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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州乃大唐与契丹的边境地带,向来冲突不断。杜重威到此处已经半年,每当遇到契丹大军兵临城下,他都闭壁自守。代州辖下各州县时有被契丹攻陷,一境生灵受屠戮,杜重威任居方面,未尝以一土一骑救之。契丹骑兵数十人驱汉人千万过代州城下,如临无人之境,杜重威但登陴注目,毫无搭救之意。 契丹大军南下之时,驻守太原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却焦急万分。石敬瑭审时度势,认为契丹以索回耶律倍为借口,此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屡屡传檄至代州。杜重威与石敬瑭两人是至亲,他的结发妻子乃是石敬瑭的妹妹。虽然接到姐夫的檄文,杜重威仍向往常一样,对蜂拥而至的契丹大军无动于衷。石敬瑭无计可施,只得亲自向皇帝李从珂求援。 李从珂见契丹兵队来势汹汹,不敢放松警惕,立刻让驻守在太行山以东的潞州安西将军乐援调遣五万兵马驰援代州。那安西将军乐援时年三十二岁,妻子林含胭还不到二十一岁。圣旨到达定潞州安西将军府的时候,乐援正陪林含胭在卫州的山林中拜祭岳父的坟墓。 四年之前,乐援从洛阳拜见明宗李嗣源之后,带着一个牙将骑马返回潞州。两人经过卫州的一片山林,那个牙将提议骑马比试,乐援欣然允诺,策马扬鞭朝山坡上冲去。突然,从山坡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她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全然没有察觉飞奔而来的骏马。乐援见状,连忙勒住马缰,那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骏马吓得跌坐在地,脸色惨白。乐援见自己的坐骑前腿高高举起,担心这个女子的安危,急忙从马上跃身跳下,迅速抱起她翻身到边上。 牙将这时也停马过去,只见那个女子正仰面躺在乐援的怀里。乐援发现有失礼仪,连忙翻身站起来。那女子生得天生丽质,白皙的皮肤,齐腰的长发,两双素手芊芊如玉。只见她略微低着头,两眼盯着地上,轻轻地咬着嘴唇。 那个牙将心直口快,说道:“姑娘,真不好意思。方才和将军路过这片树林,见空旷寂静,于是相约比试骑术,竟没有察觉此处还有其他的人。”乐援也关心地问道:“姑娘,没有伤着你吧?”那女孩子抬头望了乐援一眼,回想起刚才躺在他的怀里,双颊微红,轻轻摇头回答道:“多亏将军舍命相救,真是无以为报。” 乐援见她楚楚动人,心中不免生出爱怜之情,问道:“敢问姑娘芳名?何以独身在此山林之中?”那个女子轻抬眉头,柔声答道:“将军,小女子姓林,闺名含胭,京都洛阳人士,五年前随爹爹搬到此处。” 乐援自报家门,说道:“林姑娘,我们刚从洛阳办完事回来。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前去拜访令堂大人。”林含胭面露悲色,凄然说道:“将军有所不知,爹爹去世快一月了。”乐援连忙说道:“林姑娘,请节哀。乐某刚才鲁莽无知,还望你赎罪。”林含胭说道:“将军不必自谴,如果你们不嫌弃,就请到我家喝一口茶水再赶路吧。” 乐援和那个牙将行了一天的路,皮带里面的水正好饮完了,便答应前去。林含胭才走两步,便觉足踝部疼痛难忍。乐援怀疑可能是刚才落地的时候扭伤了脚,便将她放在马上,自己则牵着马步行。 走了两里路,就到了林含胭的家。她的家在一条小溪旁边,只有两间茅草屋,门前是一个大水缸,水缸里面的水都是她从小溪里面提上来的。乐援见林含胭过着如此艰苦的生活,回头对她道:“林姑娘,你一个人在此生活,难为你。”林含胭说道:“将军,含胭从小过惯了艰苦的日子,在乱世中只想好好活下来,能够每年给逝去的家人上香就感到心满意足。” 乐援将她慢慢扶下马,三人一起走进屋去。茅屋内虽然陈设稀少,但被这家的主人布置得井井有条。时下天色已晚,林含胭到灶台边生火为两位客人做晚饭。乐援道:“林姑娘,不必麻烦了,我们加完水就继续赶路,明天还要赶到潞州去。” 林含胭回答道:“父亲在世的时候常教含胭,要懂得待人之道,今日将军二人路过寒舍,请饮一杯热茶再走吧。” 乐援笑着道:“既然林姑娘有此心,我们稍作片刻无妨。”说完也一起过去帮忙。那个牙将见将军已被这个女子迷的神魂颠倒,心中虽然急着想回到潞州的家,也只能等饮完茶再一起上路。 林含胭用陶碗盛好开水,从柜子里面取出一包茶放到碗里,待茶水泡好之后,又分别用两个小杯装满茶。然后起身将茶杯递到乐援和牙将手中说道:“这三年来,含胭跟随父亲研究茶艺,制作了这潞香茶,请两位品尝一下。” 乐援接过茶杯,轻轻地闻了浮起的茶香,然后将小口茶水含在嘴中细细品味说道:“潞香茶果真名不虚传!我在其他地方从未喝过如此香醇的茶。”那位牙将听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也赞同地道:“确实是好茶,看来林姑娘是将心思全放在这茶叶身上了。”林含胭含笑不语,蹲下身子再盛上两杯茶,然后道:“两位路途辛劳,难得有时间坐下来休息片刻,请再饮一杯。” 二人饮完茶,又坐了一会,那个牙将望了屋外一眼。乐援心领神会,起身说 道:“林姑娘,打扰多时,请多保重。”林含胭也将那包茶递到乐援手中说道:“将军搭救之恩,无以为报,这包潞香茶,就烦请一并带回。”乐援不忍拒绝她的盛情,说了声“谢谢”后,便跨上马告辞。 乐援在山路上行走了一程,想到林姑娘独身一人住在深山中,未免太孤苦伶仃,对那个牙将道:“兄弟,我还有点事要办,如今不能与你一同回家。”说罢调转马头,朝来时的路赶去。那个牙将见他对林含胭恋恋不舍,只得随他而去,自己先行一步回潞州。 乐援回到小溪边上的茅屋时已经天黑,见屋内并无灯火,关切地问道:“林姑娘,在家吗?”林含胭此刻已经躺下,听到乐援的声音,起身答道:“是将军吗?”乐援道:“正是乐援。” 林含胭打开门,见到乐援,微笑着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乐援看着她,回答道:“林姑娘,我还想再喝你泡的潞香茶呢?”林含胭害羞地低下头,柔声说道:“将军要是真想喝,以后我就天天为你泡。”乐援当晚留在了茅屋,在屋内的板凳上睡了一夜。 林含胭躺在床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她在世间再无其他亲人,她本来想今生就隐居在这深山里为父亲守灵,没想到今日却碰到了乐援。乐援文质彬彬,举止高雅,绝不像昔时京城那些浮夸公子那样轻薄无礼。乐援不但救过她一命,还对她百般呵护,屈身在前为她牵马。如今见她住在深山里,又不肯舍弃她而去。现在虽然与她独处一室,却无任何非分之想,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不知道他而今有妻室没有。 第二天早晨,林含胭借故试探乐援的口气。乐援答道:“林姑娘,不瞒你说,乐某至今尚未婚娶,男子汉应当以百姓安危为己任,奋力保卫自己的国家,诚如当年霍去病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林含胭听见乐援并未成亲,心中有流露出些许的期望。乐援说道:“林姑娘,你一个女子留在这里不安全。你如若对我放心,可随我一起回潞州。” 林含胭呆呆地望着乐援,吃惊地半响不语。乐援怕她误会,解释道:“林姑娘不要误会,我乐援绝不是乘人之危之人,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全。”林含胭这是方才应道:“将军替含胭考虑得如此周全,只是……”乐援问道:“姑娘担心令尊身后之事?”林含胭点点头。乐援思索片刻说道:“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只要我乐援在人世,今后每年陪林姑娘来此处拜祭父亲大人。” 林含胭听罢,用两颗珍珠般明亮的双眼身前的乐援,觉得这就是她托付终身的男子,于是将身子扑进他的怀里说道:“将军,你对含胭这么好,含胭愿意永远跟随你。” 乐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压得不知所措,他看着她红润如花的脸蛋,对着樱桃般的小嘴唇轻轻一吻。林含胭害羞地往后一退,乐援紧紧抱着她道:“含胭,跟我走吧?我要带你离开这个纷乱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林含胭朝他点点头,叫了一声“乐郞”,然后在他的怀里抽泣了一番。等她的心情平息下来,乐援帮她收拾行李,竟然发现柜子里有十几种不同的茶叶。乐援好奇地问道,林含胭问道:“潞香茶并非一种茶叶,而是十余种上好的茶叶配制而成。这些茶的品种、茶叶的比例、泡茶的水度等等都有严格的讲究。” 乐援恍然大悟道:“含胭,难怪你泡出来的茶与众不同。”林含胭微微一笑,起身准备行李。等林含胭收拾完东西,乐援便与她骑着自己的马上路了。 林含胭低头望着这些茶叶,小心地将它们放在包袱里面,忧伤地道: “正是因为只有我家才能调制出如此上等的茶叶,才惹来其他茶行的嫉妒。父亲担心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带着我离开京城,辗转来到卫州。” 两人收拾完东西,便骑着马上路了。十日之后,乐援回到潞州家中。林含胭见安西将军府楼舍成群,家丁兴旺,心中已经暗暗称奇。 进入大堂,林含胭看见一个神态安详的老妇人正坐着闭目养神。这位老妇人正是前安西将军乐逋群的夫人张氏,如今已年过六十。乐援叫了一声“母亲”,她真开眼,高兴地起身迎接道:“我的援儿总算回来了。”乐援道:“孩儿不孝,劳母亲大人费心。”说完又牵着林含胭的手走到张氏的面前,介绍道:“母亲,这位是京城的含胭姑娘,我们在卫州认识的。” 林含胭上前道:“含胭见过老夫人。”张氏望了她一眼,对着乐援道:“我前几日听你的兵将提起过她。听说她泡的茶味道不错,改天让我老太婆见识一下。”林含胭谦虚地回答道:“含胭对茶艺略通一二,有时间还望老夫人多多指教。” 张氏见林含胭这个丫头人长得不仅俊俏,又知书达理,对乐援一心一意,也不便做拆散鸳鸯的事情,说道:“你俩而今尚未成亲,住在一起不合礼仪,可让含胭先住你姐姐的房间。”乐援诺了一声,带着林含胭去后院厢房了。 张氏坐在大堂,回想起当年与乐援父亲相爱的情形,与如今儿子的际遇又何其相识。张氏与乐逋群相识于洛阳,后随丈夫到潞州。除了乐援,张氏还为乐逋群生有一个女儿。长女乐祯娴业已出阁,夫君是乐逋群至交,太原刘碘的公子刘知远。如今身边就只有儿子乐援。 第二天,乐援带着林含胭去大堂向张氏请安。林含胭递上亲自泡的潞香茶,张氏尝了一口,果然清香无比。乐援见老夫人心情不错,顺势说了准备成亲之事。张氏昨夜已经接到丫鬟的回报,早已胸有成足,此时谈谈地说道:“援儿,你现在已经二十有七,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了你姐姐。你既然提出来,我哪里会阻止你呢?就按你说的办,我会为你们求个吉日成亲。”乐援听罢大喜,与林含胭一起跪着拜谢道:“多谢母亲大人成全。” 张氏示意两人起身,然后携着他俩一起去后院赏花去了。 乐援与林含胭成亲的消息传到太原的时候,乐祯娴兴高采烈的对丈夫刘知远说道:“母亲大人昨日送了请帖过来,说弟弟本月二十六日成亲。我准备去采购一些绫罗绸缎,到时连同礼金一块送过去。”刘知远其时在石敬瑭的军中做牙门都校,听完乐祯娴的话,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有军务在身,不能离开太原。还烦请夫人待我向母亲和弟弟问好。” 乐祯娴想早日见到未来的弟妹,隔天就带着一个丫鬟和五个侍卫启程了。二十三日中午,一行人到达潞州安西将军府。这时府内是人声鼎沸,数十人都在忙着布置将军大婚的场地。听说二小姐乐祯娴回府,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向她问侯。乐祯娴一路与他们寒暄致意,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来到后院。 乐援见姐姐回来,叫人接了礼物,安置好随行人员的住宿,将她带到园中的湖畔边。张氏正在湖心的凉亭与林含胭品茶谈心,见到儿女来了,招手让他们过去。 林含胭见来人气质非凡,端庄典雅,起身行礼道:“姐姐贵安。”乐祯娴见回礼完,与她一齐坐下来道:“想必这就是弟妹了。含胭妹妹,以后要多陪陪母亲大人。”乐援插话道:“那是自然,不过姐姐也要躲回娘家走走。” 张氏见儿女言谈甚欢,笑道:“娴儿如今远嫁太原,一年能回一次就很不错了。”突然发现刘知远没有和她在一起,又问道:“知远今日怎么没有一同前来?”乐祯娴答道:“知远整日在军营陪节度使大人。弟弟大婚的时候可能回不来了。他内心十分不安,让我提前回来向母亲大人请罪。”张氏笑着说道:“知远军务繁忙,不来情有可原。”乐祯娴见母亲通情达理,心中自是欢喜。 三天后的婚礼异常隆重。整个将军府上灯火通明,热闹万般。进入乐府的人不仅有当地的达官贵人,还有来自远方的亲朋好友,其中不乏来自京洛的文士、商贾与侠客。 乐援与林含胭婚后夫妻和睦,第二年又生了一个男孩,取名乐异扬。光阴似箭,一转眼,三年时间就过去了。乐异扬生的眉清目秀,举止间像极他的父亲,旁人都言:“安西将军有福气,生了这么乖巧的儿子。” 这一年的小雪节气是林含胭父亲的祭日,乐援带着妻儿和孩子去卫州为岳父上坟。等到他回到潞州府上,才得知皇上已经宣旨让他移镇代州防御契丹。 林含胭担心他的安危,想陪在他身边助阵,说道:“既然乐郎心意已决,含胭和扬儿也要前往为你助阵。”乐援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还是留在太原陪母亲大人吧。”林含胭道:“乐郎,你曾经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们一家都不能分离。”乐援只得叹道:“乱世真是无情。含胭,我多么想做一个普通的人,能够与你和扬儿长相厮守啊。”乐援牵着林含胭的手,两人在园中一边散步,一边聊些最近发生事情。 第二天,乐援仍然像往常一样就去军营。直到旁晚时分,仍未见到乐援的踪影。这时,外面飘起了小雨,气温逐渐下降,没过多久就扬起了漫天的柳絮。下雪了,府内外的人都欢呼着,纷纷跑到街上去看雪。林含胭将卧室的门紧紧关上,把壁炉的火生起来,坐在桌子边上静静地等着丈夫归来。 乐援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他头上全是白色的雪花。林含胭取了一条干净的白毛巾递过去。乐援结果毛巾,两人相视一笑。乐援道:“胭妹等我到现在,让我内心愧疚啊。”林含胭见他满脸疲惫,关心地问道:“乐郎,你这么晚才从军营,是不是边境有什么变化?” 乐援让林含胭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才道:“今日收到战报,契丹大军已经开始攻打代州,虽然前线的将士们奋起抵抗,但刺史杜重威指挥不力,将士们只得退守代州城。目前契丹兵锋正盛,如果代州失守,他们不日即可攻到太原。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想必姐夫现在也坐卧不安。看来我的五万安西军得立刻启程去代州。”林含胭惊道:“姐姐早上出发回太原,这怎生是好?”乐援镇定的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希望我们一家能够熬过此劫。” 乐援有询问了母亲张氏的情况,林含胭答道:“自从圣旨下来之后,母亲就茶饭不思了。”乐援说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潞州,含胭,此去凶多吉少,你想好了吗?”乐援和林含胭对视一阵,相互拥抱在一起,后面的事情,他们不可以预知,但他们知道,如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也不会分离。 两人带着小孩到张氏房中请安,张氏拂去眼中的泪水,说道:“援儿,圣旨的事情,做母亲的已经知晓。好男儿当真志在四方。听说含胭和扬儿要与你一同去代州,你要在他们母子身上多用点心。”乐援道:“孩儿谨遵母亲教导。”林含胭心中感动,说道:“母亲放心,我在代州一定好好照顾乐郞。”张氏朗声道:“看到你们夫妻这般恩爱,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援儿,你此去代州给我好好教训那些鞑子,我在潞州等待你早日凯旋。”乐援嘴上连连答应,心中却哀婉无比。 过了几天,大军整装待发。临走之前的晚上,林含胭先将乐异扬哄睡着,又忙着收拾路上要带的东西。乐援望着夫人忙碌的身影,顿时感到热泪盈眶。他从后面抱住林含胭,林含胭转过头,深情地看着他说道:“乐郎,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收拾呢。”乐援握着她的双手,看到她手上多出了茧巴,心疼地道:“有些事情,交给府中的人去办就行了。”林含胭笑道:“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好。”乐援柔声道,“等仗打完了,我一定好好陪陪你。” 这晚,林含胭忙到子时才睡。第二天早上,她又很早起了床,将府内的事情安排妥当。乐援起床之后,匆匆吃过早点,就和林含胭母子乘着马车去了军营。将士们见到将军夫人,都很兴奋,纷纷道:“有夫人和小将军为我们送行,我们一定在边疆奋勇杀敌。”林含胭笑道:“今日前来,不是为了送别,而是为了和大家相聚。我已经和将军商量好,虽然你们的妻儿不能随同去代州,我和扬儿将与你们一起赶赴前线。” 众将士听罢都大为感触。三军集合完毕,乐援站在将台上大声道:“将士们,目前中原已经大乱,契丹乘人之危,意欲攻站我大好河山。前路敌军已经逼近代州城,太原岌岌可危。这次我们前去,一定要破釜沉舟,击退敌军,保卫大唐国土!” 将士们听罢乐援的肺腑之言,全身都感觉到热血沸腾,很不能立刻分身到代州。誓师仪式过后,三军便一齐启程前往前线。乐援、林含胭与乐异扬坐在马车里,不舍地看着潞州的房屋、良田、山川和河流。路边不时有前来送别的将士家属。乐异扬趴在车窗口,眼中充满了好奇感。 五万安西军在路上行了半个月,在冬至这天抵达代州城。乐援治军严谨,大军沿途对百姓秋毫不犯。 契丹统帅耶律李胡见大唐援军赶来,当即后退三十里,两军形成对峙之势。代州城被围困了近一月,如今终于平静如初,昨日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官兵,今夜总算可以稍作休息。城西昔时的前军衙门,此时已经改为安西将军府。乐援和林含胭经过十余日的风尘劳顿的折腾,终于将紧张的神经放下,安然地睡了。 城南的代州刺史府上,杜重威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府内大厅里来回地辗转不停,时而朝门外看一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他后悔当初上任时嫌弃代州地方偏僻,没有将妻儿老母从洛阳接过来。他今日刚刚接到洛阳被义军围困的消息,如今还不知道一家人的生死情况。不过,他忧虑的还不止这些。在接到洛阳受困的消息的同时,他还接到皇上送来的圣旨。他颤抖的接过那道圣旨,毕恭毕敬地送别宣旨的中使太监。临走时,那个中使抛下一句话:“杜大人,大唐的兴亡,就在你的手中了。” 杜重威待中使走后,屏退左右,将门关好,坐在案台上面,取出那道圣旨,反复读着上面的内容。圣旨上面最后几个字让他感到倍感沉重,仿佛胸中有万钧的乐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莫再辜负朕的期望。”是的,之前代州的战事连连失利,与他有莫大的责任。但作为代州军政最高长官,他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府上,已经是难能可贵。 杜重威在防州此时任上,因为直言乱军之事得罪了宰相,才被朝廷平调到代州任职。如今宰相已经更换了好几个,他却仍然被遗忘在代州。直到这次契丹屯兵边界,朝廷才想起他。不过代州军纪松弛,朝廷发下来的军饷到他手中已经所剩无几。杜重威没有再贪这一丁点军饷,反而将自己的俸禄加在军饷里凑数。代州将士见杜大人如此清廉奉公,于是日夜加紧操练。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时机来了。北方的契丹见中原大乱已久,元气大伤,认为可以像五胡十六国时期那时一举灭掉大唐,于是大举进攻代州,前后用兵达十余万。代州防线虽然固若金汤,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坚持了半月便退到州城固守。假如当初早听姐夫石敬瑭的劝告,对契丹军队稍加堤防,现在的战局也不至于如此难堪。朝廷固然对他失望,但现在两面作战,只得权衡利弊,尽量为平息转乱争取时间。所以朝廷才出此下策,与契丹讲和。 杜重威又读了圣旨一遍,见甚至上写道:“与契丹谈和之事交予代州刺史杜重威全权负责,凡有益两国之事,皆可谈;凡阻拦两国和谈之人,杀无赦。” 杜重威反复领悟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割地求和?又觉得此事不可,圣旨上未写明,倘若他没有促成两国和谈,破坏了朝廷的战略,他岂不是也在杀无赦的范围之内?但如果他真的割地求和满足了契丹的要求,代州的百姓会放过他么?千百年之后,人们将怎么看待它?会说他贪生怕死,卖国求荣。朝廷啊朝廷,你到底想让我杜重威怎么做?他在心里想到。由于事情比较急,他又将安西将军乐援请了过来,他如今是朝廷的红人,代州的救星,如果有他的首肯,谈和之事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那时乐援正在城墙上,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绞尽脑汁思索着御敌之策。早上他同样接到皇上的密旨,叫他无论如何要守住代州城。他见杜刺史派人请他到府上一聚,向副将交代了几句,便随来人走了。杜重威见到乐援,连忙迎过去说道:“乐贤弟,你总算来了。” 乐援虽然官居安西将军之职,但只是三品官衔,兵队编制上仍属于刺史节制。他见杜重威如此客气,知道有事相求,于是恭敬地答道:“杜大人,不知招卑职前来有何事?”杜重威道:“乐贤弟,到这个时候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拘谨这些繁文缛节了,叫我大哥就行了。”乐援见杜重威着急的样子,随口应道:“卑职遵命。” 杜重威说道:“贤弟,我今日接到朝廷的圣旨。你猜猜是什么内容?”乐援不解,随口问道:“是和契丹有关吗?”杜重威忧心忡忡地答道:“贤弟猜对了,正是这事。”乐援答道:“大哥放心,我安西军五万将士绝对会奋起杀敌,保证人在城在。”杜重威说道:“贤弟所言严重了。皇上给我的圣旨里面说了,如今中原大乱,我们目前主要还是想办法与契丹谈和,保证西线无忧,朝廷才能一心与乱军作战。” 乐援听完心中一怔。如今契丹强势得很,如果谈和的条件不满意,他们随时可以再次发动攻击。如果要割地赔银,势必会激起民怨,到时局势更加不可控制。转身对杜重威说道:“不知大哥可有了主意?”杜重威故作忧虑地道:“暂时还没想到,所以请你过来商量。”乐援叹息道:“方今之计,也只有谈和这条路了,只是不知道契丹会提什么条件。” 杜重威见乐援同意谈和,心中一喜,说道:“贤弟,我等先打出谈和的诚意,至于条件,可以慢慢谈,廿天不行,可以谈三月,三月不成,可以谈一年。反正是缓兵之计,如果朝廷在中原歼灭乱军,自然会增兵代州。到那时,就不怕契丹不退兵。”杜重威眉飞色舞的道。说罢,拿出早已写好的求和信递给乐援。 乐援见这杜大人确实不是简单的人,如此缜密的思维,难怪可以坐到兵部刺史的职位。乐援接过信,说道:“大哥明智,我这就差人去办。” 乐援回到军中,即刻说了此行的目的,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小兵毛遂自荐,带着杜重威的信去了敌军中。契丹虽然兵强马壮,但自兴兵以来,已经整得国内百姓怨声载道。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不过三十二岁,即位却有八年,这次对大唐用兵,他特意让自己的胞弟耶律李胡亲统大军,企图一举攻入中原。 契丹大军驻守在代州城外三十里。当杜重威的求和信到达契丹军营的时候,耶律李胡正在训斥作战不利的将军。那位唐军士兵站在门外,待他训斥完毕后才带进大帐。耶律李胡呵问道:“杜重威何时可降?”那士兵回答道:“杜大人并未说过归降一事,倒是有封信件,请将军过目。” 耶律李胡示意手下的将士将书信呈上来,看完信后随手撕掉,怒道:“杜重威缓兵之计的把戏也敢拿来献丑!来人啊,将这个南朝士兵拖出去斩了。” 那士兵听罢立刻将刀拔出,契丹士兵见这个南朝士兵违抗大将军之命,纷纷拔出刀,那小兵想到寡不敌众,但脸上仍未露出害怕的神色。这时,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契丹军师站了出来,阻拦到:“王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耶律李胡不听劝告说道:“斩使以立威!南人狡猾无比,军师切莫误入其全套。”说罢便示意左右将那士兵拖下去。这时,那军师跪倒在地说道:“王爷,此事万万不可。”耶律李胡见状,吃了一惊,平时军师只对皇上下跪,如今确跪起他,让他受宠若惊。他立即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罢了,让这个南朝士兵滚回代州城吧。” 那士兵听见耶律李胡的话,将手中的刀慢慢收了回去,然后昂着头走出大帐,飞身上马赶回代州城复命。 那军师起身后,耶律李胡不解地问道:“以军师之贵,平时皇兄见到你也要敬您三分,今日怎么会为一个南朝小兵下跪呢?” 那军师乃契丹皇帝的老师季拨优,今年五十三岁。他的父祖本是汉人,五十余年前因避王仙芝、黄巢之乱迁到代州边境,后来为了谋生到了契丹。季拨优的母亲虽然是契丹人,但他身上始终流淌着汉族的血液。季拨优的父亲是契丹的典藏使,负责收集各国的书籍。季拨优从小就知晓自己的身世,非常羡慕中原文化。他熟读诗书礼仪,在父亲去世后继承了典藏使之职,后来有幸遇见还是皇子的耶律德光,以渊博的知识博得他的信任和重用。耶律德光即为之后,季拨优被拜为左丞相。耶律德光深知自己的这个胞弟生性暴躁,此次征伐南朝,有意任命季拨优为军师协助耶律李胡。 只见季拨优缓缓答道:“王爷,你身为契丹的宗室大臣,当以契丹的利益为重。敢问王爷,您这次有把握灭掉南朝吗?”耶律李胡迟疑了一会,答道:“攻灭南朝可能不易,但攻破代州还是有很大的希望。” “王爷,恕季某直言,当初皇上准备兴兵,为的是在国内树立威信,如今我们攻入代州百余里,皇上的文治武功已经得到充分彰显。这时如果我们还要继续用兵,不但难以有所突破,可能还要腹背受敌,陷皇上于进退维谷的地步。” 耶律李胡越听越糊涂,急忙问道:“请军师明示。” 季拨优见耶律李胡不过一介武夫,虽然久经沙场,但对政治一窍不通,于是耐心地分析道:“王爷,如今代州战局胶着。安西将军的兵马已经进城,我们如果在打下去,绝无胜算可言。到时候那些本来不服从皇上的大臣们就会私下里说三道四,如果朝中阴险奸诈之人再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皇上必然将失败的怒火转嫁到王爷和季某的头上,到时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季某今年已经五十有余,皇上不会拿我怎么样。王爷,您是太后最小的儿子,今年刚满二十三岁,你得为自己的前朝着想啊。既然杜重威有意言和,我们何不顺水推舟,从中谋取利益呢?” 耶律李胡听完季拨优长长的剖析,方才领悟,心想:“母后辛辛苦苦请求皇兄让我统帅三军,为的是让我立下大功,好在契丹皇室有立足之地,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于是起身拜谢道:“今日小王听闻军师一席话,胜过在沙场驰骋十年。”又问道:“如果与南朝和谈,我们怎么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季拨优胸有成足地道。“假如王爷真的同意和谈,季某会给皇上书写一封密信,然后火速送往上京。皇上看完信之后,肯定会同意我们的请求。到时候我们得到丰厚的谈和条件,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对王爷大加赏赐的。这样一来,那些宗室大臣就不敢小觑王爷的本领了。” 耶律李胡听完军师之计,连连拍手道:“妙!妙!如果没有军师,小王几乎犯了大错。” 那个送信小兵回到安西将军府,诉说了在敌军中的遭遇。乐援听罢,对那个小兵道:“你为我军立下破敌的头功,特赏你白银五十两。”那小兵磕头谢恩。乐援扶他起身,笑着问道:“小兄弟,听说你也姓乐?” 那小兵回身站住,正在诧异间,见将军走过身来,方才回答道:“回禀将军,小的确实姓乐,草字天藏,”乐援道:“哦,和我是本家嘛!耶律李胡要斩你的时候,你怕不怕?”那小兵回答道:“回禀将军,说实话,当时心里真是乱成一团,担心不能回来想将军复命。”乐援道:“人到了那个时候,说不怕都是假的。小兄弟,你为人真诚,从今往后就留在我府上做参军吧。你放心,到时打仗的时候仍然会派你上沙场。” 乐天藏见将军如此平易近人,替人想得周全,说话也不失幽默,便痛快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耶律李胡再此撤兵三十里以表和谈的诚意。乐援在城墙上向着契丹军营方向远眺,突然想起乐天藏白天提及那位契丹的军师,感叹真是有圣人佑我大唐。待敌军完全撤退至指定的地方,天色已经漆黑。乐援派人前去通知城南的杜重威,他得知敌军撤退的消息后,连着大笑三声,方才停止在屋内踱步,一倒头就在床上睡着了。 城西将军府这边,乐援回到卧室,乐异扬已经入睡。他看见到林含胭正在写信,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事情。林含胭写完信后,将它交给府上的一个士兵,托他连夜出发去潞州送信报平安,然后躺在乐援的身边。 乐援转身抱着她说道:“胭妹,目前战事已经渐渐平息,我们可好好休息一阵。”林含胭乐祯娴躺在乐援的怀里,感觉已经好久没这样放松过。林含胭欲言又止:“乐郎,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乐援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第二天上午,林含胭起床时突然感觉头晕。