认识认识朋友。”      时峰倒不介意这个,他斟酌了下点点头:“也好,下周末,在家里办一场酒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撒花收藏哦!!!娃们不要急,这章虽然男主木有出来,但是我们强大的女主,绝不是生命里只有男主一个人的娃!所以我会把她的生活、友情、亲人都一一带出来,嗯嗯,就酱紫。酒会上有惊喜,请期待喔! 5 5、第五章 交锋有时 ...      林叔吩咐佣人端了水果送上去,发现三个小孩儿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在楼上客厅里聚在一块儿看电视。      时晟睿把着遥控器来回换台,时思纾在沙发一角边修指甲边抱怨:“你不能可着一个台看啊?一个劲儿地换台,晃得我眼睛疼!”      时晟睿咧着一口白牙笑:“总看一个多没劲呀!现在又没有好看的节目。。。。”      “……七点多能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哪个台不是《新闻联播》?!”      时晟睿是常有理:“中央台除了中央一,都有各自的节目呀!”      俩人眼看着又要吵吵起来,陪坐在一旁的时微连忙接过佣人手里的水果托盘:“行了行了,你俩别一见面就掐了,吃点水果。”      时晟睿和时思纾异口同声轻哼一声,压下战火乖乖吃起水果来。      时母走上楼上,看着三个渐渐长大的儿女,心里不无满意。看到母亲上来,三个孩子连忙将沙发中间的位置让出来。      “你们下周末都有时间吗?”时母坐在儿女中间问。      时晟睿将电视声音调小,斟酌道:“我可能不好每周都请外出假。”      时思纾收拾好化妆工具,想了想道:“我应该没问题,最近通告不多。”      时微下周就要开始实习了:“具体什么时间?白天我可能抽不出时间了。”      时母心里有数了:“白天你们都各忙各的,我就是跟你爸商量了下,咱们下周在家里开个酒会,你们也该认识认识新朋友了——晚上都回来就行。”      女孩子们都点头应下来,时晟睿见状连忙道:“那我就再请一次假。”      下一周周末很快到了。      “主任,我家里有点事,可以早走一会儿吗?”      朱毓明在人民医院工作了将近三十年,是急症外科里有名的一把刀,今年又竞聘上了副院长,看人的功力自是不俗,对于这个新晋调来的实习学生很是青睐。      “可以,有事你就先走吧。”      实习学生就是时微,她虽然不是直接跟在主任手下,但一个星期的实习做下来,自己还是觉得受益匪浅。      回到值班室换下白大褂,时微穿了一身简单朴素的连衣裙,跟同事打过招呼便从侧门离开了。      医院供工作人员进出的侧门很是冷清,不比正门很多鲜花水果的商贩小摊,所以时微一出门便看见了外面雕像一般伫立的时晟睿。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蓝色西装,手工做得极其精细,时晟睿就长身玉立闭口在外这么一站,倒真有些丰神俊朗的韵味。      “你怎么来了?”      时晟睿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道:“你打算穿成这样去酒会?幸亏妈让我过来提前过来了。”      时微扯了扯裙摆:“这样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呀!”      时晟睿不由分说,拉起时微将她塞进车里:“走吧,带你买衣服去,时间还早。”      不得不说,时晟睿的办事效率就是高,一个小时里,他不仅带着时微挑选好了衣服,还迅速做好了头发上了宴会妆。      时微也不是没有参加过酒会,但她的原则向来是能简就简,在穿着这方面,从来不像时思纾一样事事计较。      时晟睿为她挑了一件拖地长裙,白色到深蓝的渐变设计使得整身礼服显得既简洁大方又不失端庄优雅,低胸露背的镂空设计将时微的优点一一展现,光滑优雅的背部曲线引人遐思,因为说好了不动头发,所以设计师只为她浅浅挽了个头花,披肩长发乌黑直亮,又不至于完全遮住整个后背。      时微稳稳踩了七厘米的高跟鞋,挺拔的身姿与时晟睿站在一起,两个人真正是郎才女貌,气场强大得夺人心魄。      时微松了松挽了时晟睿的臂弯,两个人走进酒会大厅时,客人们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因为是在家里办的小型宴会,所以没有太多的讲究,客人们三五成群都在灯光下说着笑着,时母正带着时思纾跟客人交谈着什么,看见姐弟二人终于来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思纾,你替我招呼下客人,我去看看你哥哥姐姐。”      “知道了。”时思纾乖巧应下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短款抹胸小礼服,胸前闪亮的钻石项链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时思纾拨了拨耳边卷发,不经意朝着某个方向觑了一眼。      “睿睿,快带着你姐四处绕绕,有你们认识的长辈,要一一打过招呼知道吗?”时母走过去吩咐姐弟俩。      时晟睿领命,顺手拿了两杯香槟递给时微一杯,带着她一路走过去。      应酬了一圈,时微的脸都笑僵了,她得空跟着时晟睿找了角落停下来,听见他也忍不住抱怨:“今天这都是什么人呀?三姑六婆的,妈是不是怕你俩嫁不出去砸手里呀!”      时微勾了勾唇角,连话都不想说,她今天值了一天班,又在酒会上站了一晚上,早就累得不行,时晟睿正想说些什么,又被朋友给拉走了,他给了姐姐一个安慰的眼神,匆匆离开。      时微坐在转角沙发上休息,杯子里的香槟已经喝了大半,她扬手招来佣人换了杯果汁,一个人静静休息。      时思纾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不动声色坐在时微身边:“一晚上了,你有什么收获吗?”      还真是不客气,又不是去酒吧猎艳,哪里谈得上收获?今天的酒会倒是不乏青年才俊,对时微表示好感的却没有几个,她自嘲地想,可能自己的性子真是闷到家了。      “听你的口气是有收获了?”时微反问道。      时思纾大方承认,用眼神示意时微:“看到那边的男人了吗?就是他。”      嗯?还真的有?时微其实说到底不大喜欢这种目的性极强的酒会,谈恋爱又不是打游戏,完成任务就能顺利升级,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上来就以交往为目的互相结识,她一时间还是不能接受。      但到底还是顺着妹妹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远处的男人背对着她们负手而立,挺拔笔直的后背线条明朗,时微看在眼里,觉得没什么感觉,看着妹妹微红的脸颊,不置可否。      时思纾知道她的性子,觉得说了也是白说,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又像被点穴一般钉在了沙发上。      时微疑惑地看了看妹妹:“你怎么了?”话音刚落,身侧便伸来一只宽厚的手掌,干燥有力手指修长,静静地悬在半空中。“时小姐,可以赏光跳一支舞吗?”      时微这才发现,大厅里已经响起音乐,客人们都下了舞池跳起舞来。      时思纾的脸颊又红了几分,甜甜地回以一笑,将手轻轻放进男人的手掌中,借力大方站起来。      从时微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男人坚毅的侧脸曲线,他目不斜视看着时思纾,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将目光停留在时微身上一秒钟。      “姐?”时晟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突然出现,绅士地在她面前一弯腰:“陪我跳支舞吧!”      时微点点头,随着时晟睿下了舞池。      舞曲一节终了,到了交换舞伴的时间,时微随意地一个转身,被陌生人顺势揽住纤腰牵了过去。      时晟睿撇撇嘴,对于妹妹的到来很是无奈。      “您好。”男人低低的开口,喑哑的嗓音优雅而富有磁性,带着深不可测的意味和厚度。      “您好。”时微轻轻打了声招呼,低垂眉眼看向男人颈间的第一颗扣子。      “时小姐对于扣子的兴趣似乎比对我更大?”男人戏谑地开口,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喷在她的耳边。      时微怎么会失礼于人前?她扬了扬下巴大方看向男人,对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惊奇,只浑不在意地婉转一笑:“对不起,我跳的不好,要专心一些。”      男人长了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笔直挺拔,薄唇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透着微微的红晕,下颚弧线更是刀削一般平整圆滑。      时微突然想起一句话,说形容一个人下巴尖,摘下来就能当菜刀切西瓜了。      看着时微不易察觉勾起的微笑,男人也没有责怪她的走神,只轻声道:“时小姐不关心我是谁吗?”      时微摇摇头,她更关心时思纾喜欢谁,话没出口,又到了交换舞伴的时间。      时思纾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经意道:“陆先生,你和我姐姐聊得怎么样?”      男人轻浅一笑,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微红的脸颊不掩痴迷的小女生:“刚刚那是你的姐姐?我没有注意。”      时思纾歪着脑袋无辜地扯了扯唇角,不再往下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要花花要收藏!!!娃们记得一定要收藏!!!美女们中秋节快乐!!! 6 6、第六章 心事有时 ...      酒会结束,时思纾陪母亲坐在客厅里,时晟睿松了领带经过,无意问道:“我姐呢?”      时微上楼前跟时母打过招呼,说身体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时晟睿知道她今天累,跟母亲打过招呼,自己也上楼休息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时母和小女儿,做母亲的哪里有不知道女儿心思的道理?她摸了摸时思纾的手,暖声道:“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时思纾大方承认:“妈,今天酒会上那位陆先生……”      时母点点头,她对女儿的目光没有质疑:“这位陆先生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听说过华威科技吗?那就是他一手创办的,陆家也是大户,他祖父是陆园实业的创始人,A城老一辈有实力的企业家,没有不跟陆家打过交道的。可这个陆皓东竟然丝毫没靠祖荫庇佑,自己闯出来一片天地——不出几年,那也是A城的一方人物了。”      时思纾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妈,他今年多大了?像你所说他家这么有钱,干嘛到现在还没找女朋友?”      时母微微一笑:“这就着急了?我还真是特地打听了一下,他今年27,年龄虽然比你大了五岁,但成熟一点才知道疼人,是不是?至于为什么没找女朋友,”时母也不是很清楚,她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要是人家有了女朋友,还轮得到你呀!”      时思纾志得意满地大方一笑:“就算真的有女朋友,我也一定能把他抢到手!”      时微一早要去上班,因为大宅离医院实在是远,所以她只得坐了家里的车出行,特地吩咐司机挑了辆比较低调的车,时微拎着手提包走出来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司机也很苦恼:“大小姐,咱们园子里哪里找得到低调的车?您看这辆雷克萨斯还行吗?”      这款LS系列加长款车型还是去年的旧款,流线型的车身设计从容优雅,日系车精致高端显现无疑,再怎样低调,牌子也是项硬指标。      时微赶时间,又不欲司机难为,从善如流地坐进车里:“麻烦您了。”      司机欠了欠身子:“大小姐您坐稳了。”      车子精准稳妥地停在医院马路对面,时微来到医院刚换上白大褂,正弯腰换鞋,冷不防身后响起清脆的女声:“微微!”      时微勾了勾嘴角,穿上平底鞋锁上柜门,这才转身一笑:“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晓冉。”      秦晓冉是时微的大学同学,两个人被一起分配到急症外科,不同的是她是护士,时微是医生。      不在护士值班室休息的秦晓冉,特地屁颠屁颠跑过来跟她讲话,时微知道,肯定不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      秦晓冉为了庆祝实习工作,上周特地去理发店剪了个bobo头,圆圆的眼睛衬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和时微完全迥异的开朗性子。      这点倒是和时思纾很像,时微也许把她当妹妹一样对待,总之两个人的关系确实很好。      “我刚刚看见你啦!”秦晓冉神神秘秘贴近时微,“雷克萨斯噢!快点如实交代,是不是遇到金主了?”      八卦果然无处不在,时微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无奈浅笑:“那是我家里的车。”      同窗四年,秦晓冉对时微的家世背景也只是略知一二,平时她不愿意提及自己的事情,秦晓冉也只是朦朦胧胧知道时微父亲是个商人。      “唉,”果然,秦晓冉一声叹息,“白激动了。。。。”      时微好笑地看向挚友:“遇到金主就不白激动了?你这么想,自己就去钓一个!”      秦晓冉沮丧地撇撇嘴:“我倒是想呢,这不是已经没机会了。”她和同校的师兄李洋谈了四年的恋爱,两个人商量好,等他研究生毕业就立刻结婚。      时微也是知道的:“李师兄待你这么好,你还总想往外挠扯,看我下次得找他好好谈谈了!”      秦晓冉连忙亲密地挽了时微的胳膊:“别呀,我就是随口说说嘛!”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上班的同事渐渐多起来,时微将听诊器揣进大衣口袋里,顺手整了整秦晓冉的粉色护士帽:“好了,快出去工作吧。”      医办室里很安静,时微轻轻掩了大门,将家属交谈的声音关在门外,今天值班的是时微的实习老师,许墨。      “许老师。”时微站在办公前跟他打了个招呼。      许墨坐在办公桌后方抬头看了看时微,他也是一身白色工作服,胸卡端端正正用曲别针别在胸前,他抬手朝旁边一指,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扬起下颚吩咐时微:“将今天的病历带好,待会儿跟我去查房。”      “是。”时微转身将病历整理出来,跟在许墨身后穿过走廊来到病房区。      “您好,”许墨推门走进病房,先低头和病人打了招呼,“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是位阑尾炎患者,昨天刚刚做过手术,看气色似乎恢复得不错。      病人还是有些虚弱:“许大夫,我这刀口疼……”      许墨将病历交给时微,自己低头查看了一番伤口:“……嗯,恢复得其实不错,一会儿让护士给你换下药,麻醉药的效力退了刀口是肯定会疼的,不要剧烈活动但是常下床走走,这样有助于伤口恢复。”      “谢谢大夫。”病人千恩万谢应下来。      许墨将自己负责的病人都一一查验完,回到医办室翻了翻日程:“今天还有几台阑尾炎跟肠切除的手术,时微你跟我过去观摩一下吧。”      时微点点头,实习医生不允许上手术台做主刀医生,能在一旁学习经验,她已经很满足了。      手术室外一排洗手池清洁无尘,许墨走过去用消毒液洗干净双手,便悬在空中晾干便等着护士为他穿上手术服,他转头看到时微在穿手术服,扬声道:“时微,你消过毒再穿衣服。”      医院里实习医生只能观摩不能上台,这是不成文的规定,所以时微只需要穿手术服,是不需要消毒的,她听见许墨的话,诧异地挑了挑眉:“……许老师。”      许墨温和地笑笑,一双丹凤眼清澈有神,他比时微大不了几岁,收到她的眼神他轻浅一笑:“待会儿手术替我拉钩。”      开刀需要有辅助医生拿钢板做的钩子拉开刀口方便主刀医生寻找症结,这个工作实习医生都可以做。      时微点点头,也有样学样学着许墨的样子洗手消毒。      手术室里无影灯将人照得无所遁形,时微眨了眨眼睛避开强光,遵照许墨的吩咐站在手术台的另一侧,有护士将需要用到的器具一一呈上来,时微从手术护士手里接过阑尾拉钩,全神贯注地准备起来。      许墨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病人打好安定被推上手术台,许墨一一确认了性命及手术名称,有护士在一旁测量好血压,麻醉师赶来将准备好的麻醉剂打入病人脊椎,许墨按了按病人腹部:“有感觉吗?”      病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听见大夫问话连忙道:“有感觉。”      “这样呢?”      “有的有的。”      许墨好耐心地继续问,手下也一刻不停:“这里呢?”      “有感觉有感觉。”      病人一直有感觉,许墨却失笑,边给时微递眼色边开口道:“有什么感觉?我都割开了。”      病人立刻不说话了。      时微深吸一口气,用钩子小心翼翼扒开许墨刚刚割开的刀口,许墨拿起手术用具开始探查阑尾,不到五分钟,他接过手术剪迅速找到阑尾并剪下,结扎、离断、长短电灼,将腹腔擦拭干净后逐层关闭缝合腹腔,手术很快做完了。      时微以前也观摩过阑尾炎手术,不得不说许墨做得是又快又漂亮,期间护士们还不断嘻嘻笑笑跟他开着玩笑:“许大夫,今天怎么舍得让徒弟上场啦?”      许墨淡淡一笑,丝毫不影响手下轻松自如的操作:“总归是要历练一下,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做起。”      有护士和他是熟识,在一旁也忍不住夸赞:“时微这孩子是踏实,我这么看着,跟许墨你当初进医院的时候有一拼。”      许墨也不抬眼,谦虚地笑笑:“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时微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时微默默听着,只专注于自己手下的工作,并不搭言出声。      许墨知道她第一次上台紧张,故意轻声道:“时微,感觉怎么样?刚刚看到我操作的过程了吗?也不是很难,是不是?”      外科女医生本来就少,时微能在这么辛苦的地方坚持下来,不仅仅是有毅力的原因,她认真点点头:“我都看明白了,”时微勾了勾唇角,也渐渐放轻松,“许老师,我的实践经验还是少,课堂上学得再多,也不如亲自看一场手术来的明白。”      许墨满意地颔首,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花花!!!大家昨晚赏月了没??? 7 7、第七章 前奏有时 ...   时微跟着许墨一连做了七八场小手术,虽然每一场都很简单,但坚持下来也很不容易,等时微终于得空休息的时候,她整个后背都汗湿透了。      许墨消过毒换下手术服走出来,看着休息室里有些微喘的时微,他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她:“是不是累了?”      时微摇摇头:“还好啦,”她接过许墨递来的水杯,“谢谢许老师——您也休息一下吧,下午是不是还要做肠切除的手术?”      许墨点点头:“这个就不用你做什么了,在旁边观摩先学习一下。”      “是。”      “微微?”时微正往值班室走,冷不防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晓冉?”      秦晓冉穿着一身粉色护士服蹦蹦跳跳走过来,亲密挽起时微的手:“一起去吃午饭吧?”      时微看了看腕上手表,果然已经中午了,她点点头:“等下我再去洗次手。”      秦晓冉倚着洗手池边看时微洗手边叹气:“哎,在医院上班就是麻烦,你看看咱们,一天里洗手就得十七八次,什么纤纤玉手都给洗糙了。。。”      时微莞尔,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水珠:“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不要抱怨啦,洗手也是为了患者和我们自己好,嗯?~好了,我们去食堂吧,再晚估计该没饭了。”      两个人正准备朝外走,许墨突然拎着塑料袋从楼梯拐角走上来,看见时微和秦晓冉点了点头:“六床家属送了午饭,我一会儿回家,你们拿去吃吧。”      时微迟疑了下,医院明文规定工作人员不能接受家属赠予的物品,她们是新来的实习生,到底不敢坏了规矩。      但是现在哪里不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墨了然地笑,解释道:“家属是我的朋友,拿着吧,没关系的。”      “谢谢许老师!”秦晓冉见时微犹豫,索性抢先答应下来,接过许墨手中的食物顺便用胳膊肘顶了顶时微,“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呵呵!”      时微礼貌地欠了欠身子:“……谢谢许老师。”      许墨颔首,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秦晓冉招呼时微去了护士值班室,今天她上七三,早上七点上班下午三点下班,中午科里就她和另一个年轻护士值班,接班的护士看到秦晓冉回来,也就三三两两下班走了。      “哇塞,是谭记的名品哎!”秦晓冉边翻看食物边惊呼道。      说起谭记,A城土生土长的娃们没有不知道的,这一家私房菜不仅味道一流,价格更是一流,你要是和老板没有点关系,排上一天的队都不一定能喝上一口茶。      时微笑笑:“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收这些东西啦,我们又是实习生,做事还是要谨慎一点。”      秦晓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怕什么呀?不是熟人的东西大家还不稀得收呢!昨天不知道市里哪个领导来,送多了一堆果篮,他们也知道那东西华而不实呀,都给我们分了,你是走得早没赶上,连我还得了两个火龙果呢!”秦晓冉放下这个话题继续她的八卦:“你说许墨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时微失笑,夹了只鸡腿到她碗里:“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晓冉咬了一大口鸡肉,鲜嫩爽滑的肉丝丝丝相连,带着秘制酱料特有的醇香浓厚味道,吃进嘴里真是回味无穷,她满足地喟叹道:“真是口齿留香噢!”她想起来了,“是六床家属送的?我听说那女的家里可有背景了,你看这几天络绎不绝的探病家属,那架势——不就是个小小的胃病吗?整得跟得了绝症似的!”      时微再次失笑:“晓冉你注意点吧,让小姑娘听见非得跟你拼命。”      秦晓冉顽皮吐了吐舌头:“真能——不过我看她虽然骄纵任性,对许墨的话倒是言听计从,肯定是看上他了!”      “你又知道了,”时微无奈,“什么都能往那方面联系。”      “生命不息,八卦不止嘛!”      “快吃!”      吃过午饭时微回到了医办室,秦晓冉和同事在值班台整理病历,指示灯突然亮了,她听见响声抬头一望,心中顿时一声哀嚎:又是六床!      她看了看一起值班的护士,连忙勤奋地起身道:“我去看看。”      磨磨蹭蹭走过去,六床那个得了胃病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正嚣张跋扈地盘腿坐在病床上,看见秦晓冉进来,只用眼皮扫了她一下:“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秦晓冉也不是好惹的,她双手插进大衣兜里,不耐道:“这得问你的主治医生,你恢复好了自然就能出院了。”      “那你把我的主治医生叫来。”      “现在是午休时间,只有值班医生,你没有病痛就请等到下午再说。”      小姑娘怒目圆睁:“我怎么没有病痛?没有病痛我来医院干嘛?我现在浑身难受,赶快叫主治医生过来!”      这明显就是无理取闹了,秦晓冉也才来实习不久,哪里懂得患者就是上帝的道理?她看了看床侧站着的类似保镖的人物,忍了又忍方才压下火气道:“主治医生都下班了,你再耐心等下,下午就能见到了!”      “我不等我不等!”小姑娘大吵大闹起来,同屋的病人家属纷纷低声抱怨着,秦晓冉用眼神安抚了下众人,对着小姑娘道:“小点声,不要影响其他人休息!”      这小姑娘哪里是听得进建议的主儿?当下火气更大了:“我说了要换单人间,为什么要我住这种普通病房?我要回家!”      最近科室里病床紧张,有得住就不错了,难道没看见楼道里还有不少挂水的病人吗?秦晓冉暗暗腹诽了一通,脸上仍然保持着不变的笑容:“换床就要换主治医生,你确定吗?那我现在就去和许医生说下。”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果然,小姑娘到底还是扬声唤住了她。      秦晓冉转过身子,替她检查了一下眼睑舌苔,耐心替她找了个台阶:“恢复得不错,估计这一两天就能出院了,你好好养病,别总随便发脾气,这样不利于恢复健康,嗯?~”她瞅了瞅站在一旁人高马大没主见的保镖,低声道,“看好你家小姐,别让她影响其他病人。”      小姑娘恼羞成怒,正要再找秦晓冉麻烦,突然一瞬间变了脸色,对着秦晓冉身后张望过去,声音完全不复刚刚的刁蛮无理,反而带着甜甜的撒娇意味:“陆哥哥!”      “雯雯,又发脾气了?”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连秦晓冉听了也心里一亮,她转过身不动声色看了男人一眼,耷拉着眼皮走出去。      “我没有!陆哥哥你怎么才来呀……”走得远了,还能听见小姑娘娇嗲腻人的声音。      秦晓冉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想起刚刚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因为匆忙和出于礼貌,所以她只堪堪看到了男人的侧脸,刀削一般的鬼斧神工,坚毅的下颚弧线优雅笔直,深沉似海的双目几乎令人不能逼视。      秦晓冉摇摇头,真是精英才俊啊精英才俊!      “晓冉?”时微好笑地看着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的同学,出声唤醒她,“你怎么了?”      “啊?”秦晓冉回神,看见时微连忙扯了椅子让她坐下,“有事吗?”      “没事,我刚刚听到病房里有声音,看看你这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秦晓冉长叹一声趴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上:“真是各人有各命啊啊啊!”她歪着脑袋朝外面看了看,同在的值班护士又去别的病房换药了,她压低嗓子道,“六床那个死丫头,叫什么刘婧雯的?靠,又给我耍脸子,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真以为护士医生无所不能说什么是什么啦?我要连她什么时候出院都能控制我就是上帝了!你看她拽得二五八万那个样子,怎么还能那么好命?刚才有家属过去探望啦!那男的长得真不错——”时微正要说什么,听见秦晓冉继续恨恨道,“跟小白脸儿似的!”      噗……连时微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看着一脸无辜的秦晓冉,笑骂道:“这是夸人长得不错吗?你小点声,让家属听见不得过来揍你!”      秦晓冉无所谓地撇撇嘴:“我这儿看着呢,家属过不来——我说的有错吗?长那么妖孽却对这个混世魔女这么好,不是小白脸是什么?我说他小白脸都是看得起他!哼哼!”      时微勾了勾唇角,不予置评。      秦晓冉继续瘫在办公桌上装死:“这就是命啊!我们成天跟孙子似的看人脸色,她们却勾勾手指就能拥有一切。”      “……有时候拥有还不如没有。”时微低低轻叹了一句,秦晓冉没有听清,有病人家属过来找护士,她起身跟时微打过招呼匆忙离开。      时微坐等秦晓冉离开,值班医生不如护士中午这么忙,她朝医办室走去,想着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      “时小姐?”大提琴般优雅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男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停住脚步的时微身侧,“原来真的是你。”用了肯定句的语气,仿佛在这里遇见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半点犹疑试探。      时微心中长叹一声,走廊里静得连掉上根针都能听得见,她如果现在装听不见,是不是矫情了一点?只能僵硬地转过身子,面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您好。”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大修过,晴晴同学看过来,修改后的还可以吗?嗯嗯,再次谢谢你的意见,太谢谢了!以后我一定会多多注意的! 8 8、第八章 狼狈有时 ...   陆皓东紧走两步来到时微面前,见到她低垂着头,白色制服下脖颈处露出一段姣好白/皙的肌/肤。“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时小姐,你在这里工作?”      时微轻轻点了点头,不欲多说什么,陆皓东仿佛知道她的不甘愿,却故意刁难着不肯放过她:“时小姐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吧?”      时微也不想知道,她摇了摇头:“先生您还有事吗?探视病人请去病房,没事我要回去了。”      她横跨一步想要离开,陆皓东也随之挡在她身前:“这就是时小姐的待客之道?”      时微渐渐沉下脸色来,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这不是在酒会上,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请不要影响医护人员办公。”      她再跨一步,想要贴着墙壁离开,却冷不防陆皓东蛇一样贴了上来,伸出长臂紧紧将她拦住,两个人气息交错着,外人看来就像亲密爱侣在说着什么情话。“现在是午休时间,时小姐要办什么公?”      时微伸手推拒在他胸膛上,勉强将两个人拉出一定的距离来:“请您放尊重一点!”      陆皓东挑唇一笑,眉间眼角波光流转,轻启薄唇道:“我要是不呢?”      时微气极,奈何男女力量上悬殊太大,陆皓东身长肩宽,这么将时微松松圈在怀中,她一米七出头的身高竟然不再突出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时微有些恼羞成怒,“我根本不认识你!”      陆皓东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将时微带离冰冷的墙壁:“所以我才要和你熟悉一下,嗯?~”      “微微?”有清脆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时微闻声身体蓦地一僵,陆皓东看着怀中的女人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猫一样,也知道今天做得有些过了,他迅速覆在时微耳边轻吐热气:“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嗯?~”话音一落便松开了钳制时微的怀抱,陆皓东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秦晓冉两手空空从走廊里过来,她并没有看清楚刚刚的情形,只以为时微在和家属交待什么事宜,时微整了整发丝轻声道:“怎么出来了?”      秦晓冉挥挥手:“我去找一下八床的检查结果,都两天了还没出来,估计是又等着咱们去取呢——你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时微点点头,悬着一颗心走回医办室。      时家大宅里。      时母脸色有些微的难看,正端坐在沙发上,不知生着谁的闷气。      时父下午回家取文件,看到时母的样子他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这是怎么了?”      时母摆弄着腕上的玉镯,听见时父关切的话语,忍不住抱怨道:“还不是怪你,非要我去什么拍卖会!”      时父闻言停下脚步,索性坐到时母身边:“拍卖会又怎么了?看上什么好看的宝贝了?买下来呀!”      时母轻哼一声,将自己手上的凤镯举到丈夫眼前:“还记得你送我的这只凤镯吗?这次拍卖会上和它凑成一对的那一只龙镯也出来了,我本来势在必得,结果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抢先拍下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谁知道就一分神的空,哎!”      时父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拍了拍时母的手:“这么小的事情也至于生气?是什么人买走了,我再给你买回来,嗯?~况且这种事情,也是要看缘分的——是你的,终究就是你的。”      时母点点头,不再说话。      “对了舒仪,”时父喊了一声妻子,“今晚那个陆皓东要来家里做客,你叫厨房好好准备一下。”      时母立刻笑上心头:“陆先生要来?他怎么想起来拜访你了?是不是对咱们家思纾有意思?”      时父平整着脸色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不要瞎说——皓东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他生意上有些往来,作为小辈过来拜访一下也是应该,人家是懂礼数。”      时母不跟他辩驳,只喜气洋洋点点头:“是是是,你说的都是!林叔!”她扭头扬声唤了管家过来,吩咐道,“给思纾打电话,让她晚上回家吃饭——吩咐厨房多准备些饭菜,知道吗?”      管家一一答应下来。      时父倒是不讲究太大的排场:“就是家宴而已,不需要弄得太隆重,嗯?”      时母浑不在意挥了挥手:“你去忙吧,我有分寸。”      时父走了两步,顿了顿脚步又回头道:“微微是不是不忙了?叫她也一起过来。”      时母不动声色轻蹙了下眉端,应道:“知道了。”      “微微?”时微已经记不清这是秦晓冉今天第几次叫她了,她还是好耐心地整了整工作服,脱下来放在一旁。“怎么了?”      “你上次抽奖是不是中了一个煮蛋机?回头带到宿舍里,我们煮鸡蛋呗?”秦晓冉一脸垂涎看着时微。      时微无奈地笑:“我就说放在宿舍,是谁嫌占地方让我带回去的?”      秦晓冉无辜地撇撇嘴:“我现在不是又馋了吗!”      时微也知道她在外求学,吃穿上都不是太满足,于是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正好刚刚家里叫我回去吃饭,到时候我把机器一并带回来。”      “你最好了!么么!”秦晓冉在空中做了个飞吻,燕儿一样飞出去:“那我先走啦!李洋来接我了!”      时微换好衣服也随后走了出去,妈妈叫她回家吃饭,不知道家里又来了什么重要客人,她没有多想,挺起身板朝公交站走去。      “时微?”路边的银灰色轿车划了一道小小的弧线戛然而止,稳稳停在了时微面前,许墨摇下车窗看着她,“回学校吗?我送你一程。”      时微略略后退一步,弯腰浅笑道:“谢谢许老师——我今天回家,就不麻烦您了。”      许墨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在时微的注视下,他踩下油门扬尘而去。      时微目送着许墨的车消失在视线中,这才低头从包里掏出枚一元硬币朝着公交站快步走过去。      下了车走进园子,门口的司机早已等候多时,看见时微后忙道:“大小姐,夫人说今天有贵客,吩咐我早一点载您进去。”      时微从善如流点点头,正要坐进车里,突然近旁传来汽车轮胎摩擦的声音,一辆黑色轿车低调地行驶进来,司机探头出来:“时小姐?我家先生已经来了,请您上车吧。”      时微皱了皱眉头,时家的司机却似乎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只自顾自恭敬道:“这是今天的客人到了,既然顺路,大小姐您不如就一起去吧。”      时微不好拒绝,车窗上的玻璃反射着阳光,她看不清车里坐着什么人,却直觉不喜欢这种气氛。      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没等时微犹疑两秒钟,后车座的主人已经摇下来车窗,看着车外的时微悠然一笑:“时小姐,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这一次时微连犹豫都没有,行云流水般坐进自家汽车里吩咐司机:“开车。”      陆皓东看着意气用事的小姑娘,哑声吩咐司机道:“跟上。”      “是。”      时微和陆皓东几乎是前后脚进了家门,时母在客厅里看到两人不由得一愣,转而喜笑颜开着起身走过来:“是陆先生吧?快请进,微微,跟陆先生打过招呼了吗?”      “夫人您好。”陆皓东礼貌地和时母打过招呼,时微连忙侧身让了一下,对着陆皓东浅浅点了下头。      “我们家老爷还在公司呢,陆先生不嫌弃的话就请随便转转,我这就吩咐厨房开饭。”时母笑着说道。      陆皓东当然客随主便,他很快拿出手上刚刚一直握着的礼盒递给时母:“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想来夫人应该会喜欢。”      时母大方接过礼盒,一只色泽艳丽的金色龙镯静静躺在礼盒中央,张狂肆意的龙身蜿蜒而上,与金色的镯身浑然一体。时母眼前一亮,这正是上午令她扼腕叹息求之不得的那一只龙镯。      “知道夫人喜欢,所以提前拍了下来,还请夫人不要怪罪。”陆皓东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深得时母欢心,一看就是下了心思和功夫的结果。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时母嘴上说着,心里对陆皓东的印象又好了三分。      陆皓东随着时母坐在沙发上,眼尖地看到准备上楼的时微,他挑唇一笑:“夫人,您的女儿很有个性。”      时母看看大女儿的身影,微不可察皱了皱眉,轻声道:“那是我的大女儿,性子像她爸,做什么都沉沉闷闷的,让您见笑了。”      陆皓东不动声色抚了抚下巴,时母说去厨房看一看,留他一个人在客厅休息。      时思纾今天赶了好几场通告,又被家里催命似的叫回来,脾气大得很,一进家门就扬声喊起来:“林叔!!!给我倒杯水,这是什么天气呀?闷得要死!人都哪儿去了!”      她在玄关处随意换了鞋子,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时思纾一抬头,看到陆皓东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她脸色一红,声音立刻柔了下来:“……陆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求收藏! 9 9、第九章 疲倦有时 ...      晚饭时间。      时思纾为了保持身材晚上本就吃得少,现在为了在心上人面前保持形象,就更加慢条斯理起来。      时微沉默着坐在妹妹对面,她的左手边,就是陆皓东。      两个人挨得不远,吃饭间手肘经常会无意间不小心碰触到,时微忍不住稍稍侧头看了一眼陆皓东,他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平平常常地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灵敏地感觉到时微的注视,陆皓东同样偏过头去对着时微意味不明地抿唇一笑。      两个人的互动轻柔细微,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波涛汹涌。      吃过晚饭,时母吩咐林叔端了水果上来,时微坐在时父手边,帮他将苹果削成小块,时父笑着接过来,随口吩咐道:“拿个梨给陆先生。”      时微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顿,正伸手准备端起托盘,冷不防时思纾从她手下抢过来,已经递过去交到陆皓东面前:“陆先生,吃一点水果。”      陆皓东微笑着从时思纾手里接过香梨,似乎无意识地轻声询问:“时小姐还在念书吧?”      时思纾轻含着下巴点了点头:“是,A大二年级,艺术系。”      陆皓东若有所思轻抚着光滑的下巴,对着时母道:“时小姐条件不错,有没有兴趣去我的公司实习?宣传部正在找平面模特——不过可能是我无礼了,时小姐大家闺秀,大概不愿意这样抛头露面。”      时母眼风一扫,柔声道:“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全看思纾自己的意思——”      时思纾矜持着扬眉望向陆皓东,接触到他深沉的目光后又惶惶低下了头,平日里张扬肆意的性子完全遮掩了下来,她点点头道:“其实我也在找这样的机会,难得陆总不嫌弃,我先在这里谢谢您了。”      时父沉沉咳了一声,有外人在场,他不愿发脾气,只轻轻看了时微,时微连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陆皓东知趣地站起来,目光灼灼扫向她,又迅速对着时父时母告辞道:“我就不打扰了,今天晚饭真的很有家的味道——时先生,谢谢您和家人的款待。”      时父点点头,沉声吩咐:“微微,送陆先生出门。”      时思纾还要说话,时母及时拉住她的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时思纾只得不甘心地作罢。      时微领先走出去,陆皓东随在她身后,和时家人打过招呼后方才离开。      两个人安安静静朝院外走过去,庭院里有暗黄色的灯光点缀其中,时微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在前面,并不愿和陆皓东多做交谈。      “时小姐。”陆皓东开口唤住她。      时微吩咐佣人将大门拉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并不肯回应他的话。“陆先生,请慢走。”      陆皓东好以整暇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一番时微,他双手交握放在身前:“陆皓东。”时微诧异地抬头看他,听见陆皓东低沉喑哑的声音重复道,“我叫陆皓东,皓月当空,紫气东来。记住了吗?”      时微直接转身,还了他一个背影。      陆皓东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臂轻松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时微失去平衡,整个人顿时朝着陆皓东怀里扑过去,只听得头顶上传来他的一声轻笑:“终于迫不及待投怀送抱了?”      时微紧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又怕动静太大吵到家里的佣人,只得沉下脸色来仰头看向面前的男人:“陆先生,我再说一次,请您放尊重一些。”      陆皓东打量着怀中这个微扬下巴神色淡定的女子,冷冷道:“敢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的,你不是第一个,想要用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引起我的注意?你赢了——如果再得寸进尺,后果绝不是你能承受的!”      时微的眉头皱得愈发紧凑起来:“陆先生,我们一共见了不超过三面,我自认为从头至尾没有做出任何引人误解的行为,如果因此造成您的困扰,我道歉,请您放开我,我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陆皓东轻嗤了声,手下愈发攥紧了时微。时微吃痛,低低呻吟了下,陆皓东拉起她的胳臂带动上身贴近了自己,身体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天鹅绒布料直直传到时微身上,她忍不住轻颤了下。      陆皓东顺势将她箍在怀中,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耐心细致的摩挲着她的后背,绒绒的布料摸在手心里痒痒的,那感觉似乎一直传进陆皓东的心底,他陡地一醒神,从来没有过的失控感像蔓藤一样渐渐爬满他的身体。      这是爸爸的客人,刚刚宾主尽欢吃过晚饭,时微紧紧咬住下唇,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无礼,却冷不防一只略带着夜晚凉意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时微被激得一愣,很快扭过头去不欲他如愿。      陆皓东单手钳制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颊转向自己:“和我对着干,有什么好处?”他用眼神朝她身后示意了下,“你在那个家里,过得并不如意,不是吗?”      虽然没见过几面就被人道中真相,时微却并不像常人想象中的那样久逢知己,她是真的动了怒火,对于这个百般刁难自己的男人,时微心中一点好印象也没有,枉他长了一副好面皮,真真是人不可貌相。知道挣扎无用,时微索性不再有所动作,这样想着,她竟然轻笑出声。      陆皓东见状挑了挑眉梢,竟然痛快放开了她:“时小姐,不管怎样,你是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冷饮店、酒会、医院,还有你家。我期待着第五次见面,嗯?~”说罢,他轻松整了整袖口转身离开。      时微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回想着他刚刚数说的每一个地方,其他的她都还记得,这个冷饮店……她眼神闪了闪,是上次去找睿睿时让座的那个男人?回忆和现实缓缓重合在一起,有夜风吹着树叶轻轻滑落,时微抚了抚胳膊,跺跺脚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中,客厅里依然灯火通明,明明是暖意十足的室内,时微却陡然觉得寒冷,她看了看站在客厅中央气鼓鼓的时思纾和坐在沙发上无奈的时母,猜测大概因为时思纾接通告的事情,时父又发脾气了。      轻手轻脚换了拖鞋进屋,时微正准备走回自己房间,时思纾突然不客气地喊住了她:“时微,你站住。”      时微也记不清她一天皱了几次眉头,刚刚跟陆皓东那一番纠缠消耗了她不少力气,这时候早也疲倦得不行:“有事吗?”      时思纾蹬蹬蹬快步走到她面前,两个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这样站在一起不说话,倒真有些姐妹花的味道。时思纾一开口火药味就浓的厉害:“你干嘛去了,送个人要送这么久吗?”      时微知道妹妹心情不好,她自己也懒得说话,低着头就想绕过时思纾上楼离开,时思纾怎么肯善罢甘休,刚刚在爸爸那儿的受的气都撒出来了:“我问你话呢!你少给我装哑巴!妈你看她呀,一天到晚拉着个脸,好像我们谁欠了她几百万一样!”      时母皱皱眉,只淡淡道了一句:“思纾,别闹了,再吵着你爸爸,又该跟你生气了。”      听到这里,时思纾更加生气了:“你不就仗着爸爸喜欢,天天给我摆脸色看吗!我招你惹你了?噢,我知道了,陆皓东他喜欢我你嫉妒了是不是?时微你怎么那么坏呀?我告诉你,他是我的,你休想跟我抢!”      时微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她使劲捏住时思纾攥住自己的手,不由分说将她拉拽下来,时思纾力道不如时微,当下娇声喊着痛变了脸色。“别胡说八道,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从来没想过跟你抢。”时微冷下声音来,几句话说完,径直转身上楼去了。      时思纾顿了几秒钟,楼上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叹气的母亲,心中实在气不过,竟然紧走两步上了二楼,想要好好跟时微理论一番。      紧闭的门板将声音彻底隔绝,时思纾伸手握在门把上正要扭开,不妨门从里面打开了,时微拿着背包走出来,看到门神一样的时思纾,她了然一笑,绕过她迈步离开。      时思纾不甘地跟在身后随着她走下楼,边走边用质问的语气对时微讲话:“你干什么去你?都这么晚了你……”时微回头冷冷望了她一眼,时思纾被她的眼色冻住,一时间恍惚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时微只望了一眼,迅速截断她的话头:“我学校里有点事,要赶过去看看。”      “你说什么胡话呢?这么晚了你说……”“妈,我就先走了,你跟我爸也早点睡。”时微不理时思纾,跟时母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时思纾看着时微离开,忿忿地坐在母亲身边撒娇道:“妈~~~你看看时微,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不就随口说了她两句,她还闹起离家出走了,你们平常说我脾气大,你看时微才是牛脾气呢!妈,你也不说管管她!”      时母听着小女儿说完话,似乎不欲多加评论:“思纾,你姐姐就是那个脾气,你别总跟她对着干,好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上课——我得赶紧叫管家派辆车,这么晚了微微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      时思纾听话地起身上楼睡觉去了。      时微一个人走在园子的小路上,漆黑的夜晚有星光指路,路边时不时传来昆虫的叫声,倒也显得别有风趣,她踩着月色缓缓前行,远远望去,真像梦中的仙女分花拂柳踏水而来。      “时微。”有熟悉的男声从道边传来,时微闭了闭眼睛,疲倦不辨方物。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求收藏!!! 10 10、第十章 纠缠有时 ...      “时微。”有熟悉的男声从道边传来,时微闭了闭眼睛,疲倦不辨方物。      陆皓东按灭手中的烟头,从倚靠的车门上直起身来抖了抖衣上烟灰,大步流星地从阴影中朝着时微走过来。      时微瞬间抓紧了身后背包,一脸防备地看向陆皓东:“天色不早了,陆先生怎么还不回去?”      陆皓东轻笑出声,并不在意时微的戒备与疏离,只调侃着反问道:“如果早早回去,不就抓不到逃家少女了?走吧,上车,我送你一程。”      时微后退一步,她警觉地看到车上没有司机,陆皓东没有回头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无意道:“司机被我打发回去了——你若是不介意,我就权且充一回。”      时微不愿和他单独相处,低着头便要离开,陆皓东不急不慌,拉开车门淡淡道:“你家的司机是不是开车出来接你了?”似乎为了回应他的话,远方有汽车车灯的亮光隐约照过来,时微脸色一沉,迅速坐进了陆皓东的车里。      陆皓东了然一笑,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性能良好的轿车无声无息地迅捷离开。      时微坐在副驾驶上,将身后的背包挪至身前,看了看前方道路,轻声道:“送我去人民广场,谢谢。”      陆皓东沉默着想了想地方,轻勾唇角故意点破道:“那里离A大好像还有一个路口吧?时小姐不必觉得麻烦,我一定会送你到目的地。”      时微当然不是因为怕他麻烦,A大虽然是百年老校,但近几年的风评不是很好,她更不想深夜乘坐豪车现身校园,给同学老师们徒留话柄。      但是这些话,她当然不能对陆皓东讲。      手机铃声响起来,管家林叔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大小姐,派出去的车怎么没接到您?您现在在哪儿呢?”      时微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机身,她稍稍侧过身子轻声道:“林叔,我马上到学校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林叔又转达了时母的意思,这才放心挂上电话。      轿车里环境清幽,有呜咽低徊的沙哑女声回荡在狭小空间里,衬着车窗外霓虹闪耀的夜色,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沉静下来。      陆皓东最后还是没有如了时微的愿,本来已经快接近午夜,校园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陆皓东也就把车大大方方停在了校园生活区的主门前,时微气结,竟然意气用事地从身上掏出五十块钱,随手甩着置物箱上:“谢谢陆先生的车。”      看着小姑娘背上背包恨恨走远的身影,陆皓东不知怎的,突然心情很好,被人当成车夫也不觉得生气,他拿起崭新的五十块,从善如流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看着宿舍楼紧锁的大门,时微倒吸了一口冷气,夜风挟着月色倏忽而至,她被凉气呛得轻咳了两声,玻璃门上的“通知”二字刺眼又难看。      原来这周有省级领导联查,宿舍准时在十一点熄灯关门,晚归者不得入内——因为体谅医学院五年级学生要实习,所以晚归不记处分,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时微拿出手机来看了下时间,11:32。昏黄的路灯下手机屏幕闪着蓝幽幽的光,照着时微惨白惨白的脸色,效果堪比惊悚电影。有冷风卷着她的裙摆吹起涟漪。      “跟我走吧。”阴魂不散的男声在身后幽幽响起,时微身体蓦地一僵,她缓缓扭过头去,紧紧盯住陆皓东的脸。      他无辜地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至于为什么没有马上发动车子离开,而是又来校园晃荡了一圈,他自己解释为看着时微上楼才算安心。      时微没有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当然不知道陆皓东七转八回的心思,她头一次冲动胜过了理智,抡起背包朝着陆皓东的方向砸过去:“你到底有完没完!纠缠我有什么好处???”想起妹妹质疑的事情,时微更加气愤难耐,“你走!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陆皓东伸手接住她的背包和怒火,一面躲着时微的拳脚一面又要护着她别伤了她自己,一时间被个小姑娘追打得狼狈不堪。“时微,你别这么冲动,有话、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陆皓东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起了脾气。      时微跟他很熟吗?竟然一副教训人的口气,她听得愈发不顺心意,拳头不住的推搡起他来。      陆皓东怎么可能连小姑娘都打不过,他见时微神情不对,索性扔下背包,空出来双手迅速钳制住时微的双臂,顺势将她箍进了怀中:“给我老实点!”      时微被抱离地面,她悬空着双脚胡乱蹬着,一双美目因为激动而瞪得又圆又大,陆皓东看在眼里,竟然扭曲成一种变态的妩媚,他喉头一紧,声音低哑道:“别动了。”      “你浑蛋!”时微忍不住爆了粗口,凌乱的发丝纠缠在两人的面颊上,行动被制,她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陆皓东是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皓东抿唇一笑,挑眉道:“这么快就记住我的名字了,不错——我不想做什么,只想和你做个朋友,不行吗?”      这是做朋友的意思吗?时微心中暗骂了声,夜晚的凉意渐渐让她冷静下来,她又是在做什么?“是我莽撞了,陆先生既然是要做朋友,我也无话可说,您请先放我下来,可以吗?”      陆皓东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很快松开了手臂:“好。”      时微双脚落回地面,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这才想起来被陆皓东扔在地上的背包,刚刚的纠缠中,她似乎隐约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撞击声……坏了!      时微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蹲在地上拉开背包拉链,她掏出煮蛋机查看一番,果然是外壳摔坏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陆皓东踱着方步走过来,淡淡道:“时小姐真是好兴致,半夜还要……煮蛋吃?”      时微收敛了情绪将东西收拾好,两个人的动静已经引来宿管阿姨的不满了,一楼的窗户开了又关:“有事到外面去吵,宿舍已经封楼了,再吵就记处分了啊!”      时微悄无声息地低着头绕过陆皓东,轻手轻脚快步离开。      陆皓东跟在她身后走出校园,看见时微还要朝前面走,他迅速紧走两步赶上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话已经到了嘴边,时微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低着头轻声道:“不劳陆先生费心,我自有去处。”      有什么去处?陆皓东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他沉声道:“先上车,我送你去宾馆。”说罢不由分说将时微的背包扔进车里,又强行将她带上了车。      再次上车,气氛还不如来的时候好,时微冷凝着脸色一言不发,陆皓东专心开车,并没有再去为难她。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扑朔而过,时微倚着车窗看出了神,午夜的街道上车流稀少,夜色像巨大的黑幕倒扣下来,时微渐渐不那么清醒了。      车子停下来的轻微震动惊醒了时微,她暗恼自己的警戒心怎么就这么低,随便上了陌生人的车不说,连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她抬头环顾四周,发现是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座私人公寓,时微皱了皱眉:“这是哪里?”      陆皓东轻咳一声:“是我并不常来的一处房产,离你学校也不远,就在这里凑合一夜吧,去宾馆住,必定不如家里来得舒服。”      那也要看是谁的家。时微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一晚上真是让她费尽了心力,想到明天还要上班,时微的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      她扭头欲开车门,陆皓东眼疾手快落上了车锁。“你又想做什么?”时微扭头恨恨地盯住他。      “听我的话,在这儿住一晚。”陆皓东坚持,潋滟的红唇近在眼前,他莞尔一笑,“不然我就吻你了。”      车内空间本就狭小,时微听他这样说,愈发觉得难以呼吸起来,她戒备的看了一眼陆皓东,嘴角疏忽转出一抹冷笑:“陆先生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陆皓东不在意她嘲讽的语气,只随性地解开安全带,倾身俯至她身边:“你答应不答应?”      时微已经退无可退,见到陆皓东漆黑的双眸,她连忙扬声道:“我答应。”      陆皓东似乎有些遗憾地收回趋势,依言解开车锁,时微迅速打开车门下车,陆皓东却不紧不慢拎着她的背包走下来。      “走吧,时小姐?”陆皓东晃了晃手里的背包,示意时微她的全副家当都在自己手里,想要反悔逃跑是没有可能了。      时微冷冷看了他一眼,率先越过他朝楼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求花求收藏!!!为了回报大家的支持,从下次更新开始,念念就会坚持日更了! 开了糖豆和宋嘉铭的新坑,写着玩,大家就随意看下吧。 11 11、第十一章 温暖有时 ...      陆皓东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了,怎么遇见时微,就是忍不住总想出手逗弄一番呢?他收敛了情绪,紧走两步拉住一直横冲直撞朝前走的时微:“走这么快,你知道我家在几层吗?”      时微低着头不说话,陆皓东拉住她在电梯门口按下按钮。      电梯门缓缓拉开,时微迈步走进去,选了个离陆皓东远远的位置站好,陆皓东苦笑一声,真的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了。      上行到三十一层,“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时微又率先抢身走出来。      这是座装修精致的私人公寓,三十一层只有陆皓东一家住户,穿过不长的通道来到他家门前,陆皓东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时微迟疑地站在门口,犹豫着是不是该转身离开。      陆皓东看出她的心思,随手将背包放在玄关处,拉开大门柔声道:“进来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时微不是扭捏作态的小女生,可是午夜时分孤身一人来到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家中,她还是第一次。      “……陆先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时微单手扒着门框,想要解释一番,“其实我……”      “别‘其实’了,”陆皓东截断她的话,果断掰开时微的手,强行将她扯进屋里来,“你再不走,难不成要我抱你进来?”      时微踉跄着在玄关处站稳,陆皓东满意地关上防盗门,“砰”地一声门响,时微心里一动。      “好了,也折腾一晚上了,”陆皓东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子,因为刚刚的纠缠,她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一层细汗,狭长的睫毛低低垂着,令人看不透她的心事,饱满的红唇不施粉黛也潋滟动人,时微犹不自知地轻咬下唇,浅浅的齿痕明晃晃地醉人心田。“你去洗个澡吧,我给你把客房收拾出来。”陆皓东神色如常,给时微指了卫生间的位置便径直转身走了。      说是收拾客房,但房间其实有保洁定期打扫,所以陆皓东只是将被子从衣柜里找出来,收拾的工作也就做好了。      卫生间里缓缓响起哗啦水声,陆皓东坐在客厅里,手指微微曲起放在膝盖上,他不自觉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微以最快的速度冲了澡,又穿回自己的衣物将浴室里外都擦洗干净,这才擦了擦头发走出来。      屋子里布置得很简洁,看得出主人沉稳内敛的气质来。      “谢谢你,”时微诚心道谢,“……我的房间在哪里?”      陆皓东起身,迈开长腿行至她身前,他低下头,沐浴露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陆皓东敛了情绪轻声道:“在二楼,我带你去。”      两个人走上二楼,陆皓东替她将房门打开:“我在隔壁,有事情的话可以喊我。”时微依然低垂着头,过肩的长发已经把衬衣打湿了,淡紫色的胸衣肩带若隐若现,陆皓东轻咳一声,不等时微回话便要转身离开。      “陆先生。”时微突然开口叫住他。      “什么事?”陆皓东没有回头,保持着背对时微的姿势。      “……今天还是要谢谢您,之前是我情绪波动太大,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不要介意。”时微低声开口。      陆皓东身形一顿,他缓缓转身过来,看着不远处小心谨慎的时微,挑唇一笑。他陆皓东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帮助时微,还不是藏了自己的心思,她这么冰雪聪明,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显而易见的意图,却自欺欺人不肯表现出来,难不成还期盼着自己放她一马?      特地为她编织的网开始一点点收紧,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轻易放手?陆皓东抚了抚光洁下巴,点头示意时微,她不再说什么,关门进屋。      陆皓东迈步离开,听到身后清晰的“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时微,我们来日方长。      时微背对着门板靠在上面发了一会儿呆,客房里的摆设更加简洁,只有一张床和一面橱柜,她走过去盘腿坐在床上,手机显示已经过了午夜有段时间了,时微皱了皱眉,却无心入睡。      起身踱步走到窗前,她站在复式三十二层的窗口前朝下望去,依稀能看到马路上零落的灯光,漆黑的天幕望不到边际。“睡不着?”隔壁阳台上的白纱随风摆动,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陆皓东站在阳台上看向她。      时微没心情说话,跟陆皓东道了晚安,迅速关窗拉好了窗帘回屋睡觉。      还真是对他避如蛇蝎了,陆皓东解开衬衫上的两只扣子,站在阳台上吹了一阵冷风。      时微虽然睡得晚,但到底不如在自家里踏实,她又习惯了早起,天还蒙蒙亮着,时微就醒了。      时微是个不愿欠人人情的性子,想着不能在这里白白麻烦陆皓东一场,她轻手轻脚起身洗漱完毕,去厨房查看了一番,没有蔬菜,冰箱里只有两颗鸡蛋和一堆罐装啤酒,她皱皱眉,食柜里米面倒是都有一些,烧热了锅放上食用油,不出一刻的时间,一盘蛋炒饭就做好了。      金黄的鸡蛋包裹着粒粒饱满的米饭,一颗颗闪着油光的饭粒在锅里亲密地拥抱在一起。虽然做法简单,但看起来既不油腻又使人食欲大增,时微将蛋炒饭装盘盛好放在餐桌上,拿起自己的背包准备离开。      虽然她行动小心又谨慎,但还不至于轻到一点动静听不见,时微换好鞋子仰头朝着二楼看了看,陆皓东的房间房门依然紧紧关着。      时微咬咬牙,背好背包转身离开。      手放在门把上松了又紧,时微扭头看了看玄关挂钟,差一刻七点,离上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陆皓东确实还没起床,不知道是昨晚睡得晚了还是在阳台吹风受了凉,此时他躺在床上很不舒服,一会儿像置在冰窖里一样寒冷,一会儿又像是到了三伏夏日。      时微敲了几下门板见无人应答,索性直接拧开了未锁的房门,陆皓东长手长脚缩在薄被里取暖,整个人像只疲倦的大猫,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时微皱皱眉,放下背包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冰凉的肌肤甫一接触滚烫的额头,陆皓东满足地轻喟一声,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陆先生。陆先生?”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的呼唤也没有拉回陆皓东的神智,他只是一味地朝着冰凉降温的源头靠过去。      时微起身,很快在客厅置物柜里找到了医药箱,她甩开体温计给陆皓东试上,又检查了一番药品名称和生产日期,再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      餐桌上的蛋炒饭渐渐放凉了,时微只得将米饭装进保温盒内放入冰箱,又重新用电饭煲做了一点白米粥。      没有红糖姜汤,时微只得将米粥熬得粘稠了一些,放了些白糖进去,她将粥碗并水杯放在托盘里,一齐端上二楼。      陆皓东被时微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额头上还盖着时微刚为他拧的凉毛巾降温,脸颊红红得完全没了平时冷冽沉稳的气势。      时微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她只将托盘放在床头,看了看试过的体温计,38.6°C,已经不低了。“陆先生,您醒醒,您有些发烧,先起来喝完粥好吗?吃了药才好发汗。”      陆皓东这才悠悠转醒,眼前的事物由模糊到清晰,他张了张嘴巴,才发现嗓子沙哑得不行:“你……,咳,你怎么还没走?”      人一生病,就失去敏锐的洞察力了,时微低垂着眼皮不去看他:“您发烧了,我不能一走了之……”知道自己解释他也不见得听得懂,时微端了粥碗径直递到他面前,“先喝碗粥吧。”      陆皓东不仅失去了洞察力,连眼力见跟行动力都没了,脸皮倒是厚了不少:“我没力气。”      时微半跪在床前,她急着上班不欲和他分辨,说到底陆皓东发烧和自己多半脱不了干系,这时也不好多作辩驳,时微拿起汤匙,一点点喂他喝完了一碗粥。      收拾好粥碗时微指了指盘中药片:“陆先生,这感冒药要饭后半小时服用,一次两片首次加倍就是四片,您记得按时吃药,水杯里是温水,请多喝水多休息,谢谢您昨天的照顾,我就先走一步了。”匆忙说完这些话,时微端着粥碗走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拿起背包,向着陆皓东的方向欠了欠身子退出来。      陆皓东精神不大好,听见时微的吩咐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她走了。      时微又去厨房洗干净碗勺,这才背着背包一路小跑跑出去。      赶到医院时正遇到秦晓冉,她蹦蹦跳跳招呼了一声:“微微!”      时微停下来喘匀了气息,这才迈步和秦晓冉并肩走进医院。      “微微,我的煮蛋机带来了吗?”秦晓冉不客气地问道。      时微下意识摸了摸身后背包,想起昨晚和陆皓东的争执,她有些歉意地看向秦晓冉:“……对不起,我忘了。”      秦晓冉嬉笑着弹了时微一个脑瓜奔儿,不在意道:“什么时候你也跟我一样迷糊啦!没事没事,下次想着就行了。”      她倒是不客气,时微看着好友灿烂的笑颜,点点头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求花花!!!从今天起开始日更!!! 12 12、第十二章 心动有时 ...      “时微,”时微换上白大衣走到医办室,许墨叫住了她。      “是,许老师。”时微把手从衣兜里伸出来交握在身前。      “明天有事吗?”许墨从办公桌前抬头看她。      时微摇摇头:“没事。”      “那晚上跟我过来值夜班吧,白天就不用来了。”      时微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跟着许墨学习写病历,门口突然有人轻敲了下门板:“请问哪位是时微时小姐?”      时微疑惑着抬起头,跟许墨打了招呼这才起身走过去:“我是。您有什么事?”      来人是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看到时微后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她,将手中东西送到时微手上:“您好时小姐,我是陆皓东陆总的秘书陈曦,这是他吩咐我送过来的——早上谢谢您的照顾,陆总已经烧退了。”      时微还要说些什么,陈曦直接将包裹放在门口桌边,挥挥手转身走了。      “哎——”时微还要再追,陈曦已经很快走远了,她低头检查了下包裹,是个包装精致的……煮蛋机。      还来不及说什么,秦晓冉正好从药房取药回来,看见杵在门口的时微她眼前一亮:“哎呀微微,你叫人把煮蛋机送来啦?真够雷厉风行的!我先送药去,回头聊噢!”      “哎……”时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许墨已经拿着病历走过来。“走吧,陪我查房去。”      其实外科查房不需要拿病历,而且现在的医生很多都只是问问病人睡得好不好、吃的怎么样,不像许墨这样一板一眼,事事亲力亲为。      时微抬起头看着许墨,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好男人,负责、踏实,心思沉稳。      从病房走出来,许墨问她:“下周是不是要换科室了?是去妇产科吗?”      时微点点头:“是的。”实习生两周换一次科室,她在急诊跟着许墨学到了不少东西,很珍惜这次学习机会。      “妇产科我有师弟在那儿,可以让他带你,”许墨边走边说,似乎没有察觉到时微的不舍情绪,“到了那儿也要好好表现,时微你要好好发挥你的特长,做什么都要细心踏实,将来会有好前途。”      时微点头,一一应了下来。      “陆总。”      “东西送到了吗?”陆皓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陈曦的电话,他低咳了声。      “送到了,时小姐似乎有些……不情愿。”陈曦尽职尽责地汇报,她跟了陆皓东有些年头,对于这个上司老板的喜好还是摸得很清楚,但是给女伴送煮蛋机这样的礼物……还是头一次。      “行了,我知道了,”陆皓东似乎不欲多说,哑声吩咐道,“把我的文件从公司带过来,今天的日程全部推到明天。”      他很少有因病休息的时候,陈曦听了有些诧异,但还是愿意老板多休息,她点点头问:“陆总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需不需要我带些外卖过去?”      陆皓东在说话的间隙已经起身下床,他吃过药睡了一上午,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正觉得口渴去冰箱找喝的,一盒包装严密的蛋炒饭静静躺在格子中。      “陆总?”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响,陈曦以为信号不好。      “……不用了。”陆皓东的声音里隐隐透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喃喃重复道,“不用叫外卖了。”      陈曦因为不仅要在工作上配合陆皓东的行程安排,他的日常生活起居也是这个秘书一手打理,所以她手里拿着陆皓东几处房产的钥匙也不足为奇。      自己开了门走进来,微波炉启动的声音从厨房隐约传来,陈曦换好拖鞋走进来,诧异地看见厨房里陆皓东的身影。      君子远庖厨,陆皓东向来不以君子自诩,却把这句话贯彻得非常彻底,除非厨房失火,否则他一年到头也碰不过那堆厨具两次。      看见陈曦进来,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耳根处却隐隐泛起一丝红晕。      陈曦放下文件走过去,对陆皓东点了点头:“陆总,这是今天要批改的文件,我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上面有几份等着签字的,您是现在看还是我下午再来一趟?”      陆皓东一身清闲的家居服,显然是刚刚洗过澡,短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珠,他走了两步过来:“不用,我现在看了吧,你先坐。”      他坐在餐桌前翻看起文件来,陈曦将办公笔放在桌上,厨房里微波炉到点发出“叮”的一声,她见陆皓东专心看文件,索性走过去拉开微波炉,热乎乎的蛋炒饭出炉了。      显然是刚做没多久,米粒还饱满着没有泛黄,陈曦把饭从保温盒里盛出来,端着盘子走过去:“陆总,中午要吃蛋炒饭?您烧刚退,吃这个是不是有点油腻?不如我再去叫一份外卖。”      陆皓东正在签字的手闻言一顿,又迅速提笔签下名字低头道:“不必了。”      陈曦看着他眉间眼角缓缓柔软下来的神情,不再说话。      下班后时微跟着秦晓冉回了宿舍,难得今天男朋友没来接她,秦晓冉痛快挽了时微的手臂:“我们去吃米线吧?”      两个人吃过晚饭,因为没什么事所以就直接回了宿舍,秦晓冉兴奋地将煮蛋机拆开来看,一边翻查使用说明一边有些疑惑道:“这是……这是上次咱们中奖得的那个?我还没细看过,原来真的好高级噢!”      时微失笑,煮蛋机也分高级低级?她打开窗子通了通风,走过去随意看了一眼:“真不嫌麻烦,还得买鸡蛋。”宿舍里秦晓冉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她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吃货”这个称号所得非虚。      “哼哼,我煮出来你可别吃噢!”秦晓冉故意放下狠话。      时微笑笑,无意识地拨弄着耳边碎发:“宿舍里现在天天封楼了是吗?”      秦晓冉点点头:“嗯啊——”她想起来什么,“你怎么知道?”      “……哦,”时微淡淡一笑,“刚才在楼下不是看到通知了嘛。”      秦晓冉抱怨起来:“可不是,先前还要给咱们宿舍拉闸限电,幸亏信息系的男生们警觉,要不是另接了线进来,咱们连鸡蛋都吃不上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时微正在卫生间洗漱,秦晓冉蹭蹭蹭跑过去,是个陌生号码:“……8888?”她无意识地念出后四位,咋舌道,“真吉利啊!——时微,电话!”      时微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平时除了家里就是导师,也没有别人找:“你帮我接了吧,谁呀?”      “……我也不知道是谁啊,”秦晓冉嘴上说着,还是接起电话来,“喂?”      “……”那头沉默了两秒钟,秦晓冉只得继续喂:“喂喂?你找时微吗?她在卫生间呢,你是等一会儿还是等一会儿?”      难道是信号不好?秦晓冉举着手机四处动,随后出来的时微从她身后接过手机,奇怪地看了眼手机来显:“您好,我是时微。”      “……煮蛋机好用吗?”      时微看了眼秦晓冉,低声道:“其实不用这样的,东西坏了不是你的错。”      陆皓东轻咳一声,声音带着初愈的沙哑:“总归是摔坏了,就当我给你赔不是——谢谢你的蛋炒饭。”      时微紧走两步走上阳台,秦晓冉听出猫腻来,从背后跳到时微背上巴着她不放,时微被带得踉跄了两步,轻声道:“都是我该做的——陆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吗?”      陆皓东轻笑一声,他听出那边的动静来,忍笑道:“刚刚是你同学吧?好活泼的小姑娘。”      时微无奈地看了一眼挂在身上的秦晓冉,拨了拨她的脑袋,敛了声音道:“陆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陆皓东第二次没有理会她的话茬儿,柔声道:“下班了吗?吃过晚饭了?”      时微不愿与人争吵,只得一一说了,一通电话说了有十分钟,陆皓东絮絮问着,她就含糊作答,秦晓冉在一旁听得要昏昏欲睡了,时微才终于如愿挂了电话。      “微微,你有男朋友了?你咋对人这么不客气呢?”秦晓冉来了精神,八卦兮兮凑过来。      时微无奈地捏着手机摇摇头:“不是,是我爸的一个朋友,别瞎猜。”      “切,”秦晓冉给了个明显不信的眼神,“什么朋友还对你嘘寒问暖的?就是有猫腻!”      “是是是,”时微不欲多说,推着她从阳台走出来,“我要洗衣服了,你快去自己玩。”      秦晓冉随手摸了个苹果出来就啃:“真勤劳啊,咱们天天工作服穿着,你还天天洗衣服噢!”      昨天折腾了一天,时微的衣服都有些皱皱巴巴了,不洗不行,她不想多解释,拿了洗衣粉走进卫生间。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的娃求花花求收藏!!! 13 13、第十三章 强硬有时 ...      医学院福利很好,女生宿舍全部是两人间,自带浴室和阳台,做什么都很方便。      秦晓冉坐在床铺上咔嚓咔嚓啃完了一个苹果,随手将果核扔进垃圾桶里,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铺上跟时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微微,毕了业你打算做什么?”      时微和秦晓冉都不准备考研,A大的名号够响亮,两个人也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所谓的深造上。“工作吧,”时微在卫生间里洗衣服的手顿了顿,继续道,“不然还能有什么出路。”      秦晓冉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扬声问时微:“你想留在人民医院吗?”      时微勾了勾唇角:“要是能留最好了,但现在人医这么火,咱们刚毕业的大学生,要轻松进去肯定不容易。”      秦晓冉点点头附和道:“肯定不容易,不过你应该没问题,我就难了,反正当不上正式员工就当临时工吧,我要求不高。”      时微笑笑,没再说话。      “时总。”秘书轻敲门板走进来,时峰点了点头,问秘书:“晚上有安排吗?”      秘书翻了翻日程表:“您约了人医的主任,朱毓明。”      时峰拿笔的手悬在半空停了停,他放下记号笔抬手按了按眉峰:“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秦晓冉打开宿舍大灯,翻来覆去不知道干什么好。      时微把衣服洗好,出了卫生间顺手把电视打开:“一个人在屋子发什么呆呢?连电视都不开。”      电视里闹哄哄的娱乐节目热闹繁复,时微调小了音量坐到秦晓冉身边:“怎么了晓冉,是不是有心事?”      秦晓冉趴在床上背对着时微,声音闷闷地从床褥中传来:“我想跟李洋分手。”      时微耐心地拍了拍她后背,缓缓道:“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说。”      李洋对秦晓冉向来百依百顺,两个人交往两三年,虽然也有过争执冷战,但是提分手,在时微的印象里还是头一回。      秦晓冉说:“也没什么,就是没感觉了。”      时微皱了皱眉:“感觉也是培养出来的,你们坚持这么多年不容易,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是不是出什么别的事情了?”      秦晓冉拗不过时微,说了真话:“李洋要回他家乡,不想留在A城发展。”      时微抚了抚秦晓冉的短发:“你不想跟过去?”      李洋家在农村,秦晓冉肯定不肯跟他回去的。“我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但嫁人求得不就是个心安?难道要我随他回那个穷乡僻壤过一辈子?既然早知道这个结果,他还千辛万苦考出来干嘛?!在村里随便当个赤脚医生好了!”      秦晓冉说话恶毒惯了,时微也不以为然,只拍了拍她劝慰道:“晓冉,话不是这么说,感情不是用物质来衡量的,难道你……”      “微微,”秦晓冉翻身坐起,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本来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不可能跟他去吃苦,感情是不能用物质来衡量,但是如果他给的不是我要的,那这份感情,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时微一时间被堵得无话可说,她也不是一腔热情横冲直撞的小姑娘了,自然知道秦晓冉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只可惜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要深陷进来。“李洋怎么说?”      “他说尊重我的想法。”      两个人就算和平分手了。      洗漱完毕,秦晓冉躺在床上摆弄手机:“明天还得早起——微微,我现在可怀念咱们那时候下午才有课一觉睡到十二点的光阴了。”      时微躺在床上轻笑一声:“那是你噢,我可没有睡到十二点过。”      “那是,”秦晓冉哼哼两声,“你最勤劳了你是小蜜蜂——咱们一起实习你做的活儿也比别人多。”      时微侧躺着看向对面的秦晓冉:“医生本来就累——对了,明天我上夜班,早上你自己走吧。”      秦晓冉闻言用胳膊肘支起上身,兴致勃勃看向她:“是许墨让你跟他值夜班的吗?实习生不用值夜班的啊,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时微失笑:“你是不是看谁都对我有意思?许老师是一片好心,我也好多学习一些——在外面可不许胡说。”      “我知道噢,”秦晓冉才不会胡说,“可是微微你也太不正常了,咱们同窗四年多,我就没看见你跟男生来往过。”      时微抿了抿唇:“怎么会?我只是有点慢热,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夸张。”      秦晓冉撇撇嘴巴:“别谦虚了啊,那个金融系的,还有行政管理那个,当初见天儿巴巴地往咱们宿舍跑,又是送水果又是卖苦力,你那脸拉的跟人欠了你五百万似的你怎么不说噢!”      时微不想再提以前的旧事,只说:“那时候我还不想考虑这些问题,白给人希望,还不如一开始就明确态度。”      秦晓冉叹口气:“自从大五以后,咱们宿舍的人员往来明显不如前几年啦!都是被你给伤的!”      时微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秦晓冉却是越聊越兴奋:“哎微微,你前几年不考虑也还情有可原,那现在呢?现在总不能不考虑了吧?你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时微怔了怔,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陆皓东的面孔,早上离开时,他还缩在床上,紧闭双目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时凛冽的气势。      “微微,是不是想到合适人选啦?”秦晓冉笑得贼兮兮。      时微甩了甩头,怎么也抹不去陆皓东深沉注视自己的眼神,那不是她的良人。“没有,我只是在想,这种事还是看缘分,也不是着急就能有的。”      秦晓冉打了个呵欠,渐渐有了困意:“说不过你,反正你得上点心了,其实我看许墨就不错,虽然沉闷了点,但一看就是个骨子里爱老婆的,你要是跟了他,肯定等着享福吧。”      时微支起身子关上大灯:“好了,快睡吧。”      第二天时微被秦晓冉起床的声音惊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听见秦晓冉低声道:“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时微迷蒙着点点头,她昨晚杂七杂八想了很多事,很晚才入睡,早上竟然难得的没有早起。      宿舍门开了又关,屋子里又恢复了一室寂静,晨光透过厚实的窗帘零星散落进来,时微拉高了被子覆住肩膀,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舒了一口气。      偏偏手机铃声这时候恼人地响起来,时微刚刚要入睡,又被惊得一愣,她躺在床上呆呆望了半分钟天花板,这才伸手出来接起电话。“喂?”      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慵懒,陆皓东在电话那头轻笑:“还没起床?”      听见是他,心情一点点沉下去,时微清了清嗓子道:“陆先生有事?”      陆皓东对着镜子单手系好了领带,走到门前拧开房门:“唔,没什么事,”他看了看墙上挂钟,“今天不用实习?”      时微为着他这一声熟稔的问候而皱了皱眉头,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道:“我值夜班。”      哦?陆皓东闻言停下脚步,顿了顿,方才道:“那你好好休息。”      很轻易挂了电话。时微虽然心中疑惑他今日没有纠缠不休,但自己到底乐得轻松,放下手机她也没什么困意了,很快就也起床了。      这几天工作也忙,时微很久没好好收拾过宿舍了,左右白天无事,她把宿舍里里外外清洁整理了一番,完全收拾妥当后,又去浴室冲了个澡,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今天时微不知怎么了,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窗外的春光明晃晃地洒了一地,她踱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手机再次响起来,时微刚换好了衣服准备下楼买饭,她蹬上平底鞋走到桌前,来电显示的手机号即使没有存入通讯录,时微也很容易地记住了,又是陆皓东。      赌气般将手机扔在床上,时微坐在床沿,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铃声如影随形响个不停,时微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来电音乐已经响过完整的两遍。      她收起手机准备下楼,突然短信提示有新消息进来。      无奈打开收件箱,陆皓东难得耐心地发了短信过来,口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我就在你宿舍楼下,你若是不肯下来,我就上去请你了。”      医学院管理松散,白天里男生是可以登记后随意进入女生宿舍楼的,时微皱皱眉朝着阳台走过去,果然,楼下停着陆皓东的黑色轿车,他就斜倚着车窗站在车外,来来往往的学生都纷纷侧目。      时微住在六楼,宿舍又没有电梯,要下楼也需要一段时间,她怕陆皓东真的上来,连忙回拨了电话过去:“陆先生,不好意思我刚刚洗澡没有听到,您怎么来了?”      陆皓东也不去管她话里的真假,目的达到,他也就不再纠缠,只体贴道:“我把车开到你学校对面的马路上,快点下来。”      时微握着手机,暗恨地轻咬银牙。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大家动动小手收藏噢!!! 14 14、第十四章 交集有时 ...      时微捏着手机下楼走出校园,对面马路上陆皓东长身玉立站在车前。“陆先生找我有事?”时微在他面前站定。      陆皓东看着面前微仰下巴的女子,轻声浅笑:“走,带你去吃饭。”      时微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礼貌地摇摇头:“不必了陆先生,我中午有去处。”      陆皓东不疾不徐踱到时微面前:“时微,你怕我?”      “陆先生说笑了。”      “那就跟我走。”      “我……”“一顿便饭而已,吃过饭我就送你回来,嗯?还是你想在这里和我僵持?”陆皓东径直截断她的话,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已经有不少注意到路边这辆拉风的轿车和这个看上去不一般的男人了。      时微皱起眉头,赌气般坐进陆皓东的车里。      他倾了身子凑过来,时微立刻全身心戒备起来,眼看着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时微忍不住偏过头去,陆皓东轻笑一声不再逗弄她:“系好安全带,嗯?~”      “我自己来。”时微匆匆低下头去,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她的额头堪堪擦过了两片柔软,时微抚着额头怒目而视,陆皓东却悠然撤回了身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神色如常发动车子。      时微低头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系紧的安全带,汽车在拥挤的车潮中缓缓前行,陆皓东似乎心情大好,骨节分明的十指松松扣在方向盘上,随着车内音乐的节奏轻轻打着拍子。      时微有些不耐烦,大方地坐在车里神游天外,连手机铃声响都没有听到。      陆皓东忍笑出声道:“我还以为你是有意,原来对谁都是这么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时微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咬了咬下唇自顾自接起电话来:“喂?”      “微微,我是爸爸。”时峰的声音传过来。      父亲很少给她打电话,时微连忙坐直身子,却忘记了身上的安全带,闷哼一声又被弹了回来。“……唔,爸爸。”      时峰没察觉到女儿的小动作,关切道:“吃饭了吗?”      时微轻轻点了下头:“正准备吃呢,爸爸你吃了吗?”      “嗯,”时峰切入正题,问女儿,“你在人民医院实习做得怎么样?想过毕业以后的去向吗?”      时微捏紧了电话,车里还坐着不相干的人,她不想当着他的面讲电话,只含糊道:“噢,我觉得很好,前辈们都很照顾我——至于以后,如果能留下就最好了,我没有什么别的打算,临床的专业性又强,肯定是要去医院的。”      “不肯回公司帮爸爸吗?”时峰了解了女儿的想法,淡淡地开起玩笑来。      时微也放松下来,软声劝慰道:“爸爸,公司有您主持大局,我去了岂不成了富贵闲人?平白让大家说闲话。”      时峰故意板起脸色佯怒道:“我的女儿继承我的事业,我看谁敢说闲话!”      时微心中一暖,父亲对她总是宠爱有加,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爸爸最惦记她。“爸~~~”时微难得撒了次娇,软语温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不必为我们操心了,我会努力工作的。”      说起儿孙,时峰不由得想起这个总和自己对着干的儿子来:“那小子最近怎么样?真是越大越不懂事,连通电话都不知道打!”      时微当然忙不迭地替弟弟说好话:“爸,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学校里不许打手机的,其实他心里都惦记着您和我妈呢!”      时峰冷哼了两声,又细细叮嘱时微好好工作,这才挂断了电话。      时微手里捏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没有说话。      车子总算停在一家日本料理门前,陆皓东将钥匙交给门童,带着时微走进店里:“你刚刚打电话我也没问,做主来这家料理店,你没有意见吧?”      来都来了,还要什么意见?时微轻哼一声,神态和父亲几乎如出一辙:“唔,进去吧。”      ======补全了的分割线==========================      日式料理店里装饰得很是精致,服务员一水的日本和服,见人就说欢迎光临,时微受不得人动不动就鞠躬弯腰,连连侧身避了好几次。      陆皓东好笑地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带她在雅间跪坐下来。      干净的榻榻米上放着一方小桌,服务员呈上菜单,陆皓东问时微:“想吃些什么?”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肯看自己,陆皓东用手指骨节轻敲了两下桌面,“时微,我有那么凶神恶煞,你连抬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时微摇摇头,并不去接他后半句话茬儿:“我吃什么都行,你看着点吧。”她只想快点吃完饭离开。      陆皓东不动声色快速点过菜单,待服务员拉上门板离开,他渐渐皱起眉头来:“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一顿饭都不能跟我好好吃?”      时微把玩着手里手机,轻声道:“陆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就是这个性子,如果您觉得不适合做朋友,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陆皓东深呼吸了两口气,问她:“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时微摩挲着手指轻声道:“我对您没什么不满意。”      “那为什么每次都用这种态度对待我?”陆皓东的声音透着几分疑惑,“我哪里做的不好?”      时微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您的缘故,是我不识抬举了,陆先生,请不要强人所难好吗?”      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但就是不肯松口给他一次机会。      陆皓东岂是轻言放弃的人?他抿了抿下唇,挑眉轻笑道:“时微,如果不是你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又岂会强人所难?我答应你,以后绝不做勉强你的事情,你也不要把我当成洪水猛兽,如何?”      时微低垂眉眼点了点头。      沉默着吃完一顿饭,陆皓东来时的好心情被她破坏殆尽,这个时候如果是秘书陈曦在一旁,一定会察觉到,当老板面无表情时,那一定是极喜或者极怒的情况,而前者,似乎还没有发生过。      时微却哪里知道陆皓东的心思,车行到学校马路对面,她轻声道:“停车吧,谢谢陆先生,我这就回去了。”      陆皓东扭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问:“时微,你非要跟我这么生疏?喊我的名字。”      时微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索性连敬语都用上了:“您是爸爸的朋友,我不能逾矩。”      陆皓东怒极反笑,耐着性子柔声道:“没有关系,我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      “我坚持。”时微斩钉截铁地说,利落地开门下车,“谢谢您的招待,再见。”      看着时微远去的背影,陆皓东扯了扯系紧的领带,一时间突然觉得难以呼吸。      坚持?自从认识了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别人比他更有资格提起它们。      时间疏忽转到了八月末,陆皓东自从上次和时微在日本料理店吃过饭,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偶尔也会在马路边看到相似的黑色轿车,时微会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刻淡淡地回想起他来,唔,果然是有钱人玩的游戏,踢到她这块铁板,大概给他前所未有的挫败吧?知难而退,看来不是真心喜欢,渐渐也就淡忘了。      她摸了摸心口,不明白心底那一丝感觉是为了什么。      可能每个少女都会想象自己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哪怕不能踏着七彩祥云,至少也要有不可压倒的气势。      时微摇头苦笑,连她也不能免俗,她所拥有的特别之处,大约是比旁人稍稍清醒一下吧!七彩祥云还是放在梦里想一想罢了!      况且她现在工作繁忙,哪里有时间想太多有的没的?毕业以后时微顺利留在了人民医院,还是第一次实习的急症外科,因为外科少见有女医生,所以时微特别的引人注目。      因为不好意思去问主任,所以时微曾经旁敲侧击问过许墨,到底为什么医院留下了她,许墨当时拍了拍她的肩头,认真道:“当然是因为你技术好——既然已经进来,就不要想那么多,努力工作是最重要的。”      时微被堵了回来,只得作罢。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也有想过是不是父亲暗中打点了什么,可是每次看到主任正直严肃的面容,她又放下心来,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秦晓冉也如愿留在了外科,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暂时只能当临时工,开的工资不是一般的少。      人医离家太远,时母在A大买下的公寓也不近,时微思来想去,还是和秦晓冉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价格虽不便宜但是环境不错,日子虽然过得不如在家时悠闲,但时微真正感觉到自己成为了一个有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更新完整了。 15 15、第十五章 争执有时 ...      时微过得悠闲惬意的这些日子里,可忙坏了陆皓东,公司忙着天南地北的谈生意,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今天公司总算谈完了一桩大生意,陈曦看着老板疲倦的脸色,她略略勾起唇角道:“陆总,员工们都去庆祝了,晚上您怎么安排?”      陆皓东坐在真皮转椅上按了按眉心,声音也带着隐隐的轻松愉悦:“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让他们好好玩吧——帮我在绿园订两个位子。”      陈曦连忙记下来,像往常一样惯例询问:“礼物也同以前一样吗?”从前陆皓东约女伴约会,礼物都是由陈曦准备。      这一次却不同,陆皓东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微微扯了扯嘴角,唇边溢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她大概不愿意收我的东西——”想了想又道,“算了,不必订位子了,”陆皓东起身拿了车钥匙径直朝外走去,“我亲自去一趟。”      今天下班时间早,老板都走了,陈曦自然没有再留下的道理,看着陆皓东大步流星走出去,她笑了笑,看来总经理是真的红鸾星动了!      虽然有段时间没和时微联系了,但这丝毫不影响陆皓东了解她的近况,她在医院工作,最近过得应该很好。      “时微。”陆皓东等在医院门口,拨通了时微的电话。      听到熟悉声音的一瞬间,时微心中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真的是最近过得太悠闲了,连警惕性都降低了不少,就这么轻易接起电话来。      “您好。”时微咬了咬下唇轻声道。      陆皓东轻笑一声,知道她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快下班了吧,我在医院侧门等你。”      时微无意识地将左手插/进大衣兜里摆弄着听诊器,上班时间她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含糊着应了下来。      快要下班,秦晓冉洗了澡甩着湿漉漉的短发过去找时微,看见她还在忙。“微微,你今天不洗澡啦?快点去啊,水可热了。”      时微顿了顿手上的笔,点点头道:“我一会儿去,晓冉,下班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秦晓冉不在意地擦了擦头发:“没事啦,反正我正好晾晾头发,不急的。”      时微索性放下笔收拾好桌子,轻声道:“嗯,不用了,我晚上要见个朋友。”      ……秦晓冉张了张嘴巴,痛快道:“你早说噢!原来是有约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啦,哈哈,晚上还给你留门不?”      时微不理她,扭身渐渐走远了。      洗了澡换好便装走出来,陆皓东果然等在门外,看见时微他紧走几步替她打开车门:“先上车。”      错身之际,有沐浴露的香味随风飘来,陆皓东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时微头发还湿着,坐上车后歉意地对着陆皓东欠了欠身子:“对不起陆先生,把您的车弄湿了。”      “没事,我不介意。”陆皓东说着发动车子,问她,“想去哪里吃饭?”      时微斜倚着座椅看车外人来人往,无意识地轻声道:“随便哪里吧。”      陆皓东见她沉默,却分明感觉到一丝愉悦的心情,便也放松下来:“最近工作顺利吗?”      “嗯,还好。”      夏日的热气渐渐散了,傍晚有凉风从外面吹来,车前挂着的福字随风轻轻摆动起来。      “陆先生,思纾是不是去你那里实习了?”时微轻声问。      “……嗯?是。”陆皓东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确实没有功夫却询问宣传部是不是新进了人。      时微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也就不再说话了。      吃过晚饭,陆皓东送她回家,汽车稳稳停在时微租房的楼下,他跟着一同走下车:“我送你上楼。”      “不用麻烦了,”时微扭头看到楼旁停着的车,心中微微吃了一惊,拒绝了陆皓东送上楼的提议后,她匆匆上了楼。      高跟鞋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秦晓冉循着响声提前开了门,她担忧地看了时微一眼:“微微,你……”“我知道了,你先回房吧。”时微打断她的话,心里有了隐隐的预感。      果然,时思纾穿着一条短摆连衣裙正斜斜坐在沙发上,脸上有隐隐的怒火,勉强看着秦晓冉进屋没有发作。      “你怎么来了?”时微拨了拨头发,随手将手提包放在玄关处,起身为她倒了杯热水。      “不用麻烦了,”时思纾冷笑一声,“你的室友刚刚已经倒过了。”      果然,茶几上的水杯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时微的手顿了顿,放下杯子道:“吃饭了吗?”      时思纾不跟她兜圈子,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两个人身高差不多,此时时微穿了平底鞋显得略矮了她几分,时思纾就这么居高临下看定她:“时微,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我说上次怎么一赌气就离家出走了,敢情是找到下家了是不是?怪不得这么多天没有回家呢,舍不得你的金主啦?”时思纾的话越说越难听,她傲慢又气愤地打量了一番时微的屋子,冷哼道,“住这种贫民窟给谁看?我不说话,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灰姑娘了?男的都好这一口是不是?你怎么那么虚伪!”      时微脸色一分分难看起来,听见时思纾的指责并不反驳,只放低了声音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时思纾气得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望向时微:“我说胡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下班跟陆皓东一起吃饭去了?你可以啊时微,平时不言不语也就算了,我知道你性子冷淡,什么事都不愿跟我们计较,可是你竟然不声不响抢我的男人!上次妈说我冤枉你,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人!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时微平复了下心情,实在不想和她争吵:“我说不过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      “你少给我惺惺作态,”时思纾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肯罢休了,“时微你可以啊,表面上装的波澜不惊,肚子里全是坏水!我去了陆皓东公司有将近一个月,连他一面都没有见到,原来你们俩早已暗度陈仓了!时微,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时微倏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盯住时思纾:“你疯了是不是?这是妹妹对姐姐应该有的态度吗?爸妈都不在这里,你想反天吗?”      时思纾根本不怕她,轻嗤一声:“你还记得是我姐姐?时微,这么多年来你是做得礼数周全,可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真把我们当成一家人了吗?真是好笑,这种时候想起你是我姐姐来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这个妹妹!”      时微听到她的指责,不知怎的忽然软下心肠来,不管怎样,她也是自己的妹妹,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眼前的小姑娘就算一点点成长起来,在她眼里,依然是个调皮骄纵任性惯了的小姐脾气:“思纾,有话好好说。我不想跟你吵。”      “怎么好好说!”时思纾整个人突然崩溃下来,蹲在地板上抱紧了双膝恨恨哭泣,“你抢了我的男人!我长这么大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就这样让你抢走了!时微,”她突然仰起头拽住时微的裤脚,可怜兮兮地看向她,“你不喜欢他的是不是?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你不要跟我抢陆皓东好不好?”      时微皱着眉头扶起时思纾到沙发上坐好,轻声道:“思纾,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有的事情我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你先去洗洗脸冷静一下好吗?”      时思纾心思慌乱,一时间听了时微的话,进去卫生间洗脸去了。      时微揉了揉僵硬的脸颊,转身轻敲开秦晓冉的房门。      秦晓冉早听到两姐妹激烈的争吵声,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担忧的不行,听到敲门声她赶紧拉开门板仔细打量了一番时微的神情:“微微,你没事吧?”      时微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迅速对她交待道:“我没事,刚刚吓到你了吧?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妹去卫生间洗漱了,你去看看她吧。我先出去了,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大约不想见到我——你帮我劝她回去休息,好吗?”      秦晓冉爽快答应下来:“那你先出去吧,别走远了,晚上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时微拿着手机走出去。      漫无目的地走出小区门口,耳中依然回响着时思纾一字一句敲打在心上的指责,时微愣愣地看出远处霓虹闪烁,凉风一阵阵拂过脸颊带走刚刚的热气,她忍不住,心中头一次生出对未来迷茫疑惑的忐忑来。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花花!!!大家请一定要登录收藏!!!《人间四月》有更新,封面新鲜出炉,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收藏文章也要收藏作者噢! 16 16、第十六章 崩坏有时 ...      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又到了周末回大宅的时间,时微犹豫了半天,还是在晚饭之前回去了。      她今天没去学校看时晟睿,也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进了大宅便看到管家林叔闪躲的眼神,时微心中疑惑了下:“林叔?睿睿回来了吗?”      “……唔,回来了回来了,大小姐,你要不要先喝杯茶?”林叔接过她手中的外套随手递给底下佣人,跟着时微一路走上二楼。      时微察觉到异样,转头看了林叔一眼:“出什么事了吗林叔……”话音未落,她便听到从弟弟房间里传来的激烈争执的声音了。      “你怎么不问问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一出事情就是我的问题,你把她当姐姐,就忘了我也是你亲妹妹了吗!”屋子里传来时思纾压抑的啜泣声。      沉默了两秒钟,时晟睿的声音响起:“思纾,你能别这样胡搅蛮缠吗?不是我向着谁的问题,姐她从来也没有跟我提过这个人,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你口中得知的,我怎么会偏向她?一来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二来……”时晟睿顿了顿,继续道,“你这脾气也要改改了,什么叫‘抢了你的男人’,你俩谈恋爱了吗?你别什么帽子都往别人身上乱扣好不好!”      “是,你可是做了回好人,”时思纾抹了一把脸上泪水,恨恨道,“你从来跟她是一国的!从小你就向着她,玩游戏吃东西什么都给她留一份,我就是生气撒娇找妈评理,你们也都觉得是我无理取闹!她事事让着我,反倒落了个好名声!如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你们一个个都瞎了眼吗!!!看不出她玩的什么把戏!!!”      “时思纾!”时晟睿的声音挟着隐隐的怒火响起来,“你今天到底抽了什么风!别说姐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就是真的如你所说,那个男人又对你表示过什么吗?你、你自己一厢情愿,还怪到别人头上来了?”      “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是吧时晟睿,你还不承认你向着她!我做错了什么!她现在成了家里的宝贝疙瘩了是吧?反正你们从来没有关心过我!”话音未落,时思纾便捂着脸颊跑了出来。      门外时微和林叔还尴尬地进退两难,时思纾甫一开门看到两人,尤其是看到时微以后,眼睛几乎要喷火一样怒视着她:“你行啊时微,还学会听墙角了是吧?你那么问心无愧,就别做这种龌龊无耻的事情!”      时思纾风一样地跑出去,时微连忙对林叔说:“林叔,你快去看看思纾,别让她到处乱跑。”      “姐。”时晟睿疲倦地揉了揉脸颊,示意她进来坐。      “嗯,回来啦——”时微同他并肩坐在床上,“累了吧,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看看晚饭。”      “等一下啦姐,”时晟睿拉住时微的手没让她走,“那个,思纾说的到底是真的吗?你谈恋爱了?”语气里没有怪责或者质问的意思,他只是从一个弟弟的角度出发,真切关心姐姐的私人生活。      时微只得顺势坐下来,听见弟弟的问话她心中一暖,整了整时晟睿的衣领,轻声细语道:“我没有,思纾可能是误会,那个陆先生……我也只是和他吃过几次饭。”      “姐,”时晟睿忍不住攥紧了姐姐的手,“思纾刚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时微脸色沉了沉,摇摇头道:“她还是不懂事,马上就要毕业了,怎么能总是这样子由着自己性子来?我不跟她计较,以后到了社会上,也总是要吃亏的。”      时晟睿松开握着她的手,斟酌了下道:“姐你不用担心——估计那死丫头又要跟妈告状去了,妈一向向着她,姐你到时候……”      “我知道,”时微安抚的拍了拍弟弟,起身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去厨房看看。”      时晟睿稍稍放下心来。      晚上时峰没有回家吃饭,时母想是已经知道了小辈们争执的事情,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管家在一旁站着,也战战兢兢没有开口。      “林叔,”时母放下碗筷用纸巾按了按嘴角,吩咐道,“去给思纾把晚饭端上去,她不愿意下楼,就让她在楼上吃。”      “是,夫人。”      “微微,你来我房间一下。”时母招呼着大女儿。      时晟睿脸色变了变,立刻撒着娇搀住母亲的胳臂:“妈——说什么话还得去房间呀,咱们热热闹闹在客厅里聊天不好吗!”      时母佯怒着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一个大小伙子跟我们凑什么热闹!去你屋里玩电脑去!”语气虽然柔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时微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扶着时母朝楼上走去。      “微微呀,”时母坐在床上,亲热地喊了她一声,“过来坐。”      时微关上房门,走过去依言坐在时母身边。      她性子冷,从来没有像时思纾一样跟母亲撒娇使小性,也没有这样亲密过。“妈。”她轻轻喊了一声。      “微微呀,我听说事情了,思纾找你闹了一通是不是?”时母声音柔和。      时微摇摇头,不想再说这件事。      时母意味深长拍了拍女儿的手,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从来没说偏向着你们谁——思纾这孩子说话冲,也是我给宠坏了,微微,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嗯?~”      时微低垂着头,没有做声。      时母叹了口气,继续道:“陆先生来过咱们家一次,我本来以为为思纾找了段好姻缘,没想到……诶,微微,你不会怪妈吧?”      时微从母亲手中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妈,我跟陆先生没有关系。”      时母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试探道:“微微,妈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为了思纾着想,也是她太不让人省心了——陆先生对你……是不是挺上心的?”      时微变了脸色,懒得再去解释什么。“妈,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推开房门走出去,时微见到了走廊里的时晟睿,他见时微出来连忙赶上前去:“姐,妈跟你说什么了?你……”“我不想说话。”时微沉声道,疾步朝楼下走去。      时晟睿担忧地跟在她身后,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姐,天都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去?都是一家人,你就别生气了,妈也是一片好心——我已经说过思纾了,回头让她跟你道歉……”“不用。”时微冷冷道,“我什么也不需要。”      两个人拉扯纠缠中走到了一楼大门口,时微保持着被弟弟拉住的姿势,扭头看了看二楼紧闭的房门,疲惫又倦怠地开口道:“睿睿,我不想多说什么,你回去吧,我知道是一家人,所以有些话说出来才格外伤人心——我是性子冷,但也有喜怒哀乐……算了,你回去吧。”      时晟睿愣愣地站在原地,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时微径直朝屋外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外面起了风,她扎在身后的马尾随着阵风左右摇摆起来,愈发显得身形单薄。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时微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发觉原来是手机在响,她昏昏沉沉接起电话的时候,天空开始零星下起雨来。      “在哪里?”陆皓东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优雅。      “外面。”      从话筒里都听得到狂风大作,陆皓东的心略略朝上提了提:“你……在外面?现在下雨了知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在家。”时微漫无目的地走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家,有喜怒哀乐见过悲欢离合,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找不到家了。      陆皓东脚下不停地朝外走去,手中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挂断:“时微,你跟我说话,不许挂电话,听见没有?”      又是一个命令的语气,时微听得皱紧了眉头冷笑一声,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打着关心她的旗号做一些她不稀罕的事情、说一些她不喜欢听的话呢?      陆皓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放柔了声音道:“时微,我是陆皓东,你有在听吗?现在天气不好,又下雨又打雷,我怕你出危险,你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好不好?嗯?~”      声音中的软化哪怕是隔着手机时微也听得出来,她不再说话,只傻傻点了点头。时微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看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出了时家大宅了。      陆皓东驱车前往,竟然真的第一时间找到了时微,他开门下车时雨水已经下的很大了,时微全身都湿透了,手里还捏着已经信号不通的手机,陆皓东看得眼眶一热,大步流星朝着她走过去。      “你来干什么?”时微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要朝别的方向走,却不妨双腿一软,直直晕了过去。陆皓东眼明手快将她抱了满怀,转身带上了车。      不远处,时晟睿撑着雨伞站在雷电交加的雨夜,久久没有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求收藏!!! 念念的小围脖,喜欢的同学可以去看看,不知道是不是有加了我但是我没有回关注的娃,请私信或者@我一下咯!谢谢! 17 17、第十七章 强硬有时 ...      时微昏昏沉沉坐在车上,也不知道陆皓东到底要带她去往何处。车行的路段隐隐开始熟悉起来,原来是他上次带时微来过的那套公寓。      陆皓东也不说话,将车稳稳停在了楼下,他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要抱时微下车,被他伸手挡了回去:“陆先生,今天谢谢你,我自己来。”她整了整被雨打湿的碎发,不欲外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陆皓东却浑不在意,强硬地揽过她的腰身抱进怀里,大步流星朝公寓走进去。      时微蜷缩在他怀里强撑着精神,纤细的十指已经骨节泛白,她紧紧攥住陆皓东的衬衫前襟,他的体温透着薄薄的布料传到自己身上,时微没想到,她终于汲取的体温竟然是从陌生人这里取到的。      她压抑着,最终还是忍不住低低啜泣了声。      小小的一声,像猫咪讨好呜咽的声音,陆皓东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转而装作未知地继续朝前走去。      将时微轻柔抱进家里,陆皓东径直朝着卧房走去,时微揪着他的衣领连忙挣扎着站在地上:“对不起陆先生,请借我用一下洗手间。”      陆皓东点点头依言放她下来:“我就在客厅,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嗯。”时微轻轻点了点头。      浴室不大但是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时微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放好,又用梳子一点点梳开缠绕纠结的湿发,镜子中的女人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时微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伸出手去描画起轮廓来。      她勾了勾唇角,眉眼间渐渐落下泪来。      时微性子虽然冷淡,这些年来做的却并不比普通人家的儿女少,她惦念爸妈又照顾弟弟妹妹,从来不允许自己有半步行差踏错,可是即使这样,出了事情,她还是被责怪的那一个。      低头抹掉脸颊上残余的泪痕,想起这是在陆皓东家里,时微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冲洗完毕后裹了浴巾打开卫生间的一条门缝:“陆先生。”      陆皓东正在客厅闭目养神,听到时微低声呼唤,他连忙起身走过去:“需要什么吗?”      时微紧了紧浴巾,问陆皓东:“对不起陆先生,我的衣服都打湿了,能不能……”      陆皓东低咳一声,是他考虑不周,但家里确实没有女性衣物,他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你稍等下。”      时微隔着门板轻应了一声。      过了没多久,陆皓东复又走回来,他举手轻敲门板,时微以为他拿了干净衣物过来,伸手去接,却冷不防被陆皓东拉扯出来,她踉跄着稳住身形,还来不及纳罕,陆皓东已经将她用被子抱了满怀:“我这里没有女性衣物,直接抱你回房间可好?”      时微被他裹在怀中,要说不好也没有办法了,她勉强环住他的脖颈保持平衡,窝在他怀里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陆皓东勾了勾唇角,轻松将她带进屋里放置在客房床上,又拿了干毛巾过来,时微从被子中伸手接过,自己将头发擦干,陆皓东见她神情萎靡不想开口,体贴地起身离开:“我照旧在隔壁,你有事叫我。”      时微低着头,额前的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只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陆皓东的脚步顿了顿,方才迈步离开。      时微休息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的衣物她连忙起身下床,陆皓东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时微,你的衣物我交给保洁清洗了,你不用担心。”      时微顿了顿,扬声道:“我的手机……”      “放在你的床头柜上,因为进了水所以我没动。”      “……谢谢。”时微回头,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不知是没电还是进了水,已经黑屏不亮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为什么事情担忧。时微复又放下手机,裹紧被子躺下去。      早上天光大亮时微才醒过来,想着还要上班,她噌地坐起身来,墙上的电子挂钟清晰显示了时间日期,她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值夜班。      陆皓东担心时微的情况,早上也没有去公司,他听到屋里动静,敲门而入。      “昨晚睡得还好吗?”      “谢谢陆先生,我总是给您添麻烦。”时微已经洗漱完毕,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迎过去。      “朋友一场,再说这些话就见外了。”陆皓东目光灼灼看向她。“这是昨天的衣物,已经烘干了,你先穿上吧。”他把洗干净的衣物摆在她床头。      时微紧了紧身上浴巾,咬咬下唇道:“您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陆皓东从善如流走出房间。      时微换好衣物拉开房门,示意陆皓东进屋坐下说话。      “陆先生,几次麻烦您收留招待,我真的很感激您的一片心意。”      陆皓东见她神色柔软,渐渐也舒展开了眉端:“举手之劳,我说过你不必挂在心上——况且我生病那一回,也多亏了你的照顾。”      时微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剑眉星目间自有一股不俗的气势,这不是她所想要的结果。“陆先生,我的家人已经因此产生了一些误会,虽是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但我想您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了,多说无益,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      陆皓东在她说话的间隙中,脸色一分分沉了下去:“你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时微轻声说道。      “我不想听到这三个字。”陆皓东不逞多让。      “那我无话可说了。”时微低下头不去看她。      “时微,”陆皓东回转身体定定看向她,“你以为凭这简单几句话,就能让我轻易放弃?”      时微兀自挺直了脊背:“陆先生,您到底想怎么样?我说了我们不可能,再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可能?”陆皓东轻嗤一声,好似听到了多么好笑的话,“我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三个字,你倒是给我说说,男未婚女未嫁,这有什么不可能?”      “我不喜欢你。”时微被逼得无路可退,索性开门见山道。      陆皓东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只饶有趣味道:“无妨,我最喜欢挑战。”      时微轻咬下唇,洁白的牙齿在红唇上留下小巧的齿痕,她不落痕迹后退一步。“陆先生,请不要强人所难。”      “你已经说过这话了,”陆皓东对她说过的话全部记得清楚,他莞尔一笑,“只要你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对话一时间陷入僵局,时微又如何肯让外人窥知自己的心思?她不想再继续无谓的争执,平整神色淡淡道:“没什么事情,我要先走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陆皓东起身拦住她的去路,难得痞痞地挽上她的腰身,低头在她颈间吹拂热气:“不要再拒绝我,嗯?~”      时微被激的一动,简直没法与他解释,对于这个从头至尾胡搅蛮缠的人,她只能冷着一张脸伸手推拒道:“陆先生请自重。”      陆皓东出人意料没有再强迫她,而是轻松放开自己的手:“如你所愿。”他语气冷硬补充道,“但我绝不会放手。”      时微气愤不已,滞留在他家中自己也不好说什么,这两次到底多亏他的照拂,她没办法做出过河拆桥的事,也只得迅速迈步越过陆皓东想要离开。      “时微。”陆皓东扬声唤住她,两个人背对背拉开一段距离,谁也没有回头。      “我不会放手,”他重复道,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她的背影,“我知道你妹妹存了什么心思,但我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也绝对不会因为外人的想法而作任何改变——你是独立的个体,同样不需要为了讨好取悦他人而掩藏自己的心事,时微,哪怕是家里人,也是一样。有我在你身边,你不需要委屈自己。”      时微握了握拳,纤细的指甲紧紧嵌进肉里,她张了张嘴巴,依然背对着陆皓东一字一句认真道:“陆先生真会说笑,我家里的事情,还容不得外人置喙,你不是我,怎知道我受的委屈?生活里的酸甜苦辣,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是吗?”陆皓东淡淡反问,浑不在意时微的责问,“当我多事了,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就是你,不要为任何人而改变。”      时微咬住下唇,不再理会他的言语,坚定地迈步离开。“我从来没做过令人误会的事情,也请陆先生好自为之。”淡淡的话语渐渐飘散在空气中,没留下什么痕迹。      陆皓东站在原地轻抚下巴,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心与意味不明的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谢谢为念念扔地雷的rolatil898!么么!真开心!然后昨天因为有事所以没能更新,今天开始恢复日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求花求收藏! 18 18、第十八章 决心有时 ...      时微回到家先将身上的衣物换洗下来,这才终于有时间冷静下来。陆皓东字字珠玑挥之不去牢牢印在她心上,时微摇摇头,不想让别人的言行轻易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力。      她不是懦弱不敢反抗的女孩子,也从来不觉得坚持自己是对的有什么错。      对于妹妹的责问她一再退让,也不过是觉得因为是家人,所以这些都算不得委屈。      思纾也曾经是扎着小辫子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不管她长大还是成熟,总归是自己的妹妹,大家都是一家人,时微从来不觉得包容妹妹的任性是多么委屈的事情。      时微躺在床上,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他们一家五口的合照,这还是睿睿和思纾高中毕业那年照的,照片里的孩子们一脸的青春活力,时微拿起相框来仔细端详,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      可是对于母亲的试探,却不是不伤心的。      时微明知道家里有三个孩子,就算让她做这个家长都不可能做到完全的一碗水端平,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她的母亲?      思纾嘴甜懂得讨好长辈,在家里又是老幺,自然最受宠爱,睿睿是弟弟又是男孩,自然格外地受人重视。      而时微是长姐,要做出表率还要爱护弟弟妹妹,吃点亏也是应该的。      人生苦短,她也不是不懂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能够在能力范围之内为父母为弟弟妹妹做一点事情,时微觉得这是她的幸福。      她不想任何人任何事情毁去这二十多年来得之不易的幸福。      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有这样一个不需要她发愁生计操心家事的家庭,时微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她不能像思纾一样任性妄为,很多事情,不是想到就可以做的。      时微放下相框缩进被子里,正是上午十点左右阳光普照的时候,她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有阳光折射进来,洒在被单上荡漾着金色的波光。      她缓缓伸出手覆盖在波纹处,却反被阳光照过手背,时微索性微微起身拉开半边窗帘,躺在床上暖洋洋的阳光中,心情渐渐和缓下来。      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时微仰面躺着,睡意渐渐涌上来。      手机晾了一天也差不多干了,时微到家就充上了电,按开开机键,还能正常运转。      手机震动再次响起来,时微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拔掉插线没有看来显就直接接起手机来。“喂,您好。”      “姐,是我。”时晟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睿睿呀,今天还没回学校吗?”时微从被子里撑起身子来,语气平淡无波。      时晟睿的声音却担忧又疲倦:“姐,你在哪儿呢?昨天……昨天你匆匆忙忙离开,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时微顿了顿,轻声道:“没事,我已经回租屋了,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的就行了——思纾怎么样了?”      时晟睿似乎也在逃避什么一样没有往下问,含糊道:“思纾能有什么事啊,她那丫头骄纵惯了,就等人哄……不说她了,姐,你今天不上班?”      “嗯,我值夜班。”时微索性坐起身来,细细回答弟弟的问话,又不忘叮嘱道,“昨天的事别让爸爸知道,思纾那里我再跟她谈谈吧。”      “我知道,”时晟睿心中有数,当然不会让父亲为这些小事烦心,他也知道爸爸一向偏向时微,但思纾也是他的妹妹。时晟睿犹犹豫豫喊了她一声:“姐。”      “怎么了?”时微神色如常,轻轻应了一声。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钟,时晟睿捏着手机的手紧紧攥着,胳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来,他咬咬牙,还是放柔了声音道,“没事,姐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时微失笑,要不是隔着电话,她几乎想要摸摸弟弟的头了:“傻睿睿,我都多大啦,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倒是你,在学校要多吃饭好好表现,再过两年你也毕业了,想好以后去哪儿发展了吗?”      时晟睿摇摇头:“我们还没完呢,毕了业还得分配到地方,到时候再看发展吧……爸他又不愿意,我只能靠自己了。”      时微也知道父亲的态度,只暂时安慰他:“好了,总归还有两年,你好好表现,上级肯定不会轻待你的。”      “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时微也没了睡意,又有电话提示打进来,她看了看来显,是医院的座机。      “你好,我是时微。”      “微微,我是晓冉。”秦晓冉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晓冉呐,怎么了?”时微赤着脚走下床去厨房倒水喝。      “你昨晚去哪儿了?”秦晓冉紧张兮兮地问。      “……我回家了啊,怎么了?”时微拿起暖水瓶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地板上的凉意一点一滴从脚底传到心里,冰冰凉凉的触觉使她渐渐清醒过来。      “昨天晚上呀!就雨下得特别大那会儿,你弟弟打电话过来找你,那时候都挺晚的了吧?他问你在不在咱们租屋,我还纳闷你不是回家了吗?还是你弟没回家?……喂?微微,你有在听吗?”      电话那端传来器具碰撞和时微低呼的声音,秦晓冉在电话这头急得不行,不知道时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再次拿稳了电话,时微随手拿起抹布擦干净流理台上刚刚被她倒洒的热水。她定了定心神:“没事晓冉,我在听呢,昨晚我出去有点事,可能让睿睿担心了,没事,刚才我已经……已经和他通过电话,没事了。”      “没事就好,”秦晓冉这才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会儿不是很忙,我抽空儿打的电话。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晚上夜班又有得忙活了,你先补一觉。”      “嗯,你快忙吧。”时微连忙挂断电话。      她无意识地擦着台面上的水渍,思绪完全被秦晓冉的话语带走了。      睿睿打过电话,那个时候她恐怕已经到了陆皓东家里,弟弟知道自己没回家,却在电话里只字未提这件事情。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个和妹妹同岁的同胞弟弟,也在什么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长大了,也不再有什么心里话或者小疑惑都统统跟自己说了。      收回心底的一丝怅然,时微慢慢整理了一遍厨房,忙碌起来之后使她不再集中精神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      晚上夜班。      因为外科女医生不多,所以更衣室设在护士值班室里,时微准时上班,去更衣室换了衣服走出来,正碰到来发夜班饭的职工。      “时大夫,今天夜班饭很丰盛呢,蛋糕啊烙饼都有,您拿一份过去吧。”送餐的魏姐跟时微关系还不错,应该说时微在医院里跟谁关系都不错。      “谢谢魏姐,”时微没什么胃口,但到底不忍拂了魏姐一片好意,端了一大份夜班饭回去。“那我就不客气了。”      晚上值夜班的护士补助很好,夜班饭每次都特别丰盛,时微端了托盘又转回值班室,她推了托盘放在桌子上,对值班的小护士说:“今天的夜班饭,我吃过了,这份是新的,留给你们吧。”      “微微呀,快过来坐,”小护士很高兴,一叠声地招呼时微,“我们也发了,你不再吃一点吗?”      时微站着没动,只轻声浅笑道:“不用了,你们留着吃吧,我去病房再看看。”      小护士看着时微走远的背影,忍不住相互窃窃私语道:“时微人真好啊,一点架子也没有,人也有礼貌,每次夜班饭都分给我们吃。”      “哼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馋呢,人家时大夫才不是那样的人。”      “哎,她真是前途无量,年纪轻轻就过来外科工作,连主任都这么照顾她,不出几年,准能成为咱们科的骨干。”      “就你目光短浅,咱们科算什么呀,那得朝上发展……”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待会儿都凉了。”      许墨的电话适时打进来,时微掩上值班室的大门走出去接起电话:“许老师。”      “嗯,”许墨轻应一声,“时微,今天值夜班吧?我九床的病人刚做完手术,状态还不稳定,你帮我多留意一下。”      时微听他嘱咐,一一应了下来。      许墨交待完相关事宜,自己先笑了起来:“我都走了还要麻烦你,改天请你吃饭吧。”      时微捏着手机笑笑,正要摇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于是破天荒没有礼貌地拒绝,而是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谢谢许老师了。”      许墨淡淡笑着挂了电话。      时微放下电话,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求收藏!!! 念念最近在追的高干文,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作者是一只温柔娇羞易推倒的娃。 19 19、第十九章 开始有时 ...      一晚上夜班坚持下来,时微也没怎么休息,她拖着身子走出医院大门,正碰到许墨开车经过。      “时微,”许墨将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我今天休班,正好去医院取份材料,你等我一下,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时微又累又困,一大早有些低血糖,也实在懒得坐公交车回家,于是从善如流点了点头:“谢谢许老师。”      许墨倾身过去打开车门,看着时微在车上坐好,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嗯。”时微轻轻点了点头。      许墨果然很快去而复返,他关上车门将文件扔进后车座上,扭头看着一旁几乎睡了过去的时微,轻柔道:“时微,先别睡,我带你去吃点早饭——不然对身体不好,嗯?~”      时微迷茫中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许墨放大的俊颜,由衷感激道:“唔,谢谢许老师。”      许墨不在意地笑笑,低头替时微仔细系好安全带,轻声道:“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讲究,叫我许墨就好。”      时微轻轻摇头,不肯改口。      许墨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时微到底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阔平整的马路上,一点颠簸都没有,许墨车技很好,时微睡得很稳。      等车子停了又开,最后终于熄火停下时,时微睁开眼,才发现许墨已经将她送到家了,许墨将刚刚买好的早饭递给时微叫醒她:“知道你也累了,我就不带你在外面吃了——刚刚停车去买早饭你都没醒,拿回去吃了再睡,嗯?~”      时微困顿地眨了眨眼睛,反应迟钝地接过早饭愣了两秒钟,走下车后才想起来道谢:“谢谢许老师。”      许墨低头浅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时微头顶:“傻丫头,困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快上去吧。”      时微听话地转身上楼,过了好久,发丝上似乎还隐隐残留着许墨手掌中的余温。      勉强吃了两口早饭,时微实在是食欲不好,秦晓冉一早上班去,屋子里冷清得紧,她愈发困乏起来,支撑着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一头倒进大床里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了,时微几乎是被饿醒的,她揉着胃坐起来,耙了耙乱糟糟的长发,渐渐清醒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算好了时间,许墨的电话不期而至,时微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来:“许老师。”      “我看时间你也睡得差不多了,”许墨在电话那头,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我过去接你,晚上一起吃饭吧。”      时微轻咬下唇,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可是真的要面对这一切了,她反而临阵退缩了。      “时微?”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许墨略略提高声调喊了她一声。      “是,许老师。”时微连忙回过神来,声音里难得带了隐隐的笑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墨开车过来的时候,时微已经洗好澡换好衣服在楼下等他了,许墨索性没下车,直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上车:“怎么在外面等我了,头发还没吹干呢!”      时微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半湿的长发,不在意的笑笑:“没事,我也才下来没一会儿。”      “想去吃什么?”      “……嗯,”时微真的认真想了想,说,“不用吃太好的,清淡一点的稀粥小菜就可以了。”      许墨点点头:“也好,你熬夜了这身子不能大补,要一点点调理。”      时微失笑:“做咱们这一行,我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值夜班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许老师倒是很懂得调节。”      许墨轻咳一声,大方承认道:“人老了,就得处处注意着,不比你们年轻人睡一觉就补过来了。”      听了许墨的自我调侃,时微越发地放松起来:“许老师,您可还没到倚老卖老的年龄啊!这让我们一群初出茅庐的新人情何以堪?”      许墨比时微大不了四五岁,不严格来算,两人就是同辈人。      许墨带时微去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粥馆,时微虽然家境富裕,但在吃穿用度上向来不怎么讲究,当下也从善如流跟了许墨进去,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      粥馆的雅间别致幽雅,时微在许墨对面坐好,待他点了菜品粥品,这才轻声开口道:“您常常过来吗?”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      许墨点点头:“算是吧,工作得累了总要出来散散心,这家大厨的手艺不错,我想换换口味就会过来吃些清粥小菜。”      晚饭吃到接近尾声的时候,时微抽出纸巾按了按嘴角,看着对面温文尔雅的许墨,她似乎有话要说。      “有什么事吗?”许墨体贴地开口。      “……”时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服务员送了饭后甜点上来,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又被瞬间冲散了。      许墨推了那盘杏仁豆腐到她面前,放缓了声音道:“不着急,先尝尝这道杏仁豆腐,吃完再说也行。”      时微已经吃了八分饱,听见许墨的话只得接着吃了几口甜点,再吃不下东西时她低头道:“许老师。”      “嗯,你说。”许墨耐心等她的下文。      时微鼓了鼓勇气,最终道:“今天的饭很好吃,下次还能带我来吗?”      就这么简单?许墨不动声色地浅浅一笑,爽快道:“当然可以,你喜欢,我以后就常常带你过来。”      时微轻垂臻首,低头默默道:“嗯,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送时微到家,还来不及上楼秦晓冉的电话就迅速追到了:“微微,我在超市呢,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别的不用——家里酱油好像没了,你顺便买一瓶回来吧。”      挂上电话时微看向许墨:“许老师,我和晓冉一起租的房子,她去超市了,您上楼歇一会儿再走吗?”      许墨点点头,停好汽车随着时微走上楼去。      屋子虽然不大,但布置的很温馨,客厅里挂着不小的一副挂壁十字绣,见许墨驻足,时微在他身后笑着解答:“是晓冉绣的,她经常爱摆弄些小东西。”      许墨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许老师,家里只有白开水,您别嫌弃。”时微将倒好的温水放到茶几上。      许墨倾身取过水杯,时微在他斜对面坐下来。      两个人静坐了一会儿,许墨起身告辞,时微要去送他下楼,被许墨拒绝了:“你歇着吧,不必送我了。”      时微还要再说什么,楼下有高跟鞋的声音逐级而上,时微朝下望了望,楼下人从拐角转过来,看到时微和许墨站在一起的身影,不由得愣了一愣。      许墨看出时微的异样,用眼神询问她,时微轻轻摇头,低声道:“您先走吧,我就不送了。”      许墨点点头,与来者错身走下楼。      “进来吧。”时微对着面前神色不辨的妹妹开口,率先转身走回屋里。      时思纾收回刚刚的诧异,顺从地跟着时微走进家里。      “……你今天休班?”时思纾讷讷地开口,明显是在没话找话。      “我昨晚的夜班。”      时思纾点点头,盯着茶几上的玻璃杯出神,场面渐渐冷却下来。      “今天没课吗?”时微见时思纾不说话,只得开口给了她一个台阶。      “嗯,今天没课。”时思纾头一次在她面前没有大呼小叫,而是轻声细语询问她,“刚刚出去的那位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连忙笨拙地转移话题,“你吃过晚饭了吗?”      时微无奈地在心底轻叹一声,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为什么要弄得像陌生人一样疏离尴尬?她主动回答了妹妹的疑问:“刚刚是我在医院的同事,实习的时候是他带的我。”      时思纾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听见时微低咳的声音,连忙问:“你感冒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还能是什么,肯定是那天晚上时微冒雨离家淋着了。      “没有,”时微清了清嗓子,“昨晚值夜班,可能有点累了——”她见时思纾确实不自在,只得道,“我去给你倒杯水吧,你先坐。”      时思纾竟然破天荒地跟她道了声谢。      时微倒了白开水过来,时思纾握着水杯,终于开口道:“时微,那天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你还生气吗?”      时微面色不动,直视她的眼睛问:“你想明白了?”      时思纾紧咬下唇,半晌回答:“嗯,是我无理取闹了,不应该随便乱怀疑人,你若是、若是真的跟陆皓东在一起,我也不会再闹了。”      时微摇摇头,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她解释,清者自清。“好了,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我没生气。”      “微微!”秦晓冉拎着袋子走进来,正要说话就看见了时思纾的身影,到嘴边的话硬是给憋了回去,她见识过时思纾发飙的样子,当下也不敢招惹她,恨不得贴着墙根溜走:“你妹来了啊微微,”她讨好地笑笑,“你们好好聊啊,和平相处。”      时微被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逗得一乐,时思纾脸上挂不住,讪讪地起身道:“那我没有别的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又跟秦晓冉点了点头,没用时微送就匆匆离开了。      秦晓冉跟在时微身后目送她离开,看了看时微神情心有余悸道:“你妹又找你干仗来了?”      “没有,”时微好笑地推开她的脑袋,将自己没喝过的白开水递给她,又拿了她买的食材分门别类放进厨房冰箱里。“她就是来看看我,思纾从小娇惯长大,有点脾气也是在所难免。”      秦晓冉张了张嘴巴,知道不好评论朋友家事,只点到为止:“那她这脾气可够呛人的——有男朋友了吗?”      时微被问得一愣,忘了自己的妹妹也在一点点长大,是该交个男朋友谈恋爱的年龄了,她莞尔一笑:“不久就会有了。”      秦晓冉被她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喃喃自语道:“这种事情也可以预测???”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求收藏!留言送积分!!!今天会三更,这是第一更,大家一定要挨章留言噢噢噢!!! 20 20、第二十章 坦诚有时 ...      第二天一早,时思纾又去公司拍平面,这次的主题是公益活动,要去离A城不远的一个小乡村拍外景。      时思纾是公司实习生,自然不比出道的明星派头大,公司也不会给配备专门的经纪人化妆师,她自己准备好背包,也没有旁人照看,随着大队伍就出发了。      车子渐渐驶到郊区,窗外有烟尘弥漫,他们走的这一条路,正是往来货车运输煤炭的马路,柏青路上已经铺了不薄的一层煤灰。虽是隔着车窗,时思纾还是皱起眉头来,随行的工作人员特地坐到了她的外侧替她挡尘土:“来这儿不习惯吧,再坚持一下。”      “这是谁选的地方啊?”时思纾的脾气又犯了,忍不住出声抱怨道,“脏乱差的,能拍出什么好片子来!”      工作人员抽了纸巾递给时思纾:“环境是艰苦了一点,可这是上面做的决定,我们也只有服从的份。”      时思纾拿起纸巾遮住口鼻,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受罪。      车子终于停在了村子入口处,空气比刚刚新鲜很多,过往的村民有零星注目的,不知道这些面包车大张旗鼓的开过来干什么。      时思纾已经穿好了拍摄服装,很朴素的衣服,身后的马尾为了拍摄特地给松松地抻直了,脸上画了淡淡的裸妆,看起来和平常的大学生也没有什么两样。      拍摄进行的还算顺利,一上午的时间过去,时思纾已经拍了几组画面,摄像师的拍摄告一段落,时思纾也总能休息一下了。      她坐在公司来时的面包车里补水,正闭目养神间,突然听到车外纷乱的脚步声,她没好气地拉开车门叫住正路过的一个工作人员:“喂,都干什么去?”      “陆总要来了,大家过去迎接下,时小姐你也过去吧。”      时思纾呛咳一下,神情还是微微一动,她拉开车门,陆皓东的车已经缓缓沿着村路开过来了。      陆皓东跟摄像师交谈了两句,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拍摄主角,他眸色沉了沉,大步流星走过去。“时小姐。”      时思纾在家里因为这个男人已经大大地闹了一通,现在再次见到他,心中竟有些忐忑不安。“陆总。”时思纾谨慎地开口。      “嗯,”陆皓东环顾四周,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笑了笑,“没事,我就是过来看一看,辛苦你们了。”      时思纾展颜一笑,笑容灿烂明媚:“这次的工作多亏您的指点,我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      陆皓东满意点点头,没有再说一句废话。      “……陆总。”时思纾突然开口叫住他。      “怎么了?”陆皓东回身,他今天西装革履很有精英人士的风范,阳光下愈发显得身长玉立。      “嗯,”时思纾只踌躇了一下,很快大方道:“下午拍摄结束,能不能请陆总赏光一起吃个便饭?”      陆皓东闻言,深深看了一眼时思纾,说:“好。”      午饭时间。      “工作还顺利吗?”陆皓东和时思纾去了一家西餐店,他边切牛排边不经意地开口。      时思纾点点头:“很顺利,公司的人都很照顾我,还是陆总教导有方。”      陆皓东闻言悠然一笑,轻松道:“在私底下就不要说这些场面话了,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时思纾从善如流,立刻接话道:“那您就喊我思纾吧,每次都喊时小姐,显得很生疏一样。”      陆皓东吃了半块牛排就放下了刀叉,时思纾诧异道:“您吃饱了吗?”      陆皓东用餐巾按了按嘴角,点头道:“吃饱了……”他看了时思纾一眼,实话实说道,“今天有些不舒服——你慢慢吃,我等你。”      时思纾咬了咬下唇面上现出悔色来:“早知道您不舒服我们就不要来吃这么腻的饭了,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陆皓东笑着制止了她的道歉,看时思纾也放下刀叉,说,“吃好了吗?”      时思纾低垂眉眼点了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陆皓东今天自己开车过来,黑色轿车就停在门外停车场处。      时思纾还穿着来时的拍摄服装,和陆皓东并肩走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哥哥带着妹妹。      “皓东?”一把沉稳内敛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陆皓东回头,连忙笑着回应:“段叔。”      段岩比陆皓东大不了几岁,因为是父亲的朋友,所以陆皓东向来不敢差了辈分。这个男人长了一双看透世事的狭长凤眼隐在眼镜之下,微微向上一挑便有种百媚横生的韵味,时思纾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到他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低叹了一声妖孽。      “这小姑娘是?”段岩挑唇轻笑,眼神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      “是我的一个朋友。”陆皓东不欲多说,带着时思纾举步离开。“有时间去我那儿。”他扬声说了一句。      段岩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目送着两人渐渐走远。      “去哪里?”坐上汽车陆皓东问时思纾。      “我在A大附近有套公寓,您送我去那里吧,谢谢。”      汽车很快到达目的地,时思纾站在车外弯腰问陆皓东:“您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不用了,”陆皓东摇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下次再见。”时思纾爽快地挥手向他告别,汽车渐渐驶离她的视线。      胃部的灼热感渐渐缓下来,陆皓东轻踩油门,汽车在马路上缓缓前行着,他觉得身体没有刚刚那么不舒服了。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开着开着车,就莫名其妙来到了时微的宿舍楼下。有结伴而来的三无女生经过,他好似看到了当年的时微一样,也这样活泼开朗肆无忌惮地张扬过。      不过依她的性子,应该是走在哪里都是个跟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性子,哪里会有活泼开朗的时候?      陆皓东这样想着,竟然轻笑出声,他回过神,发动汽车离开。      “微微?”有已经在读研究生的同学路过,招呼了声时微。“你怎么来学校了?”      时微像被突然解穴一般收回思绪,看到同学后腼腆一笑:“我来学校取点材料。”她看着越来越远的汽车,轻声道。      “请问是许老师吗?”时微拨通了许墨的电话。      “是我。时微?”许墨的声音平静无波。      “……您现在有事吗?”今天周末,许墨应该休班在家。      “我在家,怎么了?”许墨询问道。      “……我想请您吃顿饭,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许墨笑笑:“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过来我家吧,晚饭在这儿吃,好吧?”他利落地报上地址给时微,“地方不大好找,你打车过来。”      时微捏紧了手机,牢牢记住地址。      “需要我再买些什么东西吗?”时微问。      “不用了,只要你平安过来就好。”      “好。”      出租车七拐八拐很快到了许墨家中,时微下车找到许墨家,空着手就进门了:“对不起许老师,我来的匆忙,不带东西好像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许墨将她让进屋里来,把手中的汤碗塞给她:“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来先尝一点,我刚熬的雪梨百合粥。”      时微站在客厅里,简洁大方的室内设计显得朴素大气,她轻抿了一口粥,赞叹道:“滑而不腻,清新爽口,许老师,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绝活。”      怎么就成了绝活?许墨失笑,他和时微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当下毫不客气地扔了条围裙给她:“来厨房帮我做饭。”      时微系好围裙洗干净双手,爽快应道:“没问题。”      她在一旁择菜洗菜,许墨在案板上切肉,不小的厨房里挤了两个成年人,却显得温馨了很多。      歪头看着许墨认真切肉的场景,时微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许墨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和她聊天。      “我想起晓冉说的玩笑话,以后绝对不找医生结婚。”      “因为他会用给病人做手术的手切牛排,对吗?”许墨接了下句。      “您怎么知道?!”时微失声,爽朗地笑起来。      许墨被她的好心情所感染,柔声道:“因为医学院的学生们因为这个理由碰过无数次的滑铁卢了,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时微点点头:“也对啊,看来医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你呢?”气氛实在太过良好,许墨一时失了心神,冲动之下问了这句话。      时微闻言一愣,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傻丫头,”许墨宠溺地轻笑,“把青菜递给我。”轻描淡写将刚刚的尴尬带了过去。      时微将青菜递过去交到许墨手中,低眉看着他将捋成一把的青菜一点一点切成丝,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飘来飘去。她就站在他的身后,可以看到宽厚挺直的脊背,有笔直优雅的弧线。      时微向前跨了一步,从许墨背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脸颊紧紧贴住了他的后背。      “这就是我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大家快快留言噢!我好送积分!!! 21 21、第二十一章 亲吻有时 ...      “这就是我的答案。”时微轻启薄唇缓缓吐出这句话。      许墨切菜的手顿了一顿,他不说话,她也不说,两个人在午后的夕阳中胶着在狭小的斗室之中,哪怕一言不发,也觉得温馨许多。      “时微。”许墨轻轻喊了她一声,声音轻且柔,好像生怕太大声会惊跑了偷逃下凡的仙子。      “嗯。”时微同样轻轻应了一声。      许墨轻笑:“你再这样抱下去,我的锅可是要烧干了。”      时微连忙起身松开了手,却见许墨回身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去把餐桌铺好,我再做一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时微酡红着双颊点了点头。      沉默着吃完一顿饭,时微主动揽下的刷碗的任务,许墨站在她身旁,将她刷好的碗控干净水后摆放进碗柜中。      “许老师……”“叫我许墨。”      这一次时微没再坚持,顺从了许墨的话,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许墨展颜一笑,将切好的西瓜递了一瓣给她:“吃西瓜。”      “许墨,”时微还是不习惯这样喊他,只是一声,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      许墨笑笑,他这才发现,时微也是个年轻敏感的女孩子,虽然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但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      他伸手,将时微额前掉落的碎发掩进耳后,看她小口小口吃西瓜的样子,莞尔一笑:“以前是不想找,后来是没时间,我这一路走来,似乎都没什么机会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      “那你愿意跟我试试吗?”时微口中的西瓜还没咽进去,只因为听了许墨的话,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隐隐的疼痛来。      “你说呢?”许墨眼神深邃地望向她,时微唇边还残留着西瓜红润的汁液,他就这样贸贸然贴了上去,轻柔吻去她唇边的西瓜汁。“真甜。”许墨揽住时微的腰,轻声道。      时微手里还抓着那块西瓜皮,微醺脸颊的样子滑稽又可笑,她细若蚊蝇地嗫嚅了一声:“许墨。”      面前和许墨还和往常一样温文尔雅,她却分明看到他眼中有些什么,再也不用掩藏一样大方展现在她面前。      许墨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再次贴上了唇瓣,细细地温柔将她唇边的果渍一点一点舔舐干净,灵舌蛇一般在她唇瓣四周游/移,时微手中紧紧攥着西瓜皮,隐约听到许墨含糊的说:“张嘴。”      时微听话地张开嘴,许墨如愿以偿加深了这个亲吻。      唇齿相依间,许墨渐渐有些情动,他却及时松开了时微,松松将她揽在怀里:“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时微的双颊简直可以媲美天边晚霞,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跑进洗手间里,洗干净双手扔掉果皮,这才整理好自己走出来。      许墨看着她低垂眉眼可人的模样,心中一热,他低咳一声,紧走两步拉住时微的手:“我送你。”      车子开了一路,许墨的手也牵了时微一路,有好几次时微想叫他专心路况,看到他难得展颜的笑容,话语又不忍说出口了。      车子停在时微租屋楼下,她却并不急着下车。“许老师……许墨。”一时情急,时微又忘了改口。      “你说。”许墨并不在意,眉眼间俱是心心念念的同一个她。      “你……我是说我们,在医院的时候,先不要公开关系好不好?”时微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想……”      “我知道,”许墨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体贴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本就不需要让不相干的人说三道四,你想怎么样都好,我都答应你。”      时微动容,感激地看着许墨:“谢谢你。”      “好了,傻丫头,”许墨一如往常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快上楼吧,我看着你回家再走。”      时微点点头,起身离开。      秦晓冉正盘腿坐在客厅敷面膜,听见门响扭头看向玄关处,时微收了钥匙进门脱鞋,秦晓冉唇瓣不动含糊道:“去哪里了哇?我看您这眉眼含春的样子,是不是钓到帅哥了,嗯?”      时微好笑地看着她想说话又不敢动到面部的狼狈样子,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她脸上面膜:“你呀,敷完了面膜再跟我说话吧啊!”      “呜呜哼哼……”秦晓冉乱哼了一气。      日子一天天走过去,时微觉得她的生活总算渐渐步入了正轨,有满意的事业和知心的恋人,家人俱在并且身体健康,她所求的,不就是这样一种简单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吗?      这天中午下班,时思纾在医院门口拦住了时微。“来找我吗?”时微今天上七三,中午也要在医院值班,她正准备去医院食堂吃口饭。      “有时间吗?”时思纾戴着一副大大地墨镜,愈发显得她双颊小巧精致。      时微看看表:“同事还等我吃饭回去交接班——我下午三点下班,你等一下好吗?”      时思纾皱了皱眉,不耐道:“算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忙?你都俩礼拜没回家了,妈让我问问你,这礼拜你还回来吗?”      时微最近工作忙,又要值夜班,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回家,她想了想,说:“好吧,这周末我会回去。”      “那我走了。”时思纾痛快地转身离开。      “时微?”许墨开车经过,看到时微后减缓了车速,“你今天七三吧?还不快去吃饭?”      时微笑着点头:“下班以后我等你好吧?”      许墨得五点半才能下班,他想了想,只说:“也好,你下了班先过去找我一趟。”      时微三点下班,去护士值班室换了衣服,许墨正在医办室写病历,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时微轻敲门板,语意轻快道:“我进来啦?”      许墨抬头见是她,连忙合上病历招呼她:“进来。”他起身走过去,“我正要去检验科去份报告,你跟我出去顺便下楼吧。”      时微挑了挑眉:“我在这儿等你好了。”不然还有两个多小时,她去哪儿等他?      许墨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切,他从大衣兜里掏出钥匙解下来一把递给时微:“我公寓的钥匙,你去家里等我。”      时微愣了愣,不敢去接。      “又不是没去过,”许墨失笑,“难道要我送你过去?”      时微接过钥匙不经意跺了跺脚,她迈开步子抢在许墨前头也不理他,快步离开。      许墨在她身后悠然地踱步走着,唇边无声地扯出一抹微笑来。      在门口招来一辆出租车,时微报上地址后靠在后车座闭目养神。      时思纾还真的在医院门口等她了,看到时微本想上前打招呼,却见她坐上出租车离开,时思纾心里诧异,手上不自觉地招来下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跟上前面那辆。      车子在离市中心稍远的一处别致公寓处停下,时思纾虽然很少关心房地产方面的事情,却也知道这处的地价不是很便宜,装修也是一流。      她还来不及上前喊住她,就看见时微下车进了公寓大门,物业在门口设有保安,进门也要登记,时思纾坐在车内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吩咐司机掉头离开。      回市里的路上,时思纾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来往的车辆,等红灯的间隙,她无意中朝对面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和他们错身而过的一辆车里,司机很是眼熟。      因为正惦念着时微的事情,所以时思纾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她,而车里的那个人……她福至心灵打了个响指,好像是上次在时微租屋里见到的那个男人!“师傅,能不能再给我掉个头?”      于是果然看到那个男人的车同样停在了刚刚的小区门口。      时思纾向着后车座躺倒,长长舒了一口气。“麻烦你了师傅,现在可以走了。”      许墨按了门铃,时微开门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外套在衣橱里挂好,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令许墨愣了一愣,时微转身看到他站在原地发呆,不由得好笑道:“进来自己家还这个样子,是要我招待你吗?”她顺手倒了杯水递给他。      许墨连杯子带她的手一起握进自己掌中,心中被煨得暖烘烘。“时微。”      “怎么了你今天?”时微好笑,乖乖任由他握着。      许墨伸展双臂将她揽进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旋:“真想天天看到你。”      不知道又在说什么胡话了,时微失笑,伸手同样揽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他怀中。她静静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柔声道:“现在不是天天都可以看见。”说是朝夕相对也不为过,都说办公室恋情容易见光死,可是时微和许墨,却是一路平稳顺遂地发展下来。      “那不一样。”许墨喃喃自语,怕太急进吓到时微,他到底收回了嘴边未出口的话语。      时微窝在他怀里,轻声问:“这周末我要回家看看,你……你跟我一起去吗?”      许墨闻言一愣,转瞬惊喜地低头打量着身下时微的表情:“你愿意带我回去?”      时微沉默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就请收藏我用鲜花埋掉我!!!谢谢!!! 22 22、第二十二章 隐患有时 ...      “妈。”时微回到住处拨通了大宅的电话。      “微微呀,”时母拿着电话坐进沙发里,“思纾找你去了吗?”      “嗯。”时微轻声道,“是我的疏忽,这几天工作太忙了,妈你跟我爸身体怎么样?”      “我们都挺好的,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吧,你爸昨天还念叨你来着。”      “我知道了,”时微勾了勾唇角,说出下面的话来,“妈,我……有个朋友,想周末带他回家一起吃个饭。”      时母提高了声调,好奇道:“是……男朋友吗?”      时微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是我单位的同事,我实习的时候是他带的我。”      时母恍然大悟,了然道:“原来是同事,挺照顾你的吧?他多大了?家是哪里的?”      语气里的关切之情难以掩饰,时微竟然轻易地红了眼眶,柔声道:“妈~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就是带他过来吃个便饭让你们二老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好好好,”时母一叠声地应下来,“我知道了,我会让佣人们准备的,你放心,肯定不会吓着他的。”      时微轻轻点了点头。      周末很快就到了,时微去许墨家找他,今天许墨穿了一身休闲西装,严肃又不失庄重,他清了清嗓子,难得不自在地看了时微一眼:“穿成这样可以吗?”      时微紧走两步上前帮他整了整衣服下摆,眼含笑意道:“这样真的挺好的,就是随便吃顿饭,不用紧张。”      许墨将一早准备好的茶叶拿好,时微见了挑唇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打车到了时家大宅,时微吩咐司机停车,许墨环顾了下周围环境,不动声色低下眉眼。      “下车吧。”时微见许墨发呆,出声唤了他一句。      “好。”许墨抬起头来,冲着时微温和一笑。      时微帮他拎了一件礼物,她平时也不愿坐大宅的车进门,当下问了许墨的意见:“家里离这儿也不远,我们走进去好吧?”      许墨用空出来的手捋了捋时微肩头长发,温和道:“行,你不累就行。”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着,很快就到了时家大宅。      许墨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见到时母后不卑不亢打过招呼,时母对这个温文有礼的年轻人似乎很是满意。“听微微说起过,这就是许老师吧!”      “老师不敢当,伯母您喊我许墨就好。”      时母颔首,转身将许墨让进屋来:“快进来坐。”      时父见了许墨,只深深望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话。      “微微在医院里麻烦你照顾了吧?”时母跟许墨聊起天来。      “怎么会,时微是个踏实孩子,科里有她我们也轻松不少。”许墨微笑以对。      “那倒是,微微平时在家也是这个性子,你们在一处,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是,伯母。”许墨将茶叶推过去,“一点薄礼,知道家里什么都不缺算是我作为晚辈的一份心意。”      “好孩子,以后要常常过来玩——”时母笑着接过礼盒,说,“微微这丫头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明明是跳脱活泼的年龄非是这么一副闷到家的性子,我常看着都替她着急!以后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上,你都多多提点这丫头。”      “微微性子很好,在医院也很有人缘,她只是不善言辞,其实是个热心肠。”许墨笑着应下来。      时母双眸中的精光转瞬即逝,不动声色暗叹道:“能看出我们微微的真性情,许老师看来是上了心了。”      “叫我许墨就好。”许墨笑着再次更正道。      “好了好了,先来吃饭吧。”      时思纾晚上接了个通告,凌晨才回了家,这会儿一觉睡到了中午,时母见客人来才吩咐佣人喊二小姐起床,时思纾总算洗漱完毕走下楼来。      “这是我妹妹,时思纾。”时微尽职地给二人作了介绍,“这是我医院的老师,许墨。”      “你好。”时思纾大方打量了一通面前长身玉立的许墨,开心地冲着他挥挥手。      许墨可能也没想到这姐妹俩性格差异如此之大,当下挑了挑眉梢同她打招呼:“你好。老师还谈不上,叫我许墨吧。”      时思纾从善如流,看了餐桌上快要摆好的饭菜,轻快道:“要吃午饭了呀,许墨快过来坐吧,这鱼一看就是我妈亲手熬的,你今天可有口福了!”      许墨笑着入座,时微坐在他身侧。“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伯母的手艺了。”      “听这丫头夸我呢,”时母谦虚道,“就是家常菜,许墨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许先生是A城人吗?”时父说了和这个年轻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是的,伯父,”许墨恭敬作答,“我是土生土长的A城人。”      “微微在医院工作刚起步,给你们添麻烦的话,也不要惯着她——新人都是需要磨练的。”时父话题一带而过,语气中透着对女儿的关切和不纵容。      “伯父言重了。”许墨不卑不亢。      “许墨,你跟我姐怎么认识的?”时思纾在餐桌上恢复了活泼本色,一觉睡醒的她开始了大拷问。      许墨笑笑,耐心回答她的疑问:“医院里来了一批实习生,主任指定要我带她。有的人就是一眼能够看出来,这双手,天生就是要拿起手术刀来救死扶伤的。”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天大概是时微第一次穿上白大褂,修长纤细的身材隐在洁白无瑕的工作制服之下,虽然她有些小小的紧张不与人言,但眼中坚毅且认真的光芒,着实打动了他。      许墨转头,深深望了时微一眼。时微似乎没有察觉,用公筷替时思纾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别总顾着说话了,快吃饭。”      这一幕却全数落尽时思纾的眼中,她艳羡地望了许墨时微一眼,笑着说:“我姐真是好福气。”      时微闻言,抬头和许墨相视一笑。      一顿饭吃下来倒是宾主尽欢,时父吃过饭招呼时微进了书房。      “微微。”时峰坐在书桌后面,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有着洞察世事的了然。      “爸。”时微心中有些小小的忐忑,父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她不知道这次带许墨回家,爸爸到底是不是满意。      “这个许墨,你喜欢他吗?”时父深深望进女儿的眼眸中,似乎想要一探究竟。      时微闻言脸上一红,半晌微笑道:“是的,爸,我觉得许墨人不错,对我也好。”      时父不知道为何,心中浅浅低叹了一声,却不欲女儿察觉到他的心事,只淡淡开口道:“你喜欢就好,我跟你妈都不会有什么门第之见,只要是个好孩子,对你好就行——我看这个许墨,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时微的脸又是红了一红,她和爸爸一个性子,都是不擅表达自己的感情,听见父亲难得肺腑的话语,她心中微微一动:“爸,你们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一定要你们觉得满意才行。”      “傻孩子,”时父佯怒道,“你自己选男朋友,我跟你妈也就是把把关而已——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差不了。”只不过这个许墨,不一定降得住自己的女儿。向来了解大女儿冷淡性子的时峰,心中的思绪一时间百转千回。      许墨最后告辞要走,时微也随着换了鞋出去送他,一路上许墨一直沉默不语,时微再迟钝,也知道他生气了。      “怎么了许墨?”时微关切地问。      两个人沿着林荫小路信手散步,时微从没见过好脾气的许墨有发脾气的时候,他只是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时微忍不住伸手,将许墨的手握紧,两个人相偕着渐渐走远。“许墨,我们不是说好,不论什么时候都坦诚相待吗?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不肯跟我说?”时微循循善诱。      许墨微微侧头看向时微,这个小了自己四五岁的小姑娘,远远望去竟也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平时在医院里见她吃穿用度并没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反而事事都低调内敛不事张扬,他从来也没有想到,时微家境竟然如此阔绰。      许墨家世很简单,父母都是教书匠,书香门第出来的他,骨子里倒是没有什么门第之见,但对于时微有意无意隐瞒自己身世的行为,他还是微微动了怒气。      她说两个人坦诚相待,她又何时对自己坦诚相待过?可是这又怨得了谁?他也从来没问过这些事情。      许墨苦笑着摇摇头,可能是他想多了,时微本不是敏感易察的性子,她都未将这些放在心上,他又有什么好多想的?      “没什么,时微,”想通了这一节,许墨的心情渐渐开阔起来,他像往常一般揉了揉时微发顶,柔声道,“科里有个大手术,我一直在想着那件事,刚刚一时分神了——和你无关,不怪你,真的。”      时微信以为真,仰头仔细打量了他的神情:“你的技术没问题,放轻松就好了——”她难得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想要缓解刚刚紧张的气氛,“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资格老技术高的大夫们,没什么可以难得倒呢!”      许墨失笑,看着她努力的样子感到一阵窝心:“傻丫头,我也是普通人的一员,”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哪里就像你说的那么神了!”      时微歪着头扯了扯嘴角,轻笑道:“这样挺好,你是普通人,我就不会觉得难以接近了,我们都是一样的。”      许墨闻言,紧了紧攥在手中的时微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娃们,知道俺为毛不一日多更吗!因为我一多更,你们就不挨章撒花花了呜呜……看我上面几章惨淡的收藏,我好想哭呜呜呜,念念需要你们!!! 23 23、第二十三章 危险有时 ...     陆皓东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时微了。      她那个妹妹,叫做时思纾的,他倒是偶尔能在公司里碰头打个招呼。      这天午饭时间,陆皓东批改了文件叫陈曦去订饭,她还没来得及出门,时思纾已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小姐您好,请问有预约吗?”陈曦毕恭毕敬挡在时思纾的面前。      “我找你们陆总。”时思纾说得一板一眼。      陈曦从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陆皓东创业,一路走过来如果说没一点手腕,也做不到今天这个地位。“对不起小姐,没有预约不能见我们陆总,请您和陆总打过招呼之后再来,谢谢。”      “我之前见他怎么从来没预约过?”时思纾撑场面的架势倒是十足十,“你是谁啊?”她轻蔑地看了一眼陈曦的胸牌,“一个小秘书也敢挡我?叫你们陆总出来!”      陈曦还要说话,陆皓东已经按下内线电话。“陈曦?让她进来吧。”他在办公室内已经听到时思纾吵吵的声音了。      “您请讲,陆总在里面。”陈曦低头为她让路。      时思纾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走进去。      “陆总,您的秘书也太尽忠职守了,连我都不让轻易通过。”时思纾软软的声音完全不复刚刚的强势。      陆皓东食指敲打着桌面轻笑一声:“时小姐有什么事情?”      时思纾娇俏的一笑:“陆总有时间赏光吃个午饭吗?”      陆皓东今天事情很多,他揉了揉眉心轻声道:“改天可以吗?今天事情比较多。”      时思纾点点头,毫不在意陆皓东的态度:“没关系,我知道陆总工作繁忙,只是,”她话锋一转,“周末我家会举办酒会,不知道陆总肯不肯赏光前来?我姐姐会带男朋友过来,这样子看,只有我是孤家寡人了呢!”轻描淡写地说完,时思纾双目灼灼看定陆皓东。      陆皓东却没什么反应,只微微眯了眯眼睛,面色波澜不惊:“我要去和秘书确认一下行程,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很乐意和思纾同去。”      时思纾没得到意想之中的反应,也说不清是失望或者期待,半晌,她讷讷地告辞离开。      陆皓东意味深长地抚着下巴望着一处出起神来,他还没有所动作,已经有人按捺不住通风报信去了?他嗤笑一声,默不作声。      陈曦却是未经通报就开门走了进来,仔细地检查了门锁,她这才走近陆皓东:“陆总,刚刚时思纾来……”      “唔,”陆皓东轻声浅笑,目光是深不可测的了然:“有人绷不住劲,过来告密来了。”      陈曦若有所思:“您是……要行动了吗?”      陆皓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陈曦,这件事上,我不希望你插手进来。”      “陆总,”陈曦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我们一路艰苦奋斗创下了华威科技,我不想看着它轻易败落。”      陆皓东莞尔一笑:“陈曦,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陈曦立刻正色认真道:“陆总,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只是——”她顿了顿,继续道,“用这么大的赌注做那件事,您觉得,值吗?”      陆皓东放在桌面上右手缓缓地握掌成拳,他抬头深深望了陈曦一眼:“很多事情不能用值得不值得来衡量,陈曦,你向来是了解我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不会轻易收手了。      所以她也从来没在这件事情上多加置喙。“只要你不会后悔。”陈曦回望进他的眼中。      陆皓东收起锋芒,脑海中却分明闪现出那个倔强隐忍的小姑娘来。      “陆总?”陈曦出声唤回他的理智。      “好了,你出去吧。”陆皓东低垂下眼眉。      陈曦不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时家的生意最近却不怎么好做,时峰是靠房地产白手起家,可是近来A城的拆迁工作举步维艰,新调任的市长更是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时间A城的楼盘经营渐渐呈现了颓势。      “董事长,最近公司的股份持有情况变动得很厉害,您看是不是需要多加关注一下?”秘书尽职尽责地向时峰汇报,认真的神情一丝不苟。      时峰背对他站在写字台后,望着窗前的景色漫不经心道:“你是说……有人恶意收购?”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一切还在观察中。”      “好了,我知道了,”时峰微微颔首,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两鬓更是早早发了华发,公司的事情最近又一股脑的摆上了台面,时峰也被催的是焦头烂额。“你先出去吧。”      秘书退出去,时峰坐上真皮转椅出了一会儿神,不愿再操心这些公司上的事情,他看看时间,也到了饭点。“微微?”      时微刚换下白大褂准备回家,听到父亲的声音,她连忙站直了身子:“爸。”      “晚上有事吗?过来陪我吃顿饭。”时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好的,爸你想去什么地方?上次我……和许墨去过一家粥馆,我觉得味道不错,您一定喜欢。”      “行啊,爸爸听你的。”      “好,那我把地址发给司机,爸我就直接过去等你了。”      “好。”      “爸,这里的饭菜还和您的胃口吗?”时微和父亲相对坐定,吃了一会儿之后时微开口问,她知道父亲向来胃口不好,难得有太上心喜欢吃的东西。      “唔,确实不错。”时父笑着,让女儿又盛了一碗粥。      “爸,最近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时微有时敏锐得出乎他这个当父亲的意料。      “傻孩子,公司能有什么事情,”时峰还是不愿女儿为自己操心,“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可惜时峰三个儿女,没有一个愿意继承公司来给他这个做父亲的帮把手。时微心里,不是不愧疚吧。“爸……”      “许墨对你怎么样?”时峰转移话题,不愿再在公司的事情上纠结。      时微在心中轻叹一声,如愿接了父亲的话题。“他……我们挺好的。”      “微微呀,这里没有外人,只是我们父女俩,爸爸问句不该问的,那个陆先生……你们是怎么回事?”      时微勾了勾唇角,朝着父亲笑笑:“爸,您有什么就问什么,什么叫‘不该问的’,我跟您肯定是无话不说的——陆先生他可能是对我有些误会,被思纾看到了,又误会我们俩有些什么,其实挺简单的事情,不知怎么就弄复杂了。”      时峰长出一口气,低低道:“微微,那我就多问一句,你突然把男朋友带回家,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么?”      时微脸色一凛,转而苦笑着看向父亲:“爸,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但许墨,确实是我认定的良人,他会对我很好的。”她眼神坚定,说给父亲,也说给自己听。      时峰却缓缓摇了摇头:“许墨是个踏实孩子,但……”他深深看了一眼时微,“未必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微微,上次在书房有很多话我没来得及说,你这个性子太闷,就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也是自己一个人憋着不肯为外人道——我之前邀了陆皓东来家里,是觉得其实你们俩倒是一对——谁知道你妹妹,哎!”      时微被父亲的话温的心中一暖,柔声道:“爸,思纾她从小被骄纵惯了,有喜欢的人或物都是势在必得,我无心跟她争什么,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而已。”      “这不是争不争的问题,”时父正色道,“微微,你还不明白吗,陆皓东可绝不是池中物,如果说你和思纾都站到他面前,他是决计选你而不会选思纾的,虽然都是我的女儿,但说我私心也好偏向也罢,你比思纾,要更令人瞩目。”      时微低下头去不再辩驳,只默不作声地搅着碗中白粥。      “这丫头,爸爸的话也听不进了?”时峰看着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大姑娘的女儿,心中欣慰不已。“其实你们跟谁在一起都好,只要自己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问你自己的心,嗯?~”      时微抬起眼睛看看父亲,缓缓摇了摇头:“爸,你相信直觉吗?不管是我、还是思纾也好,我都不希望我们家的任何人和那个陆皓东产生什么关联,他太……”她想了想用词,斟酌道,“太危险。”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从头至尾根本不相信,陆皓东是这种为了儿女情长可以这样不择手段锲而不舍的人。      那决不是他的本来目的。      可是时微到底还是生涩,连她自己也看不清,这个人接近自己接近时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直觉要远离这个危险的源头。      即使生活不是十分的尽如人意,但她只求自己和家人能够平安无虞,这就够了。      她没有铜墙铁壁的保护,只有一颗拳拳的赤子心。      时峰闻言爽朗地笑起来:“我时峰的女儿,难道还怕他不成?”      时微按住心中的所想,没再表露出来内心情绪。      和父亲道别回家,时微拒绝了司机,自己乘坐公交车回了租屋。      刚拐进小区门口,她便眼尖地看到了楼下停放的黑色轿车,时微眸色一沉,捏紧了手中提包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男主马上出场了!求花花!剧透的娃每人二十大板!!!你们都太厉害了呜呜呜…… 《人间四月》更新啦! 24 24、第二十四章 不安有时 ...      陆皓东从车中走下来,眯眼看着时微愈走愈近的身影,他低声浅笑:“好久不见。”      时微皱了皱眉:“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你还想听什么?”陆皓东饶有兴致。      时微绕过他想要离开。      “没有话对我说吗?”陆皓东挑了挑眉,侧身拦住时微的去路。      她早料到遇见陆皓东便不会轻易全身而退,当下也不再闪躲,大大方方站定在他面前:“陆先生有何贵干?”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么?”陆皓东明知道她是一个人,依然故作声势地朝她身后望了望,“怎么,男朋友没有送你回家?”      时微眸色一沉,冷声道:“我从前倒是不知道,陆先生对别人的私事这样上心?”      陆皓东抿唇低笑:“枉你处处为别人着想,有人却巴不得你赶紧离开——时微,你的好心肠做给谁看?”他话锋一转,“况且,你又怎么算得上‘别人’?”      时微板着脸扯了扯嘴角:“好心肠不是做给人看的,陆先生阅人无数,自然比我们看得通透,没有别的事,我可以走了么?”      陆皓东捏住时微的手臂,轻佻地嗅了嗅她发间幽香:“他……对你好吗?”      时微被他制住动弹不得,却偏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不想说?”陆皓东危险地俯低身子贴近她,倏忽间转出一抹笑容来,“那就不说了吧。”他轻松放开时微的手臂。      