乐援快步上前将她扶住,然后吩咐人马快去请军营的大夫到府上来。林含胭见他如此紧张,轻轻地道:“乐郎,没事的,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乐援道:“你最近太辛劳了。你先躺下休息一会。” 军中的大夫姓马,全名马如亥,本是在潞州游走的郎中。一年前因替张氏治好不眠之症而被乐援留在府上。前面因为乐援夫妇要来代州,便自告奋勇要求随军出征。这会,他正在为士兵把脉,听说将军夫人有恙,与那士兵交代几句,让他拿着方子去城中取药,然后随来人火速前往城西的将军府。 马如亥随士兵进入房间,乐援正万分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见他到来,上前迎道:“马先生,拙荆方才不适,有劳你跑一趟了。”马如亥答道:“将军莫慌,待在下为夫人把脉查探。” 说罢来到乐祯娴床边,轻轻将右手放在她的手腕。把脉结束,马如亥心中一怔,见乐祯娴脸上苍白,起身向乐援说道:“回禀将军,夫人的病奇特得很,她的心脉较常人凌乱,平时千万不可激动。” 乐援慌张地问道,“怎会如此?”马如亥道:“想来夫人生来既有此病,今日较往常辛劳,故而疾症方才显现。如今夫人身体虚弱,需要略加调理,在下现在就回军营为夫人写药方抓药。” 乐援送走马如亥,回到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夫人。林含胭害羞地将头藏进被子里。乐援将她头上的被子轻轻移开,自责地道:“胭妹,为夫的疏忽啊!没有及时察觉你身体有痒,还让你做这么多家务事。”林含胭柔声道:“乐郎,为你做再多事我也不感觉累。”乐援道:“如今契丹大军还在城外,你身体又不舒服,待在这里不安全,我明日差人送你回潞州吧。” 林含胭听罢,摇摇头,握着丈夫的手道:“乐郞,你还记得我出来时说过的话吗?等你凯旋我们再一起回潞州。”乐援知道乐祯娴舍不得离开她,又担心她的身体,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朝廷下一步准备怎么做?也不知道契丹谈和的条件朝廷能否接受。”林含胭安慰他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夫君不要太担心。”乐援对着她笑了。 这天,他没有去军营,也没有去城楼。而是在府上忙着为妻子煎药熬汤。到了晚上,府中来了一人,乐援定睛一看,没想到竟是杜重威杜刺史。杜重威道:“听闻弟妹身体有痒,特来探望!” 乐援请他到正室一起饮茶。两人寒暄几句后,乐援问道:“大哥,契丹两国今日可有派人前来接洽和谈之事?”杜重威放下茶杯,朝屋内外望了几眼,缓缓道:“贤弟,我今日前来的第二件事,便是与你商谈此事。”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上面署名递呈杜重威指挥使。杜重威把信递给乐援说道:“你读了便知。” 乐援小心打开信封,只见信上写道:“杜刺史阁下:我契丹疆域跨三千里之遥,甲士拥数百万之众。今中原之国君臣无道,不能行尧舜之治,致使宇内民怨沸腾,烽火贯南北。我国皇上念及两国同时轩辕黄帝后代,同祖同源,故兴兵前来,以救黎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今贵国欣然应允,前以呈谈和之辞。我国固愿引百万雄师,虎据代州之野,遥助贵国平息内患也。望阁下三思,以区区代州成就两国万年之好。耶律李胡谨再拜。”乐援读罢,愤怒地道,“真是一派胡言!代州军民五十余万,一朝交于敌手,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杜重威也愤愤应道:“耶律李胡得寸进尺,乘人之危狮子大开口。”乐援见他与自己同仇敌忾,说道:“大哥所言极是,如今怎生得好?”杜重威用眼睛瞟了乐援,说道:“这正是大哥要与你商量的事情。和谈之事对我们至关重要,如果稍有差错,你我就轻将性命不保,重则遗臭万年。不如我们将这封信递予朝廷,请皇上定夺,到时,代州的命运就与我二人无关了。” 乐援听后默想片刻,说道:“目前朝廷在中原激战正酣,哪有时间理会此事?” 杜重威道:“贤弟此言差异,正是因为朝廷正在潞州与乱军鹿战,才不得不考虑代州的局势。如果代州被契丹攻陷,太原还能保得住吗?到时,恐怕整个中原都得归了契丹。事情紧急,来不及与贤弟商量,愚兄已经写好奏折。”乐援道:“既然这样,我愿意与大哥联名递呈奏折。” 杜重威见得到他的支持,拿出怀中的奏折,说道:“好,愚兄今晚就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潞州行营。” 乐援此时心绪烦乱,不仅是因为契丹咄咄逼人的态势,更是由于朝廷即将做出的决定。杜重威说的很有道理,乐援不愿接受即将发生的事实。如果代州被割让,他有何面目面对与他一起奋战的代州军民。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太原就没有了屏障,以后随时可能受到外族的威胁。他决不能让此事发生。这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姐夫刘知远,希望他可以为自己出主意。于是连忙写信派人送与刘知远,请他劝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请朝廷收回成命。 但乐援还是晚了一步。第七天的傍晚,耶律李胡见自己和谈的条件迟迟没有得到答复,不顾军师季拨优的强烈反对,引兵攻打代州的南城门。代州军民刚刚迎战,突然接到杜重威不得开战的军令。乐援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的气势嚣张的敌军,叹了一口气。他走下城楼,在城门口等着杜重威的到来。不过,他没等到杜重威本人,却等到了朝廷的中使。 那中使三十岁年纪,白面红唇,身穿紫衣,头戴官帽。他走到乐援面前,大声道:“乐援接旨。”乐援连忙跪下接旨。中使将圣旨展开,大声读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西将军乐援,劳苦功高,特加封为安西侯,暂居代州将军府。其所辖部下五万人即日起交与代州刺史杜重威统领。钦此!” 乐援三呼“万岁”接旨,起身恭送中使。那中使道:“安西侯,好好想想皇上对你的恩情吧,切莫再做辜负皇上的事情。” 乐援心中一惊,方才听闻兵权被卸,正想不出缘故来,如今听见中使故意将“再”字读的特别响亮,才幡然醒悟。既然中使已经去过杜重威府上,这会即将离开代州,乐援于是道:“中使大人,请您放心,乐援做什么事情自然心中有数,绝不敢辜负皇上,还望中使明察秋毫,勿听奸人所言。”中使头也不回地道:“安西侯好自为之,咱家这就启程回去面圣。” 乐援望着中使逐渐远去的背影,思索道,难道是杜重威出卖了自己?不然,他为何可以统帅五万安西大军。但他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来?这时,他想到了那封信,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封信落入了杜重威之手。 想到这里,乐援翻身上马回府,将府内的亲兵召集起来,亲兵中唯独少了那日送信之人。乐援问道:“你们可曾见到他回来?”众人皆摇头。参军乐天藏回答道:“将军,在下估计到太原的行程,骑马最多不过两日,如今七日已过,莫非在路上遭遇不测?” 乐援听到他的话,突然想到代州城四处都是杜重威的人,那人未必出的了城。他示意大家回去做事,唯独留下了乐天藏,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乐天藏听完后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代州堂堂刺史,居然会提出让朝廷将代州割让给契丹的主意。 乐援说道:“小兄弟,你刚刚说得对。”乐天藏应道:“将军,你将这一切告诉我,是信得过在下。在下知道将军是因为不忍放弃代州百姓,才被杜重威那小人设计陷害,兵权旁落。” 乐援怕怕他的肩膀,诚恳地问道:“小兄弟,能帮我一件事吗?”乐天藏道:“请将军明示!”乐援叹道:“如今密信已经落入杜重威手中,朝廷既然已经解除我的兵权,想必也会牵连我姐夫刘知远。而今之计,只有麻烦你连夜赶回太原通知他提前做好准备。小兄弟,你可愿意?”乐天藏正声答道:“在下一定万死不辞,保证将此信送到刘府。”乐援握着他的手,感慨地说道:“小兄弟,我代表一家上下感谢你了!”说罢,乐援鞠躬致以谢意。 乐天藏急忙上前扶着他说道:“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在下平素里总想着此生恐怕都无以为报了,今日正是报答之时。”说罢告辞,乐援又关切的嘱咐道:“小兄弟,杜重威的人势必层层阻扰,出了这个门切莫大意。”乐天藏在门口回过身,拍拍身上的刀道:“将军放心,我乐天藏自小习武,刀剑从不离身,寻常人等奈何不了我。” 乐援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屋里去看林含胭。林含胭一早已经听闻丈夫被罢将封侯的事情,见到乐援,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乐援问道:“胭妹,你今天好些了吗?”林含胭笑着答道:“现在好多了。”乐援坐到她的身边,说道:“胭妹,从今天起,我会在府里好好陪着你。”林含胭道:“我的乐郞成了堂堂的安西侯。”说完将头藏到乐援的怀里。乐援说道:“胭妹,没想到我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如今成了侯爵夫人。”林含胭用手抱着乐援,过了良久,才道:“只要我们恩恩爱爱,就算是做平常百姓,我也会过得很开心。” 两人好久没有在桌边这么愉快的谈心了。如今乐援身居闲职,可以多一点时间陪妻子。这几天无事的时候,他会想到乐天藏,想到杜重威,想到远在太原的家人,还有那份宣告代州命运的圣旨。 那日乐天藏离开安西侯府,随即骑马朝着西城门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他察觉有数人一直尾随其后。 原来,自从杜重威离开安西将军府,他就安排人日夜盯着府内人员的一举一动。果然不出所料,他走后不到两个时辰,就发现有人从后门悄悄离开将军府。那人还未走出城门,就被人打晕抬到杜重威的府上。杜重威从他身上搜出了那封密信,心中想道,这乐援敬酒不吃吃罚酒,居然跟他玩两面三刀的游戏。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再写上一封弹劾的奏折连同这封密信一起快马送到洛阳李从珂手中。奏折递上来的时候,李从珂正在与一班大臣讨论合围义军的事情。李从珂读罢这份奏章顿时大怒,立即降旨将乐援就地革职查办。这时,平时与乐援有私下往来的尚书右仆射汲匀渊站出来劝谏道: “皇上万万不可,方今天下大乱,契丹伺机而起,国家危在旦夕,如非不赦之罪,决不可擅杀功臣,寒天下士子之心。乐援固然有失,举止行为仍不掩其忠勇之心,微臣建议可将其明升暗降,稍夺其兵权。至于杜重威,此人诚小人也,然方今国家危在旦夕,正是用人之际,对他也不可怠慢,还请皇上定夺。” “既然汲爱卿为之求情,朕就依你之言。传朕旨意,封乐援为安西侯,削去其手中兵权,留在侯府调养身体;命杜重威掌管安西军五万兵马,都督代州诸军事,全权负责和谈之事;传令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着其务必捉拿刘知远送至洛阳审讯。” 圣旨既下,杜重威一边加紧同契丹接触,一边加强对乐援的监视。这夜,藏在安西侯府外的几人见白日里并无异常人等进出乐府,于是闭上眼睛稍作休息。突然听见马蹄的声音传来,四人都惊醒了,抬头望去,发现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正从乐府离开,四人于是全都上马,朝西城门方向赶去。乐天藏一面快马奔走,一边心中想到,这些人一定是杜重威的部下,如今在城内,不便动手,于是一声不吭记驰道到城门。 守城的士兵举起兵器拦到,其中一人道:“深夜出城,所为何事?”乐天藏回答道:“几位军爷,小的的老母亲这几日身体有痒,请了城中好几个大夫医治后仍无好转,现正欲出城请山中的老郎中回来。”这时,其中一名士兵上前道:“刺史大人近日下令,三更以后任何人不得出入代州城,我们几个是当差的,不能不能违抗军令。你还请回吧!”说完,这人转身向其他守城士兵望了一眼。 乐天藏心领神会,立刻拿出提前备好的银两递给他说道:“家母的病情是十万火急,小的现在已经心急如焚,还望几位军爷能够通融通融,让小的略尽一下绵薄的孝心。”说完,声泪俱下,那几位士兵见状,都说到:“看他也不像奸细,既然孝心可嘉,就让他出城吧。”那位士兵于是打开城门,放乐天藏离开代州城,并大声道:“城外艰险万分,望早去早回。”乐天藏在马上回过头,笑着道:“多谢军爷提醒,小的一定会保重身体。”说罢扬长而去。 那几位跟踪的人到了城门口,问了刚才的情况,一个一个对守城的士兵恨得咬牙切齿。但碍于刺史大人的面子,他们不免说破此行的目的,只是拿出杜重威的令牌,在马上趾高气扬的道:“尔等速开城门,我们奉刺史大人的命令出城办事。”守城的士兵见有杜重威的指示,只得忍气吞声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看着他们身后扬起的灰尘,其中一人愤愤不平地道:“同时当差之人,他们怎能这般嚣张!”另一人拍着他的肩膀道:“他们是杜重威的亲兵,在防州之时就跟随他。咱们只是一个守城门的。还好现在与契丹息兵了,不然,连咱们都得去同那契丹鞑子拼命。兄弟,你还是放宽心吧?”那人笑道:“大哥说的有道理,看着帮混账还能逍遥几时!” 那几人出了代州城,一直沿着大道到了山林间。乐天藏早已立马背对着站在他们身前。其中一人大声吼道:“你是何人,竟敢再次挡路?”乐天藏转过身,顺手提起马儿背上的刀说道:“阁下等人一路追随,难道不认得我了?” 那人心中一惊,本以为乐天藏已经逃的无影无踪,没想到他竟安然静待自己的到来。于是又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乐天藏谈谈地回答道:“在下正是前几日被你们捉去的杨大的兄弟。”那几人大惊,连忙退后几步,扬起光亮的长刀,狠狠地道:“果然是乐援府中的人,今晚你就算插翅也难逃出代州城。”乐天藏问道:“杨大如今在何处?”其中一人冷冷地道:“他蓄意破坏和谈,触犯了军纪,已经被刺史大人处死了。” 乐天藏听罢,不由得热血冲头,心想:“杨大是奉将军之令出城,将军如今已经被解除兵权,杜重威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得速速办完事返回代州城才行。”那几人见他一声不发说道:“看来你是怕了,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回去见杜大人,将乐**给你的事情统统说出来,也许刺史大人一高兴,就免了你的罪。”乐天藏听完笑道:“莫须有的罪名,你们只管加来。你们想要谋害乐将军,天地不容!”那几人见乐天藏不吃他们这一套,连忙道:“我等同在代州为朝廷办事,如今好言相劝,你不听,就被怪兄弟们得罪了!” 乐天藏想到:“这几人毕竟是为杜重威办事,如果不给他们颜色,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跃身拔刀跃出两丈,恰好落在其中一人身前,那人触不及防,被他一掌打退三步。那人恼羞成怒,大喊着将手中的刀砍向乐天藏。乐天藏身子朝他胸外一斜,左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震,只听那人“啊”的一声,手中的刀立刻掉到草地上。乐天藏左手迅速滑到他的腋下,再用力一推,那人即被 弹倒在地。那人右手握着左手臂,在地上蜷着一团,大声喧哗:“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代州城。” 众人见状,都举刀向乐天藏劈来,只见他两脚微曲,身体后仰,躲过这阵刀光,然后双脚踢向众人。那几人来不及躲闪,纷纷被击退。见数招都不管用,于是三人将乐天藏紧紧,试图做拼死一搏。熟料乐天藏一个翻身,待三人转身看时,他已经安稳地坐在马上。众人见乐天藏即将骑马逃跑,将手中的刀扔了过来。顷刻间,三把尖刀如利箭般朝他飞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乐天藏横身卧在马背上,用手中的刀将从他鼻子前面掠过的尖刀击落在地,然后道:“今日暂且绕过你们,回去告诉杜重威,如果他再做有违天理的事情,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众人见自己的刀已经断为两截,都惊得目瞪口呆,只能眼看着乐天藏骑马离去。 四人悻悻地回到城中的刺史府,将前面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杜重威。杜重威听完大怒,拍着桌子骂道:“一群废物,连乐援手下的一个小兵都解决不了,养你们还有何用。”那几人跪在地上惊恐万分,屏住呼吸听着杜重威数落。杜重威见这几人手中的断刀,想到:“看来那人武功不凡。”又看到地上的这几人,心中不免有怒火焚烧,骂道:“你们还不跟我滚!” 那几人见捡回一条命,连忙磕头谢恩而去。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杜重威才坐下来,拿起台上的茶杯,心中想到:“没想到乐援如此厉害,手下有这等数一数二的高手,看来以后不能再掉以轻心。” 乐天藏加快了马鞭,连夜穿过太行山,第二天的晚上赶到太原。乐天藏自报家门,请求入府与刘知远相见。刘知远听见管家的回报,对乐祯娴道:“娴妹,你弟弟乐援派人回来了,我去去便回。”乐祯娴见他离去,心中不禁牵挂着远在代州的弟弟夫妇二人。 乐天藏自进入刘府,便觉得此处豪华典雅,心中正在猜测这家主人到底长得如何,但见管家领着一人走了进来。这人长得气度非凡,身高八尺,英气逼人。听见管家介绍,方知这人就是将军的姐夫刘知远。管家介绍完之后,递上两杯热茶,然后退下了。 刘知远请来人上座,见他一脸正气,举手投足间运气自如,于是问道:“这位兄弟也是习武之人,敢问尊姓大名?”乐天藏回答道:“在下乃将军手下监军,免贵姓乐,字天藏。今晚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大人赎罪。”刘知远想到刚刚管家通报,说他有重要事情相告,于是问道:“乐监军一夜前行五百里,未来得及休息就前来寒舍,不只有何紧急事情相告?”乐天藏听罢,连忙将怀里的信递过去说道:“大人一看便知。” 刘知远认得信封上乐援的亲笔字“十万火急,望亲启。”他一边打开信封,一边想到,边境已经停战,两国正在谈和,内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等到读完信中的内容,他才恍然大悟,这时头上已经冒出滴滴冷汗。 刘知远喝了一口茶,稍微镇定下来,问道:“乐监军,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乐天藏并不知道信上的内容,当让也不知道朝廷有意捉拿乐援这回事。于是道:“朝廷因为杜重威这个小人的告密,已经把卸去了将军的军权,封他做了安西侯,如今将军身在虎穴,可谓朝夕不保啊。” 刘知远见周围无他人,便对乐天藏道:“乐监军,我内弟既然派你前来,自然是相信你,这样,你今晚暂且在我府上住下,明早便带着我的回信返回代州。你看怎样?”乐天藏心想,刘知远果然仗义慷慨,于是也不推脱,说道:“既然刘兄如是安排,在下只能恭敬不如从命。”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乐天藏吃过备好的晚点,就倒头睡着了。 刘知远回到房间。乐祯娴见到丈夫归来,本想打听一点弟弟的消息。不料刘知远却说道:“娴妹,大事不好了。”乐祯娴忙问其详。刘知远一五一十告诉她,她听完后顿时六神无主。刘知远安慰道:“娴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节度使石敬瑭大人与我是莫逆之交,我曾多次救他性命。那个代州刺史杜重威是节度使的妹夫,只要节度使肯出面调和,乐援的性命应该无忧。我明日就去求节度使。” 乐祯娴这才放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刘郎,辛苦你了。”刘知远说道:“娴妹,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怎能坐视不管?” 第二天早上,刘知远将写好的信交给乐天藏,又赠上黄金白两和一块和田紫玉佩。乐天藏固辞不受,连连说道:“刘兄不必如此,在下也是奉将军之命而行。”刘知远道:“乐监军严重了,这是拙荆的一点心意。你如果不接受,我没法向拙荆交代了。”原来乐祯娴自从得知弟弟平安无事,便高兴得一夜未睡。刘知远见妻子如此开心,于是准备这两件礼物送给乐天藏。 刘知远见乐天藏不肯接受,于是撤下黄金,递上那块和田紫玉佩说道:“此玉佩乃西域之物,平时佩在身边可以驱邪,区区心意,还望乐监军收下。”乐天藏知道刘知远一向比较慷慨,如果不接收,恐怕还得耽误一段时间,只得接过玉佩,小心系在腰间,说了声:“多谢刘兄盛意,来日定当相保。”便骑着马离开了。刘知远心中暗暗称奇,想到,世间竟有这等不爱财的人,内弟手下兵士如果都这样,何愁契丹不破。 送走乐天藏,刘知远派人去通知弟弟慕容彦超晚上老地方见面,又备马去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的府上。石敬瑭刚好在府中。刘知远上前寒暄道:“大人,卑职刚好路过贵府,进来给您请个安。对了,重贵贤弟不在府上吗?” 石重贵是石敬瑭的侄儿,寄养在他家中。石重贵今年方二十岁,作战英勇过人,深得石敬瑭的喜爱。刘知远有事相求,不免在他面前先夸石重贵一番。 石敬瑭点头示意,招呼他进屋说道:“重贵去城外打猎了。”刘知远想这石家果然虎父无犬侄,夸道:“前几日听舍弟慕容彦超提及,重贵贤弟近日武艺又大增,真是可喜可贺。” 石敬瑭喝着茶,摇着头道:“知远,回去劝劝你那个弟弟,别天天想着与重贵比武。如今朝廷内忧外患,正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可别犯糊涂。” 刘知远听完一惊,心想,他难道知道些什么,于是故意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石敬瑭放下茶杯,起身在房中转了几圈,然后道:“知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刘知远想他并不知道信中的内容,于是满脸愕然。石敬瑭用严峻的目光从他眼前扫过说道:“要出大乱子了。日前朝廷已经同契丹言和,准备把代州割让出去。此事一旦宣布,必将引起天下大乱。”刘知远已然知晓此时,故作吃惊状说道:“竟有这事,竟有这事!” 石敬瑭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时候,你们千万别跟我出什么乱子。听说你内弟乐援给你写了密信?”刘知远心中万分焦急,不知道石敬瑭怎么知道这些事情,见他还是不停地打量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坐在那里。 石敬瑭将门关上,轻声地道:“知远,此事本来事关重大,但既然你今日前来,我也就明说了。朝廷准备这两日在中原围歼乱军,不希望代州再出乱子。没想到乐援竟然不同意朝廷的主张,这样就等于破坏和谈,他已经被杜重威参了一本,失去了兵权。不仅如此,还将你牵连进去。知远,你我自己人,我就不瞒你了。皇上已经下旨让我将你送至洛阳受审。圣旨我已经压下来,你我生死之交,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刘知远想到杜重威已经将此事上奏给朝廷,仍然答道:“大人,你对卑职的大恩大德,卑职没齿难忘。” 石重贵这时正好回来,见到刘知远,两人互相拍着胸膛问侯。石敬瑭咳嗽了一声,刘知远道:“时候不早了,大人,卑职先行告退。重贵贤弟,改日再到我府中一聚。”然后与石重贵对视一笑。 刘知远回到府上,茶饭不思,脑中想着应对之策。到了晚上,刘知远拿上墙上的大刀,乘马从后门离去,来到约定的山林。慕容彦超是刘知远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曾在明宗李嗣源军营做军校,李嗣源遇兵变身死之后,慕容彦超辞去军校职务,前来太原投奔刘知远。 慕容彦超早早来到山林,看见刘知远匆匆而来,急忙迎过去。刘知远对慕容彦超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朝树林里走去。 不一会,一群身穿褐色衣服的人骑马过来。慕容彦超认得那是御林军的服饰,不敢打草惊蛇。其中一人说道:“皇上让石敬瑭办的事情,如今已经拖了半个月了,还未见任何回音,不知道石敬瑭在搞什么鬼。”另一人说道:“听说石敬瑭与刘知远是生死之交,不知道石敬瑭会不会按皇上吩咐的去做。”刚才那人怒道:“量他石敬瑭胆大包天,也不敢违抗皇上的圣旨,除非他不想做这个河东节度使了。”说着说着,这群人已经从刘知远和慕容彦超眼前走过。 慕容彦超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解,兄长刘知远明明在太原为朝廷出力,为何一时就成了朝廷的眼中钉了。慕容彦超向刘知远望了一眼,只见兄长神色自若。刘知远将日间之事说了出来,慕容彦超道:“节度使大人有意维护兄长,但现在朝廷遣人前来,不知如何是好?”刘知远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为兄就辞去军校之职,与你游于江湖。”慕容彦超道:“兄长所言极是,李从珂昏庸无道,搞得天下鸡犬不宁,还不如江湖上安逸。”两人谈了半个时辰,各自回府。 刘知远吩咐管家紧闭大门。不一会,门口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管家不敢开门。门外那人大声嚷道:“快开门,节度使大人的公子有紧急事要见你家主人。”管家急忙进屋去通报。 刘知远开了府门,见石重贵焦急地站在门口,于是问道:“重贵贤弟,这么晚还来寒舍,节度使大人的病好转了吗?”石重贵见他开门说道:“刘兄,叔父一切都好。倒是刘兄如今惹上大事。”刘知远没想到石重贵深夜造访仅是为了这事,心中不免感慨,握着他的手要他进府中一聚。 石重贵来不及同他寒暄,推辞道:“我立刻就回府,以免御林军怀疑。”刘知远见石敬瑭也被牵扯进来,忙问其详。石重贵回答道:“刚才回府,就见到一干御林军前来。这些御林军气焰嚣张,不把叔父这个河东节度使放在眼里,直接要求捉拿你会洛阳复命。叔父现在是进退维谷,刘兄得出去避避风头才行。万千话语,等日后再细说。我先告辞。”说完便匆匆离去。 刘知远急忙谢过,来不及告诉乐祯娴其中的详情,独自一人出城暂避锋芒,半路却意外截获了从洛阳来的朝廷信使。 刘知远从他身上搜出皇上李从珂发给代州刺史杜重威的密折。读完奏折,刘知远心想:“没想到皇上竟然不顾代州五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执意将代州交给契丹,此事还是速速禀告节度使大人为好。”于是又骑马返回城中。 石敬瑭看了刘知远递上的密折,大怒道:“李从珂误国啊!他虽然是我的小舅子,但做出这些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号令三军严加戒备,拒不服从朝廷割让代州的决议。 身处洛阳的大唐天子李从珂得知石敬瑭在太原抗旨不遵,本想调兵西进剿灭石敬瑭,但念及与石敬瑭是自己的姐夫,不忍伤他性命,于是赦免他的死罪,责令他辞去河东节度使的职务,安排他到洛阳担当中枢大臣的职务。 圣旨下来,石敬瑭上表对李从珂感恩戴德,但坚决不同意离开太原。李从珂见石敬瑭有异心,传檄各地分兵讨伐,石敬瑭命刘知远为征东大将军,慕容彦超为副将,率三万河东军在太行山以西阻击大唐军队。大唐军队来势汹汹,刘知远带领的河东军节节败退,大唐军前路已经逼近太原城。石敬瑭心急如焚,连夜派亲信胥元非去代州向妹夫杜重威求援。 代州边境,杜重威听闻朝廷大军挥兵河东地区,心中暗暗为姐夫石敬瑭着急。这天,见过胥元非,杜重威方知原来是为代州之事,心中对乐援和刘知远大为恼怒,当即定下一条毒计。 胥元非离开刺史府,又去定西侯府拜见乐援。胥元非将乐祯娴替侄儿乐异扬缝的衣服转交给林含胭,与乐援寒暄几句,就匆匆告辞了。胥元非前脚刚离开太原,杜重威就令人包围了安西侯府。乐援正欲出门,见一队兵勇携着兵器匆匆而来,于是问道:“你们是何人?”其中一个骑马的人上前道:“侯爷,得罪了!我们是奉刺史大人之命,前来搜寻谋杀契丹使节的刺客。” 乐援正声道:“我府中并无此人,想来是杜刺史误会了。”那人道:“当日有人亲眼看见他从后门进了贵府,有人证在此。”说完,一名身穿短袖的百姓走了出来。乐援见那人颜面和善,应该不至于说谎。心想:“我在侯府并不知道使节遇刺的事情,难道是有人想加害于我。” 他转身回府,将家中之人召集起来一一询问,却唯独少了乐天藏。他问众人这两日有无见过乐天藏,众人都摇头否认。等到他们散去后,乐援独坐在茶厅里,仍由那些士兵在院中搜查。 那群士兵走进府内,仔细搜查每个角落,终于在院内的花盆上面找到一把带血的匕首。乐援见后大吃一惊,不知府内何时多出此物。这时,杜重威走进侯府。乐援迎过去行礼,他却故意抬头避过乐援的目光,径直走到到那个士兵跟前。那个士兵将手中之物递给杜重威。杜重威看过之后,便转身对乐援道:“乐援,你好大胆!愚兄本来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乐援不知栽赃嫁祸的人就在眼前,朗声说道:“杜刺史,既然你把乐某当做兄弟,就应该相信乐某的为人。”杜重威哼了一声,甩手出门。众士兵立即将乐援押了出去。乐援见事已至此,知道难逃厄运,只是牵挂着林含胭和乐异扬。杜重威念及之前的情谊,没有为难他的家人,捉了乐援,就将围在侯府的士兵撤了回去。 林含胭此时正躺在后院的床上,并不知道发生外面发生的事情。等到那些士兵走后,随身的丫鬟巧娘慌张地跑进房内,告诉她刚才的经过。林含胭听到一半,只觉得头晕加剧,巧娘不知所措,急忙去军营请马如亥。 马如亥过来后,仔细为林含胭把完脉,给她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药。林含胭问道:“我家相公如今怎样?”