时微满眼戒备地回望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陆皓东悠闲地踱着步子朝自己的车走过去,“不过想看看这世上是不是还有真爱无敌的戏码。”      时微心里一沉,紧走几步挡住陆皓东的去路:“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陆先生光明磊落,一定不会迁怒旁人的对不对?”      陆皓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看着面前年轻靓丽的小姑娘,嗤笑一声道:“光明磊落?时微,我在商场上好歹混了这么些年头,从那里面走出来还敢说自己光明磊落的,你可是第一个。”      时微努力放缓自己的表情,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陆先生说笑了,我不值得……”      陆皓东抬手按住她的唇,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喑哑低沉:“时微,你虽是医科出身,但长在时家那种环境中,耳濡目染也跟着你父亲学了不少知识吧?”他放下手指施施然踱到时微身侧替她解惑,“知道什么叫沉没成本吗?已经付出了的东西,就不需要计算在成本里了,它不会影响我现在以至于未来所做的任何决定。况且我从来不以‘值得不值得’来衡量事物的价值,那是天真愚蠢的人才有的想法。”      时微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她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说完了吗?”      陆皓东无辜地耸肩,示意自己无话可说。“不过你稍后似乎有得解释了。”他不经意地朝时微身后望过去,又不怀好意压低身子贴近她的面颊,“我们……后会有期。”      时微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发动车子驶离自己的视线,身后似乎有人远远地喊了她的名字,时微听不真切,讷讷地转身过去,看到许墨渐渐走近自己的身影。      “你……”“我过来看看你,”许墨截断她的话头,伸手拉过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怎么这么凉也不回去?刚刚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也没人接,我正好路过,就顺便来看看——你没事吧?”      双手被许墨的手温煨得暖暖的,时微心头一热,喃喃道:“许墨……”      “傻丫头,”许墨伸展双臂将她揽在怀里,“今天怎么变得呆呆的?”      “刚才……”时微犹豫着开口,许墨却并不想听:“我相信你。”      况且时微也不知从何说起,她只能紧紧搂住许墨的腰身,试图驱散刚刚和陆皓东相处时带来的寒意。      暑假很快到了,时晟睿和时思纾都放假回了家,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时父也是格外的高兴。      “微微,你的年休假还没休够吧?”时峰在餐桌上突然开口问时微。      “嗯,”时微放下筷子回答,“我没怎么休过年休假,家里也没事——怎么了爸爸,有事吗?”      时峰也吃得差不多,他看了看子女三人,说:“我手上有赞助商给的直飞欧洲的机票,你们几个出去散散心吧——到了那边也有接待,你们就只管去玩好了。”      时思纾去的地方多不怎么上心,听见父亲这样说却难得来了精神:“爸,让带家属吗?”她调笑着看了时微一样,“时微都有男朋友了,您也不能让他们两地分离呀!”      时晟睿上次没有回家,还不知道姐姐有了男朋友的事情,听见时思纾这样说,突然抬头双目炯炯看向她。      时思纾被瞪得浑身发毛,复又不甘示弱回瞪过去:“看我干什么?”她会错意,以为时晟睿不想去,“你假都放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还是你不想去?那正好,把机票让给时微男朋友。”      时晟睿心头火起,正待要说些什么,冷不防时微在他身边缓缓伸手过去,纤细凉薄的手掌轻轻覆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好好说话,别吵吵了——我们三个去,不带旁人。”      时晟睿狠狠剜了时思纾一眼,没再说话。      时思纾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吃过饭时晟睿随着时微去了楼上,时微以为他要看电视,让了客厅给他,自己在一旁削水果。      时晟睿捏着遥控器明显心不在焉地换台,时思纾搬了化妆包过来涂指甲油,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出语讽刺道:“你干嘛呢?不看就好好待着,整得跟失恋了似的——你们航校不是没有女生吗?”      时晟睿悠悠然白了她一眼:“你连我们学校大门冲哪边开都不知道,又知道我们学校没女生了?”      时思纾气结,半晌一笑道:“那就是承认失恋了?”她用还没涂甲油的一只手故作欣慰拍了拍他肩膀,“可喜可贺呀,我一直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就准备往断背山的方向发展了呢,看来还是个正常人。”      时晟睿嫌弃地看了看她的手:“把你的爪子从我肩膀上拿开。”      时微端了果盘递到两人面前:“你俩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见面就掐!不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说会儿话!”      “安安静静还怎么说话,你就知道当老好人,”时思纾似乎忘了前车之鉴,又压不住脾气语带讥诮地开口,“也得有人领情!”      陆皓东似乎也说了差不多同样的话,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一直以来,时微做任何事都是先考虑这一双弟弟妹妹,她自己本就对世事淡薄,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似乎大家并不肯如她所愿领会这份感情。      果盘悬在半空中,时微忍不住出起神来。      时晟睿埋怨地瞪了时思纾一眼,连忙起身接过时微手中果盘:“姐,你别听她胡咧咧——你赶紧跟你们主任请假,咱们好尽早出去,要不我该开学训练了又。”      时微扯了扯嘴角,点头应道:“好。”      时思纾被排挤在外,恨恨的起身离开:“我真说不过你们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先回房了。”      时微没有察觉,时晟睿听了妹妹的话却是身体一僵,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时晟睿看着身侧的她出神:“姐,你交男朋友了?”      “嗯,”时微点点头,不欲多说,“是我们科室的大夫,上次来家里的时候你不在。”      都来过家里了?时晟睿微微皱起眉头:“姐,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时微拨了拨弟弟额前碎发,柔声道:“你学校任务那么重,这些事情我也不至于特意说——怎么,生姐的气了?”      “我没有,”时晟睿明明是别扭的转过身子,却又不想让时微看见自己的神情,“别瞎说。”      时微轻轻一笑:“你要是真的想知道,那就改天接我下班,他叫许墨——我跟他提过你,你们见见面也好……”      “我不见。”时晟睿粗鲁地打断她。      时微好笑地扳过时晟睿的身子转向自己,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来:“傻弟弟,这有什么呀?真让思纾说对了?学校是不是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时晟睿突然俯身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姐。”      时微一愣,转而安慰地一下一下轻拍弟弟的肩膀,这个弟弟从小就粘她,时微知道他肯定是不想别人抢走她。“睿睿你都长大了还这么粘人可不行。”      “姐,”时晟睿将下颚压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摇头来回摩挲她的后背,身体相偎的热度渐渐拉回他的理智。“他……对你好吗?”      时微有一瞬间恍神,陆皓东的身影不知怎的突然又浮上心头。她回神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很好。”      时晟睿终于松开手,放开时微手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半晌,他狼狈地起身离开。“姐,你早点休息。”      “嗯,我知道了。”时微微笑着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噢噢,有人要撑不住了噢噢!留言又少了,大家撒花花呀!!! 请不要忘记收藏本文和作者哟! 25 25、第二十五章 旅途有时 ...      时微去找主任请假,正遇上许墨在主任办公室找材料,她看了许墨一眼,对主任道:“主任,最近科里事情不多,我能请几天年休假吗?”      朱毓明微微笑着,黑框眼镜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小时轻易不来找我请假,一来就是几天的假?”      时微见主任语气轻松,知道事情成了一半,她不好意思地拨了拨肩头碎发,轻声道:“主任……因为家里订了票说去旅游,所以我想待几天年休假陪陪家人。”      朱毓明了然地放下笔看看窗外:“这个季节是该出去玩玩了——这样吧,你这个星期加两天班,我给你五天假期,再加上周末,一共七天,如何?排班的问题,你跟许墨,”他回头看了自己学生一眼,“你们自己商量去吧。”      时微没想到主任这么好说话,大笔一挥就是七天的假期,她感激地笑着:“谢谢主任!”      朱毓明摇摇头,催许墨:“行了,也别在我这儿磨蹭了,你们都出去吧。”      时微跟在许墨身后走出主任办公室,走廊里,许墨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跟时微并肩而行。“你要跟家人出去旅游?”他不经意地轻声问。      “嗯。”时微轻轻点了点头,走廊很短,两个人很快来到了医办室门前。      “那就好好散散心,”许墨心疼地看着女朋友日渐消瘦的双颊,“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吃的也不多……下了班我带你出去吃。”      时微笑笑,感动于许墨的关怀和体贴。“好,我知道了。”      下了班,两个人一起走出医院,时微刚坐上许墨的车,秦晓冉的电话就贼兮兮打了过来。“微微,你在哪儿呀?”      时微勾了勾唇角:“我晚上在外面吃,你不用等我了。”      “我问你在哪儿呢!”秦晓冉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笑意,“说瞎话长白毛噢!”      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时微莞尔一笑:“你不都看见了吗?”      秦晓冉立刻戒备的左顾右盼:“你看见我啦?”      时微低叹一口气,侧身望了望正准备发动车子的许墨——秦晓冉肯定看见他们俩了。      许墨倾身替她系好安全带,这才轻踩油门滑出去,时微微微一笑:“我跟许墨在外面吃。”      秦晓冉顿时有种“女大不中留”的伤感。“也不叫许老师了,你个死丫头,我就知道有猫腻!”      时微淡淡道:“好了,回去再说,还有事吗?”      秦晓冉嘿嘿一笑:“没事没事,你俩好好过二人世界吧,我今天也有约,晚一点回来。”      时微放下电话看向许墨,说:“是晓冉的电话,她看见我们了。”      许墨笑着点点头:“这丫头就是鬼灵精。”      吃过晚饭许墨不想跟时微分开,他看了看时间还早,体贴地问时微:“去我家待会儿好不好?”      时微没有犹豫,从善如流点点头:“好。”      来到许墨家中,屋子里还是像以往一样一尘不染,时微走进去将茶几上仅有的两本杂志码齐放好,问许墨:“家里有钟点工?”      许墨接了白开水放到她手中:“没有。私人空间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来——都是自己收拾的。”      时微忍不住重新打量了许墨一番,往日里实习时他的严肃认真似乎又浮上心头:“许老师,我可对您真是刮目相看。”      “这丫头,”许墨笑着拉她在沙发上坐下,“什么玩笑也敢开了现在!”他佯怒着捏了捏时微脸颊,笑意掩藏不住地溢出来。      时微偏头躲过他,却撞到沙发背被弹了回来,许墨接住她的身子顺势揽进怀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时微不知怎的,突然忍不住酸了鼻子。“许墨。”      “怎么了?”许墨低头看她,声音温柔优雅。      “没什么,”时微窝在他怀里轻轻摇头,“有时候觉得好不真实,你明明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感觉不到你的存在。许墨,你会离开我吗?”      许墨好笑地攥紧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真是个傻丫头,我好好地在你面前,怎么会离开?”      他不明白。      时微紧紧靠进许墨怀中,自己心里那一点说不清道不出的恐惧,正一点一滴蚕食着她的内心。时微想,也许真的是她杞人忧天了。      很快到了出行的日子。      尽管如何耿耿于怀,时晟睿还是在离开这天,见到了许墨真人。      “你好。”许墨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小他七八岁的男生不易察觉的敌意,却依然笑意如常和他打了招呼。      “你好。”输人不输阵,时晟睿大方应答,皮笑肉不笑地跟许墨握了握手。      快要登机,时微和许墨单独站在一起,她忍不住道:“只是去几天而已,不是告诉你不用送了。”      “左右我也是今天休假,过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我?”许墨笑着拨了拨她额前碎发。      “怎么会?”时微失声,笑意直达眼底,“那我走了,你好好注意身体。”      许墨失笑,不顾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单手揽住时微的腰身贴近自己:“傻丫头,哪里有恋人送行说注意身体的?要记得想我,嗯?~”      时微和许墨都不是腻味的人,两个人平时相处都难得说上一句情话,时微听在耳中,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耳根。      时晟睿跟时思纾站在远处冷眼看着,他不耐地拿脚原地打着拍子:“还有完没完了!”      时思纾冷哼一声,带上她的黑色墨镜:“嫌肉麻你也找一个呗,省得看着自己家姐还眼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朋友被抢了呢!”      时思纾无意识的一句话,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引出怎样的后果。      时晟睿和她拌嘴惯了,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出声反驳,反而一反常态同样戴上墨镜,将自己的神情隐在了镜片之下。      时思纾不理他,只扬声唤了一句时微。“走了!”      时微推了推许墨横在自己的手臂,低声道:“我得走了。”      “亲我一下再走。”许墨好笑地看着时微耳根处的红晕渐渐浮上了面颊。      时微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在许墨脸颊处印下轻吻,却被他揽住了腰身退后不得,许墨迅速低头找到她的唇吻了上去。      时晟睿“啪”地一声抽出行李杆朝检票口走去:“我先过去了。”      “哎,等等我。”时思纾见状连忙跟上去,也不管时微那里如何的难舍难分了。      许墨最后轻啄下她的唇瓣,弯腰拎起她的行李揽着她的腰走过去:“我再送送你。”      明知道不能再耽搁,但时微心中总是有股隐隐地说不出的恐慌,她攥了攥许墨的手,勉强笑道:“不用了,我真的要走了。”      许墨停在原地,看她拉着行李箱渐渐走远。      “姐,我帮你拉行李箱。”时晟睿拉过时微手中的行李箱。      “嗯。”时微踮脚整了整他的衣领,“好了,走吧。”      时思纾在一旁开玩笑:“时微,许墨对你可真好。”      时微勾了勾唇角,不愿把私事拿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飞机很快降落在CDG机场,接待商驱车将三人送往酒店休息,三个人回到各自房间放下行李,时晟睿拉开房间的窗帘,大片落地窗外的美景尽收眼底。      这一处海景别墅式酒店环境十分典雅,远远地能清晰望见一望无际的蔚蓝海岸,时晟睿走出阳台呼吸了一番清新空气,隔壁阳台上,时微扭身冲着他回眸一笑。      “姐,这儿景色真是不错。”时晟睿隔着阳台跟她聊天。      “那是自然,”时思纾在他另一侧的阳台也走出来,接过时晟睿的话头道,“这可是我特地为你们挑选的酒店——有眼光吧!”      时微笑笑:“思纾的眼光向来是最好的。”      时思纾轻哼一声冷眼看着那两个人:“你们俩不是打算在阳台上过七天吧?快点该洗澡洗澡,休息好了我们好出去玩。”      酒店离巴黎市中心还有段距离,远离城市的喧嚣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到达酒店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微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一觉醒过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姐,你醒了吗?”时晟睿过来敲门,时微听到响声从床上坐起来醒了下神,连忙起身为他开门。“进来吧。”      “思纾已经去楼下点餐了,让我们下去吃点东西——晚上好有体力出去玩。”时晟睿坐在床上等她洗漱。      时微点点头,进到卫生间里洗漱完毕后只淡淡上了层底妆,扎好马尾就收拾妥当了。“那丫头又是人来疯,好了,我们走吧。”      夜晚的海景更加别有韵味,大片深蓝色的海水几乎近在眼前随风波动,海浪卷起白色的浪花翻滚,竹制的凉台上有蜡烛星光,温凉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和夏天特有的气息,时微几乎要醉倒在这一片美景之中。      好像所有烦恼真的像浪花一般卷起又落下,掩埋在深邃的海洋之中,转瞬即逝。      可惜真的只是好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养肥!!!你们天天追我才有动力写!要是成绩滑下去,编编就不会让我日更了嘤嘤嘤…… 猴子!你要的海景来了!大家还想要什么,说出来我都满足你们!!! 第二十六章 突击有时 三个人沿着香榭丽舍大街来到美丽的塞纳河畔,晚风挟着淡淡的花香悠然飘过,河畔幽黄的灯光中,时微的侧脸显得愈发迷离动人起来。 “真美呀,”时微忍不住出声赞叹,“要是以后有机会能在这里住下来,爸爸一定很开心。” 时思纾站在她身旁,闻言凉凉瞥了时晟睿一眼:“要让爸爸闲下来,公司也得有人继承呀!” 时晟睿不自在地踢走脚边的小石子,骨碌碌地声音由近及远。“看我做什么?爸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 时微笑笑,很明显地转移话题不想两个人吵起来:“思纾,你来过这里很多次了吧?还要你陪我们再来。” 时思纾撩了撩耳边卷发:“无所谓,反正今天也晚了——明天我们去逛街吧,我看中的几个牌子秋季新品都该出来了。” 时晟睿撇撇嘴不屑道:“还没赚钱呢,可是敢花。” 时思纾抬腿踢了他一脚:“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哥,怎么思想比爸还陈旧,赚钱不就是花的么?爸都没说话,我又没花你的钱。” 时微看着又要吵吵起来的两个人,头疼地缓缓向远处移动,想要离开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奈何有人不愿让她如愿。“你要去哪儿?”时思纾和时晟睿这次倒是异口同声。 “我去那边看看。”时微头皮发麻地解释道。 “我也去。”两个人又争先恐后地跟过去。 时微无奈地摇头,却在两个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了勾唇角,这两个小家伙,还是一样的幼稚。 三个人结伴沿着河畔走过去,时晟睿掏出单反来不断地为那姐妹俩拍照,时思纾一面享受着免费服务,一面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了:“还说我乱花钱,你的单反又是妈出钱新买的吧!” 时晟睿挠挠后脑勺,恼羞成怒:“那是我一个人用的吗?里面全是你照片你咋不说?” “你个大老爷们儿好意思整一堆照片搁相机里吗?我都替你臊得慌!” “停!”时微再一次喊停,“跟你们俩出来,我的脑细胞都死光光了。” 时晟睿过去亲昵地缠住时微的胳臂:“行,我不跟她吵了,姐我们去那边看看。” 时微点头笑着,不忘拉起一旁时思纾的手:“好了,快走啦思纾!”三个人又紧挨着朝前面走过去。 他们身后,有黑色轿车一闪而过。 “怎么了姐?”时晟睿敏感地察觉到时微一瞬间僵硬的身体。 时微扯了扯唇角,不着痕迹地回头望了望,没什么发现:“没什么,晚上风凉,我好像有点累得出现错觉了。” 时晟睿立刻脱□上的外套给时微披上,时思纾在一旁皱眉撇嘴:“我穿的比她还少呢。” “该,”时晟睿对她才不留情,“谁让你得瑟呢?行了,咱也逛得差不多了,回去吧这就。” 时思纾原地跺了跺脚,忍不住喊时微:“时微,你看看你弟弟,有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 时微看着互相以拌嘴为乐但到底还是为对方着想的弟弟妹妹,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三个人回到酒店各自进了房间,时微洗漱了一番看看时间也不早,就躺下休息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隐约听到门铃响起来,以为是什么客房服务,时微翻了个身没有理会。 门铃锲而不舍地想,时微终于被吵清醒,趿拉着拖鞋走下床去。“谁呀?”她无意识地径直打开门,以为是时晟睿来取外套了。 陆皓东长身玉立站在门外,在时微兴起关门的念头之前,他迅捷地闪身跨进来反关上门板,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时微还不甚清醒,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他:“……陆先生?!” 陆皓东好笑又悠闲地看着面前慵懒的小猫渐渐炸起毛来保护自己。“怎么,不欢迎我?” 时微一脸黑线,任谁三更半夜里房间出现一位不速之客,都欢迎不起来吧?况且这客人,根本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人。“天色已经晚了,陆先生请自重,我要休息了。” 时微越过陆皓东想要去开门,却被他轻松制住手腕顺势带到了一侧墙上:“我要是不走呢?” “你!”时微奋力想要挣脱,奈何男女力量上差距太大,她的挣扎看在陆皓东眼中就和小猫挠痒痒一个级别,他悠哉游哉看着她渐渐憋红的脸颊,像逗弄宠物一样悠然自得。 门板突然又响起,这次真的是时晟睿来取外套了。“姐?是我。” 时微吓得瞬间噤声,如果让弟弟看到自己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还是本来就纠缠不清的陆皓东,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陆皓东偏偏无所谓,他俯低身子贴近时微的耳垂,言语中带着痞痞的气息:“让他走。” 时微侧过头不肯如他所愿,陆皓东也不气恼,作势要放开握着她的手:“那我去开门了噢?” 时微闻言转过头狠狠瞪他,他们就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她即使开口也能被时晟睿听出异样来,陆皓东看着她窘迫为难的模样,一时间心情大好,踱着方步去到阳台:“我去阳台,五分钟以后让他离开。” 言语中带着杀伐果断的不容置喙。 时微轻咬下唇,终于还是转身打开了门。 “睿睿……” 时晟睿倒是没发现时微的异样,只以为自己把她吵醒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短发:“把你吵醒了吧姐——我的手机什么的都在外套里,要不我就不来取了,”他径直走进来取走自己的外套,“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时微不自然地勾了勾唇角:“可能是刚刚洗脸被热气熏到了。” 时晟睿抬了抬手,终于又放下:“那姐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叫你。” “嗯,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时微笑着送他离开,正遇上门外经过的时思纾。 “你们俩又腻腻歪歪干嘛呢?敲门敲得我都听见了。”时思纾来回打量着两个人。 “我过来拿衣服。”时晟睿举了举手中衣服,白了她一眼,“哪儿都有你,赶紧睡觉去——明天你不是还逛街呢!” “你不说嫌我乱花钱么?……” “你还学会倒小茬儿了是吧……” “我……” 两个人相偕离开,声音渐渐隐在了门板之外。 时微还来不及转身,陆皓东已经走出来迅疾将她箍在了怀中。“巴黎好玩吗?” 时微破天荒忘记了挣扎,心中被他简单的一句话敲响了警钟,她不愿深想,轻轻吸了一口气道:“陆先生你可以离开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了?”陆皓东玩味地纳罕道。 时微心中警铃大作却半天不得要领:“……你是……” “我无处可去,今天只能借宿在此了。”陆皓东耍起无赖来。 时微忿忿地抬起胳膊肘朝后顶过去:“你骗谁?堂堂华威科技的执行总裁,会连间房间都开不起?” 陆皓东倏忽一笑:“名字说得这么溜,看来是真的关心我,嗯?~” 时微被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却又不想争吵声引来弟弟妹妹的猜疑,只得冷声道:“床或者沙发,你选一个。” 陆皓东挑了挑眉不说话,直接弯腰将时微打横抱起:“我选你。”他哑着嗓子看向她。 时微不愿碰触他又不得不保持身体平衡,两难之下只得揪住了陆皓东的衣领,他低头看她紧攥的小手,轻笑道:“松一点,我都不能呼吸了。” 时微狼狈地恨恨看他:“放我下来!” 陆皓东依言将她放进大床里,不等时微爬起,便顺势欺上身去将她抱进怀中,单手将薄被利落地展开盖在两人身上。“你不是困了?睡吧。”语气俨然主人一般。 时微气结,上身被他搂在怀中,下/身又被陆皓东的双腿紧紧压住,她完全动弹不得。 陆皓东却好似知晓她的心事一般,闭着眼睛开口道:“你若是再动什么心思,我保证待会儿绝不是只搂着你睡觉这么简单。” 恐吓简单却威慑力十足,时微立刻紧闭了双眼不敢再动。 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陆皓东这一晚上被恼人的铃音烦得够呛,伸手摸过时微的手机,在她戒备防范的眼神中轻读号码:“来电显示:……许墨?” 陆皓东看着时微陡然收缩的瞳孔轻松一笑:“呵……”他缓缓按下了——关机键。 “你!”电话被挂断总比被他接起强,时微低垂下眉眼不再说话。 陆皓东抛开手机不予理会,复又揽住时微的腰身,宽厚的手掌自她后背由上而下,隔着薄如蝉翼的睡衣,他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时微身体陡地一僵,却听见陆皓东含糊不清的声音:“忙了一天,总算得空过来……见你一面。” 时微心里一动,僵住了身体不能动弹。 他的呼吸声却渐渐绵远悠长起来,时微被箍住了身体了无睡意,陆皓东放大的俊颜近在眼前,眉眼间确实有疲惫倦怠的痕迹,连时微这样注视的目光都没能弄醒他。 两个人紧紧贴合在一起,像热恋中的情人,亲密无间。 第二十七章 进攻有时 一夜无梦。 陆皓东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但平时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一侧的床褥已经完全冷下来,想必是身旁人离开有段时间了,陆皓东冷笑一声,如愿在外间沙发上找到蜷缩着的时微。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时微抱起,想必这一夜她都是这样睡下来的。陆皓东摇摇头,将她抱进卧房大床里。 他自己也随着躺下来。 时微睡得不沉,一整个晚上在沙发上将就,腰部隐隐的酸痛传来,她隐约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缓缓揉上她的腰部帮她按摩起来。 舒服的感觉令她失了警戒心,享受了好一会儿还想起不对劲来,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动弹不了,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清晰可闻,但唯独她自己动弹不得。 额头渐渐沁出了细汗,有温厚的手掌轻轻拭去。“时微?”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的声音隐隐传来,时微紧闭着双眼,期望有人能推自己一把。 陆皓东离她很久,很快察觉到时微的异样,他连忙将时微揽进怀里,顾不得手上还沾着她的细汗,就轻轻拍打了几下时微的脸颊:“时微?你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时微挣扎着终于醒过来,眼前赫然是陆皓东放大的俊颜,她愣了一愣,半晌回不过神来。 “醒了就好。”陆皓东复又将她揽进怀里,手掌一下下耐心地轻抚她的后背。 熹微的晨光只透过窗帘的缝隙影影绰绰洒进来,整个屋子还是沐浴在一片幽暗寂静的环境中,时微在这样宁谧安详的清晨里,静静偎在一个几乎称得上是陌生人的怀中,并且,没有距离。 “我一定是疯了。”她喃喃自语着。 陆皓东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更加收紧了怀抱,似乎想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有我在,你什么事情也不用担心。” 天色渐渐亮了,太阳缓缓地升起来,屋子里幽暗的氛围渐渐散去,刚刚隐约而起的一室旖旎,转瞬间烟消云散。 人在脆弱的时候,难免会有不着边际的想法,清醒过来想一想,自己也觉得可怕。 像陆皓东这样的商业精英,长得一表人才不说,有的是商业头脑跟果决的手腕,什么样的环肥燕瘦没有见过,却独独钟情于一个人,任是谁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柔情攻势??? 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投怀送抱也是有的,可是时微不一样。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什么不能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早过了为爱痴狂的年龄,所求所想不过是安稳平淡相濡以沫的生活。 偏偏有人不肯如她所愿。 生活像是一个个色彩缤纷的泡沫,你戳破了一个,还有其他无数个飘起来,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颜色。 时微在他怀中,缓缓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你想我和他分手吗?”她顿了顿,怕他不知道一样补充道,“许墨。” 陆皓东神色一凛:“你说的什么话!” 时微忍不住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终于有一天陆皓东也来询问别人的意见了,他不是向来唯我独尊的么!“你听不懂吗?中国话。陆皓东,你做了这么多事情,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还是——”她眼波婉转向上一挑,不着痕迹试探道,“你另有目的?” 陆皓东根本不把她的小心思放在眼中:“时微,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那个许墨,根本不适合你。” 两个人还紧密贴合在一起,说出来的话却都无比犀利,时微忍不住坐起身来,不愿在气势上输给他。“你调查我?” 陆皓东悠哉游哉看着眼前小猫炸起毛来:“我需要吗?” 时微沉下脸来不愿再开口。 陆皓东坐起身来倚靠在床头,随手摸出一盒香烟来:“介意我抽支烟吗?” 时微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陆皓东默不作声点燃指间的香烟,他明明在刚刚一瞬间感受到了时微的软化,为什么现在又用这样全副武装的态度对他?“你明明是有感觉的,为什么不肯诚实面对自己的心?”陆皓东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早上醒来他还是有些没精神,这段日子真的让他很疲累。 时微闻言蓦地一僵,她抬起头看着陆皓东指间烟雾缭绕,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还有家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陆皓东透过烟雾直直锁住她的双眼:“时微,你这样瞻前顾后,活的不累吗?” “我累不累就不劳陆先生费心了,您请离开吧。”时微沉声道。 陆皓东定定地看了她半分钟,径直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没抽几口的香烟。“时微,我不会轻易放手。” “我也不会轻易低头。” “你喜欢我。” “我不。” “那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时微冷笑一声:“陆先生,不要用你引诱小女生的伎俩来对付我,不、值、得。” 陆皓东就在她身侧,他轻松倾身过去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值不值得,要我自己来判断。” “我要是不呢?” “我会让你来求我。” “你做梦。” “我不止想做梦。”陆皓东的眼眸蓦地深沉下来,他不由分说俯低身子,薄唇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吻上她的。 时微还待要后退,却被陆皓东抢先一步揽过她的腰身,两个人俱是坐在床上,很容易便再次贴合在了一起。 陆皓东的吻和他的人一样,霸道狂妄不容推拒,他也不说话,单手捏住时微的下颚轻一用力,很快令她吃痛张开了嘴巴,他如愿加深这个吻,亲吻带着隐隐的怒火和这么长久以来的不得纾解的欲/望。 从头至尾,时微一直睁着眼睛,清醒地看着他。 陆皓东感受到她灼人的目光,唇齿相依间轻咬她的下唇,抵着她的鼻尖轻声说:“闭上眼睛。” 声音带着隐隐的恳切意味。 时微勾了勾唇角,发现一丝撕裂的痛,是刚刚陆皓东咬破她的嘴唇了。“我还以为陆先生这辈子都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陆皓东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间,闻言轻笑一声:“一辈子这样长,你要现在就预约我的一辈子了?” “陆先生颠倒黑白的本领真是厉害!” 陆皓东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密密地将她箍在怀中:“时微,安安静静和我说一会儿话,有那么难吗?” “跟你不熟。”时微冷冷道,“而且越来越讨厌你。” 陆皓东不以为意,轻啄下她的唇瓣:“口是心非的女人。” 时微偏过头去恨恨地擦了擦嘴唇:“我绝不是。” 陆皓东却被她的动作激怒,一个翻身顺势将时微压在了身下:“时微,你非得挑战我的极限不可?!” 时微毫无惧色地和他对视:“陆皓东,你何苦跟我纠缠不休?你想要女人,外面多的是!” 陆皓东眸色一暗:“你跟她们不一样。” 时微偏过头去不想看他:“也没什么两样。” 陆皓东不想再说话,径直低下头去吻上时微的锁骨。 带着余温的唇瓣缓缓贴上锁骨间的肌/肤,时微敏感地颤了一下,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样,有电流经过时麻酥的细微触觉,陆皓东敏锐地发觉她的变化,轻笑一声:“敏感点,嗯?~” 时微痛恨于自己的反应,奈何全身被他制住无法反抗,只狼狈地恨恨道:“陆皓东,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本事?” 陆皓东也不抬头,只在亲吻的间隙缓声道:“弱女子?我陆皓东看上的女人,可绝不是个弱女子这么简单。” 细密的吻纷繁落在她颈间胸前,时微的敏感带都在这期间,她实在受不住陆皓东的亲吻缠绵,微喘着粗气低哑道:“陆先生,你放开我,好好……说话行不行?” 陆皓东微微撑起身子观察她的表情:“我刚刚要好好说话,是你不肯的。” 时微连攥拳头的力道都被钳制住,她垂下眼眉不动声色道:“我错了。” 陆皓东挑眉,也不在乎她打了什么算盘:“知道错了,就要有勇气承受后果。” 时微早在去沙发睡觉之前已经换上了外出衣物,此时更是把自己包裹得严实,陆皓东解开她的衬衫扣子,耐心又温柔:“这是我收到的最开心的一份礼物,多拆一会儿才显得有情/趣,嗯?~” 时微得空的一只手想要去掰开陆皓东的手掌,却被他单手轻易钳制下来举过头顶,衬衫下嫩绿色的内衣若隐若现,陆皓东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一动,眼红于面前见到的美景。 双峰因为她双手高举过头的动作而聚拢到一起,嫩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真像饱满的山峰颤巍巍地挺立着。 陆皓东眼中一热,只解开了三颗扣子便径直俯下头去埋进她的前胸,温软滑腻的触感令他沉醉不已,绵密的吻不断落在她的胸上。 时微心中一凉,不知怎的,眼泪竟然控制不住滑落下来,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肯让自己发出一句声响,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陆皓东察觉到她的异样,再抬起头时,时微已经泪流满面。 “你就这样讨厌我?”陆皓东沉了脸色紧紧盯住她。 时微哭花了面颊,根本看不清陆皓东的表情,她只一味地紧咬着下唇不肯吭声。 陆皓东怒火更盛,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衬衣领口。 第二十八章 收网有时 时微泪水流的汹涌,却蓦地觉得身上一轻,陆皓东从她身上翻身下床,面色晦暗不明地望着床上的她。“时微。” 时微迅速坐起来将自己蜷成一团,低头不语。 陆皓东扯了扯半敞的领口,呼吸因为刚刚的情动尚未平复,他盯着时微一字一句:“我不会放弃。”说罢,转身离开。 时微在他走后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丝毫找寻不到任何伤心的痕迹,一双美目灼灼有神盯住洁白的床单,神色是难以辨认的复杂和冷静。 酒店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不大不小的声响引来起床的时思纾的注意,她打开房门,只看到拐角处一闪而逝的身影。 时思纾怔了怔,甩掉心底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时晟睿从房间走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卡在门口干嘛呢?快收拾收拾,我去看看她醒了没。” 时思纾白了他一眼,“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姐?是我,你醒了吗?”时晟睿轻敲时微的房门。 时微已经迅速整理好自己,确定再看不出什么异样后,她打开房门:“已经收拾好了吗?先进来。” 时晟睿坐在沙发上看时微整理衣物,点点头道:“嗯,姐你昨晚睡得好吗?” 时微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顿,她扭过头去淡淡一笑:“挺好的。你呢?” “还好吧,”时晟睿揉揉脖颈,“肯定没有在家里舒服。” 整理好衣物,三个人去吃了早饭,餐桌上,时思纾有些百无聊赖地无意识看向时微:“时微,早上有人找你吗?” “没有。”时微面不改色柔声道。 时思纾疑惑地看了看时晟睿:“早上我在走廊里好像看到有人……”她瞥了一眼时微,不经意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时晟睿扭头看时微,她一脸淡定的表情完美得看不出任何破绽。“快吃吧,就你事儿多。”时晟睿催了时思纾一句。 一整天姐弟俩都陪着时思纾在逛街,时晟睿体贴地站在时微一侧问她:“姐你是不是累了?”他看了一眼又去试衣服的时思纾,“你没有喜欢的衣服吗?我们难得来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呀!” 时微走了几步来到男装区,偏头笑笑:“睿睿,我看你才是最应该买的,来看看这件蓝色风衣,秋天也快到了。” 时晟睿很开心时微替她挑选衣物,当下听话地换了衣服出来,时微踮起脚尖替他平整了一番领口,服务员卷着舌头的纯正法国音甚是好听。 时思纾终于走累了要停下来休息,几个人找了间咖啡店钻进去。 时晟睿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了看号皱起眉头来。“喂。” “睿睿,是我。”时峰的声音波澜不惊,低声对着时晟睿交待,“不要让她们知道是我打的电话,现在你立刻拿着手机出来说话。” 很久没有平心静气谈过话的父亲突然用这样凝重的语气和他对话,时晟睿心里“咯噔”一下,依言半放下手机对着时微笑笑:“姐,一个朋友,我出去接个电话。” 时微点点头,时思纾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紧张,不会是真的交了女朋友吧?” 时微却脸色沉重地没有答话,目光追随着时晟睿走出门去。 “爸,怎么了?”时晟睿走到街上没人的地方,轻轻开口。 “……你们玩得开心吗?”时峰提了个无足轻重的话题。 “唔,挺好的,”时晟睿的心放了放,回答道,“姐跟思纾都挺开心的,我们打算明天去伦敦。” 时峰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睿睿,你今年多大了?” 时晟睿被问得一愣,父子俩难得这样贴心地谈话。“爸,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22了。” “你长大了,”时峰的语气意味深长,“很多事可以自己做决定了,知道吗?” “……爸,你说吧。”时晟睿察觉到父亲语气中的凝重与严肃。 “你们在外面好好玩,我会吩咐秘书过去将你们的护照改签——暂时,先不要回来了。” 时晟睿心里蓦地一沉,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失声道:“爸!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时峰轻笑一声:“能出什么事?不过是公司里的一些业务,你们在外面避一避,省得媒体乱七八糟瞎写——睿睿,你是男子汉,要好好照顾姐姐妹妹,知道吗?” “我知道。”时晟睿好像一瞬间成熟了不少,听见父亲的嘱托和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时峰顿了顿,语意稍稍轻松了些:“时微那丫头……她要是看出来,你就如实和她说吧。”想必也瞒不过她什么。 时晟睿点点头,放下电话整理好心情走进去。 咖啡店里人很少,悠扬低沉的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徘徊,时思纾和时微相对而坐,两个面容姣好的女生凑在一起,时思纾不知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时微配合地偏过头去侧耳倾听,时不时会插上一句话,气氛融洽且和谐。 是时晟睿平时没有察觉过的温馨和柔软。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大踏步着走进来。 “回来啦,”时微将他身前的一杯咖啡推过去,“喝一点吧,咱们去吃晚饭。” 时思纾一脸八卦仰着头看他:“给谁打的电话?说了这么久,真的是女朋友?” 时晟睿张了张嘴巴,正在想如何解释,却听时微轻描淡写帮他掩饰了过去:“思纾,上次你的那款唇彩是不是在巴黎买的?我也想要一款。” 时思纾挑了挑眉:“难得看你上心这方面啊,成没问题,待会儿我带你去。” 时晟睿感激地朝时微投去一瞥,又想到父亲刚刚嘱咐的话,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时微不动声色,低头轻抿了一口咖啡。 去了化妆品专柜,时思纾又来了精神,时微站在身后等她上妆,看着心神不宁的时晟睿,体贴地替他拿了东西:“沉吧,我替你拎一会儿。” “这算什么呀,”时晟睿勉强扯了扯嘴角,“我们负重行走的时候比这累多了。” 时思纾闻言不干了:“时晟睿你说什么呢?把逛街当成任务完成了是吧?” 时晟睿破天荒没有和她争吵,勾勾唇角:“今天你是首长,你说了算!” 时思纾挑挑眉,没人跟她吵,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时晟睿兴致不高,三个人吃过晚饭早早回了酒店,时微看着时思纾先回房的身影,果断叫住了时晟睿。“睿睿,你过来一下。” 时晟睿依言跟着时微进了她的房间。“姐。” “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时晟睿捧着水杯左顾右盼,眼神闪躲的样子明显就是有话憋着没说。 时微坐在他身旁,轻轻叹了一口气:“睿睿,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时晟睿挺起精神还要再挣扎一番:“姐,今天的蓝色风衣我好喜欢!要不我试试给你看。” “你接过电话以后的情绪明显和来时不同,”时微一针见血指出他的破绽,“是不是家里来电话了?” 时晟睿瞬间垮了双肩,垂着头喃喃道:“爸真是料事如神——”他抬起头努力想让自己显得轻松些,“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爸来电话说让咱们暂时不要回国——你别急噢,爸都替你请好假了,不会耽误工作的。” 时微脸色一沉,不自觉握住时晟睿的手:“我急的不是这个!家里出事了吗?” 时晟睿身体陡地一僵,已经准备好的说辞突然间消失不见,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睿睿!”时微焦急地捏紧他的手,略略抬高了声调。 “噢噢,”时晟睿勉强拉回神智,努力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要去注意别的地方,“家里没事,就是公司有点业务问题,姐你也知道,媒体们无孔不入的,这么多年爸都把咱们保护得好好的,没有道理现在让他们轻易宣传了去——就是在国外避避风头,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时微绷直了身体,努力回想这段日子里所发生的一切,想要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姐,”时晟睿撒娇般摇了摇时微握着自己的手,“爸就是知道你会着急担心才先把事情告诉了我,你就不要多想,当是放个长假好了——嗯?~要不我可后悔告诉你真相了噢!” “我知道,”时微拨了拨弟弟额前碎发,看着这个从小跟在身后如今终于长大成人的弟弟,她欣慰不已,“睿睿真长大了,知道为姐姐担心了。” 时晟睿不自在地偏过头不去看她,耳根处渐渐浮起可疑的红晕。“姐,你说什么呢,我早长大了!只有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小孩子,”时微笑着缓解刚刚紧张的气氛,“姐会一直爱护你的。” 时晟睿眼眶热了热,嘴上硬撑着口是心非:“咦……肉麻兮兮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哎!” 时微松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喝完水也回房休息吧,思纾那里就先不要让她知道了。” 时晟睿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盯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说:“好,我明白。” 第二十九章 试探有时 小巧的手机放在手掌中开开合合,这是父亲为了方便和儿女们联系特地让接待商准备的,时微和思纾睿睿每人一部。 当时拿到手机时微还皱了皱眉,以为只是出来散散心,不需要这样麻烦。 可是现在,时微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手机,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所有的疑问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下来,她处在其中看不到关键,却直觉在幕后有一双操纵的手控制着一切,她被束之高阁,欲落不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有些刺耳的声音吓得时微一动,手机顺势脱手掉下去,她连忙回神捡起来:“喂。” “微微呀,我是爸爸,”时峰的声音传过来,“睿睿已经跟你说了吧。” “嗯。”时微低低应了一声。 时峰轻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丫头。” “爸,”时微哪里还有心情说笑,她捏紧了手机,手心不自觉地沁出细汗来。“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时峰一带而过不肯细说,“我只是怕媒体们瞎说,所以让你们在外面多玩一阵——你放心,医院那边我已经替你请好假了。” 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时微找不到任何破绽,心里却怎么也过不去这道坎儿。“爸,陆先生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时峰被问得一愣,倏忽间笑了笑,道:“怎么,关心起陆先生来了?他这次给公司出了很多力,我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他。” 时微心里一动,声音沉了下来:“爸,你……你会不会看错人?” 时峰勾了勾唇角:“怎么,不相信爸爸的眼光?微微,你不要总是对陆先生怀有敌意,嗯?~” “爸!”时微忍不住略略提高了声调,“公司的事情我虽然不懂,但怎么可能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去帮助别人?他若不是另有企图,一个商人怎么会做那么好心的事情?爸你别忘了,陆皓东虽然年纪轻轻,华威科技却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他自己都承认不清白了,您又怎么能把他想成什么善男信女!”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时峰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微微,你真的长大了。” 时微心底一酸,喉咙哽咽了一下:“爸,我希望您和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时峰眼眶热起来,微语低喃:“微微,你和你妈妈,越来越像了。” “爸?”时微像是要逃避什么一样连忙开口道,“您要保重身体。” “微微,你这孩子……”时峰低低叹了一口气。 “爸,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您和我妈,还有弟弟妹妹,你们一切安好,我就再没别的奢望了。” “我知道。” “爸,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时微轻轻问了一句。 “傻孩子,你好好地享受假期就行了,爸爸这里没什么好担心的。”时峰对于女儿的懂事欣慰不已。 时微正色,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爸,我是认真的,在家里这么多年都是您和我妈护着我们,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可以为这个家出一份自己的力了。”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如果家里有需要我的地方,爸你就开口,只要是为了这个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时峰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大女儿太过担忧了:“好孩子,爸爸知道你的心意。” 放下电话,时微依然忧心忡忡,父亲平时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他难得显现的温情也令她百般担忧。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翻箱倒柜将自己的行李箱拖了出来。 时峰放下了电话,对着秘书说:“给我查一查陆皓东的背景,要比上次更详细的内容。” “是。” “是。”秘书毕恭毕敬站在陆皓东面前听他下达指示。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陆皓东坐在真皮转椅中悠闲把玩着手中钢笔。 “别的没有,不过陈曦姐打了电话过来,说国内事情很多,让您尽快回国。” “……今天没事了?唔,那好,给我订明天回国的机票,”他翻了翻桌上台历,心中有了计较。“要两张。” 外派秘书不动声色记下老板的要求,少说多做是公司的一贯宗旨。 时微从行李箱中找出自己在国内的手机,开机后显示的已接来电中,果然有很好辨认的末尾数是“8888”的电话号码,她一个一个将数字输进新手机中,拇指按在通话键上犹豫了半晌,还是拨出了电话去。 私人电话突然响起来,陆皓东挑了挑眉梢,应景地接起电话来。“您好,我是陆皓东。” “……陆先生,我是时微。”时微轻咬下唇,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就轻松多了。“您有时间吗?我想见您一面。” 陆皓东忍着笑意挑衅道:“这么晚了,恐怕不方便吧?” 时微太阳穴跳了一跳,她忍住心中的气愤,低眉顺目道:“陆先生,我在房间里等您,可以吗?请您屈尊来一趟。” 陆皓东不再逗弄她,对于时微的主动示好,他显然感到心情很不错。 法国之行陆皓东只挑了一名外派秘书跟随,小伙子还年轻,对于这个叱咤商坛的风云人物还是敬畏有加。 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也渐渐摸清了老板的脾气,说到的事情一定要保质保量立刻完成,工作时绝不把私事带进来,而除此之外,他平时也是不苟言笑,很少有开心的时候。 可是在接过一通电话之后,秘书明显感觉到他的老板心情很好,那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喜悦,不足为外人道、却抑制不住的喜悦。 陆皓东随手挑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看看桌前有些出神的秘书,勾了勾唇角道:“好了,你也下班吧。” 秘书连忙收起文件点头离开。 陆皓东到达时,时微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她打开房门将他让进来。“喝杯水吧。” 陆皓东接过时微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看着她将自己的外套整理挂好,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吃过晚饭了吗?”陆皓东坐下问她。 “吃过了。”时微难得平和地坐下来与他闲话家常。“陆先生吃了吗?” “还没有,”陆皓东笑笑,如实回答,“忙了一整天,现在还真的有些饿了。” 时微点点头:“那我陪你出去吃晚饭吧。” “不必了,”陆皓东按住她的手,“叫客房服务吧,我也懒得下去了。” 他拿起电话用流利的法语点了餐,时微看着他挂上电话:“陆先生还会**语?” 陆皓东笑笑:“做生意嘛,什么都要会一点。” 时微虽然懂得不多,但从他流利的发音和精准的吐字来听,这绝不是“会一点”就能做到的程度。 她低垂下眉眼,既然对方不愿与她坦诚相待,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陆皓东看透她不动声色的小心思,了然的一笑,解释道:“我母亲曾经在法国留学,我也算有些耳濡目染。” 时微却不想继续探知他的私事,只问陆皓东:“你在这里要待几天?国内的业务不忙吗?” “忙,”陆皓东婉转一笑目不转睛盯住时微,一字一句道,“可是我关心的人在这里。” 时微却没有心情听他打哑谜,只淡淡道:“爸爸的公司出事情了是吗?” 陆皓东瞳孔蓦地一缩,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轻点着膝盖,他微微换了个姿势,静听她的下文。 “地产公司是爸爸一手创建,元老们也算白手起家跟着他一路打拼下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非常不容易。” “爸爸从小就教育我们要节俭,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好,但他也决不许我们奢侈浪费。” “他过惯了苦日子,当然也想要把最好的一切留给儿女,但是又决不允许我们养成奢靡之风。” “可惜我们三人没有一个研习商科,爸爸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他一手创建的公司,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血,不能轻易断送在我们手上。” “爸爸说这次公司出了问题,叫我们暂时不要回去。” “如果不是问题严重,他怎么会这样急切匆忙把我们全数送出国来?” “陆先生,我听爸爸说您为公司度过难关出了不少力,我在这里替他谢谢你,公司是爸爸的命,你救了公司就是救了我们全家,真的谢谢你。” 在时微说话的间隙里,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夜的黑暗渐渐浮了上来,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幽暗重重的氛围中。 陆皓东耐心听着她絮絮低语,脸色却像窗外的夜色一般缓缓沉了下去。 时微终于说完自己想要说的,静静坐在一旁等他回应。 陆皓东勾了勾唇角,明明是笑出来的姿态,眼底却堪堪闪过震怒的神情。“时微,你在试探我?” 他陆皓东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识过,欲擒故纵的有,投怀送抱的更有,可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说,竟然还处处对他提防试探的,只有时微这一个。 陆皓东怒极反笑,面上保持着微笑波澜不惊:“时微,你永远把家人摆在第一位,为了他们不惜无视自己的心意——你可有想过,他们会不会感激你的一片好意?”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你永远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不肯醒来,那么,就由我替你打碎它吧——也教你仔细看看,这肮脏的世界,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纯净!” 第三十章 醒悟有时 时微脸色一整,正色道:“陆先生,我到底做了什么令你误解的事情,让你会有这种错误的理解?”她冷笑一声,“我不是神仙也做不来普渡众生的行当,至于这个世界到底如何,就不劳陆先生给我演戏看了!” “哦?”陆皓东莞尔一笑,看着时微刚刚收敛的锋芒在他面前不自知的暴露出来,他显然乐见其成。“时微,你下了多大的勇气才主动要求见我一面,为的就是和我说这些话?” 时微暗恼自己的冲动与不理智,为什么每次一遇到陆皓东,她自诩的冷静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呢?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 陆皓东眸色一暗,沉声道:“时微,抬起头来看着我。” 时微缓缓抬起头来,晶亮的双眼看向陆皓东,一瞬不瞬。 “我不需要你对我说这三个字——”他认真道,“事实上你不应该对任何人轻易说这三个字,你懂吗时微?你是独立的个体,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的美丽隐藏在幕后?你不是甘于平淡的人,不要被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禁锢住自己。” 时微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紧握成拳:“陆先生是来说教的吗?”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陆皓东的话里隐隐携着雷霆万钧。“你心里一直很明白,只是不愿意面对,是吗?时微,收起你那不知道从何而来见鬼的怜悯心,嗯?~没有人需要你所谓的退让甚至是牺牲来成全。” 时微低垂眉眼没有作答。 客房服务及时按响了门铃,陆皓东没有在意径直起身去开门,服务员将推车推进来,晚餐似乎还很丰盛。 “时微,你的唇彩落在我包里了,”时思纾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看到门口正准备离去的服务员还纳罕了一下,“你没吃饱?怎么又叫客房服务……”话音未落,时思纾便看到了房间正中央的陆皓东。 “……陆总?!”时思纾失声喊出来,眼光不敢置信地扫在时微与陆皓东身上,“你们……” “思纾,”“我特地来看你姐姐。”陆皓东不由分说打断时微的话,坚持道,“我在追求她。” “你们……”时思纾眼眶瞬间红了,她伸出食指颤抖着指着时微,“你骗我……” “思纾,”时微想要解释,却被陆皓东攥紧了手指,时思纾眼光停留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立刻转身捂着脸跑了出去。 “思纾!”时微甩开陆皓东的手便要向外冲,却被他顺势捏住了手臂。“别去追她。” “不行,她一个人……”“姐。”时微话音未落便看到了门口僵立着的弟弟,时晟睿眼神复杂地望了望屋里的两个人,对着时微开口,“我去追她,你在酒店等。”说罢不容时微拒绝,便大步流星追了出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刚刚的平静,时微却忧心不已地坐在沙发上发愁。 陆皓东却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大快朵颐,看见时微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插了一块水果递至时微嘴边:“张嘴,啊——” 时微无意识地启唇吃进去,才发觉陆皓东的企图,她连忙起身挪了一个位置与他保持好距离。“我吃过晚饭了。”她低低地说。 陆皓东看了她红润欲滴的唇瓣一眼,不动声色收回自己的目光。“还在替你妹妹担心?她已经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她喜欢你。”时微指出事实。 陆皓东毫不在意吃下口中的饭,闻言一笑:“每个人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我并没有剥夺她的权利。” “可是你伤害了她。” “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帮助她早点看清现实。” “陆先生说得轻巧,你自己倒是看清现实了,不知道我也不喜欢你吗?” “我享受征服的快感。” “你!” 陆皓东轻松截断她的话:“时微,其实你妹妹有的地方做的比你好,我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不得不说,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 时微怔了怔,没有开口。 陆皓东轻浅一笑:“你们不是一母同胞么?怎么性格的差距这么大?时微,你真应该向你妹妹好好学一学,有了喜欢的人就要勇敢地尝试,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我一定不合适你?等到后悔怕是就晚了。” 时微脸色沉了沉,她仔细打量陆皓东的神色,想从他的神情里寻求到些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陆皓东也不在乎她的态度,只轻松笑笑:“时微,我每说一句话你都要分析一遍内里的意思,不觉得累吗?还是你对所有人都这样?” “你不喜欢可以不听。”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是物品,能够任由你们推来推去,时微,难不成你妹妹喜欢的东西,你都要不问缘由地让给她?以她呛辣的个性,想必会更加痛恨你的退让吧?” 陆皓东确实说中了事实,时思纾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个性,自己看中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可是如果别人送了,她却反而不稀罕了。 时微渐渐想起来,她们还在高中的时候,学校举办了一届模特大赛,高中三个年级一起报名,分别决出一二三等奖来。 时微那时被同学撺掇着报了名,只是高中学校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大家报名参赛也不过图个热闹好玩。 时思纾却是看中了一等奖拍摄写真的奖品,她从小就对镜头情有独钟,那一次更是下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时微却不显山不露水,凭借着独到的气质和婉约的表演轻松拿下了一等奖。 发奖那天时思纾一整天没有去学校,时微知道她心里不痛苦,放学回家后便把奖券放到了时思纾屋子里。 时思纾当时就发飙了:“时微,你什么意思?以胜利者的姿态过来嘲笑我这个失败的人吗?” 时微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又不喜欢拍什么写真,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我不需要!时微,为什么你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怜悯众生的姿态?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懂吗?竞争就是竞争,输了我也没什么好埋怨,可你现在的行为侮辱到我了你懂吗?” “思纾……” “行了我不想听什么解释,时微,你不要总摆出一副报恩的姿态来好吗?这个家里没有人需要你这样对待,我拜托你活得有点自我好不好!今天只是一个奖项你就痛快让出来,要是有朝一日我看上你的男人了,你也要让出来吗?” 当日时微只觉得妹妹一时的胡言乱语,并没有挂在心上,想不到如今一语成谶。 她只是一味地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身边的人,想不到却成了伤害他们的利器。 这并不是她的所愿。 “时微,到现在你还不肯面对自己的心吗?你该醒一醒了,没有人需要你这样不计回报的付出。”陆皓东的话拉回她的思绪。 时微有些失神,喃喃自语着:“不是这样的,我只想给他们最好的一切,我并不觉得是退让。” “付出也要讲究方式,你用了最不恰当最令人难堪的方式。” 可是她并不觉得陆皓东是良配,她抬头望过去看到他眉眼分明的五官,薄唇轻抿着的下颚有刀削一般的弧线,这是思纾喜欢上的男人,不管结局如何她都要勇敢一试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喜欢的却是自己。 时微像陷进了一片迷雾之中,一片是弟弟妹妹不肯理解的误会,另一边是陆皓东深不可测的陷阱。 时微咬唇,坚信自己的直觉,她可以收回自己的心意改正从前的态度,也可以不再用自己自以为是的温暖去对待周边的人,但却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自己的家庭。 在时家二十几年的时光是她最珍惜的日子,有父母的疼爱和弟弟妹妹的欢乐,不管外人如何看,她自己总归是发自内心觉得快乐的。做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 如今,父母都渐渐老了,弟弟妹妹又都在上学,是时候要她站出来负担起这个家的一切来。 时微看向陆皓东:“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吗?”不经过父亲的同意,她只能寻求陆皓东的帮助,不管他是敌是友,在这一刻,她只能选择信任他。 “当然可以。”陆皓东从善如流。 “谢谢。”时微真诚道谢,目光中不掺杂半点虚假。 陆皓东有些动容,难得安静地同她对望。 “时微。”半掩的房门被哐当推开,时思纾风一样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想要拉她止步却没来得及的时晟睿。 屋子里暧昧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思纾。”时微站起身来看向妹妹。 “我想跟你谈谈,”时思纾有些忐忑地看了沙发上的陆皓东一眼,又坚定地看向时微,放缓了语气尽量平静道,“可以吗?时微。” 时微点点头:“去你的房间吧。”她也有话想对时思纾说。 姐妹俩并肩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时晟睿和陆皓东。 “坐。”陆皓东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 第三十一章 破碎有时 “坐吧。”时思纾打开房间将时微让进去,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时微坐在沙发上看着妹妹,“你也过来坐。” 时思纾没怎么和这个姐姐亲密接触过,因为晚上发生的事,她心里更是堵了一块,当下挑了个离时微稍远的地方坐下。 时微也并没有在意。 时思纾率先开口:“时微,你还记得咱们高中那次模特大赛吗?那年我高一,你高三,我们一起参赛,明明比分相差无几,最后的综合测评我却输给了你。” 时微勾了勾唇角,到底是姐妹,她想到的事情,思纾也想到了。 “那时候我一直忿忿不平,发奖那天都没有去学校,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一直觉得评委不公平!我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可那次的比赛无论从老师到学生,都对你青眼有加,教我怎么对结果心服口服?” 时思纾自顾自说下去。“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你这种人,永远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明明我才是最会逗人开心的那一个,可是所有人最喜欢最心疼的,却只有你一个。” “令我更不能接受的是,发奖之后你竟然把奖品让给我!时微,你还记得我当时说过什么话吗?” “我记得。” “可你根本没放在心上。你总是这样,即使自己心里有不满意的地方,也从来不会在表面上说NO,”时思纾嗤笑一声,“不,你是连表现都不会表现出来,可其实这样显得你很不真诚,你知道吗?我以为你从来都不肯跟我坦诚相待的。” “你说是不是天意弄人?我中意的比赛,一等奖被你拿走;现在我中意的男人,他喜欢的也是你。” “思纾……” “你听我说完。后来你毕了业,学校又再举办过模特大赛,我高二高三都有参加,每次都是一等奖。” “那时候我真的有在想,其实如果没有你,我的日子会不会比当初好过很多,是不是有更多的人喜欢我,而不是拿我用来跟你比较。” “你毕业离开高中,那两年是我过得最舒坦的两年,没有你的光环压迫,就显不出我的自私任性不解人意了。” “可我又阴差阳错跟你进了同一所大学,”时思纾苦笑,“真是孽缘是不是?” “就连在家里,除了妈对我好一点之外,爸爸和我的同胞哥哥都对你爱护有加。时微,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这么多人都为你神魂颠倒?” “昨天我哥接的电话,其实是爸爸打来的是不是?”时思纾话锋一转,“他肯定对哥说如果你问就什么都告诉你,至于我,就大可以完全蒙在鼓里了对不对?” “时微,这一点上你跟爸还真是像,永远这么自以为是,把自己觉得理所应当的东西不问缘由就加诸在别人身上,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也是家里的一员,难道时家出了事情,还能轻易把我摘干净吗?你们自作主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陆皓东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了,时微,当年让出来的奖品我不屑要,如今你退让的爱情,我更加要不起。” “你知道吗,我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希望你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时思纾字斟句酌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起身离开。 她站在门口握住门把,没有回头低低地开口:“时微,别再找我,我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时间到了我会自己回家。” 时微坐在沙发上,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坐。”同一时间的时微房间中,陆皓东以主人的姿态下达口令。 时晟睿大步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揪住陆皓东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说,你跟我姐到底什么关系?” 陆皓东不紧不慢,被人揪住了衣领依然风度翩翩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迹象来:“我和你姐什么关系都是正常,倒是你,这么紧张时微,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一句话将时晟睿的脸色说得青白交加,他兀自强硬地狠狠瞪向陆皓东:“你少给我装腔作势!敢打我姐的主意,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陆皓东嗤笑一声,他比时晟睿高了几公分,身高优势加上气场强烈,根本不把这个小毛孩子放在眼里。“时晟睿对吗?初次见面,你就这样对待未来姐夫?恕我直言,你姐姐未必乐意看到你这副模样吧?” 时晟睿恨恨的收回手,指骨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我警告你,离我姐跟思纾都远一点!” 陆皓东好以整暇掸了掸衣领褶皱,闻言倏忽一笑:“警告?我想你还是没弄明白,你现在有什么资本对我说这两个字?仗着家族庇荫长不大的毛孩子!” 时晟睿被他不留情面的说辞激的红了眼,愤恨地抬手指向他:“陆皓东,你休想抢走我姐!” 陆皓东坐回沙发不理他的话茬儿。“与其在这里放狠话,不如静下来想一想今后该怎么做吧,时晟睿,时微喜欢的一定不是没有脑子只会横冲直撞的笨男人——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弟弟。” 时晟睿似被说中心事又不愿承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粗粗地喘气:“我绝对不会同意我姐跟你在一起!” 陆皓东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你姐都没说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替她讲话?” 时晟睿怒极反笑:“陆皓东,你休想激怒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噢?”陆皓东挑了挑眉梢,那就拭目以待吧! 隔壁房间不大不小的关门声惊动了二人,时晟睿“噌”地从沙发上蹿起来,顾不得与陆皓东争执,他径直要走出去。 “你最好不要这个时候过去,”陆皓东在他身后幽幽开口,“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时晟睿闻言身形一顿,半晌还是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陆皓东拿起冷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时晟睿推门进来时,房间里只剩下时微一个人,他脚步顿了顿,不知道姐姐心情如何。试探着开口:“姐,思纾她……” 时微像被解穴一样突然醒过来,目光却还是无神空洞:“睿睿……” “姐你怎么了?”时晟睿心里焦急万分,生怕时微出什么事情,刚刚在她房间里看到陆皓东时的愤怒和诧异全部转为了心疼,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将时微缓缓揽进怀里,带着所有的感情与压抑。“姐,你别这样,那不是你的错。。。” 时微被动地被他抱进怀里,鼻端尽是年轻男子阳刚的气息,时微一愣,挣扎着从时晟睿怀中躲出来。“我没事。” “姐,思纾呢?”时晟睿并不在意姐姐的态度,关切地握住她的手。 “她说心情不好要一个人静一静,我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事,睿睿,你还是去找找她。”时微看向弟弟的眼睛,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说话。 “我不去,”时晟睿也闹了别扭,“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也该让她吃一点苦头了。” 时微担忧地看了弟弟一眼,不自觉地扯了扯唇角:“睿睿,你也是大人了,不要动不动就发小孩子脾气,思纾已经够让我担心了,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 “姐,”时晟睿不自知地捏紧了时微的手,“你跟陆皓东……你们?” “我一时间也说不清,睿睿,陆先生总归是帮了我们家许多忙,你见到他不可以没礼貌,知道吗?” 时晟睿别扭地转过头去:“我不喜欢他看你时的眼神,很不喜欢。” “傻孩子,脑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眼神能看出什么来。。。”时微像往常一样拍了拍弟弟肩膀。 “其心可诛!”时晟睿忿忿不平。 时微不想说这件事,也知道时晟睿一时半刻不可能对陆皓东有所改观,只得改变话题:“睿睿,我明天打算回国,你留下来陪思纾可以吗?” 时晟睿当然不同意:“姐,你只身一人怎么回国?”话音刚落他便想清楚了其中细节,语气了然道,“陆皓东都给你安排好了是不是?他……”他就要起身去找陆皓东,被时微死死拉住了胳臂不肯放开。 “睿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是我拜托陆先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时微急忙开口解释。 “你拜托他?”时晟睿急红了眼一字一句重复道,他不敢置信地狠狠盯住姐姐的眼睛,“他是你什么人你这样信任他?!是不是他说什么你都信?姐,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你们都鬼迷心窍了吗!思纾这样也就算了,姐,你怎么可以喜欢他!!!” 时微没见过弟弟如此暴怒的样子,当时也被吓得一愣:“睿睿,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你怎么可以……” “姐!”时晟睿狠狠捏住时微的双肩,企图晃醒这个他认为已经被陆皓东迷倒的姐姐。“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可以轻易相信他!他对你有企图你看不出来吗?”他也是男人,陆皓东看时微时眼中闪烁的光芒,他怎么可能看不懂! 那是、那是他一直以来肖想已久却从来不敢暴露的感情。 第三十二章 劫持有时 时微像小时候一样爱怜地摸摸弟弟的头,看他举止异样只得出声道:“这样吧睿睿,我陪你在这里等到思纾回来,可以吗?如果她这周都不肯回来,那我就必须回去了。” “姐,”时晟睿小心翼翼隐藏好自己的感情,关切地看向时微,“我跟你一起回去。” “傻睿睿,”时微有些动容于弟弟的贴心,可是父亲这样匆忙将他们送出国,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真的回去,她也不希望弟弟妹妹卷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去。可是这样子的想法,是不是又把她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了? 时微话说到一半,喊了一声时晟睿的小名,没有再说下去。 时晟睿却敏感察觉到时微的心事重重,他知道姐姐是为了他好。“姐,我答应你。” 时微回房,陆皓东还未离去。 “陆先生。”时微搓着手站在沙发前,想下逐客令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暂时不回国的事情。 “不走了?”陆皓东一脸了然,“又被你那个弟弟缠住了是不是?” 时微低垂眉眼点点头:“对不起陆先生,我本意并不是如此,但……” “好了我知道了,”陆皓东体贴地替她解围,“公司的事情耽误不得,我先回去,你的机票我会让秘书改签,明天给你送过来——一周的时间,可以吗?” 时微感激地点点头,压下心中的疑惑焦虑。“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通知我一声,”陆皓东笑指她的手机,“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嗯?~” 时微轻咬下唇:“我送你出去。” “不必了,”陆皓东按住时微的胳臂,不带感情/色彩地低头看她,“你好好休息。”过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时间晃晃悠悠转到了三天之后。 “陆总。” 陆皓东忙了一天,晚间时候,陈曦从外间打来电话。“时小姐回国了。” “你进来说。”陆皓东利落地按下内线。 陈曦走进来尽职尽责向他汇报:“是今天的飞机,再过一个小时就降落机场了。” “我们的车……”陆皓东沉吟了一下。 “已经派出去了。”陈曦最了解老板的心意。 “不管她说什么,都先送到我的公寓——”陆皓东用手指骨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不要让时家的人跟到。” 陈曦轻笑一声:“您放心——他们现在无暇他顾,怎么可能会……”“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陆皓东不由分说打断她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时峰最在乎的就是她了吗?” 陈曦受教,快步离开。 时思纾还是音信全无。 时微在酒店和弟弟等了她三天,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时微怕这时候跟父亲说起这事雪上加霜,于是跟时晟睿商量暂时隐瞒下来,由时晟睿待在巴黎等时思纾,时微先回国看看公司形势。 甫一下飞机,时微便察觉到不妥,远远地她似乎看到有人朝着她走来,可是还未到眼前便被另外一拨人截了下来,她连转身都来不及,便被一群彪形大汉“请”上了黑色轿车。 时微还算沉稳,遇到这种事情也不哭不闹,她被带到后车座上勉力坐好,只冷静地看向挟持自己的人:“谁派你们来的?” 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回过头去婉转一笑:“时小姐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面前的女子温婉娴静,时微看着她似曾相识的眉眼皱了皱眉,她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向来不怎么有印象。“你是……” “我是陈曦。”怕她不记得,陈曦放柔了声音解释道,“陆总派我来的。” 时微脸色顿时沉了几分,从倒车镜里能隐隐看到另外一拨人马被远远甩开的场景,她定了定心神,知道自己哪怕没跟父亲知会而提前回国,他也是知道的。 就像陆皓东同样知道她回国的消息一样。 时微渐渐想起来陈曦和她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在医院她们见过。“贵公司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时微在车里行动倒是自由,可惜两边分别坐着体格健壮的男子,她就是有心也无力做什么。“我父亲已经派人接我来了,请您停车放我回家。” 陈曦转过头去礼貌应答:“时小姐不要担心,陆总绝无害人之意,只是现在情况不明,您还是听陆总的,待在比较安全的地方好。” 时微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什么叫‘比较安全的地方’?!你们这是绑架懂不懂???问过我的意愿了吗?陆皓东呢?他自己怎么不来?!” 陈曦倒是赞赏于时微的冷静,奈何立场不同她没有机会和这个女子握手言欢。“时小姐请不要急,陆总在处理公司事务,稍后他一定会向您解释清楚这一切。” 后面跟着的人似乎因为没有完成老爷交待的事情而不敢轻易放弃,时微望着倒车镜长叹一声,实力悬殊,她受制于人也是身不由己:“好,我跟你们走,但是——不要为难我父亲的人。” “没问题。”陈曦放下心来,立刻低声对司机吩咐了几句。 车行到陌生公寓前停下来,时微只去过陆皓东的其中一间住屋,也知道肯定是怕自己逃跑才挑了这么个陌生地方让自己住,她不动声色,听话地走下车来。 “时小姐,我还要去公司一趟,您有什么要求,就和外面的人讲。”陈曦带着时微进了公寓,看她安顿下来情绪上也没有太大波动,这才放心离开。 陈曦一走,门外的彪形大汉们便各自分散到不起眼的地方蹲守起来,有一个看起来领头的人,下颚有道明显的刀疤,凶凶地背手站在时微面前:“我不是陈曦,没有那么多条件可跟你讲,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吧,陆先生回来以前,我不会解答任何问题,你也不用动什么别的心思——这房间,就是苍蝇也飞不出去。” 时微被他半威胁半恐吓了一通,心情愈发地烦躁起来,她的行李物品都被没收了,手机更是不在身边,想跟外界联系也没有办法。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您和陆先生的关系,但他的直属秘书尚且对我礼待三分,你又仗着什么胆子敢这样对我?”时微声色俱厉,不肯在气势上输给场子。 男人却果然如先前所说,不再回答她任何问题,只稍稍歉意地弯了弯腰算是赔礼。 时微也不想逼得太紧,她放缓了语气跟他商量:“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外面的情形如何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只身一人回国,弟弟妹妹还远在国外等我的消息,难道让我报个平安都不可以吗?” 男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时微想对他晓之以理:“你们甩了我爸爸的人,他们肯定这时候已经回去报信了,我爸爸都知道我被你们……”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努力不去激怒他,“被你们‘请’过来,他肯定会四处找我的对不对?你们让我报个平安,好歹让其他家人心里有个底,好不好?” 男人终于开口,不满于时微质疑他们的能力。“你以为陆先生手下的人都是吃米饭长大的吗?会让追踪我们的人大方回去报信?要不是你叫陈曦不要伤害他们,现在恐怕……哼!”男人说完甩了一甩袖子,将时微关进卧室里不再见她。 时微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爸爸的人连回去都不能,她又有什么办法逃出去?拉开卧室的纱帘,楼下的保安来回巡逻,想跳窗肯定是不可能了,况且她现在的位置处在三楼。 陈曦回到公司时,陆皓东还没有离开。天色已晚,屋子里却漆黑一片,只有陆皓东孤寂的身影落在从落地窗洒进来的月光中。 “陆总。”陈曦站在办公桌前轻轻唤了他一声。 “她到了?” “是,都安顿妥当了,时小姐并未哭闹,只是心情不大好,说要见您——我让陆恺留下了。” 陆皓东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个小子,又要给我添麻烦了!” 陈曦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您就是陆恺心中的神,现在正是危急的时候,他巴不得一展身手呢。” 陆皓东摇摇头:“他还是不改以前的习气,总以为公司是黑帮。” “您就是老大嘛!”陈曦说笑了两句,渐渐平整脸色看向陆皓东。“陆总,您不去看看时小姐吗?” 陆皓东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向陈曦,他大半个面孔都隐在阴影之中,陈曦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低低的声音。“现在……也许不是时候。” “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陈曦指出事实,想从后面推他一把,两个人就这么胶着着也不是办法。“您总得面对她。” “我知道。” “时小姐也许是无辜的,您心里其实早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陈曦问。 有答案是一回事,要真正面对事实并且不知道对方究竟会作何感想,是另外一回事。 况且。“时家对她有恩。”这是这场不计代价的豪赌中,陆皓东唯一不敢碰触的筹码。 第三十三章 僵持有时 陆皓东回到公寓的时候,时微已经迷迷糊糊睡下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时微缩成小小的一圈蜷在沙发角落里,连衣服都没脱,就浅浅睡下了。      陆皓东轻手轻脚走过去,解下外套后将衬衫袖子一点一点卷上去,来到沙发前将她轻柔抱起来,因为刚坐了飞机回国,时微头脑还不是很清醒,陆皓东抱着她她都没有醒过来。      将时微放在大床上又给她拉上被子盖好,陆皓东这才起身去外间洗漱。      胡乱洗了把脸,外间的陆恺严阵以待站在客厅里等候陆皓东的吩咐。      陆恺本来不姓陆,他原本过的,也不是这种生活。      是陆皓东,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伸手拉了他一把,谁也都知道,商人重利,他帮助陆恺也不会是善心大发那么简单,但就是坚定了陆恺跟着他的决心。      有一种人,就有这样特殊的魔力,教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陆恺,你回去吧。”陆皓东随手用毛巾擦干净脸,看见陆恺还等在客厅,他愣了一愣。      “先生,我要保护你的安全。”身形健硕的陆恺站在陆皓东面前,却老实得像个孩子。      陆皓东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陆恺这才老老实实地离开。      陆皓东洗漱完毕,甩了甩手上水珠回到时微所在的房间。      她还保持着刚刚他离开时的姿势,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前若有若无的起伏,他几乎不敢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了。      静静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借着从半掩的房门透出来的灯光,陆皓东定定站在原地,心里百转千回。      接近时微是无心栽柳,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下意识地将时微和时家分离开来,总觉得只要这样,就能让她少受一点伤害。      可是他到底忘了,这个女人顶着时家的姓,已经过了二十几年。      这种完全溶于骨血中的亲情,怎么可能因为简单的外力就轻易消散?陆皓东缓缓握紧了拳,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有心无力的感受。      可能是亮光晃到了时微,她紧闭双目躺在床上,不自觉地闷哼了一声。陆皓东轻轻关上房门,缓步向床边走过去。      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所以索性不在她清醒的时候出现,陆皓东头一次痛恨起自己的优柔和怯懦来。      他不是这样的人。      脱掉鞋子躺在时微外侧,陆皓东忍不住,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两个人静静躺在一处,时微的头正好搁在陆皓东的颈窝,他微微侧头便能轻易吻到她的发丝。      陆皓东也确实这么做了,动作轻柔地仿佛面前摆着的是世界上最名贵的珍宝。      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这是陆皓东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时微,不要恨我。”陆皓东轻柔低语,紧了紧怀抱,揽着她睡了过去。      天总是要亮,温情也不过是掩盖下的假象。      陆皓东醒过来时,时微坐在离他最远的床边,双手环膝朝着窗口方向坐着发呆。      他动了动身子,不知道时微是什么时候醒的,气氛一时很冷寂,陆皓东只得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什么时候醒的?”      时微身体一震,听见他的声音后并没有转过头去。“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她不答反问。      陆皓东单手支起身子,浑不在意睡衣底下春/光乍泄,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在这里不好吗?”他同样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要回家。”时微这一次用了肯定句。      “你现在不能回去。”陆皓东声音轻柔,不容置疑。      “到底是为了什么?”时微低头,心中一团乱麻,“陆皓东,看着我在这团迷雾里越走越远,你很有成就感吗?”      陆皓东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出了神。“时微,我不会害你。”      “我家呢?”时微冷冷反问。      “以后你就知道了。”陆皓东不愿正面回应。      “能不能让我给弟弟打个电话?”时微退而求其次。      “时微,你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吗?时晟睿他太过依赖你。”陆皓东出声提醒。      时微沉下脸色:“他是我的弟弟。”      “他对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姐弟间的亲情!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一直自欺欺人而已!”陆皓东毫不留情指出事实。      “陆先生,我以前没有发现,你对我的家事似乎特别感兴趣——”时微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你还是不肯说吗?”      陆皓东沉下脸来:“时微,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时候比较幸福,真相往往是残忍的,你说呢?”      “我宁愿痛苦,也不要沉浸在虚假的温情之中。”      “可是我不想你痛苦。”      “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时微凉凉反问,“你把我软禁起来,还限制我与外界联系,难道你能关我一辈子吗?”      “过了这段时间,我就送你,回家。”陆皓东认真地说。      时微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陆皓东早上离开,又是很晚才回到家中,陆恺正一脸担忧地在客厅来回徘徊,请来的厨娘也为难地站在卧室门外。      “先生,时小姐她……一天都没有吃饭。”陆恺惶恐地看向陆皓东。      陆皓东眸色一暗,扯了扯领带先没有进到卧室。“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早上的谈话不欢而散,陆皓东离开后,陆恺很快地又回到了公寓看守时微,他见厨娘准备好早餐,便示意她给时微端到房间里去。      “你出去吧,我不想吃。”时微依然背对着门口,只静静看着窗外发呆。      厨娘不明就里,又端着托盘退了出来。      陆恺哪里懂得女人的心思,她不想吃他才不惯着呢,挥挥手就让厨娘退下了。      中午厨娘再次原封不动将午饭端了出来。      陆恺心里有些火,让厨娘在一旁等着,他亲自进去看时微。“时小姐,该吃午饭了。”      “我不想吃。”      “您早上已经少了一顿了,现在多少吃一点。”陆恺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缓和。      时微索性用沉默来打发他。      陆恺从来没哄过女人,让他这样低三下四地讲话已经是极限了,手指关节被他握得吱嘎作响,陆恺咬牙切齿吩咐厨娘:“把午饭端下去。”      晚上,厨娘又一次将晚饭端了出来。      陆恺倒是没什么感觉,当初他落魄的时候,两三天没饭吃也是常事,饿了两三顿还死不了人。但是陆皓东那一关,不知道过不过得去。      陆皓东叹了口气,他知道陆恺的脾气,哪有什么耐心劝人吃饭?他吩咐厨娘把饭菜重新热一下,自己亲自端了托盘走进卧室。      “时微,过来吃一点饭。”      时微饿了一天,整个人都虚弱得没有力气了,看见陆皓东还知道抬了抬眼皮:“我要回家。”      “乖,先来吃饭。”陆皓东托着托盘坐在床上,低声耐心地哄她,“好歹吃一点,饿坏了身子不值得。”      时微偏头躲过他递来的勺子,坚持道:“我要回家。”      她冷着一张脸,大概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眼底透着淡青色的痕迹,脸色愈发衬得苍白起来。没有血色的嘴唇也失了以往的红润,整个人看起来都虚弱得摇摇欲坠。      陆皓东看在眼里,攥紧了手中汤匙:“时微,吃饭。”      时微同样用沉默来对抗他。      “我陆皓东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妥协’这两个字,”陆皓东不再逼她,悠然放下了碗碟,轻柔道,“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顺从,而不是用这种最低级的方式抵抗我,嗯?~” 他起身走到时微面前,居高临下看定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时微,如果想害你,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可是现在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只不过在这里住几日而已,我就让你这么难以忍受?!”      时微被他钳制住下巴被迫抬头看向他,眼神中灼热的光芒刺痛了他。      “还是不肯吃饭?”陆皓东松开手,悠悠然扯开了领带随手抛在地上,一边解着衬衫领口一边轻声低语,“那好,我不介意用另一种方式逼你就范。”      “你想做什么?”时微满眼戒备,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身体。      “做那天没有做完的事情。”陆皓东墨色的双眸愈发暗沉下去,手上不停地解开身上衣扣,“时微,我给你宠爱你弃若弊履,那么我只能坐实了这恶人的罪名,也好教你看看,什么才叫罔顾你的意愿!”      洁白的衬衫也轻飘飘地散落在木质地板上,陆皓东上身未着寸缕,精壮的胸膛上肌肉分明,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不宜靠近的气息。      “陆皓东,你不能这么对我!”时微看出不对,挣扎着想要朝门口逃跑,可是她一天没有吃饭,双脚才一落地,便软/绵绵地跪倒在地上。      陆皓东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像倒数计时的炸弹一般,每一下都走在她的心上。      伸出双臂轻松将她举起放回大床,陆皓东一只手便轻易钳制住时微的身体,她穿了一整晚没有脱下的衬衫,被陆皓东一把扯开了纽扣脱下/身去,时微想要护住前胸,也已经是徒劳无功。      陆皓东低头,狼吻深深印在她的锁骨上,娇嫩的肌肤很快浮起一圈清晰可见的牙印,像昭示所属的印记,牢不可去。 第三十四章 峰回有时 “咚咚咚”,敲门声轻轻响起,打散了一室旖旎也拉回陆皓东的神智,他撑起身子俯看身下的时微,她正偏头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陆皓东冷笑一声:“时微,你摆出这么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是觉得我会强/暴你吗?!比起我的无耻来,你的虚伪更让人难以接受!承认吧,我们就是一对!”      说罢,他光着上身大大咧咧走出去。      陈曦站在门外,后面跟着一脸为难的陆恺。      “陆总。”陈曦目不斜视,直视他的双眼道,“我有事要向你汇报。”      陆皓东冷哼一声,眼眸中情/欲的痕迹渐渐褪去:“去我书房等。”      陈曦点头离开。      陆皓东换好了衣服走进书房,陈曦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看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被陆皓东示意坐下。      “陈曦,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陆皓东沉声,他才不相信陈曦会在晚上因为有事情汇报而影响他的私人生活。“陆恺那小子,又给你报信了?”      陈曦温婉地笑:“陆总心里明镜一样,难道您真的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对时小姐……”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用强?”      陆皓东不说话,凉凉瞥了陈曦一眼。      “陆恺是藏不住话,但他都看得出来的事实,相信陆总一定早已成竹在胸,我只不过是,给您铺个台阶。”      “下不为例。”陆皓东总得建设自己的威信。      “是。”陈曦知道搅了老板的好事,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时家那边怎么样了?”陆皓东话锋一转,提起这个问题来。      “都料理的差不多了,”陈曦把文件递过去,“今天也是真的有事要向您汇报,明天……是不是可以送时小姐回家了?”      陆皓东拿起文件的手顿了顿,半晌方说:“好。”      “那我去安排车。”陈曦转身准备离开,被陆皓东叫住。“等一等。”      “您说。”      “……去看看时微,让她吃一点。”陆皓东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      陈曦心事重重看向陆皓东,努力点了点头:“好的,我马上去。”      陈曦推门进入的时候,时微已经拣了地上破碎的衬衫穿在身上,听见门响,她明显僵直了身体,连续两次被陆皓东这样粗暴对待,任谁也不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陈曦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只轻柔地放慢了脚步走过去:“时小姐,我是陈曦。”      时微听见女声,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她才敢抬起头来看向陈曦,目光迷离像是走失的小猫咪。“陈曦……”她喃喃自语着。      陈曦心里长叹一声,不明白为什么叱咤商场可以无往不胜的天之骄子,在对待感情问题、更确切地说在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总是这样简单粗暴呢?      “你不要害怕,没有任何人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陈曦缓缓靠近时微,努力让自己显得没有威胁。      时微抱膝坐在离床远远的沙发上,不愿再靠近那个危险源头一步。“你骗人。”她胡乱摇着头,目光开始涣散起来。      陈曦看得心焦,连忙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好了好了没事了,我这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陌生的女子气息扑面而来,她却陡然觉得安心,一整日的疲劳和心理上的压力令时微不堪重负,陈曦温暖的怀抱终于给了她安全感,她揪着陈曦的衣服下摆,堪堪昏了过去。      陈曦十分冷静地叫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医生进来,很利落地为时微输上了葡萄糖。      陈曦在一旁关切地提点了一句:“为时小姐换个房间,她应该不愿意醒过来看见自己还在这里。”      时微醒过来时,入目熟悉的场景使她一时无法反应,旁边的佣人看见她醒来,兴奋地低呼:“大小姐,您醒过来了。”      这是她的房间,在时家大宅的房间。      时微按了按额头,手背上有隐隐的刺痛传来:“我这是……”      “您睡了一整天,一直在打营养,醒过来就好,”佣人开心地语无伦次,“我这就去把老爷找过来,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时微张了张嘴巴,发现嗓子喑哑,低声道:“先递给我一杯水。”      “微微。”时峰大踏步着走进来时,时微刚喝下半杯水。      “爸。”时微颤悠悠喊出这一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傻孩子。”时峰摸了摸女儿的头,“我都知道了,你怎么可以那样对陆先生呢?好在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不可以糟蹋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爸?!”时微激动地差了声,她半坐在床上支起身体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      “你爸爸的公司已经转危为安了,”鬼魅一般的声音如影随形不期而至,陆皓东站在时父身后,给了时微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前和你的误会我都和伯父解释了,你爸爸也是担忧你的状况,那天情况紧急我来不及跟伯父解释,就自作主张带你回去了——时微,我说过要送你回家,现在已经做到了。”      时峰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将女儿耳边的碎发掖好:“以后不能动不动用不吃饭这招吓唬爸爸了,听到没有?陆先生也是一片好意,傻孩子,以后不能随便怀疑他,嗯?~”      时微心底一片冰凉,看着面前的陆皓东和父亲相谈甚欢,她自己却被一点点搁置在冰窟之中,冻得全身麻木。      “好了,我还要去公司,让陆先生留下来陪陪你吧,”时峰起身要走,“微微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误会就跟陆先生讲清楚,嗯?~”      “爸!”察觉到父亲准备离开,时微忍不住出声喊住了他。      “怎么了?”时峰停下来爱怜地看着女儿。      “睿睿和思纾……”时微欲言又止,不知道她失去踪迹的这几天里,弟弟有没有等到时思纾。      时峰笑了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思纾昨天已经回国,睿睿也是,他们都回学校了。最近事情太多,我本来想让你们去国外散散心,想不到弄得这么复杂——下次吧,下次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们,嗯?~”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陆皓东和她两个人。      时微心思再怎么玲珑剔透,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峰回路转,但不管怎样她已经对陆皓东有了很大的抵触情绪,发现屋子里只剩两人后,她扯着嗓子把佣人喊进来。      陆皓东负手站在窗前,不理她的紧张焦虑。      “大小姐,有事吗?”佣人一板一眼。      是在自己家里,时微不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又不好逐客,只得清了清嗓子道:“屋子里太闷,给我把房门打开。”      “是。”      佣人退出去,为时微将房门拉开。      不在密闭的空间中和他独处,时微显得轻松很多。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微沉着脸冷声道。      “你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我在关键时刻帮他渡了难关,为了保险起见,未经他同意将你接到了我那里,现在危险过去,我将你安然送还。”陆皓东轻启薄唇,跟时微打起了官腔。      她分明听出了话语底下的波涛汹涌,真相是是什么,恐怕只有陆皓东知道了。      “保险起见?”时微冷冷反问,“保险起见就可以罔顾我的意愿?陆皓东,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以为可以骗得过谁?!”      “你父亲就相信了,不是吗?”陆皓东不答反问,大大方方亮出底牌,根本不介怀时微的质疑。      时微气极,双手在膝上紧握成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陆皓东莞尔一笑:“那我们就走着瞧。”时微,一次一次挑战我的底线,你以为你还有全身而退的一天?!      如果说之前时微对于陆皓东的追求还看在眼里有所打动的话,那么现在,她对他除了恐惧和厌恶,再没有半点别的感情了。      可是那又如何?他陆皓东从来不是靠着讨人欢心而取悦自己,就算这个人是时微,也是一样。      一场拉锯战在众人没有察觉的地方悄然拉开序幕,双方没有宣战没有交锋,战火却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蔓延开来。      时微捏紧了拳头,坚定自己的信心。      陆皓东站在窗前,像无所不能的神俯瞰众生,眼中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决心。      又在家休息了两天,时微这才整待一新去到了医院。      “微微,”下班之后,许墨接她回到了自己家中,“在国外玩得开心吗?”      “唔,还好。”时微的心情还没转过来,听到许墨的问话,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      “喝杯水,”天气还很热,时微的手却一直很冰凉,许墨将温水杯递给她,顺势在外围包裹住她的双手,“身体总是这么凉,你自己也是大夫,要注意调养才行。”他的眼中满是担忧。      时微抬头和他四目相对,两个人眼神交流令她渐渐起了暖意,不知怎么,她突然低下头去。      许墨将她揽进怀里,两个人在沙发上静静坐着。“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很想你。”许墨自顾自说下去,“在医办室写病历,也会突然抬起头看看身边,以为你还在一旁陪着我——”他摇头笑笑,“我明明过了为爱疯狂的年龄,可是遇到你,总是觉得不够,想要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分开这样几天,也让我觉得度日如年。”      不知道许墨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天傍晚,他絮絮地对着时微说了很多从前不会说的情话。 第三十五章 意外有时 “我们订婚吧。”许墨拉着时微的手,突然正色认真道。 时微正低头听他絮语,冷不防被这五个字狠狠撞击在心上,她愣愣地抬头,傻傻望向许墨:“啊——” “傻丫头,”许墨爱怜地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我不想和你分开。” 时微缓缓地抬起手,揪住了许墨的衣服下摆:“许墨,”她轻声喊他的名字,像情人的手抚过他的心房,“我也不要和你分开。” “微微……”许墨低喊了一声,抬起她的下颚看向自己,薄唇温柔地吻了上去。 时微身体僵直,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一些她不愿面对的事情。 许墨却敏感察觉到她的异样,薄唇看看停在她面前一公分处:“微微,怎么了?” 时微低垂眉眼不肯看他,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许墨抱着她,也察觉到她的恐惧和不安,他捧起时微的脸颊,轻吻落在她面上:“我在你身边啊微微,你怕什么?” 微语呢喃将时微从那天的噩梦中拽了出来,她眼神有些涣散地看清了身前的人:“许墨。” “我在,”许墨吻了吻她的眼睛给她安慰,“微微,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时微不想说,只用冰凉的唇紧紧贴住了许墨的。“吻我,许墨。” 许墨接住了她的唇含住,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温暖了她。 “我们马上订婚。”许墨如是说。 “不行。”时峰蹙起眉端,不同意女儿的莽撞。“我不能同意。” “爸,我们是真心相爱。”时微温和且坚定地开口。 时峰看向女儿,往日里温柔娴静的大女儿,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事事都听他这个老头子的话了。 “微微,你才和许墨认识多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做决定?爸爸知道你不喜欢陆先生,爸爸也不会逼迫你和谁在一起,但是这个许墨,我决不同意你们现在订婚!”时峰有些激动,好像被人抢走了最宝贝的珍物一样。 时微却不疾不徐劝说父亲:“爸,你哪里不满意许墨?” 时峰被问得一滞。“微微呀,”他起身将站在身前的女儿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都说女儿贴心,爸爸从来也和你无话不说。微微,你告诉爸爸,你爱他吗?” 时微紧挨着父亲坐下,认真看向父亲的眼睛。“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会把情爱挂在嘴边?我只想找个对我好的人,平平稳稳过这一生。” 时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性子跟我一样,打定了主意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头。” 时微笑笑,偏头靠在父亲肩膀上:“爸~~~” “微微,”时峰的声音低沉下去,“你和陆先生的误会,还没有解释清楚吗?” “爸,你不能这么相信一个外人!”提起陆皓东,时微有些激动,但有些事情又不能说出口,她左右为难。 “你倒是告诉爸爸,他哪里比不上许墨了!” “我不喜欢他,”时微低下头去,“他太危险了。” “刚刚谁说不会把情爱挂在嘴边的?”时峰笑着揶揄女儿,努力想将气氛变轻松,“真的不肯再考虑一下陆先生了吗?” “爸,”时微抬起头,第一次鼓起勇气问出心底的话,“咱们家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时峰的脸色渐渐沉下去:“说什么胡话?我时峰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困难也只是一时的,绝对不需要你来替爸爸担心,嗯?~” “那就好。”时微复又低下头去,“爸,如果你让我跟陆皓东好,我就和他好。” 时峰长叹一声:“傻女儿,你以为爸爸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你?你就是你,不需要听信别人的意见,嗯?~爸爸只是提供意见,你若是不愿,我也绝不会勉强。” 时微知道父亲不会罔顾她的意愿,也明白自己刚刚不该那样试探父亲。“爸,我错了。” “爸爸永远不会生你的气,”时峰一字一句,“微微你要为自己活着,知道吗?家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牺牲自己,我现在说的话,你以后也要记住它。” 时微重重点头,父女俩心事重重地坐在一起。 这天早些时候。 “伯父,我的提议您看怎么样?”陆皓东悠闲地坐在时峰办公室中,和他面对面谈着公事。 “这个提议不错,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时峰合上文件,由衷道,“皓东啊,这次的危机事件,多亏了你的帮助!” “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也不是没有好处。”陆皓东莞尔一笑。 时峰爽朗地笑:“你这个性子真是深得我心!时微那丫头,又给你脸色看了?” 陆皓东低咳一声:“她对我可能误解太深。伯父,但我是真心喜欢你女儿。” 时峰点点头:“说句实话,其实我也更加看好你,可是我这个女儿让我宠坏了,你看看,非要选自己喜欢的人,陆先生,我们就算买卖不成交情也在,我当你不仅仅是生意伙伴那么简单。” 言下之意就是婉拒他对时微的追求了。陆皓东眸色低沉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时微总算回到租屋,秦晓冉一脸兴奋地跑过来为她开门:“微微你可算回来啦!国外玩得开心吗?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时微在国外轻松的时间总共加起来不过一天,匆忙之间也没有带什么太有意义的东西,她拎着行李箱过来打开:“你自己挑吧,买的都是小玩意,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秦晓冉看出她兴致缺缺,放下了手下的东西仰头看她:“微微,你怎么啦?我怎么觉得你出去玩了一趟反倒比出去之前更消瘦了?国外不好吗?” 时微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 “噢,那你就先休息去吧,”秦晓冉拿了浴袍递给她,“卫生间的水我刚热好,你先洗吧。” 时微点点头,接过浴袍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时微隐隐听到门铃在响,屋外传来交谈的声音,她没有多想,洗完澡穿好浴袍走出来。 客厅里,秦晓冉一脸红晕地看向时微:“微微,你……有人来找你了。” “谁……”时微话音未落,便看到沙发上大大咧咧坐着的陆皓东。 “时微。”陆皓东站起来走过去。 时微下意识地准备后退,却被秦晓冉一下推进了两步:“你们先聊,我去超市转一圈。”她以为陆皓东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体贴地为他们留出空间来。 时微还来不及说话,秦晓冉便迅速消失了。 “你的室友倒是体贴。”陆皓东轻笑一声,自嘲道,“却不知道你现在最不愿见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难得陆先生有自知之明,”时微索性拉开防盗门,“这就请离开吧。” 陆皓东握住她放在门把上的手,时微迅速松开,他便顺势关上了门:“我的话都没说,怎么能轻易离开。” 时微气得浑身颤抖起来:“陆皓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一句也不想听,请你离开。” “不要和许墨订婚。”陆皓东突然开口。 时微蓦地抬起头来,她准备和许墨订婚的事情,除了父亲,谁也没有提过。 她倒退着走了两步,不知道陆皓东到底还有多少张底牌要翻。“你管不着。” “我要是非要管呢?” “你管不着。”时微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会后悔的。”陆皓东轻笑,并未刁难时微,留下这一句话,他大踏步着离开了。 时微像虚脱一般跪倒在地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身虚汗。 第二天上班,时微一直心不在焉,许墨领了她去手术室,她以为还像往常一样做辅助,跟在许墨身边洗干净双手,等待手术护士为她穿手术服。 许墨动作利落已经换好了衣服,在一旁看着时微:“今天的手术由你主刀。” 时微一愣,双手还悬在空中,一时失语喊了一句:“许老师!” 许墨失笑,也不计较她的称呼:“怎么,不敢做?” 时微自己还从来没有做过主刀手术,之前又没有准备,她哪里敢做!“老师,”时微索性将错就错,“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这还需要什么准备,”许墨笑笑,想要她放轻松,“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你跟着我做了不下百八十台了吧?还怕?” 时微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该。 许墨没办法伸手安慰她,只得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轻松,嗯?~深呼吸,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很快就做好了。” 手术室的无影灯将人照得无所遁形,时微第一次站在主刀医生的位置上,心跳得像擂鼓那么响。 “开始吧。”许墨低声鼓励她。 时微学着许墨以往的样子,一边询问患者的疼痛情况,一边给患者开刀的位置消毒,低头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她深吸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时微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渐渐凝结成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许墨点头示意,立刻有护士上前在一侧为时微拭去汗珠。 “翻找她的阑尾。”许墨在一旁出声提醒。 满目的血红令时微有一瞬间的眩晕,明明是最最简单的手术,她却每一步都做得步履维艰。 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终于熄灭了。 时微心力憔悴地坐在手术室外间休息室里,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了。 许墨换下手术服摘下口罩才走进去,看见时微坐在椅子上发呆,皱了皱眉头:“微微!” 时微被惊醒,觉得自己手上还带着刚刚沾染的血腥味,不由得又奔到洗水池前洗手。 “今天你做得很好。”许墨在她身后说道。 “老师,我是不是太给您丢脸了。”时微有些难过,那么简单的手术,她竟然怕成这样。 “傻丫头,”许墨佯怒,“我教出来的学生,我自己心里没数吗?你做得很好。” 时微一时间这才放下心来。 最简单最平常的手术第二天,患者却突然出事了。 第三十六章 了结有时 “二十八床,肠粘连!”护士扯嗓子喊了一句,医办室立刻有医生赶出来,时微这天休班,并不知道医院发生了什么情况。 “微微,我是晓冉,”秦晓冉打通了家里电话,彼时的时微正在家里打扫卫生。“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着急。” 时微不明所以,笑了笑:“嗯,你说。” “二十八床的患者,不是你做的手术么,他今天肠粘连了,可能还得手术。” 时微握着电话的手指一点一点冰凉下来,明明秦晓冉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她却觉得恍在天边。 “喂,微微?你在听吗?”秦晓冉手头上事情也比较多,说起话来十分干脆。 “……我在听。”时微拉回心神,赶忙道,“晓冉,你先忙吧,我这就过去。” “其实也不用,许墨已经过去看了……哎算了,你过来一趟也好。”秦晓冉匆忙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时微定了定心神,总算咬咬牙坚持着稳住了身形,她迅速拿起钥匙冲出了家门。 后来时微常常想,那天的天气明明万里无云,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可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的生活像是突然被人搅乱,不幸的事情接二连三,在她来不及回顾的时候,噩梦一样的现实渐渐浮出了水面。 “时微你来了,”护士长看见时微略略点了点头安抚她,“没事,许大夫已经进手术室了,不要急,就是术后感染,小毛病。” 时微脸色有些凝重,正要开口说话,主任从走廊里拐了过来,看见时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今天你休班,还来医院干什么?!赶紧走。” 时微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主任拽住胳膊离开了。 “主任。。。”时微踉跄着脚步跟上去,不明白主任是要干什么。 朱毓明带着时微走出医院,站在路边扬手替她招来一辆车:“傻孩子,这时候来医院干什么?等家属找你打架啊?先回家等消息吧,不是什么大毛病,你第一次做手术已经很成功了,换了谁都有可能出问题。我让许墨上了,不会有事的。” 时微卡着车门不肯上车:“主任。”她低喊了一声。 “怎么了?”朱毓明对待这个新来的毕业生很是照顾,绝不仅仅是因为时峰跟他有交情那么简单,时微是棵好苗子。 “主任,”时微眼眶有些泛红,“我、我是不是不应该做医生?” 朱毓明看着眼前青涩的小大夫,笑容温暖慈祥:“傻孩子,才刚做了一台手术,就这么容易对自己没信心了?我朱毓明还从来没有看走过眼,你得相信你自己,嗯?~作为一名合格优秀的大夫,首先要自己相信自己。” 时微感动地看着这个一路带她走过来的老主任,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主任,对不起。” “好了,别胡思乱想,回去好好休息,科里还需要你,嗯?~” 时微昏昏沉沉回到家中,一路上心思百转千回。 她在医学院学了五年,什么样的案例没有见过,做医生最不需要的就是软弱和犹豫,可是时微偏偏做不到心如止水。 坐在沙发上,时微缓缓伸出双手,纤细洁白的手指骨节分明,一个个圆润饱满的指甲修得不长不短,手心里纹路有些稀疏,这双手,真的适合拿起手术刀吗? 时微将巴掌大的脸颊深深埋进手掌中,前路渺茫,她突然对未来失去了信心。 哪怕陆皓东对她再纠缠不休,弟弟妹妹有多少误解也好,她都从来没想过,自己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会成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晚上到了下班时间,时微终于打起精神做好了晚饭等秦晓冉回家,却没有想到她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微微,我晚上有约,你跟许老师好好聊聊吧”秦晓冉再次体贴地为两人留下空间,借口有约消失了。 “许墨。”时微有些惶恐,在他面前刚刚熟悉起来的那一点亲昵又瞬间消散,她像个犯了错误等待老师惩罚的学生,中规中矩站在许墨面前。 “手术已经成功了,”许墨轻松将她揽进怀里,“患者也送到住院部去观察了,你还在担心什么,嗯?~” 时微鼻间尽是年轻男子的味道,给人安心的感觉,她定了定心神,没有说话。 “别害怕,只是很正常的术后感染,”许墨耐心细致地为她讲解,“A大医科五年毕业,你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时微,”他连姓带名地喊她,“作为一名优秀的医护人员,需要的是一颗坚强且果断的心,你懂吗?我们不需要任何的软弱,你必须坚强起来。” 时微足够坚强,却见不惯生离死别,况且这条生命的安危还攥在她自己手中。 “我做不到……”时微有些慌乱地想要退离他的怀抱。 “你可以的。”许墨神情坚定,握住时微的手不许她逃离自己。 过了两天,时微正常去上班,得知患者已经转危为安,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走廊上,患者家属正对着许墨千恩万谢,看见时微避无可避的身影,家属也略略有些尴尬,之前许墨大概已经做了关照,所以他们并未刻意刁难时微。 时微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双手插兜走回了医办室。 在办公室僵坐了一会儿,许墨摆脱了家属走过来。“时微,跟我去手术。” 时微迟疑着看向他:“我……” “昨天不是都说明白了?”许墨放下病历将时微从椅子上拉起来,“好了,今天是我主刀,你给我做副手,嗯?~” 时微点点头,借着许墨的力站起身来,正碰上秦晓冉进门,看到两人拉扯的情状,她俏皮一笑:“许老师,这可是在医院噢!要注意影响!” 许墨笑笑:“来得正好,赶紧鼓励时微两句,这小丫头一朝被蛇咬了,连工作都不想做。” 秦晓冉见状推了时微一把:“还磨蹭什么啊,你跟许老师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啊,你没见前两次做的大手术,他们还拍照留念了呢!这刀口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是作品是心血啊懂不?你们俩夫妻档就得有所向披靡的勇气,时微,我看好你哟!” 时微被她逗得一乐,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不少。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秦晓冉恨不得推着两人离开。 走廊上有零星的病患在来回散步,偶尔有去药房取药的小护士推着手推车低头经过,看到许墨都腼腆笑着喊一声“许大夫早”,时微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冷不防许墨停下脚步,时微正疑惑,却见他回转身体,将时微的手紧紧扣进自己手心中,两个人并肩而立,时微有些不自在:“有人在看着呢。” 许墨温暖地笑笑:“马上就要订婚了,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语气中透露着难得的霸道。 时微抽了抽手指,没有抽动,只得放任许墨的收牢牢牵住自己的。 很快在换衣间洗手换好了衣服,相同的场景同样的人,时微有一瞬间的闪神,许墨温柔地唤了她一声:“微微不要怕。” 时微勉力勾了勾唇角,不想许墨为她担忧。 站在手术台上许墨的对面,时微拉上口罩,对着许墨慎重点了点头。 无影灯再一次开得大亮,时微眨了眨眼睛,努力告诫自己要全副心神集中起来,患者的生命至高无上,她要对他们每一个人负责。 手术刀的边缘锐利有锋,划在皮肤上印下浅浅的划痕,腹部的皮下组织一点一点露出来,随着刀子游走的痕迹,腹腔很快被掀揭开来。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至,即使隔着医用口罩也阻挡不住,但大家都熟练地毫无反应,几个手术护士在一旁轻松聊起八卦来。 “听说了吗?最近的华威科技要进军影视圈了噢!” “他们老总是不是那个陆皓东???我昨天还在财经周刊上看到他的采访噢!真是帅呆了!” “是啊,华威科技最近好多大动作呢,这次又进军影视圈,哎。。。” “真是不给人活路了噢……” 几个护士叽叽喳喳谈论着,完全没把这台小手术放在眼中,许墨抬起头,却看见时微额头上不断地沁出汗珠来。 他侧身,对着身边护士低声吩咐了几句,小护士立刻来到时微身边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许墨低声道:“替我按压出血点。” 时微抬起手来,乳黄色的橡胶手套紧紧贴合在皮肤上,她伸手过去,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时微!”许墨的声音陡地严肃起来,“这是手术!容不得你犹豫儿戏!” “是,我知道了。”时微强自镇定了心神,伸手迅速快捷地按在了指定位置上。 鲜红色的血液浸过手套慢慢向上漫延开来,时微紧咬着牙关目不转睛,生怕一个恍惚又发生什么差错。 旁边的小护士不断替她擦拭额上汗珠,时微眨眨眼,连眼睫毛上都不知是挂了泪珠还是汗珠。 一旁正给许墨递过手术剪的护士察觉到时微的异样,关切道:“时微,你没事吧?要不换个人得了,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时微隔着口罩扯了扯唇角,想起来对方看不到,歉意地摇摇头:“不用,我再坚持一下。” 许墨抬头,不动声色深深看了时微一眼。 手术总算有惊无险。 一台小手术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时微却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没跟主任请假,她脱下手术服就匆匆离开了。 “时微。”许墨的电话随后追到,语气中是以往从未见过的严厉。“这是在上班时间,你为什么无故不到岗?!” 时微不是懦弱不敢承担责任的胆小鬼,但生死有命,真正接触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她才陡然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勇敢。 相反,她害怕面对死亡——医生手里掌握着生死大权,不是她说对不起就可以挽回的状况。上一次有许墨转危为安,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她连想象都没有勇气。 “许墨,我不能再做医生了。” 第三十七章 抉择有时 许墨闻言脸色一沉,哑声道:“你现在在哪里?” 时微说了地点,许墨敛了声音说:“在那里别动,我立刻过去。” “不要。”时微拒绝地很干脆,“许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好好工作吧。” 许墨向来什么事情都和时微有商有量,两个人很少有争吵或者闹矛盾的时候,许墨愿意包容她,时微也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可是这一次,许墨却出奇地强硬。“时微,你站在原地等我,听见没有!”他拿出作老师的威严和不容置疑来,边往外走便叮嘱时微。 “许大夫……哎许大夫你去哪儿?”有值班护士过来取病历,看见许墨匆忙离开的身影,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不见了。 护士摇摇头:“今天科里的大夫都怎么啦……主任!” 朱毓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应该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背着手转身离开:“过去看看也好,这两个人……哎!” 许墨很快赶到了时微所在的街道,马路上车流拥挤人潮汹涌,时微就孤零零地站在道旁,愈发显得身形单薄不堪重负起来。 “时微。”许墨走过去,拉住她冰凉的双手,“你又在闹什么脾气?!这工作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你也太不成熟了!” 时微冷冷收回自己的手:“许墨,我是考虑细致以后才做的决定,也许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这种工作,它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你求学五年,刻苦努力了这么久,要的不就是一份稳定的工作?现在是你发挥自己能力的时候了,为什么轻易放弃?时微,这不是我印象中坚强勇敢的你!” “许墨,我又何尝不想救死扶伤?可是生命太脆弱了,我承受不了这种失败,它不可挽回你知道吗?” “我以为你在选择这一行的时候,就该想到了。”许墨的声音透着难掩的失望之情。 时微也不想这样。“我不知道现实是这样残酷,理论知识学得再丰富,也比不上自己亲手做的一台手术来得震撼。许墨,我真的不合适。” “我们做手术的目的就是为了挽救生命,时微,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我正是因为不想看到有生命在我手里流逝,所以才选择放弃!” “你这是在逃避!时微,我从前认识的你,果断干练、敢作敢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不想多说什么,许墨,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时微,你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作为你的实习老师,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轻率草莽地对待自己的工作!” “我不想做的事情,谁也逼不了我。”时微低垂眉眼,冷冷道。 “冥顽不灵!”许墨被她气得不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墨,你别管我了,回去工作吧。”在许墨看不到地方,时微紧紧攥住了手提包。 “时微,你太让我失望了。”许墨紧紧盯住她的双眸,心痛无比。 时微站在他身侧,离得近了能看到他紧抿的双唇和绷直的下颚,再再透露着主人隐忍的怒火。哪怕是气她到了极处,他也依旧不肯对她说一句重话。 时微眼眶泛红,抬手欲抚上许墨的肩膀,却被他察觉到意图一把拨开。“别碰我!” 时微有些受伤,轻咬下唇故作轻松道:“许墨,我只是不想做这份工作,我还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吗?” 许墨抬头,深深望进她的眼底。“时微,我从前以为你寡言是因为性格使然,从来也没有逼你对我讲什么心里话,我以为我是懂你的——”他缓缓握紧了双拳垂在身侧,“可是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说罢,许墨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离开。 时微顾不得马路上人来人往,抛开了一切追上许墨,以一种奋不顾身地姿态从背后拥抱住他。 “许墨,”时微紧紧环住双臂不肯松手,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许墨被她的冲力带得一晃,稳住了身形后静静站在原地,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 “可是你现在要离开我了。”许墨低头,看到自己身前时微瘦削笔直的双臂,他伸手握住她的,狠心将她拉离自己的身体。 “许墨!!!”时微有些急迫,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颤抖,“不要离开我!” 许墨的手顿了顿,半晌还是拉下了时微双臂,再也没有任何停留眷恋,毫不迟疑地向前走去。 时微定定地站在原地,像被点穴一样动弹不得,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黑色轿车在路边戛然而停,车上男人果断地下车,将已经摇摇欲坠的时微半搂着拖进车里。 一天以前。 许墨那时刚做完手术,他跟着秦晓冉来到时微住处,在秦晓冉离开以后,和时微仔细地谈过了这一切。 时微当时答应了许墨,会努力工作,不会被这一次小小的失败所打倒。 送走许墨后,时微在自己房间里,接到了陆皓东的电话。 “时微。” 时微听出他的声音,“咔”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陆皓东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可以不接电话,我会立刻去你家楼下。 威胁卑鄙却很有效,时微现在头脑一片混乱,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陆皓东。 她愤恨地拿起手机回拨过去:“陆先生有何赐教?” “赐教谈不上,”陆皓东轻笑一声,“有件事需要你配合。” 时微冷冷道:“我不觉得和您有什么事情需要配合。” “辞了医院的工作。” “你做梦!” 陆皓东成竹在胸:“时微,你的第一个手术失败了,对不对?” “患者已经抢救过来了。”时微捏紧了手中电话,心却一分分地冰凉下去。 “可你就是失败了。”陆皓东强调事实。 “医院不会因此而解雇我。”时微这一点信心还是有的。 “所以我要你主动辞职。”陆皓东耐心跟她解释。 “你疯了!”时微忍不住骂出来,“陆皓东,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你不辞职,我有的是办法逼你妥协,时微,今天你的患者只是肠粘连,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主刀医生是许墨对吗?他现在正是事业关键期,如果手术里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你猜他的前途会是怎样?” 时微整个人都像被泡在冰水里一样,从脚底散发出的凉意直直抵到头顶,她哑着嗓子坚持道:“我相信公理自在人心,陆皓东,你休想用这样小儿科的把戏威胁我。” “公理?”陆皓东好像听到了他有生以来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愉悦和睥睨天下的张狂,“我就是公理,你还想去哪里再找一个公理?!时微,听我的话,我不会害你的。” “你真卑鄙。”时微恨得咬牙切齿。 “过奖了。”陆皓东大方承下了她的怒火,“所以你的答案是?” “你做梦!我决不会如你所愿!” “好好想想吧,”陆皓东并不着急,一针见血点中她的死穴,“许墨的前途就把握在你的手里。” 说完这句话,陆皓东轻松挂上了电话。 时微一整晚都没有睡觉。 第二天手术时,她明明答应过许墨,会好好努力工作,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也不会再被上次的事件受到影响。 可是手术中,却不可避免地听到护士们大方议论起陆皓东来,他深沉内敛又长了一副好皮囊,是多少女人心目中的梦想。 时微却徒劳觉得寒彻心扉。 这个鬼魅一样如影随形的人,到处都是他的气息,令她无法呼吸。 对面的许墨专注凝神,眼光紧紧追随着病人伤处,每一刀都精准纤细不差毫厘,这是他心爱的事业,容不得半点差池和虚假。 许墨似是收到了时微的感应,抬头看到她一脸的汗珠,连忙低声唤了身边护士替她擦汗。 对,这还是她的男朋友,体贴入微,细心关怀,连她头上的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却没办法对他说一句真话。 时微瞬间湿了眼眶,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统统顺着脸颊滑下来。 “替我按压出血点。”许墨冷静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那一个瞬间,时微心里默默做下了决定。 不管许墨会不会觉得值得,她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这是她喜欢的人,再艰再难,也不愿看他受到一丝打击的人。 要辞职,还要表现得顺理成章。 绝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这是她自愿做出的决定。 陆皓东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重复回响,时微感到头痛欲裂,手术一结束,她便第一个冲了出去。 这是她自愿做出的决定,绝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哪怕是从此不再做医生。 第三十八章 诱惑有时 一路上车行平稳,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了一栋海景别墅前,时微也不记得,她在车上到底坐了多长时间,但这里距离市区,肯定有不短的一段路程了。 陆皓东坐在她身侧,一句话也没有说,车子停下,他便不由分说将时微抱下车去。 时微连反抗也没有,木讷地任凭陆皓东搓扁揉圆。 进到别墅的路不长,陆皓东每一步都走得步履生风,时微窝在他怀里,像只逃家被捉的小猫咪,一动不动低垂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淡淡的阴影,搁置在胸前的双臂,微微颤抖着。 陆皓东将她稳稳搁置在卧房的大床上,床前的落地窗半开着,有乳白色的半透明纱帘被风吹起,朝窗外望去,能看到大片大片碧蓝的海水,挟着淡淡腥味的海风,倏忽而至。 时微坐在大床上,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膝盖:“现在你满意了吗?” 听到时微的问话,陆皓东拉开纱帘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他没有理会时微的问话,只轻声道:“在车上坐了这么久,累了吧?要不要喝点什么?” 时微丝毫不在意陆皓东的答案,她既然来了,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跟一个无比厌恶你的女人在一起,告诉我,你就那么有快感?” 陆皓东勾了勾唇角:“时微,你为什么总爱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和我纠缠?我拒绝再回答这种无聊问题。” 好,时微索性再也不说话了。 陆皓东却不在意,亲自倒了杯温水递给时微:“先喝一点水,我去叫厨房弄点吃的来。” 时微没有伸手去接,依然保持着防备的姿态。“我已经如你所愿做好辞职的准备了,请问陆先生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配合?” “现在需要你把这杯水喝下去。”陆皓东执着地举着水杯不肯撤离。 时微从善如流接过杯子,仰头一口气喝完整杯水。 她的嘴角还留着隐约的水渍漫延,陆皓东看得心中一热,捏紧了手中的空杯,哑声道:“我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有。” 时微低头不语。 中午安静地吃过午饭,陆皓东看着佣人将餐具撤走,坐在时微对面问她:“吃得还好吗?” 时微不说话,他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时微,现在你已经恢复了单身,我总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你了,嗯?~” 时微冷笑一声,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陆皓东,你怎么这么虚伪?!我不是单身的时候,你有放过我吗?现在被你逼到这样的境地,你竟然还有颜面来问我的意见?”她讽刺地凉凉道,“我以为我的意见从来都是仅供反对的。” “怎么会?”陆皓东痴迷地看向她,“今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 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 时微心思玲珑剔透,又岂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可是她不解陆皓东的用意,只得继续用沉默来对抗他。 陆皓东却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即使不是周末,他依然抽出了一天时间来陪时微,哪怕是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满足来。 夜幕缓缓降临。 吃过晚饭时微回到房间,窗外的游泳池中水波荡漾,映射在室内洁白的墙壁上,形成妩媚的波纹。 时微洗澡走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珠,天气不凉,她只裹了件浴巾,洁白娇嫩的香肩露在外面,修长的美腿引人遐思,她赤着脚走在厚实软绵的羊毛地毯上,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轻柔的拧开房门,走廊里一片寂静,陆皓东是个喜静的性子,吃过晚饭后佣人们也都自觉地离开了。 时微站在走廊里犹豫了下,半晌推开了隔壁房门,不出所料,陆皓东的卧房像以往一样设在她的隔壁。 屋子里同样一片漆黑,若不是窗前的人影被月光笼罩,时微几乎要以为房间里空无一人了。 陆皓东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一星红点在隐隐绰绰燃烧着,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味。 “我说过,入夜以后不要随便进我房间。”陆皓东以为是新来的佣人不懂规矩,冷声驱赶道。 身后半晌没有回应,陆皓东心中一动,缓缓转过身体看向门口。 时微站在离他不远的正前方,借着皎洁的月光,陆皓东清晰地看到她忐忑不安又略显冷清的表情。“找我……做什么?”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喑哑下来。 时微不说话,抬手将身上松松系着的浴巾扯脱在地,娇柔洁白的**□在空气中,陆皓东被面前的美色震撼,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想要我吗?”时微轻咬下唇,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我现在就给你。” 年轻姣好的身体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眼前,形状优美的锁骨,挺立饱满的双峰,还有紧致平坦的腹部和…… 陆皓东缓缓地握掌成拳,另一只手几乎要拿不稳指间的烟。“时微,你这是做什么?”他声音带着隐隐的怒火。 “做/爱。”时微突然一改往日冷静无波的面容,眉眼间竟然也隐约流转着妖媚的波光,面上虽是不施粉黛,素颜却更加别有一番风情。 她上前一步截下陆皓东手上的香烟随意按灭在烟灰缸中,整个身体都柔弱无骨地贴上他,凉薄的西裤和衬衫带着夜晚的凉气,激得时微轻颤了下,更加朝着热源贴附过去。“抱我,嗯?~” 刻意拉长的尾音透着妖媚,时微抬起一条腿跨上陆皓东的腰间,毫不避讳地与他耳鬓厮磨,口中吐气如兰:“抱我……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潋滟的红唇轻噬他的耳垂,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陆皓东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微的吻缓缓往下,遇到他的喉结后,温暖轻柔地吻了上去,调皮地轻啄他喉间凸起。 她的手也没有闲下来,截过陆皓东手中香烟后,时微握住他的手掌,在他隐约察觉到预感的时候,不容置疑地将他的手覆上自己的双峰。 手下绵/软的触感使得陆皓东陡地清醒过来,他反客为主邪魅一笑:“时微?”柔柔的尾音带着了然的笑意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时微以为他终于要有所动作,乖乖地附在他身上不再吭声。 陆皓东大手一挥将她轻松打横抱起,放置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自己也随之覆了上去。 他略略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的女人,身体一分一分接近她,眼中却十分清明的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薄唇在她唇瓣一公分处停下,时微紧闭双眸,长长的睫毛轻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或者厌恶。 陆皓东自嘲地冷笑一声,倏地起身,一把抻过床上的薄被给时微盖上。 暖暖的触感令时微诧异地睁开眼睛,陆皓东冷冷的面孔中情/欲全无。 “时微,你从来不懂我,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个。”说罢,陆皓东面无表情地决然离开。 时微瑟缩在薄被中,突然对未来从内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茫然来。 陆皓东跌跌撞撞的离开,楼下的吧台还点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暖意融融,令他从刚刚的火热中渐渐沉静下来。 随手从酒柜中拿了一瓶红酒,陆皓东启开瓶塞连杯子都不用,径直将红酒灌进口中。 满目琳琅的酒柜立在他的侧后方,陆皓东有很多好酒,但他只爱收藏,很少会拿出来啜饮。 酡红的酒水有一丝顺着嘴角漫延下来,很快将洁白的衬衫领口染上了一丝不纯的红,陆皓东索性解了衬衫扣子,任凭隐隐的春光乍泄还藏。 冰凉的液体渐渐抵达腹中,陆皓东虽然很少饮酒,但只要喝,就绝不会糟蹋。像现在这样一口接一口的牛饮,除了些微的辛辣和酸涩,他品不出任何味道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攥住酒瓶手背连着胳臂有青筋一根一根暴起来,陆皓东终于难以掩饰心中的怒意,扬手将还残留着酒水的红酒瓶,狠狠掼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鲜红的液体顺着洁白的墙壁蜿蜒而下,像情人的眼泪,莫可明说。 玻璃碎裂的撞击声隐隐传到楼上,时微躺在床上也听到了响声,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有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微便不甚安稳地从睡梦中醒过来,昨夜的记忆缓缓回到脑中,她咬牙攥着被子坐起身来,被子下的身体,依然未着寸缕。 今天以前,她一直认为陆皓东这样对她锲而不舍是因为迟迟没有得到她,连续两次对她用强,他要的,难道不就是她的身体? 可是昨夜他隐忍的表情和滔天的怒火,突然模糊了时微的认知,一个明明对自己有意却连送上门的祭品都不屑一顾,他想要的,又到底是什么? 脑海中一片纷乱,时微一时间理不清这些错综复杂的思路,她还来不及反应,房门突然被一股外力大力掀开。 时微一惊,赶忙将身上的薄被将自己覆盖严实。 陆皓东从门外闯进来,却并没有介意时微的抗拒,只沉着一张脸色轻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从昨天进入这栋别墅,时微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短时期内陆皓东是不会放她离开,即使已经和许墨分手,她也要待在陆皓东身边,他才会安心的吧。 可是她没有想到,只不过过了短短一天,她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微,对不起。” 第三十九章 心痛有时 “时微,对不起。”陆皓东沉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无措。 时微不明所以,心里却像是有了心电感应一般,突然觉得连张嘴都困难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父亲中风住院了。” 一直到现在,时微永远记得那间卧室里咸腥的淡淡海水味道和陆皓东一如既往的冷漠俊颜,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作何反应了。 等她回神清醒过来,已经穿戴整齐坐上了开往医院的轿车。 崭新的衣物应该是陆皓东吩咐佣人准备的,连内衣尺码都大小适中,可是时微哪里顾得上这些?她的脑袋里好像有无数个小人在叽喳絮语,她说不出话来,只捂着头难过地低下了身子去。 陆皓东知道她心里慌张难过,在后车座上索性将她拦腰抱住搁置在自己腿上,将她抱进怀里一下下安抚她的后背:“不怕啊微微,有我在。” 时微眼神泛着空洞,一丝生气也无。 陆皓东哪里会安慰人,只笨手笨脚地紧紧拥着她,企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爸爸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时微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喑哑得不行。 她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希望汽车的速度能够再快一点,让她早一点见到父亲。 不,还是慢一点,她承受不了这种打击,绝不要看到父亲风烛残年的样子。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在亮起,时微一看到红色的大灯,头脑一瞬间眩晕起来,陆皓东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时峰的贴身秘书赶上前来。“大小姐。” “我爸他怎么样了?”时微看向面前的年轻男子,记忆中似乎和他见过几面。 “董事长早上和平常一样开例会,结束之后他说头痛,我就陪他回了休息室,结果坐下还没两分钟,他就突然……” 时微要扶住陆皓东的手臂才能支撑自己不倒下,她用力紧咬下唇保持冷静:“公司那边处理得怎样了?” “小姐请放心,已经完全封锁消息了,公司那边还不知情,但董事长的状况不容乐观,夫人那边也没敢通知,大小姐,您看是不是现在回公司?不然董事局知道了就又是一场轩然大/波了!” 秘书的建议诚恳中题,正是公司危急存亡生死一线的时候,她作为长女不能再袖手旁观。 “你先回公司,我在这里等爸爸出来。”时微神智渐渐清明起来,“去看看情况,千万不要惊动媒体,公司里也要守口如瓶——把最近的相关文件都带到医院来。” “是。” “等一等——”时微看他走远,突然又出声叫住他。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秘书回头恭敬作答。 “……”时微顾不得不自在,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磊。” “好了,谢谢你,陈磊。”时微发自内心地由衷感谢。 陈磊摇摇头:“您在这里等董事长吧,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公司需要您。” 时微几乎脱了力,送走陈磊后,陆皓东扶着她在走廊长椅上坐下。 “放宽心,你爸爸不会有事的。”陆皓东捏紧了她的双手,热度从他掌心源源不断传到她手里,时微渐渐安定了一些心神。 她需要温暖,也顾不得身边人到底曾经怎样对待过她。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答案,只想絮絮地说些什么,用声音驱散心中的恐惧和茫然。 陆皓东岂会不知,他一言不发,静静听着时微回忆过往的点滴。 “在我小的时候,爸爸就最疼我,睿睿是男孩,思纾嘴巴又甜,我在家里,是最不讨喜的一个。” “可是爸爸从来不因为这个原因而冷落我,念唐诗、背宋词,他一字一句地教我,吃穿用度上也从来都不肯委屈我。” “爸爸从来是节俭的人,对于我们这些子女,也从来都是严格要求。” “可是对我却不像对思纾睿睿那样,我想要的东西,他从来都百分之百地满足我。” “我一直觉得,哪怕生活再多磨难,上天肯赐给我这样一位好的父亲,我真的值了。” “可是现在连这一点幸福也要收回了吗?” “你说,我是不是不幸的人。” “你们在我身边,又一个一个离我远去。” “睿睿因为思纾的事情对我发火,他从小不点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成人,这是我的亲弟弟,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如今他也不理解我了。” “思纾虽然性格任性,但心肠也是极好的,只是嘴巴毒了点,总是得理不饶人。她总觉得爸和睿睿偏向我,一直和我亲近不起来。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不要我这个姐姐。” “妈是最疼思纾的,所以觉得她在我这里受了委屈,也是我的错。她试探我对我旁敲侧击,言谈里都是要我把最好的东西都让给思纾。” “可我也有血有肉有感情,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要按照别人的思路来过?” “现在连爸也出了意外。” “我是多余的,我不应该来到这里的。” 时微说着,神智又渐渐慌乱起来,陆皓东看在眼里,双手捧着时微的下颚强迫她看向自己。“时微,看着我!” “你不是多余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的家人,他们每个都深爱着你,只是有时候方式不当,让你受到了伤害。” “时微,你好好想一想,如今你父母俱在,弟弟妹妹又都长大成人,他们这么爱你,怎么舍得看到你难过?” “你父亲的病也不是不治之症,现在医学技术这样发达,一定可以治好他的。国内不行我们就去国外,我答应你,一定想尽办法帮你找到最好的治疗医师。” “正是公司存亡的关键时刻,你是家里的长姐,一定要抗下这份责任来。” “时微,你的家人和公司员工,他们都需要你。” “不管谁倒下谁放弃,你都不可以抛下责任置之不理。” “你一定要坚强。” 陆皓东说了好长一段话,不知道时微到底听进了多少,但她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迷茫慌乱。 “我、我可以吗?” “你可以的。”陆皓东的声音里是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 时微仰头看过去,手术中的红灯还在固执地亮着。 好像从来不会熄灭一样。 时微也不记得过了多久,她靠在陆皓东肩头,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好像度秒如年一样难熬的一天过去了。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推开,因为要掩人耳目,秘书特地挑选了时峰常来的一家私立医院,并没有去公立一中。 陌生的大夫护士推着推车走出来,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看向两人,因为情况紧急,所以并未来得及让家属手术签字:“谁是家属?” “我是。”时微连忙赶上前去。 “病人手术成功,但还要转往ICU观察二十四小时,家属也不可以探望。” 时微只匆忙看了一眼病床上虚弱的父亲,便眼睁睁看着他被护工推走。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永远是高大威猛不可打倒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击败他。 可是现在的他,就那么静静躺在病床上,似乎连呼吸都感觉不到,身上插满了手术之后的医用术管。 危险期还没有度过,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就会离开她。 永远地离开她。 这是时微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触摸到死亡的气息。 之前时微第一次手术失败的阴影突然又浮现出来,像张牙舞爪的怪物站在她面前冲她耀武扬威。 说你这个懦弱的人,不敢去承担责任,如今终于遭了报应。 要是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就统统报应在她身上好了。时微模糊地想。 为什么要叫她最亲最爱最尊敬的人受伤害!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中的绞痛更令她痛不欲生。 陆皓东不知什么时候将主刀医生又叫住了,交谈一番后,他回身迅速架住时微的身体。 “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你父亲是脑叶出血,其实是中风里比较轻的病症,所以不要太担心,嗯?~” 时微恍恍惚惚中看见陆皓东在眼前,嘴巴一开一合说着什么,她却突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慢动作回放一样缓慢,陆皓东一字一句耐心说着,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与关切。 “你的父亲没事,他会没事的。” 时微勾了勾唇角,想要感谢陆皓东的照顾,又想要问清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她又一时忘了,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心脏中的抽痛越来越剧烈,她却连抬手捂一捂胸口的动作都做不到。 真的好痛。痛到连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模糊旋转起来。 唇角还来不及勾上去,时微终于软软地晕了过去。 陆皓东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把抱进怀里。 “我不会让你出事。”他一字一句,许下承诺。 第四十章 接近有时 时微一整天滴水未进,这时候父亲手术也已结束,脑中紧绷的弦好像一下子到了极限,“嘣”地一下断开了。 陆皓东迅速将她抱起,扬声喊来医生,时微很快被送进了病房。 “你是她什么人?”医生检查过后向陆皓东询问。 “未婚夫。”陆皓东毫不迟疑,“请问她怎么样了?” “思虑忧伤过度,再加上没有吃饭,饿的。”医生说的很轻松,“已经输上葡萄糖了,等病人醒了,给她喂一点流体——不要暴饮暴食。多安慰她,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体。” “是,我知道了。”陆皓东脸色凝重一一记下。 搬来椅子守在时微身边,陆皓东看见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显得愈发透明起来,吹弹可破的肌肤也不再有往日的润滑和光泽。 吊瓶里冰凉的液体顺着输液管道缓缓流进她的体内,不出一会儿的时间,时微的整条手臂都渐渐冰凉下去。 她在昏迷中也皱起了眉头,想是感觉到了疼痛。 陆皓东耐心的替她捂热输液管,又拉上薄被替她仔细盖严,最后拉起她没有输液的右手,放在自己唇边缓缓厮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微终于从黑暗中清醒过来。 手掌被别人攥住,她动了动左手,发现了手背上胶条,自己应该是刚刚输过液。 右边的陆皓东还攥着她的右手,半个身体趴在她的病床上,似乎低头睡过去了。 她只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才微微一动,立刻惊醒了浅眠的陆皓东。 “你醒了。”他抬起头时,整个人都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在病床前守了很久的颓废。 “嗯。”时微用气声应了一句,很快陆皓东便倒了温水过来,私人医院就这点好,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单人单间也使得环境相对清幽一些。 时微想坐起身子喝水,被陆皓东按住,插了吸管到水杯里递到她眼前:“躺着喝,不用起来了。” 时微顺从地咬住吸管,一点一点喝了将近半杯水。 陆皓东没让她多喝,撤了水杯看看窗外,天色基本上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问时微:“喝一点稀粥好吧?你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原来已经过去一天了,时微的大脑运转有些慢,她终于渐渐清醒过来,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了。 陆皓东转身去放水杯,一眼没看到,时微便径自掀了被子下床,却被眩晕又弄得跌倒在床上。 陆皓东大步赶过来将她抱上床,语带责怪:“你现在身体虚弱,要做什么跟我说,不要随便下床。” “我爸呢!”时微揪着他的领口等待眩晕感过去,第一时间问出她的疑惑。 “伯父已经转入普通病房进行看护了,他恢复得很好,除了还没有清醒之外,什么体能特征都恢复正常了。” 时微松了一口气,想说自己要去看他,陆皓东怎么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时微,你现在身体虚弱,必须要补充一些营养——那些葡萄糖只能抵一时之用,你还得吃饭。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陪你过去看伯父,好吗?不然伯父的病还没好,你先倒下了怎么办?他需要你。” 时微知道他说得在理,当下也没有反驳,顺从地点了点头。 陆皓东很快吩咐护工送了清粥小菜端上来,色泽鲜艳的小菜配上温暖白润的米粥,看起来都令人食指大动。 更何况时微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屋子里开着空调暖意融融,昏黄的床头灯照亮了整个大床,时微皱了皱眉:“这个天气怎么开了空调?你不热吗?”她好奇地看着面前挽起衬衫袖子的陆皓东,他正端着粥碗耐心搅拌,额头上已经有微微的细汗冒出来。 陆皓东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低声道:“你的体温太低,所以我开了空调——”他不想多作解释,将汤匙举至时微唇边,“来,喝一点热粥。” 时微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陆皓东好歹照顾了她两天,她总不能上来就拂了别人的好意。“你也没吃呢吧?反正晚饭有多,你也吃一碗。”时微难得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话,还用了关切的语气。 陆皓东连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她心中一恸。 “你吃完了我再吃。”陆皓东耐心极了,执意要喂她喝粥。 时微手上乏力用不上劲,只得就着陆皓东的手就着小菜喝了多半碗粥。看着她吃东西香甜的样子,陆皓东比什么都开心。 时微吃过晚饭靠在床头上休息,陆皓东便就着她的碗又盛了碗粥,将剩下的菜都吃了下去。 时微有些不自在,却见他极其自然地收拾好碗筷,又拿了漱口水递给她,后面还有热乎乎的毛巾给她擦脸,时微一时间手忙脚乱,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等一切都安顿好,时微又疲乏下来,陆皓东替她将枕头放平,扶着她安稳躺下,他自己也脱了鞋子,一起睡到了时微身旁。 明明是应该警铃大作的时候,时微头脑里却一片混沌,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疲累得紧,只微微张开眼睛看了看他。 陆皓东微笑以对,还附过身子来吻了吻时微的眼睛:“好了,我就在你身边,安心睡一觉,嗯?~”他伸出手臂将时微揽进怀里,不带一点情/欲色彩地轻抚她的后背,手臂牢牢环在她腰间。 拥抱的姿势亲密舒适,时微彻底失去了警戒心,只想靠着温暖的源头近一点,再近一点。她窝在陆皓东的颈窝处,唇瓣堪堪擦过他的锁骨,绵软的触感令陆皓东再度箍紧了手臂,不肯放开。 时微安心地阖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黑暗中,陆皓东用最温暖的姿势传递了力量给她。 第二天清晨,时微先醒了过来,窗外熹微的晨光透过纱帘折射进来,她缓缓睁开眼睛,陆皓东放大的俊颜就近在咫尺。 不眠不休照顾了自己两天,她不问,也知道他一定累得不轻。 陆皓东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很快睁开了双眼回望她。 时微迅速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耳边听得陆皓东轻笑一声,他并未追究,只从时微身下抽回自己已经被压麻的胳臂,随意敲击了两下。 然后不出所料如愿看到时微一点一点酡红下去的脸颊。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她不是怒目而视就是鄙夷唾弃,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还能偶尔透露出一点小女儿的娇羞,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陆皓东也始料未及。 但他一定欣然接受这一事实。 “醒了就起来吧,今天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陆皓东率先翻身下床,大力抖了抖衬衫褶皱,时微这才看清,昨晚他是赤/裸着上身在自己身旁睡下的。 于是脸色不可抑制地又一次浮上了红晕。 “不舒服吗?”陆皓东关切的目光看过来。 “没有。”时微迅速干脆地作答,借以掩饰内心的波动。“谢谢你。” 陆皓东没有回应,只默默扶她起床:“你先去洗漱,我叫护工买些早饭上来——吃过饭我陪你去看伯父。” 时微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陆皓东。” “嗯?” “……你,你不用上班吗?” 陆皓东笑笑:“今天是周末。” 时微低头不语,迅速钻进了卫生间里。 洗漱完毕走出来,陆皓东已经在外间打理过自己了,餐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饭,他的手边,是给时微准备的换洗衣物。 “医院条件太简陋,我叫他们准备了一套衣服,你先换了衣服再来吃饭吧。” 时微身上的衬衣的确已经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了,她没想到陆皓东如此细心,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 吃过早饭,时微终于来到了父亲的病房,他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陆皓东找好的护工正在为他做肢体按摩。 时微走过去叫护工离开,自己接手过来,一点一点耐心地替父亲按摩。 陆皓东站在一旁看着时微,她微微弯着腰,耐心细致地按摩过父亲每一块肌肉,额前的碎发打下来也不知道。 一番工作下来,时微额上微微沁出了细汗,她顾不得擦拭,顺手拿了桌上的棉签和水杯,熟练地沾了温水一点一点滋润父亲干瘪的嘴唇。 时微头一次感激自己进了医科大学读书,尽管是临床专业,但最基本的护理知识她掌握得一点不比别人少。 还好,能在父亲生病的时候,她可以出一份力。 已经过去两天了,大宅那边瞒不了多久,时微做完一切坐在父亲床边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和妈妈解释这件事。 “爸,你快点醒过来,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她轻声对着床上一无所知的父亲喃喃低语。 秘书陈磊总算将带来的文件交到时微手上:“大小姐,公司里运转一切正常,但董事长两天没出现,我不能总是用出差的借口来对付大家——您看,什么时候您回一趟公司主持大局吧!” 时微点点头,先接过文件查看了一番,眉头越来越皱了起来。 “这些都是要处理的业务?怎么会积累了这么多外债?” “上次公司出现危机,董事长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现在公司只能提供基本的支出,再加上最近上面对地产商的打压政策,公司的业务越来越难做了。” 时微没有想到,事情会复杂到这个地步。 陆皓东体贴地在门外等候,并未参与到时家的私事里去。 可是时微现在需要一个人,和她共同承担这一切。 第四十一章 交待有时 “好了,我知道了。”时微低垂眉眼合上文件,对陈磊说,“你先回去吧,这几天真是多亏你了——好好休息,后面还有很多事呢。” “是。”陈磊一一应下,又拜托时微认真考虑回公司的事情,这才离开。 “把陆先生请进来吧。” 陆皓东一进门,便看到时微背对着房门坐在她父亲床前的模样,单薄瘦削的身形楚楚可怜,他走过去:“不要太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时微的身子僵了僵,并没有抚开陆皓东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只看着床上一直没有醒来的父亲。“陆皓东,我爸爸的公司,是不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陆皓东收回手掌坐在时微身边:“我没有看过公司的运营情况,这种事情不好妄下论断,你若是有心,便回公司帮帮你父亲。” 他说得容易,可时微不是商科出身,对于经营不说是一窍不通,做起来肯定也不如专业的得心应手。 时微面色没什么变化,将父亲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轻按揉起来。“算了,一切等爸爸醒过来再说。” “你……” “我相信爸爸,”时微语气坚定,“他一定可以闯过这一关。” 从时峰发病,到现在已经三天过去了。 因为怕大宅那边瞒不住,时微特地回了一趟家。 时母正在客厅品茶,看见时微回来,坐在沙发上笑了笑:“微微来啦,快来坐——今天不用上班?” 时微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唔,今天休班。”从医院辞职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让母亲知道了。 “林叔,给微微倒杯温水。”时母看着女儿坐下,语气柔和道。 “妈,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时微关心询问母亲的身体状况。 “还不是老样子,你爸这几天出差,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时母抿了一口茶无奈道,“这个老头子,以往出差都会提前跟我说一声,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了,让秘书巴巴跑来跟我说,这都三天了吧,也不说往家打个电话。” 时微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对着母亲微微笑道:“肯定是公司上的事情比较复杂,妈你就别埋怨爸了。” “我也知道,”时母轻轻叹了一口气,“可你说他都一把年纪了,不说在家颐养天年吧,还总在外面东奔西跑,我常说他,这钱哪有赚完的时候啊?咱们一家和和美美,生活也还算富足,不是挺好的吗!” 时微忍不住眼眶泛红,主动拉起了母亲的手:“妈……” “哎,你看我,说着说着还激动了,”时母也有些不好意思,“可能真的是老了,也没有年轻时候那股子闯劲儿了,总希望咱们一家平平安安,我也就没有别的念想了。” “妈。”时微侧身,坚定地将母亲拥抱住。“我们都会好好的。” “傻孩子,”时母拍了拍时微后背,“我就是唠叨两句,眼看着你们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了,我跟你爸心里都开心,不用因为没帮你爸管理公司而感到愧疚,嗯?~作父母的,只要看到你们开心,我们就比什么都满足了。” “妈,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们和爸都需要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时母推开时微,扬声吩咐管家准备午饭,“不说这个了,你难得回来一次,我让厨房准备点好的。” “不用麻烦了妈,”时微突然抬高了声调,发现自己有些过于紧张,连忙放缓了语气道,“我中午还有点事要做。” “这孩子,”时母佯怒着打了一下时微的手,“有什么要紧的事?医院都放你假了你还要忙?是不是跟许墨约好了?这样,干脆请他过来,我一个人在家确实也闷得不行,你们年轻人过来还能热闹热闹。” 时微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她和许墨的事情,已经久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了。 “妈,我没跟许墨有约……那行,中午我就在家吃饭。”时微只得勉强退让了一步。 这还差不多。时母笑着,转身去了厨房。“我去看看他们今天买了什么食材。” 大宅里可能真的清静了许多天,时微一个人回来,时母也高兴得不行,在厨房里仔细挑拣着食材吩咐佣人用心准备午饭。 时微在沙发上坐了两分钟,起身去了自己房间。 “喂,”她给护工拨通了电话,“我爸情况怎么样?” “挺正常的,能够进食了,不过还是流体食物。” “嗯,中午我就不过去了,你给他喂过午饭我就回去——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我一并带过去。” 心事重重放下电话,时微心中有石头落了地,她握着手机正准备出门,猛地撞见了门外端着汤碗的时母。 “妈!”时微被吓得不轻,失声尖叫了一句。 时母却平静得紧,手里的汤碗一滴汤也没有溅出来。“喝碗汤吧,我早上吩咐厨房熬的冰糖雪梨汤。” 时微平静下来,安慰自己母亲并没有听到刚刚电话里的内容。她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唔,真好喝。” 时母接过空碗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进门转身将时微带进来。“微微呀,你坐,妈跟你说几句话。” 时微有些忐忑地坐下来。 “你也不小了,过了今年,就是本命年了。在家千日好,出了门还得自己照顾自己。” 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听得时微有些云里雾里。 “平时在家你爸最疼你,我喜欢思纾,所以不自觉地冷落了你——微微,你不怪妈妈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爱你的心,其实和思纾是一样的。” “妈,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没有就好。”时母似乎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只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很多事情,我们不说,你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这么多年过去,看着你如今长大成人,你爸爸肯定是最欣慰的。” “妈——” “我知道你这孩子心重,什么事都搁在心里不愿意说,但有时候善意的隐瞒更伤人心,你说是吗?” “……” “我都听到了,说吧,你爸怎么了?” “妈,您别着急。”事情到了这一步,是怎么样也隐瞒不了了,时微拉起母亲的手,“不管怎么说,您和我爸都是我最近最亲的人,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爸爸他就是做了一个小手术,手术已经成功了,现在正在观察中,因为怕您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您。” “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看他。”即使听到了准确消息,时母依然面色平静无波。 “妈,您别急,”时微的样子倒是比时母还着急,“那个,我们好歹吃过午饭再去,好不好?我请了高级护工,已经在照顾爸爸了。” “高级护工哪有家里人照顾得稳妥?”时母眼神清明,“好了,把饭带到医院吧,我陪着你爸一块吃。” 时微无法,只得听了母亲的意见。 虽然只过去三天,但一直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状况的时峰,还是迅速消瘦了下去,时母之前的平静果断,在看到丈夫安静的病容时,还是打破了脸上的伪装。 “妈——”时微搂住母亲的肩膀,想要给她力量。 “好了,把饭拿出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是一些准备好的稀粥,没什么油腥,清爽可口,时母一点一点耐心细致地给丈夫喂粥,有粥渍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也都让时母一一细致地用毛巾擦拭干净。 “公司里的事情都处理的怎么样了?”喂完粥时母打理好一切,回头询问时微。 时微扶着时母在沙发上坐下:“秘书把相关文件都给我看了,情况不大乐观。”她对母亲再没有隐瞒,“现在欠下了很多外债,资金周转不开,对公司的风评也……” “好了,我知道了。”时母点点头,正要开口,房门突然被轻敲,她示意时微过去开门。 是陆皓东。 他没想到时母也在,进门以后先捏了捏时微的手:“吃过午饭了吗?伯父状况怎么样了?” 母亲还在,时微有些不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先进来吧。” 陆皓东这才看到沙发上的时母,连忙欠了欠身子道:“伯母好。” 时母神色有些复杂,“陆先生这是……” “妈,陆先生他碰巧知道父亲发病,就过来帮忙照顾一下,这几天多亏了他。”时微在一旁解释道。 时母点点头:“谢谢陆先生。” “没什么,举手之劳——”陆皓东不敢居功,温和问道:“伯母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时母笑笑,看着时微拍了拍她的手,“你去里间休息室休息一下。” 时微看了一眼陆皓东,知道母亲肯定有话要说,顺从地点了点头。 陆皓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时母看在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伯母,您请说。”陆皓东大大方方坐在沙发上,等时微完全关上内室的门,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时母坐在陆皓东对面,“她父亲这状况你也看到了,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伯父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但公司现在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陆先生,我希望你能够担下这个重任。” 第四十二章 主使有时 时微并不知道时母跟陆皓东说了些什么,她这几天熬的太厉害,回到内室以后,很快就睡过去了。 陆皓东和时母谈完正事,便进了内室去看时微,她正斜倚在沙发上打瞌睡。 陆皓东皱了皱眉,放轻脚步走过去,轻手轻脚将时微抱进怀里放进大床上,又拉过薄被替她盖好,这才走出去。 时母在门外,不动声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时微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她惊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太久,一个翻身从床上迅速坐了起来。 响声很快传到外间,时母拧开房门走进来,时微要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又带回了床上。 时母嗔怪道:“这孩子,着急什么?歇会儿——喝杯水。”她把刚倒的温水递给时微。 “谢谢妈。”时微接过水杯缓了缓神,“爸怎么样了?” “挺好的,没什么变化。”时母好像一下子衰老了不少,提起时父,心情有一点点沉重。 “妈,晚上你回去吧,我在这陪着爸。” 时母点点头:“也好,回头我叫思纾那丫头也回来。” “不要了妈,”时微放下杯子过去替母亲揉揉肩膀,“思纾正在实习,睿睿也在封闭训练,让他俩忙吧,反正我没事,爸这有我就够了——到时候让林叔派人过来送饭,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的工作……”“我休假呢,”时微打断母亲的话,委婉地编了借口敷衍过去,“妈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我肯定会以爸爸这边为中心的,工作的事情不着急。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爸爸可以早一天醒过来。” 时母被按摩得很舒服,她有些叹息:“老了真是不行了,这才看了一天,我就浑身腰酸背痛的。” “妈你回家好好休息,别总七想八想的,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微手劲轻重适中,时母满意地点了点头。 送走时母,时微坐在床边静静守着父亲,絮絮地跟他说了许多话。 “爸,你看夏天都快过去了,您不是最喜欢秋天的吗?等您醒了,我带您去那家私房菜馆吃大闸蟹,好不好?” “说起来我们一家有很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了,今天妈还跟我说,钱哪儿有赚完的一天?其实爸您不用这么累的,赚再多的钱,也比不上我们一家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其实我倒觉得,小时候更开心一点,那时咱家没有大房子,虽然住的不如现在宽敞,吃的也不像现在这样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都能清楚记起厨房里纱窗的模样,还有窗台上落的一层薄薄的灰。” “后来公司越做越大,您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思纾那丫头都不知道念叨了您多少次,叫您注意身体,您总是对我们敷衍了事。” “林叔还特地弄了温泉汤在家里,您也不常去。” “前几天我看到陈磊了,您自己算算,这是换的第几任秘书了?上一个又是承受不了工作压力被调走的吧?连秘书都承受不了了,您就不能歇歇吗?” “我不管,等这次您病好了,说什么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爸你还想不想喝我泡的茶了?菊花也都快开了,正是赏菊品茶的好时候。” “其实现在这样也好,要不然,您还不肯休息呢。” “爸……” 陆皓东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他除了去公司上班,这几天就全陪着时微待在医院里了。 听见时微的絮絮低语,他也没有打扰,把带过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摆好,这才走过来揽着时微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好了,先吃点饭,好不好?” 时微身体几乎僵硬了,被陆皓东半抱在怀里走过去在餐桌前坐好,她没什么食欲,陆皓东主动盛了碗粥过来:“喝一点,我让厨房特地熬得清淡一些,你要是倒下了,谁来照顾你爸爸?” 时微这才接过粥碗来,勉强喝了一碗粥。 这几天她累得不行,时峰躺在病床上随时需要家人看护,无微不至的细致照看,使得时峰虽然因为生病的缘故消瘦了一点,但脸色明显一天天红润起来。 时微自己,倒真是一天天消瘦下去了。 陆皓东看她勉强吃了半碗粥就放下碗筷,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时微,你这样不行,中午就吃了一点,晚上又吃得这么少,听话,再多吃一些,嗯?~你有什么想吃的,回头我叫厨房做。” “不用麻烦了,”时微用餐巾抹了抹嘴角,“这些天真的麻烦你了。” 陆皓东却不肯罢手,执意将粥碗端至她面前:“你不肯吃,是等我喂你吗?” 时微无法,只得接过粥碗来:“好吧,我只再吃半碗。” 陆皓东满意地看她又吃了半碗粥。 “我能问个问题吗?”时微低声问。 她总算肯和自己和平相处,陆皓东当然求之不得:“你说。” “下午的时候,我妈跟你谈了什么?”生怕陆皓东为难,时微连忙补充道,“你若是不愿说就算了,当我没问。” 陆皓东爽朗地大笑:“这又什么不能说的,你妈妈大概也是怕你担心——现在伯父的公司正处在运营危机阶段,她想我过去帮帮忙。” 时微说不清心中的感觉,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向他:“你答应了么?” “我说需要考虑一下。”陆皓东食指无意识地轻点桌面,“毕竟我的公司里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帮忙这种理由,”他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时微,“做不好很容易惹人闲言。” 时微轻咬下唇:“我没有别的意思。” 陆皓东轻笑一声:“我知道你的心思,质疑也是理所当然,你作为家人尚且如此,外面媒体如何看待,就更不得而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时微,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我的背后还有一整个团队,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就可以去做的。” 时微不再说话。 陆皓东勾了勾唇角:“是不是相处的时间长了,真的以为我无所不能了?” 调侃的语气,却不适时机地透露出为难的意思来。 时微现在一样心思纷乱复杂,不知道该怎样看待母亲的决定,但自己总该出一份力:“陆先生,这样子麻烦您真的是很过意不去,如果说作为外人不方便插手公司的事情,那么,未婚夫呢?” 陆皓东眼眉斜斜地朝上一挑:“噢?此话怎讲?” 时微深吸一口气,轻启薄唇:“陆皓东,我们订婚吧。” 陆皓东知道时微不喜欢他,至少现在来说,她对他存在的,一定是感激大过喜欢。 这样一路走来,暧昧有过、强势有过、威胁有过、遗憾有过。但陆皓东最不想见的,就是这样一种夹杂着感激与试探的矛盾且小心的感情,并且,无关爱情。 从时微刚刚决定和他认真谈一谈开始,他就预感到了这样的结果。 心里隐隐的,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抵触。 从一手创立华威科技走到如今这一步,陆皓东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灯红酒绿走过来,到他现在这个地位声望,要是再来谈真爱,那就俗了。 况且他从来不觉得,爱情之于他,有什么不可或缺的意义。 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不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极限,更是将他的一片真心弃若弊履。 她宁愿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与他相处,也不肯同样拿出真心与他交换。 等等,真心? 陆皓东忍不住心中嗤笑,什么时候,他也想那些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一样,动辄便将这种漫无边际虚无缥缈的东西挂在嘴边了? 奸商奸商,无奸不商,若说他还有真心,那真是天底下顶顶好笑的笑话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们还能怎么做? 要到很多年后,陆皓东再去回望往事,才惊觉记忆中的他们是多么无知,如果能够知晓后来发生的一切,他会不会情愿这些过往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他和时微,也从来没有开始过。 多年以后的陆皓东,以一种沧桑的姿态饱含遗憾看着当年的两个人,他清晰地听见自己一字一句,说:“我答应你。” 哪怕你要的是天上月亮,如果我能,也一定为你摘到。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谁也不能守着月亮过一生。 “皓东,你很久没有回家了。” “……是我的疏忽。” “时家的事情,料理得如何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您不必担心。”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只是皓东,”“您说。” “时家的大女儿,叫时微的,我听说你对她很不一般。” “……” “连平时从来不进外人的海景别墅你都带她去过了,嗯?~” “……” “你长大了,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心骨,我不想管你太多,但你记住,凡是和时家沾边的人或物,你都绝对、绝对不能碰。” “我知道。” “皓东,你绝不能心软。” 第四十三章 进展有时 虽然说是订婚,但两个人都不是张扬的性子,所以连朋友亲戚都没有通知,时微倒是先觉得不妥起来,虽然父亲还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好歹她也该去见见家长。 “我们是不是需要……”时微斟酌了一下措辞,“让双方家长见一面?” 陆皓东彼时正在翻看文件的手顿了一顿。 自从答应了时微插手时家公司的事情,陆皓东已经算是正式入驻时氏了,这些天他忙得焦头烂额,总算将公司的事情略略捋出了一点头绪。 时微这个未婚妻做得真是没话说,每天中午来给陆皓东送饭,他看在眼中说过时微几次,叫她不要来回奔波,却被时微淡淡挡了回来。 下一次,她还是会按时送来。 陆皓东也就任她去了,在外人眼里,他们二人倒真是像对平凡普通的未婚夫妻,你来我往,相敬如宾。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相处关系,到底是不是当事人所期待的爱情的模样。 “不必了,”陆皓东看着面前忙碌将午饭端出来的时微背影,低声道,“我父母都在国外,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伯父现在又在医院接受治疗,现在是多事之秋,一切还是从简吧——你会介意吗?” 时微放下碗筷,背对着陆皓东直起身子来,她缓缓摇了摇头:“我怎么会介意,只是觉得不说一声就这么草率订婚,对于你爸妈会不会不好交代?” 陆皓东嗤笑一声,旋即收回脸上的冷笑:“不会,我看中的人,他们不会不喜欢的。”他索性放下文件走到时微身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要你觉得不委屈。” 时微摇摇头,还有些不习惯陆皓东亲昵的碰触,只僵着身子低声道:“快来吃饭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皓东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伯父这几天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说起这个来,时微真是愁容惨淡,“医生说话也是模棱两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陆皓东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我已经联系了国外专家过来会诊,估计这几天就该到了,你不要急,总会有办法的。” 时微盛了一碗米饭给他:“嗯,先吃饭吧。” 陆皓东把饭碗塞到她手上,自己复又盛了一碗:“我一个人吃不了,你陪我吃一点。”他知道时微胃口一直不好,所以每次都要她陪自己多吃些。 时微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陆皓东处处为她着想,比起自己,还是他这个未婚夫做得更加体贴。 “好。”时微答应下来。 “时微,”吃过午饭,陆皓东揉了揉额角,他们两人相处模式还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腻人的情话,他也照常称呼她的全名。“晚上有个宴会,你陪我去一趟好吗?” “宴会?”时微想了想,只要是陆皓东提的要求,她可以做到就一定会去。“好的,没问题。” 