马如亥被他这一问,心中顿时乱了方寸,急忙安慰道:“夫人放心,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夫人要注意身体,不要操心过多。” 林含胭听后方才放下心。让丫鬟巧娘替她送客。 马如亥出了侯府,直奔城西而去。乐援此时正被关在代州大牢。马如亥经常到牢中替犯人看病,各路关节早已打通。这时,他跟着一名平时要好的狱卒走进牢房,只见里面仍旧是昏黑一片。在里面行了约一百八十米路,到了一个小门前,两个懒散的士兵正在门口的小桌上喝着酒。这时,与马如亥随行的那位狱卒道:“快开门,有人要见安西侯。”那两人打量马如亥一番,缓缓站起身,取出挂在腰间的长串钥匙,找了大半? 马如亥平时在牢房为犯人治病,从未到过这道门。等到他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牢房空旷静寂,仿佛走进一个山洞,只有是一个弯弯曲曲的台阶连接到地面,每个台阶长约一尺,宽不到三分之一尺,高度却足足有半尺。马如亥望了台阶两边,发现下面是都是水池。那位狱卒道:“我就不下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看到旁边的水池了吗?这个水池最深处有十丈,如果跌进去,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 马如亥听完头上冒出冷汗,他一步一步慢慢挪着步子,尽量走在台阶中间。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到达下面的平地。马如亥朝有灯光的地方走去,发现下面共有四间闹房。在最深出得地方,他终于看到被铁链紧紧锁住的乐援。 乐援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正垂着头休息,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两人正好目光相对。马如亥急忙道:“侯爷莫惊,在下是马如亥。”乐援虚弱的道:“原来是马先生,我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马如亥将林含胭的事情说了,乐援叹道:“都怪我啊,当初不应该带她们母子来代州。”马如亥道:“侯爷莫惊,此时定有蹊跷,在下一定会查明真像。” 乐援让他靠近,在他耳边道:“马先生,不必多此一举。朝廷挥兵进逼石敬瑭,契丹又虎踞契丹,我大唐已经岌岌可危。当务之急,是阻止契丹南下。马先生,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先回去吧。”马如亥对着乐援拜了三拜,方才起身而去。 契丹使节在代州遇刺,耶律德光勃然大怒,传令耶律李胡妥善处理此事。耶律李胡派人来到代州查看案件的进展。杜重威望着这契丹使者飞扬跋扈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等契丹使者走远,杜重威手下的亲信上前道:“大人,此人甚是嚣张,需不需要属下晚上去教训他一顿。”杜重威摇摇头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务之急,是让乐援招供。” 杜重威当晚来到大牢询问审讯的结果,狱官答道:“回禀大人,乐援一直不肯招供。”杜重威问道:“你们用刑了吗?”那狱官答道:“卑职将牢中四十八套刑具都用了一遍,乐援仍不招供。”杜重威摇着头叹道:“事已至此,他是不得不死,如此强辩又是何苦。” 乐天藏当晚回到侯府,他听完府内人的话后大吃一惊,没想到乐援竟然被人诬陷下狱,于是去军营找马如亥想办法。乐天藏道:“我想今晚去牢中见将军一面,不知先生能否同我安排一下。”见马如亥面露难色,他立刻跪倒在地,请求道:“还望马先生帮我。”马如亥见状,立即上前扶他起来说道:“监军这是何意?在下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你稍等片刻。” 过了一个时辰,马如亥才返回说道:“如今侯爷是重犯,杜重威叮嘱过,不允许任何人来见他。还好我使了一些银子,他们才同意进去探望一刻钟。”乐天藏大喜,急忙与马如亥一同前去大牢。 见到乐援,两人心情都很沉重。此时的乐援只剩微弱的气息,这些天的折磨已经是他面目全非。见有人前来,乐援低着头,断断续续道:“你们不……不用再来了,回……回去告诉杜重威,欲加之罪,我是……是不会招供的。” 马如亥见他已经神志不清,上前去轻轻道:“侯爷,我是马如亥,我们来看你了。”乐援费力的抬起头,看了马如亥一眼,目光停在了乐天藏脸上。乐天藏急忙上前握着他的手说道:“将军,我已经听说你的遭遇。你受苦了。” 乐援强忍着疼痛,微笑道:“小兄弟,我总算等到你了。”乐天藏回过头望了马如亥一眼,马如亥心领神会说道:“你们先聊,我上去尽可能争取一些时间。”说罢便退下了。 乐援望着他,赞许地道:“小兄弟,契丹使节遇刺一事是你所为吗?”乐天藏头低下去,良久才道:“将军一向待我恩重于山,在下岂可做出这些事情。”乐援说道:“不是你做的我就放心了。”乐天藏说道:“将军,此事会不会是杜重威有意陷害?”乐援仰面笑道:“就算是他,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乐天藏向四周看了一眼,说道:“将军,我听说朝廷的大军已经包围太原,石敬瑭已经派人来代州与契丹密会,难道他想求契丹出兵?”乐援叹道:“石敬瑭其人阴险狡诈,有此一招也不为奇。”这时,马如亥在上面催促,两人只得作别。乐援说道:“小兄弟,杜重威可能不会放过我的家人,还望你尽快让他们离开代州。”乐天藏点头应道:“将军放心,在下一定谨记。” 乐天藏回到侯府,将牢中的话如实告诉了林含胭。林含胭听后痛哭流涕,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乐天藏望着林含胭,关心地道:“夫人,请保重身体。”林含胭知道丈夫的性格,等乐天藏出去后,她就独自躲在被窝里流泪。 隔日,乐天藏去军营与马如亥商量营救的对策。马如亥无奈地叹了一声气说道:“事已至此,恐怕我等已是无力回天了。”乐天藏听后默然不语。马如亥见他心事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侯爷已经将死生看淡,此时他最担心的还是夫人和公子的安全。杜重威既然有心想置侯爷于死地,又怎能保证他不加害侯爷的家人。监军大人,你如真想帮侯爷,就带着夫人和公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乐天藏沉默不语,马如亥又道:“监军大人,事情危急,请勿再犹豫。”乐天藏咬着牙齿艰难地同意,然后匆匆离开军营。 回到侯府,乐天藏将一番原话告诉林含胭,林含胭坚决不同意离开。乐天藏见事情紧急,跪在地上道:“夫人,你和公子是将军的唯一牵挂,在下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讲你们安全送出代州。请夫人三思!”林含胭见乐天藏在地上苦苦哀求,又看着熟睡中的儿子,想起平时与夫君的言笑,眼中含满泪水,无奈地答应了。 第二天,乐天藏假装成马夫,待着林含胭和乐异扬乘坐一辆破损的马车出了城。出城五十里,乐天藏才停下马车,请林含胭出来。他在车门口侯了一阵,见里面没有声音,担心夫人出事,用手掀起悬在门口的青布,发现只有乐异扬在里面。 乐天藏抱着那个孩子往回行了数里,也没发现林含胭的踪影。原来林含胭不忍心看见乐援孤苦一人赴难,在出城门的时候偷偷下了马车。乐天藏不敢带着乐异扬回到城中,又往前行了百余里,来到一处村庄,两人暂时住了下来。 代州城里,杜重威下令秘密将乐援处死,又派人擒获林含胭,将她软禁在安西侯府。 马如亥在代州待了几日,辞去军医的职务,收拾行囊朝太行山走去。途中碰到乐天藏,将代州城内的情形说了一遍。送别马如亥,乐天藏决定潜回代州营救林含胭。 夜里,乐天藏将小孩哄睡着,正准备孤身一人回代州城,突然从门外冲进十多个蒙着面纱的人。他们不由分说,举着刀向乐天藏砍来。乐天藏一手抱起乐异扬,一手快速取出放在枕头边上的剑,回身挡过劈下来的数把利刃。乐天藏以为这些人是谋财害命,抬脚踢出屋里的桌子,其中一人来不及躲开,同桌子一起飞入窗外。 剩下的人见乐天藏武功不凡,都张手示意禁止进攻。乐天藏怒目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那些人听后不语,“啊”的一声一齐杀了过来。乐天藏纵身一跃空,众人的刀刺了个空,他回身落在刀上,身子一横,用手按着一个人的头顶,两脚在半空旋转大半圈,众人都被打倒在地。乐天藏顺手拂过那人的面部,将他的面纱拔掉,原来他们竟是那日在城外遇到的杜重威的亲信。 乐天藏顿时杀性打气,用纱布遮住小孩的眼睛,没等那人回过神,就一掌将他打飞到墙壁上。那人落到床面,头部低垂,口吐鲜血而亡。其他众人都躺在地上,不停用手撑着地面,朝门口慢慢移去。乐天藏快剑起落,十余人纷纷倒地而亡。他走到最后一人身旁,提起他的衣服问道:“将军夫人如今可好?” 那人冷笑道:“杜大人爱慕她的美貌,不会难为她。”乐天藏正想再问,突然感到身后杀气袭来,他回头一望,正看见刚刚飞到屋外那人举起刀朝他刺来。他立刻松开手,迅速侧身避过刀刃,只听“啊”的一声,地上那人已经被自己人的刀刺穿胸膛,鲜血溅了一地。另外一人见误杀了同伙,双手松开刀柄,目光呆滞地站着,乐天藏从地上一跃而起,挥剑划过那人颈部,那人扬起手指,想说什么,却双脚发软,身子朝后面一仰,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同伴的身上。 乐天藏担心林含胭的安危,携着熟睡中的乐异扬骑马朝代州的方向而去。乐天藏到了城中,趁巡逻的士兵不备,溜进了安西侯府府。府内的人已经散了,只有丫鬟巧娘还守在夫人的房中,默默地擦拭着眼中的泪水。乐天藏缓缓推门进去,巧娘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身望见门外之人。乐天藏连忙示意她不要做声,将怀里的小孩递给她,问道:“将军夫人在哪里?” 巧娘接过乐异扬,拉住乐天藏的衣袖,哭泣道:“刚刚有一人过来,将夫人带走了。”乐天藏心中一怔,急忙说道:“你好生带着公子,我去去就回。” 乐天藏出了侯府,一路飞檐走壁,来到杜重威的府上。杜重威刚刚送完契丹的使者,正坐在桌边饮茶。乐天藏直接破门而入,杜重威见屋内多出一位人,起身大声呵斥道:“没看到我在休息吗!还不赶快出去!” 乐天藏朝着他走过去,将剑放到桌上,坐在凳子上说道:“杜大人请息怒,在下前来只为接一个人。”杜重威冷冷地说道:“不知你说的是何人?”乐天藏答道:“大人果然健忘,自然是将军夫人。” 杜重威正声道:“林含胭不在我府中,你还是请回吧。”乐天藏冷笑道:“大人,今日我不带走夫人,只好带走你的人头。”杜重威听罢,看了乐天藏一眼,叹息地说道:“原来你是来替乐援报仇的!” 乐天藏举剑欲刺,剑刃已经逼近他的胸膛,此时一个黑影跃到杜重威身边,说了句:“大人请先离去。”乐天藏心中一惊,正欲朝那人刺去,只见那人右掌一挥,乐天藏长剑立刻偏向一侧。乐天藏见此人内功深厚,不敢小觑,飞身攻其右胁。那人双手合璧,夹住长剑,用力向后一推,乐天藏借力朝后飘去。两人拆了数十招,均未能胜过对方。乐天藏心中念着林含胭,不想与他再做纠缠,举剑划破窗户翻身而出。那人也不追赶,仍由乐天藏遁去。 杜重威出来拜谢,那人道:“杜大人不必客气,既然你姐夫石敬瑭同意与我契丹结盟攻打大唐,你我就是自家人。我现在就去太原会见河东节度使,后会有期。”说罢扬长而去。 杜重威见乐天藏胆敢到府中行刺,当即下令全城戒严捉拿刺客。乐天藏寻人不得,为了防止杜重威派人追杀,赶回到安西侯府,带上乐异扬和巧娘,径直朝着契丹边界方向跑去。守城士兵大惊,数十人猛追了六十余里,上了一个山坡,朝下面望去,黑压压全是契丹大军的营帐,一干人不敢再靠近半步,只得勒马返回。 杜重威见如今乐援已经除去,契丹已于姐夫石敬瑭结盟,心中大喜,没过几日就将安西军与代州的兵马悉数调往太原与朝廷的军队作战。 ------------ 第二章 相濡以沫 石敬瑭有了杜重威近十万兵马的支持,野心逐渐膨胀起来,竟然不顾石重贵、刘知远、胥元非等亲信的强烈反对,以“燕云十六州”为条件,请求契丹军队出兵,一举攻入中原灭了大唐,李从珂和耶律倍都身死洛阳兵变之中。石敬瑭在洛阳自称皇帝,改国号为“大晋”,不就又将都城前往南方的开封府。 石敬瑭的政变对耶律德光无疑是一个天大好事,不仅假人之手除掉了心腹大患耶律倍,还轻而易举夺得了“燕云十六州”的地盘。所为“燕云十六州”,是指在黄河以北的朔州、云州、幽州、顺州、儒州、檀州、蓟州、涿州、瀛州、莫州、新州、妫州、武州、蔚州、应州和寰州十六个州县。“燕云十六州”自古以来是中原北部的门户。唐朝末年,皇帝昏庸无能,藩镇四处割据,加之王仙芝、黄巢农民起义,唐廷无暇他顾,契丹势力屡次涉足北部边关。唐朝灭亡以后,历后梁、后唐,契丹终于在晋国初年得到“燕云十六州”。 一晃十四年过去了,如今已是石敬瑭的侄儿石重贵做皇帝。石重贵不堪契丹人的欺凌,有意违抗契丹的旨意,结果引得耶律德光亲自领兵南侵晋国,又分兵一路到西北边境侵扰,牵制驻扎在河东的十万晋朝军队。 这日下午,晋国西北边境风和日丽,乐异扬正与好友令狐城在草原上谈天说地,突然间前方冲来一队黑压压的兵马,大约有数十人。两人认得这是契丹的军队,急忙跑回村中报信。两人哪跑得过契丹的骏马,说话之间,已有五骑将两人团团围住。 乐异扬用契丹话问道:“你们为何到我大晋国土上来?”其中一人答道:“今日我们要将这片夷为平地。”说完挥刀在砍乐异扬。乐异扬不会武功,这时急忙卧倒在马腹之下躲过,那人在地上刺了两次,竟然没能伤及乐异扬一毫。那人恼羞成怒,对周围四人嘀里咕噜几句,其他几人都挥刀来伤乐异扬。 令狐城见乐异扬有性命之忧,此时顾不了太多,拔出背上的细刀飞身挡过,,对乐异扬说道:“扬弟,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乐异扬点点头,用力递了马腿一下,只见那马长鸣一声,举起前脚叫那个契丹士兵摔倒地上,两人乘机夺过马儿,挥鞭朝村中赶去。 这些契丹士兵气愤之极,连忙追赶。乐异扬与令狐城刚到村中,来不及告诉其他人,这群契丹士兵已经接踵而至。他们到了村里,见物就抢,遇人就杀。乐异扬和令狐城都恨得咬牙切齿,站出来挡住来人的去路。那些契丹士兵一惊,见二人正是刚才那两人,于是挥刀杀来。令狐城举刀刺落一人,那人伸手给乐异扬背后一掌,乐异扬向前一个啷呛,扑倒在地。令狐城回刀将那人击毙,上前扶起乐异扬,不过一眨眼功夫,已经被契丹士兵围在中央。 那些契丹骑兵扬起大刀,口中念着的哇啦哇啦的言语,围着乐异扬与令狐城身边奔跑,眼看二人有性命之忧,突然射来两支冷箭,领头的两名契丹士兵应声倒地。其余人等见状大惊,都扬起大刀,又呼呼射出十余之利箭,契丹士兵倒地一片。这时,从大道上出来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说道:“契丹狗忒嚣张,打草谷也不看地方!” 那些契丹人中间有一两个听得懂汉语,见此人连杀十余名同伴,又轻语辱骂,向其他人低估几句,飞马上来取他性命。那人望着冲来的数十骑兵马,却不惊慌,等到契丹骑兵临近,才举刀刺地,身体横扫马腿,顷刻之间已有五六匹马坠地,后方士兵来不及停马,纷纷被扬起后抛落地面,一时间地上哀嚎不断。那人说道:“回去告诉耶律德光,如果契丹胆敢来犯,小心他项上的人头。”这群契丹士兵吃了哑巴亏,虽然心有不甘,但见此人正气凛然,武艺远在众人之上,一个一个灰头土脸地返回契丹军营。 乐异扬见契丹士兵走远,方才与令狐城出来。那人说道:“扬儿,城儿,如今边境不稳,下次不可再独自出去。”两人唯唯诺诺答应,然后各自回家。刚才说话之人正是乐异扬的养父乐天藏。 原来那日乐天藏与巧娘带着乐异扬逃到边境,选择一处水草丰盛的地方做了牧民。两人暗生情愫,结为夫妻,不过没过半年,巧娘因为水土不服,得了怪病逝去。乐天藏只得孤身一人,一面抚养乐异扬,一面寻找林含胭的下落。如今乐异扬已经是十七岁的小伙子,但他的母亲林含胭仍然下落不明。 乐天藏虽然一身俊秀武功,但从未教过乐异扬一分一毫。乐异扬心中不解,问道:“父亲,我要是能有令狐大哥那样的身手,就不怕契丹鞑子了。”乐天藏答道:“你是金贵之身,还是多些读书为好,成天打打杀杀成何体统。”乐异扬心想:“我就是一个牧民的儿子,何来金贵之说,父亲太爱惜我了。” 乐天藏见他无语,笑着说道:“你以后会明白。读书可以增长见识,增进智慧。胸中点墨有时胜过百万雄师。今日你险些被契丹鞑子打死,为父看看你背后的伤势。”乐异扬此时也感觉背部隐痛,于是脱了衣服,与父亲前后而坐。乐天藏说道:“扬儿,我来替你疗伤。”说完双手掌心抵住他的后背,乐异扬感觉一股热流进入自己的背心,头上热气渐渐升起,额头大汉淋漓。一直到傍晚,乐天藏才放下双掌,乐异扬感觉浑身无力,倒头就睡了。 乐天藏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乐异扬,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突然,外面想起了马蹄犬吠的声音,乐天藏起身来到窗户前,见外面大队契丹士兵,每个人手中拿着火把。乐天藏心中一惊,想到这些契丹人是为了白天的事情前来寻仇,替乐异扬盖好被子,拿上长剑,飞身出屋。 那些契丹人见乐天藏出来,想起日间的羞辱,分兵八百余骑飞马前去追赶,只留下百余骑则在村中大肆杀掠。令狐城听见吵闹声,起身带剑护住家人,一口气杀了十几名契丹士兵。边境之人平时都学些武艺防身,这时与契丹士兵周旋,倒也游刃有余。那些契丹士兵抢了一些东西,见自己人也死伤不少,再战下去也无便宜可占,于是纷纷撤到边境外的契丹大营。 那八百骑追赶乐天藏的契丹士兵却无一人返回。原来乐天藏杀了二三十个契丹士兵,逐渐体力不支,想到是日间替乐异扬疗伤时耗出内力过多。但见这些契丹士兵猖狂至极,于是又杀了一阵,将他们引入死亡谷。 这死亡谷在代州是远近周知,凡人进入之后无一可以幸免。乐天藏有意与这些契丹士兵同归于尽,一路杀将而去,到了谷口,留下一封书信,径直走进去。那些契丹士兵不知死亡谷这回事,全都鱼贯而入,八百契丹士兵连人带马杳无踪迹。 乐异扬醒来之后,发现床的周围都是人。乐异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悄悄探出头来,问道:“各位叔伯,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听了,顿时雅雀无声。乐异扬见大家故作沉默不语,知道事情不妙。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出来说道:“扬儿,事已至此,我们也不隐瞒。昨晚契丹一个千人队到村中打草谷,你父亲独自一人将八百契丹士兵引入死亡谷同归于尽” 乐异扬听罢,觉得两脚发软,刚要倒下,身旁的人便都围过去扶住他:“乐异扬,你父亲是个大英雄。我们都以他为自豪。契丹狗贼杀我同胞,这笔血海深仇一定要报。” 乐异扬想到父亲尸骨未寒,心中痛苦万分。乐异扬本来想去京城开封府参加大晋的科举考试,中榜之后回来好好孝敬父亲,不料这时竟发生了契丹士兵入境掠杀的事情。 乐异扬久久不能平静,心中想到:“报仇是需要真本事,但我于武功经略一窍不通,何时才能为父亲报仇?”他站起身来眺望远处的大地。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灿烂的阳光照在这片土地上,与破碎的房屋,燃烧过旌旗,以及四处觅食的野狗的惨象格格不入。一个时辰过去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夹杂着烧焦的布匹气味。 匆匆吃过早餐,大伙决定远离边境向太原进发。乐异扬也收拾好行李与他们一同前往。刚走出村口,远远望见一队身穿黑色服饰人马朝这边飞奔而来。大伙见状,急忙分散到大路两旁的草丛中。乐异扬也被一个人拉着趴到了草地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友令狐城。在今天的这次激战中,十九岁的令狐城连杀十几名契丹士兵,现在已经成为边境的小英雄了。 话不及说,这对人马已经来到路中间,仔细观察他们的服饰,原来是他们是党项的士兵。其实不奇怪,这里本来是个无人过问的地带,各国士兵都畅通无阻。只是很少出现早晨那样的场面。这队人马停止了前进。一个将军模样的男子走下马来,抚摸着长长的大胡子,指着两边高高的杂草说道“你们看,这真是一个设伏好地方。”其他士兵听完都欢呼起来。 那人又说道:“晋国自认为得华夏之正统,而我们跟契丹总是处于不利的位置,今日若能生擒晋国的北平王,则可以节制晋国。到那时,连契丹也不敢小瞧我们。我党项一定可以统一中原,传万世而不亡也。”其他人应和道:“将军所见明智,我等皆愿为党项的千秋万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众将士皆都信誓旦旦的举起长狼刀。那个大胡子大声道:“众将士听令,今日务必生擒晋国北平王,如遇阻拦,出北平王之外都可杀之!”安排妥当之后,党项士兵也藏到路旁,与晋国百姓相距不过百步之遥。 乐异扬与令狐城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的话,心中大惊。乐异扬见这群党项士兵来势汹汹,一时也没想出应对之策。他熟读诗书,对党项族的历史了解一二。党项族本是西羌族的一支。汉朝时,羌族大量内迁至河陇及关中一带。隋朝时,部分党项羌开始内附,追随中原政权。唐朝时,经过两次内迁,党项逐渐集中到甘肃东部、陕西北部一带,仍以分散的部落为主。唐朝末年,王仙芝、黄巢起义时,唐僖宗传檄全国勤王。党项族宥州刺史拓跋思恭出兵,联合其他力量共同击败起义军。唐僖宗赐拓跋思恭为“定难节度使”,后又封他为夏国公,赐姓李,所辖之地包括夏州、银州、绥州、宥州、静州等五州之地。太原以西三百里,正是党项族夏国公李彝殷的定难节度使属地。难道党项与契丹沆瀣一气,也想伺机到中原分一杯羹。 乐异扬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大怒说道:“如今北平王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人群中顿时议论开来,一人说道:“话虽如此,我等人微兵少,才脱离危机,现在自身相保都难啊!”另一人也应道:“当今之际,最好能够悄悄向北边移动,避开那群党项士兵,这才是安身之计。” 乐异扬见大家有意自保,心中不免愤然,说道:“诸位皆我所尊重之人,平时也教导我做一个忠君爱国之人。而今北平王即将蒙难,我等坐而不就救,是为不仁;将军如遭不测,我们对大晋则为不忠。且党项若将王爷生擒回去,最终遭殃的还是我大晋的百姓。若我等能够保将军于危难之中,今后党项定无节制我们的理由。则我大晋百姓还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且我常听太原过境的客商念及王爷之贤,若王爷真有不幸,则是国家的损失啊。” 令狐城默默不语,若有所思。隔了一会,令狐城握着乐异扬得手,说道:“扬弟说得对,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大家见乐异扬与令狐城这一文一武的好友坚持要救北平王,也不再说什么,各自拿出平时防身的兵器准备与党项士兵搏斗。 这北平王正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晋高祖石敬瑭即为之后,刘知远官职连年上升,最后回到太原做起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死后,新皇石重贵念及刘知远为大晋殚精竭虑的功劳,又封他为北平王。近年契丹大军数次发兵南侵,刘知远审时度势,早在两年之前就向石重贵提出回到太原练兵备战。 太原地处晋国、契丹、党项之间,地理位置险要,历来是中原王朝必争之地。李渊、李存勖、石敬瑭皆发迹于太原,继而取得帝位。控制了太原,边境便可无忧。皇上将刘知远的封地定在国家的咽喉地方,可谓用心良苦。 但刘知远本来应该在太原,今日怎会出现在代州。原来,契丹士兵沿着西北边境四处掠夺,企图挑起大规模战争。刘知远前几日便得到情报,一面将紧急军情快马加鞭报送京城,一面马不停蹄到边境四处查看。按照日程,今日正好路过乐异扬住的这个小村庄。 话不及说,刘知远一行人已经到达,人数大约七八个,看来他的大部分护卫已经调到其他需要的地方去了。刘知远骑着一匹青骢马,看起来年龄大约五十来岁。他身穿深红色王爷服饰,腰间别着一块汉白玉佩,胯带藏着一把西域宝剑。刘知远等人正欲穿过草地去边境查看情况,突然从草丛中蹦出二十余个党项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 刘知远与护卫都临危不乱,其中一个护卫大声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阻拦王爷?”党项士兵大笑,异口同声道:“我们等得就是你们王爷。” 刘知远见状,正襟微笑道:“哦,不知是哪位将军?”这时,躲在草丛中的大胡子将军走了出来,说道:“王爷果然是气度不凡,如此情景竟毫无慌张之情,令在下佩服不已。”刘知远看他的样子不像契丹人,心中放下顾虑,问道:“你是?” “在下党项左将军独孤定,恭候王爷多时了。” 说罢向左右士兵眨眨眼,这些党项士兵心领神会,正准备拔刀动武。这时,藏在草丛中的乐异扬大声吼道:“且慢!”这边的两路人马都吃了一惊,又听到乐异扬道:“在下乐异扬、令狐城,路过此地,打扰王爷和孤独将军大人,还望赎罪。” 说罢,早已做好准备的边境百姓从草丛中冲了出来。独孤定一行人见四周都是晋国的人,知道阴谋已经泄露,恨不能立刻逃走。但想到那样便正是与晋国为敌,就仍然待在原地,俯首道。 “王爷,我党项一向与中原历朝历代都友好,今天听说贵国边境受到契丹的侵扰,便带着随从过来打探,没想到尽然在此地遇到王爷。这边的情况我皆以查明,确实是契丹狼子野心,妄图将战事扩大。还望王爷明察。” 刘知远见状,喜形于色,忙下马扶起独孤定。道:“将军请起,您乃夏国公的得力门生,是党项的大英雄。今日竟然身临险境,为我国刺探敌情,确实难能可贵。夏国公如今已经是大晋的契丹西南面招讨使,所谓唇亡齿寒,希望我们可以共同防御契丹的南侵。” “好,那在下就先告辞。” 独孤定说完,再次向刘知远行礼后即带着他的人马离开边境。 看着独孤定那群身穿异族服饰的士兵换换朝边境走去,乐异扬等人都很气愤。独孤定却非有勇无谋之辈,在行凶的阴谋被揭穿后竟还能够自圆其说。但奇怪的是,王爷并未责罚他,反而让其安然无恙的回到他的大本营。 刘知远见众人脸上充满疑惑和愤怒,上前解释道:“今日多谢各位的相助,现在国家有难,还望各位以大局为重,勿在轻起不必要的纷争。我今日尚有军务在身,他日若能再见,必当重谢,请各位保重!”又走到乐异扬和令狐城身边,轻声同他们说道:“多谢二位壮士相救,二位必非凡人,有勇有谋,希望以后可以报效朝廷,为苍生谋福。” 刘知远与乐异扬目光相接,心中不觉一惊,发现眼前之人似曾相似,正欲开口问询,却听令狐城答道:“王爷之言,我等定当谨记。”刘知远笑着对令狐城点点头,驱马离去,半路上回过头又望了乐异扬几眼,摇摇头感叹了几声。 原来在十四年前,乐援一家在代州遇难的消息传到太原时,乐祯娴当即晕死过去,从此再未醒来。刘知远沉痛万分,好生安葬妻子之后,又亲自去了潞州宽慰岳母张氏。张氏一月之间连着逝去三个亲人,心中自然悲恸不已,每隔几天,就到城外清虚观出家了。 刘知远一年之后又娶了太原农家李氏的小女儿续舷。李氏娇美贤惠,又善解人意,深得刘知远的喜爱。不过刘知远的心中仍对乐祯娴念念不忘。乐异扬眉清目秀,相貌与父亲乐援和姑姑乐祯娴有几分相似。刘知远今日乍然见到他,仿佛看到了结发妻子的身影,因此才会有前面那样惊讶。 等到刘知远一行人走远,乡亲们上前围住乐异扬和令狐城说道:“扬儿、城儿,你两人去太原吧,将来可以做更大的事业。我们就留在边境,边境总有边境的活路。只是希望以后尽量少打仗。这里有些盘缠,应该可以够你们走到太原。”乐异扬拜谢道:“你们的大恩大德,来日定当报答,请多保重!” 令狐城也向父母辞别,与乐异扬一同上路。一路上,鸟儿向不停的从乱草中飞出。他们的心自然也不能平静。以后的路,两人谁也不知道会怎样。就这样一直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太原。 乐异扬和令狐城刚到城门,便看见一大群人围在城墙边看告示。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大晋国招兵的公文。令狐城兴奋不已,当即记下招兵的地方,与乐异扬分别。 乐异扬对当兵和打仗的兴趣不大。他在城中转了几圈,没有找到合适的谋生的路子。到了午时,他已经觉得饥肠难耐,便去了城南的一家食店。 店小二见有人来,忙弓着腰打招呼:“客官,您身体好!今天准备吃点什么?”乐异扬见他这么客气,就点了一碗白米饭和一个炒白菜。店小二笑着说:“客官,想必你不是本地人。我们店可是太原有名的,来几个招牌菜吧?本店有上好的青花酒,要不也来一壶?”乐异扬道:“不用了,我吃了饭还要赶路。”店小二打量了乐异扬一番,见他的穿着,估计也没什么钱,便摇着头走下去了。 乐异扬看着店小二的背影,想到,“这里的人这么势利,确实不如边境民众的淳朴。”又想到,“若是找不到事情做,这几日过后,可能连吃饭都困难。”这时,他的心头就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凄凉,心想:“不知道令狐兄现在怎样了?” 乐异扬正吃着饭,屋外来了四五个头上扎着金色布带,腰间配剑的士兵。店小二急忙出来应酬:“各位军爷,今日那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真是我们的荣幸啊?”其中一个领头的道,“少废话,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店小二诚惶诚恐,颤抖的道:“我家掌柜的刚好有事出城了,要到下午才回来。” 其中一个当兵听完后大笑道:“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出城,难道是有意避开我们?告诉你,今天不是我们找你有事,是北平王离城前亲自发的口谕,已经张贴到太原的各条街上。凡在此开业满一年的店铺,都要上交五十两白银当做军费。这个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店小二苦笑回答道。然后指了指乐异扬说道:“各位军爷,我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小店确实经营不善,一则没有这么多现银,二则当家的确是不在店中,我只是一个做事的,也想不出什么辙啊?”“实不相瞒,今日从开门到现在,还只有他一人光顾。” 