陆皓东却宁愿她像这个年龄的其他女孩子一样,会撒娇会磨人,不喜欢的会主动对他说不。 而不是什么事情都对他百依百顺,客气得像个陌生人。 “……那下午你陪我去一趟华威吧,我带你去做造型。”陆皓东的声音渐渐冷下来。 时微只作未察,轻声应下。 陆皓东捏了捏她的手:“你去休息室躺一会儿,今天就别去医院了——我把剩下的文件处理完就去叫你。” 时微只得一一答应下来。 整间办公室是为了方便陆皓东办公临时分出来的,所以较之以前并没有太大变动,时微走进休息室里洗了把脸,这才上床休息。 中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倾洒进来,时微稍稍侧了侧身,阳光便柔和地铺满了她的后背,暖意融融地惹人困顿。 时微眨了眨眼睛,渐渐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间有人,因为知道她在,所以陆皓东觉得连心情都和平时不一样。 那是……知道她在身边,所以格外安心的感觉。 曾经以为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以为远在天边永远不会与他亲近的女人,突然真切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并且,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想到这里,陆皓东突然觉得生意上的所有事情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索性放下签字笔,起身顺从自己的心意走进了休息室。 虽然时微现在对他还是疏离淡漠,但陆皓东总有信心,会等到融化她内心坚冰的一天。 阳光正好,屋子里有淡淡的明媚和温暖的味道,陆皓东缓步走过去,看到时微侧身躺在大床上,她只是静静躺着,他便觉得心安。 轻手轻脚将厚实的窗帘也一并拉上,房间里的光线顿时暗淡了不少,陆皓东上床和衣躺在时微身侧,握着她搭在腰间的手臂将她窝进怀里,她挺直的脊背微微侧弯着,紧密贴合了陆皓东胸膛的弧度,两个人弓着身子,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 时微浅眠,从陆皓东进屋拉窗帘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感觉到陆皓东也跟着躺了过来。 但她并没有出声,屋子里安静宁谧的氛围令她一时失了心神,这样子背对他,似乎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 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时微静静地听着耳边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心里不自觉地跟着数起来。 陆皓东似乎知道她没有睡熟,搁在她手臂上的手若有若无地轻抚她的胳臂,陆皓东低语呢喃:“睡一会儿吧,我就在你身边。” 这下时微不能在装睡下去了,她索性翻了个身面对着陆皓东,陆皓东从善如流地扳过她的身体,手臂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脖颈下穿过,给了她一个最舒适的睡姿。 时微枕在陆皓东手臂上,还不太适应两个人如此亲密的姿势:“文件都看完了?” 陆皓东轻笑一声,热气暖呼呼的喷在她的头顶:“文件哪里有看完的一天?你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我想多陪陪你。” 时微心里一动,不知道往哪儿搁置的双手愈发捉紧了身前薄被。“……” “好了,睡吧。”陆皓东低头轻松吻到她的发旋,“下午我带你去做造型,晚了就不好了。” 时微睁开眼睛,他明显凸起的喉结和优雅的锁骨曲线近在眼前,好闻的年轻男子的气息扑鼻而至,时微突然有一瞬间的眩晕,好像两个人相处了一辈子那么长。 “陆皓东。”她还是忍不住,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你说。”陆皓东闭着眼睛,紧了紧揽在她腰间的大手。 “这些日子,谢谢你。虽然在那种情况下和你订婚,我也有难言的苦衷。但是我现在,衷心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未婚妻,你的,未婚妻。”时微一字一句对着他的喉结说话,话音甫落,她便瞬间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颈,迅速闭上眼睛说,“我要睡了。” 陆皓东还没有从她带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便看到怀中小女人逃一般地躲进了自己怀里。 她在……害羞? 这个认知令他无比愉悦,唇角上扬到自己也未察觉的角度,陆皓东淡淡一笑,拍了拍时微后背:“好,睡吧。” 时微醒过来的时候,陆皓东已经不在身边了,床侧还留着他的余温,想也是刚起来没有多久。 身上的薄被盖得严严实实,时微拥着被子刚坐起身来,陆皓东便一身清爽地走了进来。“醒了?去洗洗脸,我带你去华威。”陆皓东坐在床边,随意地拍了拍被子下时微的大腿。 时微还是有些不自在,迅速地掀开被子抢身进了卫生间。 虽然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时微在平时的相处中还是不愿多透露两人的关系,所以两个人还是一前一后去了停车场。 陆皓东知道时微的个性,他倒也不太在意这样的举动,毕竟他现在也是公众人物,总是被媒体八卦寻根问底探查**,换了谁都不会乐意。 他也更想将时微保护在羽下,不受到外界任何因素的伤害干扰。 就好像那些算计和阴谋,从来与她无关。 可惜只是好像。 车停在华威的地下停车场,陆皓东带她径直去了宣传部。 迎面有妖里妖气的男人走过来,先不由分说给了陆皓东一拳:“怎么这时候才来?人家都要下班了!” 时微被他捏着嗓子似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良好的教养令她面不改色礼貌地向对方点了点头。 陆皓东轻咳一声,向时微介绍他的……朋友?“这是Mike,我在宣传部的特约顾问,最近华威有新动向,Mike不久也会有新的动作。” 是了,时微想起来,华威不久前才刚刚成立了影视文化工作室。 “您好,我是时微。”时微不知道二人关系如何,关于“陆皓东未婚妻”的身份,她暂时没有说出来。 Mike挑了挑他的招牌丹凤眼,翘着兰花指象征性地捏了捏时微手掌:“……时微?陆,这是你最近挑选的小明星?我不得不说,你的眼光要比宣传部那帮笨蛋好很多!” 时微不自在地勾了勾唇角。 陆皓东无奈地苦笑一声:“Mike,这是我的未婚妻。” 第四十四章 打量有时 时微在一旁婉转地笑,Mike吃惊地捂住嘴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陆!你竟然有了未婚妻!” 看得出来陆皓东和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关系很好,因为他竟然容忍Mike与他勾肩搭背,这在时微仅有的有限印象中,还是头一回。 “Mike,晚上我要带她去参加晚宴,今天就交给你了。”陆皓东难得好声好气。 搞艺术的,大概骨子里都有点孤傲清高的意思,男人斜斜吊了吊眉梢看向时微:“那好吧,跟我来~~~” 时微以前很少接触这种风格的人,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听见Mike喊她,连忙错开脚步跟过去。 陆皓东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坐上椅子后时微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Mike:“只是一个晚宴而已,随便给我弄一下就好。” Mike闻言白了她一眼,翘着手指拨了拨她的头发:“时小姐,身为一名优秀的造型师,我要告诉你,‘随便弄一下’是对我最大的否定!而身为一个女人,‘随便弄一下’是对你自己的不尊重!” 时微被他犀利的用语噎得呛了一下,忍着笑说:“对不起Mike,我不是故意的,嗯,接下来你说怎么弄,我都听你的。” 一整个下午,时微都在“身为一个女人”“作为我们女人”之类的洗脑教程中度过,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和Mike在一起聊天似乎时间过得也特别快。 “微微,”Mike很快和时微熟稔起来,叫了她的小名赞了一声,“其实你为什么不考虑来我这里发展呢?你的条件真的非常好!如果你愿意,我一定可以打造出一个时尚界的新宠来!”他眼光熠熠看向时微。 时微勾了勾唇角,正要说话,Mike又忍不住继续道:“微!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依附男人才能生活的女人!我对你真的很有信心!你好好考虑一下,不用马上给我答复。” 时微倒是没想到,做了这一趟造型,竟然还有特殊收获,她温和的笑笑:“好的,我答应你,一定会认真考虑。” Mike抽出一张花样繁复的名片来拈起递给时微:“这是我的名片,考虑好了尽快给我答复哟!” 时微收起名片仔细装好,她跟Mike耗了一下午,总算把造型彻底弄好了。 “看一看,是不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觉?”Mike拉着她来到大型穿衣镜前,眼中满是成就感地开口。 时微踩着三寸高跟鞋在镜子前站定,乌黑的长发微微卷起,尾端小小的弧线惹人怜爱,妆容浓而不艳,恰到好处将她的优点烘托出来。 长款的拖地宝蓝色礼裙优雅端庄,后背透视的角度将她形状优雅的背部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而引人遐思,S形曲线展露出美丽的凹凸有致来。 时微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这个……是不是有点太露了?” Mike浑不在意地撇撇嘴:“阿微!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再自信一点!把你所有的优点都展露在镁光灯下,OK?你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好,用国人的话讲,就是含而不露,但为什么你总是要掩藏自己的美丽呢?微微,你在躲什么?” Mike说话一针见血,时微听在耳中心里一动,苦笑道:“阿Mike,如果不是今天第一次和你见面,我简直要相信你是世上另一个我来了,为什么你能这样犀利看穿我的内心?” Mike自嘲地笑笑:“在这个圈子混得久了,什么名利过往没有见识过?做到如今这个地步,要连这点功力没有,我还要不要混了。” 时微一笑:“Mike,很高兴认识你。” Mike故作惶恐地以手掩面:“你的未婚夫恐怕会不高兴了哟!”他亲密地挽了时微臂弯朝外面走出去,“微微,陆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闷声闷气的懒性子,两个人相处,还是要坦诚相见的好。” “我记下了。”时微点点头,稍稍含着胸随着Mike走出去。 陆皓东在外间正打着电话,不经意地扭头看了她们这方面一眼,立刻错不开视线了。 “陆总?”陈曦在电话那头略略提高了声调:“明天的会议……”“就按你说的办。”陆皓东迅速应答挂上电话,转瞬便将眉间的惊艳之色收了回去。 “你的功力倒是没有退步。”陆皓东低低地说。 Mike见状莞尔一笑:“陆,微微不是你的未婚妻么?怎么看自家的老婆还要躲躲闪闪?来,微微,给他转个圈~~~~” Mike说完,牵着时微的手抬起她的胳臂来,拉着她轻快婉转的转了一圈,宝蓝色的裙摆荡漾出的亮丽的弧线,陆皓东不得不承认,他被晃花了眼。 时微不自在地笑笑:“和阿Mike聊聊,我真是受益匪浅——看起来很令人惊艳的效果对不对?都是他的功劳。” “哪有,还是你的底子好!”Mike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陆皓东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笑意佯怒道:“我倒是不知道,才短短的一个下午,你们就熟稔至此了?” Mike意味深长地笑笑:“陆,我在国内待的时间不长,也知道你们有句古话叫做白首为新,倾盖如故,想必我和微微,就是后者所说的咯?你是嫉妒还是吃醋?” 陆皓东当仁不让径直揽住时微的腰身将她轻松带进自己怀里,语意深沉:“阿Mike,教坏了我的微微,我可饶不了你。”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走吧。”Mike挥挥手赶两个人出去,佯怒着埋怨道,“我一个下午都耗费在你俩身上了,看在微微的面子上,给你打个八折!” 陆皓东只作未闻,揽着时微的腰身大笑着离开。 宴会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陆皓东很少出席这样的场所,一来他喜静不爱这样无意义的聚会,二来不想随便带女伴出席惹得媒体胡乱猜测,往常有非去不可的宴会,都是陈曦陪在他身边。 今天下午接到陆皓东的电话,陈曦看着桌角上准备好的礼服,不由得笑笑:看来以后这种担当宴会女伴的重任,她是可以退居二线了。 “陆总,时小姐最近状况怎么样?”陈曦多问了一句。 “……还好。”陆皓东似乎不欲多说。 “学长,”陈曦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他了,自从大学毕业跟着陆皓东出来创业,她自己都几乎忘了两个人的渊源。 “陈曦……”陆皓东欲言又止,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说不出口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长,即使隔着电话看不到对方表情,陈曦也能从他的叹气声中听出缘由来。“夫人那边又给你施加压力了是不是?学长,虽然夫人待我有恩,但我终究是和你一条心,时小姐是个好姑娘,我不会令人为难她。” “……谢谢你。”千言万语,陆皓东也只能装在心里,他欠她良多,已经不是“偿还”二字可以说得清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陈曦笑笑,“你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夫人那里我自会应对。” “陈曦,”陆皓东喊她的名字,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曦极有眼力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公司业务和日程安排上去。 陆皓东心中暗叹一声,却也只得作罢。 时微看了一眼身旁自如谈笑的陆皓东,他的眼神锐利明亮,在于客人的间隙中,却分明走起了神,时微不动声色将手掌轻柔搭在他揽着自己腰身的胳臂上,低低道:“皓东……” 陆皓东从下午那通电话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低头对着时微温柔地笑,复又抬头对着对面的宾客告辞,两个人转到沙发上休息。 “你是不是累了?”时微体贴地将他手中红酒换成饮料,又细心夹了一点容易消化的食物拿过来,“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休息一下。” 陆皓东接过饮料啜饮了一口放置在茶几上,伸手捏了捏时微的鼻尖:“把我的台词用光了,让我说什么好,嗯?~” 时微低低地笑,耳上流光璀璨的银色流苏轻轻拍打着形状优雅的锁骨间,顶端的钻石熠熠闪光:“那你就不要说了,快吃。” 陆皓东看她将盘中食物分成小块分别用牙签插好,也就不再伸手,用眼神示意她:“喂我。” 时微忍不住红了耳根,还是听从陆皓东的吩咐,扎了小块食物递至他唇边。 陆皓东目光炯炯看向她,没有一丝稍离地吃下她递过来的食物。 “我看你晚上也没怎么吃,”陆皓东顺手也夹了食物举过去,“再休息一下,我们就回去,嗯?~” 两个人互动甜蜜,看在有心人的眼中,别有一番滋味。 “堂哥,最近过得可好?”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在两人附近响起,陆珏的声音从旁传来。 陆皓东皱了皱眉,握住时微的手放在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反问道:“你来做什么?” 男人和陆皓东差不多的身高,长相也和他有五分相像,只是那双眼睛,比陆皓东更加邪魅狷狂。听得堂哥不客气的语气,他也不急,潇洒坐在了时微身边隔着她朝陆皓东看过去:“堂哥,好久不见,你一点都不想念我?这位美丽的姑娘又是——”他欲言又止,坐等陆皓东自己介绍。 时微几乎是真空上阵,此刻整个后背几乎是赤/裸着全数暴露在陆珏眼底,她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他危险的气息和迫人的气场,时微不自在地投向陆皓东一个不安的眼神。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替两人介绍:“微微,这是我的堂弟,陆珏。这是我的未婚妻,时微。” “时小姐,您好。”陆珏礼貌地欠了欠身子向她致意,眼中波光流转,带着一丝打量一丝欣赏。 时微扭过身子,无视他赤/裸裸的无礼打量,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陆珏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咂了咂嘴巴看向陆皓东:“堂哥——这次,你眼光不错。” 第四十五章 旧事有时 “堂哥——这次,你的眼光不错。”陆珏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欣羡。 陆皓东闻言,脸色却往下沉了沉:“你怎么回来了?” 陆珏挑挑眉梢:“堂哥不希望见到我?在国外待的无趣,就回来咯!” 陆皓东还待说些什么,陆珏径直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好了堂哥,你就不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我这次回来跟大伯母无关,你不是要自己去翻当年的旧事吧,嗯?~” 陆皓东身体陡地一僵,陆珏口中的“大伯母”就是他的母亲,说来也怪,陆夫人久居国外对这个儿子不怎么用心,反倒是对于这个侄子比较上心,陆珏嘴甜,哄得她不知道有多舒心。 况且他们兄弟俩,还牵扯到几年前的一桩旧事,陆珏正是因为那时和陆皓东闹僵了,才被家里人强行送出国外。 一晃也有几年的时间了。 陆皓东捏着时微的左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时微吃痛,低呼了一声。 陆珏眼尖地看到两人互动,语气轻佻道:“哥,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时小姐不是你的未婚妻么?还是……你们只是在做戏?” 试探的语气和刚刚亦真亦假的打量,陆皓东的心思一瞬间百转千回,这个堂弟,不再像旧时那么冲动易怒了,反而好像被谁蒙上了一层面纱,令他看不清内里究竟。 “微微,累了吗?我们走吧。”陆皓东索性不再理会陆珏,拉起时微的手带她离开。 “别走呀堂哥,”陆珏不紧不慢仰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是有些旧事,总得清算一下吧,嗯?~” 陆皓东脚步不可察觉地一顿,旋即揽着时微的腰径直离开。 汽车里,狭小的空间气压很低,时微坐在副驾驶上,身旁的男人明显在严重走神,她也不提醒,只默默坐在一边等待。 陆皓东终于回神,才想起时微一直坐在他身边,他侧身握了握时微的手:“今天不要去医院了,嗯?~” 为了方便照顾父亲,时微这几日天天住在医院,听见陆皓东这样说,她微不可察地愣了愣,不去医院,那就只能跟他回去,她没有忘,之前威胁她从医院辞职,还强行将自己带到他的住处,都是陆皓东的本意。 “好。”时微还来不及反应,嘴巴已经先一步作出回应。 陆皓东本应开心,可他的脸色依旧很阴沉,只安慰地捏了捏时微的手,便发动汽车离开了。 宴会的二层天台上,陆珏举着红酒杯朝楼下定定看去,目光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打量,他伸手轻摸自己身下的肋骨:陆皓东,我回来了,你在害怕么? 看出来陆皓东一路上心神不宁,时微也没有多话,进门以后直接进了卫生间卸下这一身行头,礼裙太大又不能随意折叠,时微只得穿着内衣在卫生间喊了陆皓东一声:“你在吗?” 陆皓东手里握着手机走过来,绅士地站在门外没有进去:“我在,怎么了?” “替我拿个衣架过来吧,这礼裙不好弄——还有,你这里有我的衣物吗?我要换一身。”时微的声音隔着门板隐隐传来。 陆皓东按了按额角,伸手在门把上握了握:“你把礼裙递出来吧,我来弄,待会儿我把衣物搁在外间,你伸手就能拿到。” “……好,谢谢你。”时微说着,将礼裙轻巧递出来,纤细白嫩的藕臂从门缝中伸出一截来,陆皓东目不斜视接过礼裙转身离开。 时微稍稍松了一口气,刚刚还在怦怦跳动的心,渐渐缓了下来。 “喂,是我。”陆皓东打理好一切,回到书房拨了电话出去。 “……陆总?”电话那头,陈曦似乎已经睡下了,声音模模糊糊地有些口齿不清。 陆皓东努力放松了语气:“这么早就睡了?” 陈曦渐渐清醒过来,半撑起身子和陆皓东讲话:“唔,您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工作太忙,我好不容易才算卸了个晚宴女伴的职,当然得好好休息了!” 陆皓东轻笑一声,不是在工作时间,他和陈曦相处得像朋友一样轻松。 陈曦看看时间,也将近夜间十一点了,她张嘴把呵欠咽了回去,说:“跟时小姐相处得怎么样?这回晚宴没人急着给你推荐自家闺女了吧?”她打趣道。 陆皓东被噎得轻咳一声,略显狼狈道:“以前的事,你倒记得清楚!” “那可不,”陈曦渐渐来了精神,不无得意地回忆着:“上次中申的王总,知道你晚宴带的是秘书去作女伴,那眼睛都冒绿光了,恨不得直接把他家闺女送到你家去了!” 陆皓东笑笑:“你记忆一向好。” 她说什么他都随声附和,这在平时的相处中,倒是很少有的情形,陈曦敏感地察觉到异样,放柔了声音道:“陆总,是不是心里有事?” 陆皓东清了清嗓子,又不知从何说起,顿了顿开口道:“陈曦,从你毕业进华威,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吧!” 陈曦笑笑,调侃道:“陆总天天与人打交道,不知道不能随便询问女人的年龄吗?” 陆皓东被噎得一愣,却听陈曦声音轻快道:“快六年了吧,时间可不短了,陆总,我的大好青春可都奉献给咱们华威了,你可不能亏待我!” 寻常玩笑的一句话,听在陆皓东耳中却令他莫名失了神:“陈曦,当年的事……” 本来刚刚轻松的气氛,被陆皓东不经意的一带,陈曦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学长,”她变了称呼,“过去的就过去了,我没有怪过谁——你不用自责。” “总是我的疏忽,”陆皓东低声道,“我知道你总不愿提起,只是这一次,陈曦,你一定要跟我说一句实话,过去的事情,你真的放下了吗?” “……是,我真的放下了。”陈曦一字一句语意坚定,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陆皓东心里略略放了放,低声说:“那我跟你说件事,陆珏回来了。” 好像烙印在身体深处挥之不去的伤疤猝不及防被掀扯开来,陡然间听筒中似乎有阵阵风声呼啸而过,将陈曦倏忽间带回了她23岁那一年。 那时华威刚刚起步,做什么都举步维艰,陈曦表面上看起来是陆皓东的秘书,但其实销售业务公关这很多方面,也统统都是她一个人来做。 彼时陆家向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二公子,不知怎的看上了她,鲜花好礼的络绎不绝,陈曦跟在陆皓东身边时间不长,却偏偏把他的冷硬个性学了个十成像,对于陆珏的强烈攻势,完全不屑一顾。 做业务就免不了要陪酒,这一天陆皓东跟陈曦分别赶赴了两个不同的饭局,各自开始揽起业务来。 陈曦要对付的却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她事先了解了对方情况,酒过三巡后便顺利将对方带进了酒吧。 陪酒的小姐个顶个儿长得那叫一个娇俏动人,可对方却明显对陈曦起了兴趣,她想着业务还没谈成,忍气吞声陪笑着多喝了两杯。 可能真的是醉酒误事,陈曦一时不察,去过洗手间之后随意又端起桌上的酒杯饮了下去。 然后就昏昏沉沉莫名被人扶进了房间。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陈曦浑身酸痛着从宿醉中醒过来,扭头便看到了身旁同样赤/裸的陆珏。 她还来不及反应,房门便被砰的一声用力撞开,陆皓东见此情形,二话不说同陆珏扭打成一团。 陈曦却出奇地镇定,平静地穿好身上衣物,对着陆皓东低低说了一句:“带我离开。” 陆皓东知道陆珏追她,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她就范,他一直忙于公司业务,也疏忽了自己的秘书,竟然让她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去陪酒。 从那以后,陆皓东再也没有让陈曦单独行动过。 他对她有愧,却又不知如何弥补。 陈曦却从来不会对往事耿耿于怀,很快便恢复了心情投入到工作中去。 可是眼看着她一天天把青春耗在华威里,陆皓东有时也隐隐在想,当年的事,到底给她造成了多大伤害。 当天那一场混战以陆珏出国养伤治疗被打断的肋骨而告终,有罪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可是往事却像噩梦一般如影随形,悄无声息地折磨着三个人的内心。 而如今,陆珏又光鲜亮丽地衣锦归国了。 陈曦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声音清醒又冷静:“学长,打蛇打七寸,陆珏这次回国,一定对你说他不是从了大伯母的命令,对不对?他一向自负,却从不吝啬玩这些虚虚实实的阴谋诡计。” 一语中的,陈曦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搓扁揉圆的傻姑娘了:“你放心,华威只要有你在,我就也绝不会退缩半步,他们有什么手段都尽管使出来好了。” “陈曦……” “学长,华威是你一手创立,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在某些人的私欲之下!您阅人无数,难道这时还看不清真相吗!不能为了上一代的恩怨,把您的心血都赌进去!” “我陷得太深,现在收手也来不及了。” “那就尽力让无辜的人少受一些伤害。”陈曦低语,声音里有着感同身受的疲惫。 胡乱洗了洗身上,时微甩了甩半湿的头发,探身朝门外去取衣服,却冷不防摸到手下温热的触感。 陆皓东不知何时打完了电话,正站在门外替她放置衣物,手背上有不同于自己肤色的小手胡乱触摸着,他反手将她拉近自己。 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全数转化为欲火,陆皓东眸色沉得像墨汁一般,隐隐透着猩红的光,霸道又温柔地狠狠吻住了时微的唇。 她洁白光裸的精准无误地落进他怀里,像断了线的风筝,晃晃悠悠一头栽了进来。 唇舌不由分说舔吻着她的唇瓣,时微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火热的吻带得失了心神。 原来这一天,早晚还是到了。 第四十六章 初夜有时 时微并没有推拒,只是这样全身赤/裸地被人抱着满怀,她还是有些不自在,陆皓东的轻吻不断落在她颈间面上,搁置在她腰间的大手也缓缓向上游/移。 时微伸手按住他的胳臂,脸色有些酡红着开口:“不要……” “时微……”陆皓东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所有出口没出口的叹息,全数融化在了热吻之中。 时微仰头想要躲避他的唇舌,奈何全身发软站立不稳,倾身便倒进了陆皓东的怀里。 陆皓东顺势将她打横抱起,离开浴室蒸腾的热气,时微甫一接触外面的冷空气,白/皙的肌肤上立刻起了一粒粒的小凸起,她打了个寒颤,立刻感觉到陆皓东收紧手臂。 一路将时微抱进大床里,陆皓东也跟着欺身附上去,时微仰面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陆皓东离她越来越近的身形。 大手顺着腰身向上游/移覆上她的双峰,陆皓东被手下的滑腻软绵的触感弄得心痒难耐,身子也随之渐渐向下。 他火热的唇舌似乎带着魔力,所到之处皆点起了燎原之火,时微最敏感的地方被他含在唇中轻柔慢捻,酥麻感一点一点传到四肢百骸。 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陆皓东这一次出奇的温柔,似乎想要将以往带给她的阴暗回忆一并拔除,可是时微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来过往的那些记忆,整个人猛然间从火热中清醒过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陆皓东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停下来手下动作,俯身下来将脸颊贴在时微面上轻柔唤她:“时微?微微,你清醒一点!” 时微渐渐从慌乱中醒过神来,面前的男人放大的俊颜近在咫尺,额头上有汗珠顺着他曲线优雅的下颚轻轻滑下,起伏的胸膛和粗重的呼吸再再昭示着他的情动,他的双臂支撑在自己身侧,呼吸的热气喷抚在她赤/裸的前胸,时微有一瞬间的恍惚。 陆皓东心中暗叹一声,用尽最大的自制力从她身上翻身下来,顺手扯了薄被给她盖上,声音带着喑哑和情动的痕迹:“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欲走,却不妨衣角被时微突然伸过来的手紧紧攥住:“刚刚……对不起。” 陆皓东背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不管你的事,是我一时冲动——今天……” “你要去哪儿?”时微一时冲动,松开紧咬的下唇微微撑起身子来。 陆皓东身形一僵,不敢去细想她话里的深层含义。 “其实刚刚是我没有准备好,你……”话说到这份上,陆皓东如果还是没有动作,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停下离开的脚步,陆皓东转身看向时微,她微撑起的身子上薄被缓缓滑落,若隐若现的春/光再再勾引着他。 陆皓东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动了动,他回身揽住时微的身体,单手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衬衫。 精壮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形状分明的腹肌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时微错开眼睛不敢去看他。 陆皓东忍不住轻笑一声,分开她的双腿缓缓沉□子来,时微伸手却不经意触上他赤/裸的胸膛,她低垂眉眼想要缩回手去,却被陆皓东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不肯放开。 “时微,看着我。”他低声诱哄,声线沙哑醇厚,带着不自觉的慵懒和挑逗。 时微渐渐抬起眼来看进他的眼中,澄亮水润的大眼睛愈发地惹人怜爱,陆皓东感觉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下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满足。 时微被他的爱抚抚摸得通体舒畅,好像前二十年从来没有过的感受突然在这一天里全数附到了她身上,她完全承受不了这种热情,嘴里不经意发出了一声嘤咛。 没想到自己会发出这种媚到骨子里的声音,时微红着脸迅速伸手捣住自己的嘴巴,不允许自己再发出那种声音。 陆皓东却乐此不疲地拉开她的手,旋即唇舌深深吻了上去,灵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轻巧撬开她的齿关,不由分说长驱直入,两个人唇齿相依间,他低声呢喃:“不要挡,时微,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唇齿没有了阻碍,时微的呢喃声更加不受控制,随着陆皓东手下动作的轻重愈发地旖旎起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按压到了自己的什么地方,时微只觉得下/身一阵火热难耐,有热流不受控制地集中到下腹去。 “陆……陆皓东……”时微的声音支离破碎,陆皓东的唇舌渐渐向下,她微张着唇想要呼吸想要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模样分外的动人心魄。 “我在。”陆皓东的吻一路向下,还记得回应她的呼唤。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柔和的灯光倾洒了一小片阴影在地上,愈发衬得时微娇美柔弱,她浑身的火热找不到出口,一径地想要喊陆皓东的名字,却耐不住控制不了的呻吟不断地溢出唇瓣。 陆皓东轻笑一声收了手,以两个人的敏感部位亲密相触:“时微,”他艰难地开口,渐渐笑不出来了,“我要进去了。” 时微总算控制了呻吟,仰面抬头看他的脸颊,微不可察点了点头,实在羞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陆皓东得了允许,一个挺身闯了进来,顺势将时微随之呼出口的痛呼声全数吻了进去。 “是不是很痛?”他悬在她的上方,两个人的身体彻底连在了一起,陆皓东用尽自制力让自己不要动弹,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在时微胸前。 时微轻轻抬起手,忍着身体的疼痛抹掉了他脸上汗珠,微微摇头说:“我不怕。” 轻轻浅浅的三个字,却听得陆皓东眼中又是一热,他再也控制不住,在她身上深深浅浅地律/动起来。 时微好像被人浸泡到了冰水里,浑浑噩噩地不知所踪,不一会儿,似乎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带了出来,转瞬间她又被炙烤在炭炉之上,那种感觉温温热热不可言说,她眯了眯眼睛,想要找到一条出路。 有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虽然不大但是异常坚定地不住唤着她的名字,时微旋即安定下来,好像有这个声音在身旁,她就什么事情都不必担心。 周身暖暖地惹人入睡,时微昏昏沉沉间感受到一阵战栗,下意识想要捉紧身旁的人。 右手被人紧紧扣住,陆皓东与她十指交握,最忘形的时刻,他也没有忘记顾及身边人的感受。 身下的痛感渐渐没有那么明显,反倒缓缓升腾起一股不一样的灼热来。 时微喃喃着想要挣脱这种感觉,却被人坚定地扣住右手,她抽离不开,头部随着动作不断地摇动起来。 “时微……”最后的时刻,陆皓东低低喊了她的名字,所有的猜忌不甘与试探,都在这个火热的夜里全数融化,陆皓东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她,捉紧了她的身体终于释放出来。 激情过后,陆皓东翻身揽过她的身体抱进自己怀里,又拉过了薄被将两个盖上。时微神智渐渐清醒了一点,趴伏在陆皓东赤/裸的胸膛上有些不好意思:“放我下来吧,太重了。” 陆皓东轻笑一声,伸手顺势在她光/裸的臀部捏了捏:“就这么一点肉,还压不到我。” 时微红着脸不肯吭声,反手打掉他骚扰自己的手掌。 陆皓东也不恼她,爽朗地大笑了两声,笑声引起胸腔的共振,引得时微也随着颤动起来。 她愈发地恼羞成怒起来。 陆皓东不再逗她,收紧了手臂低声道:“休息一下,待会儿我抱你去洗澡。” 是了,她刚洗完的澡,现在又白洗了。想到这,时微的脸颊又红了三分。 陆皓东却不再在意她的羞怯,大手不断地轻抚她的光洁的裸背,想了又想,他低声问:“你后悔吗?” 时微已经累得昏昏欲睡,听得他在耳边低语呢喃,却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就这么趴在陆皓东的胸腔咕囔了两声,渐渐沉沉睡过去。 陆皓东心中叹息一声,攥紧了时微放在自己手中的胳臂,他眼神清明且坚定。“我不后悔。” 时微睡得正香,却不妨面上总有恼人的东西骚扰她的好眠,她连抬手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听得陆皓东在耳边低语:“微微听话,我抱你去洗一洗。” 可是时微已经睡过去,实在是不愿动弹,只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梦。 陆皓东宠溺地笑笑,只得轻柔地将她在床上放好,自己先去清理了一番,又拧了热毛巾出来替她擦拭。 舒适的感觉温热的触感使得时微更加困顿,她轻嘤了一声,闭着眼也迅速找到了复又上床的陆皓东,将自己精准地投进他的怀抱。 是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所以即使在睡梦中都不会推拒他了吗?想到这里,陆皓东心里缓缓动了一下。 他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中,密密匝匝的困意缓缓袭上心头,令他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他抱着时微,头一次安然入眠。 第四十七章 裂痕有时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时微先醒了过来,她的头还稳稳躺在陆皓东的臂弯里,头顶上有他温热的呼吸缓缓吹过,她动了动腰间,身上已经没有什么粘腻感了,想是昨晚陆皓东已经给她清理过了。 两个人已经有了亲密关系,时微突然觉得自己看他的心境也不同了,毕竟是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这样近距离地睡在一处,她竟然也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颊边触到他精壮硬实的胸膛,细腻的肌肤忍不住留恋地蹭了两下,时微终究有些难为情,看看时间还早,她蹑手蹑脚去了外间洗漱。 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时微忍着身体的酸痛走出来,房门被关之后,躺在床上假寐的陆皓东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有晨光渐渐透过纱帘照进来,泳池里的水波有微微荡漾的声音隐约传来,陆皓东动了动一侧被枕得发麻的手臂,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不自觉地勾上了嘴角。 时微很快洗漱完毕,她去厨房看了看冰箱里还有些食材,洗干净双手,时微简单炒了些蛋炒饭出来。 再次推门进来时,陆皓东已经起床了,正站在二层阳台上吹风,时微看见他还是微不可察地红了红脸,努力保持平静说:“醒了就过来吧,早饭都弄好了。” 陆皓东回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捏住时微的手将她带进怀里细细吻了一圈,如愿看见她连耳根都红起来这才放开,时微没有拒绝,只低垂眉眼推了他一把:“快去吃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金黄的蛋炒饭静静躺在餐桌上的盘子里,陆皓东看在眼中心里一动,他想起来,时微第一次为他做早饭,就是一顿蛋炒饭。 那天他发烧,两个人虽然还不熟,但时微还是负责任地照顾他喝水吃了药,还给他熬了粥作早饭。 而之前准备的蛋炒饭,他也一样不落的吃了下去。 陈曦当时看了惊得下巴差点掉下去,估计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温柔细致吃饭的模样。 想起陈曦,陆皓东的脸色沉了沉,不想公司里的事情令时微担心,他努力调整了心情对着她笑笑:“辛苦你了。” 时微不自在地捏了捏手中汤匙:“没什么辛苦的,你要是爱吃,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陆皓东的眼睛又明亮了几分,好像吃山珍海味满汉全席都没有面前的一顿蛋炒饭来得香甜。 吃过早饭,时微整理好午饭就去了医院,陆皓东想到公司里的事情,也就没有陪她一起。“让司机送你吧,以后去哪里跟司机说一声,不要自己一个人来回跑。”陆皓东在门口跟时微道别,捏着她的手交待道。 “我知道了。”时微点点头,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医院里,时峰还是老样子,虽然有时微的照顾没有再出现危险状况,但人总是躺在床上不运动,就算有时微每天周到按摩,他的人还是一天天消瘦下来。 时微看在眼里,早上仅有的一点温情也给愁云冲光了。 “时小姐你来啦,”护工看到时微来,连忙起身让了位子给她坐,“老爷子今天挺好的,我已经给他喂过早饭了。” 时微点点头,将午饭放在床头前:“谢谢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她拎了一个袋子递给护工,“这是我匆忙准备的午饭,给你也顺便带了一份,回去好好休息,中午就不用做饭了。” “好的。”护工搓搓手接过袋子,憨厚地笑笑,“时小姐你人真好,那就谢谢您了。” 送走护工,时微略略打起精神,帮父亲按摩身体刚做到一半,大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时微吓了一跳,这是私人医院私人病房,没有允许是不能随便叫人进门的,她皱了皱眉头看向来人,旋即又头疼地愣在原地。 “爸怎么了?”时思纾脸色难看地站在门口抖着手冲进来,“爸到底怎么样了?!” 时微被她挤得踉跄了几步,站在床尾扶着栏杆站稳这才道:“脑溢血,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很快就能醒过来。” 时思纾眼眶泛红望向姐姐:“你可真行啊时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瞒得这么严实,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家里人!” “思纾,”时微脸色有些难看,她身体的酸痛这时候还没有缓过来,被她一推胃里更加翻江倒海起来,她按着胃扯了扯嘴角,“爸还在休息,你别吵着他。” 时思纾才不管那么多,挘着时微的胳臂就给她抻到了内间休息室里,她砰的一声大力关上房门:“这回好了吵不到别人了?时微你主意可真够大的呀!爸病成这样你都一声不吭!我原还以为咱家里虽然都向着你,可至少妈跟我是一条心,结果呢?她现在也跟你一道瞒着我!” 时微不愿跟她扯七扯八,白着一张脸抬头说:“思纾,你听我解释,爸有病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我现在左右没什么事,天天过来照顾他也是应当,你好好学习就好了,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不只是你,睿睿那里我们也没说,你们知道了也还添乱。” 时思纾倒是没有打断她的话,静静听完了之后她看着时微冷笑了一声:“添乱?”她重复了一遍时微最后一句话,“终于说出你内心的真是想法了是不是?!我们再也是碍手碍脚!你什么时候看我顺眼过?!” 时微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伸手想要拉时思纾的手被她一把打下去:“少在这儿装虚弱!”时思纾睨了一眼按着胃部摇摇欲坠快要站不住的时微,“我说呢,怪不得男人见了你一个个都跟丢了魂似的,你还学会扮柔弱了呢时微!时微呀时微,你可真够有心计的!爸这件事就算如你所说是替我们着想,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跟陆皓东订婚也是为了我们好?!” 时微脸色刷的一下白了,退了一小步贴着墙壁支撑住自己:“思纾,陆皓东他……”话说到一半,她反倒说不下去了,要怎么解释?说他们是两情相悦或者还有知恩图报的意味?不管哪一样,陆皓东都没有喜欢过时思纾。 “你说呀,”时思纾倒是来劲了,一步步逼近时微,“说你们是两情相悦还是一见钟情?”她冷笑一声,“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告诉我承诺我说她不会喜欢陆皓东?时微,你还学会欲擒故纵了是不是?陆皓东真吃你这一套是不是?你怎么不让他看看你的虚伪嘴脸呢?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思纾,”时微单手撑住墙壁想要出言安慰她,“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和陆皓东……”她说话的间隙,宽敞的领口处有春/光乍泄,青紫色的吻痕调皮地露出头来,时思纾离得近,一眼就看到这些。 她上前一步大力扯开时微的领口,胸前锁骨处的吻痕刺眼又暧昧,时微手上无力,勉强推拒了两下揪着领口躲开时思纾打量的目光。“你这是干什么?!”她声音渐渐严厉起来。 “你问我?!”时思纾提高了声调反问回去,“我还想问你呢!这是怎么回事?你可以啊时微,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爬上他的床了?你当初不是还告诫我说这种世家子弟都没有真心,玩玩就算了吗?怎么,你现在也想开了,要跟陆皓东玩玩吗?” 时微不想和她动手,只揪紧了领口整理好仪容,声音虽低但是透着一股威严:“思纾,以后他就是你的姐夫了,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一家人?”时思纾嗤笑一声,“你还听过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姐姐抢了妹妹的心上人,现在还冠冕堂皇地通知我说我们是一家人?!鬼才跟你们做一家人!时微你真能往自己头上扣帽子呀,陆皓东给你承诺了吗你就这么笃定?你也就配让人家随手玩玩!”时思纾急怒攻心口不择言,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说了多么恶毒的话。 时微脸色又白了一分,已经有细微的汗珠顺着额际留下来:“思纾,我今天真的很不舒服,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爸爸还在外间躺着,我们这样吵架,他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少跟我提爸爸!”时思纾愤恨地在空中胡乱挥了两下,“动不动就把长辈拿出来压人,要不是有你,爸爸还不一定被累成这样呢!你真的很多余你知道吗!”她言语恶毒,无知却字字都点在了时微的要害上。 时微心中警钟大作,低哑着嗓子柔柔道:“思纾,我知道你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家里人拿出来品头论足——爸爸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不管怎样,你不可以埋怨他。” “讲大道理谁不会?”时思纾眼神愈发地清明起来,“时微,你不要告诉我你跟陆皓东在一起也是为了这个家吧?我听公司的人说了,爸爸生意上出了问题是不是?时微你还想怎么样?是要打着奉献的旗号成就你圆满的爱情吗?时微你算盘打得可真响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救了整个时家还成全了你的爱情,是不是?是不是!!!” 声嘶力竭的一通吼,终于绷断了时微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她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委顿在地。 时思纾没料到会出这种状况,她还来不及反应,大门又被砰的一声撞了开来,陆皓东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将昏倒在地的时微抱起身来,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时思纾一眼,话都没说一句便转身离开。 时思纾见此情形,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瘫坐在地上。 第四十八章 交谈有时 陆皓东抱着时微去找大夫,走了没两步时微又被一波疼痛给震醒了,陆皓东抱得再平稳,她也觉得被颠得很不舒服。 “时微,我马上带你看大夫,不要怕。”陆皓东脸色很难看,他难得今天早早结束了手上的业务,想着回来多陪一会儿时微,没想到刚进病房就听到休息室里两姐妹激烈的争吵声。 他就站在门外,几次想要推门而入,脚步却不听使唤地钉在了原地。 也许他的潜意识里,比时思纾更加想知道那些问题在时微眼中的答案。 陆皓东回神,紧了紧手臂,却见时微挣扎着要下地,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微“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吐出来反倒比刚刚舒服了一点,时微紧紧揪着陆皓东的袖口,感觉脑子里一阵阵的轰鸣作响,早有值班护士赶了过来,几个人合力把时微先安置了下来。 医生检查过后给时微打了点滴,看了看一旁陆皓东焦急的身影,低声问:“家属?” “是,我是她的未婚夫。”陆皓东站在一旁看她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问医生,“她到底怎么了?” “急性胃炎引起来的胃痉挛,输上液就好了,既然是家属就好好照看她吧,别仗着年轻就不注重身体健康,这病就是得瑟出来的,”医生说话很不客气,“熬夜、不按时吃饭,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哎,好好看着吧,等她醒过来给她喂点粥,按顿吃饭,别太荤腥或者辛辣。” 陆皓东认真记下医生的叮嘱,送走医生后伸手拉着椅子坐在床边守着时微,见她额头微微冒了细汗,又用手指一点一点揩拭干净。 那一边时思纾也醒过神来,跌跌撞撞跟出来,却正好撞见陆皓东替时微擦拭额头的场景,她忍不住伸手捣住嘴巴,低低地抽泣了声,踉跄着脚步跑了出去。 陆皓东听见声响看到她衣服下摆一晃而过,他脸色沉了沉,替时微掖好被角这才起身走出去。 时思纾没跑多远就站住了,倚在墙根处缩成小小的一团哭得毫无姿态,陆皓东大步流星走过去,强自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别哭了,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时思纾抬起眼睛透过泪光看向面前的男人,他连生气的时候都紧抿着薄唇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这样桀骜的男子,是她真心喜欢的男子。 可惜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时思纾勉强止住了哭意,随着陆皓东去了医院最近的咖啡馆。 “对不起,我去一趟洗手间。”时思纾低声道了句抱歉,起身去洗手间整理仪容。 陆皓东心情比刚刚看到时微昏倒在地时稍稍疏朗了一些,时思纾整理好自己走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在他对面坐下。 “要喝点什么?”陆皓东将菜单推过去,并没有开场便进入正题。 “要一杯奶茶。”时思纾点了喝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思纾,你今年多大了?”陆皓东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不相干的问题来。 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时思纾就算脸皮再厚也忍不住微微红了双颊,陆皓东的语气却是明显把她当成了小辈,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我……还有一年大学毕业。” 陆皓东点点头,想起来她还在自己公司实习:“实习的事情怎么样了?公司里有没有人难为你?” 语气温和又关切,稀松平常的问候却听得时思纾险些掉下眼泪来,这是她选中的男人,现在却以姐夫的身份和她谈话,偏偏她舍不得怨他。“公司里同事都很照顾我,”她低垂着眉眼轻语呢喃,“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陆皓东点点头,声音低低道:“思纾,你也是大姑娘了,你姐姐不容易,你要体谅她。” 时思纾倔脾气上来谁也拉不回来,她没了来时怯怯的情绪,大方回望他:“陆先生这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话?在家里我妈都不会这样命令我!你凭什么?!” 陆皓东不气不恼,反倒像哄小孩子一样纵容地笑笑,食指轻点了两下面前的桌面:“你姐姐终归是要嫁给我,她说得不错,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时思纾轻咬下唇:“你偷听我们谈话!” “我只是恰好赶上。”陆皓东面不改色。 “我爸从前就教育我,水满则溢,话都得太满,总归是容易出差错的。夜路走多了,陆先生难道就不怕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时思纾婉转地笑笑。 陆皓东毫不在意地笑笑:“思纾,你现在还小,我当你是不懂事,时微她处处退步并不是逆来顺受,而是从心底把你们当成家里人,但是从今往后,”他说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她就是我的女人了,你要知道,我绝不会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轻易放过,只要她高兴,我什么也能为她做到。如果再有人打着些莫名其妙的旗号伤害她,我可绝不会绕过那个人。” 咖啡厅里暖气很足,窗外的阳光又暖洋洋地倾洒进来,本来是明媚晴朗的好天气,时思纾却陡然觉得遍体生寒。她强自挺了挺脊背:“陆先生,我们时家的孩子也不是被吓大的,您说这些话之前,请先好好掂量掂量吧!” 陆皓东轻蔑地嗤笑一声,顺着她的问话反问道:“时家?真是天真的小丫头。”他话只说了一半,不管时思纾接下来如何旁敲侧击,陆皓东都再没搭过这一腔。 敌我双方力量太过悬殊,陆皓东看时思纾不过像只幼稚无知的小孩子,对她完全地不屑一顾。 时思纾眼中对他的迷恋渐渐褪去,却低垂着眉眼没有让他看清自己的表情:“我可以走了么?姐夫。” 陆皓东听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只皱了皱眉道:“你要去哪里,我叫司机送你。” 时思纾扬起头来清亮地笑笑,自动拉开与陆皓东的距离后退一步道:“不麻烦姐夫了,我自己走。”她说完话,径直转身离开。 陆皓东站在原地没有思索太多,转而快步回去照看时微。 时微已经醒了过来,陆皓东进门的时候,她正盯着输液瓶里药水发呆。 “醒过来了?”陆皓东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什么汗了他才放心下来。“只是一点小胃病,医生说耐心调理就好。以后我在你身边,一定要按顿吃饭知道吗?现在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去买。” 时微张了张嘴巴,嗓子干得厉害,听着陆皓东说完话,她虚弱地笑笑:“思纾那丫头……” 陆皓东已经转身替她接了温水过来,又插了吸管递到她唇边:“我跟她谈了谈,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说起话来无法无天。慢点喝……” 时微润了润嗓子复又躺好,听到陆皓东这样说,歉意地冲着他笑笑:“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思纾就是个直脾气,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陆皓东替她掖好耳边的碎发,低声道:“我才要告诉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嗯?~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动摇自己的决心,希望你也是一样。时微,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时微没料到陆皓东说起情话也是信手拈来,当场便酡红着脸颊说不出话了。 陆皓东爽朗地笑笑,满意看着面前女人的双颊愈发地红艳起来。 陆皓东守着她吃过午饭,又去医办室找了一趟医生。“大夫,我未婚妻的身体怎么样?”上午给她抽过了血,化验结果似乎还没有出来。 老大夫倒是经验丰富,听见陆皓东的问话,不疾不徐地指了指对面座位:“你先坐。” 陆皓东从善如流坐过去,他知道这种有些资历的老医生都愿意倚老卖老,当下也顺从地没有出声反驳。 老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拿起时微的病历看了看,转而透过镜片看向陆皓东:“患者的未婚夫,是不是?” “我是。您说。”陆皓东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了吗?”医生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大概快了。”陆皓东皱了皱眉,还是含糊回答道。 “唔,”老头儿的眉头渐渐散开,食指在病历纸上划了划,“有些宫寒,这个比胃病更严重,不好好调理,将来很难怀上孩子。” 陆皓东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掌成拳,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询问道:“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吗?” “主要是食疗,加些药膳,平时就要注重保养,我给你开几副中药吧,照着单子去抓药,回头按顿坚持喝几副,看看痛经之类的症状有没有缓解——平时要注意保暖,不要轻易动气,忧思过度也伤身体。” “是,您说的是。”陆皓东慎重点了点头。 “既然快结婚了就更要注重自己的身体保养,这几个月先不要急着要孩子,怀上也容易掉了——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让她心情舒畅,不要太过操劳。” 陆皓东接过药方走出大门,走廊里人声唏嘘,他却一时恍惚,看不清前方的路。 看不清未来的路。 第四十九章 求婚有时 回到病房时,陆皓东已经一切如常,时微看见他回来,收回手仰头虚弱笑了笑:“液体快输完了,我正要叫护士……” 陆皓东连忙紧走两步替她按下床头的呼叫器,顺便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时微摇摇头,她输了一下午的液,整个左臂都冰凉冰凉,这时候渐渐感觉到麻木中隐隐带着些疼痛,她轻微皱眉的动作很快落在陆皓东眼中。 看着护士拔了针,陆皓东一手按着她的针眼位置,另一手则直接掀开她的衣服长袖,轻柔又不断地替她揉搓。 时微有些脸红,想要阻止他,一旁的小护士却艳羡开口:“时小姐,你未婚夫对你可真好!” 时微笑笑,只得转移话题问陆皓东说:“我觉得现在好多了,就不要住院了吧。” 陆皓东倒是没有她意料之中的坚持,反而从善如流地轻轻点了点头:“你不喜欢在医院我们就回家,”他话锋一转,低声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晚上要回家睡——你身体不能再在医院熬下去了。” 时微脸色沉了沉:“爸爸需要人照顾。” “有护工,”陆皓东很坚持,“况且你不能再这么熬了,必须等身体好一点才能照顾你爸爸,对不对?” 陆皓东的语气委婉却不容置疑,时微用空着的手揪了揪被单问他:“医生怎么说?” “没事,只是轻度胃炎,好好休养就好了,不许再熬夜知道吗?我已经叫人按药方抓了药,以后会按时看你吃药。” 时微点点头,顺从了陆皓东的意思。 “你放心,我已经叫护工来照料伯父了,现在你只要顾好自己。”陆皓东替时微整理好东西,半搂着她走出去。 时微拨了拨额角的碎发,低声道:“我自己可以走。” 陆皓东松开环着她肩膀的手,顺势滑下来拉住她的手,时微没再推拒,只轻声道:“今天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不应该隐瞒思纾,其实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和他们商量一下的。” “不是你的错。”陆皓东紧了紧手,“她也只是找个引子,你和我订婚她肯定心里还没有绕过这个坎,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也不要总是放在心上。” 时微低头,不再说话。 回到家陆皓东亲自下厨替她熬了一锅粥,别墅里很安静,他特地遣了佣人离开,现在屋子里只有他和时微两个人。 时微也是喜静的性子,人少她也更自在一点,傍晚的天气很好,时微信步来到了一层泳池前,随意走进躺椅中休息。 陆皓东熬好了粥没有找到人,他往楼下看看,很快发现了躺在外面闭目养神的时微。 “外面冷不冷?”陆皓东拿了毯子替时微盖上腿,这才在她身旁坐下。 时微眼皮动了动,低声道:“没事,就坐一会儿,晚上空气也挺好的。” “时微,”陆皓东伸手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掌心,自然而然地捏了捏,看着她安静的侧脸,想了想还是道:“先去吃饭吧。” 时微心里有隐隐的预感,但是陆皓东不说,她也就乐得装作不知道。 “好。”她收回手,收起身上的毛毯跟着他回屋。 还没进餐厅,时微就闻到一股子中药味,她皱了皱眉头,陆皓东好笑地勾了勾唇角:“给你熬的中药,你的胃病还是要好好调理,我给你温着呢,趁热喝,凉了就没有药效了。” 他松开时微的手转身替她盛了一碗中药,苦涩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陆皓东却面不改色递到时微面前:“良药苦口,喝了它。” 时微以为自己不怕苦,她又不是矫情的人,当下接过药碗来想要一饮而尽,喝到一半却实在忍不住,拿着碗移开嘴边干呕了两声。 陆皓东拍了拍她后背,缓声道:“太苦了是不是?” 时微摇摇头,忍下口中难耐的触感,闭气又将剩下的小半碗药喝干净。她吐了吐舌头哈了一口气,勉强笑笑:“很久没有吃过苦的东西了,一时间适应不了。” 陆皓东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放在餐桌上,单手揽了她的腰身贴到自己身体上,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灵巧的舌尖并不急着撬开牙关,而是慢条斯理地在她唇上不住地逡巡,淡淡的苦涩传到他的舌尖,陆皓东也并不在意,尝够了她的味道,这才缓缓撬开她的牙关。 带着药香的味道还混在口中,时微有些微赧,侧过头想要躲开陆皓东的亲吻,却扳正了脑袋动弹不得。“……我嘴里苦。”时微不得已呢喃了一句。 “我不怕。”陆皓东与她唇齿相依,毫不避讳地加深了亲吻,灵舌似是有了自己的主见,耐心细致地扫过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 时微被吻得渐渐失了力气,软软地倚靠在陆皓东的怀中。 陆皓东在心火点起来之前,及时止住了这个吻,他低头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嘴上笑笑:“好了,这回还苦吗?” 时微伸手揪着他的衣领,不自在地摇了摇头。 她是少年老成,做什么事情都冷冷淡淡,好像没什么上心的样子,和陆皓东接触以来,更是把冷淡慢热发挥到了极致,像现在这样小鸟依人的靠在他怀里,还是难得的情状,陆皓东心中开怀,更加放缓了声音道:“来吃晚饭,嗯?~” 他吻了吻她的发旋,拉着时微在餐桌前坐定。 晚饭为了照顾时微的胃特地做的很清淡,陆皓东虽然口轻,但饭菜清淡到这种不见荤腥的程度,时微还是皱了皱眉:“饭菜不要特地为了我做成这样了,你现在更需要补充体力。” 陆皓东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笑着替时微夹了一筷子菜:“没关系,荤腥吃多了我也换换口味,我们在一处,也没必要再另起炉灶——快,尝尝看怎么样?” 晚饭都是陆皓东一手做的,时微已经眼尖地看到他手背上零星的红点,一定是烧油的时候不小心被溅到了。 她垂下眼皮夹了一口菜,陆皓东坐在她对面,离得很近却还是一瞬不瞬看定她,生怕错过她一个细微的表情。 时微咽下菜,真诚地抬头四顾看看,陆皓东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做得不好吃?” “家里的厨娘呢?”时微不答反问。 陆皓东有些微的失望,但还是敛了情绪沉声道:“厨娘提前下班了,你若是不爱吃,我们就出去吃。” “不是的呀,”时微勾了勾唇角,话锋一转,“我是想问,今天的菜真是你一个人做的吗?难道厨娘没有帮忙?我才不信!” 陆皓东闻言心情大好,讨赏似的每一样菜又都夹了一些到她碗中:“我可是难得见你夸奖谁,今天说什么也要多吃一点——真的好吃?没有骗我?” 时微笑笑,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以我多年的厨艺经验来看,这饭菜也确实做得不错啦!” 陆皓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吃的饭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一些。 怕时微饭后积食,陆皓东利落地刷干净碗筷,拉起坐在沙发上的时微:“走,我出去带你走走,消化一下。” 时微吃得很饱,正在沙发上假寐,听见陆皓东这样说,却索性伸手揽上他的脖颈:“不要,我累了。” 难得看见时微小女儿样撒娇的情态,陆皓东的心不知道要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掩下了唇角的笑意,将时微打横抱起:“这就累了?那我们回房休息。” 只要她开心,他什么也愿意依她。 “微微,”将时微轻柔放上大床,陆皓东坐在床边和她说话。“我们聊一下。” 他很少喊自己的小名,时微躺在床上模糊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困意一点点涌上心头,她闭着眼睛点点头。 “你现在……”陆皓东也不在意,只捏着时微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慢慢把玩揉捏着,“幸福吗?” 时微听见他的问话,这时候还有些清醒地勾了勾唇角:“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她的声音渐渐含糊下去,“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很幸福……” 陆皓东瞳孔蓦地缩了一下,声音里透着宠溺和爱怜:“傻丫头,我们都好好的,那你呢?你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我吗,”时微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细语呢喃着,“我的愿望就是你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陆皓东听得心疼,伸手顺着她的额际滑下来,拇指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颊,细腻娇嫩的触感令他心中一动,也不管时微是不是睡着了,他一个人轻声絮叨着:“主治医生很快就会治好你爸爸的病了,微微,如果那时候,你不像现在这样需要我了怎么办?” 时微似乎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只是下意识地将有些冰凉的脸颊朝着温暖的热源蹭了蹭,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沉沉睡过去。 这无意识的动作明显取悦了陆皓东,他用拇指轻柔抚过她的唇瓣,柔声道:“时微,我们结婚吧。” 第五十章 忐忑有时 时微最近身体恢复得很好。 陆皓东真的如他所说,每天都会紧盯着时微吃药吃饭,万一哪天有了应酬,也一定要叫家里佣人及时向他汇报。 “小姐,我家先生真的对您很上心呢。”连底下的佣人都忍不住替陆先生说好话。 时微喝了一口粥,也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这个常常服侍她的小姑娘年龄似乎比自己还小,倒是一副朴实憨厚的样子,她勾了勾唇角,柔声道:“我知道。” 小姑娘难得看见时微展颜,一时间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小姐真是好命,您和先生也真是配,怪不得他这样急着把您娶回家。” 时微的粥喝了一半,觉得没什么胃口就放下了,她刚才医院回来,守了父亲一天也有些累了,听见佣人这样说,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她垂下眼皮,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少对于婚礼的期待。 那天晚上陆皓东只淡淡问了她一句,时微已经入睡自然不知道他这一番心理纠缠,第二天醒来,陆皓东在早饭时又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 “时微。” “嗯?”时微已经吃过早饭,正在喝中药的空当随意应了一句。 “我们结婚吧。” 一口药水呛进了气管,时微放下药碗剧烈地咳嗽起来,陆皓东连忙轻拍她的后背,佯怒道:“喝药也会呛到!”他抽了纸巾递给时微。 时微用咳嗽掩饰了自己的无措,半晌捂着纸巾抬起头来,眼睛都红红地泛起了泪光。 陆皓东看得心疼,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问:“还难受吗?” 时微轻喘着摇摇头,揪住了他的袖口想要说话。 陆皓东将她托在怀中轻抚她的后背,见她想要开口,他抢先一步低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觉得急了我们就慢慢来。” 时微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陆皓东看她缓过劲来又陪她坐了一会儿,这才放心离开。 就再也没有提到结婚的事情。 坐上黑色轿车里松了松领带,陆皓东面无表情地吩咐司机开车。 双手在身侧却缓缓地紧握成拳,她还是不愿意嫁给他。 所以呢,委身给他也是因为报恩?陆皓东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时思纾那天声嘶力竭地质问时微,是不是为了救时家才怀着报恩的心和自己在一起。 他轻笑一声,订婚本就是他半是威胁和强迫下时微才答应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心甘情愿? 可是那晚她恳切的眼神哀哀看着自己,他都准备离开了她还抓着他的衣摆不放,他以为……他以为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至少是愿意将他看做一家人。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地度过,陈曦看出陆皓东的异样来,关切问他:“陆总,是不是有心事?” 陆皓东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看向她:“怎么了?” 陈曦笑着指指他手中的签字笔:“拿倒了!” 陆皓东无奈地笑:“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时小姐……”陈曦欲言又止。 “我向她求婚了。”陆皓东倒是大方作答,没有丝毫隐瞒。 陈曦闻言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陆总哎!您可算男人了一回,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喝上您的喜酒……” “她没答应。”陆皓东截断她的话,苦笑着说。 “……”陈曦被噎了一下,转了转眼珠不客气地问:“您是怎么求婚的?” 陆皓东难得好耐心地将当时的情形形容了一遍,看着陈曦越皱越紧的眉头,他头一次生出心虚的感觉来:“……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岂止是不好!”陈曦忿忿,“难道您不知道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就是求婚吗!鲜花钻戒没有也就算了,您好歹要拿出诚意来!就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要是我,我也不嫁!” 陆皓东肩宽腿长坐在办公桌前,怎么看怎么一副商业精英的标准模样,听见陈曦的话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我……” 陈曦自作主张合上他面前的文件:“好了啦,别墨迹了,今天我也做一回主,您就赶紧准备道具去吧,别让时小姐等得心急。” “……” 见陆皓东还在犹豫,陈曦索性转到办公桌前径直挽了他的胳臂将他从座椅中拉起来,不由分说将他拉出来:“挑选钻戒这种事情,不是还要我给您拿主意吧!”她急得直跺脚,“平时挺雷厉风行的,怎么一摊上自己的私事就优柔成这个样子!陆总,您可得给我们做个表率!” 陆皓东被她缠着走了几步,勉强定在原地看向身边的陈曦:“陈曦,我还真是当局者迷,你若是不忙,就跟我走一趟吧。” 陈曦简直是很铁不成钢,边和他往外走边说道:“好吧,左右我也没事,就跟您走一趟——您给时小姐打过电话了吗?对了,先预定餐厅,要烛光晚宴噢!别瞪我,这种时候越是恶俗越能打动人心,别看女人口是心非嫌你花钱大手大脚,其实心里乐着呢,时小姐她再老成也还是个年轻女人,用这招错不了!” 陆皓东难得见她心情开朗说了这么多话,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正亲亲密密地交谈着,陈曦突然脸色变了一变。 “哟,堂哥,下班了——”陆珏吊儿郎当披着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见到陆皓东和陈曦走出来的样子,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陆皓东也看到了他,闻言下意识地将陈曦护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来跟堂哥叙叙旧,”陆珏一句正经话也没有,眼神灼灼看向他身后的陈曦,“你倒是念旧,这么多年陈小姐还跟着你呢,够不离不弃的呀!” 陆皓东低声让陈曦先行去停车场,看她走远这才对着陆珏义正辞严道:“不许再打她的主意,陈曦是我的人。” 陆珏满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梢:“堂哥你这话说的,您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干嘛还抓着一个小秘书不放?陈曦今年有二十九了吧?”他轻啐了一口,“就这样的有什么资本让我现在还割舍不下?您真是杞人忧天,况且——”他拉长尾音一挑,“‘你的人’?这样暧昧的话要是让我小嫂子听见,她再起了疑心,堂哥,这用秘书可以,可不能用到床上去呀!” 陆皓东被他轻佻无礼的话激的一怒,却只握紧了拳头没有动手:“陆珏,你不是小孩子了,说话做事前要三思而后行,小心哪天把老底交待出去,后悔也来不及。”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越过陆珏潇洒离开,陆珏望着他的背影用不大不小的声量说:“我怕什么,再不济也有大伯母替我撑腰,你说对吗?堂哥——” 陆皓东身形顿也未顿,提起步子迅速消失在陆珏的视线中。 陈曦已经将车开出了停车场,陆皓东坐上驾驶座换下她,没再提起一句遇见陆珏的事情,陈曦也表现得神色如常。 但两个人到底有心事,一时间车里气氛静默无声。 “陈曦……”陆皓东硬着头皮开口,却被她一笑打断:“陆总,商店到了,您再不停车,我们就走过了。” 陆皓东帅气地一打方向盘,汽车稳稳停在了停车位上,见她不欲交谈,他也只得闭口不言。 两个人边往里走,陆皓东掏出手机来拨通了家里电话。 时微穿着围裙接起电话,不等陆皓东开口她先说道:“今天回家吃吗?” “不了,”听见她的声音,好像所有烦恼都一瞬间烟消云散,陆皓东放柔了语气轻声道,“待会儿我去接你,我们出去吃。” 时微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附和,而是坚持道:“不要了,还是在家吃吧。” 陆皓东还要坚持,却听时微淡淡道:“今天在家里吃,我有话要对你说。” 陆皓东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沉是浮,那边时微怕他坚持已经抢先挂断了电话有一会儿了,他还保持着握住手机的姿势一动不动。 陈曦在一旁愣了愣神,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学长?学长!” 陆皓东回过神来,神色如常地牵了牵嘴角:“走,去买钻戒。” 他陆皓东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明知道会失败碰壁,他也要试上一试。 陈曦替他挑选了几款入眼的,陆皓东赞她眼光不错,最后选了一款式样简洁大方的,一圈碎钻的烘托下上面的粉钻熠熠闪光,妖娆着动人的弧线,他举着陈曦的手放在面前比了比,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时微戴上它时的情状。 “陆总,回神啦!”陈曦好笑地摇摇他的手,看他忐忑不安的神情,给他打气,“时小姐一定会喜欢的,她是个冷淡性子,您得多主动些。” 陆皓东收回思绪,点点头笑着刷了卡。 时微胃病初愈,陆皓东怕她对花粉过敏,因此没有买花,只揣好了钻戒便迅速回家。 回到家里时微已经做好了饭菜,晚饭都是她亲手打理,佣人只在一旁帮了一点忙,看见陆皓东回来,佣人们识趣地纷纷退下。 “回来了。”时微没什么表情接过他的外套,“去洗澡吧,回来吃饭。” 陆皓东握住她的手细细研判她的神情,发现一无所获后只得低声问了一句:“晚上吃药了吗?” “吃过了。”时微勾了勾唇角,推他进了卫生间。 洗澡出来,晚饭已经都摆好了,时微坐在椅子上端正得很,陆皓东心中一紧,缓缓落座在她对面。 “今天,”他听见自己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与小心翼翼的试探,“怎么做这么多菜?你身体刚好,不要亲自下厨了,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 时微勾勾唇角,婉然一笑:“今天不一样。” 第五十一章 虚实有时 陆皓东本来刚刚拿起筷子,听见时微这样说,他又缓缓把筷子放了回去:“你说。” 时微举起桌上倒好的红酒向他比了比,陆皓东却伸手将她手中那杯夺了过来:“你的胃刚好,不能喝酒——”他换了白水递给她,“听话,嗯?~” 时微笑笑,没有坚持,从善如流举起白水杯:“那我就以水代酒敬你一杯,谢谢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的照顾。” 陆皓东轻抿一口杯中红酒,静待她的下文。 时微放下水杯,用公筷夹了菜给陆皓东:“尝一尝味道,很久没做菜,手艺都生了。” 陆皓东也不急着逼问她到底要说什么,慢条斯理吃过了菜,轻柔道:“我觉得比以前更好吃。” 时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笑笑说:“我说过的嘛,你喜欢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陆皓东的筷子还停在半空中,听见时微的话他反倒沉默下来。 时微笑笑,不在意他的态度:“我一直说想要做一个合格的未婚妻,可是这段日子以来,总是被你照顾,我自己好像没有做过什么。” “你不说,我就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切,也从来没有问过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好。” “外人都说是我性子冷淡,但这些事情我都一一装在心里了,我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在介意许墨的事情,对不对?上一次医院来电话,你的脸色沉得跟什么似的,其实我都知道。” “还有那次思纾在医院质问我,说我是为了报恩才答应跟你订婚,你都听见了对不对?我虽然后来晕倒了,可也知道你那个时候适时进来,是在等我一个答案。” 时微说着,渐渐低下头去,陆皓东眼尖,还是看到她一点点红上来的耳根。 她轻启薄唇继续说:“今天早上你问我结婚的事情,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你,是不是让你伤心了?” 时微似乎也没有刻意追求陆皓东的答案,就这么随意地自顾自说下去。“其实我也常常想,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是不是就要嫁一个平凡的人,然后这样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 陆皓东一直耐心地听她说话,难得主动插了一句:“我也是平凡人。” 时微笑着摇摇头,并不去和他争辩这个。“命运总是出人意料,我从前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和你以这样的关系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饭……”她顿了顿,说,“过日子。” 她还要再说什么,陆皓东已经明了了她的意思,他不容置疑截断她的话。“时微,”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就是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早上的时候我确实有点难过,但你猜错了一点,”他笑着扬了扬唇角,“知难而退岂是我的作风?你以为这样区区一点迟疑就难住我了?我若是轻易放弃,你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我谈话了。” 他倏地起身,来到时微面前单膝跪下,陆皓东洗过澡已经换了家居服,穿在身上虽然敛了平时的气势,却丝毫不减他的风采,陆皓东正要伸手,却突然懊恼地想起来,他的钻戒装在西装口袋里忘了拿出来。 时微好笑地看着眼前人迅速起身去了玄关又迅速折返回来,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扰乱甜蜜的气氛,陆皓东帅气地再度单膝跪下,打开包装精美的红色礼盒,小心翼翼将流光溢彩的钻戒举到时微面前,这一次他郑重其事:“时微,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次时微也没有犹豫,她点点头伸出右手,看着陆皓东将钻戒一点一点戴上自己的中指,她柔声道:“没有钻戒,我也愿意。” 纤细柔长的手上,粉色钻戒散发着淡淡光芒,陆皓东轻柔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语气中带着张狂不可一世的气息:“我陆皓东的女人,当然配得上这最好的一切。” 说罢,他将时微打横抱起,薄唇缓缓压了下去:“时微,做了我的女人,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时微从善如流揽上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只要你不变,我就不后悔。” 此言一出,陆皓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时微没有察觉,只有些不自在地埋首在他胸前:“饭该凉了。” 陆皓东低首,唇边又勾起他意味深长的笑容,正想用另一种运动满足自己,却被时微腹中的叽咕声逗得一乐:“好,我们吃饭。” 他抱着时微坐在椅子上,她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别闹了,我自己坐。” 陆皓东压低了声音威胁她:“就在我怀里吃——你若是再动,我现在就吃了你。” 威胁恶俗又暧昧,却有效地制止了时微的动作,她只得任陆皓东抱着,一口一口喂她吃饭。 陆皓东对这项工作似乎乐此不疲,一边喂她一边寻找时机时不时偷个香吻,时微刚吃了一口蘑菇,陆皓东的吻就跟着追了上来。 时微脸红着推拒他,嘴里的蘑菇还没有咽下去,眼睁睁看着陆皓东的灵舌在她唇中逡巡,也不肯让她咽下去,也不去抢她的蘑菇。 时微终于受不住的时候,陆皓东咬住她口中蘑菇分了一半自己吃下去,弄得时微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斜挑着眉梢佯怒瞪了他一眼:“你不嫌恶心呀!” 陆皓东被她媚眼横飞的动作看得一热,愈发搂紧了怀中人爽朗大笑起来。 时微难得显出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来,陆皓东不再作乱,安安静静守着她吃完一顿饭。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时微从那天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佣人还在一旁盯着她喝粥,时微垂眼看了看配菜,盘中的蘑菇令她想起那天的亲吻来,俏脸忍不住又红了一红。 佣人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见她粉目含春的样子便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小姐诶,这蘑菇是先生特地吩咐从产地空运过来的,对身体很好的,您要多吃一点。” 时微的脸又不自在地红了几分。 佣人见时微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起来:“原先先生一个月也不来这里一回,现在您来了他几乎天天过来住,可见小姐您多受重视,先生是把您放在心上了呢!我们做佣人的,都可期待婚礼了。” 时微笑笑,将粥碗推过去,还要说话,陆皓东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佣人知趣,麻利地收拾了碗筷退下去。 “在说什么这么开心?嗯?~”陆皓东今天有应酬,陪过客户才回的家,没让时微等他吃饭。 淡淡的酒气扑鼻而至,时微微不可察皱了皱眉,陆皓东立刻停住了亲吻她的姿势,不用她说,便乖乖去洗澡了。 陆皓东洗到身上唇间都没有酒味了才出来,时微已经去卧室休息了,他甩甩头上水珠走进去,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陆皓东掀开被子躺进去,冷气也跟着闯进来,时微哆嗦了一下,陆皓东立刻抱住了她。 他吻了吻她脸颊,时微合上手中的书,看他眉间渐渐有了倦色:“公司上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你若是觉得忙不过来,婚期就先推一推。” 陆皓东脸色细微地变了变,复又低头吻了吻时微:“什么事情难得倒我陆皓东?什么都可以推,婚期绝对不能推——”他低头察看时微的脸色,“怎么,紧张了?” 时微神色自如摇摇头,破天荒主动抬头吻了陆皓东一下,轻吻像蜻蜓点水转瞬即逝,陆皓东却渐渐浮现出惊喜的神情来。 这是时微第一次主动吻他。 “我是怕你休息不好,”时微红着脸低下头去,“你是新郎官么。” 陆皓东畅快地大笑,健臂一伸轻松将时微揽进怀里:“急坏了我的小新娘是不是?”他在她发间印下一吻,吐气暧昧,“你放心,我就是再累,也能送给你一个难忘的新婚之夜。” 一语成谶。 时微笑笑没有说话,陆皓东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那么,我们现在先来演练一下好了。” 湿吻不断落在时微面上,她忍不住伸手环住他脖颈,仰头承受他的一切。 陆皓东支起身子看着身下的女人,时微被盯得不好意思,侧过头不去看他,陆皓东的手掌便顺着她的睡衣下摆游走进来,精准地覆上她的双峰。 夜色正浓。 离婚期越来越近,陆皓东似乎和所有的新郎官一样,越来越紧张。 反倒是时微,面上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对于陆皓东时时守在她身边的行为表示不解。“你去公司就好了,我还得去医院照顾爸,怎么走得开。” 陆皓东却不依不饶,非要时微天天跟他一起上班。 时微无奈:“你处理公务我在一旁显得多余呀。” 陆皓东吻了吻她的手:“这一回就依我,好不好?”目光里竟然隐隐透着恳切哀求的意味。 时微哪里见过这样的他,当下只得答应下来。 时母得知以后也痛快应承下来,告诉时微以后不必天天去看老爷子。 爸爸还没醒她就要举行婚礼,时微心里,不是不介怀的。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天朗气清风疏云淡,时微本来应该和陆皓东一起去公司,可最近她疏懒得紧,陆皓东都洗漱完毕了,时微还在床上假寐。 陆皓东知道天天要她早起和自己一起走累着她了,可是他输不起,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也不敢拿时微去做这场豪赌。 见她实在困顿,陆皓东心疼地吻了吻她面颊:“我先去公司了,你醒过来再去找我,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嗯?~” 时微胡乱应下来,等她醒过来,已经快要正午了。 匆匆带上午饭,时微叫司机送她去了公司。 “皓东,你是不是动了真情?”电话那头,端庄优雅的女声悠悠传来。 “妈,”陆皓东轻唤了一声,目光中有着深不可测的意味。“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他嗤笑一声,轻蔑地将手中飞镖射出去,“你真以为一个黄毛丫头能动摇我的决心?若不是时峰将他手中股份的三分之二转让给了时微,你以为我怎么会耐下心来布置这一场婚礼?” “你说得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第五十二章 真假有时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皓东,别忘了你的目的,就算你真的动了真情,时家那丫头知道了真相,你以为她就会轻易原谅你?你好自为之吧。” 电话被咔嚓挂断,陆皓东一时不能回神,愣愣地举着手机半天没有动作。 等他下意识看了下时间,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中午了。陆皓东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拨通了家里电话,被告知一小时前时微已经去公司了。 陆皓东放下电话迅速拨通了外线:“陈曦,时微来过了吗?” 陈曦一口水还含在嘴里,听见陆皓东这样问,不由得笑笑:“陆总,您真是草木皆兵了,现在是午休时间哎,我都是刚吃完回来……喂?” 电话被一下子挂断,陈曦也是刚吃饭回来,那么门外有谁经过,就没有人知道了。 陆皓东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陈曦还没反应过来,刚刚挂上电话的陆皓东便风一样冲了出来,看见她点了点头说:“帮我找时微,她一定还在公司没有走远。” 陈曦也敛了面上笑意,便快步跟上去边问边跟在陆皓东走出去:“时小姐刚刚来过了?” 陆皓东一时间心思纷乱,也不说话就径直地朝前走,陈曦渐渐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来,连忙扬声喊住陆皓东:“陆总!您这样没有目标乱找也不是办法!时小姐她对公司熟悉吗?您带她都去过哪里?” 冷静理智的分析惊醒了陆皓东,他停下脚步和陈曦对望了两秒钟,迅速转身朝着宣传部走过去。 陈曦连忙跟上去。 宣传部里一阵阵地欢声笑语,离得老远就听见Mike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声音,陈曦无奈地笑笑,却见陆皓东绷紧了身体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外,手已经按在了门板上却没有勇气推开它。 “陆总?”陈曦在门外轻唤了一声。 陆皓东似被惊醒,屋里人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有脚步声临近,Mike倏地拉开大门,看到陆皓东后挑眉一笑:“来捉人了噢?陆,你怎么知道微微在我这里?” 陆皓东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侧身拐了进门,陈曦紧随其后跟进去。 Mike受到他眼风的扫射,无辜地朝陈曦摊摊手,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陈曦更加无辜地耸耸肩:你抢了人家未婚妻不放还来问别人?她哪里知道怎么了。 时微正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翻看杂志,陆皓东进来时紧紧盯住了她的表情:“时微。” 时微缓缓仰起头,给了他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怎么找过来了?我刚刚碰到Mike,就过来找他聊聊天。”她俏皮地勾了勾嘴角,“是不是等急了?我带了饭噢!” 她低头将保温杯里的午饭拿过来,正要拆封想起来这是在Mike的工作室,于是起身想要跟陆皓东离开,却不妨他一个箭步跨过来,紧紧将自己拥在了怀中。 “陆,你怎么……”Mike和陈曦刚刚跨过拐角就看到两人温情相拥的一幕,他及时噤声,拉着陈曦躲了出去。 时微被抱了满怀,她最近消瘦不少,突出的骨骼硌在陆皓东身上有浅浅的疼痛,他却浑然不觉,只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时微眨了眨眼睛,发现眼睛干涩得紧,她勉强抬起双手缓缓回抱住陆皓东,轻轻将头搁置在他胸前靠上,柔声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她一张嘴,才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干涩得不行。 陆皓东只紧紧抱住她,半晌喃喃道:“时微,不要离开我。” 时微勾了勾嘴角,发现自己没有笑出来,她想出声安慰他,却不能自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凉下来:“你又犯傻了呀,”她放柔了语气,“平白地说这种话,我们就快要举行婚礼了呢!” 陆皓东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固执地想要朝时微要一个答案:“你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时微的手勾住陆皓东的肩膀,两个人亲密拥抱在一起,一丝缝隙也没有,她听见陆皓东的问话,乖巧点了点头:“我不会离开你。” 回到办公室里陆皓东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时微,看她一点点把午饭盛出来。 时微哪里受到过这种注视,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不住地抬手推拒陆皓东:“别这样。” 陆皓东得寸进尺地从后面揽了她的腰,无赖似的将头靠在她后背上,状似无意地问她:“和Mike聊了什么这么久?” 时微闻言放下手中的饭碗,低声道:“上一次Mike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陆皓东心里一动:“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时微回身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很自然地整了整他有些凌乱的领口,低声道,“医院的工作是不能再做了,我想在家里左右无事,不如出来做一点事。” 陆皓东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被时微轻轻用手捂住:“先听我说,好不好?——我知道家里不缺我这份工作,但你一定也不赞同女生结了婚就做家庭主妇对不对?人生还这样漫长,我不想把剩余的时间都这样挥霍。我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陆皓东拉下她捂着自己的手,轻轻放在自己掌中揉捏:“我不是反对你出去工作,但跟Mike合作,免不了就要抛头露面,时微,这不合你的性子。” 时微敛下眉眼没去看他:“哪里就不合性子了,”她故作轻松道,“难得和Mike聊得来,我想和他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你就答应我吧,嗯?~” 陆皓东哪里见过时微撒娇,一时心软,便也没再坚持。 时微端起饭碗举到陆皓东面前:“好啦,快吃吧。” 陆皓东以为时微说说就算了,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开工了。 周末阳光很好,陆皓东难得赖了一次床,时微也很快醒过来准备起床,却被他揽住了腰身不能动弹。 陆皓东轻吻她的耳垂,满意地看着时微耳根渐渐变红:“起这么早,不累吗?嗯?~”拖长的尾音带着未醒的慵懒,时微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下。 怎么不累?昨晚陆皓东发疯一样捉着她做了小半夜,时微到最后哭都哭累了,哑着嗓子小声呜咽起来,陆皓东却愈发地性起,连眼睛都红起来,发狠撞着身下的人儿。 “不、不要了……”时微的声音在冲撞中变得支离破碎,整个晚上,她好像只说了这一句话。 陆皓东终于听得她开口,伸舌便舔上了她的脖颈,湿湿的痕迹在她颈上漫延,他也哑着嗓子开口道:“我还没够……” 时微身上火热得难受,偏偏身下又被他磨着,她自己也分不清这感觉是舒服还是痛苦,却还是抬起手来抹了抹他额头汗珠,纵容他在自己身上掠夺。 陆皓东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怎么样,都觉得不够,整个身体上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和她,再亲近一点。 右手不自觉的覆上她的左胸,陆皓东喃喃自语着:“这里……是属于我的吗?” 时微已经接近昏迷,听见他的问话又悠悠然清醒了一下,她长长的睫毛上都挂满了泪珠,朦胧间听见陆皓东的问话,只艰难地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一切不言而喻。 连日来所有的恐惧和不安似乎都被她一个动作轻易平息,陆皓东终于肯停手捉着她释放出来。 早上时微只是躺在床上,翻身也觉得浑身酸痛不已,她想要起床又被陆皓东缠住,又问了那种问题,整个人愈发地羞怯起来。 “累不累,嗯?~”陆皓东似乎起了逗弄她的兴致,一径地附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累。”时微的声音细若蚊蝇,却还是轻轻答了他一声。 陆皓东看她羞怯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用鼻子在她颈间拱了又拱,哑声说:“真香。” 时微被迫着仰起头来,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别闹了,我今天和Mike约好,一会儿要去找他了。” 陆皓东果然停下来动作,闻言一愣:“你真要去?” 时微不去看他,只低声道:“你答应了的。” 陆皓东沉默了两秒钟,屋子里刚刚还火热暧昧的气氛一点一点冷却下来,在时微快要承受不了低气压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结婚以后再去不行吗?”他退而求其次。 时微吻了吻他的下巴,柔声哄他:“今天只是去试试镜头,成不成还两说。” 陆皓东孩子气地窝进她怀里:“大周末的也让人安生,不许你去。” 时微推了推他,忍着身体的酸痛坐起身来:“我去叫厨房弄点吃的,你醒了也没赖床了,嗯?~”说完,她拖着身体出去洗漱。 看着时微的背影离开,陆皓东仰躺在床上,满意地合上了双眼。 这是他的妻子,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告诉自己,不在乎这几天。 时微现在对他百依百顺,时不时还肯撒娇逗笑,她心里,也一定是欢喜的。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风轻云淡,不起波澜。 似乎。 第五十三章 藏匿有时 越临近结婚,时微反倒愈发地忙碌起来,有一天陆皓东回家甚至发现时微回来得比他还晚了,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时微什么时候出去的?”陆皓东铁青着脸色在客厅训斥佣人。 小姑娘年纪轻轻被他的气势一震,眼眶立马红了:“早上时小姐走不是还跟您打过招呼么。” 这么一提醒他想起来了,时微走得比他还早。 回来得还比他晚。 陆皓东按了按突突跳了两下的额角,看向墙上挂钟,已经将近夜间十点了,他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Mike的电话。 “Hello~~~”Mike捏着嗓子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陆皓东阴沉着脸开门见山:“时微呢?” “微微呀,”Mike看了一下远处已经收工的剧组,“我这就亲自送她回去,好吧?” 