士兵们仔细看着乐异扬和他桌上菜,对店小二道:“现在国家有难,每个人都有一份为国分忧的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北平王平时对你们有多好,你们应该知道。太原是一个好地方,也是一个不好的地方,两国开市以来,你们挣了多少银子,我们心中还是有数的。明日一定要凑齐银子。” 带头的哪位军士临走时又补充道,“现在连北平王都已经去了前线视察军情。他老人家已经发话,将士们在边疆浴血奋战,谁都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否则,等到北平王回来,必将严惩不怠!” 店小二见这些士兵走了,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可恨的契丹鞑子,又要打仗了。”店小二给乐异扬倒茶时,又说道:“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两国互市算是完了。过几日我们店也要关门,到时客官想吃饭也不容易了。” 店小二的话让乐异扬想起了家乡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然后走出食店。乐异扬形单影子,落魄地走在宽敞的大街上,偶尔遇见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他们都大包小包,携妻带子,乘着自家的牛车朝内地赶去。乐异扬见状,心中不免有多了几分凄凉。如果后面要与契丹长期作战,太原几十年的繁华便将灰飞烟灭。 来到太原的第一天晚上,乐异扬在城里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休息。第二天天一大早,他便收好行李出发了。 乐异扬一边慢慢赶路,一边思考着今后的事情。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他真的不知道。盘缠快要花完,兵荒马乱也难找到事情做。如果向令狐城哪像习得一招半式,他自然也去从军。可是自己只背得四书五经,在边境毫无用武之地。如今边境不安宁,只能去京城谋生路。有了这个主意,乐异扬打起精神,很快就出了太原城。 出城约走了三个时辰,乐异扬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山。此山高入云霄,绵延数百里,是太行山的一支余脉。太行山以北便是属于契丹的“幽云十六州”,以南便是中原诸州。太行山历来是兵家常争之地。早在东汉元初元年,汉安帝为防外敌侵犯洛阳,下诏在太行南端三十六处要冲屯兵。晋太元十九年,后燕慕容垂进伐西燕,西燕慕容永令全部人马前去堵塞太行山口,慕容垂引兵自滏口进入,灭了西燕。隋朝末年,李世民与窦建德相争,李世民进据虎牢,使窦建德不能越过太行,李世民乘机占领上党,尽收河东之地。 大山上林木茂盛,隐约可看见楼阁的脊梁。走近一看,原来这里藏着太原的千年宝刹----归贤寺。乐异扬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归贤寺是当年士绅为了纪念契丹退兵捐资重新修葺而成。归贤寺平时香火很旺,鼎盛时期每天都有各族人近千人前来烧香祈福。现在临近天黑,寺里仍然人头攒动,似乎让人忘了战争已经悄悄地向无辜的百姓走来。 乐异扬赶了一天的路,此刻感到有点累了。昨日在太原买的干粮已经吃尽,随身携带的皮囊里的水所剩无几。眼看快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却走到了归贤寺的门口。“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今晚暂时在这里落脚。”乐异扬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说过的话,让他长大之后一定要去归贤寺上香。于是他便挺直身体走进了归贤寺。 进入大门,边见前方立有两块石碑。石碑高约三丈,宽约五尺。左边是功德碑,记录的是边疆将士的英勇事迹及太原士绅的乐善之举;右边是恩泽碑,记录的是高祖石敬瑭衣锦还乡临幸归贤寺所做诗文。 乐异扬读罢功德碑文,顿时对边疆将士的事迹敬仰不已。然后他走到恩泽碑前,仔细读着前人写下的诗文。这里誊抄数句如下: “山顶平阔说道出群芳。美景云列,撩人心怀。乱石腾空,繁花生树,杂然前陈,应接不暇。循罗汉街以西,得石阶百五十步,尽而宝刹出焉。“归贤寺”三字呈余前。寺颇古,内宽亮。虚步入堂,渐临佳境。” 又,“登而环视,天高地阔。江山之外,第见飞鹤斑斑。俯望西北诸山,连绵起伏,宛如粒粒碧玉珠;近瞰晋城,楼舍依山而构,栉比鳞次,覆压数十里。顾视归贤,林木殷盛,庙宇成群,青烟萦绕,若回东都。” 正当乐异扬离开石碑进入寺院前庭的时候,他被一群和尚拦住了,领头的一个年轻和尚道:“主持大师有旨,今夜寺内有大事商议,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乐异扬见天色已晚,寺周已经没有其他住处,于是道:“这位师父,在下只是路过贵寺,想在贵寺暂住一晚,明天清晨便赶往京城。”那和尚却不依不饶地回应道:“不行不行,倘若让主持知道了,我们都得挨罚,你还是快走吧。”乐异扬还想解释,和尚们早就不依不饶,一个劲地将他推向门口。 这时,一个老和尚出来了。他身穿紫色袈裟,头戴毗卢冠,手中握着漆黑的佛珠,后面还跟了两个小沙弥。乐异扬虔诚地鞠了鞠躬,老和尚对他笑了笑,便招手叫那个和尚过去了解情况。这个年轻和尚便走上前,在老和尚的耳边咕噜咕噜说了半天。老和尚听了之后,点头同意后回到了佛堂里。 有了慧行法师的旨意,那个年轻和尚态度立刻转变了,热情地为他安排了寺院前庭的东厢,并给他准备了今晚的斋饭。乐异扬这时知道了这个和尚叫度悔,今年刚满二十岁,太原东南人士。还从他口中得知那个老和尚便是太原有名的慧行法师,现在代理归贤寺主持。归贤寺真正的主持是慧空法师,如今正在后山闭关修炼,过几天便要出山。听说乐异扬要去京城,慧行主持便答应让他在寺里暂住。 乐异扬心中很感激慧行法师。吃过晚饭正准备去拜访他。这时,寺院突然进来三个太原的士兵。领头那人约莫四十多岁,英姿勃勃,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径直走进门来。乐异扬见状马上回避开。 只听到那人叫到:“慧空主持在吗?”度悔和尚走出门,看见来人,微笑着问候道:“郭将军,好久不见,主持闭关了。您先到西厢房休息,我这就去叫慧行代理主持出来。”那人大声道:“好,快去快回,北平王紧急军情,郭威不敢耽误。”说完去了西厢房。 乐异扬心中纳闷,军情与和尚有什么联系。他并非有意想偷听这里的私密,只是很好奇,于是趁他们不备,偷偷地藏到西厢房外的树丛中。 不一会,便见到慧行法师的身影。这次他是一个人,小沙弥都在大堂等候。他走到西厢门口,环顾了四周,见没人跟着,便走进房去了。这时,在西厢院里,只剩下乐异扬三人。 郭威本来在房间里焦急地踱着步之,见慧行法师进来。忙迎过去,双手作揖道: “慧行法师,这么晚来打扰,还望恕罪。” “岂敢岂敢!”慧行寒暄道:“郭将军深夜造访,必有不可耽搁之事。” “在下确有重要军情与大师们商量,只是不知道慧空法师什么时候可以出山。” 慧行见此事尚需与主持商议,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不敢怠慢,立刻指派人去后山请主持出山。 在等待的过程中,郭威在房中不停地喝着斋茶,想着临走时收到地来自前线的军报,愈发焦急万分。慧行见状,知道当兵的习惯,不便强加安慰,只是默默地滑动着手中的佛珠。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西厢院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大步跨了进来,他满身褴褛,连大胡子上面都是灰尘。他一进房间,乐异扬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涌来,这时,门窗自动关闭了。 乐异扬正诧异中,便听到房里人轻声在地交谈什么。他立刻打起精神,两耳透过空气几乎直接贴在墙壁上。 “郭将军,深夜找鄙人何事?刘知远为何不亲自来?”慧空问道。 “慧空法师,您还不知道,契丹前段时间四处在边界挑衅,我们太原边界有五个县被掠夺。现在军费严重不足。两国互市终结让商人损失很大。我们军费得不到补充,前线将士已经怨声载道。虽然北平王前几日就去前线抚慰将士,但长此下去,仍难免兵变发生啊。” 郭威焦心地道, “今日下午收到北平王的军报,要我马上来找您,必须是当面见到您。我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不知如今贵寺能否支援一二?” 慧空抬头望了一眼慧行。平时寺里支出全由慧行负责记录,他自然是知道还有多少家底。 “国家有难,按理我们本来应该出手相助。不过我们现在确实有心无力。平日香客供奉虽多,但都用在修建阁楼之上,目前库存所剩无几。”慧空淡淡地答道。 郭威低下头,心中盘算着,归贤寺每年收入都超过上百万两白银,其他捐赠不算在内。当然,每年寺里也会举行赈灾会,但也只是收入的冰山一角。大部分钱都用在修葺寺院,扩建台楼上面。更可笑的是,每年冬天军中还要派人来寺院当差,美其名曰归贤轮值。实在令人气愤至极! “郭将军,主持所言不虚,我们目前只有一千三百两银子,尚需购买今年冬天御寒的棉衣和预备明年赈济边民的粮食。”慧行连忙应和道。 “如此就算将这一千三百两全拿去做军费,也坚持不了几天。难道是天要灭我太原?”郭威失望的道。 “此事我等也无可奈何。郭将军,你还是请回吧!”慧空摇着头,起身送客。 正当郭威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刘知远曾经告诉他的一句话。他便转过头来,对慧空道: “主持还记得当年与北平王的情谊吗?” 慧空听后一震,没想到郭威竟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示意郭威坐下,并对慧行道: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有些话想和郭将军说说。” 慧行诺了一声,便离开西厢回自己房间。 慧空坐在茶几旁,沉默了好一阵。乐异扬在门外站的腰酸腿麻,正准备回房间休息。这时,慧空开始说话了。 “郭将军,提起与你们北平王刘知远的情谊,还不得不说起一个人,那就是已故的高祖皇帝石敬瑭。” “那得从十年前说起,当时还是后唐末帝李从珂的统治中原的最后时刻。我的俗名本叫胥元非,与刘知远一起是石敬瑭手下的军校。后唐末年,朝廷**,军纪涣散,民不聊生。中原各地义军风起云涌,大唐军队节节败退。而此时,地处我国北部的契丹族却已经立国二世,皇帝耶律德光见大唐内乱,于是令胞弟耶律李胡趁南下进攻代州。没想到石敬瑭竟背着朝廷与契丹结盟,割让“幽云十六州”借契丹之兵攻灭大唐。刘知远和我得知情况后,认为“幽云十六州”一失,以后中原就再无宁日,于是冒死力谏,石敬瑭不听我们劝告,一意孤行,结果换来向耶律德光屈称“儿皇帝”的屈辱结果。我一气之下离开太原,在此处居住十四年了。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慧空终于讲完了整个事情。郭威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想到这个慧空可能见死不救,仍抱有一线希望地道: “主持与王爷都不主张将土地割让给契丹,而今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又御驾亲征,是想倾全国之力灭掉我大晋。如今军费问题不能解决,在下这就回去向王爷请罪。” 言毕,郭威起身向慧空告辞。慧空也起身示意他坐下,然后对他道: “郭将军,鄙人虽无钱粮相助,但念及刘知远为人宽厚贤能,倒有一句话想由你转告他。契丹如今兵锋正盛,希望他能够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切莫与契丹正面冲突。这不光是为了太原的百姓,更是为了整个大晋国”。 “主持的意思,在下一定会转告王爷。”郭威答应道。 待郭威离开归贤寺,乐异扬也回到东厢。他躺在床板上,仔细回想慧空与郭威的对话,觉得很多地方都很蹊跷。契丹都打到家门口了,再不抵抗,则跟十年前的后唐军队有什么分别。乐异扬的父亲是行伍出身,有一段时间在代州当差,如果父亲还在世上,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唉,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乐异扬心中顿时惆怅万分,辗转难以入眠。 夜深了,慧空去了偏殿。那里早就挤满了几十位身穿各式服装的人,这些人年龄大都在五十岁左右。大伙见到主持,都行了礼,然后变成整齐的队列。这时,只听慧行道: “各位弟兄,今晚主持有重要事情和大家商议,所以将大家都请了过来。” 大家很安静,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慧空看着眼前这些人,缓缓道: “十四年了,大家还能再次一聚,鄙人深感欣慰。如今边境再起烽火,一场大战似乎就要到来。就在今晚,刘知远还派人过来询问军饷的事情。据鄙人在契丹内线的情报,这次契丹是想一举攻灭晋国,中原百姓岌岌可危,我们应该有所作为了。” 大家听完,明白慧空的意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除掉耶律德光,契丹大军便群龙无首,只得乖乖退兵。 “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伙慷慨激扬的说到,纷纷要求前去。 “好,鄙人待天下苍生谢过大家!把酒来,鄙人今晚与各位弟兄喝过痛快。”这时,慧空已经管不了出家人的那套规矩。在太原隐伏十余年之后,终于要出手了。 各人离开归贤寺后,做好准备之后,便兵分几路,越过太行山,陆续向中原契丹军营方向进发。 乐异扬在归贤寺待了几日后,便准备启程前往京城。突然想起在这里打扰了这么久,应该前去向慧行大师亲自辞行。路上刚好碰到度悔挑水回来,便向他问了慧行大师的行踪。得知慧行此时正在大殿同一班和尚听慧空主持讲颂经词。乐异扬便到大殿门口静静地等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和尚们终于出来了。慧行陪同慧空走出大殿,见到乐异扬,忙招手让他过去,然后向慧空介绍道: “师兄,这边是我向你提及的乐施主。” 乐异扬走上前向慧空行礼说道: “久仰主持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慧空见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岁,长着一副修长的身子,披着黝黑的头发,言谈举止间已显不凡,便道: “施主小小年纪,竟能独创江湖,实在难得。” “主持大师,在下长期在边境生活,但一直学习诗文,未成习武,此次出来。实在情非得已。” 慧空见有难言之隐,也就不便继续问下去。便关心地道: “老衲看施主的底子不差,以后应该可以有大作为。老衲送你一句话,希望对你有帮助:江湖险恶,行事要忍为先,心中无物胜于有物,出家人常说,无无是有。” “在下一定谨记主持教诲。在贵寺打扰了这么久,今日准备启程去京城,特来向两位大师告别。” “施主生逢乱世,确实不幸,请多保重。”慧行道。 “多谢主持的教诲。两位大师,后会有期。”乐异扬答应道。 “后会有期!” 离开归贤寺,乐异扬发现包袱里多出了一大袋绳子和五十两白银。原来慧行早就安排人将银子放到他的行李中了。乐异扬对归贤寺心存感激,便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他白天赶路,夜晚就用包袱里的绳子在大树中间编织出一张简易的吊床用作休息。这太行山绵延五百余里,由北向南分出几支山脉,是太原与潞州的界山。乐异扬足足走了半个月才走出太行山。太行山以南便是潞州境内。潞州以南是卫州,再往南便是大晋国的京城开封府。 乐异扬一路风餐露宿,这日未时,总算在潞州界找到一家小客栈。这家客栈就在道路旁边,四周再无其他客栈。此地离州城还有两百里路。于是他走进客栈,见到里面到处是人,大部分人的服饰和他一样。这潞州虽然与太原临界,但风土人情与太原大为不同。太原是各族人杂居,潞州则大部分人是汉族。看来这些人也是从太原过来的。 乐异扬径直走到柜台,对店小二道: “给我来一间最小的房间。”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已经客满,没有房间了。”店小二笑着道。 “怎么会这样?”乐异扬忙问道。 “客官,你也见到了,此地荒郊野外,只有我们一家客栈,自然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客官远程而来,小的就实话告诉你,现在连马厩都住满人了。”店小二无奈的道,“不过,再往前走三十里,就有一个悠云山庄,庄子里房间很多,只是……” 乐异扬见天快黑了,如果再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得在客栈外面睡一晚,便忙问道: “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悠云山庄很神秘,小的只见过进去的人,没见过出来的人。”店小二轻声道。 “世上还有这回事?”乐异扬纳闷道,“此地不可久留,倒不如去哪悠云山庄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想着想着便走出了客栈。 潞州地势较太原平坦,虽说三十里路,乐异扬半个时辰就到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远望见前面有一个湖泊,湖泊旁边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似乎有许多房屋。乐异扬走到竹林边上,只听见乌鸦的叫声,心中不免一阵寒栗。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走了大概百步左右,便见到一个石门。石门上方刻着四个大字,悠云山庄。走过石门,便来到了一片开阔地。眼前的一切让乐异扬大为惊叹。精致的庭院连成一片。庭院外面有凉亭和假山,一直练到竹林外的大湖泊。 “这分明是一个私人园林。”乐异扬想道,“可是园林主人在何处?”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庭院里走去。 庭院里有五棵大树,每棵树约有五围大小。树枝相互交通,树梢上只剩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曳。穿过大树,便到了庭院正堂外面。乐异扬看了看四周,大声问道: “有人在吗?” 几只鸟儿被他的声音惊起飞走了。 “在下今晚路过贵庄,想在此留宿一晚,明早就走。”他接着道。 乐异扬等了一会,屋内仍然没人回应。乐异扬觉得不对劲,想起客栈店小二对他说的话,不免冷汗冒上额间。于是准备尽快离开此地。 他刚出庭院,便碰到一人背对着门口。乐异扬一惊,急忙退了两步。只见这个人慢慢转过身来,用眼睛瞪着乐异扬。原来是一个女孩子,她一身紧束打扮,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剑。从容貌上看,她的年龄应该在十五六岁左右。不过,她柔弱的身体里仍然透露出一股邪气。 “知道此地叫什么地方吗?”她用阴沉的语音问道。 “悠云山庄。”乐异扬小心翼翼的答道。 “知道悠云山庄还敢来,胆子可不小。”她厉声道。 “在下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天色已晚,太行山下客栈已经住满了人,所以原想在贵庄结束一晚。”乐异扬见她的话里充满杀气,想尽快脱身离开此地。 “想走?”女孩冷冷的笑了一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说罢拔出手中的剑。 乐异扬听罢,知道今天这件事是躲也躲不了了。这时,他想到了慧空主持前几天给他说的话,心里便平静下来。道: “看来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听了他的话,女孩心中吃了一惊。几年来,她见过好多向乐异扬这样擅闯悠云山庄的人,从来没见过向他这样镇定的。看来这个小子必非凡品,先问清楚他的来头再说。她心里想到。 乐异扬以为今天逃不过此劫,见那个女孩正用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便道: “看来在下今晚是走不出悠云山庄了。” “你是何人,来自何地,将要去何处?” 那个女人将剑慢慢插回剑鞘里,没有回答乐异扬的问题,反而连问了他三个问题,似乎是想了解他的身世。 “在下乐异扬,太原人氏,准备去京城。”乐异扬如实回答道。 “太原至京城有两千余里,你独自一人,难道不害怕吗?”这时,女孩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如今边界烽烟再起,契丹四处侵掠,大敌临头,哪能顾得自身的安危?我此番进京,只为寻找一位故人。今晚冒昧打扰,还望姑娘赎罪。” “原来如此,看来你并非坏人。”女孩看着乐异扬,缓缓地道。 “姑娘为何独自在此?”乐异扬看见女孩也孤苦一人,不免关心地问道。 “住嘴,不该问的不要问!”女孩道,连忙示意乐异扬离开。 这时,突然听见门口一阵“哈哈”的笑声。只见一个身穿黄色服饰,头盖金冠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不到二十岁,身后跟后两个随从。乐异扬正准备行礼,那个男子连忙制止道, “乐公子远道而来,今晚暂且住在我庄上。如果有哪里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乐异扬见他如此挽留,便答应留下来。 那个男子走到门口,回过头对女孩道,“纪云,乐公子就交给你了,明早天仙阁早宴,一定请乐公子过去。”说完便走了。原来这个女孩芳名来纪云,是悠云山庄的二小姐。 乐异扬见这家主人这么客气,忙向女孩谢道: “来姑娘,这位公子太客气,不知怎么感谢他。” 来纪云看了看乐异扬,将他拉到角落,关上门,轻轻对他道: “明天早上天仙阁早宴,务必多加小心。这里正如外界传说中的那样。我从来没见到过活人离开悠云山庄的大门。” 乐异扬听罢,知道大事不妙,心中焦急万分,对着来纪云说, “那该怎么办?” “我见你人不坏,就告诉你一些事情。”来纪云走到窗外,望了四周,然后将窗户关上,转身对乐异扬道。 “刚刚那位是我师兄,名叫陆之诚,今年二十一岁。他本名致治,是后唐末年义军首领陆官琰的儿子,后来未避朝廷追杀才改名至诚。师兄八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与敌军的围攻中不幸身亡,师兄被我的师父冒死送到潞州,并长期隐居在此。这么多年了,师兄一直都没放弃为他父亲报仇的念头。而杀他父亲的人,虽然已经去世,但他的后代还在开封府养尊处优。” “原来如此,听说我要去京城,所以就留我下来。看来明天是凶多吉少。”乐异扬忧虑地道。 “未必如此悲观,”来纪云道,“我在师兄身边多年,你是我见到的为数不多被邀请参加天仙阁早宴的人。其他擅闯悠云山庄人都没能活着离开。” “看来我差点也杀掉”,乐异扬心中掠过一丝寒意,惊魂甫定后,方问道: “来姑娘刚刚为何救我?” “并非我救了你,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来纪云望着乐异扬,轻轻地回答道。 “来姑娘此话怎讲?”乐异扬诧异道。 来纪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乐异扬跟前,问道, “从你进庄到我师兄出现,大概过了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吧。”乐异扬犹豫地道。 “半个时辰就足以取你项上人头。”来纪云淡淡地道, 乐异扬听完她说的话,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跳要出来。他没想到来纪云会这么说,心中是一惊一寒。 “在下仍然不懂,还望来姑娘明示。”他回答道。 “我师兄想办的事情,从来不需要等上半个时辰。”来纪云道。 “原来如此。”乐异扬心中总算一个石头掉在了地上。要不是他刚刚沉着冷静,现在早就成了这丫头的刀下之鬼。 “现在天色不早,云儿这就安排公子就寝。”说着便引着他出了中庭。此时,屋外已经月色朦胧。乐异扬跟着来纪云身后,提着灯笼,走在弯曲的小路上。寒风从草间吹来,阴冷袭人。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后院。 “今晚太仓促,就委屈公子在这里小住一晚。”来纪云指着南边的一见屋子,对乐异扬道。 “多谢来姑娘。”乐异扬向来纪云微笑道。 “公子早点休息。”来纪云回礼后就走开了。 乐异扬待来纪云走远,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他将行李放在桌上,提着灯笼仔细打量了房屋一番。这间房屋甚是普通,只是床单上有一层厚厚地灰尘。看来这里多日不曾有人住过,乐异扬心中想到。经过一天的折腾,乐异扬早已经疲惫不堪,也顾不了这么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乐异扬起了一个大早。他一想到陆之诚的身世和今日天仙阁的宴会,心里又不免一阵紧张。乐异扬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下来。这时,屋外传来了来纪云的声音。乐异扬急忙开门。 “这么早过来,打扰公子休息了。”来纪云在门口道。 乐异扬一看,此时的来纪云已经穿着紫色的长裙,头上戴着金色的发簪,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让人看着不觉心动。 “哪里哪里,我早就起来了。”乐异扬看着来纪云,缓缓道。 来纪云见状,忙低下头,轻轻地道, “天仙阁宴会辰时开始,请乐公子随云儿一同前往。” “来姑娘,在下并非什么公子,以后直接称呼我名字即可。”乐异扬坦诚地道。 来纪云忙摇头道: “公子谦虚了。” 就真样,两人寒暄到竹林旁的湖泊旁边。这湖泊方圆约十里,四周的景色倒影在湖面,随着水波一起荡漾。 “这里是汇景湖,前面就是天仙阁了。“来纪云指着湖泊中央道。 乐异扬顺着来纪云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一高三层的楼阁,环水而建,装饰得金碧辉煌,颇有皇宫别院的风格。 “果然有一番风味。只是不知怎么过去。”乐异扬转过头问道。 来纪云见状说道, “公子,你有所不知,凡赴天仙阁宴会之人,都是我师兄倚重的江湖豪杰。所以,自然会有人前来迎接。” 话闭,湖面果然迎来了一只小舟,载着两人向天仙阁驶去。 乐异扬和来纪云登上天仙阁的台阶,门口早已等候数名身穿铠甲的随从。来纪云交出随身携带的宝剑,放在随从手中的托盘里,然后站到边上等待乐异扬。乐异扬见状,也交出了随身携带的物品。这才方被放进去。 进了天仙阁,两人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三楼走去。乐异扬在路上小心地问道, “来姑娘,刚刚是怎么回事?” 来纪云答道,“这是我师父早年定下的规矩,凡进天仙阁,一律不准带兵器。” “原来如此,敢问师父如今身在何处?” “待会自会相见。”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第三层。门口有两位身穿白色长裙的侍女,见到客人已经到来,笑着道, “小姐,公子与盟主已经恭候多时了。”话闭,便推开雕有金色麒麟图案的大门,拉开门口的珠帘。 “公子请。”来纪云道,然后随两位侍女从里屋进去。 这时,房里两侧早已坐满了参加早宴的人。陆之诚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主台上,此人乃当今武林盟主显允焕,陆之诚的师父。乐异扬一边走着,一边留意着这些人。他们大多数端坐在坐位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走到台前,乐异扬向陆之诚鞠了鞠躬说道: “在下太原乐异扬,见过陆公子。” “乐公子不必客气,快快上座,快快上座。”陆之诚忙道,然后指了指左侧第一排的位置。 待乐异扬坐下后,陆之诚道, “今日众位掌门能够来我天仙阁宴会,实乃羽三生之幸。” 众人忙道: “陆公子身怀绝世武功,胸有万邦之气,真乃人杰。” 只听陆之诚道: “在下不才,全耐师父悉心教导方有今日。”说罢,起身给亲自给师父上茶。 显允焕接过茶,放在嘴边蘸了一口,略微点点头,然后对众人道。 “诚儿尚年少,希望以后你们可以多帮帮他。” 众人回应道, “江湖上早有传闻,说陆公子与盟主情深义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盟主已经发话,我等岂有不遵的道理?” “今日我与师父邀请众位来,是想谈谈家国大事。”陆之诚道,“想必大家对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略有耳闻吧?” 台下之人顿时议论纷纷。座上一人道, “敢问陆公子,是两国边境上的事吗?” 陆之诚点点头。 “我等都是江湖人士,此等事情本应是朝中那些当官的烦恼,公子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只因其中有一段故事,所以羽想探个究竟。”陆之诚回答道。 众位掌门见此时蹊跷,便等陆之诚慢慢道来。 这时,陆之诚却不说破。他走到乐异扬身边,介绍道: “这位是来自太原边境的乐公子。昨日路过小舍,特邀请他参加今天的早宴。” 乐异扬连忙起身,向众人拱手道: “在下乐异扬,路过宝地,还望众位侠士多多指教。” 众位掌门见乐异扬仪表堂堂,举止得当,又有陆公子亲自介绍,都以为他必武功不凡。 陆之诚举杯祝酒道, “且饮此杯酒。” 众人皆满饮一杯。其中一人笑着道: “悠云山庄的美酒,就像来姑娘一样温柔”。 众位掌门都大笑道。 “云儿这丫头不懂事,难道又在外面闯祸了。”显盟主道。 “来姑娘常年居在悠云山庄,被陆公子看得严严实实的,我等只是臆测,哪有机会一睹芳颜?” 陆之诚忙道, “我这个师妹向来特立独行,师父都管不住,我哪能管得住她?” 众人都笑了,这时,乐异扬故意举起茶杯,慢慢品尝着香茗,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来纪云在里屋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台下之人,除了乐异扬,其他皆是轻浮粗野的江湖汉子。来纪云一直盯着乐异扬,心中不免生出阵阵爱意。 这时天仙阁里诸人觥筹交互,好不热闹。乐异扬都看在眼里,心中却想着来纪云。他向四周望去,没见到来纪云,心中有点失落。这时,忽然听见陆之诚的声音, “众位掌门请静一静,师父有话要说。”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显允焕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下。放下酒杯,他看着台下所有的人,然后道: “老夫身居武林盟主的位置十余载,现在年事已高,早已感到力不从心。今日决定将这盟主的位置让出来,众位意向如何?” 众人忙道, “有盟主坐镇潞州,江湖才这么平静,若换新盟主,恐江湖会再起风涛。” 显允焕看众人如此挽留,心中倍感欣慰说道: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新盟主之事,得尽早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此时,在座的各门派掌门人才明白今日赴宴的缘由。武林盟主需是德才兼备之人才能任之。陆之诚深的显盟主厚爱,平生所学早就可以独当一面。又有这么大一个悠云山庄,经过几年之经营,已经威震一方。如果没猜错,新盟主之位非陆之诚莫属。 众人答道, “此事全凭盟主安排。” 显允焕见人心已定,于是往下道, “武林盟主当以天下苍生为重。只有胸怀大志,方能有所作为。如果众位没有异议,我便推举陆之诚为新任武林盟主。” 众位掌门皆道, “盟主为大伙想得周到,陆公子文韬武略,实乃武林之福。” 又向陆之诚道贺。陆之诚忙举杯道, “以后还望诸位前辈多多指导。” 整个早宴一直持续到未时方结束。众人酒足饭饱后便离开天仙阁。在汇景湖的另一边,齐齐的站满了各门派的弟子。他们见到掌门人安然无恙的归来,方才长舒一口气,然后陆续离开悠云山庄。 陆之诚与显允焕站在天仙阁上,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陆之诚道: “师父,看来江湖上对我悠云山庄成见很深啊。今日要不是你老人家亲自到来,我想这些人是不会来这么齐的。” 显允焕抬起头,望着四周美好的山湖景象,疑惑的问道, “诚儿,江湖上皆传言悠云山庄神秘难测,只有活人进,没有活人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之诚答道, “不瞒师父,悠云山庄里有一个密云洞,里面机关重重,十几年来,不断有人试图进去,但都没能够活着出来。徒儿虽在此居住多年,也不敢贸然进去。不知何时,江湖上开始有此传言。请师父明察。” “人只要不是你杀的,就不需要畏惧这些传言。今日天仙阁早宴之后,这些传言就自然不攻自破了。”显允焕抚了抚发白的长须说道。 “徒儿这些年倒是抓了几个擅闯山庄的人,不过没过多久就会将他们释放。可是奇怪的是,他们未出悠云山庄的大门,便都一个一个死掉了。徒儿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难怪江湖会有此传言。”显盟主道, “你平时都将这些人关在何处?” “徒儿将他们关在里密云洞三里外的碧水涧附近,以防止他们趁我庄中不备,偷偷进洞寻找宝藏。” “哦,即然如此,改天可带我前去一探究竟。” 乐异扬这几日住在客房中,陆之诚每天都会派人过来伺候饮食。来纪云也会隔天过来嘘寒问暖。来纪云有时会同她聊一些江湖上刀光剑影的事情。从她的嘴里,他得知了显允焕年轻时便已在中原武林名声大震,朝廷为防止习武之人聚众起事,便四处追杀武林中人。显允焕也隐居在卫州的深山中暂避锋芒。没过多久,朝廷在国内实行的暴虐行为都到了各地豪杰的反抗。一时中原大地义军突起。举国陷入了混乱之中。其中一支义军到处施行仁义之举,逐渐壮大起来。其他各路义军为了争夺联盟首领之位,不断对之发出攻击。后来大唐朝廷趁他们内讧之时,在卫州大败义军联盟。首领陆官琰在突围过程中不幸战死。陆官琰与显允焕是莫逆之交。早在从卫州撤退前,陆官琰便托显允焕将自己八岁的儿子陆之诚接到他在潞州的别苑悠云山庄。后来,显允焕又在悠云山庄千行剑法教授陆之诚武功,并将自己的武功独学千形剑法传给了他。 来纪云是显允焕的关门弟子。她本是潞州富商的女儿。来氏一共有两个女儿,来纪云是他的大女儿。来氏平时乐善好施,显允焕落难时曾经受过她家的恩惠。后来,来纪云家在潞州兵乱时家道中落,五岁的小女儿也不知所终。她的父亲在临死前将六岁的大女儿托付给显允焕。显允焕见她孤苦无依,就将她带到悠云山庄,有空的时候就教她学剑。显允焕身居武林盟主之位,大部分时间都在江湖上行走,平时很少到悠云山庄,大多数时候都由陆之诚代替他照顾来纪云。所以,陆之诚与来纪云两人就情同兄妹。 乐异扬也会同来纪云提及太原边境上的事情。来纪云每次都耐心听着他的话语。两人越聊越投机,只恨不能早点相识。 过了几天,显允焕吃过午饭,在庄里漫步,突然想起上次与陆之诚说的事情,便让陆之诚安排去碧水涧和密云洞探个究竟。 “可带上云儿和太原来的那位公子一同前往。” 陆之诚只得遵旨,派人分别去请来纪云和乐异扬。 陆之诚带着一队侍从,陪同显允焕等人一块出了汇景湖,向西行八里路,便到了碧水涧。这里散布着几间茅草屋,皆临水而建。走进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陆之诚解释道: “至从江湖传言兴起后,这里就在也没住过人了。” 显允焕沿着房屋反复走了几圈,然后对众人道: “你们可看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出来?” 陆之诚与来纪云都摇了摇头。这时,只听乐异扬答道, “此处临水而建,必然较他处蛇多。倘若被毒蛇咬伤,又得不到及时救治,快则不到一个时辰,慢则迁延数个月,必毒发身亡。” 显允焕不做声,确从草丛中捡起了一块蛇皮。众人忙向后退,只听乐异扬道, “大家不必惊慌,现在深秋时节,蛇已经入洞休眠。” 显允焕笑着问道, “乐公子常年在太原边境生活,想必知道这种是什么蛇吧?” 乐异扬走近后仔细观察了蛇匹的花纹,然后道, “此蛇并非产于潞州,乃党项红头蛇,俗称七日倒。被此蛇咬伤,七日之内,若无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陆之诚听罢,不解道: “党项离潞州八百里,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蛇?”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此蛇带到潞州?”来纪云问道。 这时,陆之诚道: “如果果真被这七日倒咬伤,我潞州确并此类解药,那我们岂不是白等着蛇毒发作而无能为力。” “陆公子此言差异。这类蛇毒的解药并非难以获得。只需将这红头蛇拿去啮咬老鼠,然后将老鼠的血收集起来,放在烈日下晒干,磨成粉末以备不时之需即可。” 显允焕点点头说道,“乐公子不愧是人中豪杰,片语之间就救我潞州无数百姓。” 来纪云也向乐异扬投去赞许的目光。 乐异扬见状,谦虚地道,“在下只是在太原耳濡目染多年,才略懂其中一二。” 陆之诚见乐异扬确实胸有才华,又发现众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于是道; “乐公子为人俊爽,这次能够在潞州相识,确实是我的荣幸。如果乐公子不嫌弃,还望能在寒舍多留几日,羽稍后还有要事同公子商议。” “多谢陆公子盛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乐异扬答道。 正当两人对话的时候,显允焕提议再去密云洞探个究竟。于是陆之诚又带着众人朝密云洞走去。 ------------ 第三章 驰援代州 离开碧水涧,朝北行半柱香的时间,便看到了一座荒山。此处乃悠云山庄最北的地方。山上杂草繁生,野树在风中摇曳,与悠云山庄的景观格格不入。此时虽是中午时分,但天色已经较平时暗了许多。众人沿着石路向前行,在离山半里路边,竖立着一块残缺的石碑,从碑文中依稀可以辨出“密云”两个字。上山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密云洞门口。洞口已经被人用巨石封住。 陆之诚对显允焕道:“自从这里出了几起命案后,徒儿便将山洞口封起来了。”显允焕对陆之诚的话很满意,赞许道:“诚儿能有此番心思,为师很欣慰。”又对来纪云道:“你在悠云山庄多年,也要有此心思才好。”来纪云知道师父为自己好,便拉着师父的手道:“师父教导的是,云儿一定多向师兄学习。” 见三人交谈甚欢,乐异扬也走上前去,问道:“显盟主,如今洞口已经封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显允焕笑了笑,对陆之诚道:“诚儿,你看呢?”陆之诚望了师父和乐异扬一眼,回答道:“既然来了,那就要进去探个究竟。” 说罢,陆之诚示意众人退后,缓缓从腰间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青云玄空剑。乐异扬见陆之诚双脚轻点地面,然后径直跃到半空,左右一挥,剑气直逼洞口而去。然后听到咔嚓一声响,洞口的那块巨石便已经轰然倒塌。 乐异扬不得不惊叹那把宝剑的威力,同时也钦佩陆之诚那炉火纯青剑法。他环顾众人,见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显得很平静。 这时,来纪云道:“师兄剑法如此精妙,下次要多教师妹一些。”陆之诚却笑道:“师妹过奖,我平时教你的那些剑法足以你防身用了。”来纪云故意噘着嘴,柔声说道:“师兄,如今天下大乱,江湖上人心险恶,只能防身哪里够用?”陆之诚道:“女孩子还是本本分分为好,江湖生打打杀杀的事情都是男人做的。”来纪云哑口无言,求助地望着师父。 显允焕哈哈大笑,说道:“云儿,你师兄说的对,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悠云山庄为好。”来纪云望了乐异扬一眼,只见他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说什么。显允焕看在心里,心想:“我这个徒儿看来不愿意一辈子就在这里待着,这回来了一个英俊的小子,迟早要和他一起私奔,倒不如答应她。不然,到时他们私奔,传到江湖上去,我这个做师父的颜面何存?” 沉思了片刻,又对陆之诚说道:“诚儿,听说你的剑法较之前又长进不少,如今当刮目相看了。”陆之诚谦虚地道“徒儿操练剑法,不敢有懈怠。如今略有小成,全靠师父当年的悉心的教诲。”显允焕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抚着长长的胡须,缓缓说道:“悠云山庄这些年被你经营得有声有色,确实难为你。如今你的武功已经大有长进,足以担当起武林盟主这个重任。等这个事情过去,师父就可以安心隐退江湖了。” 陆之诚问道:“师父何必急于卸去武林盟主之位?”显允焕舒了一口气,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现在是该你们出头了。”陆之诚道:“诚必当谨记师父教导,誓当振兴中原武林!”说罢,又回过头对来纪云说道:“师妹,还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来纪云一愣,娇声说道:“师兄武艺高强,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哪有我们女孩子的事情。” 她的话音甫落,一行人就笑起来。陆之诚脸色微红,心知师妹伶牙俐齿,不能自讨没趣,急忙绕开话题,说道:“师妹,听说这个山洞隐秘的很,里面机关重重。你和乐公子他们还是在洞外等。不必与我们一起进去冒险。” 乐异扬本想进去看看眼界,见陆之诚如是说,心有不甘,上前说道:“在下在太原见识颇为狭窄,如今来了中原,原本想一开眼界。倘若今日能够进入这密云洞一探究竟,倒是可以增加不少见识。” 来纪云听见二人之间的谈话,心想:“我在悠云山庄十余年,只听说过密云洞其名,未曾进去里面看过,既然江湖上这么多人冒死都要进去,想必里面一定有不可告知的秘密。今日师父和师兄都在,又有乐公子在身边,就算碰到什么危险,师父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营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日再不进去,以后想进去都有些困难。”想到这里,她不情愿地说道,“你们都进去了,我一个人待在洞外,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带上我,我一定小心翼翼,不跟你和师父添乱。好师兄,怎么样?” 陆之诚一心想保护小师妹,但又知道她一向执拗,如今她想一起进去,如果不答应她,她一定不会轻易罢休。况且这密云洞外荒无人烟,若是碰上什么野兽或为非作歹的武林败类,师妹哪能敌得过,这样反而让她独自一人身处险地。不过密云洞内又不知深浅,里面到处是前人留下的机关暗器,稍不留神,便会丧身洞内。正犹豫间,只听显允焕说道:“既然乐公子和云儿都想进去,那就让庄中家丁们留在这里,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以作为我们的接应。” 来纪云听见师父发话,知道师兄不敢违背师命,心中满是欢喜,撒娇道:“多谢师父和师兄成全”。陆之诚无可奈何,只得向身边的家丁交代好后路,然后带着三人进入洞中。 那密云洞处在荒山中,里面的路如同刚才上山的路一样道路婉转曲折。陆之诚等人进入洞门,才发现里面只有一条石缝。这石缝宽不到一尺,刚刚可以容一人侧身而进。陆之诚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长剑在石缝两边打探,担心有暗器袭来。显允焕、来纪云和乐异扬随后,脸部几乎跌着洞壁。乐异扬一面小心地行走,一面心中思索着:“不知道是何人筑造了这神秘的山洞,当初开凿这险峻的道路,想必是费了不少的功夫。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众人前行大约五六十米,才到里面开阔的地方。望着眼前空旷的平地,乐异扬感叹道:“密云洞入口如此婉转,恰如其名,但里面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假如来人在这里遇到突发情况,想要立刻逃出洞外,却又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之诚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这些年,偷偷进来的英雄好汉不知有多少,据在下所知,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活着出去。所以大家要格外小心。”又对来纪云道:“师妹,你和乐公子走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 来纪云应了一声,对着乐异扬微笑示意,又转身望着寂静的山洞,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寒意。 众人在洞内仔细端详了一阵,确定没有危险,才敢继续向前走去。才行十几步,便来到一处水池。水池距对岸宽约二三十米,水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白雾,水面上隐隐约约可以见到星罗棋布的石板,每块石板大约间隔五六尺。沿着石板望去,可以看到对面的一扇巨门。除了眼前的水池,再无其他道路通向对岸。 乐异扬望着对岸,心中不停搜寻越过水池的办法,忽然看见身边的来纪云已经走到水池边上,她正准备踏上石板,乐异扬急忙叫到:“来姑娘,请留步,此处似乎有些蹊跷。”来纪云刚要伸出腿,这时又全都缩了回来,回过头望着乐异扬,脸上充满疑惑的表情。 陆之诚和显允焕正在一边寻找机关暗器,这时都听见乐异扬的话语,都走到两人身边。乐异扬说道:“显盟主,陆公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此处的水质跟外界有何不同?” 陆之诚望着眼前的水池,摇头说道:“同样是水,难道这里的水与我庄上其他地方的水竟会不同?”悠云山庄当然不缺水,汇景湖就在山庄里,密云洞与汇景湖相距不远,两处的水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差异。陆之诚从未进入过密云洞,而今也都是猜测。 乐异扬听完他的话,淡定的说道,“这一路走来,在下一直在想,这里为何叫密云洞?之前来的人又去了哪里?到现在总算有点眉目。”来纪云这时走到乐异扬身边,笑着说道:“乐公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乐异扬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上前走到水池边,在地上捡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用力地扔进池中。只听见湖中生起一股热气,却没有听见石头落水的声音。 众人见状都很吃惊。乐异扬解释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溶骨池了。溶骨池水深百余尺,寻常物体入内即化,乃是由于池水极热所致。水中的热气笼罩在水池之上,正像密云那样覆盖大地,故有此名。” 听完乐异扬的话,陆之诚也恍然大悟说道:“乐公子所言极是,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之前擅闯密云洞之人,可能正是葬身于此,所以我们一路进来,竟没有看到尸骨留下的痕迹。”乐异扬用手指了指对岸,说道:“也不尽然,陆公子,那扇门后面,不知道还藏了多少骷髅。” 显允焕听完感叹道:“不管怎样,好好的七尺皮囊,最终却落个臧胜洞底,实乃可悲。这洞中到底有何宝藏,让江湖中人不顾死活,前赴后继。” 陆之诚说道:“徒儿多年以来一直想弄清楚这个事情,今日就算丢掉身家性命,也要一探究竟。不过,现在的耽误之急是怎么越过这个水池,不知道此处石板还能不能承受得起我们的重量。” 乐异扬心想:“既然进来了,肯定不能无功而返”。这时,他想起随身带的绳子,说道:“各位,在下倒有一法,不知道能不能一试?”众人正愁无路可走,听见他的话,脸上的焦急面容方才稍微舒缓。说话间,乐异扬已将身后的绳子拿了出来:“可将此绳固定在水池两边,然后从绳上划过去。” 显允焕说道:“此法虽妙,但行之却难。我们一行四人,唯有乐公子毫无武功,确有怎么过去?”陆之诚明白师父话里所指之事,便自告奋勇地道,“徒儿愿意先行一步,将绳子固定在对岸。”显允焕道:“如今之计,只能如此,诚儿,你要多加小心。”陆之诚道:“师父,此时包在我的身上。”说罢,接过乐异扬手中的绳索,仔细将长绳展开,将绳子的一头拴在洞内的巨石上,然后站起身来。 陆之诚用力牵拉长绳,确定固定牢固,就连人带绳直奔水池而去。他只身跃进水池,未及脚落在水面,便用手中的剑点到石板。然后又一跃而起,只见石板缓缓沉了下去。就这样几个来回,陆之诚安然无恙地到达对岸。而再看水面,方才的石块已经陆续沉入水中,最后只剩下七八块。 来纪云见到此番景象,若有所思地说道:“想这水池以前也是有很多石块,都被其他人一块一块踩进水中。”乐异扬笑着说道:“来姑娘,像你师兄这般武艺高强的人,自然是难不倒他的。”两人怎交谈中,只见显允焕也跳进池里,在水面踩住一块石板,然后跃身而起,便到达对岸,全程竟然没碰长绳一毫。 乐异扬和来纪云两人都惊叹不已。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绳子小心划过水池。 陆之诚见大家都安全过来,舒了一口气,说道:“前面多亏乐公子提醒,那些石板原来全是漂浮在水面,若是不加留意,贸然踩上去,就会连人一块葬身水池,连运气的时间都没有。”乐异扬答道:“这些都是以前在代州时听长辈们谈及过,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到,中原真是无奇不有。” 显允焕四处张望一番,说道:“此处阴气逼人,不能久留,我们还是早点办完事,速速离去。” 众人都赞同他的话,一起向巨门走去,走近之后才才发现这门原来是青铁铸成,虽无锁匙,却也坚固无比。陆之诚用手摸摸铁门,无奈的说道:“如此坚固的铁门,看来青云玄空剑也无能为力。”显允焕看看了铁门四周,淡定地道:“诚儿,不必沮丧,我想此门建造之时必留有打开的机关,我们先在门口周围仔细寻找。” 乐异扬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铁门,忽然发现铁门傍的岩石上有一个小孔,说道:“显盟主,若然不出您老人家所料,铁门的机关这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这机关的锁匙现在在何处。”显允焕道:“大家在四处找找,看看地面有没有。” 于是四人又在铁门附近寻觅一阵,却一无所获。乐异扬自言自语道:“难道锁匙不在洞中?”来纪云听罢,说道:“不在洞中,那还要这个机关干什么,反正没人能够打得开。”乐异扬正欲回答,却听陆之诚淡定地说道:“师妹,总有人可以打得开,到底是谁呢?” 显允焕见大家不慌不忙,心中不免焦急,抬头望了陆至诚一眼,眼睛突然定在了他的身上。过了一会,他说道:“诚儿,你身上那块玉佩还在吗?” 陆至诚心中一愣,说道:“师父,这块玉佩是您老人家送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大家定睛一看,这块玉佩形状貌似一块长长的金条。 显允焕说道:“诚儿,其实这块玉佩不是我送给你的,它原本就属于你们陆家。想当年,你父亲临终的时候说过,此块玉佩非常重要,并嘱咐我一定转交给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无法领会你父亲这句话的含义,今日总算想明白,原来小小玉佩竟然藏有这么大的秘密。诚儿,你现在就过去试试,也许它可以打开这道铁门。” 陆之诚将信将疑,缓缓走了过去,小心地将玉佩完整无缺地插进石壁,恰能与石壁上的小孔衔接。不过,眼前的铁门依然一丝打开的痕迹。乐异扬提醒陆之诚将玉佩左右旋转,陆之诚按照他说的方法做,没想到铁门果然缓缓升起。 正当大家欢心喜悦的时候,从石室里面突然射出三支长箭。陆之诚见势不妙,立刻挥出手中的剑,正好斩断三支箭的箭头。乐异扬惊魂甫定,上前拾起地上的箭头,拿起来仔细琢磨,发现箭上隐隐约约刻有一个汉字。他用手将断箭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呈递给身后的显允焕。 显允焕看见箭上的两个字,这是吃了一惊,转过头对陆之诚道:“诚儿,从开门的玉佩和射出的三箭,老夫断定这密云洞与你父亲陆官琰有莫大的联系。”陆之诚这时也大概猜出几分,恭敬地接过师父手中的箭,一眼就望见上面刻着的“陆”字。 陆之诚感觉自己的两只脚发软,眼泪几乎快从眼中奔涌出来,这确实我陆家的箭,看来悠云山庄本就是陆家的产业,难怪父亲临终时要师父带我来此处。这么多年来,密云洞就在自己山庄里,他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踏入山洞一步。现在,正是为了揭开这个秘密的时候,可是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悠云山庄早就富甲一方,陆之诚视钱财如粪土,若里面只是宝藏,今日之行未免有所失望。 来纪云发现陆之诚神色凝重,担心他睹物思人,上前安慰道:“师兄不必感伤,如果这真是陆伯父的箭,那里面可能还有伯父其他的遗物。”乐异扬也说道:“陆公子,事已至此,我们进去看看便知。” 陆之诚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箭,然后朝石室走去。 石室内空空如也,幽寂静谧,放眼望去,并没有发现金银珠宝等宝藏。乐异扬心想,陆官琰一路义军果然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不犯。 石室中间有一个高高的石台,四周并无任何障碍之物。石台上面盛有一个尚未腐烂的木盒。陆之诚此时两眼放光,心想终于不虚此行,正想伸手过去取,乐异扬急忙拦住他,说道:“陆公子,整间石室只见这一个木盒,里面肯定装有十分重要的东西。小心有暗器。” 陆之诚一心想找到父亲的遗物的事情,此刻竟然差点疏忽了。听到乐异扬的提醒,他小心地用千形剑试探性地碰了碰到木盒,果然不出所料,一张巨网从石室顶壁向下掉落,与此同时,从四周的石缝中射出八支利箭。 “师兄小心!”来纪云叫到。 只见陆之诚跃起身来,跳到放木盒的石台上,左右挥动手中的利剑,只听到啪啪的声音,箭头全都调到地上,巨网也四分五裂,散出一股发霉的烟灰。那巨网本是用金丝所编织成,一般刀剑很难将之划破。陆之诚手中的剑乃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剑,名曰青云玄空剑,锋利无比,加之他使的是显允焕所教的千形剑法,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所以,未等乐异扬看清楚招式,那张巨网就已经化为破损之物。 陆之诚取过木盒,翻身到来纪云身边,将木盒递给她,并嘱咐道:“师妹拿好,快快和师父他们出洞。”显允焕也道:“诚儿,我等先行一步,你要多加小心。”于是三人急忙朝洞口奔去。 陆之诚等其他人走后,垂头丧气地坐到地上。他心想,当年父亲把他送到悠云山庄,没想到尽然是为了守住这个空空的密云洞。他有些失望,又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父亲的其他遗物,便走出石室,取回父亲留给他的玉佩。陆之诚刚刚取出玉佩,正准备转身离去,就听见石室里面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一时之间地动山摇,陆之诚双脚尚未来得及站稳,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到溶骨池边。他用力抓住绳索,才没有被这股气流冲进水池里。 陆之诚暗自庆幸,幸亏师父他们已经离开密云洞,不然可能有人会葬身洞中。他越想越害怕,回头看了石室一眼,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铁门也胡乱倒在地上。陆之诚缓缓起身,感到胸口发闷,想到洞内情形危急,不便在此运气疗伤,于是沿着绳索,小心越过溶骨池,又侧着身子穿过石缝,这才回到洞外。 石室坍塌的时候,显允焕等人在洞外已经感觉地面在晃动,知道里面情况不妙。如今见到陆之诚出来,众人都舒了一口气。显允焕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诚儿,你有没有受伤?”陆之诚微微颔首,石室坍塌时产生的强大气流已经冲击到他的胸膛,现在他只能勉强细声回答道:“刚才被气流冲了几丈远,可能受了一点内伤,不过请师父放心,徒儿并无大碍,等会回到庄上,在调养几个时辰便可恢复。” 显允焕这才放心,望了密云洞一样,忧虑地说道:“如今石室已然坍塌,只有溶骨池尚存,未免其他人进去枉自送掉性命,须得再次封洞才行。”陆之诚示意庄丁们重新用石头将洞口封住,又在洞旁立了一块新的石碑,上面用长剑刻着“密云洞已毁”五个大字。此时太阳已经转西,众人便一起下山赶回庄中休息。 回到庄里,陆之诚已经可以提高嗓音说话,但气色仍然较差。显允焕走上前去为他把脉,见其脉象十分虚弱,便屏蔽众人,开始运功为他疗伤。用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将他胸中的鲜血逼了出来。这时,陆之诚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倒在床上睡着了。显允焕见自己的爱徒如此劳累,便为他盖好被子,嘱咐丫鬟们好生照顾陆之诚,自己则轻轻地走出房间, 门口早已经等候着许多人,为首站着的是来纪云和乐异扬。看见显允焕出来,两人便询问陆之诚的情况。显允焕如实回答二人,然后将乐异扬叫到一边,正色地说道:“乐公子,老夫并不把你当做外人。不过,今日山洞之内发生的事情,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恐怕会对你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乐异扬见显允焕满脸严肃的表情,心想此时事关重大,当即承诺绝不外传。 过了一日,陆之诚基本恢复体力,便在庄中设宴款待众人。宴会结束,陆之诚请显允焕、来纪云和乐异扬进入内室,打开那日在密云洞取回的木盒。只见木盒里面保存有一张残缺的金帛,金帛上面似乎刻有一些残缺的图案。 来纪云见到这块金帛,好奇地问道:“师兄,这张金帛上面刻着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密云洞里?”陆之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金帛,一时半会也回答不上来。 显允焕看了金帛上的图案,沉思了一阵,突然豁然开朗道:“这张金帛是一份残缺的地图,不过已经被人一分为二。我早年曾听前辈提及过,说唐朝末年黄巢起义失败后,曾将平生搜括而来的奇珍异宝全都藏起来。后来他兵败如山倒,在泰山狼虎谷的襄王村被自己的外甥林言所杀,绘有藏宝地图的金帛被林言所得。不到半月,林言又被沙陀将领李克用所杀,藏宝地图又落入了李克用的手中。这个李克用,就是唐庄宗李存勖的父亲。但不知故友陆官琰是怎么得到这半张金帛?另外一份金帛又在何人手中?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有这半分金帛,那么黄巢的那些奇珍异宝就还没有被人偷盗过。现在国家动乱,北方强敌入侵,晋国摇摇欲坠。如果再让契丹人得到这份藏宝地图,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乐异扬原以为这只是寻常的金帛,没想到上面竟然大有玄机,说道:“真不可思议,这种残缺金帛竟然抵得上万两黄金。不过显盟主是怎么知道金帛被人一分为二,而不是一分为三呢?” 