陆皓东顿了顿,一句话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微刚刚拍过一组平面,笑得脸都僵了,她揉揉两颊走过来:“Mike,还不回家?” Mike苦笑两声冲她晃了晃手机:“你家大BOSS的电话,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微没再说话,低垂眉眼跟着他上了汽车。 她自从那天试镜之后,Mike越发地肯定了他自己的眼光,说时微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当下就要以公司的名义和她签约作代言。 时微却婉言拒绝了。“Mike,我可不可以不签长期约?” Mike当时听了一愣,拍了拍时微肩膀:“微微呀,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我怎么觉得,”他拉着时微来到僻静角落里,“你一直不愿意和陆扯上关系呢?嗯?~” 时微低垂眉眼扯了扯嘴角:“没有,Mike,我只是想凭自己做出一点成绩来,和他没有关系。” Mike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你是我发现的,虽然是新人但也受了不少照顾,不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开工——可是不签长期约,我对公司没办法交待。” 时微抬起头来感激地笑笑:“Mike,真的特别谢谢你,但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我……也有苦衷——签不签长期,总归是陆皓东的公司,我知道你做不得主,改天我去跟他说吧。” “微微,”Mike扬声唤住她,“我倒不是做不得主,你若是去找陆还不如就在这里说清了,这样吧,明天先来试拍一组平面,以后有约了我就让他们先来找我,你看行吗?” 时微笑笑,没有说话。 Mike无奈地挥挥手:“我真是欠了你们两位的,这边给陆打工,那边还要做你的经纪人——” 时微一径无声的笑,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里面有微微汗湿的痕迹。 收起回忆,Mike在车里对着时微晃晃手:“亲爱的到家啦,你再不下去,陆会下来逮人咯!” 时微回神,捉起手提包对着Mike欠了欠身子:“今天谢谢你的照顾,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没事,你回去吧,需要我解释一下吗?”Mike着实有些担忧,他和陆皓东是多年朋友,知道这个家伙发起火来六亲不认的样子。 时微摇摇头:“不必了,我可以应付的。你回去吧。” 回到家中屋子里漆黑一片,时微摸着黑换了拖鞋径直上了二楼,佣人应该都已经离开了,整幢别墅里清幽宁静,晚风透过没有关严的窗户徐徐吹来,屋子里有些瘆人的味道。 时微抚了抚胳膊,一级一级走上二楼,陆皓东果然在卧室窗前站着。 “我回来了。”时微推开半掩的房门,借着月光看向窗边的陆皓东。 “你还知道回来?”陆皓东轻笑一声,态度有别于以往温和绵柔的对待。 时微随意踢掉了脚上拖鞋,光着脚踩上卧室里的羊毛地毯,她刚刚走得匆忙,身上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袖T恤,里面的黑色背心透着隐隐的春/光,陆皓东回身看她妖魅一样前行的身姿,心中分不清欲火还是怒火,烧得他几欲失去理智。 “时微,你就穿成这样出去?”陆皓东声音低低地开口。 时微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天去拍平面了,我想这样比较好换衣服,你……”她话音未落,陆皓东已经一个箭步跨过来将她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时微一阵眩晕,勉力抬起胳臂环住陆皓东的脖颈。 陆皓东阴沉着脸不去理她,径直将她放在床上才松开手:“明天不许去了。” 时微也不理他,径自下床进了卫生间,陆皓东跟过去正要说话,只听见里面“咔哒”一声,时微落上了锁。 陆皓东愈发地心头火气,隔着门板吼她:“你锁门干什么?开门出来,我要跟你谈谈。” 动不动就跟她谈谈,时微背对着门板靠上休息:“我不想谈。” 陆皓东一口气憋在胸口被她堵得不行:“时微,你在闹什么别扭?这么晚回来你还有理了?我哪句说的不对了?” “我不想跟你吵。”时微的声音疲惫不堪。 陆皓东还保持着进门时的衣着,闻言松了松领带,长出一口气,努力耐着性子说:“你先出来。” 时微索性不再搭言。 陆皓东在门外自顾自说下去:“时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非得因为这样一点小事跟我闹别扭吗?” “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你也有你的工作,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时微不甘示弱地开口。 “可是你的工作现在已经影响到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了!”陆皓东声音透着担忧和愤怒,“这么晚不回家连个电话也不打,难道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时微的气势弱下来,她虚弱地道歉:“……对不起,因为摄影棚不许开手机,所以我忘记了。” “一句忘记了就可以了?时微,我处处为你着想,你能不能退一步也替我想一想?你知道我一回家发现你不见了有多担心吗?”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我怎么样?”不等陆皓东开口,时微紧接着道,“我不会扔掉这份工作的。” “时微,”陆皓东放弃劝她开门,走回床边重重坐下,“你心里对我那次逼你离开医院是不是还在耿耿于怀?” 卫生间里静默了两秒钟,有哗啦水声渐渐响起。 时微再出来时,陆皓东已经不在卧室了,她以为他已经离开,放心擦着头发走出来。 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第二天时微醒过来时,自己照旧躺在陆皓东的臂弯里,他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时微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要起身,却感觉到他手臂紧了紧,低声道:“再睡一会儿。” 时微有些脸红,看看透过窗帘早上的晨光,不自在道:“天快亮了。” 陆皓东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由一瞬间的迷离到清明:“时微,昨天是我不好,不应该向你发火。” 这就是跟她道歉了,时微没想到他这么容易松口,当下也有些尴尬:“我也有错,过去就算了。” 陆皓东躺在她身边笑得无赖:“那你亲亲我。” 时微明明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可是整个人还是生涩得像初夜一样,听见这话也不去看他,闭着眼睛只胡乱吻了一下。 吻歪歪的落在了他的下巴上,陆皓东好笑着扶正她的脑袋,轻柔吻了上去,唇齿依偎间他低声问她:“今天有空吗?我带你去试婚纱。” 时微点点头,答应下来。 耳鬓厮磨了一早上,昨晚的不快似乎就这么轻易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来到婚纱店,店主似乎接到了通知,一早等候在店门外,店里更是清了场子,专等陆皓东的来临。 时微似乎兴致蛮高,店主亲自为她挑选了几款套装,她都一一认真地看过,时不时还问问陆皓东的意见。 两个人侧头交谈的样子像是刎颈鸳鸯,亲热而甜蜜。 时微换了一套露肩婚纱,飘扬的裙摆大而圆滑,纯净的白色衬着她的红唇,愈发显得整个人娇美动人起来。 陆皓东站在远处欣赏,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时微真诚地笑笑,征求陆皓东的意见:“我想再试试那套修身的。” 陆皓东当然没有意见,电话却突然响起来。 他紧走两步去到门外接过电话,不一会儿回来对着时微歉意地笑笑:“公司里有点事情,我得过去一趟——你先在这里试衣服,我让Mike过来陪你好不好?喜欢什么就买下来,嗯?~”他边说着,边塞给时微一张附属黑卡。 时微眼中有一瞬间的失落闪过,还是笑着接过卡:“没关系,那你去吧,我等你。” 陆皓东点点头,轻轻吻了吻时微,这才大步流星转身离开。 店主笑着附过来恭敬道:“时小姐还想试哪一套?我叫店员给您去拿。” 时微低头仔细看了看,指着刚刚看中的另一套说:“就这套吧。” 试衣间很大,两名店员举着婚纱走进来,正要为时微换下衣服,侧门有人一闪而入,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时微做了个手势。 “……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换。”时微貌似无意地扭头,将店员轻松赶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 开局有时 时微之前的婚纱还没有换下来,宽大的裙摆令她行动不太方便,只好艰难地挪了挪身子:“陈磊……你怎么来了?” 时峰的秘书站在侧门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周围环境,就站在原地轻喊了一声:“大小姐。” “你怎么来了?”时微用的是问句,语气里却没有太多的疑问,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您真的打算和他结婚了吗?”陈磊连名字都没有提,只直直盯紧时微的表情。 “……是。”时微勾了勾嘴角,浅浅一笑。 陈磊沉痛地看向她:“大小姐,那先生的公司呢?您就这样眼睁睁地拱手他人了?” “陈磊!”时微的声音愈发尖利起来,“注意你的措辞!陆皓东马上就要和我结婚了,时家能够撑到今天,都是他一手顶下来的,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哪里还需要分得如此清明?” 陈磊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看向她:“那么就算他其实对您另有所图,您也要一意孤行吗?” 时微坚定地点点头:“我们是夫妻,”她在告诉他,也在告诉她自己,“一荣俱荣,我的就是他的,还分什么彼此——陈磊,你今天如果是来规劝我的,那你可以回去了。” 陈磊忍不住轻笑一声:“大小姐,我虽然加入时氏的时间不长,可先生对您怎样我都看在眼里,您不能辜负他的期望!那个陆皓东,恐怕不会像您所说的那样想吧。” 时微的声音渐渐沉下来:“陈磊,这已经是我的家事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请你离开。” 陈磊不肯轻易离去,终于开口道:“大小姐,您知道先生在发病以前已经拟好了公司股权转让的协定吗?现在他手中三分之二的股份都在您的名下了!陆皓东他存的什么心思,难道您还看不清吗?!!!” 时微安安静静听他说完这番话,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抓紧了两侧裙摆,洁白的婚纱被她攥出不小的褶皱来,她却浑然未察。 “大小姐?”陈磊失声唤了她一句。 时微回神,提起精神来冲着他勉力一笑:“除了股份,我还有什么值得他惦记?他喜欢,就全部拿走好了,这是他应得的。” 陈磊有些失控,声调都走了音:“大小姐您在说些什么呀!时氏是先生辛辛苦苦半生创下来的产业,怎么能轻易拱手相让?!” “我不想再听,”时微蓦地开口打断他,“陈磊,如果今天你是为了时氏而来,我除了嘉奖你的衷心,绝对不会有第二句话,可是如果你是为了谁的私心而来,恕我不能奉陪了。” 陈磊刚刚还义愤填膺的神情霎时间变得青白交加起来:“大……大小姐……” “好了,我真的不想再听了,”时微摇摇头,甩掉心中不该有的情绪,面上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来过。” “先生。”街旁的黑色宾利里,司机回身看了一眼后车座上的陆皓东。 “呵……”陆皓东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笑意没传到眼底便消失无踪,“去查过了吗?他这些日子都跟谁碰过面了?” “上星期和时家二小姐见过一次。” 陆皓东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闭上眼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车。” “先生,时微小姐那里……那个陈磊会不会说什么不利于您的话……” 陆皓东轻蔑地弹了弹手中烟灰:“时微若是轻易相信,就不是我看上的那个时微了——开车。” 和Mike待了一上午,时微挑选好了结婚那天要穿的婚纱,Mike眼睛亮亮地看定她:“微,你今天脸色似乎不大好。” “是吗,”时微不在意地笑笑,“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Mike暧昧地贴近她:“是不是陆少发威了?” 时微眼神闪了闪,这一次倒是没再脸红:“别乱讲话。” Mike操着手站在一旁看她试穿婚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陆自从认识了你,好像真的变了不少呢,最近公司上下也是一团和气,微微,你功不可没呀!” 时微对着镜子整了整胸前项链,听到Mike这样说,也只是淡淡一笑。 “微,不要总是那样笑,”Mike却难得露出一本正经的脸色来,“你是不是不开心?因为陆没有来陪你?” “不会,”时微笑着打断他,“Mike,你看我像是一刻见不到人就不依不饶耍脾气的小姑娘么?跟陆皓东没有关系。” Mike却略显担忧地摇了摇头:“微,容我冒昧地评判一句,在你和陆的这段关系中,你显得太跳脱了,男人也需要安全感,这样下去,你会伤了陆的心。” 时微低下头去,姣好白/皙的脖颈裸/露在空气中,她却浑然不察:“Mike,”时微有些艰难地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Mike轻笑一声:“能有多么复杂?一男一女在一起,他愿意为了你放低身段做以前从不会做的事情,只要你想,就是天上月亮也肯为你摘到,这样的男人,难道还不值得你用真心去交付?微,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样冷清的性子,日后难免会令陆寒心。” 时微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她与陆皓东,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爱与被爱的关系,他们之间掺杂了太多外物,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对陆皓东,到底是恩情还是爱情。 还有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惧怕之情。 时微仔细地回想过往,陆皓东从认识她以来,除了那两次对她用强,其余的时候,真的称得上算是个君子,就是情动得难以自制的时刻,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可是她却一直以一颗防备的心面对他,从来没有捧出过自己的真心。 她总觉得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就不会被任何人所伤害。 所以即使这样会伤害到别人,好像因为对方是他,她就从来没有在意过。 时微摇摇头,从前的她,绝不会有这样不为他人考虑的自私想法。 她对陆皓东,还是交付了不一样的感情,在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时候。 “微,你在想些什么?”Mike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时微神游天外。 “……嗯?”时微回神,冲他莞尔一笑,“没什么,试了这么久的妆,有点累了。” “累了就回去。”陆皓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Mike识趣地从沙发上起身跟他打了招呼。 “这么快就折返了?”Mike笑着搭上他的肩膀,“我们正说到你——好了,既然你来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你去看看微微今天挑的婚纱吧,我觉得她眼光蛮不错。” “中午一起吃饭。”陆皓东对着Mike笑说。 “不了,”Mike捂着嘴夸张地打了个呵欠,“人家要回去补觉了,大周末的被你call出来,皮肤都变差了——我走了微,有事再联系。” 时微拎着裙摆勉强走了两步,被陆皓东轻松揽住腰身带过来,她倚在他怀中笑得甜蜜,两个人长身玉立站在一处,愈发显得登对般配。“那你路上小心——谢谢你Mike。” 时微跟着陆皓东回去的路上,他在车里无意识地开口:“上午是不是累坏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时微摸了摸自己脸颊,没说话先侧身搂住了陆皓东的腰身:“可能是累了。” 她很少有投怀送抱的时候,陆皓东却并没有表现出比平常更加惊喜,只是密密地将她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头顶:“时微。” “嗯。”她轻应了一声。 陆皓东却并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享受这难得宁谧的气氛。 汽车稳稳停在了别墅前,轻微的震动令时微从浅眠中醒过来,不等她反应,陆皓东已经下车走到她这一侧,弯腰将她抱了出来。 “快放我下来。”时微渐渐清醒过来,她确实是累得不轻,昨晚没睡好不说,今天又试了大半天的婚纱,车子还没到别墅她就睡着了,这时候总算稍稍清醒了下,一路上的佣人不断地打开大门然后纷纷躲避着,时微脸上有些挂不住。“叫别人都看见了,我自己能走。” 陆皓东低头,看着时微在他怀中真切依偎着模样,心中不断有热流涌过,时微说不会离开他,就一定不会离开他,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好像头一次感觉到了时微对他的用心。 “你不是累了?”陆皓东温柔地笑,眼神魅惑又缠绵,“我抱你回去。” 轻得不能再轻的时微被陆皓东轻松抱在怀里上了二楼,又被轻柔搁置在大床上,陆皓东扬声唤了佣人把午饭安排在卧房中,自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守着时微。 “你今天怎么了?”时微看着腻在她身上不肯离开的陆皓东,忐忑地推拒了一下他的手臂。 陆皓东却固执地将她箍在怀中不肯放手,半晌方才轻轻道:“谢谢你。”信任我。 谢她什么?时微从来没听过陆皓东向她道谢,这一声谢谢,反倒令她手足无措,静默了两秒钟,时微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 陆皓东轻抚她的脸颊,眼神坚定又深情:“我一定会给你一场盛大而难忘的婚礼。” 时微在那一刻被蛊惑了心神,真的以为她可以迎来这场婚礼,然后和美平顺地和他一直走下去。 第五十五章 先兆有时 这一天风轻云淡,时微已经彻底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安心在家做她的准新娘。婚纱店打来电话,说她订做的婚纱已经到店了。 时微礼貌地笑笑,说她会自己去取。 管家在一旁听到电话,恭敬地站在一旁:“时小姐,我叫司机去一趟就好了。” 时微摇摇头:“不用了,我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正好出去逛逛。” 管家只好吩咐司机备车。 时微整理好一切上了车,很快来到了婚纱店里。 今天的婚纱店和她第一次来时一样安静,大约又有新的客户来选购婚纱,所以店主提前清了场,时微摇摇头,不理解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 展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时微看见以后愣了一下,她没什么表情,淡定地坐到了女人对面:“你怎么来了?” 时思纾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听见时微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只轻抿了一口咖啡又放回桌上:“怎么,看见你的亲妹妹不认识了?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对不对?” 时微不欲与她争辩,当下冷了声音:“爸爸公司的人你也敢支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你是说陈磊?”时思纾轻蔑地冷笑一声,“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时微,爸爸的公司都要拱手他人了,怎么,我使唤一下还不行了?哦,瞧我这记性,总归你是要嫁给陆皓东的,到时你们还是一家。” 周围很安静,店员似乎提前得了通知,看见两姐妹聚在一起,都知趣地离开了。时微缓缓向沙发背上靠去:“随你怎么说。”她一句话都不想与她争论。 时思纾也根本没想要她的答案:“你真以为陆皓东会把你当成一家人?时微,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当初教训我的时候,不是挺义正言辞的吗?等你们结了婚,你以为陆皓东还会任你摆布?” “我说过了,”时微最近精神不大好,这样坐了一会儿便有了倦意,她换了个姿势努力集中精神,“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 “你还真是伟大呀,”时思纾忍不住拍了两下巴掌,“我这个做妹妹的真是自叹弗如,自己的身家被捏在别人手里,还能悠哉游哉地和仇人相濡以沫,嗯?~时微,我真是头一次看透了你。” 时微索性不再搭理她,拿起身旁的手提包就要离开。 “别急着走啊,”时思纾迅速起身拦住了时微,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臂。 时思纾手劲很大,时微一时吃痛没有挣脱,急怒道:“你想做什么?” 时思纾故作亲密的贴近她的身子,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把全部家当都给他也无所谓,对不对?那么爸爸呢?爸爸的病怎么办?时微,你真是狼心狗肺,枉费爸爸一片苦心,平时那么疼你宠你,你现在要披上嫁衣了,他老人家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你还不知道吧,爸爸中风,可是和你的亲亲新郎官脱不了干系!” 从时思纾贴近她的那一刻起,时微就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时思纾的话说得越多,她的脸色就越发地苍白下去。 “你在乱讲些什么!”时微有些失控,努力保持着镇定艰难地转过头去。 “我是不是乱讲,你回去问问陈磊不就行了?他那么死忠,我明明告诉他把真相全部说给你听,他还是有所保留对不对?一个废物!噢算了,”时思纾轻笑一声,姣好年轻的面容下是恶毒的利剑,“我忘了,你已经不相信他了,以为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呢,不过没关系,你大可以去问你的男人,看他是不是对你也谎话连篇——陆皓东这样不可一世的人,想必是连撒谎都不屑的吧。” “放开我。”时微突然冷静下来,双眼直直地盯住时思纾。 时思纾被她扬起的胳臂挥得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倒在沙发上,她不甘地起身整了整头发,恨恨道:“去问你的男人啊,看他是不是真的对你知无不言!看你是不是还可以心安理得嫁给他,看你对不对得起爸爸的一片苦心!” 时微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身后是时思纾忍不住疯狂笑起来的声音。 司机看到时微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小姐,婚纱——” 秋天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时微面上,她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对着司机笑笑:“你帮我把婚纱带回去,我想一个人转转。” 陆皓东之前千叮万嘱告诉司机一定不可以留时微一个人出门,现在看她脸色极差的样子,司机更不敢草率行事:“小姐,陆先生吩咐过,不能留您一个人,您还是和我一起回去——不然您说要去哪里,我载您过去。” 时微听见陆皓东的名字,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沉下脸色来:“你先走吧,今天我晚一点再回去。” 司机为难地搓了搓手:“时小姐,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时微索性拿了手机出来:“不如你现在给陆皓东打电话,问问他要不要同意我一个人走。” 司机终于摆了摆手:“那好吧时小姐,我先回去了,请您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辜负了陆先生的情意。”最后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却听得时微心中一动,她艰难地转身,顺着街旁的马路一直走下去。 司机看着时微渐渐走远的背影,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看着店员帮忙装好婚纱后,只默默开着车跟在时微不远的地方。 手机在掌中开开合合,时微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拨通了陈磊的电话。 “我都知道了,”时微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清暗淡,“你把事情都说了吧。” “……大小姐。”陈磊有些为难的声音响起来。 时微的嗓音瞬间尖锐起来:“你们想要的不就是如今的结果么!!!现在遮遮掩掩,为什么又要我知道真相!!!你说不说!!!” “……我说。” 时微放下手机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拿下手机的一刹那,她才发觉到机身已经烫得发热了。 陈磊的声音却还不断回荡在耳边。 这牵扯到三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时先生也没想到陆皓东是故人之子……他只说这就是命…… 太阳不知道什么渐渐落了下去,晚风挟着淡淡的余温吹拂而至,时微面上的发丝被吹得胡乱纷飞着,她却只作未察,脚步也不停,只知道不断地走下去,走下去。 脑海中纷乱复杂的念头不断回闪,手中的手机被紧紧捏住,时微苍白的手指骨节有细小的血管一根根凸出来,她咬了咬发白的下唇。 今天以前,她还以为命运之神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让她能安稳平顺地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对于家人的宽容总是被误解为委屈,她却从来没觉得苦涩过。 陆皓东从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她,她不是没有察觉过,不管是冷下面孔拒绝还是义正辞严地警告,她都做了。 可是这个男人以一种俯瞰众生的姿态倏忽降临在她的生命中,她还来不及逃脱,便被笼罩在陷阱中,欲逃不能。 后来父亲发病,陆皓东几乎是鞍前马后地忙碌,前两天还对时微说,国外的专家已经全部到位了,再为她父亲做一次手术,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苍白的下唇被牙齿紧紧咬住,却还是有细微的啜泣声压抑不住溢出来,时微只觉得面上一片潮湿,抬起头来,夜空中高悬的圆月居高临下洒下一片光辉,没有下雨,那么……是她的眼泪。 眼泪像开闸的河水,不断汇聚到她面上又倾数流下去。 下唇缓缓地渗出鲜红的血丝来。 她以为爸爸很快就能醒过来了,也许还能看到她披上婚纱的那一天。 可真相永远那么残酷又令人措手不及,时微黯淡地想,也许像父亲一样,长久地躺在那张病床上,比清醒着的人,会更加幸福吧。 不知道,就能够永远幸福下去了。 就算陆皓东是为了她名下的股份,那又如何?时微甚至真的有想过,只要能够让她和家人安安稳稳不再为世事所累,就算把整个时氏都交给他又如何。 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她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陆皓东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可惜到底棋差一招,她没想到,陆皓东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所以呢,对她花了这样多的心思和精力,都是为了报复,对吗?陆皓东对她,从来没有用过真心。 那些小心翼翼的温柔和霸道张狂的许诺,全是为了复仇所做出的假象,对不对? 只有她真是傻,把这一切都当了真,就算所有人都在劝她离开,她还是依然固守着这一场盛大的美梦不肯醒来。 既然从一开始已经打定主意欺瞒她,为什么不欺骗到底?! 噢,她忘了,作为被报复的对象,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手下留情? 时微终于想起来抹掉脸上的泪珠,下腹不断传来的坠痛感却令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像萎靡的鲜花疏忽飘零在地。 身后一直跟着她的司机眼疾手快很快下车来到了时微身旁,他焦急地喊了两声时微的名字,她在他怀中悠悠醒转,张了张嘴巴想说没事,□蜿蜒流出来的血迹却像尖锐的长河,漫延成满目的血红。 手术室的灯长长久久地亮着,陆皓东等在门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私人护士匆匆出来了一趟,对着陆皓东交待道:“先兆性流产,需要立即手术。” 第五十六章 决裂有时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陆皓东面色依然如常,手臂上却有青筋一根根暴起来。 “情况不大乐观,不过陆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抢救的——请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年轻的小护士被陆皓东紧紧抓在手中,她如实说了,费力把自己挣脱出来,又急急地赶回了手术室。 陆皓东冷静下来,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司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生,早上、早上时小姐还好好的,婚纱店打过电话来,说、说婚纱已经订做好了,”司机磕磕巴巴地开口,边说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时小姐说她要亲自去取,我就开车载她过去了,然后时小姐进去拿婚纱,没一会儿她就出来了……” 陆皓东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噢对了,”司机小心翼翼看了陆皓东一眼,“出来之后她的脸色就很差,我说送她回家,她非说要自己走,我怕她一个人出事情,就一直在后面开车跟着,时小姐一个人走了有将近两个小时,期间一直在打电话……” “在给谁打电话?”陆皓东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 “不、不知道……”司机被陆皓东的眼神盯得一愣,颤巍巍地递过去时微的手机,“这、这是时小姐的手机。” 陆皓东接过来随意在已拨电话里翻查了一下,很快找到了最近来电,他的瞳孔蓦地一缩,半晌没有说话。 “……先生?”司机哆哆嗦嗦喊了一句。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去办一下手续吧。”陆皓东突然整个人都疲惫下来,揉了揉额角坐到走廊长椅上。 “是。”司机唯唯诺诺地离开,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陆皓东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剪影,被昏黄的灯光一照,显得落寞又寂寥。 他不是没有想过真相会有大白的一天,只是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护士推着时微从里面走出来,陆皓东猛地站起身来,却突然有一瞬间的眩晕,不敢去上前询问答案。 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陆皓东叱咤商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忐忑不安的恐惧时刻。 医生就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嘴巴一开一合地在说着些什么,陆皓东努力集中意识,才勉强听到“手术成功”几个字,他整个人都像脱力一般,踉跄着扶住走廊墙壁勉强站稳,这才缓缓稳住了心神。 “孩子保住了,但需要回去好好调理,”医生见惯了这种场合,看向陆皓东的眼神里带着一些责备,“好好照顾她,别再受到情绪上的刺激了,不然很容易流产,再出什么意外,就不仅仅是孩子的问题了。” “是,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陆皓东艰难地道谢,发现自己嗓音已经干涩得不行。 他转身看了看病床上的时微,她紧闭着双眼,汗湿的头发紧紧贴在脸颊上,整个面部一丝血色也无。“医生,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随时,”医生吩咐护士将床推进私人病房里,“这就要看母体本身的意志了,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醒过来。” 陆皓东眼神黯了一黯,转瞬又将情绪掩藏的一干二净。 “不必去私人病房了,”陆皓东的声音透着阴沉,“直接送回家里去。” “她刚做完手术,不宜频繁搬动。”医生在一旁忍不住建议道。 陆皓东像是换了一个人,唇角勾起凉凉的笑:“我说回家,现在就送她回去。” 医生摇摇头,还是打了手势示意护士停下来,又吩咐了救护车准备,对着她们吩咐道:“别送病房了,直接抬到救护车上去。” 时微醒过来时,头顶上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了,她安安稳稳躺在柔软的大床中,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半掩的落地窗有缓缓的秋风吹进来,带动乳白色的纱帘在轻柔飘荡。 时微眨了眨眼睛,慢慢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她抬手想要坐起身来,耳边却随之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时微不明所以看下去,她的左手手腕上拴着一根不粗不细的银白色的链条,链条很长,那一头牢牢系在床头柱上,时微的脸色倏忽沉了下来。 链条的做工很精致,如果没有了中间长长的锁链,戴在时微手上几乎像是银镯一般了,她冷笑一声,大力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锁链就在她的行动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听在她耳中却不啻惊雷。 链子很长,也不长,将将够时微走到卧房门口,却又将将够不到门把手。 “陆皓东!你给我出来!有胆子锁我,现在没胆子现身了吗?”时微跪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 佣人很快听到了声音跑过来,看到时微这个样子连忙扶她起身:“小姐不要坐在地上呀,快起来。” “我要见陆皓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微用力挣了挣锁链,却还是徒劳无功地松开了手。 佣人不好对主人的行为妄加批判,只有意躲避着不去看时微的眼睛:“小姐,您不要跟先生置气了,您昏迷了这么多天,一直是先生守在您身旁……”她话还没说完,卧房的门又被再次推开,陆皓东终于来了。 佣人识趣地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紧紧带上。 “你想要什么?”陆皓东冷冷看着时微,脸上不带着丝毫的怜惜之情。 “陆先生问得好问题,”时微挑眉一笑,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链,“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就马上就要举行婚礼的未婚夫妻对吗?这难道是你送我的结婚礼物?” 陆皓东皱了皱眉头,只淡淡道:“你不是都知道真相了吗?我没什么好说的。” “是,我是知道真相了,你把我困在这里不仅是为了公司股份,还是要报仇对不对?那就来啊,杀了我,给你母亲报仇。” “呵……”陆皓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时微,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杀了你,好让你一了百了?”他边说着,边用一种怜悯众生的姿态蹲下来,伸手紧紧捏住了时微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以为我会让你痛快?时微,你还没有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对不对?” 在他说话的间隙里,时微的眼泪倏忽滑下来,陆皓东似乎像被烫到了一样,掩饰了狼狈狠狠甩开了她。 时微再次跌落在地上,大滴的泪珠砸在地板上,摔出花朵一样晶莹的痕迹,她却徒劳觉得讽刺:“陆皓东,你现在终于满意了是不是?”时微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她能够隐隐体会到体内生命的萌芽在缓缓成长着,“那么孩子呢?你想要折磨我,就把他拿掉好了,这个孩子,根本不该活下来。” 陆皓东闻言身躯一震,狠狠地盯住时微:“我是满意了,可是时微,你若是不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将来加诸在你身上的,就不止是现在这样的痛苦了——噢,我忘了,”他轻松一笑,站起来掸了掸身上几不可见的灰尘,“你根本不是在意自己会怎样的人——那就想想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妹妹,嗯?~” 时微不可控制地全身颤抖起来,刺耳的摩擦声不断响起,她过了好一会儿还发现是自己的牙齿不断摩擦发出的声音,她勉强抬起头来看向陆皓东:“把我圈禁起来你就达到目的了吗?陆皓东,这是非法拘禁!” 陆皓东背转身体根本不屑于去看她,放置在自己身前的手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缓缓收起手掌,声音冷静又狠辣:“拘禁?时微,你好像弄错了一些事情,现在你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你不住在我这里,还想去什么地方?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记得吗?我会送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嗯?~你现在有了孩子,要好好养胎,知道吗?”他的声音渐渐温和下来,像是催眠一样放松了人的心神。 时微却觉得浑身冰凉彻骨,她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牙齿的打颤,陆皓东皱了皱眉,还是回身将她抱起来,时微在他怀中缩成小小的一团,却被他逼近的气息包围住,她嫌恶的扭过身子去,陆皓东将她放置在床上顺势附身上去:“厌恶我?嗯?~时微,你有生之年是注定逃不开我了,所以不如安心接受这一切,嗯?~” “安心?”时微轻蔑地笑,“陆皓东,你的演技可以媲美影帝了,叫我安心?之前你布置了那么多假象,不就是等的这一天?如今你总算得偿所愿,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于仇人一样的女儿,是不是迫不及待看她落魄跌宕的模样?你真是个魔鬼!” 在两个人的纠缠中,生硬冰冷的锁链已经磨破了时微的皮肤,白/皙细嫩的手腕却磨出一道浅浅的血印来,有血丝缓缓渗出来,时微却只作未察。 陆皓东握起她的左手举到眼前,轻轻印上一个吻,满意看到时微愈发颤抖起来。“时微,这话我只说一次,在孩子生下来以前,你若是再有伤害自己的行为,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嗯?~” 时微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几天没有进过固体食物,却突然因为他的碰触而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迅速趴伏在床边干呕起来。 陆皓东却没有闪开,而是迅速将她抱进了浴室。 “……不要……碰我……”时微吐得天昏地暗,却还记得后背那只不断拍抚她的大手,“你真令我……恶心。” 陆皓东毫不避讳地附身在她耳边,声音像鬼魅一样低冷阴沉:“你做梦。” 第五十七章 迷惘有时 时微刚刚从昏睡中醒来,又这样昏天暗地吐了一场,身子愈发虚弱起来。 她清醒的时候,陆皓东说尽了难听的话,等她又昏昏沉沉睡过去,陆皓东这才叫来了家庭医生。 “皓东?”陶飞为时微做过检查,面带疑惑地看向他。“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身子虚弱成这个样子,孩子随时可能会流掉!”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陆皓东并没有去回答,只疲惫地搓着脸坐在沙发上。 “肠胃功能紊乱,这得慢慢调养,看起来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陶飞回头看了看时微脸上未干的泪痕,又扫了一眼她的左手腕,他和陆皓东是多年朋友,对于兄弟的私事,他向来不会插手,“啧啧,我见你平时虽然不愿应酬,但还是在面上能表现得温和三分,怎么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狠的手?” 陆皓东不愿多谈,只淡淡道:“检查完了吗?开过药你可以走了。” 陶飞挑了挑眉:“这就卸磨杀驴了?”呸,连自己一起骂进去了,“咳,行了,我走了,别随便给她用药,现在是非常时期,知道吗?” “知道了。”陆皓东挥挥手,这就下了逐客令。 陶飞知趣地起身,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昏睡中的时微深深地陷在大床里面,整个人似乎是因为痛苦而小小地蜷缩成一团,身体还在隐隐颤抖着。 陆皓东走过去想要轻抚她的脸颊,却因为熟悉的气息刚刚逼近她,便看到她微不可察地皱紧了眉头。 陆皓东神色复杂地看了床上人一眼,最终起身离开了卧房。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白色的纱布松松缠绕着,时微动了动手臂,一阵轻微的刺痛从手腕上传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窗外有轻浅的阳光照进来,她被阳光晃了晃眼,眨眨眼睛想要坐起身来。 手腕上的银链被带动,声响很快惊动了守在外面的管家,他带着佣人开门进来。“时小姐您醒了。” 时微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呆呆地靠在床头坐着,一言不发。 管家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低道:“时小姐,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吃不喝,您的身体会承受不了的,现在又……怀了孩子,请您替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时微不说话,管家之后吩咐佣人将饭菜在卧房里摆好:“时小姐,您很多天没有下床了,活动一下,也有利于胎儿发育。” 时微终于动了动唇角,她冷笑一声,举起手上的银链摇了摇:“把我绑成这样,还想我怎么样活动?管家真会说笑!” 管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得讪笑了下:“时小姐,饭菜摆好了,请来用餐吧。” 时微掀开被子下床,满桌的菜肴冒着淡淡的香气,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时微咬了咬下唇,坐下来开始吃饭。 管家吩咐佣人将纱帘拉开,窗外的阳光轻轻洒洒照射进来,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时微倏忽间抬了抬眼皮,窗外阳光正好,天空碧蓝得像晶莹透彻的镜面,她看在眼中,心中却是一片悲凉。 时微捂着嘴巴跑到卫生间去,刚刚吃进去两口的饭菜,又悉数吐了出来。 大门被啪地一声撞开,陆皓东大步流星走进来,看到这情况顿时心头火气,他闯进卫生间去一把将时微攥进手里拉出来,看着还战战兢兢站在外间的管家佣人,他低吼了一声:“都给我出去!” “先生,时小姐她身子虚弱,您……”管家冒死多说了两句,看着陆皓东愈发灰败的脸色,只得带着佣人收拾好餐具退出去。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不吃饭?”陆皓东冷笑一声,随手将时微掼到了大床里,“可以啊,时微,学会用这一招对付我了是不是?别以为医生给了你令牌,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吃不进去?那就不要吃啊,饿坏了孩子不要急,时微,你最好给自己留着命,好看我是怎么对待你的一家,嗯?~” 时微僵硬地转过头去,颤抖的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陆皓东,不是我不想吃,你看到了吗,是我的身体根本不接受!你看出来了吧,这具身体打心底里厌恶你!!!” 陆皓东很快将她压在了大床上,右手用力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仰头看向自己:“想要激怒我?时微,现在我就是你的天,激怒我只会让你更加难过,你在盘算些什么?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那些专家马上就要为你父亲做第二次手术,你是想他睁开眼睛参加你我的婚礼,还是想他躺在冰冷的棺木里?嗯?~” “陆皓东,你是个魔鬼!”时微头皮被扯得发痛,她红着眼眶看向眼前的人,明明在前一刻她还沉浸在美梦中,以为此生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突然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他设的局,像是俯瞰众生的神祗一样轻易将她的性命就这样捏在了手心中,时微转出一朵冷笑,那笑容太忧伤,几乎刺痛了陆皓东的眼睛。 “少用这种眼神来看我!时微,这是你们时家欠我的,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陆皓东口不择言,奋力将时微推倒,自己起身狼狈地扯了扯快要令他无法呼吸的衬衫领口。 时微冷眼看他,这个一贯优雅从容的男人,连西装领带都从来不会出现一丝褶皱,可是现在,他的领口歪歪斜斜地散开着,脸上的表情也混乱不堪,时微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可笑,她不可抑制地笑起来,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她才喘着气抬起头来。 “陆皓东,你真可怜。”时微趴伏在大床上,乌黑的秀发铺满了她的肩头,她悠悠然抬起头来,就着满室的阳光看向他,“为了报仇,跟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你跟我相处那些日子里,是不是一定恨得想要杀了我?可惜我现在怀了你的孩子,哈哈,你肯定更加恨了对不对?因为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不会得到父母的爱!他和你一样可怜!” “你给我闭嘴。”陆皓东缓缓开口。 “我偏不。”时微狠狠地盯住陆皓东,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被我说中了对不对?即使你现在把我囚禁起来,你自己心里也从来没有好过过!你心里一定饱受折磨对不对?这都是你自找的!陆皓东,你活该!!!” 陆皓东再也不肯对她开口,扭头大步离开。 空气里的低气压渐渐消弭,时微像是脱力一般,终于彻底倒在了大床里,她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压抑着低泣出声。 陆皓东大力关上房门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门板上一动不动,房间里的哭泣声再低,也隐约传进了他耳中,陆皓东站在门外,双手缓缓地握掌成拳。 “先生,时小姐的饭菜……”管家带着佣人还在外面等候着,看见陆皓东满身戾气的样子,斟酌着开口问他。 “暂时先不要送进去了,等她什么时候自己想吃了再说。”陆皓东淡淡地吩咐,平整好衬衫领口,又衣着光鲜地走出去。 “先生——”管家对着佣人吩咐了几句,自己又急急忙忙追上去,“这几天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请一定要注意身体呀!” 陆皓东脚步顿了顿,低声道:“照顾好她。” “先生——”管家还要再说些什么,被陆皓东伸手示意挡了下来:“我心里自有分寸,你只要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就行了。” “是,先生。”管家低低应了一声,这才退了出去。 “等一等……”陆皓东又低声喊住了他。 “您说,先生。” “把卧房里尖锐的东西都收拾好,不要让她碰到——”陆皓东停顿了一下,最终说,“只要她不出去,提什么要求都满足她。我不在的时候,谁来也不要开门。” “是,我都记住了,先生您请放心离开。” 陆皓东两天没有回来。 他从电话里得知了时微这两天来的情况,虽然吃得依旧不多,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吃什么吐什么了。 陶飞坐在陆皓东办公室的书桌上:“这就对了,我让你早点离开,她一看不到你,就有食欲了吧!” 陆皓东把玩着手中签字笔,闻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今天不去医院上班?” 陶飞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主人,是你一大早巴巴地把我从家里挖出来的好不好?我都跟你说过了,她需要静养,你把人家气得吃不下饭,也不能把账算在我头上。” 玩笑一样的话,陆皓东听了却并没有笑出来,只是很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陶飞。” 陶飞渐渐也收敛了笑容,听到陆皓东这样讲,他脸色凝重起来,陆皓东的家事他不便说什么,只淡淡道:“皓东,作为朋友,我不想看你再这么折磨你自己了——这些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但你好歹要想想以后的路。” “以后?”陆皓东轻笑一声,那笑容里有太多的含义,冷清且绝望,陶飞心中一动,什么话都再说不出口了。 “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资格谈以后?” 第五十八章 恐惧有时 一连几个星期,陆皓东都没有再回到时微所在的别墅。 她怀孕有三个月了吧,听管家说,已经渐渐开始显怀了,上个礼拜去医院做过检查,胎儿一切正常。 陆皓东揉了揉眉心,静静坐在办公桌前听陈曦给他作汇报。 “陆总,”陈曦合上文件,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您不能总在公司住呀!时小姐她那里也需要人照顾……” “算了,”陆皓东挥挥手打断她的话,“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我,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 陈曦点点头,又拿出另外一份文件来:“陆总,自从……自从陆珏回国以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陆氏给了他一个闲职,您看……” “不能掉以轻心,”陆皓东接过文件来边看边说,“他自小心思就多,出去这几年,回来以后愈发地深沉起来,陈曦,你叫人盯紧他。” “是,我知道了。” “公司的其他业务……先停一停。” “陆总?”陈曦有些讶异,微微抬高了声调,“现在正是收购的最佳时期,您是要……” 陆皓东点点头:“我要出国几天——这几天公司的事情都由你打理,重要业务等我回来再说——我的私人手机会24小时开机,有事情随时找我。” “我明白。” 陆皓东又交待了几件事,这才再那天之后第一次回家去见时微。 “先生回来了。”管家看到他似乎很高兴,毕恭毕敬将他迎了进来,“时小姐这几天状况还可以,前些日子有了害喜的症状,这几天也渐渐轻了,吃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不怎么再吐了。” 陆皓东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她……胖了吗?” 管家笑笑:“小姐这会儿正在天台上晒太阳呢,您去看看吧。” 陆皓东颔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看了管家一眼,说:“家人没有外人,以后叫佣人们都改了称呼吧,一律叫夫人。” 管家了然地笑笑:“是的,先生。” 陆皓东走到二楼天台外面,透过落地窗很容易就找到时微,她正半躺在摇椅里闭目养神,大概是佣人怕她受凉,特地拿了毛毯盖在她的双膝上。 其实哪里就胖了,从陆皓东的角度看过去,她依然还是瘦瘦高高的样子,腹部看不出来特别显怀的痕迹,似乎还是和他刚认识她时一样的模样。 陆皓东觉得心头被煨得暖烘烘的,这样安详静谧的场景,如今只能在他的梦境里出现了。 正要举步推开落地窗,西裤口袋里突然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陆皓东怕惊醒时微,连忙退后了两步走回书房。 “喂。” “皓东。” “妈——” “我听说你把时微那丫头接到家里住了?你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陆母的声音透着试探与威慑。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陆皓东的声音平淡无波,“这都是计划之内的事情,妈,你不要着急,很快时氏就会成为我们的了。” 陆母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放下电话,陆皓东的心却又沉了几分,他再次来到二楼天台外,心情和刚刚明显不一样了。 推开落地窗走进去,时微被脚步声惊动,以为是佣人过来催她回屋,只闭着眼没有动唤。 自从怀上孩子以后,时微整个人愈发地慵懒起来,能躺着绝不坐着,这时候午后的阳光温温洒在她面上,时微舒服得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了。 陆皓东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时微蓦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他,瞳孔一下子紧缩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时微……”陆皓东却只作未察,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她的名字来,目光中带着她无法理解的复杂心情。 时微知道反抗无用,他走的那天,吩咐佣人将她手上的银链解开,只要不出别墅,也肯让她随意走动了。 陆皓东嘴上不说,时微心里却隐隐察觉到异样,她不知道陆皓东在等什么,或者,在躲什么。 “放了我行不行?”时微不欲与他吵架,只在这难得温情的时刻默默问了他一句话。 就算有再多的猜忌算计,时微也宁愿叫自己相信,那些他们在一起的时刻,陆皓东是有过动容的。 “……不行。”陆皓东不肯松口,只淡淡道,“你听话一些,等孩子生下来……”他渐渐没了下文,等孩子生下来,他就能放了她吗? “时微,待在我身边,你哪儿也去不了。”陆皓东硬下心肠。 时微心底一片苍凉,只觉得在这栋别墅里好像待了一生那么漫长,她低垂眉眼,不再说话。 明明已经将她抱在怀里,陆皓东却还是觉得她离自己那么遥远。“时微,你准备一下,我们的婚礼,马上就要到了。” “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意义吗?”时微这一天出奇地心平气和,“陆皓东,我们都不会得到幸福了。” 陆皓东倏地收紧了手臂,时微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弄疼我了!” 他手臂放置的位置正在她的腹部,陆皓东连忙松开了手,抚上她的肩膀低声道:“是不是很辛苦?” 两个人难得这样温情平和的对话,时微却觉得无比讽刺,他这样反复无常突然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到底在做戏给谁看?哪一面,又是真实的他?面具戴久了,恐怕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了。 时微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嘴上却控制不住地说出口:“是怕我寻找机会打掉你的孩子吗?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狠毒,他也是我的孩子。” 陆皓东只作未闻,低低地温柔道:“想吃什么就和管家说。” 守着时微吃过晚饭,陆皓东亲自抱她回了房间,卧室很大,因为有陆皓东在,时微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我要睡了。”时微跪坐在床上下了逐客令,说完她自己先冷笑起来,哪里有什么逐客令,这是他的家,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的,她有什么资格驱逐他? 陆皓东紧抿着下唇一言不发,站在床前看了时微两秒钟。“忤逆我只会让你更加不好过,时微,你根本逃不了。” “所以呢?”时微双手支在床上冷冷道,“因为知道逃不了,你就要求我卑躬屈膝像个奴才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吗!你在面对我的时候,不是一样恨之入骨?那又凭什么要求我对你百依百顺?” 陆皓东冷下脸来:“我今天回来,不是和你吵架的。” “我知道,”时微冷笑一声,“你不是来通知我,我们就要结婚的吗?噢,我忘了,这大约应该是来命令我的对不对?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嫁给你,不是吗?” “你明白就好。” “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以为这是你说了算的?” 时微索性翻身背对着陆皓东躺下去,不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陆皓东站在床前直直地盯着她,过了很久,时微一直没有睡着,陆皓东却终于迈步离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晶莹的泪珠顺着时微的眼角静静滑落。 很快到了结婚这一天。 时微早上喝过了管家端上来的牛奶,便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等她醒过来,已经身处异国他乡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皓东非要在国外举行这场婚礼。 “伯母,是我。”陆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小珏啊,国内生活怎么样?还习惯吗?”陆母难得有温和的时候,笑着问了一句。 “还好。”陆珏笑笑,并不想多说自己。“伯母,最近我堂哥似乎有点按捺不住了——您知道吗?时家那个老爷子,已经醒过来了。” 陆母姿态端庄地坐在欧式沙发上,闻言手中的茶杯倏地倾斜过去,茶水洒了一地:“你说什么?!” “我说,”陆珏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时家老爷子醒过来了!而且,我的堂哥似乎要结婚了。” “皓东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陆珏无辜地耸耸肩膀:“他也没有告诉我——不过有些事情如果想要知道,还是很简单的,堂哥现在是只手遮天了,他有什么好顾忌的?伯母,他只在乎你。”陆珏轻轻地说,“在乎”两个字却被他咬得很重。 “这个孽子!”陆母气得双手发抖,狠狠挂上了电话。 时微终于渐渐清醒过来,黑色的加长轿车中,陆皓东就坐在她身边。 时微低头,自己已经穿好了白色婚纱,香肩半露在外面,腹部被白纱遮住,完全看不出有孕在身,她偏了偏头,陆皓东紧紧攥着她的右手。 即使带着白色手套,她依然能够感觉到淡淡的潮意从手心传来。 她刚刚睡醒,手心里一点汗也没有。 那潮意不是她的。 陆皓东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颚弧线也紧紧绷着,时微侧头看着,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在害怕。 这认知令她心情大好。 教堂里有悠然的钟声缓缓响起,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了教堂门口。 陆皓东打开车门,径直将时微抱在了怀里,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将她抱进了教堂。 空旷肃穆的教堂中空无一人,圆形的吊顶显得整个教堂里愈发空响起来,长长的红毯一直铺到门口,陆皓东抱着她,稳稳走过每一步。 第五十九章 离间有时 通往教堂尽头的路其实不长,时微却觉得陆皓东在用尽一生的力气一般,每一步都走在她的心上。 “是不是累了?”明明比较费力气的那个人是他,陆皓东却依然笑得如沐春风,轻轻低头问向怀中的女人。 时微不去看他,只觉得这一生都从来没有这样忐忑过,她心中轻笑一声,才多大的年纪,就动辄将一生挂在嘴边了。 她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再有好时光了。 时微轻轻摇了摇头。 陆皓东轻笑一声,声音带着不自觉的紧绷。“不要怕,时微,我会一直保护你。” 时微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现在咬了农夫一口的蛇突然改了性子说叫他不要怕,换了谁会相信? 连谎言都劣质地不堪一击。 陆皓东却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很快走到了教堂前方,神父已经等候多时,神色却并没有半分不耐,这种没有一人观礼的结婚仪式虽然罕见,但他也没有流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时微被陆皓东轻轻放下来,她踩着三寸透明的高跟鞋稳稳站在陆皓东的身侧,神父以手捂胸轻轻念出了誓词。 “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 空旷的教堂上方回响着神父苍老的声音,他的眼中,带着看透世事的了然。 “陆皓东,”神父转向他,“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陆皓东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衬得愈发长身玉立英俊潇洒,他微抿着双唇看向身侧的时微,目光悠远又淡然。他牵起时微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魅惑众生的笑容在面颊上缓缓展开,缓慢而坚定地开口:“我愿意。” “时微,”神父又转向她,“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正午的阳光透过教堂圆顶上的五彩琉璃倾洒进来,时微整个人都像天使一般被镀上了金色的光芒,她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在这样圣洁高雅的教堂中,他们却在做着这样言不由衷有污内心的事情。 他们都是有罪的人,恐怕穷其一生,都不得解脱了。 教父的誓词还在耳边回想,面前的一切却像是漩涡一般要将她卷进去,时微愣了神,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陆皓东还捏着她的手,他微微用了力,时微吃痛,终于回过神来。 陆皓东笑得畅快柔和,目光却有着坚定不容置疑的督促,时微却抿紧了双唇不肯开口。 陆皓东并不急,只稍稍侧了侧头,这动作细小不易察觉,如果不是时微离他太近,也根本不会察觉到。 可是她察觉到了。 于是就这样顺着他的目光朝出口望过去。 远远地,有人推着轮椅出现在教堂出口,刚刚陆皓东抱着时微走过的红毯上。 虽然逆着阳光看不真切,但时微分明认出了坐在轮椅上的父亲的轮廓。 “惊喜吗?”陆皓东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畔炸起,时微全身僵硬地扭过头去看向陆皓东,又缓缓地看回神父。 “我愿意。”时微轻启薄唇,终于如陆皓东所愿,吐出了这三个字。 陆皓东翩然一笑,拉起时微的右手:“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时微,死亡也不能把你带走。 整套仪式做下来也没有多长时间,时微却整个人都脱了力,身上不断冒出的虚汗令她万分难受,可是父亲被人推着轮椅走过来,她却只得强颜欢笑。 陆皓东在她身后,亲密地挽住她的腰身,俯身低语道:“你父亲还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孝顺,就顺着我演完这场戏。” 时微愈发地挺直了脊背动弹不得。 “微微呀,”时父刚刚清醒,整个人还很虚弱,看见女儿结婚,他还是发自心底地高兴。只是——“不能从爸爸手里把你交给他,你不会觉得遗憾吧?” 哪怕在这样重重阻力和重压之下,父亲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的感受,时微蓦地红了眼眶,哽咽的声音和憔悴的面容做不了假。“爸——” “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行掉眼泪,嗯?~让爸爸看看,我的微微是不是瘦了?”时峰拉过女儿的手,看着终于完成人生大事的她,心中宽慰不已。“好孩子,爸爸总算了了一桩心事,日后便是去见你的母亲,也……”他话未说完便住了口,只不住地轻抚时微的发丝。 时微只作未察,倾身上前对着父亲笑笑:“爸,您怎么……” “是皓东把我接过来的,微微,以后你就是陆家的人了,我对你一向放心,嫁过去了就好好过日子,什么都不要担心,嗯?~” “……”时微张口还要说话,却不妨腰间的大手用力箍住了她,她心中千言万语不得而出,只默默用力点了点头。 时父才做完手术,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说了几句话便有些昏昏欲睡,陆皓东给来人使了眼色,很快有随行看护将时父推走。 “我爸他……”时微有些焦急地看向陆皓东,“你……” “你放心,”陆皓东没有松手,闲闲地一笑,“我会照顾好他。” 时微不再说话。 婚礼仪式太过简单,时微心中生了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按着陆皓东的安排随他上了车。 外面阳光正好,宽阔的广场上不断有鸽子飞起又落下,时微正准备低头上车,眼睛的余光却不经意地看到不远处停放的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旁,有和她穿着相同款式婚纱的女子站在很明显容易看到的地方,一动不动。 “微微?”陆皓东站在她身侧替她遮住车门,低低催促着她。 时微从善如流坐进车里,看着陆皓东一言不发的侧脸,她婉转一笑:“陆皓东,你在躲什么?” 陆皓东扯了扯有些紧绷的领结,转头看向时微:“时微,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幸福,做我的女人,不需要那么聪明。” 时微便坐正了身子不再看他。 不管他在躲什么,要把她藏到什么地方去,作为复仇的利用工具,她都没有权利置喙,不是吗? 时微冷静地按了按额角,不再说话。 陆皓东也是一界凡人,他也有惶惑不安提心吊胆,可是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时微还在他身边,真真切切地坐在他身边。 他们是在上帝的见证下彼此许下过誓言的夫妻,陆皓东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希望上帝真的存在。 从此以后,没有力量再能让他们分离。 轿车并没有开走,陆皓东只在车中陪着时微默默坐了几分钟,说是几分钟,因为直到陆皓东下车,他坐过的真皮座椅,还带着微微的凉意。 时微将手轻轻覆盖在上面,右手中指上璀璨耀眼的结婚戒指直指人心,她被晃得心思纷乱,索性偏过头不去看它。 司机等陆皓东下了车,这才缓缓发动了汽车。 时微忍不住侧过头去,刚刚和她穿着一模一样婚纱的女人被陆皓东打横抱进了车里,黑色轿车逆着她们的方向开走了。 “皓东,这样做会不会有问题?”陆皓东车上的司机忍不住开口,细看之下,原来是当初为时微看过病症的陶飞。 “我现在只能相信你,”陆皓东按了按额角,“车上有你和我,这样的可信度才大一点。” “时微那里……” “我已经努力降低她的存在感了,过了今天,就没有问题了。”陆皓东说着,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号码令他身躯蓦地一震,陆皓东迅速接起电话来:“喂。” “先生,”那边的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刚刚到的教堂外,时小姐坐的不是我的车!您是不是派了另外的人来接她?” “你说什么?!”陆皓东瞳孔蓦地一缩,来不及回话迅速对着陶飞吩咐道,“赶紧掉头,时微可能被人接走了。” 车行的道路很陌生,时微处在异国当然更加认不得路,陆皓东下车前并没有告诉她去到哪里,也没有说他会不会在等她。 时微扯了扯唇角,这算什么,大婚的日子,让一个司机带着她在大马路上兜风? “请问,”时微到底处于礼貌,低低地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司机空出右手来随意地抚了抚额前碎发,听到时微这样问,也不回头看她,只稍稍侧了侧身子一挥手:“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时微心中有模模糊糊的念头欲要浮出水面,却怎么也抓握不住,这声音……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司机很快替她解了疑惑,男人回过头来给了她颠倒众生的一笑:“时小姐——噢不,小嫂子,我们又见面了,我是你的堂弟——陆珏。” 第六十章 转折有时 时微有一瞬间的迷惑,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竟然问了一句——“是陆皓东派你来的吗?” 陆珏回过头去查看路况,闻言轻蔑地笑笑,陆皓东派他来?不赶他走已经可以了。“小嫂子,你们都已经结婚了,怎么称呼还是没变呢?我堂哥面前你也……这样称呼他?” 陆珏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时微索性闭目养神,也不再开口理他。 陆珏倒是诧异地扬了扬眉:“嫂子,别这么冷冰冰的嘛!我救你于水火之中,你该感谢我才对——我知道堂哥对我误解很深,但这影响不了咱俩的革命友谊不是?” 时微不说话,陆珏不自在地挠了挠短发,自嘲地笑笑:“这性子倒是跟我堂哥一样……” 陆皓东的轿车很快又拐回到了教堂,他还没来得及下车,车就很快被一圈黑色轿车围了个严实。 陆皓东放在车门上的手顿了顿,没有动作。 “下车吧,皓东。”陆母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和了然的语气。 陆皓东食指轻点了两下车门,抬头看见陶飞关切担忧的脸色,他轻松笑了笑:“没事,在车上等我。” 打开车门,陆皓东抖了抖身上几不可见的灰尘,大步走下车来。 “妈——您怎么来了?”陆皓东淡淡地笑。 “那丫头呢?”陆母一脸色厉内荏的样子,看见陆皓东西装笔挺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的瞳孔蓦地紧缩了下,“你是真的结婚了?!” 陆皓东低头掩饰了自己复杂的神色,抬起头时已经一切如常:“妈,你从哪里得的消息,说我结婚了?我若真是结婚,怎么能不知会你跟我爸?” 陆母不为所动,只坚持道:“让车里女人下来,我要见她。” 陆皓东却不动声色地拦了一道:“妈——您这是要做什么?我……”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有陆母的人越过陆皓东打开车门,将新娘从车上拽了下来。 陆母只瞧了一眼,便恨恨望着自己儿子:“真是我生的好儿子,对自己的母亲都开始玩起阴谋了是不是?” 陆皓东闷笑一声,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妈,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不是当初您教我的?” 陆母决绝地转身,只最后愣愣留了一句:“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皓东,我是决计不会接受来历不明的女人进入陆家的,特别是姓时的女人。” 陆皓东目送着黑色轿车一辆接一辆地驶离教堂,他的脸色渐渐没了刚刚的淡定自持。“陶飞。”陆皓东扶着车门唤了一声他。 “皓东?”陶飞从驾驶座上走下来,大婚的日子,新娘子被人劫走了,换了谁谁心里能好过? “她到底去了哪里?”陆皓东喃喃自语着,宽阔的广场一览无余,他却陡然觉得天空都变了色一般,好像巨大的幕布将他笼罩在其中,不得解脱。 “她还是要逃开我,对不对?我……不会伤害她。”陆皓东艰难地启口,从母亲刚刚的语气中,可以料想时微并不是被她接走了,那么,她还是逃开了,对吗? “总算没落进……伯母手里,”陶飞拍了拍陆皓东的肩膀,“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还有别的人……” 时微一路都是昏睡过来的,她连身处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缜密不留痕迹地逃跑?陆皓东重重地一拳捶在车身上,心中一时间纷乱不堪。 陶飞的话还回响在耳边,陆皓东突地身躯一震,他紧紧盯住陶飞,半晌突然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喂,陆总。”电话很快被接起,陈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因为是在国外,所以远距离的滞后反应令陆皓东皱了皱眉,他顿了顿,说:“陈曦,时微不见了。” 陈曦诧异地失了声调:“怎么会?!是伯母……?” 陆皓东自嘲地笑笑:“你也以为是她对不对?她刚刚过来质问我了,她那样骄傲的人,是不屑于骗我的,不是她。” 陈曦握着手机停顿了两秒钟,果断道:“陆总,您不要急,既然没有在伯母手中,说明事情还有转机是不是?您看是不是马上安排人回国?公司里事情非常多,您……” “我再等一等,你先把所有出国机场的地址都发给我,最近的航班表也传一份过来。”陆皓东揉了揉眉心,低声道。 “是,我知道了。” 陈曦在办公桌前静坐了两秒钟,迅速将陆皓东需要的信息传给他。 黑色轿车一路疾驰,时微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就是一言不发。 陆珏佩服地笑笑:“小嫂子,您真是沉着,这样都处变不惊,我就是把您卖了您也不会有反抗的吧?” 时微脸色不大好,右手却不易察觉地抚上自己的腹部。 陆珏眼尖,很快从前置镜中看到了她的动作,他诧异的挑了挑眉梢:“小嫂子?想不到我这次还有意外收获,您——怀孕了?” 腹部虽然用白纱巧妙设计遮住了,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到隐约凸出的小腹。 时微照旧没有说话,放置在腹部的右手却渐渐泛出了苍白。 陆珏勾唇一笑:“小嫂子也害怕了是不是?你放心,这是陆家的骨肉,我就是再坏,也不能害了他。” 亦真亦假的玩笑话,令时微愈加攥紧了手底白纱。 陆珏自嘲地笑笑,这世上从来没有人相信过他,时间长了,他自己也闹不清,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这条路,是不是通往机场?”时微突然开口,低低地问了一句。 “Bingo!”陆珏忍不住打了个响指,对于这个冰雪聪明的嫂子有加了几分好感。“嫂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嗯?~” 他早眼尖地看到了时微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刚刚举行结婚仪式时陆皓东攥着她留下来的,现在再看新娘的这副态度,陆珏也知道这婚结的,恐怕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至少,他不会像陆皓东一样伤害她。 陆珏一口一个小嫂子,叫的亲热又贴切,伸手不打笑脸人,时微总是不好意思板着面孔像对待陆皓东一样对他。 她只是觉得奇怪,陆家的儿孙,都习惯于一言不发上来就抢人,不问别人的意愿缘由,就这么擅自做决定么?还真把她当物品了是不是? 陆珏是什么人,这闻弦歌知雅意的性子立刻察觉到时微所想,他笑了笑,腆着脸道:“小嫂子你放心,我这次是来帮你的,就是堂哥知道,也要感激我还来不及。” 他在前置箱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只纸袋来递给时微:“把婚纱换下来吧,你穿成这样上飞机,大家还不真以为我是带着你私奔去了。” 时微接过纸袋,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陆珏无辜地耸耸肩:“时间紧迫,小嫂子你就将就一下吧,我不会偷看的,嗯?~” 时微轻咬下唇,她婚纱下面只穿了薄薄的内衣裤,当着陌生男人的面换衣服,她…… 陆珏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是该坚持的地方丝毫不会松口,他不肯为时微寻个方便,就是真的不肯。“小嫂子,你再磨蹭,我们可就到机场了,我要是没有估计错,你的新郎官想必也在往这个方向赶——毕竟是堂兄弟,我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带你溜走一次,可没有把握再溜第二次,你若是再不换衣服,到了机场这么明显的婚纱装,被堂哥抓住了可别怪我噢!” 时微轻咬银牙,终于下定决心换下了婚纱。 陆珏说他没有偷看,在时微弯腰解开婚纱拉链露出胸口的一刻,还是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时微微红着脸,勉强自己不去多想。 将车停好,陆珏拿了一早准备好的机票交给时微一份,他身无长物,时微更是只得一套婚纱还脱在了车上,更是没有行李,两个人迅速走了特别通道登上飞机。 陆皓东到底晚了一步。 他站在黑色轿车旁,看着里面委顿在地的白色婚纱,手臂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来。 “怎么,你知道是谁干的了?”陶飞气喘吁吁地跟过来,看向一旁的陆皓东,“赶紧找人呐!” 陆皓东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我没想到……算了,她在那里,可能比在我身边更安全一点。” 陶飞见他脸色不好,也就没再多问。 既然知道时微的下落,也就不用这么着急了。“你怎么着?坐下一班回国?”陶飞搭着陆皓东的肩膀站在航站楼里,看着腾空而起的飞机渐行渐远,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 陆皓东点点头:“走。” 陶飞把他手机递过去:“给你的死忠秘书打个电话吧。” “不必了,”陆皓东推走手机,“我要再……等等看。” 等什么?陶飞没有问,陆皓东也没有说。 陈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出了半天神,终于咬牙拨通了那个她几乎有几年没有碰过的电话号码。 陆珏刚下飞机打开电话,他的私人号码就提示有未接来电,陆珏还来不及查看,手机铃声就又响了起来。 他一边带着时微来到接应他们的车上,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 “你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你。”陈曦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陆珏吊儿郎当地开口,还来不及说话,只听陈曦利落地报上附近咖啡厅的地址,又果断挂上了电话。 陆珏苦笑一声,摇摇头收回手机吩咐司机:“先送时小姐去我的别墅——我要出去一趟。” “是。” 第六十一章 峰回有时 咖啡厅里环境优雅,陈曦一早到了等在那里,陆珏一进门,便一眼看到了守在窗口的她。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将眼底那一点几不可察的情绪掩藏起来,大方在陈曦对面落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陈曦端坐在他面前,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皱了皱眉,也不点咖啡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时小姐是不是在你那里?” 陆珏闻言露齿一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时微在我那里?陈曦,好久不见,就不肯跟我这……老朋友叙叙旧?” 陈曦脸色沉下来:“我与你没什么旧可叙,陆先生如果识趣就早日把你的堂嫂交出来,”她重重咬在“堂嫂”二字上,冷笑一声,“你不会知道她对于学长的重要性。” 陆珏挑了挑眉,打了响指先吩咐服务生上了两杯咖啡,听见陈曦的话,他咂了咂嘴巴笑笑:“你倒是与我堂哥交好,怎么,他结婚没给你留位置吗?你们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要成为我的堂嫂了。” 陈曦面色染上了怒意:“陆珏,你在说什么胡话!”她跟了陆皓东这么多年,看着他从一无所有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两个人不仅是朋友,更是战友,是亲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倒是不用陆先生操心了,”陈曦冷笑一声,不想跟无关的人解释什么,“你早点把时微交出来,我还能替你说两句好话。” “好话?”陆珏接过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轻抿了一口,轻笑了下,“陈曦,你跟了陆皓东这么久,还不知道陆氏现在的状况吗?你以为陆皓东坐到如今这个地步,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陈曦,人生在世,到底还是不如意的事情比较多,陆皓东在你心中到底怎样神一样的存在,令你对他这样信心百倍死心塌地?嗯?~” 陈曦怒极,考虑到时微极有可能在他手上,她努力压制了怒火,倏忽间转出一朵笑意来:“陆珏,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哧——”陆珏嗤笑一声,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狼狈瞬间消弭,“陈曦,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陆珏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以为自己有什么魅力,值得我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 刻薄的语言恶毒又伤人,陈曦却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年那个一心追求她甚至各种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少年,如今也变得成熟虚伪了是吗? 陈曦低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你能这样想最好——我只说一句话,时微若是在你手里,对她好一点——她受了不少苦,孩子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她会承受不住的。” 陆珏一时间不能适应一向和他伶牙俐齿针锋相对的陈曦突然柔和的语气,愣了两秒钟才出声道:“……哼。” “我没有别的事,谢谢陆先生的咖啡。”陈曦看了眼前已经放凉的咖啡一眼,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唇上没有沾染任何污渍,她勾唇一笑,“我走了。” “……”陆珏迟疑了两秒钟,便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时机,他只能看着陈曦的背影越走越远,嘴里打了个响哨低声喃喃道,“……我送你。” 陈曦回到公司,又给陆皓东拨了电话过去。 对方似乎一直守候在手机旁边,陈曦几乎没有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陆皓东的声音已经从那头传了过来。“陈曦。” “……是,”陈曦噎了一下,迅速道,“陆总,您心里也有数了吧,时小姐现在八成在陆珏的手里——我刚刚去见他了,也已经查过他的出入境记录,他确实是刚回国。” “我知道了。” “您看怎么办?需不需要我派人——” “不必,”陆皓东知道她的想法,打断了陈曦的话径直道,“既然他没有把时微交出来,就一定能保证她的安全,她不在我身边,反而过得更好一些,先不要惊动其他人,我怕……后面会有变动。” 陈曦握着话筒静默了两秒钟,回答道:“是。” “多谢你,陈曦。”陆皓东诚心道谢。 “陆总您早日回来,比感谢我更有意义。”陈曦看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一阵头疼,“需要我给您订机票吗?” “陶飞去订了,”陆皓东难得笑了一笑,“我这就回来。” 时微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司机载她去了陆珏的别墅,她进到卧房以后已经累得脱力了。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她面前。 “能不能给我倒杯水?”时微勉强打起精神来提出要求。 管家立刻吩咐佣人替她倒了水,时微实在没有力气,喝了半杯水之后也没有洗漱,径直躺在了大床上:“对不起,我有点累,想要休息一下。” 管家体贴地将佣人赶走,又抖开被子替时微盖上:“时小姐请先休息,我家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时微迷迷糊糊睡过去,梦中也不甚安稳,额头上细细密密布满了一层细汗。 恍惚中有温热的毛巾轻轻拭去了她额上汗珠,清爽的感觉令她渐渐安下心来。 陆珏坐在床边,看着消瘦柔弱的时微,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的堂哥到底是怎么折磨这位小嫂子,令她怀孕三四个月了都还瘦的好像一只手就能攥过来一样?陆珏摇摇头,堂哥向来无所不能,什么都不肯放在眼里,在小嫂子这里恐怕是遭遇滑铁卢了,对待女人能像在商场上一样雷厉风行么?哄她宠她还来不及,怎么可以伤害她? 陆珏的眸色渐渐沉下去,他想起另一位令他也辗转难眠的女人。 可能人人都是当局者迷吧,他遇到那位克星,还不是像陆皓东一样笨拙,又恶毒又刻薄,好像看着她因为自己难过伤心,这才觉得心里舒坦。 最起码,她对自己,和对别人不一样。 时微悠悠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陆珏坐在她床前愣愣出神的场景,她张了张嘴巴,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你醒了?”陆珏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见时微醒过来勾了勾唇角,“怎么,还要喝水?”他随手拿过床上的温水单手扶着时微坐起来,“感觉好一点了吗?” 时微低头接过他手中水杯,哑着嗓子说:“谢谢,我自己来。” 陆珏松开手,看着她喝完一整杯温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不能送你去医院,家庭医生也不保险——堂哥那位倒是保险,现在又没有赶过来——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时微休息了一阵,感觉已经好多了,经过这些事情,她对于陆珏倒是没什么坏感:“我好很多了,谢谢你。” 陆珏勾勾唇角:“不客气小嫂子,您就别一口一个谢谢了,我都想跪下还礼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他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我听说孕妇都爱吃酸的,你有什么忌口的没有?都跟我说了,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吧。” 时微心平气和看着他,缓缓道:“陆珏,你叫我一声嫂子,我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承了你的恩情,不管他将来命运如何,我都会感激你的帮助——只是你们,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陆珏邪气地吹了一口气,额前的碎发飞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你问我吗?谁不知道陆家二少做事从来只遵循自己的心——不瞒你说,我一向与堂哥不对付,这次救你也只不过是不想看他这么轻易惨败,游戏要对手双方都势均力敌才更好玩,不是吗?我只是为了看戏。” 时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不再说话。 陆珏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放好,低低安抚她道:“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堂哥的秘书已经找过我了,他们那帮人比猴儿都精,早猜到你是被我劫走了,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那就是默许你住在这里了,你就安心养胎吧,操心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好了,嗯?~” “谢谢你。”时微也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道谢了。 “呵呵,”陆珏心怀鬼胎地笑笑,“小嫂子要真想谢我,不如跟我说说你跟堂哥的爱恨情仇吧,嗯?~” “……我累了。”时微脸色沉了沉,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陆珏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从善如流离开卧房去厨房吩咐了晚饭。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台倾洒进来,时微伸出手去接了阳光展开手心,她有多久没有真真切切接触到温暖阳光了?如今只能在屋子里看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自由呢?连结婚,都身不由己。 日子流水一样在纸上滑过,转眼间时微在陆珏家里待了有两三个月了,天气越来越冷,时微一早起床,就裹上了厚厚的羊毛衣。 她现在肚子已经鼓得像个球了,陆珏特地跑了很多地方给她买孕妇装和各种营养药品,又暗地请了陶飞隔三岔五过来看诊,肚子里的宝宝一直都很乖,时微最近也不是很难过。 “小嫂子!元旦快乐!”陆珏兴致勃勃地冲进来,将手上的礼物交给她。 时微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元旦快乐。”时微勾了勾唇角,孕妇要时刻保持愉快的心情,为了宝宝的健康,她已经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伤心的往事。 说是往事,好像这样就可以骗自己,最难过的日子已经都过去了一样。 “开心一定噢小嫂子,”陆珏主动替她将礼盒拆开,露出里面精致璀璨的钻石项链。“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送了最大众的一样,虽然俗气了点,不过应该不会出差错的,对不对?” 时微和陆珏相处得还算平安无事,寂静冷清的生活里总有个人为你打趣替你分忧,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谢谢你。” 透明的玻璃窗上因为温差的缘故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陆珏弯了弯嘴角向外面看过去:“现在天气都冷成这样了,小嫂子你赶紧收拾一下,今天我带你出去兜兜风吧!你现在正是需要矫正胎位的时候,多走动走动,也有利于生产。” 如果他没有算错,预产期应该没有多久了。 第六十二章 了断有时(上) 新年的第一场雪。      窗外还飘着雪花,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有大把大把的照片纷乱摊在办公桌上。      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她坐在天台上晒太阳,高远的蓝天下静谧的画面,微微隆起的腹部曲线也优雅动人;她坐在轿车里闭目养神,超高像素的相机几乎能照清她的每一根睫毛;她扶着腰在花园里慢慢踱步,许是怀孕又心情不错的缘故,脸颊不再像之前那样瘦削,反而胖嘟嘟的有了些肉。      每一张照片都令陆皓东动容。      他真的有很久很久没有亲眼见过时微了,如今只能用这不入流的手段,拿照片一解相思。      陆皓东轻笑一声,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呢,反正生疏得像是陌生人一般。      “陆总?”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陆皓东的思绪,他听到陈曦的声音,也没有收拾桌上的照片,只径直朝真皮座椅的靠背上躺去。“请进。”      陈曦抱着文件走进来,边走边说:“陆总,收购方案已经改过四次了,您看要不要再召开一次董事会讨论一下?这是……”她话音未落,这才看到办公桌上时微的照片,未竟的话悉数化成叹息收回了心底。      陆皓东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浑不在意地接过陈曦的方案:“我是自作孽,如今把时氏打压成这个样子,她便是回来也不会原谅我。”      陈曦见不得陆皓东这副绝望的笑,桌上的照片还是她半个月前差人送来的,想不到他现在还放在身边。“陆总,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时小姐——夫人她会体谅你的。”      “……那毕竟是她的家。”陆皓东几不可见地叹息了声。      陈曦看看窗外,努力寻找话题:“今年的第一场雪啊,下的还真大。”      陆皓东随着她的眼神同样朝窗外望过去,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他索性起身站到落地窗前。“是啊,马上就要过年了。”      陈曦收好了文件又替陆皓东收拾好办公桌上的杂物,应和道:“嗯,公司刚办完年会,大家都盼着放假了。”      陆皓东笑笑:“年终总结做好了吗?”      陈曦挑了挑眉:“老板有命,我们哪敢不从???”      陆皓东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陈曦,那些人还没有离开?”      陈曦从办公桌一边绕过来,走到陆皓东身边朝下面望去,十八层的高楼看到楼下,地面上的一切都变得隐隐约约,但还是能够看到街对面的马路上,横向停着几辆黑色轿车。      几个月以来,他们一直守在那里。      陈曦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这样明目张胆地守着,明显只是为了给我们警告。”      陆皓东却轻松不起来:“那边很可能还会再有行动,告诉……告诉陆珏那边不能掉以轻心。”      陈曦看了陆皓东一眼:“学长,陆珏他……”      陆皓东点点头:“暂时也只可以相信他。”      “夫人最近过得很好,”陈曦尽职尽责地向他报告,“元旦那天陆珏还带她出去兜了风,她现在状态很好。”      陆皓东沉默着,思绪渐渐飘远了。      “小嫂子?”陆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该吃晚饭了。”      时微挺着肚子在床边坐着,听到陆珏的声音她动了动,说:“好。”      陆珏紧走了几步亲自扶她下床,瞥了一眼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低低笑道:“小嫂子,为什么现在也不肯叫医生告诉你是男是女?只要你一句话,我们都都能揭开谜底了呀!”      时微笑笑:“是男是女我都一样爱,提前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想留一点期待,仅此而已。”      陆珏无辜地耸耸肩膀:“你的这一点期待,可把我们都折磨死了——好了不说了,来吃饭吧。”      吃过晚饭。“今天的雪下这么大,明天肯定会降温,嫂子你多穿一点吧。”陆珏吩咐过。      “嗯。”时微轻轻应了一声。      “你最近行动也不方便,就不要出去走动了,在屋子里活动就好——我白天不在,你好好在家养着,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就赶紧叫管家给我打电话。”陆珏最近几乎每天都要说一遍这番话,生怕哪一天没说到令时微出点什么事。      时微也同样不厌其烦,听到陆珏的话依然笑着应下来。“是,我知道了。”      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除了晚上没有在同一间房间里休息,其他的时间几乎真的像一对新婚小夫妻了。      就连早上陆珏上班,时微都要起床送他到门口。      起初陆珏还不适应,但时微坚持自己也好锻炼身体走动一下,她照旧没有赖床的习惯,也就这样坚持下来了。      “嫂子,那我上班去了。”陆珏打好了领带对着时微告别。      时微扶着后腰看他离开,像往常一样说了再见。      一切都过得和平时一模一样。      门铃再响起来的时候,时微平静地面上没有一丝波动。“管家,去开门。”      “是。”管家打开大门,阵风夹杂着冷气扑面而至,时微裹紧了毛衣看向外面。      “时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陆珏这幢别墅的位置远离市区,偏僻又寂静,等闲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      突然有人找上门来,管家也愣了一愣:“你们……”话音未落,门外一色黑西装的保镖模样的人已经将老管家架了起来,勉强对着时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姐!”