显允焕举起金帛,示意大家靠过去,然后说道:“整张金帛是很难被分成两段,然而这张金帛却有明显的撕裂痕迹,想必是在紧急情况下被撕开的。老夫推断,当时握着金帛的人武功都极高,这块金帛是被人用内力从中间震成两半。实不相瞒,以老夫现在的功力,仓促之间恐怕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乐异扬听完,点头道:“显盟主推断的有道理。怎样才能找到另外一半金帛呢?茫茫大地,真是如同大海捞针。” 这时,陆之诚陷入了沉思。悠云山庄并不缺财物,但黄巢宝藏可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如今自己手中有了这半张金帛,他为实现心中的梦想又多了一个大的筹码。乐异扬看见陆之诚神色异常,说道:“陆公子好好保留金帛,切记不能落入武林败类之手。” 显允焕也说道:“诚儿,乐公子言之有理。今后你身居武林盟主之位,要以武林大局为念。为师还有些事要做,今日就先告辞。”陆之诚见师父发话,俯首回答道:“师父放心,徒儿心中有数,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来纪云见师父又要离去,忙问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显允焕拍拍她的肩膀,勉励她道:“云儿,好好学剑,等你剑法炉火纯青之时,师父自然会来看你。” 陆之诚与来纪云一起送显允焕到山庄门口,双方道别后,显允焕便飘然而去。乐异扬见这师徒三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出来闯荡,眼中不免流露出羡慕的神态。 等到显允焕走远,乐异扬也告辞道:“陆公子,在下在贵庄已经待了有些时日,多谢你和来姑娘的盛情款待,在下牢记在心。在下今日便要启程去开封府,后会有期。”来纪云心中一怔,回过头望着乐异扬,思索片刻,说道:“乐公子如不嫌弃,云儿愿意一同前往。” 陆之诚听后,对来纪云的决定并不感到诧异。自从乐异扬来到悠云山庄,他就发现师妹的行为举止与往常不一样,没想到她竟然对乐异扬芳心暗许,于是笑着道:“云儿,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师兄不能管太多,出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乐异扬此刻心绪万千,父亲的大仇尚未报,边境危机也未解除,乡亲们仍生存在契丹的阴影中,儿女私情本应放到一边。但自从遇见来纪云后,乐异扬便被她的言行举止所吸引,脑中全是她的身影,这时见她要与自己同行,于是说道,“在下不才,蒙来姑娘垂怜,真是三生有幸。” 陆之诚自从结识乐异扬,也增长了很多见识。现在又见师妹如此中意他,他也有意撮合这段姻缘。陆之诚将来纪云拉到一边,对她叮嘱道:“师妹,乐公子不懂武功,你的千形剑法又还不够线束,遇到突发事情一定要冷静。” 来纪云娇声说道:“知道了,好师兄。你今日怎么像变得这么啰嗦,人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陆之诚呵呵笑道:“师妹知道就好,不然出了什么事,师父回来会怪罪在我身上。”来纪云也会心的笑了起来,她知道师兄是为自己好,在这个世上,师兄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疼爱她。 陆至诚吩咐庄丁牵来两匹上好的骏马,将马鞭交给来纪云和乐异扬。陆之诚发现乐异扬随身的行李中并无防身的刀剑,不待思索,便将自己手中的剑递给对他:“乐公子,江湖险恶,这把青云玄空剑你带着,以备不测。”乐异扬见此剑乃陆至诚随身所佩,乃是他平素珍爱之物,昨日在密云洞中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这时哪里会夺他人所爱,于是立刻示意拒绝。 陆之诚猜到他的想法,说道:“乐公子不必客气,你我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话音刚落,已经将佩剑递到乐异扬的手上。乐异扬此时进退维谷,却听陆之诚说道:“你放下心来,我庄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剑。如今行走江湖的人,身上没有一把像样的刀剑,会被其他武林中人贬低身份。”乐异扬一介儒生,自然不清楚这些。 来纪云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说道:“乐公子,我师兄一片好意,你还是接受吧。这把青云玄空剑可是好多人想得而得不到的。”乐异扬听罢,知道这是因为来纪云的缘故,于是接过长剑,拱手向陆之诚言谢辞别。 陆之诚站在路边,望着乐异扬和来纪云骑马远去的身影,想到好隔一段时间才能再见到自己的小师妹,不禁酣然泪下。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陆之诚才返身回到庄上,召集手下数百庄丁商议大事。 乐异扬与来纪云离开悠云山庄,向东又行了七日,出了潞州城,来一处名为静夜山的地方。来纪云对静夜山并不陌生,以前曾随师父和师兄到过此地。 来纪云见乐异扬对这里茫然不知,于是主动介绍道:“乐公子,此山名为静夜山,山高六百米,绵延时数里,过了此山,不出两日,便可到卫州了。静夜山是武林中平山派的宝地,闲人不得随意进出,只能绕道而行……” 乐异扬一面听着来纪云说,一面心想:“这真是从未碰到过的怪事。《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静夜山怎么就单单成了平山派的地盘?竟然不允许人随意进出,这还是不是大晋的土地?”他初次行走江湖,哪里知道江湖上的这些规矩。自唐朝末年黄巢起义以来,八十余年间,江湖上各大门派只听武林盟主的指令,从来不理会官府的号召。官府也只是作壁上观,不敢过多干预各大门派的事情。 来纪云一口气讲完,见天色已迟,便对乐异扬说道:“看现在时辰,今夜我们可能要在静夜山留宿了。”乐异扬道:“来姑娘,你是金枝玉叶,不必和在下一起风餐露宿。”来纪云笑着道:“乐公子,今晚不用住在外面了。平山派与我师父有旧,如今我们路过此地,理应去山上拜访一下。”乐异扬正想见识一下平山派,便跟随她一起上山去。 两人走了大约半里路,在大路尽头看见一道山门,门口竖着一面白旗,上面写着“平山派”三个大字。旗下分别站着两个戴着枯草帽,身穿灰色短衫的人。乐异扬和来纪云走向前去,那两人突然警惕起来,拔出手中的大刀,正声问道:“来者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平山派!” 来纪云见状,用手按住腰间的剑,乐异扬连忙摇头示意她,独自上前,下马说道:“二位壮士,请息怒!我们从悠云山庄来,今日赶路迟了,想到山上借宿一晚。”两人听到“悠云山庄”二字,互相对视一眼,神色紧张地说道:“静夜山是我派圣地,素不招待不请自来的闲杂人等。” 那人话未及说完,来纪云已从马上飞下来,转眼之间,她的长剑已经对着那人的咽喉:“你们放肆,我们好心前来拜访,却被你说成是闲杂人等。” 两人刚欲举刀,来纪云一脚将其中一人踢翻在地,另一人却循迹扬起大刀,朝她胸前砍去。来纪云侧身躲过,一手握住那人握刀的手,只听那人“啊呀”一声,他手中的刀就掉到了地上。乐异扬见事情愈演愈烈,急忙上前制止,抱歉地说道:“两位壮士,我们今日路过贵地,多有得罪。”又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壮士吧。”来纪云“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 那二人吃了这一亏,思忖自己敌不过眼前这个女子,趁来纪云不注意,返身朝山上逃去。 乐异扬望见两人分快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知如何是好,说道:“来姑娘,这两人想是回去搬救兵了。我们初到静夜山,便与平山派结怨。这该如何是好?” 来纪云却不紧张,缓缓将剑插回鞘中,笑道:“乐公子,江湖上的事,不是讲道理就能说得通的。我师父位居武林盟主,师兄坐镇悠云山庄,如果没有过硬的本事,整么能够镇得住大家。这平山派与悠云山庄相距不过五百里,平时大家素有来往,师父与师兄的威名,想必他们都听说过。今日特意前去拜访,他们却对我们如此无礼,要是被师父和师兄知道我在外面被其他门派欺负,他们一定会帮我出这口气的。” 乐异扬见来纪云言之有理,自然不便与她争辩,只是耐心地等着。不一会,那两人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白色长衫的人。那人走到山门口,笑着道:“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来纪云眼睛斜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们平山派好歹是武林正派,待客方式却是如此粗鲁。”那人看了看来纪云,过走去好言好语说道:“你一定是来姑娘了,刚才的事我已经有所耳闻。” 又对乐异扬道:“在下平山派大弟子白问及,敢问公子大名?” 乐异扬见这白问及仪表堂堂,言谈谦恭有礼,又是平山派大弟子,不免对他刮目相看,下马答道,“在下太原乐异扬,今日路过贵地,幸会,幸会!”白问及打量了乐异扬一番,听说他来自太原,身边又有悠云山庄的二小姐相伴,想必大有来头,自然不敢怠慢,寒暄之后,便邀请他们上山休息。 来纪云微微一笑,说道:“本姑娘正想与乐公子上山拜见褚老前辈,如此甚好。”白问及道:“来姑娘大驾光临,我平山派蓬荜生辉啊。” 乐异扬走在来纪云身后,径直朝静夜山上而去。穿过山门,前面是一条石头砌成的台阶,径直向山中伸去,长度大约三百多米。石阶两边是苍翠的大树,葱茏的树枝在空中相互交集,整条石阶都笼罩在阴冷的树荫之下。爬上台阶,前面是一块开阔地,这时正有弟子在练习武功。山边上建有一片楼舍,房屋坐落整齐,不时可见淡淡炊烟升起。这时,乐异扬和来纪云已是两腿发软,气喘吁吁。白问及却仍然健步如飞地朝楼舍走去。两人只得加快步伐。 白问及到了房屋门口,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得到里面回应后方才推开门。白问及道了一声“请”字,跟在乐异扬和来纪云身后进屋。屋内早已准备好茶水。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独坐着,正在静静地闭眼养神。这位老者正是平山派第三代掌门人褚余生。 白问及走到他的身旁,附在他耳边说道:“师父,二位贵客到了。”褚余生缓缓睁开眼,看见两个后生站在他的眼前,示意他们坐下。 乐异扬和来纪云坐定,望着褚余生。褚余生不慌不忙,举起身旁的茶杯,放到嘴边,饮了一口茶,并不看堂下的来人。乐异扬转过头,悄悄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刚刚把人家徒弟打了,他不会是生你的气了吧?”来纪云抿嘴一笑,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乐异扬也笑了笑以示回应,转过头坐正。 过了良久,褚余生才把茶杯放下,对乐异扬说道,“这位公子果然气概飞扬,能在悠云山庄安然无恙地出来,实在令老夫佩服。”乐异扬见褚余生对五百里之外的事了如指掌,不禁心中一惊,说道:“在下资质愚钝,全靠贵人相助。”褚余生朗声说道:“公子所说的贵人,难道就是那个不由分说,就将我两个徒儿打伤的人吗?”说完用眼睛瞟了一眼他身边的来纪云。 乐异扬听出他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急忙起身赔礼道:“方才在山下多有误会,还望前辈多多包涵。”褚余生示意他坐下,说道:“公子文质彬彬,既然你说是误会,老夫自然相信你,这件事就过往不究。”又对来纪云说道:“丫头,不在你师兄身边好好呆着,居然跑到卫州来了,这是做什么?” 来纪云方才心中尚紧张,以为褚余生会兴师问罪,哪知他只是故意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听到“既往不咎”四字的时候,她心中悬着的石头方才掉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褚伯伯,您老人家倒总算惦记起我了。今天随乐公子路过静夜山,便想着来拜访您老人家,谁知道山下两个守门的人却如此无礼。真是玷污了伯伯严格要求徒弟的英名。” 褚余生听罢,板着脸说道:“你这个丫头呀,嘴巴毒辣的很。明明是你打了人,反倒是诬陷我的徒儿。看来你师兄陆之诚那个小子把你给惯坏了。”来纪云笑嘻嘻地说道:“好啦,不管怎样,确实是我先动手打了你的徒儿。褚伯伯,小女子给您赔不是了啦。” 褚余生说道:“丫头,下次可不许无缘无故动手打人。还好是遇到你褚伯伯,要是遇到其他人,你就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又询问道:“前几日老夫听说显允焕回了悠云山庄,召集了大部分武林门派,准备将盟主之位让给你师兄,可有此事?” 来纪云心想:“你早已知道此事,何必又来问我?”转念一想:“既然问了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他吧。”于是答道:“师父年事已高,早就有意归隐,那日招各大门派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褚余生听罢,说道:“显老头为你师兄想得周到,明年三月举行的武林大会正好可以让他出头。到时我们平山派也去为你师兄捧捧场,顺便领教一下你家的千形剑法。” 白问及听后,上前对来纪云说道:“白某不才,到时还请来姑娘和你师兄多多承让。” 来纪云之前并不知道平山派也参加武林大会。十多年来,历届武林盟主之位皆非师父莫属,天下武林门派不敢与之争雄。如今师父尊卑归隐,有些门派就开始蠢蠢欲动,不知道师兄能否对付了这些人。想着想着,脸上不禁流露出对师兄的牵挂之情。 乐异扬本来对江湖门派之争不感兴趣,但见来姑娘挂念着陆之诚,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说道:“来姑娘,明年三月,在下陪你去武林大会见识一下。”来纪云心想:“乐公子足智多谋,到时一定可以帮道师兄,他如今要求前去,那是再好不过。”于是微笑着向他示意。 两人正在眉目相对,只听褚余生笑道,“公子能参加更好。听说公子的家乡是太原,那是一个是出英雄的地方。如今朝廷里的文臣武将大多数都在太原待过。如此人杰地灵的地方,想必乐公子武功必然非凡。既然乐公子也要参加武林大会,不如现在就与我徒儿比试一番,如何?” 乐异扬朝白问及望去,只见他此时已经走到屋子中央,说道:“乐公子,等会还请你多多承让。”乐异扬自知不敌他,只能面露难色。 来纪云不清楚褚余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已经知道乐异扬根本不会武功,不忍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洋相,起身说道:“褚伯伯,乐公子最近身体略有不适,不便与人比武,今日就由云儿和您的高徒切磋吧?” 白问及没想到来纪云会这样说,不想在江湖上落个欺负女孩子的名声,于是说道:“来姑娘所学的千形剑法,白某早就有所耳闻,如果陆公子能来,白某倒想与他切磋一二。”来纪云心道:“我师兄的千形剑法已经炉火纯青,你哪里是他的对手。”抬头望着白问及,嘴角一撇,说道:“既然你不屑与我比试,那我们就认输了,这样更好,不用比武伤了和气。” 褚余生见来纪云出来搅局,正声说道:“丫头,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即可。乐公子并没有拒绝此事,定是胸有成竹,你又何必如此紧张,先坐着饮杯茶。”说完吩咐人上茶。来纪云执拗不过他,只得坐下来,心头为乐异扬捏了一把汗。 平山派以“含刃刀法”远近闻名。所为含刃刀,乃是由青铁连续焚烧三日所成的铁水铸造而成。含刃刀长三尺,宽五寸,重数十斤,锋利似剑,坚实如斧,一刀双忍,一般之物遇之顷刻及断。使刀之人,若非力大无穷,则难以运用自如。所以平山派弟子每日以练习手举巨石为基本功,为的就是以后能够使唤手中的兵器。 褚余生与显允焕的武功不分上下,但两人近年来却一直未交过锋,一则两人年事已高,早已经不会为琐事出手;二则两人的徒弟都已继承自己的衣钵,也不需要自己站出来镇场。白问及是平山派的大弟子,虽然刚刚三十出头,却在静夜山待了已有十六个春秋。这十六年里,他昼夜刻苦练功,如今的身手已经遥遥领先褚余生的其他弟子。 乐异扬并不知道这些,他心想:“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来纪云。他不想来纪云难堪,咬紧牙关说道:“既然褚掌门执意让我们比试,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白大哥,请!” 自从上了静夜山,他见到山上到处是杀气腾腾的场景。平山派虽然是武林正派,但为了争夺武林盟主的尊位,说不定会想出什么邪门歪道的招数。万一他们挟持来纪云,那陆之诚在武林大会上定会有所顾忌。要是让平山派得逞,陆之诚的武林盟主之位就难以保住。“士为知己者死”,陆之诚待他不薄,来纪云又对他情意绵绵,如今只有想尽办法,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让她安全地离开静夜山。 白问及听见乐异扬应允,说了一声“得罪了”,径直朝他奔过去。在离乐异扬不到三米的时候,白问及突然双脚离地,含刃刀同时从他身后出鞘。乐异扬见他来势汹汹,下意识身子后仰,却忘记拔出青云玄空剑出来抵挡,只见那含刃刀从他胸前迅速掠过,胸口的衣衫被削掉薄薄的一层棉絮。白问及一招刚过,又用一手抓住乐异扬的胳膊,反手一挥手中的刀,乐异扬只觉背部一阵冰凉,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推倒在地上。 乐异扬虽然被含刃刀刺伤,背后却并丝毫没有疼痛感觉。他趁白问及放松警惕,猛地起身,拔出手中的长剑,使劲朝他的腹部刺去。白问及来不及提防,双掌紧紧夹住青云玄空剑,但仍然被强大的冲力推后足足一丈远,才能够停下身子来。他不能运气将剑从眼前移开,于是两人就这样相互僵持着。 白问及没料到乐异扬内功如此深厚,额头上逐渐冒出汗珠,只见青云玄空剑慢慢像他胸口移动。白问及心头一怔,头脑里面一片空白。按照常理,普通人被含刃刀所伤,怎会也会有所震吓,奈何乐异扬不仅安然无恙,反而越战越猛。江湖中有句流传很广的俗话,比武最怕两种人,一种是武林高手,一种便是不怕死之徒。至于乐异扬是那类人,白问及此时尚未分辨得出。 眼见剑尖就要刺到白问及的心脏,坐下之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这时,褚余生朗声道:“乐公子,老夫知你武功不弱,今日比武就是作罢吧。”乐异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只觉一股真气沿着手掌传到青云玄空剑上,急忙说道:“褚前辈,晚辈长剑已经出鞘,现在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褚余生一听,顺手掀起放在身旁木桌上的茶杯,正好击中青云玄空剑。乐异扬和白问及都感到手腕发麻,两人同时放手,都想后退了两步,青云玄空剑被抛向空中,垂直落到地上,将两层楠木地板击穿。 乐异扬走过去,用力拔出青云玄空剑,将它插回剑鞘。褚余生望见他手中剑,摸着胡须点头赞道:“果然是一把宝剑,公子从何处得来的?”乐异扬恭敬的答道:“是前几日悠云山庄的陆公子送给我的。”褚余生道:“宝剑配英雄。公子前程无量啊。”乐异扬道:“褚前辈过奖。”转身对白问及躬身说道:“刚刚多谢白兄承让,在下才侥幸不败。”白问及连忙推辞,说道:“乐公子谦虚了,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力,实属罕见啊。” 乐异扬从未学过武功,那有什么内力之言。可刚才比武的情境,又好似他真的有深厚的武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异扬心中不解,慢慢走回座位。 这场比武,双方都未能战胜对方,只能算是一个平局。褚余生作为平山派的掌门人,不便与晚辈直接争强斗胜。如今比武结束,他见天色已晚,想起自己与显允焕平素交情不浅,不忍让客人深夜启程,便吩咐人安排来纪云和乐异扬今夜在山中休息,自己带着白问及回到内室。 来纪云见众人都走开,急忙起身握住乐异扬的手,关切地问道:“乐公子,刚才比武中,你有没有受伤?” 来纪云前面主动提出替乐异扬比武,如今又这般在意他,早就让乐异扬深深地感动。乐异扬从小母亲就去世,好久没有感受到来自女性的温暖。这时听见来纪云温柔的声音,望着她美貌的面孔,似乎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一颗小小的心脏渐渐融化。 乐异扬正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中,突然记起“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猛地将手挣脱出来,腼腆地低下头,轻轻说道:“来姑娘,谢谢你的关心,在下并无大碍。”来纪云娇声说道:“没事就好,不然我会担心你的。”乐异扬听后一惊,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来纪云看着他迷惘的表情,扑哧一笑,说道:“公子若每天都这样,那该多么无趣啊!”言下之意,做人不能这么死板,脑中全想着四书五经。乐异扬心中一阵凉,还未弄清楚她为何会这样说自己,来纪云已经笑着走出屋去。 乐异扬独自一人坐着发呆,经过刚才的比试,他差点性命不保,更觉得来纪云在山下说的话有道理。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起身出门,一边行走,一边想到:“我刚才为何能够抵挡得住含刃刀的攻击,又为何可以将白问及逼得喘不过气来?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侥幸,仰或有神人暗中助我……”就这样一直走到主人安排的房间,他也没有彻底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余生与白问及等人入了内室,关紧门窗,褚余生问道:“问及,你没事吧?”白问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恨恨地说道:“师父,徒儿学艺不精,今日未能为我们平山派争光,还请师父重重责罚!”褚余生走上前扶起他,安慰道:“问及,今日之事,并非你的错。你的含刃刀法较前已经大有长进,不出两年,你便可以达到为师的境界。含刃刀法的精髓在快速,你今日刚出两招,就已经击中对手的后背,可谓对此刀法运用自如了。” 白问及羞愧地说道:“师父点评的极是。不过还是徒儿自身的原因。我的刀法虽快但攻击力有限,以至于对手可以全身而退。”褚余生又道:“你说的不错。只有将速度和力度融为一体,含刃刀法才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问及,你要牢记,要想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就必须做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你如今最大的对手便是悠云山庄庄主陆至诚。” 白问及听罢,寻思:“要成为武林盟主,当然要打败陆至诚。但是陆至诚所学的千形剑法最高境界是变幻无穷、见招拆招,打败他又谈何容易。况且如今又多了个名不见经传,但又不能轻视的乐异扬。” 褚余生猜到他的心思,笑着道:“当然,这还需要时间。武林大会还有一年才开始。你好好做准备。至于今日与你比武的那个小子,你不用放在心上。为师看他出手的招式,毫无套路可循,刚才你和他打个平手,全是由于他阴险狡诈的作为。当着悠云山庄那个丫头的面,老夫不便说些什么。改日如果他再用这些下作的手段,老夫绝对不会轻饶他。” 白问及与乐异扬动手,已经知道他的内功不容小觑。听师夫这样说,他也不便驳斥,只是说道:“乐公子手中的宝剑,可不平凡。” 原来秦朝的时候流传了两把宝剑下来,一把是白云玄空剑,另一把便是青云玄空剑,都是玄铁所铸,锋利无比。但如果落在寻常人手中,却和普通刀剑别无二致。褚余生自乐异扬进门,便留意到他手中的这把剑,这才让白问及去试探他的武功。 褚余生摇着头道:“如此好的剑,却落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真是明珠投暗。可惜!可惜!”说完就示意白问及回房休息。 白问及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手臂发软,于是在丹田运气调养半个时辰,这感觉浑身好了很多。白问及转战难眠,想着旁晚的比武,心中尚有余悸:到底是乐异扬功力不够,还是有意手下留情,竟未可知。 乐异扬同样睡不着。平山派武艺果然名不虚传,白问及将含刃刀法演绎的精妙绝伦,才出两招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想起了背后的刀伤,从床上坐起来,点燃蜡烛,用手仔细抚摸上背,并未见到一丝血迹。乐异扬从行李中取出一件衣衫,换好衣服后,将刺破的衣衫折叠整齐后放入包袱中,这才又躺到床上。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门声,声音很轻微,不过乐异扬还是听见了。他起身移开门栓,打开房门,发现屋外之人竟是来纪云,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白皙如玉的手中握着一个蓝色的小瓷瓶。 原来来纪云看到乐异扬被含刃刀击中,担心他故意隐瞒自己的伤情,就连夜配置出治伤的药水,亲自给他送过去。等到乐异扬出来,来纪云故意寒暄道:“乐公子,这么晚还没睡吗?”乐异扬此时被她清新的样子迷住了,竟然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门中央,双眼直盯着来纪云,全然没有留意到他在说些什么。 来纪云被他这样看久了,脸上逐渐泛起阵阵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乐异扬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来……来姑娘,这么晚……有什么事吗?”来纪云将手中的小瓶递给他,柔声说道:“这时治疗外伤的药物,你收好了。”说完,不等乐异扬回答,她就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乐异扬这才恍然大悟,来姑娘深夜前来,原来是心中惦记他的刀伤,一股暖流从他心窝涌过。他回到床上,将药瓶怀揣好,嘴角露出了会意的微笑,就这样一觉睡了过去。 当晚静夜山风平浪静,偶尔可以只听到鸟兽鸣叫的声音,却不影响山中各人的休息。隔日清晨,乐异扬和来纪云早早起了床,两人在楼道中相遇。乐异扬走过去,轻轻地说道:“来姑娘,昨晚多谢你的药水,让我睡了个好觉。”来纪云莞尔道:“有没有梦到什么人啊?”乐异扬摇摇头,说道:“一觉睡到天亮,好像并没有做梦。” 来纪云本以为他会在梦中梦到穿着粉红色衣服的自己,就算没有做梦,也可以假装说梦到了,这样就能讨到她的欢心,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不懂这些事情,于是失望地说道:“本来以为你会做个美梦。”乐异扬愣了一下,回答道:“我平素睡觉很少做梦。”来纪云道:“你以前天天都在代州草原上,就没有梦到过老虎和大雕?”乐异扬抬起头,思索了一阵,说道:“也有过那么几回,不过太遥远了,已经记不得。”来给云“哦”了一声,耷拉着头走了出去。等到来纪云快要走到门口,乐异扬才大声说道:“来姑娘,等等我。” 两人陆续走出房屋。太阳已经升到树梢间,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宽阔的地上。那里已经站满了练功的弟子,白问及站在最前面,带领他们扛着笨重的石头。乐异扬道:“这回算是见识了平山派。有如此勤奋刻苦的门人,它又怎么能够不兴盛?”来纪云点点头,说道:“但愿平山派真的可以造福武林。” 乐异扬与来纪云吃过主人家准备好的早餐,约好等会在山门口相见。 乐异扬去褚余生房中向他辞别。褚余生见到乐异扬前来,起身问道:“公子刀伤如何?”乐异扬恭敬地答道:“承蒙褚前辈关怀,在下已经无大碍。”褚余生听罢,笑着说道:“比武切磋,难免伤及体肤。不过见你今日生龙活虎的样子,老夫就可以安心了。”又问道:“怎么不见来纪云那个丫头?” 乐异扬将即将离去的情况说出来。褚余生说道:“也罢,既然你们还有事情要办,老夫就不强留。”乐异扬拱手辞别道:“褚前辈,多谢您昨晚的盛情款待,后会有期。”褚余生道:“公子为人谦虚、知礼,在这乱世确实难能可贵。你尚未弱冠,来日方长,日后一定可以扬名立万。希望你能够信守诺言,我们明年武林大会再见。”说完便吩咐人带乐异扬下山。 乐异扬一路上细细品味褚余生的话,觉得他说得不乏道理。自己今年刚满十七岁,虽然现在还不会武功,但只要潜心练习,以后达到好友令狐城那样的身手也并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下山,将这一些告诉来纪云,希望她能够为自己参谋一下。 来纪云此时正在山脚下焦急地等待着,她担心褚余生因为昨晚的事情会为难乐异扬。等到望见他安然无恙地下来,这块悬在她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两人在山门口找到自己的马儿,给它们喂完草料,便起身上路。 乐异扬主动聊起刚刚与褚余生辞别的事情。来纪云笑着说道:“褚余生那个老头子是故意调侃你,你还以为他是好心呢!”乐异扬满脸疑惑,问道:“来姑娘,在下不明白。还请你明示。”来纪云道:“褚余生先夸赞你一番,说你资质不错,然后在让你参加武林大会,你哪里还好意思拒绝?”乐异扬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可想到参加武林大会是自己昨晚亲口所说,在场众人皆已见证,也不能说是褚余生故意设套让他转进去。 来纪云见他所有所思,开口道:“乐公子不必担心,现在还有一年时间,你可以好好练习武功。” 