管家跟在陆珏身边多年,一见这种架势也急上心头,陆珏就是怕这里招摇,所以把自己的人都撤换掉了,现在别墅里除了管家和几个小佣人,连个应付的保镖也没有。      管家看向时微,这才发现她已经穿戴整齐——等等,小姐每天早上就穿戴整齐,似乎就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现在又一脸平静……难道,她早知道会等来这一天?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时微轻启薄唇,右手托着腹部仰面站起来,一步一步跟着来人走出去。“管家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时微经过被架着的管家时颇有些歉意,对着他身后的人低声道,“带我走就好,不要为难其他人。”      后面的人嗤笑一声:“时小姐不与我们为难,我们自然不会为难别人。”他们依言放开了管家和底下的佣人。      “管家,陆珏回来后,替我跟他说一声谢谢。”      “是,我知道了小姐。”管家有些激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时微平静地跟着来人离开。      车子开了很久才停下,时微几乎是被人架着来到了一栋办公楼前,她随着人走进电梯,超重的感觉令她有些不舒服。      办公楼上的天台风光很好,因为刚下过雪,天台上的雪层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很是悦耳动听。      保镖们将时微送上天台便守在了出入口,时微一个人顶着寒风走过去,天台上早早等候着的人背对着她逆光而站。      “是……伯母吧。”时微礼貌地欠了欠身子,她行动不便,只好干干地站在原地。      端庄优雅的贵妇人回过头去,亲眼看到时微高高隆起的腹部,她还是嫌恶地皱紧了眉头。“你果然怀了我儿子的孩子。”      时微不喜她讲话的语气,低声淡淡道:“陆太太大费周章将我带到这里来,是请我来赏雪的么?”      “当然不是,”陆母嗤笑一声,“我来这里,是为了跟你了结一桩旧案。”      “请说。”时微不卑不亢。      陆母也并不在意她的态度,紧了紧身上的皮草披肩,悠悠然道:“一转眼都过去三十年了,你父亲还好吗?”      提起父亲,时微的眼神立刻戒备起来:“不劳您挂心,他现在好得很。”      陆母带着情绪重新打量了时微一番:“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些什么?”      时微摇摇头,复又点了点头:“我听父亲身边的秘书提起过,伯母您,曾经和我的父亲有过一段……渊源?”说起长辈的私事来,时微到底有些难以启齿。      “哼,”陆母轻蔑地扫了时微一眼,“渊源?他倒是不避讳,连秘书都敢从中置喙,不错,我跟你父亲当年是交往过,可是他不仅辜负了我,还带着那个女人来羞辱我!”陆母的眼神明显变得疯狂起来,“当年我孤身一人又……又有孕在身,他竟然带那个女人来羞辱我!时微,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咽下这口气吗?”      时微听清楚了她的每一句话,心中有隐隐的真相呼之欲出,她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两步:“你——”      “不错,我就是要报复,让他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我策划好了一切,他竟然中风进了医院!你猜我当时心里有多恨?!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救活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想这么容易摆脱我?他休想!!!”      时微看着近乎癫狂的时母,忍不住轻声道:“伯母,您现在生活安稳,有和美的家庭和孝顺的儿子,为什么要抓着这一桩旧事不放呢?您本来可以过得很幸福。”      “幸福?”陆母转过头来狠狠盯住她,“你也配跟我谈这两个字?!早在他伤害我的那天起,我就注定不会得到幸福了!你以为我是怎么熬到了今天?”陆母渐渐平静下来,拨了拨肩膀的头发优雅地轻拍了两下手掌,“时微,我要送你一份大礼。”      时微努力叫自己保持镇定,她的心跳却还是不可抑制地缓缓加速起来,她随着陆母的眼光朝天台入口望了一眼,陡然间发现时晟睿被反剪着双手推了进来。“睿睿!”时微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      “姐!”时晟睿一边扭动一边挣扎着看过来,他在学校刚刚解禁,一出校门就遇到了绑架,虽然航校出来的身手了得,但也捱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他来到时微面前时,脸上已经挂了彩。      想必是在天台外面待了有一会儿,时晟睿听见了她们两人的对话,还来不及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被时微的模样又震惊到了。“姐,你、你怀了谁的孩子?!”      时微想要过去,她身后立刻窜上来两个彪形大汉架住了她。“睿睿——”      陆母在一旁拍着巴掌走过来:“好啊,不愧是姐弟情深,”她只看了一眼时晟睿,边了然地笑了,“不愧是那个贱/人生出来的,原来姐弟俩也有私/情,是吗?那么今天我们就一起做个了断吧!” 第六十三章 了断有时(下) “啪嗒”一声响,一把手枪被扔到了时晟睿面前干净没有雪水的地方,陆母悠悠闲地看向他:“这就是礼物,时、晟、睿,对吗?既然你这么紧张你的姐姐,就最后再救她一次吧,嗯?~我给你一个机会。” 时微奋力想要挣脱架住她的保镖,奈何力气不敌,只能眼睁睁看着时晟睿突然平静地捡起地上的枪来。 “睿睿!你不要给我做傻事!”时微喊得声嘶力竭,声音似乎透过云层传出去很远。 时晟睿弯腰还没有站直,陆母已经再次开口了:“别想给我玩什么花样!” 子弹上膛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过来,时晟睿没有转身也知道,他的姐姐已经被几把枪抵住了。 “小朋友你可要小心了,你的枪不长眼,我的人可也不长眼,万一要是走了火伤了你姐姐,可是一尸两命噢!”陆母轻松地玩着手上指甲,根本不在意时晟睿手上的枪到底指着谁。 时晟睿甩开身边还欲钳制他的保镖,自己悠然站直了身体。 时微的泪水抑制不住地留下来,她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睿睿,听我的话,不要做傻事知道吗?你伤害了自己她也不会放过我!睿睿!你听我的话!!!” 时晟睿轻松熟练地给手枪上了膛,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 陆母眼神渐渐凛冽起来:“时晟睿,我警告你,如果你不在我面前了断,死的那一个就是你姐姐了,你不是爱她么?我给你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听清楚了吗?!” 时晟睿将手枪紧紧握在手中,深深看了一眼时微,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眼神瞬间又暗沉下去。“姐,你爱他吗?” 时微止不住哭意,听到弟弟这样问,她仰起面孔来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向他:“我爱我的孩子。”也像爱这个孩子一样爱你,所以睿睿,一定不可以做让姐姐后悔的傻事,知道吗? 她的眼神里饱含了太多感情,时晟睿心里一动,默默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陆夫人,是吗?” 陆母轻轻用眼风扫了他一眼。 “刚刚我也听到了一些片段,我父亲欠了你的,我替他还,可是我的姐姐与此无关,她好歹怀了陆家的骨肉,请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饶过她。” 陆母没有再说话,时晟睿也根本并没有想得到答案。 有刺耳的枪声真正穿透云层直达蓝天。 天空高远,刚刚下过雪的清晨里,有各种形状的白云飘浮而过,这本来是个神清气爽令人感到愉悦的一天。 “不……”时微连喊都喊不出来,她身后的保镖早就松开了她,可是时微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右手紧紧托着自己的腹部,艰难地跪倒在地上。“不……” 时晟睿的身体轰然倒地,鲜血在他的胸口开出大朵大朵妖艳的花,时微只觉得自己眼中除了一片血红,别无他物。 “睿睿……”时微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因为距离太远而徒劳地垂下了手臂。 陆母悠闲地踱步到时晟睿面前,看了一眼他依然紧握着手枪的右手,浓重的血腥味渐渐漫延开来,她皱了皱眉头,捂着口鼻又踱步到时微面前。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陆母在离时微十米远的地方站定,并没有特别地靠近她。“你知道你的弟弟他为什么连死都要摆出一副自杀的姿态来吗?” 时微微张着唇瓣,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不正常起来。 陆母却没有发觉,优雅的唇形中不断吐出最恶毒的语言:“都是因为你!时微,如果没有你的存在,他本来可以顺利从航校毕业,娶一个貌美的妻子,拥有自己的家庭——而现在,这一切都因为你而毁掉了。” “你说,你是不是他的克星?因为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对不对?” “时峰呢?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好儿子为了救你死了,心里会作何感想?” 时微跪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冰凉的雪触到她的肌/肤,刺骨的寒冷却令她渐渐清醒过来,面上的泪水汗水混杂在一起,打湿了她面上黑发,她整个人都颓废无神,似乎因为疼痛,右手紧紧陷进了雪层中,原本平整洁白的白雪被她抓握得面目全非。 陆母站在她的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时晟睿的身体下,鲜血将他周身的雪地渐渐融成了红色的河。 陆皓东终于从天台处撂倒保镖抢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妈……”他站在原地竟然不敢上前,刚刚与保镖对打的勇气和力量突然间消失殆尽,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喑哑得厉害。 “别叫我妈!”陆母眼神一下子怨毒起来,“你不是我的儿子!”她冷冷地看了地上蜷缩痛苦的时微一眼,“你们有孩子了是吗?这孩子也是孽种!你还不知道吧,皓东,”她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你猜一猜,有血缘关系的两兄妹,生出来的孩子会是怎样畸形的孽种?时峰他英明一世,自以为将时微这个贱丫头带在身边就能掩人耳目,谁不知道,她是他和那个女人生出来的贱/种!时微,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现在的这个母亲,对你根本无爱吗?因为你不是她亲生的啊!” “噢,我忘了,还有你呢,”陆母看了陆皓东一眼,“看着自己父亲中风被送进医院,还亲手收购了他的公司毁掉他半生心血,这滋味如何?是不是很痛快?皓东,你今天去签约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向不肯忤逆我。现在时氏彻底垮了,你也该知道真相了,嗯?~” “不,你还是忤逆了我,你爱上了这个女人,对不对?真是孽缘!你去看你的女人吧,或许,该叫她一声妹妹?看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不能有活着见到阳光的一天,嗯?~” 陆母说着话,愈发地狂乱起来,陆皓东的双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动也不能动。 时微却突然有了动作,她怀着孩子本就已经临近预产期了,现在肚子大得惊人,她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用胳臂撑着自己,一点一点朝着陆皓东挪过去。 重重的身体在雪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周围的白雪渐渐显出融化的迹象来,时微知道,自己的羊水已经破了。 可是她不肯停下来,就这样一点一点吃力地挪着,汗水湿透了毛衣,手肘、手腕在挪动的过程中被擦出血迹来,可是她全都不在意。 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看到陆皓东。 “你、你看看我……”下腹一波阵痛袭来,时微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下唇已经被她咬得鲜血直流,她却只顾抓住陆皓东裤管,倏忽间还勾起唇角朝他笑了笑。“陆皓东,救救我、我的孩子……” 纤长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裤管,凸出的骨节暴露在冷风之中,显得她整个人都颓败不堪。 “救救我的孩子,”时微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提不上气来,泪水混杂着汗水在她面上肆虐,她揪住他的裤管勉力晃了晃,“求你……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陆母冷眼望着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手枪,举起来对准时微,冷冷扣下了扳机。 时微还在缓缓抬着头,所有的一切都像慢动作回放一样,看在她眼中显得清晰无比。 弟弟的身体一定很不舒服吧,他向来最爱干净,现在躺在地上,肯定很难过。 陆皓东僵硬的身体站在自己面前,显得高大又遥远,阳光从他身后照射下来,时微突然悠悠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户外的阳光。 明媚又刺眼的阳光。 天台上冷风一阵又一阵吹过,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阳光的热度了。 腹部却有热流一点点流出,好像是脆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这是时微第一次亲自触摸到死亡,它离她这样的近。 陆皓东也离她很近,她吃力地仰着头看他,他也不肯回她一个眼神。 那么他还过来干什么?是对她恨之入骨到了这个地步,非要亲眼看她死在他面前吗? 他的下颚弧线紧紧绷成一条直线,优雅动人的曲线都变得凛冽生硬起来,时微模模糊糊地想,他大概是真的对她厌恶到了这个地步,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了。 她的手还抓着他的裤管呢,雪水已经玷污了他的黑色西裤,她猛地抽回了手,有些狼狈又不安地替他拂去了裤管上的污渍。 手指也由于疼痛而变得颤抖起来,污渍非但没有清除干净,反而更加扩大了痕迹。 像是她的一生,都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远处陆母的子弹已经离开了枪膛,时微张了张嘴巴,她本来还想告诉陆皓东,上一辈的恩怨,到此就结束吧,不要带着一颗怨恨的心生活下去了。 她从来没有恨过他。 可是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真的来不及了。 锐利的弹头缓缓打进了身体里,鲜血同样在雪地里开出妖艳的花朵来,鲜明的对比令时微心中猛地颤抖起来,她望着自己满身满手的鲜血,终于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不!!!!!!” 第六十四章 寒心有时 陆皓东带过来的人马还守在天台外面,听到枪响后立刻机警地冲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刚刚赶到的陈曦和陆珏,陆珏手里还攥着一个人,陶飞。 三个人冲进天台后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片死寂。 死一样的沉寂。 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从不远处传来,陈曦眼尖地走过拐角,刹那间失声尖叫起来:“学长!!!!!!” 陆珏眼神一凛,立刻拽着陶飞赶了过去。 时微侧跪在地上,满身满手的鲜血将她整个人都染得鲜红,陆皓东整个身体趴伏在她身上,后背上的枪伤还在不断地朝外汩汩冒着鲜血。 时微表情慌乱又无助,她不断地伸手按压着他的伤口,可还是制止不住不断涌出的鲜血。 “时微!”陆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这才发现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冻得僵硬了,他费力想要将陆皓东从她臂弯中拽出来,却发现她怀抱紧得容不下任何缝隙。 “时微,”陆珏不得已蹲下来同她对视,“我是陆珏!你清醒一下,”他的余光很快扫到了她的下/体已经渐渐有血水流了出来,他艰难的开口,“时微,听我说,孩子恐怕是要出生了,你要镇静,知道吗?我把陶飞带过来了,你听他的话,好不好?先把堂哥放开,嗯?~” 时微的目光由迷乱渐渐清醒过来,任由陆珏将她面上的泪水拭去。 “时微,你听我说,现在我需要让陶飞立刻给你做检查,还有我堂哥,他没有死,他还有呼吸!你松松手,不然我们没办法救他!” 这话像是一颗炸弹,终于让时微彻底清醒,她紧紧攥住陆珏的手臂,脸上的泪水像是怎么样也流不完似的,她却终于松开了怀抱:“求你,救救他……” 陆珏皱紧了眉头,每个人都最需要抢救,时微却顾不上自己的痛苦,又猛地揪住了刚走到她身前还喘着粗气的陶飞:“不要救我,陶飞……”她艰难地启齿,呼吸断断续续的,“我的弟弟……还在雪地里,你先去看他……你去救救他!!!”时微拼尽了力气说完这番话,还强撑着精神要等他一个答案。 “我答应你,先救你的弟弟和陆皓东,他们都不会有事。”陶飞脸色凝重一字一句,“时微,我绝不食言。” 时微终于彻底放松了心神,软软地倚进陆珏怀中放心晕了过去。 “伯母,请您先跟不相干的人离开。”陈曦在一旁恨得银牙暗咬,可是面前的女人毕竟是学长的母亲,左右也是长辈,她压下了怒火勉强做了个“请”的手势,手下的人立刻架着还有些狂乱的陆母迅速离开。 至于陆母带过来的人,早已被陆皓东的手下制服了。 受伤的人很快被抬下了天台,至于血迹漫延的天台,也被迅速得清理干净,天台上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根本看不出刚刚在这里上演过惨剧。 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渐次亮起来,时微静静地躺在上面,她被腹部的阵痛痛醒过来,医生已经准备好一切开始手术。 腹部已经接受了局部麻醉,这种感觉令时微的五感都渐渐有些弱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好像自己连灵魂都渐渐漂浮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手术台上自己。 无影灯的灯光打得大亮,时微似乎透过这灯光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她想,等孩子生下来,总归是要做一个了断。 可是她也许等不到这一天了。 漫长的手术终于结束了,时微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陈曦在门外等着她,看见大门一开她立刻赶了过去。 “家属呢?”护士抱着婴儿走出来,“是个儿子,四斤二两,早产,还要放进观察室观察。”说完不等陈曦答话便迅速带着婴儿离开了。 陈曦只张望了一眼,私人医院里都已经加派了足够人手,不怕再出什么意外,她快步赶到时微床前:“……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时微朝她虚弱地笑笑,用口型对她说:“他们呢?” “正在手术,”陈曦知道她心里放心不下,只得边随着护士将床推进病房边对她说,“子弹没有打到要害部位,两个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你弟弟失血太多,需要立刻输血。” 时微闻言张了张嘴巴,半晌喃喃了一句话。 陈曦听不清,只得俯身靠近了她的唇边,隐约听见她说:“不要……不要让妈妈知道。” 陈曦心中一声叹息,掖好了她肩膀的被子,轻声道:“我知道。我会安排的,你不要担心了,好好养伤,你现在身子非常虚弱。” 时微却不肯休息,抬了抬手指,陈曦连忙握住她的手。麻醉的药效渐渐褪去,伤口缝合处有隐隐的痛感渐渐传来,时微喘着气看向陈曦,有眼泪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 陈曦看得心疼,用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替她擦干净眼泪:“傻丫头,生了孩子不可以流眼泪,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嗯?~” 时微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她,张了张嘴巴终于用气声说道:“陈曦……你、你不会骗人,对不对?你告诉我,”她说了一串话累得不行,却还是坚持到手指骨节泛白也不肯松手,“……他,他真的还活着吗?” “真的。”陈曦定定地望向她,语意坚定,“时微,我跟学长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他若是有事,我还能出现在这里?你只要放心养伤就行了。” 陆珏一直守在陆皓东那边,听到时微安全下了手术台的消息,也忍不住赶了过来。 他推开病房大门走进来时,正看到陈曦半弯着腰低声劝哄时微的场景。 陆珏长叹一声,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时微刚刚止住了哭意,在看到陆珏的一刹那,眼泪哗的一下又溢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陆珏显得有些慌乱,连忙拿了纸巾替她擦脸,时微却松开了陈曦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 “小嫂子,我以我的性命跟你发誓,堂哥他真的没有生命危险,”陆珏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心里嘴里也一阵阵地发苦。“陶飞更是亲自操刀上阵替你弟弟进行取弹手术,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她确实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时微终于想起来,陆皓东在子弹朝着她飞过来的一刹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身手,将自己紧紧护在了身下。 她是眼睁睁看着陆皓东倒在了自己身上的。 鲜血流了一地,她怎么堵,都堵不住。 陆珏看着她的神情渐渐陷入慌乱之中,连忙用力摇了摇她:“小嫂子!你清醒一点!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安全?所有的人用生命替她垒了一堵厚实的墙壁,刀枪不入。 她怎么可能不安全?!!! 睿睿开枪以前,最后关心的问题还是她到底有没有幸福。 而陆皓东,他在倒下之前用唇语对着时微说了一句话:跟陆珏走,永远不要回来。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她。 “小嫂子,你可别再哭了,眼泪都擦不干了……”陆珏慌乱的声音响起来,时微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泪流满面。 “……” 陆珏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得同陈曦一样将耳朵附近了时微的唇边。 “……带我走。” 陆珏神色凝重地停下了手上动作。 “带我走!”时微摇着头就要起身,却被陆珏一把坚定地按住了。 “你干什么?”陈曦在一旁愤怒地斥责陆珏的鲁莽,他却只作未察。 “小嫂子,”陆珏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刚刚进门以前,已经问过护士了,你的孩子、你和堂哥的孩子,虽然早产导致有些虚弱,但他身体健康,四肢健全,没有任何生理问题。”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伯母她,她一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来刺激你,对不对?我从前、我从前若是知道她心里存着这样的想法,是说什么也不会向她通风报信的。” “是,你们的婚礼,是我告诉了她。可是我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在她行动之前接走了你。” “不为别的,只是不想相爱的人却不能相守。” 他静静说着,时微渐渐平静下来。 说到这里,时微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陆珏只作没有看见。 “可是百密一疏,我还是让她钻了空子。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地伤害你。” “从小,伯母就对堂哥要求特别严格,反倒对我这个外甥,愈发地另眼相看起来。” “可是你不必怀疑,堂哥他姓陆,他就一定是陆家的人。” “绝对不会流有别人的血液。” “孩子是健康的啊小嫂子,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你还在质疑什么?!” 明明知道不可以流眼泪,泪水却根本不受控制地不断流下来,时微闭着眼睛,任凭泪水在面上肆虐。 陆珏一拳狠狠砸在了床边。 时微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一片清明。“带我走。” 第六十五章 诀别有时 陆珏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他捏紧了拳头要说话,被陈曦用眼神制止住了。“小嫂子,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你能下地了再说,好吧?” 陆珏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说完这番话,看着时微总算配合地阖上双眼休息了,才怒气冲冲被陈曦拽到了门外。 “为什么不让我说?”陆珏替堂哥鸣不平,“他已经为时微做到了这份上,连命都肯给她,她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陈曦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连命都肯给她,就不能还她一个自由吗?你没看到她这几个月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怀孕到现在也才不过一百斤,你见过哪个孕妇瘦成这样的?孩子现在又早产,弟弟还躺在手术室里,你还想她怎么样?!” 陆珏被说得渐渐接不上话来。 “你就别总提那些旧事刺激她了,”陈曦见他不吭声,语气也和缓下来,“时微心里比谁都不好受。” “她……她不是时家亲生的吗?”陆珏试探着问了这个问题。 陈曦跟他索性走到了走廊长椅边坐下。 “不是亲生的,她父母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出车祸双双去世了,时峰收养了她——这其中还牵扯到她亲生母亲与时峰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不知道时峰出于什么心理,索性就让时微随了他的姓,对外也宣称是时家的长女,这一次更是把公司股份都放到了时微名下,比对自己亲生儿女还要好。也难怪时家人都不待见她了。” “这事隐秘得紧,恐怕时微自己也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她性子冷淡,对于家人却保护的无微不至,断断不会为了自己的身世而伤害到身边的人。” “估计她弟弟也是知情的,不然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姐姐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陆伯母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抱着三十年前的旧事不肯放手——本来陆家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该这样说,可是她也太极端了,竟然为了报复时峰一个人赔上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 “当年她在嫁进陆家之前流过一次产,因为两家联姻是大事,所以事情被紧紧瞒了下来,你一定疑惑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若不是学长一力坚持追查到底,恐怕今天我们都被瞒住了。” “学长他什么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那毕竟是她的母亲,就算是要拿了他一手创立下来的华威作赌注,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惜,她不该动了时微。” “今天的签约收购仪式上他并没有签字,时家是她的命,他怎么可能舍得叫她再伤心?” “因为结婚的事情,学长那时候天天失眠,不敢让时微知道,就看她睡了以后自己一个人躲到书房里抽烟。” “他成天吊着一颗心,生怕婚礼那天被伯母察觉到什么,时微又怀着孩子,他半点闪失也承担不起。” “可是你竟然劫走了她,这样学长都没有生气,反而对我说离开了他,她反而更安全。” “这几个月里时微和你住了多久,我派人拍过去的照片在他办公桌上就放了多久。” “昨天下雪学长还叹息了很久,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她,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想念得紧。” “今天签约时他也早做好了准备,万事都是为了给伯母做个样子,时微已经到了预产期,他心心念念就等着那一天,连华威的交接工作都在私底下默默做完了。” “出了时微,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他也只淡淡跟我说了一句公司没了可以再创,可这世上只得一个时微,她若是离开了,叫他去哪里千山万水再遇见一个她?” 陈曦就这么絮絮说着,陆珏有没有在听,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只是想发泄一下,眼睁睁看着学长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为了一个女人又肯轻易放弃所有,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已经接近半夜时分,走廊里静得悄无声息,陈曦的声音像弯弯的流水轻柔流过,和夜晚的宁谧似乎融为了一体。 病房里的人双臂环膝坐在门边,不顾得自己刚刚动完手术虚弱得很,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陈曦所说的话清晰地透过门缝传进来,屋子里的人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陆珏想起来起身进门时,就看到时微倚着门板已经睡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 陈曦轻手轻脚将床上的被子展开铺好,等着陆珏将时微轻柔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我守着她,你回去休息吧。”陈曦揉了揉额角对陆珏说。 陆珏点点头:“我再去看看堂哥他们那边,不知道手术还要做多久。” 新的一天终于到了。 刀口很疼,时微一晚上也睡得不甚安稳,天刚蒙蒙亮,她就浅浅醒了过来。 陈曦就趴在她的床头,看出来是守了一整晚累得不行。 时微只稍稍动了动,陈曦就立刻醒了过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微虚弱地笑笑:“……我能不能去看看孩子?” 陈曦听出她嗓音喑哑,先接了温水扶她喝下去,这才道:“孩子在观察室呢,因为早产所以要多观察几天,你不要急。” 时微眼神暗了暗,她转而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陆珏呢?” “他去手术室外面守着了,你不用担心,他们都会平安的。”陈曦说着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熹微的晨光洋洋洒洒照进来,时微看了看窗外,低低唤了她一声。“陈曦。” “怎么了?” “帮我一个忙。” 手术终于结束了。 时晟睿胸口中枪,倒是没有伤及要害部位,但他失血过多,还需要慢慢调理。 至于陆皓东,子弹擦着他的脊柱打进去,脊椎有了轻度损伤,暂时……还不能够站起来走路。 时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陈曦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一脸平静的表情,心下微微惶恐起来。“微微,你不要伤心,只是暂时不能走动而已,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何况学长他伤了脊椎,我想只要好好调理,他一定可以恢复的。” 时微抬手避了避阳光,静静听着陈曦说完这番话,她勾了勾唇角,笑了。“是啊,我不伤心。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学长他醒了。”陈曦问得小心翼翼。 看看他……然后呢?两个人要说些什么?“还是算了。”不去看他,这样离开的时候,也能走的决绝一点。 “宝宝怎么样了?”时微转了话题。 “我刚刚去看过,小小的一团,在保温箱里睡得正香呢!护士说过几天就能抱出来了。” 听到宝宝的情况,时微多日来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一丝红晕,她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起宝宝的长相来,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是长得像她,还是……他的爸爸?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是想起来都要叫人忍不住上扬嘴角笑出来的事情。 她会给他她全部的爱。 连同他父亲的那一份,一起给他。 时微的手指放在膝盖上,纤细的骨节缓缓握起来,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一定会坚强地走下去,哪怕他再也不会在她的身边了,她也将永远记得,曾经有一个男人,为了给她幸福,付出过什么样惨痛的代价。 “学长。”陈曦将保温桶放在床头,刚刚给时微送了鱼汤过去,又把熬好的排骨汤端来给陆皓东。 “你来了。”陆皓东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一场大手术并没有减损他的英气,除了面色苍白一点,其他的情况都还好。 “陆珏他……”“他去看时微弟弟了,他醒过来之后就吵着要见他姐姐。”陆皓东的精神倒还不错。 陈曦盛汤的手顿了顿,半晌道:“学长,你要不要见见时微?宝宝很健康,只是因为早产所以放在观察室里了,现在时微一个人……” “……算了。”两个人明明没有见过面,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模一样,陆皓东轻叹一声,“她恐怕还是放不下心结。” “伯母的精神状态不大好,陆珏已经着人送她出国疗养了,她擅自动了陆家的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陆珏也都一一隐瞒下来了,学长,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你们分开了。”陈曦忍不住絮絮道,“为什么你们还要互相折磨自己?!” 陆皓东低头看了看他现在全无知觉的腿,半晌道:“你知道吗陈曦,相爱的人,也许不一定非要相守,天各一方各自生活,有时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陈曦低下头去将眼底的泪意咽回心里。 “我不知道别人会作如何感想,换了是我,这样倾心相待的一个人,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在她眼前,哪里舍得让她不在我身边?学长,当局者迷,其实有时你再坚持一下,结局就真的不一样了呢?我不想看着你后悔。” 陆皓东不再说话。 那一天天朗气清,陆皓东早早醒了没再睡下,他似是有所察觉,一整个早上都心神不宁。 陆珏看不过去,不顾陈曦的阻拦,莽莽撞撞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堂哥,小嫂子她要走了!她去了……”“不要告诉我。”陆皓东闭着眼睛,低低地说了这句话。 “不要告诉我她去了哪里。”他怕他会忍不住,再一次把她捉回到自己身边来。 66 66、第六十六章 启程有时 ...      一片漆黑。      时微不甚安稳地躺在床上,她做了好长一场梦,梦里有她不敢回首的往事和心里想见的人。      一只胖嘟嘟的小手笨拙地抚上她的额头,轻柔拭去了她额上的虚汗。“麻麻麻麻,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时微被从噩梦中唤醒,她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室内灯光,看向面前的小人儿:“宝宝乖,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小男孩大概有三四岁的模样,清秀的小脸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他指了指墙上挂钟:“麻麻,已经八点零四分了对不对?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噢!”      时微闻言噌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了看阴沉地发暗的天空,原来外面下雨了:“乖儿子,”时微低头亲了儿子一口,“幸亏你起得早,快穿衣服,妈妈去做早饭。”      小男孩揪住时微的睡衣,憨憨的笑笑:“麻麻,我都做好了噢,你去洗漱吧,马上就能吃早饭了。”      时微一愣,抬头这才发现桌上放着热好的牛奶,她连忙抱住儿子摸了摸他的脸颊身体:“你怎么热的牛奶?动了微波炉是不是?”      小孩子被妈妈凝重的脸色吓了一跳,怯怯地望着她嗫嚅道:“我刚刚看你没醒,就学着你平时的样子去热牛奶啦——”他不自在地笑笑,“我没有把牛奶洒出来噢!”      时微的眼眶有些湿润,自从四年前带着儿子单独出来生活,她已经努力给他最好的一切,可是没有父爱的关怀,她的孩子还是不可避免地比同龄人都要懂事,并且能干。      可是这一切,并不是她想看到的,时微宁愿自己的孩子也像个正常的小娃娃一样,会撒娇会任性,会哭闹会耍赖。      “麻麻,你生气了吗?”小心翼翼的试探又令时微红了眼眶,她搂住儿子摸了摸他的头:“我没有生气,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许你动所有跟电有关的东西,知道吗?那很危险,你还不能一个人单独使用它们。记住了吗?”      小男孩弱弱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麻麻,那你要不要喝牛奶啊?你快迟到了。”      时微无奈地吹了一口气,利落地翻身下床将儿子的衣物递给他:“好了,妈妈去洗漱,你赶紧穿好衣服,待会儿马上送你去幼儿园。”      小男孩脱掉了小熊睡衣,拿起他的机器猫套头衫钻好,又蹭蹭蹭跑过去到阳台拿下他新洗的小裤子,时微在卫生间喊了一声:“毛毛!”      “我来啦麻麻——”毛毛裤子没系好又蹭蹭蹭跑过去,时微在水池里用温水投了热毛巾拧干,揪住儿子的脖颈替他擦了擦小胖脸,“小手也伸出来,”毛毛伸出一只手,另一只还拎着裤带不肯松开。时微摇摇头,放下毛巾替他系好裤子,又擦了双手这才道,“快去吃饭。”      一早上打仗一样过去,时微嘴里的面包片还没有完全咽下去,她就拉着儿子拿上手提包走了出去。      她和儿子来到这里已经四年了,虽然城市不如在A城时那么繁华,但生活却很安逸,周边的邻居也很友好,虽然房子不如那时在A城那么宽敞奢华,时微却真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在一家外贸公司找到了一份经理助理的工作,薪水不多,但足够养活她和毛毛了。      这一天时微匆匆送毛毛到了幼儿园,照旧嘱咐他晚上放学以后在教室乖乖等自己。      “我知道了麻麻。”毛毛伸手对着时微摇了摇,时微俯下/身子贴近他,毛毛亲了她一口,软软的嘴唇留下淡淡的触感,“麻麻我爱你,再见。”      时微掸了掸毛毛身上被淋到的零星雨丝,目送着他转身进了幼儿园,这才抖了抖自己大半边都被打湿的衣服,匆匆去赶公交车。      下了车时微匆匆跑进办公大楼,外面有黑色轿车一闪而过,车主看着时微远去的狼狈模样,面无表情地关上车窗。      “微微姐你来啦。”前台小姑娘开心地跟她打招呼。      “嗯嗯,”时微打了卡才点头应了声,“下雨差点迟到。”      “没事,总经理还没来呢。”小姑娘安慰了她几句,指了指电梯教她不用着急。      时微来到办公室,去卫生间换下了被雨水打湿的衣物,走出来时整个人都清爽多了,她甩了甩半干的短发,利索地收拾好桌上一切。      “时微。”年轻的总经理从外面走进来,经过秘书室时喊了她一声。      “是,经理早安。”时微放下手上的东西,面上勾出一朵笑容来。      “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你,又是冒着雨淋进来的?”陈磊看着她,面上没什么笑容。      “唔,雨也不是很大,”时微不好意思地拂了拂短发,“您的咖啡我已经放在办公桌了。”      这间公司的总经理也是位商业新秀,但为人刻板又从不和下属玩笑,所以就连时微都对他退避三分。      总经理点了点头:“下班以后跟我去参加个晚会。”      时微愣了愣,正要开口,陈磊难得体贴地加了一句:“我会送你先去接毛毛。”      “……呃?噢,谢谢经理。”时微连忙应了下来。      陈磊面无表情地越过她朝着经理办公室走去,时微刚刚松了半口气,就听见他沉稳的声音淡淡道:“把今天的日程表给我拿来看一下。”      公司做得不大派头倒是不小,时微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面上仍然乖乖点头道:“是。”      自从远离了A城,时微真的变了不少,不仅性格不像从前那样压抑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对什么事情也都更加包容,并且愿意与人沟通了。      她想起刚刚总经理那一眼落在自己肩头,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齐耳短发,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发,因为怀孕后怕营养失调剪短了,也就没再留下来,现在习惯了短发模样,使她整个人都看起来青春了不少。      不过这个样子作总经理的女伴去参加晚会,倒的确是有点失了水准。      时微无奈地摇摇头,她可没有那个本钱去现接一头长发回来,看来今天晚上,不能给经理长脸了。      晚上下班前,前台在时微打卡时叫住了她。“微微姐,红豆坊新出的小蛋糕,给你儿子作宵夜吧!”      不等时微拒绝,小姑娘笑笑,说:“你也知道,我正在减肥呢,你要是不要,我也只能便宜别人了。”      “那好吧,”时微接过小礼盒欠了欠身子,“谢谢你了晓雨,上周公司年会抽中的那套Chanel套装回头我拿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到。”      小姑娘客气地笑笑:“时微姐你真好!”她目送着时微离开,叹息着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总经理买了吃的用的都要转交给她,还要她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令时微心安理得地收下。如果追求她,就光明正大送过去好了嘛!好过每天拉着一张死人脸,冷冰冰的冻死人。      时微是个不愿亏欠别人的性子,每隔三五次收了前台的东西,都会回送一份不大不小的礼物,小姑娘吐吐舌头,总经理只交代不许告诉她东西是他买的,可没有交代不叫她这个中间人收礼。嗯!      时微走出办公楼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却还是有些暗沉,陈磊已经停好了车在外面等她。      “麻烦您了,经理。”时微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外面就喊我陈磊。”      “……是。”时微弱弱应了一句。      幼儿园早已经放了学,毛毛吃过了晚饭还在教室里等妈妈。      “毛毛,你妈妈来接你了。”阿姨摸了摸毛毛的头,帮他背好小书包。      “麻麻——”毛毛一颠一颠地跑过去,看见时微和陈磊之后仰着头甜甜地一笑,“陈叔叔好!”因为工作的缘故,陈磊偶尔的饭局会叫上时微一起,所以也接过毛毛几次。      想不到这孩子记性好,只见过一次就记住了他,每次都会甜甜地叫人,从来不认生。      “毛毛你好,”陈磊在面对他时倒是比对客户有耐心多了,时微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他因为谈判破裂而甩袖子走人,每次都要她带着十二分歉意替他善后,没想到他对小孩子倒是颇有耐心。      “今天叔叔要带你妈妈去吃饭,你跟我们一起去,可以吗?”陈磊蹲下/身子和毛毛对视。      毛毛听话地点点头:“可以呀,我听麻麻的。”      时微摸了摸他的头拉起毛毛的手:“好了,那就走吧——”      跟幼儿园阿姨道过别,陈磊索性抱起毛毛来,在时微有些不自在地道谢声中,三个人渐渐走远了。      这样看起来,似乎说是一家三口也都会有人相信了。      是前两天预约过的慈善晚会,时微有经手他们的联系,所以对整个晚会还比较熟悉,无非是富商们聚在一起联系一下,弄一些拍卖品来做做噱头,千篇一律的流程令时微有些无奈,她看了看跟在身边明显待不住的毛毛,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毛毛乖,你自己去玩,妈妈还有事要做,你不可以跑出去,知道吗?不能跟陌生人走,嗯?~”      毛毛乖乖点了点头,咬着嘴里的薯条出溜出溜地跑了。      时微站直了身子,平复了一□上套装的褶皱,复又跟在了陈磊身边陪他应酬。      “对不起,”时微低低道了声歉,对于把孩子带过来还是有一点不自在的愧疚。      “现在是下班时间,员工没有义务陪经理参加晚会。”陈磊淡淡道。      言下之意也就是他该感谢时微肯抽时间陪他,时微咂了咂嘴巴,对于别扭上司的表达感谢方式已经见怪不怪。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有陌生男声从头顶上传来,毛毛倏倏忽忽地抬头,看见一个亲切的叔叔朝他勾了勾唇角。      毛毛歪头想了一下,麻麻似乎叫他不要跟陌生人走,并没有说不许说话。况且这个叔叔看起来蛮亲切。“我叫毛毛。”      “……你的大名呢?”叔叔好像很激动,而且……他笑起来为什么丑丑的好像要哭的样子?      毛毛不明所以,看着面前蹲下来和他平视的男人,咧嘴一笑:“什么是大名?大名就是毛毛。” 作者有话要说:嗷,本来想让下一本男主出来打酱油,但是决定不写系列文了,所以男主还是先遮一遮吧,诶!情敌出现了哦也!乃们喜欢陈磊不? 希望不要觉得跨度大才好,起名无能的娃默默飘过~ 67 67、第六十七章 故人有时 ...      “老婆,我回来了!”      陆珏从门外进来脱下西装,扬声喊了一句。      有挺着肚子的女人从卧房里缓缓踱步出来,陆珏见状连忙迎了上去,伸手托住老婆的身子:“老婆你在屋子里休息就好啦,还出来接我。”      陈曦笑笑,扶着腰靠进他的臂弯里:“整天在屋子里待的都快发霉了——怎么样,这次的业务谈成了吗?”      陆珏挑了挑眉梢,扶着陈曦在沙发上坐下:“老婆,我都已经回到家了哎,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你学长的事情摆在第一位?我出差几天,难道你不该问候一下老公么!”      陈曦撇撇嘴拍了他一下:“乱讲什么话!呐,这次可不是我提的学长噢!是你先提的。”      “说起堂哥,”陆珏突然正色道,“我这次倒是遇见了一个人。”      “谁?”陈曦转身,从茶几上拿了杯温水递给陆珏,无意地问道。      “嗯……”陆珏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道,“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是别人遇见可能不会认出来,但我可是跟堂哥从小玩到大的,那小子,长得简直就是堂哥的翻版!”      陈曦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你见到时微了?”      陆珏摇摇头,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点了点头:“虽然没看到她本人,但是儿子在那儿,做妈妈的肯定在附近了。”      原来那天陆珏也去了同一间酒店里谈生意,去洗手间的时候正路过大堂,正巧就碰上了毛毛。      “叔叔叔叔,你怎么了?”毛毛咬了一口手里的大苹果,嘴巴噘得鼓鼓的样子。      陆珏看得心喜,总觉得面对的是缩小版的陆皓东一样,什么新仇旧恨都一起涌上心头,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住毛毛胖嘟嘟的小脸蛋轻轻用力揪了揪。      “噢……”毛毛叫了一声痛,两撇淡淡的小眉毛紧紧皱起来,“叔叔你在做什么!”      陆珏回神,惊觉自己的行为,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去,轻咳一声道:“你妈妈呢?”      “麻麻在里面做事!你认识我麻麻?”毛毛歪着头不住地打量陆珏。      “……呵呵,”陆珏干笑了两声,揉了揉他的小短发,想起来刚刚主办方送的礼物,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袋巧克力递过去。“小滑头,你今天有口福咯!送给你的。”      毛毛嘴巴里咔嚓咔嚓嚼着苹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巧克力,不动声色默默退了一小步,轻轻放下举着苹果的胳膊:“……我不能要。”话音刚落,小胖墩儿就一溜烟跑开了。      陆珏干干的蹲在原地,直到主办方出来找人,才猛然发现自己还滑稽地蹲在地上。      “二少,您……”      “咳,”陆珏干咳一声,抖了抖西装下摆站起身来,“没事,走吧。”      “怎么了?”时微看了毛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摸了摸他额上沁出的细汗,蹲□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在椅子上坐好,拍卖环节已经开始了。“跑得这样喘?”      “麻麻,”毛毛手里的大苹果还拿着,他只能用一只手环过时微的脖颈,紧紧搂住她将自己的小脑袋埋进时微颈项里,“我刚刚遇到一个怪蜀黍,他冲着我笑得丑丑的,还要给我巧克力吃,”说到这里他骄傲地摇了摇脑袋,“我没有接受噢麻麻,麻麻我立刻跑回来了噢!毛毛是不是乖宝宝?”      时微固定住儿子在自己肩膀左动右动不老实的小脑袋,闻言愣了一愣,却没有往下细问,只低声淡淡道:“毛毛是乖宝宝,你听话,麻麻马上带你回家好不好?”      “嗯!”      时微往上托了托儿子胖嘟嘟的屁股,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毛毛真是越来越胖了,看来晚上不能再给他吃太多宵夜了。      陈磊就坐在时微旁边,看到她吃力地样子,侧了侧身子对时微低语:“毛毛是不是困了?我们先走吧。”      毛毛还不住地趴在时微身上扭来扭去,一手搂着妈妈的脖颈一手咔嚓咔嚓吃苹果,一点不见疲累的迹象。      时微今天倒是真的累了,昨晚做了一晚的噩梦,今天又忙了一整天,晚上再来参加晚会,她真的有点吃不消。      “那就谢谢你了陈总。”时微低低道。      陈磊面无表情,却伸手接过了时微怀里的毛毛。“毛毛乖,你妈妈累了,叔叔抱你走好不好?”      毛毛趴在陈磊肩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谢谢叔叔!”其实他可以自己走的嘛!      时微跟在陈磊身旁,三个人一起走出去。      酒店外的黑色轿车中,陆珏看着远远的这一幕,不动声色关上了车窗。      “喂,发什么呆!”陈曦在陆珏身边挥了挥手喊他回神。      陆珏不自在地咧嘴笑笑,握住陈曦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在想,要不要让堂哥知道……”      “你以为学长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已经嫁给陆珏,但陈曦还是不习惯称呼陆皓东作哥哥,只坚持叫他学长,“他只是不说罢了。”      陆珏不解地挠了挠头,很费解地看着她:“他们这都是何苦?时微到现在都没有给孩子起名字,就说明她心底还是有堂哥的!堂哥现在把公司做得这样大,时氏也已经还给了时家,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她么?两个人既然都放不下对方,为什么还不能放下往日的恩怨,重归于好呢?”      陈曦摇摇头,不再说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已经是晚上很晚的时间了,陆皓东还在办公室里办公,自从陈曦在家待产假以后,新来的秘书还令他很不能适应,做事干脆利落的程度远远不及陈曦。      桌上的几分报告还没看,陆皓东随手翻了翻,突然有一瞬间的怔愣。      时微当年带着孩子离开之前,把时峰留在她名下的股份委托给陈曦分成了四份,一半转给了时晟睿,剩下三份分别还给了爸妈和思纾。      终归她不是时家人,不属于她的东西,还是还回去比较心安。      时家也派人找过她,却被陆皓东一一拦了下来,他想让时微生活得更安逸并且不被打扰。      直到她肯放下心结。      当年的事情一定给她很大打击,一夕之间父母亲人都不再是自己的亲人了,尽管时微早有所察觉,但这么多年的感情做不了假,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为了她倒在血泊中,孩子也差一点保不住,换了是谁,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微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陆母策划的,和陆皓东并没有关系。      但是她依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时微坐在床边看着毛毛渐渐入睡的容颜,心中一片安宁。      其实就这样生活下去也蛮好,没有那些纷争和纠葛,只有她和毛毛,不是很好吗?      卧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时微连忙收敛起情绪轻声道:“请进。”      陈磊从外面走进来,他刚刚把路上就已经熟睡的毛毛抱进来,又借用了下洗手间才出来。“毛毛睡了吧?”      “嗯,”时微替儿子又盖紧了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和陈磊一起走出去。“今天谢谢你了,陈总……陈磊。”在陈磊的怪责目光下,她勉强改了称呼。      陈磊摆摆手,礼貌地告辞:“已经很晚了,你也早一点休息,我先走了。”      时微送走陈磊后很快洗了把脸,就回房准备睡觉。她租了一间一居室,这四年来毛毛都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他似乎被响声惊醒,迷迷糊糊喊了一声“麻麻”。      “毛毛乖,可以睡觉了。”时微轻轻躺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被子。      “麻麻,”毛毛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困意一阵阵袭来,他只能闭着眼睛喃喃道,“今天遇到的叔叔会不会是我的爸爸呀?麻麻,我也想要一个爸爸。”      时微拍哄他的手掌顿时停了下来。      毛毛似乎有所察觉,半晌咂了咂嘴巴,在梦里也喃喃着:“麻麻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时微低下头去亲了亲儿子的脸蛋:“毛毛乖,妈妈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过了几天,时微像往常一样去幼儿园接毛毛,却没有在教室里找到他。      “阿姨,毛毛呢?”时微跟幼儿园阿姨打了声招呼。      “毛毛在后面的乐园里呢,有个人来接他,说是顺便等你——”阿姨带着时微走过去,朝着后面的窗口指了指,“噢对,他说是毛毛的舅舅。”      时微走了两步跟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晟睿放大的笑脸呈现在窗口:“姐,好久不见。”      时微怔愣着,毛毛欢快的笑声却从不远处传来:“麻麻麻麻,快来和我们一起玩!” 68 68、第六十八章 释然有时 ...      时微看到时晟睿,惊喜到有些忐忑地动了动嘴唇。“你……睿睿!”      时晟睿从窗口外面冲着她笑了笑,转身将毛毛抱起来走过去。“姐。”      时微还穿着工作时的套装,看着面前西装笔挺的时晟睿,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矛盾情结。“你……你怎么来了?”      时晟睿托着毛毛的屁股让他在自己怀里趴好,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面对长他3岁的姐姐时,还是有些青涩:“我早就想来,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时微也知道他的心思,就像她一个人躲到这里生活一样,每个人都有埋在心底不能正视的心结。      不管怎样,还能再见面,时微觉得很欢喜。      “毛毛,有没有叫舅舅?”时微稍稍落在时晟睿后面,摸了摸毛毛的小脑袋。      毛毛趴在时晟睿肩膀上,肉嘟嘟的小脸笑起来像个小包子:“我叫啦!妈妈,他真的是我的舅舅吗?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说着他忍不住拿小拳头捣住自己的嘴巴吃吃笑起来,“舅舅真好看。”      时晟睿的脸色顿时黑了三分:“傻毛毛,形容舅舅不能用好看!你妈妈才是最好看的人。”      毛毛倒是自来熟,亲密地搂了时晟睿的脖子不肯松手:“嘻嘻……舅舅也好看,”他张了张嘴巴讨好道,“舅舅我要吃肉!”      时微脸色也黑了三分,时晟睿忍着笑看向家姐,刚刚还有些生疏的问候一瞬间都变得亲切起来。“走,舅舅带你去吃肉!”      马路上不断有车经过,时晟睿空出一只手来讲时微护在内侧,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渐渐走远。      吃过了大餐毛毛渐渐困了,时晟睿跟着时微回到家中,狭小的一居室令他皱紧了眉头,毛毛还在他肩头砸着嘴巴回味晚上的大餐,时晟睿忍了又忍,没有开口说话。      哄了毛毛睡觉,两个人轻手轻脚来到客厅坐下。      时晟睿长手长脚地在客厅根本伸展不开,他略微有些狼狈地坐进小沙发里:“姐,你跟毛毛就住在这里?你……”      时微倒了杯温水塞到他手里,很自然地拍了拍他领口灰尘:“傻睿睿,这里有什么不好?我跟毛毛现在过得平静又安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倒是你,”她担忧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你的伤……”      时晟睿不在乎地敲了敲胸口:“没事,早好了,姐,你不用担心我。”他的目光澄澈见底,看得出来是对当年的事情完全释怀了。      时晟睿知道,这一生如果说所有人都抛弃他,那么唯一那个永远爱他支持他的人,只会是他的姐姐。      而时微这一生,除了做他的姐姐,也再不会和他有别的进展了。      其实一生多漫长,我们的生命里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命运却并不会令每一对相遇的人都相爱。      至少在之前二十年的生命里,他得到过姐姐独一无二的宠爱。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依然会用尽自己的余生来爱护她,哪怕她对他,从来都没有过男女之爱。      想通了也就算了,时晟睿握紧了拳头,将眼中的爱恋悉数藏进心底。      “姐,你还打算回去吗?……家里人都很挂心你,我这次来,其实是带着他们的期盼——当年你一走了之,爸爸难过得差点再次犯病!他、他最看重你,虽然……但是我们真的已经把你当做一家人了,姐,我永远当你是我姐。”时晟睿一番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时微就是懂了。      “睿睿,我从来没有怪过谁——你们也都是我的家人,我只是不能释怀,看到以前的人,好像那一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时微说着,语气不自觉带上了颤音,她自己都察觉不到那一天给她的心里造成了多大伤害吧,“我不想再看到和以前有关联的人,睿睿,我只想安静的一个人生活。”      时晟睿看的心底泛酸,忍不住握了时微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里,轻声安慰她:“姐,都过去了,你不必觉得歉疚,我是自愿的,哪怕再来一次,我也愿……”时微不等他说完,已经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巴。      “傻弟弟,不许你再做傻事!”时微一瞬间又红了眼眶。      “姐,你在逃避!”时晟睿拉下时微的手,有些不甘又不得不说,“那他呢?你说不愿看到以前的人,那么面前对着一个眼睛鼻子都好像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奶娃,你又在想什么?姐,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爱过他!”时晟睿狼狈地低下头去,疲惫道,“应该说你一直爱着他,对吗?你迟迟不给毛毛起名字,对他倾注你所有的爱,姐,难道你不知道你每次看毛毛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你在透过他想念着谁!”      时微被说中心事,却不回避,笑眯眯地盯住时晟睿,一瞬不瞬。      时晟睿被盯得心里发毛,狼狈地低咳一声,不满道:“姐!”      时微笑了笑:“睿睿,如你所见,每个人都有对往事释怀的一天,我只是不想像当初那样,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有意无意伤害到别人。现在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是我更想看到你幸福。”时晟睿真诚地望向时微,眼底是满满的心疼和衷心,“姐,你一定要幸福。”      时微低垂眼皮,话锋一转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说起这个,时晟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陆……他一直不肯让我们找你,他自己也不找,只说要给你安静的生活,可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姐,我想见你——昨天我去找了陈曦。”      时微不再说话,她这次,是不是做得太任性太不负责任了?      这一晚时晟睿在客厅睡,沙发很硬,他却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无法入睡。      窗外的星星很亮,一闪一闪像是钻石一样璀璨,时晟睿双手背在脑后静静看着夜空,心思渐渐沉了下去。      同样没有入睡的还有卧室里的时微,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毛毛沉沉地睡在她身边,时不时吐个泡泡哼哼两句,时微被他的动静弄得连问题都思考不下去,只得侧过身子轻轻拍了拍他。      小家伙甜甜地睡着,连在梦里都砸着嘴巴,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他出生时只有四斤二两,早产又在保温室里住了一段时间,最初的时候身体羸弱得紧,时微一个人带他,生怕他受一点委屈。      想不到毛毛的恢复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断奶以后整个人都强壮了不少,并且从小就特别爱吃肉,时微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捧给他,又哪里会限制他吃东西?      这小东西嘴甜会说话,每次时微带他出去玩,都不会空着手回来,最夸张的是小区里卖豆腐的大叔都认得他,每次只要时微带着他去买豆腐,大叔都会特别撕半张豆腐皮给他吃。      害的时微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好意思去买豆腐。      这样想着,晚上那一丝惆怅的情绪也消弭不见了,时微无奈地笑,她有毛毛在身边,怎么可能不幸福?      时微本就浅眠,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睡到半夜的时候,她突然心里一惊醒了过来,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毛毛,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给他掖好被子,却不经意触到他的皮肤,时微一下子坐起身来。      毛毛的身体好烫!借着窗外月光,时微这才看清毛毛脸颊通红,连眉头都皱紧了,睡得也很不安稳的样子。      “毛毛,毛毛,儿子乖,你醒过来看妈妈一眼,嗯?~”时微不住地拍打毛毛的脸颊,想把他叫醒。      时晟睿睡得也不深,听见声音立刻推门进来:“姐,怎么了?”      这一声呼喊突然令时微清醒过来,她半坐起身子来迅速翻身下床:“睿睿,毛毛发烧了,你帮我去洗一条热毛巾——要温水的,我去拿体温计。”      “好。”时晟睿也脸色凝重起来,很快按照时微的吩咐洗好了毛巾,时微已经替毛毛试上了体温计,她把毛毛的睡衣小心翼翼脱下来,用温热的湿毛巾一遍一遍替他擦着后背腋下,毛毛烧得很不舒服,身体渐渐开始发起抖来。      “姐,他是不是冷了?”时晟睿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小家伙抖得他都跟着疼起来。      “不是,”时微的声音虽然颤抖却还保持着清醒,她终于无比庆幸在儿科实习的那几天给她留了经验下来,还不至于手足无措,“这是发烧引起的痉挛,并不是冷的——我试着替他降温,如果还是不行,就要送医院了。”      “我去外面找辆车,姐你给毛毛穿好衣服就出来。”时晟睿迅速作好了计较,转身离开。      体温计显示39°C,时微心中一凛,立刻放下毛巾替毛毛穿好衣服。“毛毛乖,妈妈带你去医院,嗯?马上就不烧了,不痛不痛,毛毛乖。”她一边说着一边轻吻毛毛的脸颊。      毛毛双颊通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他被时微抱着向外走时渐渐醒过来,小脑袋在毛茸茸的帽子里探出头来,他还迷迷糊糊地没有清醒,只难过地张了张嘴巴,含糊道:“麻麻我错了,我再也不要吃肉了,你不要哭,不要生毛毛的气……”他不懂,轻轻伸手想要擦去妈妈脸上的泪珠。      时微张开嘴巴将毛毛的小手在嘴里含了含,心里越痛,脸上的笑却越灿烂:“毛毛乖,妈妈不生气,妈妈最爱你。”      “麻麻,我也爱你。”毛毛身体仍然抖个不停,却还是贴心地用他的小胖手摸了摸妈妈的脸。 69 69、第六十九章 重逢有时 ...      时微抱着毛毛从五楼走下来,老式住宅没有电梯,他们又住在顶楼,时微只能一级一级台阶抱他下楼,毛毛看出妈妈吃力,搂紧了她的脖颈低低道:“麻麻你累了吗?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他边说着,身上又在不停的痉挛。      “妈妈不累。”时微向上托了托毛毛,虽然楼道里漆黑一片,但她还是丝毫没有减低下楼的速度,走到二楼的时候,时晟睿已经折返回来,见状连忙接过时微手中的毛毛:“姐,你不要着急,我已经叫好车了,就在楼下——把毛毛给我。”      时微轻轻松了一口气,看着时晟睿抱过毛毛,紧紧跟在他身后。      三个人坐上出租车,时微抱着毛毛坐在后车座,他渐渐要睡过去,时微害怕,一直拍打着他的脸颊:“毛毛乖,不行睡噢,跟妈妈说说话,嗯?~”      “嗯……”毛毛含糊应了一声,上下眼皮还是一直在打架。“麻麻我好困……好难受……”      “妈妈知道,”时微抱他在怀里,听到他这样说,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毛毛最勇敢了,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好了。”      毛毛被脸上的湿意触到,鼓着他的小胖脸蹭了蹭时微:“麻麻你怎么又哭了?我没事噢,我不睡……”      时晟睿一边催司机加大油门,一边回头安慰时微:“姐,你不要慌神——”他伸手摸了摸毛毛的头,“毛毛乖,我们去过医院后舅舅给你买糖吃。”      毛毛很懂事,他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开心地点了点头,又道:“我要吃肉噢!”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肉。      出租车稳稳停在了医院门口,时晟睿还在掏钱付款,时微已经等不及抱上毛毛冲了出去。      时晟睿迅速追上去从时微手中抱过毛毛,看了一眼时微,说:“姐,我去抱他挂急诊。”      大半夜里医院也是灯火通明,一番折腾下来,总算给毛毛挂上了点滴,他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浑身痉挛了。      时微总算松了一口气,时晟睿这才发现,他的姐姐穿着睡衣拖鞋就跑出来了。“姐,你怎么穿成这样!”他赶紧脱□上的西装给时微披上,已经进了秋天,半夜风还是很凉。      时微紧了紧身上的西装,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黏黏腻腻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倒是不很在意,只和时晟睿并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毛毛熟睡过去,她放松了心神,忍不住靠在时晟睿的肩头:“今天谢谢你。”      时晟睿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见状连忙挺直了身板方便时微倚靠:“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毛毛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他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做舅舅的都没能为他做点什么,姐……”      时微缩进时晟睿的怀里,借他的怀抱驱赶秋夜的凉气:“睿睿,姐从来没想过要怪谁,尤其是你——那一天的事情如果不是你牺牲自己,恐怕毛毛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了。现在他平平安安地长大,能够叫我一声妈妈,我真的很知足。”      “要是怪,也只能是怪天意弄人。其实我们每个人本来都可以拥有美满的家庭和幸福的生活,可是人生这样漫长,哪能事事都顺心呢?我想只要身边的人都平安,那么我们在哪里、又跟谁在一起,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时晟睿自从成年以后,已经很少和姐姐这样亲密接触了,更逞论是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他揽过时微的肩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放纵自己爱恋的目光,但却并没有狎昵的举动,只浅浅握了时微的手在掌心:“姐,在哪里确实不重要,但是跟谁在一起却是不一样的。拿我自己来说,在A城的那些日子,过得豪奢又舒适,虽然毕业以后我到底还是接管了爸爸的公司,没有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做事,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比自己奋斗要轻松很多。”      “可是从昨天开始,和你跟毛毛相处了短短半天的时间,姐,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过得这样充实过,能够再看见你的笑容,我真的很幸福。”      “你一个人带着毛毛过了四年,如果不是今天正好赶上我在,你还要一个人忙这一切,对不对?”      “这四年里,你度过了多少个煎熬又难捱的夜晚?我不想承认可是姐,你比以前更瘦了,你没发现吗?”      “以前我也曾想过,你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孩子独自生活,不说外界的眼光,就是他有个发烧感冒,都把你累得去了半条命。”      “那些时光我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我现在知道并且亲身经历了一回,姐,我不能再放任你这样辛苦下去。”      “虽然说这些话有人比我更有说服力也更有资格,但是他不肯面对你,姐,我就决不能袖手旁观。”      “你还在等什么?姐,跟我回去吧。”      时晟睿一个人喃喃说着,没有察觉时微已经累极,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时晟睿低头,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就这样一动不动。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毛毛的烧终于退下去了。      时微困极点了一下头,悬空的感觉令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原来自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伸手扶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发现位子还温热着,她想起来昨天靠在时晟睿肩头睡过去,他大概刚刚出去买早饭了。      “麻麻……”毛毛也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迷迷糊糊地喊着时微。      “妈妈在这里,”时微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烧退了以后总算松了一口气,“毛毛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眼睛痛……”毛毛抬手想要揉眼睛,被时微轻轻抓住他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毛毛乖,不揉,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好了,嗯?~”      “噢。”毛毛听话地闭上眼睛,嘟着小嘴巴又问了一句,“舅舅呢?”      “舅舅去买早饭了,”时微掖好了他的被角,“待会儿我们喝粥好不好?”      “嗯!”毛毛一晚上没有睡安稳,这时候也困了起来,他动了动身子嗫嚅道,“身上不舒服……”      微微伸出手指擦了擦他额上的细汗,低声哄道:“毛毛乖,你睡,妈妈去洗毛巾给你擦身子,嗯?~”      “噢。”毛毛低低应了一句,很快就迷糊睡过去。      时微正要起身,病房门被一下拉得大开,她以为是时晟睿买饭回来,满是疲倦的脸上露出一朵笑容来:“睿睿你……”      笑容僵在了脸上,时微连身体都像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她穿着睡衣拖鞋,外面还披着时晟睿的外套,短发因为汗湿了又干,这时候也黏答答地粘在脸颊上。      总之她整个人都是狼狈不堪的一副样子。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时微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      说人世间最难相遇。      我们每天与很多人擦肩而过,但这不是相遇。      我们不停地认识一些人,彼此交换名片,相互开着玩笑,这也不是相遇。      只有在最初见面的时候,你突然觉得心里起了一些异样的情绪,或者是模糊感觉到他埋伏在你的身体里,那才是相遇。      只有在第一次见面后的很多天,你回忆起那一刻,心里充满了怅惘或者甜蜜,那才是相遇。      只有在一切欣欣开始又悻悻落幕很久很久以后,某个热闹的角落里,突然重新面对那张留着熟悉气息的脸孔,所有往事尘埃四起,那才是相遇。      时微现在终于相信了一句话。      这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虽然她性子冷淡又很少动情,但是在这样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晨,窗外隐约有悦耳的鸟叫的传来,坚强了这么久都不曾低头的时微,终于忍不住滑下了泪水。      毛毛刚出生的时候身子羸弱,她的奶水又不足,小孩子经常因为吃不饱而饿得哇哇大哭,时微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她告诉自己,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后面等待的,都是好日子了。      毛毛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经常跌跤,每次鼻青脸肿还流着鼻涕要她抱的时候,时微也没有流泪,她告诉自己,每个孩子都是从蹒跚学步开始做起,她的毛毛,也不可以例外。      毛毛第一次说话喊出“麻麻”的时候,时微心里像吃了枣子一样酸甜交加,却没有人和她一起庆祝这份喜悦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她告诉自己,如果缘分没有走到尽头,他们总有一天会再重逢。      可是毛毛发烧感冒,虚弱地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突然将她的绷得很紧的神经一下子拉到了极限,让她想起来自己也只是一个脆弱的母亲,她不怕离别不怕孤独,却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她的孩子。      而现在,孩子的父亲就站在她的面前,像是她曾经梦里描摹过无数次的轮廓,长身玉立,眼中饱含着复杂的感情,只一句话,便轻易叫她泪流满面。      他说微微,对不起,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重逢鸟!不知道算不算唯美,虽然我们的微微有点狼狈…… 下面就是追妻囧记了!嘻嘻……陆先生,世上才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叫你一句话就哄得老婆孩子归噢! 撒花!花花!!! 70 70、第七十章 爱恨有时 ...      时微僵立在原地,她努力动了动嘴唇,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她想抬手整理一下仪容,却觉得怎么样也不能够比现在更狼狈了。      况且陆皓东也并没有给她时间这么做。      他只大踏步地朝前跨了一步,然后用力地将时微抱进怀里。      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好像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微微对不起,我来晚了。”陆皓东在她耳边,只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      时微趴在他肩头,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      时晟睿从来没有见过时微这样的模样。      他眼中的家姐,冷静、理智,对什么事情都淡淡地从来不放在心上。      就是昨天毛毛高烧不退,她也只是默默地流了泪,一丝声音也没有溢出来。      可是现在,她趴在那个男人的肩头,即使已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那压抑的啜泣声令他心里绞痛不已。      时晟睿想,他总算为她做了些什么,哪怕这决定,会令他自己心痛如绞。      昨晚看着时微面带泪痕在自己肩头睡去,时晟睿心中一时间纷乱复杂,手机在他掌心里开开合合,他低头看向家姐。      “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么苦的日子你宁愿一个人受折磨也只字不肯提他,放不下的恐怕不只是心结。”      “陆家……他母亲因为那次之后精神受到了很大刺激,已经被他送到欧洲疗养去了。”      “其实他和你一样,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所以谁也不肯再主动朝前迈一步。”      “我知道你们都有顾忌,可是姐你有没有想过,有顾忌才说明两个人心中还有爱。”      “你们根本从来没有放下过彼此。”      “既然你不肯说,那么就让我帮你一次吧,”时晟睿低头,时微还在他肩头睡着,他伸出左手轻轻抚上她额前的碎发,眼神里满是心疼。“姐,我一定要看到你真正幸福。”      陆皓东这一晚睡得都很不安稳,凌晨三点的时候,手机果然响了,他连犹豫都没有,迅速接起了电话。“喂。”      “我姐在医院,孩子发烧了,你还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去?地址我发过去了,要不要来随你。”时晟睿的声音平静无波,响起以后又迅速挂断。      陆皓东心神俱震,屏幕上微弱的亮光照着一室黑暗,他的侧脸也被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无论如何,他还是赶了过来。      “麻麻……”虚弱地喊声从身后响起,时微瞬间收敛了情绪退出陆皓东的怀抱。      陆皓东努力去忽视臂弯里空虚的感觉,跟在时微身后来到床边。      “毛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时微弯腰贴近儿子的脸颊,试了试他的体温。      “没有……”毛毛抬起没有输液的小手抹了抹她的脸,低声道,“麻麻你怎么又哭了?毛毛没有睡觉噢!”      “毛毛乖,现在可以睡觉了,”时微笑着抹掉脸上泪水,轻柔道,“妈妈一直陪着你。”      陆皓东站在床前,看着这母子俩温馨互动的场面,心里的激荡一阵阵令她难以自持。      他本来可以拥有完整美满的家庭,为什么要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远远地避开她?就算过去的一切令她失望令她受伤,他们还有大把的未来可以珍惜不是吗?      而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陌生,他的儿子就那么静静躺在病床上,眉眼清秀的模样完全是自己小时候的翻版,他却只是站在一边,入不了戏。      “孩子……”陆皓东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喑哑极了,“叫毛毛?”      时微的手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毛毛却渐渐起了兴致,人一多他也来了精神头,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妈妈:“麻麻,他是谁?你刚刚为什么叫他抱你?”麻麻是他一个人的,为什么要叫陌生蜀黍抱!      时微脸色僵了僵,侧身将陆皓东让出来,对着毛毛道:“叫叔叔。”      陆皓东原本已经勾起的嘴角瞬间沉了沉,他眼神一黯,转而对着毛毛笑笑:“毛毛你好,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哼!”毛毛人虽然小,可是危机意识特别强,立刻揪住妈妈的手紧紧攥住不放,观察了半天才弱弱地挤出一句:“叔叔好。”      “乖毛毛。”陆皓东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毛毛却偏过头去对着门口大声喊:“舅舅!!!”      两个大人齐齐抬头,看到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时晟睿。      “毛毛乖,舅舅给你买了粥,想不想喝?是皮蛋瘦肉粥噢!”时晟睿神色自然地走进来,看到陆皓东在床边也没有显出半分惊讶来。      听到有肉吃,小家伙开心得不行,时晟睿将他抱起来,他对着时晟睿的脸颊“吧唧”就是一口。“谢谢舅舅!”      时晟睿将他抱到床头坐好,又将买来的粥端出来,这才对时微道:“姐,我喂毛毛吃饭,你先去上班吧。”他知道时微有工作在身,不能轻易请假。      时微本来已经打算好请假,但是全勤奖的诱惑太大,时晟睿在这儿她也放心,当下点点头还要说话,陆皓东已经揽住她的胳膊不容置疑道:“我送你。”      时微被踉跄着推出去,两个人并肩走出病房。      时间还早,陆皓东看着她这一身装扮皱了皱眉,低声道:“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换衣服。”      时微低声报上地址,上车以后就不再和他说话。      陆皓东连夜开车赶过来,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精力,这时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到时微家中。      陆皓东的心理素质明显比时晟睿好很多,虽然料到了时微这些年过得不好,他在进门以后,还是被狭小的房间拥挤得皱起了眉头。      时微随手将钥匙放在鞋柜上,也没有为他倒水,之前脆弱的趴在他肩头哭泣的模样已经被她丢弃,她又恢复了往常冷清的表情,低低道:“你自己做,我去换衣服。”      陆皓东点点头,不动声色打量着房间,询问道:“能不能借用下洗手间?”      时微给他指了方向,自己钻进卧室里找衣服。      陆皓东胡乱洗了一把脸,洗漱台上一大一小的两只牙杯亲亲热热摆在一起,他的脸上还挂着水珠,就这么呆在了原地。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时微在外面轻声问:“你用完了吗?我也要洗漱。”      陆皓东被惊醒,这才发现整套房间里只有一间洗手间,他在狭小的斗室中艰难转身,打开门后时微递进来一条干净毛巾给他。      两个人都整理好自己,时微拿好钥匙对着陆皓东点了点头,疏远道:“如果没有地方去,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我下了班会去看毛毛。”      “时微,我有话想对你说。”陆皓东不愿逼她,只用目光淡淡地望向她。      时微不愿与他对视,只说:“等我下班以后再说,你先休息吧。”      “我送你上班。”陆皓东坚持。      “不必,时间还早,我可以自己走。”      “你精神不好,我送你上班才放心。”      时微已经完全没了刚刚的脆弱,陆皓东的每一句话却都令她难以忍受,她一个人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难道他就没有不放心过?      可是又怪得了谁?他们谁都没有迈过自己那道坎。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吵架。”时微低着头,不愿被陆皓东看穿自己的心思。      事到如今,陆皓东还有什么好顾忌?“微微,你听话,我送你上班,不要拒绝我。”      语气中的哀恳意味是时微闻所未闻,可是她却不愿多想,只捉紧了手中提包:“你这次来想做什么?”      不等陆皓东开口,她低低道:“毛毛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抢走他。”      陆皓东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时微的手:“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他,微微,他永远是你的孩子。”      时微试着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力气不敌他,只得努力平复了情绪,低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跟我回家。”      简单的四个字,却令时微陡地红了眼眶,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带着毛毛长大,所求所盼不过是能有一个安稳舒适能够称之为家的避风港湾。      可是这一切,在四年前就统统被毁了。      时微抬起头,哀哀地看向他。“陆皓东,任何人都可以对我这句话,可是你不行。我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当年的事情我已经放下,可是你,不行。我忘不了那些伤害——你放过我吧。”      就算他从来不是心甘情愿遵从母亲的意志来为难她折磨她,那些伤害,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忘记的。      她承认,她爱他。      爱有多深,恨就一样令人刻骨铭心。      陆皓东眼神黯了一黯。      两个人一路纠缠下去,陆皓东正要打开车门,楼下一辆黑色轿车按了一下喇叭,驾驶位上的车窗缓缓降下来。“时微?”      时微只淡淡看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坐上了男人的车,陆皓东来不及说话,眼睁睁看着陌生男人开车将时微带走。      黑色轿车在他的视线中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折磨陆童鞋!花花我要花花!!!群摸大家! 71 71、第七十一章 相处有时 ...      时微坐上陈磊的车,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陈总……”      陈磊哼了一声,眼角的余光扫了时微一眼:“我刚刚打你手机,是你弟弟接的,毛毛住院了是吗?他说你应该回家换衣服,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今天要用到的企划案是不是在你那里?”      时微点点头,他问题太多她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但对于陈磊的突然出现,她还说心存感激。      在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陆皓东的时候。      “嗯,企划案在U盘里,”时微翻查了一下手提包,确定U盘还在,“毛毛昨晚有点发烧……”      陈磊点了点头,前方红灯,他踩下刹车。“昨晚没休息好吧,上午开完会你就回去吧,放你半天假。”      时微受宠若惊,很少见到总经理对待下属这么温和的一面,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清了清嗓子连忙感激道:“谢谢陈总。”      上午的会议很快结束,时微匆匆忙忙赶回医院,发现陆皓东和时晟睿都在,她越过两人走到毛毛床前,小家伙正捧着一盒巧克力豆吃得香甜,嘴角还沾着黑糊糊的巧克力渍。      时微皱皱眉,毛毛立刻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麻麻,我只吃了一眯眯噢——是舅舅给我买的!”      时微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替他擦干净嘴角污渍,佯怒道:“舅舅买还不是都给你吃了!小家伙还学会推卸责任了!”她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巧克力盒,“不能吃了,你都这么胖了,再吃流鼻血。”      时晟睿从卫生间洗手回来,听见时微的话连忙笑笑:“是我给他买的,小家伙输液输的手都疼了也不哭,我买了巧克力奖励他。”      时微这才笑了笑,从食品袋里把午饭拿出来。“快吃吧,吃完饭你回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毛毛。”      时晟睿接过午饭,很体贴的递了一份给陆皓东,顺道送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姐,你下午……”      “我下午休班,经理准假了。”      时晟睿想起来:“上午你们经理打电话来,你手机忘在医院我替你接的。”      时微点点头,先把毛毛的小米粥盛出来。“我知道,他过来接我了——毛毛过来喝粥。”      毛毛早饭就喝的粥,午饭又是粥,巧克力也拯救不了他了。“麻麻,我想吃肉。”      “毛毛乖,”时微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妈妈喂你好不好?你现在刚刚退烧,要吃清淡一点病才好得快,难道你想像昨天一样那么难受?”      毛毛想了想,立刻老实下来:“那好吧,我喝粥,麻麻你不会哭了噢!”      “妈妈不哭,你要乖乖的,啊——”时微把勺子伸到毛毛嘴边,看着他张大嘴巴喝掉半勺粥。      “姐,”时晟睿吃着盒饭,在一旁忍不住挠了挠头,“你们老总多大了?他有家室吗?我怎么感觉他……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时微一边喂毛毛喝粥一边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你也知道是总经理了,怎么可能看上我?!”她失笑。      时晟睿不以为然,看着一旁同样埋头吃饭的陆皓东,急得抓耳挠腮,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呸,连自己一起骂进去了。“姐,那你可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的年轻人那可是生冷不忌,管你有没有孩子结没结婚,该下手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你可不能轻易沦陷。”      时微有些听不下去,侧了侧身子索性不再理他。      时晟睿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望向罪魁祸首:“哎,”他推了陆皓东一下,“早上你不说你送她么?怎么让她老板乘虚而入了?”      陆皓东面色不大好,听见时晟睿的低声质问也不说话,他三两口吃掉自己的午饭,直接走到时微面前从她手中取走粥碗和勺子:“我来喂他,你去吃午饭。”      毛毛对陆皓东却没有好态度,看妈妈不置可否的样子,他只能委委屈屈地撅起嘴巴来默默接受陆皓东。      吃过午饭,时晟睿同情地拍了拍陆皓东肩膀:“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这就走吗?”时微有些不舍,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才相处了一天,她舍不得他走。      时晟睿挠挠头,故意摆出灿烂的笑容看向时微:“是啊姐,你要是舍不得我,就带着毛毛回来,时家的大门,肯定永远为你敞开。”      “傻孩子,”时微想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圈。      陆皓东在一旁却强势地揽过时微的腰,不由分说抬手替她细细擦去眼角的泪水,话却是对着时晟睿说的。“要走赶紧走,别在这儿勾人眼泪。”      时晟睿气得直吹头发,这可真真是过河拆桥,他忘了是谁三更半夜打电话叫他过来的了?哼!“姐,没事,你考虑清楚再说,我看也是时候给毛毛找个爸爸了,你们总经理不是挺好的么?你……”他话还没说完,陆皓东已经抢先一步拉着他准备离开。“我有车,送你去机场。”      他被陆皓东勾着出去,还听见毛毛在后面不依不饶,他听得似懂非懂,知道舅舅要走,就不干了。“舅舅!”      时晟睿停下脚步,对于这个只见过一次就感情深厚的小奶娃也是爱不释手,他折返回来坐到床边,摸了摸毛毛的头:“舍不得舅舅,嗯?~”      毛毛点了点头,眼里立刻有泪水涌上来:“舅舅你要走了吗?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时微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是舍不得舅舅的巧克力豆吧。      也舍不得舅舅啦!毛毛哀怨地看了一眼麻麻,转头对着舅舅说:“舅舅舅舅,你什么时候再来呀?我会想你的呜呜呜……”      时晟睿摸了摸毛毛的头,心疼道:“毛毛乖,你要是想舅舅了,就叫妈妈带你找舅舅。”      毛毛因为从小被时微带大,所以很少接触到成年男性,性格虽然早熟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温软的态度,他撅着嘴巴喃喃道:“舅舅我好喜欢你……要不你做我爸爸吧。”      此言一出,房间里三个大人都愣住了。      时微从来没跟毛毛提过爸爸的事情,觉得他还小,能拖一时就拖一时,不得不说毛毛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他知道妈妈一个人带他不容易,所以涉及到会令妈妈为难的问题,他从来不问。      时晟睿干咳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倒是陆皓东,铁青着脸色挤走时晟睿,坐在毛毛面前呵斥了一句:“男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流眼泪!”他摸了摸毛毛的头,低声道,“你有爸爸,所以不能随便再认别人作爸爸。”      