乐异扬想到褚余生说的“谦虚、知礼”四字,心头不禁一怔,知道他已经洞穿自己的身份,忧虑地说道:“来姑娘,我只是一介书生,哪里会什么武功?习武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算我从现在开始学习,一年半载又能学到什么?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姑娘,武林大会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是要去的。” 来纪云见他神色幽暗,便安慰他道:“乐公子,云儿可不这么看。诚然,习武是需要时间来积累,但更重要的是天赋。有些人三五年便可练成绝世武功,有些人谔谔然一辈子也只是会些皮毛功夫。”乐异扬颔首赞同道:“来姑娘所言不假。天无绝人之路,我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且走一步再看吧。”来纪云笑道:“乐公子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此地荒山野岭,恐有野兽出没,我们还是赶紧赶路。”乐异扬道:“好的,赶路要紧。”说完,两人骑着马在树林里飞快地行驶。 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正空,如今正是冬季,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又行了十余里路,乐异扬和来纪云终于离开静夜山地界。 ------------ 第四章 敌营和谈 离开静夜山,朝东行五里路,便见到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河。河水自西北而来,河面宽不到二十丈,两岸长满了齐人身高的茅草。过了这条河,往东南方向再行百余里,就到了卫州城。此刻已经接近午时,小河四周人烟稀少。两人沿着河岸走了数里路,才隐隐约约看到一只敞篷船在靠近岸边的水草上随波漂动。 乐异扬和来纪云走上前去,发现船舷上靠着一个正在打盹的少年。来纪云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喂!现在还开船吗?”那个少年被她这样一拍,立刻醒了过来,他用手揉揉眼睛,没精打采地回答道:“姐姐,你们要过河,我开船便是。不过走一趟要五文钱银子。” 来纪云笑着说道:“好的,那你起身开船吧。”说完伸手去取银子。熟料乐异扬已经将银子递过去,并说道:“小兄弟,不好意思,中午打扰你了。”那少年见来人这么客气,顿时来了精气,朗声说道:“哥哥、姐姐快上船,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乐异扬和来纪云正要上船,突然听见身后人声嘈杂。两人回过头,吃了一惊,只见十余名乡民打扮的人,正惶恐地着朝他们跑过来。来纪云见他们来势汹汹,下意识摸了腰间的千形剑。 这些人到了岸边,都争着往船上挤,并嘱咐快点开船。那少年见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船桨放到船沿上,挥舞着手招呼道:“大家不要着急,船上还有空位。”这群人哪里听得进,连人带行李一块挤进船中。乐异扬与来纪云对视一眼,让她先上船,自己则最后才上去。那少年见所有人都已做好,方才挥动船桨在平静地河面慢慢向对岸滑行。 乐异扬仔细的观察这些乡民,发现他们神色慌张,不停地朝来时的方向张望,于是好奇地问道:“各位叔叔婶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家这么着急上船?”其中一人应道:“公子有所不知,刚刚从北方来了好多人,这些人穿着奇形怪状的服饰,骑着大马,拿着尖刀,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我曾听村中老人说过,他们就是契丹人,十年前在我们卫州杀人如麻。” 这时,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女子大声哭道:“如今这些恶人又来了,我们只有赶快逃走才行!可怜我怀中的孩儿,她才七个多月大,竟然也要和我们一起不停地逃命。契丹人杀人不眨眼,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要是被他们抓住,我怎么向她远在京城当差的爹爹交代。”说罢便泪如雨下,一船人听后,都很伤感,几个中年妇女都过去安慰她,说道:“还好我们跑得快,那些契丹人才没有追上我们。”那女子抽泣地说道:“逃逃逃,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像今天这样,在离边境数百里的地方还要担心契丹人打过来。”那几个中年妇人听后,都哑口无言,相互望了一眼,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船刚刚行到河中央,就听到对岸有人呼喊停船。来纪云回头看了看,看见那边有一个中年人在对着她招手,他的身后是马匹扬起的大片尘土。乐异扬回头忘了一眼,转过身对那些乡民说道:“各位叔叔婶婶,你们说的就是岸边那些人吗?”这些乡民远远就望见了那些契丹人,这时连连点头,又惊恐焦躁起来,急忙叮嘱那少年千万不要停船,并催出他赶快朝对岸划去。 那些契丹人到了岸边,站成一排,不停向对岸张望。这些人身穿褐色紧身服饰,腰间佩着长长的尖刀,头上发饰与汉人截然不同。他们四处打探一番,发现除了河面上的漂着的那只小船,再无其他可以用作过河的工具,于是气得在岸边直跺脚。 过了一会,一辆两匹白色骏马拉着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在众人身后停下。那些契丹人赶紧朝两边移动。一位身穿白衣裙的少女缓缓走下马车,她的身后跟着两位相貌奇异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人额头两边各长着一寸左右的棱角,另一人的鼻子和嘴巴都较寻常人稍微突出。那女子走到岸边,那些契丹人都跪下向她行礼。那女子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径直走到河边,眼睛望着河里的那只船。 乐异扬在船上与岸边那位少女对视一眼,只觉她美得让人惊讶。来纪云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悄声说道:“乐公子,你猜那些契丹人会怎么做?”乐异扬目不转睛,仍然望着那个女子,轻轻说道:“来姑娘,在下哪里猜得出那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们没有船过河,那女子似乎并不着急。真是奇怪!”来纪云听后,洒笑道:“活该过不了河,谁叫他们当年在中原杀了那么多人。” 那群契丹人本是契丹皇宫的大内侍卫,这次是奉皇帝耶律德光的旨意护送公主耶律钟盈出使晋国。耶律钟盈身后两人是宫中的侍卫统领,一人姓鹿名万理,另一人姓鹤名连天。契丹使团一行人刚到卫州境内,那群乡民就误以为是契丹军队打了过来,于是连夜收拾行李往南边逃去。 那些侍卫眼见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每个人都恼怒不已,其中一人跪下说道:“属下无能,竟让那条小船从眼前逃走,请公主殿下赎罪。”耶律钟盈嘴角微微一笑,并没有责备任何人,而是走上前去扶起他。那名侍卫受宠若惊,急忙退后两步,不敢再与耶律钟盈正眼相视。 耶律钟盈望着小船,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到小船快要到达对岸,她挥手对身后二人说道:“鹿叔叔,猿叔叔,麻烦你们过去请那划船的少年回来。” 鹿万理和鹤连天诺了一声,飞身跃入河中,双脚踏在水面,行走如临实地。乐异扬在船上远远望过去,心中不由得惊叹两人上乘的轻功。 小船刚刚靠岸,还未来得及立稳,那些乡民就吓得四处逃窜。那划船的少年此刻顾不得收过河的银两,当即扔掉船桨朝岸边跑出。 来纪云跳到岸上,回过头瞧见乐异扬仍在船上,急忙提醒道:“乐公子,你怎么还不上岸。那两个契丹人武艺高强,我俩不是他们的对手,当下还是避开为好。” 乐异扬点头道:“来姑娘,我这就上来……”话未说完,鹿万理和鹤连天已经离船不到三丈。来纪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心身后!”急忙向前去拉乐异扬,却还是迟了一步,两人已经跃到乐异扬身前,挡住了他上岸的路。鹿万理用汉语客气地说道:“我国耶律钟盈公主殿下在对岸,请你用此船将他们渡过来。”乐异扬看着两人肃穆的神情,心中不觉一阵寒栗。 来纪云正欲拔剑上前与二人搏斗,乐异扬摇头示意她不要为自己冒这个险。来纪云站在岸上,眼睁睁看着乐异扬划船朝对岸驶去,急得在岸边不停地走动,心中想着解救他的方法。 等到小船靠岸,那群契丹侍卫早已等得不耐烦,走上前用契丹语骂道:“臭小子,你刚才跑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让我们公主殿下等会多时,看我们等会怎么责罚你。” 耶律钟盈轻轻“哼”了一声,他们便不再啃声。乐异扬抬起头朝岸上望去,心中怦然一动。这个契丹公主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虽然是胡人,却把好多汉族姑娘都比了下去。她面如桃花般细腻,眼如珍珠般明净,眉如初月般修长,发如青丝般秀丽。“肩若削成,腰若约束”,洁白的裙子刚好没过双脚,一条红色的飘带系在腰间,左右两侧分别佩着一块碧绿色的美玉和一把镶有宝石的短剑。 耶律钟盈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走上小船,在船舷边默默地站住,眼睛望着那些被船桨激起的浪花。乐异扬一边躬身划船,一边偷着她的背影,心想:“人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难道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等到了岸上,耶律钟盈望了乐异扬一眼,红唇微动,柔声地说道:“刚刚对公子略有冒犯,还请你多多见谅。”乐异扬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个异国公主竟然会汉语,又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她打扮得确实是契丹少女的模样,于是说道:“能为公主殿下撑船,是在下今生的荣幸。”耶律钟盈微微一笑,从随行的侍卫那里取过一袋银两递给他,说道:“这些是我们过河的银两,请你务必要收下。”乐异扬急忙挥挥手,说道:“公主殿下误会了,这并不是我的船,船的主人刚刚逃走了。” 耶律钟盈听罢,朗声说道:“我们有这么可怕吗?怎么那些人见了我们,就像牛羊见了虎狼一样。”乐异扬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傻傻地望着她。耶律钟盈格格地笑了几声,说道:“我问你,你怕我们吗?”乐异扬道:“回公主的话,在下不怕你,只怕你身后的那些侍卫。”耶律钟盈听完,笑得更灿烂了,娇声说道:“看来公子是个不会骗我的人。钟盈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希望咱们还能相见。” 乐异扬微笑着点点头,目送她上了马车,用契丹语问一个侍卫道:“请问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那个侍卫骑在马上,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们公主殿下要去开封见你们的皇帝石重贵。”说完便扬长而去。 乐异扬看着众人逐渐离去的身影,心想:“两国交战在即,契丹却在这个时候派人出使大晋,看来边境的局势还有转机。古语有云:兵乃利器。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轻易发起战争。” 乐异扬转过身,发现来纪云静静地站在一边,嘟着嘴巴,满脸愤怒的样子,不解的问道:“来姑娘,谁惹你生气了吗?”来纪云在岸边将乐异扬与耶律钟盈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感到好笑,反问道:“乐公子,你怕我吗?”乐异扬道:“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来纪云见他不回答,故意转身不理他。 乐异扬不知道来纪云是真的生他的气,走上前说道:“来姑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先赶路吧。”来纪云心想:“那个契丹公主前脚刚走,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追过去,也太明显了吧。”冷声说道:“是啊,要是不快点追,等会他们就走远了。” “他们?”乐异扬说道,“来姑娘,你是指那些契丹使团吗?”来给云一愣,说道:“那么,他们是去开封府了。”乐异扬诚实地答道:“他们此番进京觐见皇帝陛下,可能是为了解决两国最近的争端。”来给云听罢,摆摆手道:“既然公子与那些契丹人同路,本姑娘就没有必要与你同行,就此告辞,希望公子能够心想事成。” 乐异扬不明白她在吃耶律钟盈的醋,只见来纪云骑着马沿河边行去,于是也翻身上马。来纪云心头有气,使劲用鞭子挥打马儿,那马儿本是悠云山庄上等的骏马,被她这样一刺激,立刻在河岸飞奔起来,没过多久,就将乐异扬甩出十余里远。 乐异扬沿着河岸追寻,过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见到来纪云的踪影。河流弯弯曲曲,分出几条细细的支流,包绕着河岸。乐异扬下马行走,不停用眼睛打量四周,希望可以在某个地方看见来纪云的身影。 他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逐渐明白为什么来纪云会气得弃他而去。难道是因为耶律钟盈?不错,一定是她了。不过来纪云生来清纯俊丽,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她还会嫉妒耶律钟盈的美貌吗?走着走着,乐异扬突然浑身一个啰嗦,大叫道:“该死,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来姑娘是在吃耶律钟盈的醋。” 自从悠云山庄初次相遇,两人已经相处近一月。这一月来,来纪云处处为乐异扬着想,甚至愿意替他与平山派高手过招,而他自己却未能察觉到这种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直到这次来纪云出走,乐异扬才终于想明白。乐异扬望着来时的路,心想:“来姑娘不愿与我同行,是害怕我喜欢上耶律钟盈。可是耶律钟盈是契丹的公主,两国正剑拔弩张,这种事情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乐异扬翻身上马,朝着原路奔回,到了方才过河的地方,只见小船仍然静静地漂在河面,于是断定来纪云没有往回去的方向走。他调转马头,往东南方向驶去。 又行了三个时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岭。此处无官路可行,乐异扬牵着马,往里面行了四五里路,在一个山坡下面发现了一匹马。那匹马是来纪云的坐骑,正在安静地吃着野草,全然没有发现乐异扬的到来。乐异扬将自己的马系在树上,拿好行李去四周寻找来纪云。 乐异扬在地上发现了一行脚印,沿着脚印寻上山坡,发现一个人影藏在草丛中。他悄悄地靠过去,正欲靠近那人,那人突然转身,刺出长剑抵在他的胸口。乐异扬一看是来纪云,欢喜地叫道:“来姑娘……”他刚说出这几个字,来纪云就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然后将剑收回,小声说道:“乐公子,你快点过来看,我有了新的发现。” 乐异扬走过去,伏在草丛间,向对面山下望去,只见两路人马正在大打出手,其中一方正是保护耶律钟盈的契丹侍卫,另一方却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只见一阵刀光剑影,契丹侍卫毫发无损,越杀越起劲,另一方则被打的像流水落花,不停地逃窜,只留下三四具尸体。乐异扬心想:“难道他们遇到山贼了?” 这时,只听山下一名契丹侍卫骂道:“石重贵平素鼓吹治国有方,没想到江湖上一片混乱,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为非作歹!真是岂有此理”另一人附和道:“晋国怎能跟我契丹想比,石重贵不过是咱们陛下的孙子。不过这些山贼着实可恨,居然胆大妄为,连公主殿下都想打劫,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我契丹大内侍卫的厉害。” 契丹侍卫个个扬起手中的尖刀,准备再去寻找那些山贼,却被马车里面的耶律钟盈叫住。由于离契丹使团距离太远,乐异扬和来纪云听不清楚耶律钟盈交代他们的对话。只见这些契丹侍卫挖了一个大坑,将刚刚杀死的三四个山贼掩埋后,大队人马再次上路。 等到契丹使团走远,乐异扬和来纪云才从草丛中爬起来。来纪云见乐异扬不舍不弃地一路追来,此时怒气已经消了大半,问道:“乐公子,刚才那些契丹人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啊?”乐异扬翻译了那些契丹人说的话,来纪云听罢,愤愤地说道:“真是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杀了人。看来船上那个妇人说的有道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乐异扬疑惑道:“现在还不好断定,我们下去看看。”来纪云点点头,两人沿着山坡慢慢走下去。 乐异扬站在土堆前,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介不介意我将尸体挖出来看看。”来纪云道:“请便,本姑娘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乐异扬用手抛开土堆,露出一个人头,那头上还带着面罩。来纪云很好奇,走过去揭开山贼的面罩,发现那人并不是中原汉人。乐异扬仔细打量那个人头,恍然大悟道:“来姑娘,在下想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党项派来的刺客。” 来纪云问道:“乐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党项人?”乐异扬指着那人说道:“我从小在太原边境长大,太原以西数百里,就是党项人的地盘,叫定难军。党项首领李彝殷与我们晋国交好,袭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党项人偶尔会来边境做生意,他们都是秃发大耳宽眼眶。这人虽然留有长发,但与我们汉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来纪云道:“原来如此,不过党项为什么会派人来刺杀契丹公主?” 乐异扬道:“党项真是居心叵测。眼下契丹和大晋的军队正在边境线上对峙,如果契丹公主死在晋国,我们就百口难辩,后果不堪设想。契丹公主身边虽有大队人马保护,但她虽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党项刺客无孔不入,契丹侍卫防不胜防。”来纪云不解地问道:“云儿不太明白,党项不是与我们很友好吗?他们怎么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来捣乱。” 乐异扬想起一月前北平王刘知远遇险的事情,说道:“党项一向变幻无常,见谁强大就依附谁。唐朝末年以来,党项一直都向中原皇帝称臣,如今已历四朝。契丹逐渐崛起,中原王朝摇摇欲坠,党项不臣之心,是以日渐明显。”来纪云倒吸了一口气,问道:“乐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乐异扬胸有成竹地说道:“来姑娘,我们正好要去开封府,不如暗随在契丹使团之后,见机行事。”来纪云虽然对耶律钟盈并无好感,但是觉得乐异扬言之有理,也只得默默答应。 两人将那名党项刺客埋掉,又起身翻过山坡,回到之前系马的地方,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坐骑。乐异扬在四周仔细寻找一番,才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两张血淋淋的马皮和一些野兽吃剩下的马骨。来纪云跑过去,见此情景,心头一酸,扑到乐异扬肩上,放声痛哭。乐异扬安慰道:“来姑娘,事已至此,还请节哀。这荒山野岭,时有猛兽出没,在下也疏忽了。” 来纪云忽地拔出千形剑,环顾四周,说道:“乐公子,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尽快出山。”乐异扬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将剑送回剑鞘里,说道:“来姑娘,如今我们没了马,只好作伴而行了。”来纪云道:“这样也好,我就不敢再任性离你而去。” 乐异扬行了几步,突然停住,返身把地上两张马匹拾起。来纪云见他行为古怪,好奇地问道:“那两张马皮血腥得很,公子要它们有何用。”乐异扬道:“现在已是初冬,晚上逐渐转冻,这些马皮可以临时当衣被用。”来纪云微笑不语,两人又向东行了到五里路,天色暗了下来。来纪云挥剑砍断一颗枯树,从怀中取出火种点燃,举着火把继续前行。 才行了百余步,乐异扬就看到树林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小木屋。他缓缓走过去,用手扒开挡在木屋外面的荆棘丛,让来纪云小心翼翼地过去,这才自己过去。乐异扬站在木屋门口,用指背用力敲了几声,问道:“请问有人吗?”隔了良久,没有人回答。乐异扬又敲了几声,屋内仍然没有人答应。他轻轻推了推门,木门就“咔吱”一声打开。 乐异扬回头望了来纪云一眼,耸耸肩,说道:“来姑娘,我们进去看看吧。”来纪云道:“这样进去,主人回来发现会误会的。”乐异扬已经进去,发现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咳嗽着说道:“这里应该好久没有人住,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说完急忙将小屋的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冲出屋外。 乐异扬头上和身上全是灰尘,来纪云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过去用手替他把身上的灰尘拂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乐异扬道:“来姑娘,屋内的灰尘应该散完了。”来纪云道:“进去看看便知”说完跨步走进屋内。 木屋之内只有一张破床和一个石凳,乐异扬取出马皮铺上,又在上面铺了一些干草,说道:“来姑娘,今晚委屈你了,我只能做到这些。”来纪云说道:“这样已经不错,总比在外面被北风吹好。” 隔了一会,来纪云问道:“乐公子,你睡外面还是里面?”乐异扬此时正在吃干粮,听见他这么一说,嘴里的饭全都喷到地上。来纪云关心地问道:“乐公子,你呛到了吗?”说完将盛有清水的皮囊递给他。乐异扬接过皮囊,说道:“不碍事。来姑娘,还是你一人睡床上吧。我坐在这上面就行。”说完指了指他屁股下的石凳。” 来纪云道:“这样怎么行,还是你睡床上。”两人争执一番,最后乐异扬说道:“来姑娘,我看这样吧,等会你先睡,等你睡醒了,我再睡。行吗?”来纪云笑着道:“好的,一言为定!” 来纪云行了一天的路,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她把千形剑解开,放到枕头边上,躺倒床上就睡着了。乐异扬看着他熟睡中的样子,心想:“傻丫头,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再叫你了。” 乐异扬走到窗外,将门窗都关好,只留了很小的空透气。他把石凳搬到门边,自己靠在门槛上睡觉。 晚上北风呼呼地吹着,山中的树木被吹得吱吱地作响。蝙蝠成群地在夜空中飞翔。乐异扬听见外面的风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茂密的山林,想道:“这真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到底是谁曾经住在这么神秘的地方?”乐异扬又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自言自语道:“希望耶律钟盈这次出使晋国,可以成功阻止两国的战争。这样天下苍生就不必再流离失所了。” 他正陷入沉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尖锐的笑声。这个声音由远及近,让人听得毛骨悚然。乐异扬回头看来纪云,见她已经翻身向着墙壁,全然没有被这声音所惊扰。等到他再次看外面时,十余丈外已经多出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子。 那人并没有留意到树林深处的这间小屋。他站在树林中间,似乎在等什么人。寒风将他的头发吹得飘散开来。那人虽然蒙着面纱,但仍可以看到他脸上露出的狐疑表情。乐异扬屏住呼吸,悄悄注视着树林中那人的一举一动,只见那人站立在地上,一动不动,仿若死尸。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从树林另一边又使出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着素衣的男人。那人刚下马车,黑衣男子就走上前,躬身行礼。那人并不回礼,只冷冷地问道:“拓跋济予,这么晚约老夫出来,所为何事?” 那名黑衣男子是党项贵族,即现任夏国公李彝殷的堂弟。拓跋氏本是北魏皇族拓跋氏后裔,后来融入党项,成为党项的第一大姓氏。自从隋唐内附以后,拓跋氏便一直掌握着党项的领导权。党项自从拓跋思恭被唐僖宗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一直把唐王朝的赐姓“李”作为自己的姓氏。拓跋济予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仍以“拓跋”为姓,公然藐视李彝殷的权威。这才被李彝殷逐出定难军领地。十余年来,拓跋济予在契丹和中原四处游荡,不断召集流落在外的党项旧部,企图恢复北魏当年一统北方的伟业。 拓跋济予取下面纱,露出阴险的真面孔,笑着说道:“杜太尉,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杜重威道:“你我深夜在这荒山野岭见面,不会只是为了寒暄几句吧?有什么是请快点讲,如若没事,老夫就恕不奉陪。”拓跋济予不慌不忙说道:“杜太尉,没想到您还是老脾气。朝中大臣风传您精力大不如以前,鄙人看您身子骨硬朗的很,一夜奔波八百里照样镇定自如。”杜重威听罢,脸色转暗,低沉着声音说道:“拓跋济予,看来你在我身边确实费了不少心。”拓跋济予连连摇头,说道:“杜太尉,如今您飞黄腾达了,鄙人却仍在江湖上漂泊。以咱们之间的交情,你怎么都要帮我一次。” 杜重威不屑地说道:“拓跋济予,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情?话又说回来,这是你们党项内部的事情,老夫哪里管不了。”拓跋济予哈哈笑道:“杜太尉,您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十余年前您在代州做刺史,鄙人刚刚被逐出五州之地,曾在您的府上做过亲兵。”杜重威若有所思,缓缓说道:“照此说来,好像有过这回事。”拓跋济予道:“当年太尉吩咐做的事情,鄙人可是全都按您的意思去办的……” 杜重威听后,急忙扬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然后厉声说道:“当年你不是拿了银子,远离晋国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此地。”拓跋济予道:“鄙人当年帮太尉除掉定西将军乐援,拿了大人丰厚的馈赠,就去了契丹戈壁,这一去就是十余年,直到最近两年,鄙人才又重新回到中原。”杜重威怒道:“你今晚约老夫前来,难道是想要挟老夫不成?” 拓跋济予上前一步,轻轻说道:“太尉大人,鄙人岂敢做出这种事情。只是鄙人在契丹其间,深知契丹君臣有意蚕食天下的险恶用心,这才冒死逃离虎狼之地。鄙人此次回来,希望能够联合晋、蜀、南唐、吴越四国,共同对付契丹南侵。”杜重威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解地问想:“拓跋济予,你本非我中原人士,为何愿意为我们出力?”拓跋济予坦然地说道:“太尉,我们帮大晋,就是在帮党项。唇亡齿寒的道理,鄙人还是懂得,契丹如果攻灭大晋,党项和南方诸国也难逃厄运。” 杜重威想起契丹此次发兵的原因,朝树林四周望了一眼,见四处悄无声息,于是上前质问道:“两月前契丹使节出使晋国,走到半路就连人带马一起消失。你如实告诉我,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拓跋济予听后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杜太尉,这也能让您猜出来。实不相瞒,正是鄙人派人去办的。”杜重威又逼问道:“你们把契丹使节的尸体藏在哪里了?”拓跋济予答道:“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太尉大人还追究作甚?” 杜重威神色凝重地道:“拓跋济予,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我大晋刺杀他国使节!