毛毛被陆皓东一瞪,顿时扯开了嗓门嚎起来:“那我爸爸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过我跟麻麻!你是坏人!抢我麻麻,还不许舅舅当我爸爸!你走!呜呜呜……”      时微头皮一阵发麻,闻言立刻将毛毛搂在怀里安慰他:“好了好了毛毛乖,不哭了噢!妈妈答应你,你要是想舅舅了我就带你去看他,嗯?~”      时晟睿趁机揽着陆皓东的肩膀走出去,他觑了一眼陆皓东的脸色,耸耸肩膀无辜道:“这可不能怪我……”      陆皓东干咳一声,不说话。      气氛有些僵硬,时晟睿没话找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姐她……”      “我要留下来等她一起回去。”      话说得很有魄力,但时晟睿不知道他有几成把握:“我姐可有主心骨,你……你跟她可得慢慢耗了。”      陆皓东身侧的手掌缓缓握成拳,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了。“谢谢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感激时晟睿能够放下心结给他打了这通电话。      时晟睿狼狈地举手掩唇低咳了声:“你……你们以后好好的就行,好好对我姐,她这几年……过得挺苦的,你去过她家了吧?她跟毛毛住在那种地方,龙蛇混杂的,能平安过到现在很不容易。”      “我知道。”陆皓东的声音带着沙哑。      “行了,”时晟睿伸了个懒腰,身体关节不住地咯吱作响,他也半宿没睡,这时候乏力得紧,他坐上汽车看向一旁神清气爽的陆皓东,质疑道:“你不累吗?要不换我来开?”      “没事,”陆皓东勾了勾唇角,“系好安全带你。”      时晟睿撇撇嘴,听话地系好安全带。      他身无长物一身轻松地进了机场,扬了扬手里机票:“要不是公司有事我肯定要多待两天的,把我老姐跟毛毛弄回来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他拍了拍陆皓东肩膀,故作轻松调侃道,“虽然不情愿,但如果对方是你,我还是更能接受叫你一声姐夫——别让我等太久。”      相逢一笑,陆皓东接下他的嘱托。      “我姐看重的只有毛毛,你若是有心,就从他下手吧,”说完时晟睿也觉得头疼,“得想个什么办法让她走出来呢?那次的事情阴影太重,她明明心里有你,却就是不肯迈出这一步,诶,你好自为之吧。”      时晟睿说完话拍拍屁股走了,浑然不知他不过脑子的一句话,会在不久以后真的实现。      并且一语成谶。 72 72、第七十二章 险境有时 ...      送走时晟睿,陆皓东迅速折返,还没进病房,就看见医生护士忙忙碌碌地进出,他连忙赶过去,刚进门就对上了时微惊慌失措的双眼。      “怎么了?”陆皓东接住她扑过来的身体,紧紧箍住她的双臂。      “毛毛……”时微眼底有一瞬间的慌乱闪过,在看到陆皓东的一刻,奇迹般地平静下来,“毛毛不见了。”      “慢慢说,”陆皓东盯紧她的眼睛给她力量,“毛毛怎么不见了?”      “我,”时微慌得六神无主,捉紧了陆皓东不肯放手,“我一直守着毛毛,他说想喝甜汤,我就去楼下买,一共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我再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时微说了,眼眶都忍不住红了。      陆皓东也是心中一紧,立刻赶过去摸了摸床褥,热乎乎的触感表示毛毛没有走远,他立刻回身:“毛毛一定在这附近,有没有问过来往的人?会不会是去卫生间了?”      “刚刚找过了,”有小护士匆匆跑进来,“卫生间没有,其他病房也都没有毛毛。”      在医院里丢了人,医生护士都慌了神,毛毛住的不是单人间,但是邻床一直是空位,所以他不见了几分钟,根本没有人察觉。      时微渐渐也定下心神来,她并没有一味地怪责自己,反而镇定下来抹了一把脸:“对,毛毛一定没有走远,我要去找他。”说完就要往外冲。      “等一等,”陆皓东果断拉住她的手臂,紧走几步拿回她的手机塞给时微,“带上手机,随时跟我联系。”      时微匆忙将手机装进口袋里,转身跑了出去。      陆皓东也紧跟着跑出去,并且从另外一个出口跑出医院大楼。      陆皓东刚跑出大楼,手机震动突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迅速接起来。“喂。”      “怎么,儿子不见了开始着急了,嗯?”娇俏的女声带着不易察觉的阴狠,“姐夫~~~”      陆皓东眼神一凛,寒声道:“时思纾?你想怎样?”      好久不见的时思纾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现在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呀,”女人很悠闲地换了只手拿着电话,“如今你娇妻美儿万事无忧,世上哪有这样如意的事,叫你天天睡在梦中?陆皓东,你猜猜,如果孩子没了,时微她还会不会跟你回去?”      陆皓东声音沉下来,他环视四周,单刀直入:“你在哪里?”      “呵……”时思纾从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打定主意与他周旋到底。“陆皓东,你当年伤她至深,那一枪打在你身上,你猜她有多痛心?陆皓东,你斩钉截铁毫不留情拒绝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陆皓东紧紧握住了手机,声音冷静又平淡:“你有什么怨气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小孩子。”      “冲着你来?”时思纾轻浅一笑,“陆皓东,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事事挡在时微面前,现在连她的孩子都要护在身后了?”时思纾婉转一笑,“你就没有想过,她现在的这个孩子,真是你的种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皓东的声音一下子凛冽起来。      “不想说什么,只想让你考虑清楚,”时思纾眼中渐渐掀起狂潮,说出来的话倒是条理清晰,“当年你替她挡了那一枪,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挡不住,她羊水破了倒在地上求你救她的时候,你是怎么无动于衷来着?怎么,这时候想起那是你的孩子了?陆皓东,便宜爹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噢!你神通广大,怎么不去查查,她当年进了医院,到底孩子是不是一起进去的?”      陆皓东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时思纾,我不知道你今天所为何来,但是有一点你要清楚,”他倏忽间转出一朵笑容来,“我关心孩子,也不过是为了时微,她把这个孩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我不管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是如果有人叫时微伤了心,我一定叫她陪葬——时思纾,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是不是在跟你说笑。”      时思纾手心渐渐沁出汗来,却强自撑着精神故作镇定道:“陆皓东,你少来威胁恐吓这一套!我时思纾也不是吓大的!你尽管放马过来好了,看是她的儿子命长,还是你的速度快——呵呵,被人愚弄的滋味不好受,对不对?我当年受了多少伤,如今就教她儿子加倍还回来吧!哈哈哈……”      时思纾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陆皓东心里发紧,脑子里却突然一片空白。      时微已经从侧楼绕了过来,不知道听到陆皓东跟时思纾的谈话有多久,她看了一下周围地形,果断朝着医院大楼跑进去。      电话被突然挂断,陆皓东眼光扫到时微的身影,只想了两秒钟,就迅速大步流星跟了过去,边走边拨通了属下电话。      他虽然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但手下还是有些安排,本来是为了保护时微的安全,想不到如今有了用处。      两个人倒是难得的目标一致,齐齐朝着医院天台跑过去。      时微站在天台入口处,四年前惨烈的场景却猛然间袭上心头,一帧一帧胶片一样刻骨铭心,她抖着手,怎么也没有勇气推开面前的大门。      身后陡然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陆皓东强硬有力的臂弯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他低头,迅速又坚定地开口:“时微,这不是四年前,我也绝不会教你和孩子出意外,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他握着她的手,缓缓推开了大门。      两个人相偕走进天台,果不其然看到了栏杆处站着的时思纾和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的毛毛。      “毛毛!”时微心神俱裂,却不敢大声地小心翼翼唤了儿子一声。      “麻麻!”毛毛开心地挥挥手,迈着小短腿就要冲着时微跑过去,可是他看了看时微和陆皓东凝重的脸色,又仰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时思纾,忍不住问,“姨姨,麻麻怎么了?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时思纾蹲下/身子,有意无意地将毛毛圈在自己怀中,她眼神中的温柔掩盖了之前的癫狂:“毛毛乖,在这里跟姨姨玩不好吗?你看,”她圈着毛毛转了半个圈,望向天台之外的开阔风景,“外面的风景是不是很美丽?等你的病痊愈了,姨姨带你出去玩,好不好?”说着,她还细心地将毛毛外套上的小帽子替他戴起来。      “好啊好啊,”毛毛不明所以,开心地拍了拍他的小胖手,“姨姨最好了。”      时微眼眶有些泛红,她挣脱开陆皓东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缓缓向前走了两步,被时思纾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她也怕吓到毛毛,只对时思纾低声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思纾,你不要任性。”      时思纾也红了眼眶,悠悠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眼神中饱含了太多感情,时微一时间有些恍惚,话未说完就闭了口。      “你也知道害怕,对吗?”时思纾轻柔地将毛毛的头靠进自己怀里,默默拍打着他的后背,天台上温度有些低,毛毛被冷风一吹,身子又开始发烫了。“我一个人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的时候,你们又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时微,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妹妹,你不觉得这很无耻吗!”      凄厉的质问被风吹散,毛毛却隐约听出来不对劲,他想抬头,却被时思纾紧紧按住。“毛毛乖,姨姨不会害你的,你乖乖的睡一觉,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毛毛鼻子有些不通气,哑着嗓子喃喃道:“姨姨我好难受……我想要麻麻……”      时思纾按着他不许他乱动,毛毛还在病中更加没有力气,只得软趴趴地倚在时思纾的怀里。      “时微,现在觉得害怕了吗?是不是后悔有我这个妹妹了?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只是个野/种,也配冠我时家的姓?!爸爸从小对你就百般疼爱,比对我们这对兄妹都要好太多,我还一度以为只有你是亲生的,结果呢?你连个私生女都算不上?你凭什么剥夺了父亲对我的宠爱一个人霸占着时家大小姐的位置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连我看上的男人喜欢的人都是你,你凭什么?!时微,没有谁生下来就注定一生都一帆风顺,你瞧,你生了宝宝,还不是落得流落他乡的地步?这都是你的报应!”      “是,你说的对。”时微不再朝前走,她默默蹲下/身子来,双臂环膝地随意坐在时思纾不远处的前面。“你都说的都对。我不是时家的人,却平白得了这么多人的宠爱,所以从我知道这件事开始,我就决心用加倍的爱来关怀你们,可是思纾,你感受到的又是什么?你心中想什么,看见的万物就是什么情状,用自己的内心揣度别人的所想,你以为你高尚到哪里去了?”      时微一径地说着,完全不给时思纾喘息的机会。“你说我抢了你心爱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你从来是这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压根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从小你和我抢衣服抢礼物,长大了还要抢男人,时思纾,为什么你不肯成熟一点,正视你自己的问题?这种没有回应的单方面爱恋,真的是你想象中的爱情吗?就算没有我,陆皓东他一样不会爱上你。”      “你总是这样,遇到困难挫折从来不肯回头反省自己的问题,思纾,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欠你,父母哥姊已经把我们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你为什么不肯珍惜?”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我抢了你的男人,那么你呢,就想到这种劫持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来挽救你的爱情吗?”      “思纾,爱情不是忍让。”      “你没有做过母亲,哪里知道我当初几乎拼尽这一生的力气生下他的艰辛?我只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他,断断不会教他受到任何伤害。”      “思纾,你是他的姨母,不管血缘关系如何鉴定,我在心里,都愿意叫你一声妹妹。”      “难道你真的恨我到这般田地,看着我家破人亡才开心吗?”      时微摊开了掌心,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余光。“那么你动手吧,失去了毛毛,我也不会独活。”      “从今以后,陆皓东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时思纾慢悠悠地将毛毛抱进怀里,长发倏忽盖住了她的前额,令人看不清下面的表情。      “你以为我不敢?” 73 73、第七十三章 转危有时 ...      “你当然不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侧面走过去的陆皓东,已经干脆利落地钳制住了时思纾,他拉着她的身体向后退了一步,毛毛很快得到了自由。      “看在时微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思纾,”陆皓东站在时思纾身后箍住她的身体,两个人几乎像是亲密相拥的恋人。“以后不要再做这样伤人伤己的事情,嗯?~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好年华,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陆皓东一字一句,语言诚恳,时思纾却一瞬间泪如雨下,抽泣着哭倒在他怀里。“是只有到了这个地步,你才肯回头看我一眼吗?我是真的爱你呀!”      陆皓东眼神一黯,没有再说别的话,安抚地给了她一个干净的拥抱。      “麻麻!”毛毛从时思纾的钳制中解脱出来,立刻迈着他的小短腿朝着时微跑过去,时微刚刚的一席话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这时也不再动弹,只等毛毛向她跑过来。      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看在时微眼中却像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毛毛小心!”时微低呼了一声,还是眼睁睁看着毛毛被天台上不知谁丢弃的钢筋绊倒,他的小胳膊正正杵到了凸出的尖锐铁片上,伤口处很快流出汩汩的鲜血来。      “毛毛!”时微终于恢复了知觉,疯了一样朝着毛毛冲了过去。      可是有人比她更快,陆皓东迅速放开已经吓傻了的时思纾,冲到了毛毛面前并且小心翼翼绕过他受伤的胳膊,将他抱进怀里朝着楼梯出口奔过去。      时思纾真的傻眼了,匆匆跟过去走到时微面前喃喃了一句:“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时微过去二十几年在时家度过的时光中,时思纾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姐姐。      知道自己不是亲生骨肉之后,时微也曾经释怀过,自己毕竟侵占了时家家人的一份名额,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思纾她不喊姐姐,也是应该的。      但时微自认自己所做的,远远比一个姐姐付出的更多。      从时思纾蹒跚学步开始,时微就竭尽所能给她宠爱,对于这个新生的生命到来,她本来寄予了无限的期望和热情。      明明自己不是刻意为之,却教这个小妹妹,从懂事起就对她有着超出一般的敌意。      时微现在还清晰记得,那一次深谈之后,时思纾一字一句对她说的“我宁愿你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话。      她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有想过,时微如果不是她的姐姐,她的人生该是怎样一片清明。      事到如今,连她的孩子也不肯放过吗?      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她才肯叫自己一声姐姐?      头顶上的蓝天有飞机飞过,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时微鼓膜随之震动起来,她的眼前却一片模糊。      “啪”地一声清脆响声,时思纾捂着半边脸狼狈地跪倒在地上。      时微这一巴掌力气太大,以至于连她自己打完之后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时思纾的脸上很快有清晰的手指印浮肿起来。      “这一巴掌是要打醒你,今后做事再这样不顾后果,没有任何人会迁就你。时思纾,从我脱离时家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想过要回去打扰你们的生活,父母的恩情我会还,至于你,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要相见了。”      说完这话,她果断转身跑了出去。      “麻麻……我好痛……”毛毛紧紧闭着眼睛,手臂上灼热的痛感叫他难以忍受,眼泪顺着紧闭的眼睛一直流下来,陆皓东紧抿着嘴唇低声哄他:“毛毛最勇敢,妈妈一直在你身后,马上就不痛了,……叔叔带你去找医生,嗯?~你要坚持住。”      很快陆皓东就抱着他来到了急症外科,医生见状只看了一眼,便果断吩咐护士准备手术。“是家属吗?”医生问了一句。      “是,我是。”陆皓东低低说了一句,将怀中的毛毛小心翼翼放到担架之上。      “去验个血吧,”医生瞥了一眼他,这是在外地,没人识得陆皓东的样子,小医院里医生也不会给他什么面子,“一会儿可能需要输血。”      “陆总……”已经赶过来的下属见状连忙自告奋勇一个个凑过来,都做好了准备输血的状态。开玩笑,叫他们的老板输血,怎么可能?      “没关系,”陆皓东的脸色愈发地惨白起来,却果断推开下属对着医生毫不犹豫点点头,“我是孩子的爸爸,这就去验血。”      时微赶过来时,陆皓东已经在接受验血了,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配式成功,陆皓东按着针眼对时微果断道:“由我来输血,既然结果已经吻合,就不要你再验血了,我们两个,有一个人来就足够了。”      时微紧抿着嘴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怎么行?”属下在身后虚扶了一下陆皓东,这都是跟着陆皓东多年的兄弟,见状忍不住低声道,“陆总,您晕血的啊?”      听到这句话,时微才将目光从手术室中转移到陆皓东身上,他的唇上已经一丝血色都没有,连额头都沁出一层虚汗来。      “还是算了,”时微果断道,“我去验血。”      “你不许去。”陆皓东用最后一点力气拉住她,“时微,你心里有事从来不肯跟我说,到现在毛毛已经这么大,你还是不肯面对现实吗?我知道,刚刚时思纾的话又触动你了是不是?时微,你从来不肯相信我。”      已经有准备献血的护士过来催陆皓东了,脚步声由远及近,陆皓东却好似听而未闻,捉住了时微的胳臂想要摇醒她。“你心里怨恨我我可以接受,可是你不能不信任我,微微,”他喊了一声她的小名,“你以为我是那种人,会因为时思纾一句挑拨离间的话就轻信了她?别说毛毛就是我的亲生骨肉,就算他真的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一样不会放开你和他。”      “时微,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爱的人,是你。”说完这句话,陆皓东头也不回地跟着护士离开。      毛毛的伤口不长,但是有些深,陆皓东抱着他一路,鲜血也洒了一路,做好缝合手术之后,时微进到病房去看他。      麻药的效力渐渐退下去,毛毛难受得直哼哼,可是看到妈妈苍白的脸色,他又反过来安慰时微:“麻麻不要怕,叔叔都说我勇敢了,我不哭了麻麻,你也不要哭……”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笨拙地抹掉时微脸上的泪水。      “你吓死妈妈了,”时微怕弄痛他的伤口不敢碰他,只握了他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为什么要跟不认识的人随便出去?以后只要妈妈不在,你不能随便到处乱跑,知道吗?”      毛毛点点头,忍不住反驳道:“姨姨……她说她是麻麻的妹妹,她还知道我叫毛毛,说要带我去天台玩,她说麻麻一会儿就会来接我回家,我才过去的。”      时微贴了贴毛毛的小脸,低声道:“以后谁来你都不能跟着走,不管他说什么,知道吗?妈妈只有一个毛毛,你要是被坏人捉走了,妈妈会伤心很久很久的。”      “可是姨姨不是坏人……”      小孩子的逻辑总是无理可循,时微无奈,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坏人并不会在脸上刻字呀,”陆皓东推门而入,显然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他走到床前对着毛毛笑了笑,“妈妈是担心你的安全,毛毛是个乖孩子,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你现在还小,很容易被骗,难道你想看着妈妈每天都这么哭吗?”      “我知道啦。”毛毛嘟着嘴应了一声。      时微亲了亲毛毛,起身找了椅子叫陆皓东坐下。“毛毛乖,刚刚叔叔给你输了血,他还抱着你找医生,你要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毛毛对于陆皓东远远没有同样只见过一面的时晟睿有好感,可能小孩子最敏感,他知道舅舅是真心对妈妈好,可是这个人,却是来和他抢妈妈的。      可是妈妈都发话了,他只能撅起嘴巴咧了咧,说:“谢谢叔叔。”      “不客气。”陆皓东摸摸他的头,“你快快好起来,不要再让妈妈伤心就行了。”      “我才不会让麻麻伤心!”毛毛自然地反驳了一句,听在陆皓东耳中却五味陈杂,是啊,令时微的伤心,是他才对。      “时微……”“今天的事,谢谢你。”时微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径自道,“要不是有你,毛毛也不会这么快手术成功。”      是啊,陆皓东苦笑一声,要不是有他在,时思纾也不会狂性大发带着毛毛上了顶楼。      “我已经叫人送她离开了,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会让人跟着她做一些心理检查。你不要放在心上。”      时微专注毛毛的情况,对于陆皓东的话充耳未闻。      她说到做到,今生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      陆皓东隐约听到了她最后那一番话,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又深了几分。      时微不信他,不肯把自己交给他。      他也从来没有见识过她如此决绝的一面。      做了母亲的女人,果然没有什么道理好讲。陆皓东无奈地皱了皱眉,目光深远地望向她。      望向这个再不肯将目光停留给他的女人。 74 74、第七十四章 变身有时 ...   陆皓东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毛毛的伤口缝合以后,住院观察了两天时微就带他出院了,医药费陆皓东已经替她支付,可时微又摆出初遇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来,说什么也要带毛毛回家养伤。      陆皓东如今对时微百依百顺,见她坚持,也就只好顺了她的心意。      一早他叫了属下开车来接,时微特地请了一天假,抱着毛毛坐进车里。      陆皓东也跟着坐进来,看着睡在时微怀中还没清醒的毛毛,压低了声音道:“把孩子给我吧,你抱着累。”      “不用了,”时微软软柔柔地摇头,语气却客气得生疏有礼,“你为毛毛输了血,现在还没有恢复。”      然后陆皓东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一扫之前叱咤商场时的霸道冷硬,反而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镜地偏头靠在时微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微微,你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我真的头好晕~~~”      低调大气的黑色奥迪在路上滑出S型的曲线,陆皓东无视于司机的震惊,兀自讨好般歪着头靠在时微的肩上:“微微,你照顾我好不好?”      时微哪里见过这样的陆皓东,当下不着痕迹地想要与他拉开距离,陆皓东锲而不舍地伸手将她圈进怀里:“我想喝鸡汤……”      毛毛几乎被两人挤在中间,他困乏地揉了揉眼睛,闻声而动:“我也要喝……”      时微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头疼地看了一眼前面一脸同情的司机。      回到家陆皓东看着时微将毛毛抱到床上躺好,立刻贴心地将司机赶走,亲自承担起司机一职,时微问他:“你要做什么?”      陆皓东一脸无辜,晃着车钥匙挑眉一笑,他向来以冷硬示人,突然扮起来无辜,时微一时间招架不住,竟然乖乖跟他上了车。      “去超市吧,你不是要炖鸡汤?”陆皓东耸了耸肩膀,利落地发动汽车。      时微感觉自己太阳穴不受控制突突跳了两下:“我什么时候说要炖鸡汤了?”      汽车顺利地拐上马路,陆皓东边注视着路况边柔声道:“毛毛不是也说想和鸡汤了?他身子弱又大病了一场,难道不应该好好补补?”      时微目不斜视注视着前方,被陆皓东噎得一时无语了。      超市里竟然很是拥挤,一进入口空调的热浪便扑面而至,时微被熏得呛了一口,陆皓东果断迅速地挡在时微身前,将她护到了身后。      时微皱了皱眉头,明明不是周末,怎么大家都开始变得这么闲了吗?她不领情,绕过陆皓东径直朝前走去。      陆皓东也不恼她,推着手推车默默跟在她身后。      路过家纺用品区,赞助商似乎在搞活动,凡是成双成对的顾客都没有被错过,时微和陆皓东虽然一左一右离得不近,还是被售货员热情地留下来。      “小姐,需要家纺用品吗?您和这位先生是恋人还是夫妻?我们的家纺产品可是全国领先的知名品牌噢!非常适合新房的装饰?请问要不要考虑一下?”      时微被热情的销售弄得左右为难,正要开口解释,却见陆皓东颇感兴趣地放开手推车走了过来:“都有什么样的产品?有没有比较适合小孩子敏感肌/肤的产品?”      销售大喜,立刻堆着笑脸向陆皓东展示起身后的产品来:“您算是来对了,这一款是我们本季度的明星产品呢!最新上线,专为幼儿敏感肌/肤设计,您和太太已经有宝宝了是吗?真看不出来,太太好年轻噢!”销售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调油,一边介绍产品一边不着痕迹的夸赞两个人,饶是陆皓东身经百战见惯了销售手腕,当下还是被哄得心花怒发。“您们可真有夫妻相——请问新居装修是什么风格?如果您觉得新款不满意,我们会有服务人员上门服务,专门为您订制独一无二的家纺用品,包您满意。”      “不用了,”陆皓东笑笑,低头看了一眼还在跟他横在她腰间的大手作斗争的时微,兀自开口道,“就这一套,给我开吧。”      “好的,”销售员倒是好耐心,陆皓东已经准备付款,她还是认真地又介绍了一遍她们的产品,“这一套桑蚕丝家纺四件套包含两个枕套、一条床单和一张被罩,不管是大人或者小孩子,都是很适合休息的一套家纺产品,先生您真是好运气,正好赶上我们情人季优惠活动,现在折扣价只要9999元,寓意天长地久——”      陆皓东听得心中一动,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莫可明说的笑意。      时微尴尬地倚在他怀里,傻呆呆看着陆皓东莫名其妙买下这一套家纺产品。      “请问先生刷卡还是付现?”      “刷卡。”      “好的,请稍等。”销售员亲自带陆皓东去刷卡,路上还忍不住和这位出手阔绰的金主攀谈起来。“先生您的宝宝多大了?其实我们公司正在举办亲子活动,凡是购买产品的顾客都可以参加,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报名呀,我们还提供了丰厚的奖品回馈大家。”      “唔,”陆皓东似乎又感了兴趣,说,“他今年……四岁了。”      两个人回到原地,时微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手推车旁,看到陆皓东回来,一言不发甩掉他就走。      陆皓东将产品堆到手推车上,手忙脚乱追上时微,从高高的货物后面探出头看努力牵住时微的手:“微微等等我——”      时微正要发作,陆皓东立刻又虚弱地眨了眨眼睛:“微微,我头晕……”      时微想要努力忽视他语气中的不正经,却眼尖地看出他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自从给毛毛输了血,到现在也才不过两天时间,他又忙着跑前跑后办理手续,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熬,时微软下心肠来,没有甩开陆皓东握着她的手。      她用空余的手从包里掏出纸巾来递给陆皓东,蹙着眉头说:“擦擦你的汗。”      陆皓东不接手,很不要脸地把额头凑到时微面前:“你帮我擦。”      时微的手抖了抖,从前强硬霸道的陆皓东她虽然也疲于招架,但是好歹能硬下心肠来拒绝他,可是面对不要脸扮虚弱的陆皓东,她却怎么都下不了手。      如愿让时微替他擦干净额上的虚汗,他讨好地笑笑,心中暗暗感激时晟睿的提示。      那天时晟睿摸着下巴替他发愁,说找不到契机叫时微原谅他。      可是知姊莫若弟,时晟睿最后还是意味深长地替他出了一招:“我姐是面冷心热,想要打动她不难,什么苦肉计啊负荆请罪啊反正你就怎么痛苦怎么来,你把自己弄得越惨,她心里就越舍不得,别看我姐平时一副铁石心肠,其实最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装可怜,卖萌你懂不?”两个男人只相处了一天,也建立了深厚友谊,时晟睿亲密地搭上陆皓东肩膀,“学学你堂弟,不要总是榆木脑袋一根筋!要学会变通懂吗?毛毛现在都四岁了,难道你要等他十四岁了还跟我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耗下去?加把劲,赶紧接她回来,嗯?~”      陆皓东瞥了一眼时晟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臂,心中有了计较。      说到底他都是毛毛的亲生父亲,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时微也不会太给他难堪。      哼哼,在天台与时思纾对峙的时候,时微连什么“从今以后陆皓东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真以为他陆皓东是好欺负的了是不是?陆皓东牵着时微的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想要叫他放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管怎样,他已经做够了万全的准备,为了老婆儿子,什么形象面貌也都豁得出去了,陆皓东暗暗把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小样儿,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什么在响?”听到响声的时微困惑地四顾,陆皓东连忙扮出笑脸来:“没事,可能搬运工在搬东西。”他这一生,大概都没有笑得这样灿烂过。      时微扭头,专心开始挑选熬汤用的老母鸡。      “为什么要买家纺?销售一看就在忽悠人,”时微终于还是忍不住,数落了几句陆皓东,“9999,钱多也不能这样糟蹋!”      陆皓东的嘴巴要勾到耳后去了:“你心疼了?我还不是为了毛毛,再说不管怎么样,总归要取个好彩头。”      时微忍不住推了推他贴得太近的身子,低斥道:“谁跟你要好彩头?毛毛跟我过得很好,不需要谁再来关心。”      陆皓东看着时微瞬间变身炸毛猫,只得乖乖举双手投降,软声软语地安抚诱哄时微:“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不是来跟你抢毛毛的!”我是要把你和毛毛一起抢走。“你不告诉他我的身份,我只作为一个长辈,关心一下他也有错吗?时微,你对我就这么狠心?”      又来了,时微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把老母鸡当成陆皓东狠狠扔进称重的盘子里,对着售货员说:“就要这一只,给我把毛剃得再干净一点!” 75 75、第七十五章 卖萌有时 ...      因为惦记毛毛一个人在家,所以时微买好了食材就急着赶回家,旧式小区没有停车场,陆皓东也只好把车停在楼下。      五层只有两家,时微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被陆皓东拦住了手,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变出一把钥匙来,塞到时微手里说:“开门。”      时微脑筋难得不够转,张了张嘴巴问了一句:“啊?”      陆皓东满手食材不方便动作,只用身体把时微拱到对面去:“开门呀。”      时微接过钥匙迟疑着打开了对面的门,陆皓东将食材一股脑地搬进去。      时微定了定神,说:“你怎么会有……这家的钥匙?”      陆皓东心中长叹一声,他怎么会有,还不是因为时微,他都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了,时微但凡再给他几张冷脸,他连买下这间房的心事都有了。“你那间屋子太小,又不愿意收留我,我只能给自己找个地方住,”说着陆皓东伸展了几下手臂顺势将时微箍进怀里,“这里离你和毛毛都近,我想时时看见……看见他。”那个“你”字在嘴边滑了几滑,陆皓东还是咽了回去,他到底没有说情话的天赋,拿毛毛作挡箭牌,时微总不会立时跟他翻脸。      可怜叱咤一时的商界精英陆皓东,说话做派向来都是他人模仿追逐的典范,何时在一个弱质女人面前这样小心翼翼揣测过别人的想法?连说话都要三思而动,陆皓东也记不得今天叹过了几次气。      为了老婆儿子,忍了。      他不等时微拒绝,很快松开了怀抱转身将家纺用品拿起来,这两天他刚办好入主手续,屋子里的一切装饰基本上没有动过,但卧室很显然是被装修过,大床也是新弄进来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帮我把床单弄开。”陆皓东将包装拆开,把里面的床单递给时微。      她利落的抖开床单,和陆皓东一人一边将床单铺上大床的海绵垫上,整个屋子里一下被衬得光亮了不少。      时微看了一眼忙前忙后的陆皓东,到嘴的话一直想说出口,陆皓东却每次都有办法打断她。      “来喝水。”      “……”      “吃水果,我知道在逛超市的时候你多看了一眼猕猴桃,来,都是给你买的。”      “……”      “别坐在风口,微微,过来试试大床,你喜欢吗?”      时微感觉太阳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突突突跳起来,她喜不喜欢,跟大床有什么关系?      “陆皓东,你别忙了。”时微出声,终于打断了他。      不打断还好,她一说话,陆皓东立刻停下了手,像是被妈妈抛弃的小可怜,搓着手有些无措地站在时微面前,弱弱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时微瞬间被他打败了:“我要过去做鸡汤——下午帮你过来收拾屋子。你先过去看看毛毛,我把床铺好就来。”      “好的。”陆皓东立刻干脆利落地拎起食材冲了过去。      毛毛似乎刚刚睡醒,听到门响,就趿拉着他的小熊拖鞋走出来,见是陆皓东,他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叔叔好。”      看来小家伙已经适应了有他在的情形,陆皓东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他摸了摸毛毛的头,拎着食材走去厨房。      “叔叔,我麻麻呢?”毛毛像是小跟屁虫,一路随着陆皓东跟进厨房去。      一口一个叔叔叫的陆皓东心里又不爽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咬着后牙根蹲下来捏了捏毛毛的小胖脸:“麻麻马上过来给你熬鸡汤,毛毛手臂还痛不痛?走,我们去客厅,不要妨碍你妈妈做饭。”      毛毛皱着一张小脸要哭出来了:“我本来都要忘了,你一提醒又痛起来了!”      陆皓东被他弄得手足无措,连忙将毛毛抱在怀里,小心绕开他的伤口上下掂了掂:“毛毛乖,是叔叔的错,叔叔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毛毛有没有去过游乐场?”      这一招果然灵,毛毛吸了吸鼻子,眼泪嗖一下收了回去:“我没有去过!麻麻总是没时间,不过我有听班里的乐乐说过噢!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游戏还有好吃的东西?”      “是啊,”陆皓东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和期待的神情,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他错过了毛毛出生到现在四年的时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人生的每一天都是崭新并且不可复制的,错过的就是错过了,不管未来怎样,过去的日子都永不能追回。      “叔叔?”毛毛看着抱他发呆的陆皓东,出声喊了一句他。“你还没有说呢,游乐场到底是什么样的?”      陆皓东向上托了托毛毛,带他在客厅里兜了几圈:“游乐场就是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做游戏吃好东西的地方。”      “好耶,我要去我要去,”毛毛的小脸上都冒出红光来,兴奋地搂着陆皓东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叔叔你真好!”      陆皓东一时愣住,脸颊上还留着毛毛软嘟嘟的亲吻的触感,他陡然失神,像是所有刚做了父亲的男人一样,眼中的激动无法掩饰。      这是他的孩子,聪明伶俐,并且乖巧懂事。      可是毛毛瞬间又皱起他的小包子脸:“可是麻麻说了,叫我不要攀比。”      陆皓东摸摸他的头:“乖毛毛,这不叫攀比,你看和你一般大的小朋友都去过游乐场,只有你没去过对不对?叔叔只是带你去见识一下,你妈妈也不会反对的——这样好了,叔叔替你跟妈妈求情,好不好?”      毛毛立刻多云转晴,用力点了点头。      时微弄好一切走进来,就看见陆皓东抱着毛毛在客厅兜圈子的情形,她皱了皱眉,低声道:“毛毛快下来,你那么沉,叔叔会累的。”      “噢。”毛毛乖乖从陆皓东臂弯里跳下地,甩着完好的小胳膊晃晃悠悠跑到妈妈面前:“麻麻麻麻,叔叔要带我去游乐场,好不好好不好?”      时微抬头看了陆皓东一眼,他连忙道:“我答应了毛毛的,等他伤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游乐场。”他把“我们”咬得很重,时微岂会听不出来深意?      “好吧,”时微摸了摸毛毛的头,笑着答应他,“不过你要答应妈妈一件事。”      毛毛用力点头,为了去游乐场,他什么都答应!      “今天中午多吃点青菜。”毛毛无肉不欢,却从来不爱吃青菜,时微为这事没少发愁,逮着机会就比他吃菜。      毛毛眼泪汪汪看了麻麻一眼,默默把他的小熊睡衣帽子立起来,揪着熊耳朵含泪道:“麻麻我不是小兔子。。。”      时微用力揉了揉毛毛的头:“你也不是小狗熊!想去游乐场就得吃青菜!”      “好吧。”毛毛点点头,委屈地跟妈妈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他飞奔着跑进卧室里去,边跑边嘟囔着:“我要快快长大快快长大!我要天天吃肉肉!!!”      陆皓东疼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毛毛,看他撅着小屁股一扭一扭跑走的样子,也忍俊不禁地低咳一声:“毛毛是该控制一下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胖。他看了一眼时微,能把毛毛喂成这样,她这个做妈妈的功不可没。“咳。”在时微凛冽的眼神下,陆皓东把后半段话憋了回去。      其实陆皓东也知道,毛毛能够平安健康长成这么大,时微真正是功不可没。      “对不起,”时微突然开口,低低地说了一句,“让毛毛受伤,是我的责任。”      可是过去的四年里,不知道她遇到过多少次危险的情境,而在她脆弱且需要一个肩膀为她遮风挡雨的时候,他都不在。      想到这里,他哪里还有资格指责她?陆皓东轻咳一声,努力想要挑起气氛来:“不是要炖鸡汤么?我帮你。”      午饭吃得很丰盛,毛毛在时微的督促下吃了好几口青菜,当然,每一口都像是吃毒药一样难以下咽,陆皓东实在看不过去,只得出声解救儿子:“他不爱吃就算了。”      毛毛忽闪着大眼睛,立刻眼泪汪汪看向妈妈,嘴角的青菜在留了一小截在外面飘荡。      时微硬下心肠来,刚才是谁说毛毛该控制一下了的?她就是被他纯良的外表蒙骗了很多次,所以才一直放纵他没有使劲管,现在眼看着他一天天胖起来,不管不行了:“毛毛,你不把碗里的青菜吃干净,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游乐场的——妈妈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毛毛含着泪,嘴里的青菜死活咽不下去,他咕哝着哭诉:“光是吃光碗里的就好了,麻麻你为什么要一直给我添菜!呜呜呜我不要吃,一直吃不完呜呜呜……”      毛毛用小手捣住眼睛呜呜呜地假哭,还悄悄张开一条缝观察他妈妈的反应,唔,麻麻被气得鼓鼓的,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呀?      时微怎么可能真的生气,只是被毛毛唱作俱佳的表演弄得很无奈。      陆皓东放下筷子捏了捏毛毛的小包子脸,轻快道:“好了毛毛,别装了,你把青菜吃了,叔叔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毛毛放下手,脸上果然一滴眼泪都没有,他眨了眨眼睛选择相信陆皓东,终于乖乖地吃下所有的饭菜。      一顿饭吃得兵荒马乱,时微终于收拾好厨房走出来时,陆皓东已经在卧室哄着毛毛睡着了。 76 76、第七十六章 沦陷有时 ...      时微站在门口对陆皓东做了个手势,他替毛毛掖好小被子,蹑手蹑脚走出来。      时微站在客厅里,仰头打量了他两秒钟,看着陆皓东卖萌装柔弱的样子,半晌轻叹一声,说:“先去那边给你收拾下屋子吧。”      “好。”陆皓东连忙答应下来。      对面的屋子是间两室一厅,面积不大但比起时微现在住的房子来说,还是要宽敞很多,陆皓东对于吃住方面向来随遇而安,要不是怕时微翻脸,他还巴不得直接搬去她家客厅住呢。      好过现在门对门,遥遥相望。      时微干活也干脆利索,陆皓东发呆出神这一会儿,她已经洗好了抹布开始擦拭家具,陆皓东碍手碍脚站在她身后,张了半天嘴巴欲言又止,想说让他来,他又帮不上忙,其实他也没有打算长住啊。。。。      可是又不能教时微知道,陆皓东暗暗磨了磨牙齿恨恨地想,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当初他怎么折磨时微来着,打着报仇的旗号对她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到头来还不是一一应验在他身上?所以时微现在不肯跟他回去,他也完全没有什么辙好想。      可是陆皓东心里也知道,叫他知难而退是万万没可能的,最艰难的一段日子都已经熬过去,他怎么可能现在放手?这四年里他带着对时微的思念苦苦支撑着,却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时微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该是怎样的艰辛和苦楚,所以就算她心结不解,也是他的报应。      偶尔在马路上看到有夫妻走过,作丈夫的一定会护在怀孕的妻子身后,陆皓东每每看到这样完整的家庭,都忍不住想起他和时微相处的时光来。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欢乐的时光,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偶然,相识也是蓄意安排的重逢,他走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却偏偏没想到,人的感情禁不起算计,也没办法算计。      时微虽然性子冷淡,却总是怀着一颗爱人的心,这样内敛含蓄却散发着微光的她,怎么不教人沦陷?      陆皓东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却眼睁睁看着一颗心越陷越深,并且无能为力。      就好像毒品吸上了瘾,明知道不应该,却无力阻止。      其实陆皓东从小接受的训练多严格,对于使人上瘾的物品,于他来讲向来只是测试自控力的手段,可以尝试,但绝不沉沦。      可事情总有意外,时微的出现,大约打败了他保持多年的神话,陆皓东苦涩地想。      当年为了陈曦的事情与陆珏闹翻,他被董事会遣送出国之前,跟陆皓东深谈了一次。      “堂哥,你永远高高在上,等闲识不得人间烟火,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你的法眼。”陆珏端起桌上的黑咖啡,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彼时的陆皓东一心专注事业,从来不以为爱情之于他有什么必要,听了陆珏的话,他也只是莞尔一笑:“陆珏,你惹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知道陈曦的心。”陆珏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半明半暗地指出重点来,却并没有想要他的答案。“但那又怎么样?你知道我,认定了的事情绝对不会收手,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样子,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      “陈曦的事也不需要你费心,我再说一次,陆珏,不许再招惹她。”陆皓东的脸色凝重起来。      “哧——”陆珏忍不住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陆皓东,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这句话?你明知道陈曦对你的感情不一般!家里的人都说我游戏情场不用真心,陆皓东,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叫陈曦这么死心塌地地跟你,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够了!”陆皓东冷静地打断他,“陆珏,我今天能够安静地跟你坐着喝杯咖啡,不代表就能容忍你的一切言论!适可而止吧。”      “呵,”陆珏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径直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我尊你一声‘堂哥’,也不代表你的一切行为我都认可——你这样挥霍别人的感情,陆皓东,我等着看你得报应的一天!”话音甫落,陆珏径直将香烟掐灭在杯子中,扬长而去。      陆皓东看着自己面前热气渐渐消散的咖啡,一时间出了神。      他如今一心扑在事业上,感情上的事从来没有考虑过。陈曦对他向来恭敬有加,事事亲力亲为,自从毕业以后就一门心思为他的华威出力操心,他……从来没有朝着那方面想过。      手中的香烟还没有燃到尽头,陈曦的电话已经追过来了:“陆总,还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署,您什么时候回公司?”      “……我这就回去。”陆皓东看了看时间,他这个下午茶吃得确实够长了。      “那好。”陈曦的语气平淡无波,完全听不出之前的事情对她有任何影响,平时在公司时也兢兢业业,一点颓废的态势都没有。      陆珏的话又不期然闯进心中,陆皓东顿了顿,没有马上放下电话。      “还有事吗陆总?”一句体贴的问话,令陆皓东愈发觉得坐卧难安起来,陈曦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每件事都替他想的周到,他却从来没想过,这背后的动力是什么。      “陈曦……”陆皓东欲言又止。      “怎么了?”陈曦的语气听不出丝毫异样。      陆皓东却反而突然失语,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清了清嗓子,到底说:“没事,我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陆皓东果断回了公司。      不知道陈曦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天以后,她变得更加勤奋努力起来,公司的事情投入了百分百的热情,对于陆皓东,却更少了一些私人的感情掺杂在其中。      连陆皓东自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后来日子越过越长,他与陈曦之间的这份友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沉淀,两个人似乎有了外人无法理解的默契,不是伴侣,却比伴侣更为贴心。      陆皓东想,他和陈曦,恐怕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这样的关系之上了,进退不得。      他没有想到的是,陆珏的话会到底应验在自己身上,叫他真的遇上这一生都逃不开的情劫。      “喂。”时微在陆皓东面前晃了晃手,喊他回神。      “嗯?”陆皓东的笑意渐渐漫出嘴角,他认真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觉得一切都释然了。      逃不开的情劫,就安心接受了吧,今后的日子能够和她在一起,是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笑出来的事情啊,还有什么比幸福更重要?      如今的陆皓东大权在握,一分钟就有可能是千万入账,可是那又怎样?这世上的一切,都比不上她一个笑容来得珍贵。      陆皓东紧紧抿着下唇,神色莫辨地望定时微,她刚刚擦完橱柜,想要陆皓东帮忙换一盆水,时微疑惑地回望他,不是这么简单的家务他都不肯做吧?      等等,明明她才是过来帮忙的啊!时微皱了皱眉头,陆先生真把他自己当作大老爷了不成,连她都使唤不动了?      心下微微生了怨气的时微完全没有察觉到陆皓东渐渐上勾的嘴角,她只在想,这些日子是不是太给他好脸色了?男人,永远不能用惯的。      不等她动怒,陆皓东已经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你疯了?!”时微吃惊地捶了陆皓东一拳,想要从他怀中挣脱。“放开我!”      “……说什么也不放。”陆皓东耍赖的劲头上来,以时微的力气怎么可能撼动得了?他跟看着小猫挠痒痒一样将时微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窝处,柔声道,“微微,对不起。”我只想你不要这么坚强,哪怕像重逢那天一样扑在我怀里痛哭一场,也好过现在这副故作独立的模样。      时微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连身体都契合得严丝合缝,当年的回忆却依然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陆皓东,我们都没有错,可是要这样放下一切跟你走,我还做不到。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相拥而立,难得享受了一阵两个人的时光,几天以来从见到时微起心中的不确定与忐忑,在这一刻突然升到了临界点,陆皓东心中惶恐,不知道除了拥抱,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留时微在身边。      沦陷就沦陷吧,陆皓东自暴自弃地想,除了时微,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叫他动容了。      “麻麻麻麻,他是坏人!你快放开我麻麻!”身后有软软糯糯的童声传来,两个大人迅速分开了彼此,时微匆忙赶过去摸了摸毛毛的头:“不是在睡觉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毛毛无辜地揉了揉眼睛,先搂住时微的脖颈,又指着陆皓东不满道:“麻麻你为什么要叫叔叔抱你?你是不是要像小明的麻麻一样给我找个巴巴?我不要他作巴巴!”      时微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变,她虽然对陆皓东没有好脸色,但也从来没想过,作为小孩子的毛毛,会对他的亲生父亲有这么强烈的敌意。      陆皓东站在她们身后,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小子,我抱自己的老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炸毛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觉都没睡码了一章出来,一定要大力撒花花噢!爱你们! 77 77、第七十七章 柔软有时 ...      终于把磨人精毛毛哄好了,陆皓东从时微臂弯里接过熟睡的毛毛,把他抱到时微屋子的卧房里去。      “还是我来做吧,”陆皓东看着她额上微微沁出的细汗,心中心疼不已。“也不用收拾得多干净,能住人就行。”      时微没说话,到底还是细细地将屋子内外打扫干净,她不回头也知道,陆皓东一直跟在身后。“对不起。”她自己也不记得,今天这是第几次对他说这句话了。      “毛毛长到这么大,我一直以为只要让他衣食无忧就可以,却没想到他会对你产生这么强烈的敌意——我、我没有料到。”时微弯着腰,手中还紧紧抓着拖把的杆,纤瘦苍白的指节有青筋一点点暴起来。      “不是你的错,”陆皓东抿了抿嘴唇,声音带着压抑地自持,“我应该早一点来找你。”      “我……”时微背对着他,有什么话呼之欲出,却还是到底埋进了心底。      陆皓东知道今天的事情教她有所清醒,对自己的抵触情绪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深,可是他知道她心里难过,所以一点也不愿强迫她跟自己回去。      他要她心甘情愿。      书上说,人体的细胞要七年才能彻底换一遍,陆皓东离开时微四年,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他用这四年的时间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耐心。      耐心等待,耐心成长,耐心……去爱一个人。      从前的陆皓东张狂霸道,他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何曾低三下四做小伏低过?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陆皓东才明白,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尊重并且包容对方的一切。      他的微微如今万事无忧,他不能教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回去,再做牢笼将她困住。      想通了这一节,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微微,我要你早晚心甘情愿跟我回去,做我的妻子,做我孩子的母亲。      陆皓东想得入神,心中一时间柔肠百转,冷不防一只冰冰凉的小手覆上了他的额头,时微担忧的目光锁定他。      自从中午以陆皓东就一直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她以为是毛毛的事情给他刺激太大,加上之前献血令他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她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皓东拉下她的手,不动声色放进自己手中吃了两下豆腐,虚弱道:“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累到了,看东西总觉得晕晕的,思路也不如以前清醒了……”      时微果然信以为真,任由陆皓东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吃豆腐,她想了想,单手打了一个响指:“有了!”      陆皓东吓了一跳:“什么有了?有什么了?”他呈现出一种暴走的姿态,他都还没跟他家小微微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她怎么就有了?!!!      时微显然不清楚他心底这些龌龊想法,不然早一扫帚把他轰出去了。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不是都说缺什么补什么?我觉得鸡汤可能还不够给你补充体力和营养!”      陆皓东看着一脸期待的时微,实在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试探着看了一眼时微,问:“你要给我补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时微一握拳,自然地抽出放在陆皓东手中的手,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卧室已经收拾好了,你先去休息,我把另外那个屋子也打扫了就去准备晚饭,你睡一觉,晚上我叫你过来吃饭。”      说完便不由分说将陆皓东按在大床上,时微抽出刚刚铺好的崭新被子直接塞给陆皓东:“这不是说最新产品么,这么多钱,绝对不能浪费了,来,试一试!”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时微似乎格外有活力,陆皓东看着这样青春张扬的她,面上找不出任何当年事件给她留下的阴霾,他心中欣喜,却不知如何表达这种感情,当下轻咳了一声,顺从时微的想法乖乖躺在了床上。      我不求荣华富贵名利声誉,只求你一世平安。      隔着门板,屋外传来刻意放轻动作的窸窣声,陆皓东阖上眼睛,因为知道她在门外,所以连心情都变得安稳起来。      时微打扫好屋子,又回到自己的小屋看了看毛毛,他似乎也睡够了,正坐在床上自己跟自己玩。      毛毛从出生到现在,时微给他买的玩具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日子过得拮据,连带着毛毛的童年也显得不如同龄人那么丰富,中午时毛毛说要去游乐场时闪光的双眼,时微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是没想过要带他去玩,可是工作忙,时微又不愿去人多的地方,总觉得她一个人守着毛毛,他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她忘记了考虑毛毛的感受。      从小毛毛就比其他孩子要安静,时微也真的没有见过他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于是就忘了他到现在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会哭会笑又活泼好动的年龄,她不该禁锢了他的自由。      “麻麻?”毛毛无意中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时微,开心地咧着嘴巴笑,又手忙脚乱冲着时微晃了晃手里的折纸,“麻麻你快来,我照着书上教的折出来的小钢琴噢!像不像?”      因为他右手受伤不能用太大的力,所以一张小小的折纸被毛毛折的歪歪扭扭,但还是隐约可以看出钢琴的形状来,时微走过去摸摸儿子的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毛毛,你怪妈妈吗?妈妈都从来不给你买玩具。”      “不会呀!”毛毛拿出另外一只折纸小飞机,小胳膊在空中飞呀飞的,“我不怪麻麻,而且舅舅说了,每一个小孩子的童年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有麻麻的爱,我就是最幸福的小朋友!”      时微一时怔愣,忍不住问:“舅舅还跟你说什么了?”      小家伙心无城府,把舅舅跟他说的悄悄话一股脑都说给麻麻听了:“舅舅还说要我听麻麻的话!我要是不乖他就过来打我的屁屁!麻麻你说我乖不?我今天吃了好多青菜呢!”      “你乖,你是最乖的乖毛毛。”时微低头,亲了亲儿子的脸。      毛毛却又垮下小脸来支支吾吾道:“舅舅还说……还说陆叔叔是好人,叫我多和他亲近!麻麻,可是我不喜欢陆叔叔和你在一起,你是我一个人的麻麻!陆叔叔是不是没有麻麻?我们给他找一个,叫他不要抢我的麻麻好不好?”      时微被小家伙的思维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逗他:“陆叔叔还说要带你去游乐场呢!他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毛毛果然为难起来:“对噢,陆叔叔其实也不错——”他晃了晃小脑袋,身后的小熊睡衣帽子跟着摇摆起来,他拉起帽子戴在头上,习惯地去揪了揪熊耳朵,“麻麻,为什么陆叔叔非要和我抢麻麻?那、那我借给他一天?不、半天吧,我借给他半天。”      时微揪了揪他屁股上的小熊尾巴:“妈妈成什么了,你说借就借?半天也不行!”      毛毛扔掉手中的折纸,欢呼着搂住时微的脖颈坐进她怀里:“麻麻最好了,其实我也不想借啦!可是陆叔叔也好可怜,他没有麻麻,也没有毛毛,他只有一个人。”      时微的眼神闪了闪,认真看着毛毛:“毛毛,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你没有?”      “谁说我没有?”毛毛自然地反问,趴在时微怀里不老实地扭了扭小屁股,“我也有巴巴,就是他还在来找我们的路上!”他拢着双手神秘兮兮地凑近时微耳边,悄声道,“我问过舅舅啦,舅舅说巴巴很快回来接我们的!麻麻你不要急噢!”      时微听得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儿子开口讲清这件事。      和毛毛玩了一会儿,看时间也不早,时微打算去买晚饭用的食材:“毛毛,妈妈去超市买东西,你是跟我去还是留在家里?”      毛毛想了想:“我想去,可是懒得换衣服!”他扭着熊耳朵把自己的小包子脸埋进帽子里,咕咚一声躺倒在床上。      时微看得无奈,过去拨了拨毛毛的身子,细心把他的右手放出来:“这样吧毛毛,你的手还没好,就乖乖在家等妈妈,好吗?陆叔叔就在隔壁,你要是有事情就去找他,好不好?”      毛毛听话地点头,说:“好的,我记住了,在家乖乖等妈妈,遇到事情就去隔壁找陆叔叔。”因为时微一个人带他,所以教毛毛养成了习惯,只有时微把他留在家里,那么一定要临走前教毛毛复述一遍要注意的事情。      时微满意地点头,亲了亲毛毛这才准备离开。      “麻麻再见。”毛毛晃着手中的小飞机,对着时微道别。      陆皓东这一觉睡得真够长。      时微做好晚饭,毛毛已经主动摆好碗筷坐在自己的小位子上等麻麻了。      时微朝餐桌扫了一眼,摇摇头又添了一双陆皓东的碗筷,对于儿子这种无声的抗争表示无视,摸摸毛毛的头,说:“毛毛乖,去隔壁喊你陆叔叔过来吃饭。”      毛毛很不情愿地跳下椅子,拿着时微给他的钥匙,来到隔壁踮起脚尖开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门锁打开,毛毛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哼,陆叔叔就是个大懒虫,连他都早早睡醒准备吃晚饭了,陆叔叔还在睡!毛毛忿忿不平地想着,还是依了时微的言去叫陆皓东过来吃饭。      “叔叔——”不情不愿拉长声的童音响起,毛毛还礼貌地在门外敲了两下卧室门,“起来吃饭啦!麻麻好辛苦做了一桌饭,不可以迟到噢!”      毛毛说完就要跑,被闻声而动的陆皓东从室内打开门迅速逮到:“小家伙,说完就跑,我能吃了你吗?”      小孩子就是爱闹,毛毛没躲过陆皓东的大手,被他抓在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他捣住嘴巴呜呜地说:“我错啦叔叔!”      “小毛头!”陆皓东佯怒着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我想说,小谁、波波、刚好、kumay、香香、小游……还有好几个娃,俺就断更了两天,乃们肿么都不见了嘤嘤嘤…… 78 78、第七十八章 靠岸有时 ...      陆皓东抱着毛毛走过来,时微已经摆好桌子,见他们过来,伸手接了毛毛过来,对陆皓东说:“先去洗手,回来吃饭。”      时微把毛毛放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又解了围裙随手搭在椅子背上,替毛毛盛了一碗粥。      “麻麻麻麻,这个黑黑红红的东西是什么?”毛毛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问时微。      “是猪血,你陆叔叔给你献了血,所以麻麻要给他补一补。”时微耐心解释,将小碗放到毛毛面前,“快,自己吃。”      毛毛捣着嘴巴吃吃的笑,拿起小勺来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小瓷碗:“麻麻麻麻,陆叔叔献血,为什么要给他补猪血噢!”      时微忍住笑,瞪了毛毛一眼:“猪血有营养!别那么多话,安静吃饭!”      陆皓东洗了双手走进来,正听见母女俩的对话,他脚下一滑,想说现在扭头离开来不来得及?他身强体壮,为什么要吃猪血这么奇怪的食物?!      时微果然没叫人失望,她眼尖看到陆皓东的身形一滞,扬声道:“过来吃饭,粥都凉了。”      陆皓东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挪过去,毛毛把脸埋在粥碗里幸灾乐祸仰头看他:“叔叔叔叔,麻麻特地为你做的猪血噢!一定要都吃光光才对得起她的爱心噢!”      还“噢”,陆皓东都要呕死了,他不想吃好不好!“微微,”陆皓东抻开椅子坐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我不吃动物内脏的呀!”      时微面不改色,单纯无辜地反问:“猪血并不算动物内脏噢?特地为你做的,难道你不肯吃?”      毛毛在一旁笑得挤眉弄眼。      陆皓东怎会无视微微的爱心?他瞪了毛毛一眼,小子,中午不爱吃青菜的时候是谁给你求情来着?这么快就抛弃你的同盟战友!      鲜滑爽嫩的猪血炒得恰到好处,黑红色的猪血滑嫩嫩地躺在洁白的盘子中,看起来其实还是蛮有食欲的,陆皓东咬咬牙,用筷子夹了一只放到嘴里。      时微的声音在对面幽幽响起:“要细嚼慢咽噢毛毛,吃什么都得嚼碎了再往下咽,明白吗?”      明白!陆皓东噎了一下,对这明显是说给他听的话恨得牙根痒痒,到底还是听话嚼了嚼才咽下去。      时微摸了摸毛毛的头,说:“真乖。”      陆皓东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麻麻麻麻,难道我不乖吗?      毛毛同情地望了一眼陆叔叔,小手努力够了够他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      可怜的娃,连麻麻都没有。      陆皓东要知道毛毛对他的误会,一定会把吃下去的猪血再吐出来。      一顿饭吃得很艰苦,时微的手艺没得说,但陆皓东确实对这些动物身上莫名其妙的部分不是一般的反感,连带着晚饭都吃得很少。      时微迟疑地看了看他:“你真的吃饱了吗?”      陆皓东就差对天发誓了,毛毛作证,他真的饱了。。。      “那好吧,”时微起身收拾碗筷,顺便拍了拍毛毛,“去屋里玩。”      陆皓东如蒙大赦,殷勤地接过时微手中的碗筷,说:“你歇着,今天我刷碗。”      时微倒是没有推辞,任他从自己手中抽走筷子,说:“厨房还有铁锅要刷,刷完以后把水池拿洗涤灵再洗一遍。”她仔细吩咐着,不知道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到底会把厨房弄成什么样子。      陆皓东也不答话,只挑了挑眉看看自己的衬衫,时微叹口气,走过去替他将袖子挽到肘部的位置,还在犹豫:“要不算了,还是我刷吧。”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不时地触碰到他硬实的手臂上,细腻的触感令陆皓东心中像被小猫挠了一样痒痒,四年不见的爱人近在咫尺,陆皓东忍不住伸舌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好吧,这真是甜蜜的折磨。。。      时微却心无杂念,挽着袖子忍不住低声嘟囔:“洗个碗还得劳动别人,要是我自己这会儿都刷完了。”      陆皓东低头,她姣好白嫩的脖颈俏生生地露出衣领来,滑嫩的肌/肤似乎有沐浴乳的淡淡香气飘进鼻端,陆皓东觉得喉间有些紧,咽了一口口水,说:“够了!”      嗯?时微疑惑地抬头,撞进陆皓东冒着绿光的眼中,她看了看他的两颊,问:“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又脱力了?你还是去躺着吧,我来刷。”说罢不由分说便要从陆皓东手中拿过碗筷。      “不用。”陆皓东推拒了下,捏着时微的肩膀用尽所有的自制力,说:“你去歇着,我来。”      时微不疑有他听话地离开,从冰箱里拿了酸奶给毛毛送过去。      “毛毛,”时微陪着毛毛在客厅坐下,小家伙正守着少儿频道看动画片,“喝一杯酸奶,看一会儿就去睡觉,你的胳膊还没好,不能晚睡。”      毛毛接过妈妈手中的酸奶,郁闷地垮下双肩。      为什么麻麻每天都能想出各种理由来不许他晚睡?受伤的时候不能晚睡;不受伤了早上要上学也不能晚睡;最后就是麻麻要上班,他不睡麻麻也睡不好……      “麻麻,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晚晚的睡?”毛毛歪着头问时微。      时微笑着捏捏他的小鼻子:“你跟麻麻在一起,就得什么都听妈妈的!想要晚晚的睡,你就快点长大吧!”      担心陆皓东一个人弄不来,时微摸摸毛毛的头,还是去厨房看了看。      时微一进厨房,立刻惊讶的张了张嘴巴。      陆皓东竟然把厨房收拾得很干净!时微动了动手指,看着他的杰作,说:“你竟然会刷碗?”      陆皓东臭屁地笑笑,听见时微夸他,立刻找不着北了:“我有什么不会?你想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做!”      时微忍不住反问他:“以前……以前的时候,为什么从来没有见你做过饭进过厨房?”      陆皓东有些不自在地笑笑,解下围裙来摊摊手,说:“君子远庖厨……”所以他虽然会,但很少做。      时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所以呢?我是小人?”每天累死累活养活你儿子。      陆皓东连忙讨好地笑笑,走过去做了他一直以来觊觎良久的事情。他双手双脚顺势将时微圈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说:“你是女人,我的女人。”      性感的薄唇温柔地拂过她的耳垂,酥酥/麻麻的触感直达心脏,时微第一反应想要推拒他,陆皓东却眼疾手快掐住了她的细腰,牙齿在她的耳垂上不轻不重轻噬了下。      时微立刻柔软无骨地倒进他怀里。      陆皓东如愿抱了满怀,再接再厉对她上下其手。      时微不想这样,可是她的身体似乎先一步作出反应,四年的分离,她也在想念着他。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时微闭上眼睛,想要仔细地回想过往,她和陆皓东,到底有没有曾经甜蜜温馨的时光。      相遇是一场意外,相识却在你追我逃的过程中开始,她眼中的这段恋情,似乎比在陆皓东眼中少了很多痛苦。      时微觉得嘴里有淡淡的苦涩漫上心头,彼时夹在她和陆母之间的陆皓东,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接近她、试探她,最后折磨她的同时也折磨了他自己。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彼此的呢?青年才俊事业有成,任谁被这样的人追求示好,心里都是开心的吧!时微当初默默违背自己的心意拒绝他那么多次,又有没有哪怕一个瞬间会恐惧,下一秒钟,他就不再坚持了呢?      爱情并不珍稀,珍稀的是坚持不变的那颗心。      还好,他们都坚持到了最后。      时微想,也许苦难的日子真的走到了尽头,毛毛一天天地在有着新的变化,她实在不应该揪着往事不放,令毛毛迟迟享受不到父爱的关怀。      陆皓东的吻已经从耳后辗转到了她的唇前,他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满地在她眼前嘟了嘟嘴巴:“你不专心。”      时微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却见陆皓东一脸窃喜地不由分说吻上了自己的唇,并趁她张开嘴巴的缝隙长驱直入。      他本来也没想要她的答案。      灵巧的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蜿蜒着擦过她口中的贝齿,薄唇亲密地吻上爱人的唇,陆皓东饥渴地吻着,手上也不停闲地顺着时微的睡衣下摆探进去。      她的身体一如当年的美好,他激烈地探索着,身上的所有感官都叫嚣着不够不够,他要和她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似乎非要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才罢休。      生过孩子的身体显得比以往丰腴很多,时微的双峰被陆皓东抚在手中,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唇齿依偎间含糊道:“微微,你是不是变大了?”      这样的情话时微根本招架不住,她一如四年前的青涩,酡红着脸颊想要挣扎,陆皓东却忍不住伸手扣住她的双峰,轻拢慢捻缓缓揉捏起来。      酥/痒的触感愈发清晰起来,时微像被人抛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随着浪花载沉载浮,找不到靠岸的船。她张了张嘴巴,迫切需要新鲜的空气给她养分。 79 79、第七十九章 运筹有时 ...   “微微……”陆皓东伸舌挑了挑她的唇,带着笑意对她说,“呼吸。”      时微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憋住了气,她酡红着双颊,忍不住伸手推拒了下。      却换来陆皓东愈发收紧的拥抱,他突然收住情绪,紧紧将时微箍在怀中,头深深埋在她颈中喘着粗气。      时微僵着身体一动不动,清晰地感觉到陆皓东僵硬的身体和灼热的体温。      身体里的血液渐渐平复了奔腾的气势,陆皓东却意犹未尽地捉紧时微放进怀里狠狠磨蹭了一番,时微被吓到,柔软无骨的身子任由他捏扁揉圆。      陆皓东却很快舒缓了体内情潮,并未做进一步的行动。      他知道时微还没有做好准备,毛毛就在客厅,他不能轻举妄动。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陆皓东放开满脸通红的时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着眉接起电话:“喂。”      他刚刚从情/欲中抽离,整个人都浸润着一股惊艳的气息,声音还带着性感的沙哑。      电话那头,陆珏不怀好意的声音幽幽传来:“堂哥?气息有点不稳啊?在做什么剧烈活动?”      陆皓东轻咳一声,迅速收敛了气息,低低道:“有什么事?”      陆珏在那边憋着笑把玩手中的打火机:“也没什么事,就是算算时间你们也该到这一步了,打电话问问进展。”      哼,陆皓东心里轻哼一声,这明显就是打电话听听热闹,他沉下声音来:“陆珏,公司的事情是不是不够你忙的?我叫秘书重新替你安排一下行程?”      陆珏立马垮下脸来:“别别,堂哥,我错了——我算是知道你当初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了,你倒好,哄了我小嫂子过来就万事大吉了,毛毛都那么大了,我这守着陈曦好不容易开花结果了,堂哥,你不能不通人情啊!”      陆皓东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看了一眼进屋去哄毛毛睡觉的时微,他可以压低了声音质问陆珏:“我从来没有跟你提过,你怎么知道孩子叫毛毛?”      吖?!      陆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隔着电话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讪讪道:“那啥,我这不是,哎?哎哎哎?信号不忒好啊堂哥要不回聊吧我放了白白。”      “你放,”陆皓东的声音悠闲平静,“正好今天秘书还没有跟我汇报工作。”      陆珏立刻老实了,他暗暗磨了磨牙根,带着笑讨好说:“堂哥你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曦在旁边吗?”陆皓东倒是谨慎,不愿陈曦掺和进太多的事情,她如今马上就到预产期,正是身体条件脆弱的时候。      “唔,不在,她早去休息了,最近嗜睡得紧。”提起娇妻,陆珏心中一片柔软。      陆皓东的声音却瞬间冷硬下来:“时微现在公司的老板跟陈曦是什么关系?”      陆珏知道瞒不过,打着笑不敢含糊:“你说陈磊么,那是她堂弟——那啥陆总,”陆珏有点急,称呼都变了,“人家时微一个人孤身在外,当年又托付给陈曦叫她帮忙,她可不得找个可靠的人替你关照一下我小嫂子么!”      陆皓东嗤笑一声,他可不需要:“我自己的老婆自己关照,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陆珏连忙称是:“堂哥说的是,您一句话带我小嫂子走就行了,”他人不在那边,事情倒是看得清楚,“小嫂子人好,盘儿亮条儿顺,走到哪儿都吸引人眼球,陈曦当初叫她堂弟关照,咳,也没想到他会看上她啊!再说那个,人家就是关照一下,也不一定是有什么想法。”结尾还知道找补找补。      陆皓东也早打了这个算盘,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能叫时微在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外面的诱惑太大,他必须看好她。      “给我订下周机票。”陆皓东吩咐。      陆珏乖乖应下,也不敢计较秘书的工作都给他了,“行,没问题,订……三张?”      废话,陆皓东声音冷硬,径直道:“放了吧。”      “哎,是。”陆珏狗腿地应下,放下电话擦了擦额上虚汗,堂哥真是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他。      周末很快就到了。      时微因为工作抽不开身,所以前一天陆皓东带毛毛去医院换了药。      伤口愈合得情况还不错,毛毛扭着小屁股想动,陆皓东看着他胳臂上蜿蜒的伤口一阵心痛,迅速地捂上毛毛的眼睛,轻柔道:“毛毛乖,一会儿就好了,不痛不痛。”      毛毛的伤口跟纱布有些粘连,护士换药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弄痛了他。      “嗷!”毛毛一阵鬼哭狼嚎,扯着嗓子就喊了出来。      陆皓东听得心惊肉跳,一味地狠狠瞪着年轻的小护士,嘴里道:“轻一点轻一点。”      小护士被吓得直哆嗦,利落地换好了纱布药膏,摸了摸毛毛的小脑袋:“小朋友不要哭了噢,你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这种药膏还有祛疤的功效,很快就能和以前一模一样了。”      毛毛现在右手还不敢用力,听见护士这样说,立刻泪眼汪汪地看定陆皓东:“叔叔叔叔,我好难过。”      陆皓东替他穿好衣服,毫不避讳地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鼻涕:“叔叔知道,毛毛乖,叔叔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好!”      “叔叔带你找妈妈去好不好?”      “好!”      陆皓东打着毛毛的旗号,开上车就朝着时微公司奔过去。      他扭头看了看后车座上的毛毛,低声嘱咐道:“毛毛坐稳了,你的胳臂刚刚换了药,不能随便动或者碰到伤口,知道吗?”      “唔!”毛毛嘴里叼着陆皓东刚刚给他买的棒棒糖,乖乖点了点头。      “毛毛要当心,吃棒棒糖别噎着。”陆皓东仔细嘱咐,连刹车启动都做得小心翼翼。      “谢谢叔叔!”毛毛有礼貌地笑笑。      周五公司提前下班,时微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陈磊晃着钥匙走过来:“我顺路,送你回家顺便去看看毛毛吧。”他不知道毛毛受伤的事情,只以为他发烧刚刚痊愈。      时微像往常一样推辞掉,只笑笑说:“麻烦陈总了,我自己走也是一样。”      陈磊并未说什么,只默默地跟时微并肩走出公司写字楼。      夕阳渐渐地落下,傍晚的余晖照着整个街道都别有韵味,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奔驰,流线型的车身优美华丽,有西装革履长身玉立的男人斜斜倚着车门,怀中抱着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两个人相似的眉眼如出一辙,父子搭配惹得过往行人纷纷注目。      时微一时恍神,陈磊已经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对面的一幕。      毛毛嘴里还叼着棒棒糖,一手搂着陆皓东的脖颈一手使劲朝时微挥了挥,含糊道:“麻麻麻麻!我们来接你回家!”      他一不小心,口水顺着嘴角就流出来了。      时微连跟陈磊打声招呼都来不及,快速地跑过马路,陆皓东刚刚从车里拿出纸巾来,时微很自然地接过纸巾给傻兮兮的毛毛擦了擦口水,佯怒道:“为什么又吃糖?妈妈有没有说过,一周只可以吃两次糖?”      毛毛咧着嘴笑,边笑边狗腿地使劲往陆皓东怀里蹭,说:“叔叔给我买的噢!”      陆皓东被他顶得直仰头,边躲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边说:“今天带他去换药,顺便买的——先上车吧,晚上想吃点什么?”      一家三口温馨互动的场面落进对面有心人的眼中,陈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终于落寞地离开。      不战而屈人之兵,陆皓东坐在驾驶位上轻松吹了声口哨,想做他的情敌?也要有那个实力!      时微低头系上安全带,看了一眼后车座上的毛毛,伸手道:“糖吃完了把塑料棒给我,别含嘴里,开车坐稳了。”      毛毛把最后一点糖渣仔细咬干净,嘿嘿笑着将塑料棒递给妈妈:“陆叔叔刚刚已经说过啦!”      时微看看陆皓东,他专心开车,没有说话。      时微发现,毛毛似乎没有刚见面时候那么抵触陆皓东了,小孩子心性短,陆皓东耐心对他,他也不是没感觉。      短短几天的相处下来,时微也觉得毛毛的性子比以前开朗很多,男孩子的气概也比以前强了不少。虽然不想承认,但只有妈妈的爱,他的性子里确实少了一点阳刚之气。      晚上在外面吃过饭,毛毛撅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陆皓东怀里撑得直哼哼,时微拿了陆皓东的西装外套给毛毛盖上,两个人并肩走上楼。      “麻麻,我撑得好难受……”毛毛可怜兮兮地从陆皓东怀里探出头去,小胖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转了转眼睛担忧道,“我的小肚皮会不会被撑爆呀?”      时微气恼地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脑门:“我说不要你吃饭后甜点,现在撑着了知道找我啦?晚了!”      “麻麻……”毛毛伸手攥了攥时微的手指,“我想拉粑粑。”      咳,真是个直肠子,陆皓东踉跄了下,很快加快了上楼的速度。“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毛毛蹭了蹭陆皓东的颈窝,天色有些晚,他也有些困顿,含糊着点了点头:“麻麻,我们以后天天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我喜欢过这样的生活。”      两个大人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念念昨天太忙,所以断更了一天。七号开新文,请大家早上8点都来捧场!《爱如》也很快接近尾声了! 很多留言都被抽没了,希望大家撒花花时多撒几下呜呜呜…… 80 80、第八十章 【结局】 ...      毛毛睡下以后,时微轻手轻脚从卧室里退出来,陆皓东正坐在客厅等她。      “明天周末,带毛毛去游乐场吧。”陆皓东从茶几上拿了杯温水递给时微。      “也好。”时微想了想,答应下来。      陆皓东一本正经坐在她身边,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今天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时微拿水杯暖了暖手,催他回去。      陆皓东点点头,却并不动作,只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时微。      他想,到底要怎么样,时微才肯放下心结跟他回去?他不跟她抢孩子,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禁锢她。      更不会教任何人再伤害到她们母子。      可是这些,要怎么跟她开口?如果她还是不肯跟他回去,怎么办?      看着时微轮廓姣好的侧脸,陆皓东有些出神,他现在如履薄冰,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又令时微难过,他这些小心翼翼的心情,她,可有察觉?      时微不是木头人,怎会没有察觉?她捋了捋肩上短发,几个月的时间,剪短的头发渐渐也开始长长了。      “陆皓东,”时微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陆皓东回神,轻轻应了一声。      “你看,生过毛毛以后,为了方便我就剪短了头发,这么多年也没有再留长。”      陆皓东知道她意有所指,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我留着二十几年长头发,连一次造型都不肯做,那时候爸爸还常笑我,说我把头发看得比命都重要。”      “可是那又如何,为了毛毛,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时微看向眼神一瞬间黯淡下去的陆皓东,轻轻勾了勾唇,继续道:“那时我也不知道是入了什么魔,可能每一个母亲都有过这样的情结吧,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自己的孩子。”      “其实父亲也是一样。”      “从我记事开始,爸爸就对我百般疼爱,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爱,作不了假——”时微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不管他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收养了我,我的亲生父母又在何方,他和妈妈,都永远是我最亲的人。”      “夫妻之间尚且不记隔夜仇,对于抚养我成人的爸爸妈妈,我又有什么怨言?我这个逃家的孩子在外面飘荡了这么久,他们始终默默守护着我,毛毛这些年来安稳地长大,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关照过的结果。”      “爸爸用心良苦,知道我不愿立刻回去,连关照都做得不动声色。”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从前我并不能体会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可是这几年来,我心中常常浮现这句话,爸爸心脏不好,我真的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远走他乡。”      “其实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都是我们自己在折磨自己。”      时微偏头,看了一眼陆皓东。      他低垂着眼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可是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听。      四年的时间,每个人都在成长,我们用这些时间学会爱人,总好过一辈子天涯海角不得相守。      时微清了清嗓子,没有再说下去。“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带毛毛出去玩。”      陆皓东点点头,轻轻握了握时微的手,又放下,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走得步履平稳,看得仔细了却还是能发现,他隐隐颤抖的双手有握紧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或者激动。      有些话不需要言明,两个人即使相隔四年,也依然有这一份默契,她不说,他也懂得。      这就是依了他了。      有什么比两个人在一起长相厮守更重要呢?再深的怨气再远的距离,也抵不过真心相爱两个人的思念。      时微想,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时间,以后的日子,一定要珍惜着过。      卧室里的床头灯还亮着,毛毛因为吃得撑,这会儿挺着小肚皮盖着半张被子睡得正香。      时微走过去替他拉高小被子,毛毛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响声无意识地朝时微这边扑过来,嘴里吧嗒吧嗒咂摸着:“麻麻……鸡腿……”      梦里还在吃!时微失笑,晚饭时毛毛吃青菜吃的少,时微做主,没教他吃够两只鸡腿,这小子,做梦还惦记着那个没吃到口的鸡腿!      她伸手抹掉毛毛唇边的口水,看着他紧闭双眼憨憨沉睡的模样,与陆皓东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再再提醒着她,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耽误了毛毛的童年。      他已经够懂事了,她不能自私地教他再继续过这种没有爸爸的生活。      “毛毛,以后妈妈和爸爸一起爱你,好不好?”时微低头,轻轻亲了亲毛毛的小脸蛋。      毛毛打了一个小呼噜回应他的麻麻。      周末一大早。      “麻麻麻麻,”毛毛自己穿戴整齐趴在床头,爱娇地蹭了蹭麻麻的脸,“快起来快起来噢!太阳公公晒屁屁了噢!陆叔叔答应带我们去游乐场,你要是赖床,我们就不带你玩了噢!”      毛毛不停地叨咕叨叨咕叨,时微昨晚睡得晚,这会儿正是渴睡的时候,听见毛毛叽里咕噜一通说,有些烦闷地翻了个身。      毛毛却不气馁,再接再厉就要爬到妈妈的另一边去,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小屁股已经被人托起来抱进了怀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时微越来越远,挥着小胳膊不依不饶:“嗷!麻麻!”      陆皓东抱着他走出去,这才轻声道:“妈妈今天有点累,毛毛先跟叔叔玩一会儿好不好?”      毛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歪着头说:“好!”      陆皓东看着他晶晶亮的大眼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个人来到游乐场,毛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陆皓东颇有耐心地买票排队,把毛毛感兴趣的、喜欢玩的,统统陪他玩了一遍。      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时微就有了一点恐高的毛病,不仅对天台之类的地方敬而远之,就连稍高一点的建筑物,站近了也觉得头晕目眩。      陆皓东体贴她的心情,握着时微的手叫她在一旁休息。      毛毛从早晨玩到中午,美美地吃了一顿大餐又继续开始玩,两个大人陪着他忙前忙后,小家伙可是玩得不亦乐乎。      “麻麻麻麻!”毛毛坐在陆皓东怀里,尖叫着从游乐设施里面走出来,“可好玩了,你也跟我们来玩吧!”      时微掏出纸巾来细心替他擦了擦汗,又将矿泉水拧开递给陆皓东,摇摇头说:“你喜欢就好,妈妈在下面看着你。”      毛毛一整天高昂的兴致总算有些尽了,贴着陆皓东软趴趴地说:“今天我可真开心!”      陆皓东摸了摸他的头,先把水瓶递给他:“毛毛喝水。”一整天的接触下来,陆皓东突然有了和往常不一样的体会,这令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毛毛是他的孩子,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毛毛捧着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指着远处的摩天轮说:“麻麻,我们去坐圆圆轮好不好?我想要坐在上面看天空!”      时微竟然没有犹豫,只淡淡看了一眼陆皓东,说:“好。”      摩天轮缓缓地带着三个人升到半空中,毛毛一个人坐在时微陆皓东的对面,好奇地东张西望,时微怕他乱动,一直紧紧绷着精神看他。      “麻麻,”毛毛突然出声喊了一句时微。      “嗯,我在。”时微笑着应道。      “麻麻,他是不是我的巴巴?”毛毛语出惊人,伸手指了指陆皓东,又指了指自己。      时微张了张嘴巴,突然说不出话来。      却是陆皓东,伸长手臂往前一揽,就将毛毛抱进了怀里:“毛毛说呢?你愿意有我这样的爸爸吗?”      毛毛笑着朝他怀里蹭了蹭,吃吃道:“麻麻愿意我就愿意!”他仰起头看着陆皓东,“你真的是我的巴巴吗?舅舅说教我亲近你,是不是他也知道啦?舅舅这个大坏蛋,还骗我巴巴在路上!巴巴!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我们?”      清脆的声音炸响在陆皓东耳边,他激动地几乎不能自持,紧紧抱着毛毛说:“都是爸爸的错,毛毛想爸爸了吗?以后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分开了。”      毛毛也突然有些难过,红着眼眶努力叫小泪珠不要往下落,他搂紧了陆皓东的脖颈,轻轻道:“巴巴你来了就好啦!我常常看到麻麻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发呆,她一定跟毛毛一样,想巴巴了对不对?”      陆皓东抬头,对上时微投过来的目光。      她攥了攥毛毛的小手,轻轻将头靠在陆皓东的肩膀上。      摩天轮缓缓升到了最高处,时微听到自己清晰坚定的声音。      “对,妈妈想爸爸,所以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再也不会分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火热连载中 ━━━━━━━━━━━━━━━━━━━━━━━━━━━━━━ 小说下载尽在奇书网网www.qisuwang.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