你可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已经恼羞成怒,如今御驾亲征,前军已经出了幽云十六州,到达两国边境。” 拓跋济予并不惊慌,轻轻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枯叶,说道:“杜太尉,鄙人一心为了对付契丹,没想到竟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大人现在就可以将我捆绑起来,押送到开封,鄙人甘愿服从大晋的国法。” 杜重威心想:“事已至此,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不如留着他的性命,为我所用。”上前握着拓跋济予的手,说道:“拓跋济予,你是党项贵胄,老夫这次就不为难你。记住,以后千万不可任性而为。”拓跋济予急忙跪下谢恩。杜重威扶起他,问道:“你刚才说让我帮你一次,到底是何事?” 拓跋济予看杜重威渐渐信任自己,心中大悦,附到他的耳边,悄悄说道:“太尉大人,契丹公主耶律钟盈已经到贵国,正在去开封府的路上。她是契丹皇帝的掌上明珠,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除掉她,必将打击契丹的士气,说不定契丹就会因此而撤兵。鄙人已经派人刺杀过一次,奈何她的周围高手如云,我们无处可以下手。杜太尉,您手中握有开封府的兵权,只要您一声令下,纵使耶律钟盈身边有铜墙铁壁保护,也难以抵挡大晋御林军的攻击。” 杜重威望着拓跋济予,只见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心想:“如果耶律钟盈死在晋国,契丹岂会善罢甘休,到时不但不会撤兵,反而会倾全国之力为耶律钟盈报仇。到那个时候,契丹和晋国正打得热火朝天,你们党项就可以趁火打劫。我杜重威身为大晋的太尉,,怎么会做出这种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情。”于是连连摇头,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拓跋济予,你与契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契丹公主于死地?” 拓跋济予苦笑道:“我的太尉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吗?契丹近年连连到我党项领地侵扰,杀戮我党项族人,我党项与契丹势不两立。鄙人虽然被李彝殷逐出定难军,但身上流淌的仍然是党项的血液。鄙人怎能眼看党项受契丹欺凌而不顾?” 杜重威道:“拓跋济予,无论如何,老夫决不能让你在大晋土地上刺杀耶律钟盈。” 拓跋济予早就猜到杜重威会坚决反对这件事,故意刺激他说道:“既然如此,鄙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契丹使团进京。契丹向来盛气凌人,不知道大晋朝廷还要忍受屈辱到何时!” 杜重威驰骋数官场十年,早就练得心静如水,面对拓跋济予的激将法,他镇定自若地说道:“拓跋济予,此时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契丹使团如若提出过分的要求,大晋皇帝一定不会答应。时候不早,老夫还要赶回开封参加早朝,就此别过!” 拓跋济予再次行礼。杜重威刚要上马车,又转过声叮嘱道:“拓跋济予,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老夫再也不想听到有人提及。”拓跋济予连连点头,说道:“太尉大人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再有第三个活人知道。”杜重威这才放心,走上马车安心地离去。 等到杜重威走远,拓跋济予突然拔出大刀,猛地朝前方挥去,将五六丈外的一棵大树拦腰截断。杜重威收好大刀,对着他杜重威离去的方向,狠狠地说道:“杜重威,咱们走着瞧。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跪在我身边求饶。” 大树倒地时发出一阵轰隆声。不一会,就有数十名党项武士从树林里走出来。其中一人走到拓跋济予身边,说道:“大将军,刚刚为什么不杀了那个老头子?”拓跋济予冷笑道:“杀了他?谈何容易?”那人道:“我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人,杀死他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拓跋济予听罢,正声说道:“胡扯!你以为这是在哪里?这里离晋国的都城开封府只有四百里。再说,杜重威是只老狐狸,你们以为他会一个人独自来到这个荒山野岭送死。” 拓跋济予说得不错。就在两人他与杜重威会面的一刻钟,在树林另一头,数百名御林军正列阵站好,五十余名弓箭手早就拉好了强弓。如若不是杜重威觉得拓跋济予及其手下武士日后有利用的价值,他早就可以下令手下放箭将拓跋济予万箭穿心。拓跋济予纵使有上乘的武功,也难逃出杜重威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些党项武士听后不寒而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北风吹过,每个人都冷的打了个哆嗦。拓跋济予说道:“大家要记住,没有我的指令,千万不能贸然行事。”那些武士急忙跪下,说道:“以后皆听大将军号令!” 拓跋济予示意众人起身,望见一个刚从夏州出来的武士,舒展眉头,朗声问道:“定难军最近发生了那些事情?”那人站出来,恭敬地答道:“启禀大将军,夏国公准备在下个月为世子举行授冠典礼。如今夏州那边正在为这个事情大事张罗。听说晋国、吐蕃、回鹘、契丹都会派人前去祝贺。”拓跋济予听罢,陷入了深思,任由寒风吹拂着他头上的长发,隔了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夏州?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母亲大人身体尚好?” 那人一直站在拓跋济予身旁,直到听见他开口说话,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夫人身体尚健朗,夏国公时常前去拜访。”拓跋济予听罢,朝西北方向跪下,悲戚地说道:“母亲大人,孩儿无能,至今仍一事无成。” 那些武士听后也都悲戚万分。 那人等到拓跋济予起身,有谨慎地问道:“大将军,属下尚有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拓跋济予望着那人,见他为人诚恳,于是点头道:“你但说无妨。”那人道:“前几日,宥州将军独孤定企图行刺大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事情遭到败露,夏国公听后勃然大陆,立刻罢免了他的军职,仍留在宥州察看军情。” 拓跋济予听罢,笑着说道:“这也许只是李彝殷的障眼法,是做给刘知远看的。不过此事甚为奇妙,你再派些人打探。要是独孤定想不开,一气之下离开党项,那是最好不过。” 那人顺着拓跋济予的话说下去,道:“要是独孤定肯追随大将军,我们就如虎添翼了。”拓跋济予面不改色,说道:“但愿他能早日想通。” 有一人站出来,朗声道:“大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您与夏国公是一个祖父下面的孙子,夏国公又没有亲生兄弟,他为何不让您待在定难军照顾老夫人?属下替你感到不公啊。” 拓跋济予垂着头,低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李彝殷只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哪里会想到我们党项的千秋万业。今日的独孤定,就是当年的我啊。”众位武士听罢,大概明白其中的缘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拓跋济予仰起头,转身向身后的山林望去,说道:“你们要好好抚恤死者的家属,每人家中给百两黄金。他们为党项的事业而死,是死而无憾的,灵魂一定可以去到天上。” 众人找来大量的枯树枝,点燃一堆篝火,然后全都对着篝火,闭上眼睛,口中念着只有党项人才听得懂的古老咒语,为百日死去的那三四位武士超度。 那些党项武士念完咒语,都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拓跋济予淡定地说道:“继续追杀耶律钟盈,千万不能让她活着离开晋国。”众人“诺”了一声。拓跋济予又嘱咐道:“今晚大家分头行动,以免引起晋国的注意,我们在开封府再会合。” 那些党项武士领命,两三人一队,向四处飞快散开。拓跋济予最后才离开树林。 乐异扬在木屋中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想道:“可怜的契丹公主,才只有十五六岁,竟然成了这群党项武士的眼中钉,要除之而后快。我一定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又想起之前拓跋济予与杜重威的对话。乐异扬平时熟读四书五经,深谙“仁义礼智”的道理,心想:“那个杜重威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指使拓跋济予害死后唐的一个将军,才有了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难怪两人可以沆瀣一气……”这个时候,乐异扬哪里知道当年被杜重威害死的那个将军正是他的亲生父亲。 等到那些党项人走远,树林中才重归于平静。时辰大约到了子时。乐异扬轻轻关上木窗,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来纪云盖上,然后回到门边,斜坐在石凳子上,手中抱着随身而带的包袱,靠着门框就睡着了。 来纪云轻轻地转了一下身子,在睡梦中念了一句“乐公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小木屋的窗格间照进房间,地板上被映出星星点点的斑影。其中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到乐异扬脸上。乐异扬感到眼前一阵红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身上披着昨晚自己给来纪云盖的衣物。乐异扬站起身来,在屋内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来纪云的身影,于是携了行李,捎上青云玄空剑,快步踏出屋去。 来纪云正在屋外的树林里练剑。乐异扬悄悄地站在一边,欣赏她此时优美的身姿。来纪云的千形剑法虽然只学到三四成,但是仍然可以运用自如。只见她右手不停地挥舞,手上几乎看不到剑的踪影。乐异扬正看得出神,忽见来纪云朝自己飘来,她背后忽地冒出一把长剑,剑尖对着他的胸口。 来纪云反手收回千形剑,笑着说道:“乐公子,你醒啦?”乐异扬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说道:“来姑娘,这么早起来练剑,难怪你武功这么好。”来纪云道:“俗话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我们习武之人,越是条件艰苦,越要持之以恒。何况现在这种天气,正是练武的最佳时机。”乐异扬点点头道:“在下虽不懂武功,但想来习武与读书是一样的,读书人都是十年寒窗苦读,一刻也不敢偷懒。” 来纪云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乐公子,你读了这么多书,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了。”乐异扬谦虚地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耽误姑娘。”来纪云噘着嘴,娇声说道:“云儿从小对诗文很感兴趣,但一直没有时间细细品读。这些日子碰到公子,心中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乐异扬心想:“她既然对书籍颇感兴趣,我又何必扫她的兴致,不如答应她。”于是说道:“既然姑娘提出来,在下倒愿意尝试一下。”来纪云这才转悲为喜,柔声说道:“就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乐异扬微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过要等到去了京城之后。” 来纪云摆摆手,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着急,公子记住有这么一回事情就好。”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屋外有人在说话。乐公子,你听见了吗?”习武之人大都有这样的本事,即使是在熟睡之中,仍保持着对周围事物的警惕。 乐异扬将昨晚拓跋济予与杜重威见面的事情简而言之地告诉她。来纪云听完后,愤愤不平地说道:“一个是党项贵族,一个是大晋太尉,深夜在密林约会,竟然是为了这个事情。乐公子,依你看,杜重威会不会帮拓跋济予?”乐异扬道:“听杜重威的语气,似乎并不赞成拓跋济予此次的行动。”来纪云叹气道:“没想耶律钟盈命运如此多舛,不知道她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乐异扬道:“耶律钟盈身边有众多高手,拓跋济予想要公然刺杀她,绝非易事。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如今拓跋济予躲在暗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出手。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事情。”来纪云道:“这么说来,我们是要赶快出发了,不然那个契丹公主就有性命之忧,是不是?”乐异扬点头道:“来姑娘,正是这样。” 来纪云望着乐异扬,心想:“他与耶律钟盈只有一面之缘,尚且这样关心她。我与他朝夕相处近一月,不知他会怎么对我。”说道:“乐公子,要是以后我碰到同样的事情,你还会想今日关心耶律钟盈这样关心我吗?”乐异扬笑着回答道:“来姑娘,你武功这么好,怎会碰到这种事情?”来纪云沉着脸,不乐道:“我是说万一呢?”乐异扬低头不语,心想:“我毫无武功,到时又能帮什么忙呢?” 来纪云等得不耐烦,着急地说道:“乐公子,你回答我啊?”乐异扬见她较起真来,于是说道:“要是真有那一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为你挺身而出。”来纪云满意地说道:“乐公子,你对云儿真好。我有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你先转过身去。” 乐异扬转过身去,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想道:“看她眼神奇怪得很,难道是要送给我定情的信物?我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要是接受了,我该拿什么礼物送给她?自从离开家,我身上就没带什么珍贵的物品。等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想着,来纪云说道:“乐公子,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 乐异扬缓缓转回身子,发现来纪云梳了可爱的发型,双颊微红,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乐异扬见到她这种神情,不由得地赞道, “来姑娘,你真的好美。” 来纪云没有回答,走过去轻轻抱住乐异扬,将她的心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乐异扬双手轻搂来纪云的细腰,闻着她身上传出的处女清香,只觉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几乎要从胸中蹦出来了。乐异扬正陶醉在其间,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急忙挣扎,问道:“来姑娘,我们这是再做什么?”来纪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柔声说道:“乐公子,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说完突然放开双手,退后两步,对着乐异扬做傻笑。 乐异扬整理好衣衫,抱歉地说道:“来姑娘,在下方才无礼了。”来纪云叉着腰,恨恨地道:“乐公子不喜欢云儿的拥抱吗?”乐异扬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仓促之间竟不知作何回答。 来纪云话音一转,悲戚地说道:“乐公子,云儿命不好,从小就没了父母,不像耶律钟盈出生富贵。要是你嫌弃云儿的话,云儿这就离开,从此再不会纠缠公子。” 乐异扬见她双眼迷离,心想:“难道是我刚刚的行为伤害了她,让她误以为我嫌弃她。”此时,他顾不了礼俗的束缚,走上前拉住来纪云的手,安慰道:“来姑娘,在下绝不此意。在下从小在代州草原长大,身边只有父亲陪伴,而今父亲已经逝去。在下同样是形单影只,又怎会嫌弃姑娘。”来纪云听了他的话,心情稍微好了些,问道:“那你为何要拼命挣脱?”乐异扬道:“其实在下是有点自卑,担心配不上姑娘。” 来纪云问道:“有什么配不上的?”乐异扬道:“姑娘武艺不弱,师父和师兄又都是闻名天下的侠士。在下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焉能与姑娘相守终生?”来纪云听罢,鼓励他道:“你莫要这样想。江湖上好多人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公子资质都在他们之上,又何必作践自己?”乐异扬道:“多谢来姑娘鼓舞,在下必当振奋起来。” 来纪云摆摆双手,柔声道:“你还叫我来姑娘吗?”乐异扬心想:“不叫来姑娘叫什么?难道叫来小姐?”来纪云见他满脸疑惑,噗呲笑道:“叫云儿啊?师父、师兄都这么叫的。”乐异扬心想:“来姑娘,云儿,云儿,来姑娘,终究还是云儿叫得顺口。”于是缓缓念道:“云儿。”来纪云听见他终于改口,欢喜说道:“扬哥哥,云儿听见了。”乐异扬一愣,望着来纪云,心想:“扬哥哥?云儿,以前可是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 两人在一起互诉完衷肠,收拾好随身携带的东西准备出发。 来纪云将手放在腰间,摸了摸身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咦,我的玉佩到哪里去了?”乐异扬望见她左侧腰间,确实少了一块玉佩,想起昨日在小屋还见过,说道:“兴许是掉在木屋里,我这就进去找找。”说完就冲进屋去。来纪云瞧见乐异扬飞快地背影,心想:“扬哥哥对我真好。”嘴角微动,害羞地低下头,用脚轻轻地踩着地上铺满的枯树叶子。 乐异扬在屋内仔细查找了几回,并没有发现玉佩的踪影,又到床上去寻找,发现那块玉佩正静静地躺在靠近墙壁的床脚下面。乐异扬轻轻移开木床,弯下腰出手去拾起玉佩。正要起身,突然望见床板之下悬着一卷竹简,于是伸手将它取出,发现上面竟然刻着许多文字和奇怪的图像。 乐异扬将玉佩和这些竹简都拿到屋外。来纪云接过玉佩,系好在腰间,说道:“扬哥哥,谢谢你。这块玉佩是师父送给我的,我一直都戴在身上。”乐异扬羡慕地道:“显盟主对你们师兄妹真好,每人都送一块玉佩作纪念。”来纪云做了一个鬼脸,嬉笑道:“才不呢!师兄那块玉佩本来就是陆家的,我这块玉佩才是师父自己的,可见师父是多么疼我。” 说话间,又注意到乐异扬手中的竹简,问道:“扬哥哥,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乐异扬回答道:“这是一卷竹简,是我刚刚从床板下面取出来的。”来纪云很好奇,催促乐异扬打开一探究竟。乐异扬缓缓舒展竹简,发现里面还藏有一封书信,信的封面已经有些发霉,不过里面的文字尚可分辨。 来纪云拾起这封书信,才读了不到三行字,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放下书信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我们运气真好。你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吗?”乐异扬说道:“云儿,我天生愚钝,哪里猜得出来。”来纪云道:“你再猜猜嘛!”乐异扬摇摇头,说道:“算了,这是别人写的书信,我们还是不要再看了。” 来纪云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扬哥哥,还是由我来揭开谜底吧!这封信是一个女孩写的,是写给心上人的情书。”乐异扬道:“云儿,你怎么知道的?”来纪云害羞地说道:“信上内容就是如此,不信你看。”说完就将书信递给乐异扬。 乐异扬本不想窥探他人的**,但被来纪云这样一说,竟对信上的内容感兴趣,于是接过书信,仔细读起来。来纪云待他读完,得意地问道:“扬哥哥,我说的不错吧?”乐异扬说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份情书,但你知道是写给谁的吗?” 来纪云轻轻摇摇头。乐异扬道:“云儿,你还记得曾经和我提过的显盟主隐居卫州深山的事情吗?”来纪云思索了片刻,答道:“当我然记得。当年师父为了躲避战乱,是在山中隐居了数年。” 乐异扬望了四周的山林一眼,说道:“这里乃荒山野岭,野兽经常出没,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确实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云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你的师父就是隐居在这里。那个木屋可能就是你师父建造的。”来纪云将信将疑,说道:“这里是师父隐居之地,太巧合了吧?”乐异扬道:“这封书信就是见证,上面有你师父的名字。显郞显郞,就是治你的师父显盟主啊。” 来纪云恍然大悟,说道:“果真是这样。不知道这封信师父有没有看过。”乐异扬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这个女子来的时候,你师父已经离开此地,他当然没能见到这封信。” 来纪云取过书信,又读了一边,惋惜地说道:“扬哥哥,师父这么多年单身一人,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女子。”乐异扬点点头,说道:“显盟主对那女子情深意重,才终身未娶。轻声拂耳须,婉转已成曲;天上降此意,尘间有心知。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竟让显盟主牵绊终身。”来纪云道:“师父武功了得,琴艺也不弱。那个女子定是听了师父的琴声之后,方才写出这样含情脉脉的诗句。”说完低头不语。 乐异扬望见她眼中饱含泪水,轻轻地问道:“云儿,你怎么了?”来纪云道:“扬哥哥,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来。这么多年,师父每次回到悠云山庄,都会独自坐在天仙阁上,对着广阔的湖水默默地抚琴。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乐异扬愀然道:“有情人终究未能成为眷属,确实可惜啊。” 来纪云听罢,哀伤地说道:“扬哥哥,你以后会离开我吗?”乐异扬说道:“云儿,你别乱想,我会好好陪着你。” 两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对方。来纪云柔声道:“师父当年的情事,我从未向你提及过,今日看到这封书信,方才想起来。扬哥哥,你想知道吗?”乐异扬拍拍她的手,说道:“云儿,你想说就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些。” 来纪云“嗯”了一声,靠在乐异扬的怀里,缓缓地说道:“二十年前,师父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人称小霸王显允焕。当时,师父正处于而立之年,意气风华。有一次清明时节,师父经过卫州郊外的时候,发现一群山贼正在劫持刚扫墓归来的车轿。师父立即冲了过去,将那群山贼杀退,发现他们竟然是城中鼎鼎有名的陆府的家眷。车轿上坐着的就是卫州商人陆官琰的妹妹陆司怡。 陆官琰父母早逝,只留下一对儿女相依为命。陆官琰比陆司怡大十三岁,很早就肩负起照顾小妹的担子。后来,陆官琰凭借父母生前创下的财富,没过多久就成为了卫州的大富商。但不论身处贫贱与富贵,陆官琰对自己的这个妹妹都呵护有加,生怕她会有什么闪失。 这年清明节,陆司怡想起要去郊外拜祭爹娘,一大早领了两个丫鬟,让一个家丁赶着马车出了陆府。等到陆官琰发现的时候,陆司怡已经出城半个时辰。陆官琰担心小妹的安全,急忙取下祖传的白云玄空剑,驱马朝郊外寻去。 等到陆官琰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着两个山贼的尸体,竟然误以为师父是同伙。陆官琰不由分说,直接从马上举剑朝师父袭来。陆官琰虽为商人,但家中世代习武,因此武艺不容小觑。师父见此人来势汹汹,一面护着马车,一面拔剑抵御。两人过了数十招,却并不分胜负。坐在车轿中的陆家小姐听到外面响起的击剑声,起初还以为是山贼回来复仇,后来慢慢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发现是自己的哥哥在与救命恩人搏斗,于是急忙下车阻止。 陆官琰和师父听到陆司怡的声音,都放下手中的武器,回过头盯着她。陆官琰得知小妹在郊外被山贼打劫,差点性命不保,多亏师父及时赶到相救,才逃过一劫,心中顿时羞愧万分,走上前躬身向师父道歉。师父见此人年纪轻轻,武艺非凡,心中对他也很钦佩,急忙说这只是误会。两人年龄相差五六岁,陆官琰称呼师父为大哥,邀请他到府上一聚,顺便教他的妹妹练习武功。 当时陆司怡不到十六岁,长得婀娜俏丽,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师父相貌俊伟、又擅长抚琴,在学习武艺的过程中,两人便产生了感情,这就有了信里面那首表达爱慕之意的诗了。三月之后,师父要参加武林大会,便离开了陆府。两人约定参加完武林大会之后再次见面。后来师父做了武林盟主,无暇考虑自己的私事,这一拖就是大半年。 陆司怡日夜想念师父,竟然得了相思病,一病不起。陆官琰心中着急,不停地寻医问药,皆不能治愈小妹的病。 这日,陆官琰闷闷不乐,独自到郊外散心,在路上遇见一个身穿黄袍的道姑。她名曰燕云真人,来自河北的檀州。那个道姑看起来大概五十余岁,自称与陆家小姐有缘。陆官琰觉得她的话很奇怪,于是邀请她到自己府中暂住几日。燕云真人与陆官琰聊起陆司怡,她说陆司怡人生中注定要经历这段情劫,如能平安度过,以后便可富贵无比。 陆官琰急忙求她指点迷津。燕云真人说这也好办,只要让她领了陆司怡,前往河北雾灵山教授她武艺,等到十几年后再下山,到时自然会有风云际遇。陆官琰听后,虽然对陆司怡难舍,但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妹妹就这样逝去,只得将她托付给燕云真人。 燕云真人给陆司怡吃了自己炼的丹药,又运功为她疗伤,陆司怡的身体逐渐好转起来。隔了半月,陆司怡与燕云真人动身去河北,陆官琰一路护送出卫州城,握着陆司怡的手,强忍着眼泪,叮嘱妹妹一定要好好向师父学习武艺。陆司怡此时顾不得说话,眼泪不停地落下。 陆司怡路过师父隐居的木屋,想起自己与他相处的快乐日子,不由得牵挂其他来。燕云真人见陆司怡情劫未过,想象师父是怎样的英雄好汉,竟然让这样一个美丽少女念念不忘。当夜两人便留宿木屋。想来这些书信与竹简就是陆司怡与燕云真人留下来的,希望师父回来的时候可以发现。但师傅此时已经身为武林盟主,以振兴武林为己任,带领武林中人不停与朝廷周旋,哪里还能再回到卫州的山林隐居。 后来,陆司怡到了雾灵山,被这里的秀丽山景所感染,慢慢忘记曾经的伤心事情。她在雾灵山潜心学剑十一年,终于练成可敌千人的燕云剑法。 此时已是后唐末年,昏君当道,贪官横行。陆官琰因为不忍自家的生意被卫州官宦侵夺,终于在后唐末帝李从珂初年,响应山东义军,在卫州揭竿而起,杀贪官,诛劣绅,前锋甚至逼近京城洛阳。李从珂传檄天下勤王,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乘机扩张势力,联合大晋朝廷歼灭义军主力,陆官琰也在此间战死。 陆官琰撤退的时候,派出侍卫护送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逃生。在突围的时候,三人不幸走散,师兄被随后赶来的师父救到悠云山庄躲藏,改名为陆之诚,避开大晋朝廷的追杀。而他的妈妈及妹妹则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师父和师兄一直派人在江湖上打听,却一直杳无音信,这成了师父和师兄的一桩心事。” 乐异扬听完后,感叹道:“原来显盟主与陆家有这么深的渊源,难怪他这么器重陆公子。”来纪云继续道:“自从师父离开陆家,他再也没有见到陆司怡,当师父得知她曾经因为自己差点死去,心中充满了愧疚,是以终生未娶。”乐异扬这才恍然大悟,叹息道:“要是你师父不做那个武林盟主,而是选择与心爱的女孩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可惜!可惜了!” 来纪云望着乐异扬,眼中含着泪水,说道:“扬哥哥,事已至此,纵使师父后悔,也已经无用了。”乐异扬点点头,说道:“云儿,你说的有道理。”又看了地上的竹简,将信将疑地说道:“这真的是燕云真人留下的?” 来纪云拾起竹简,将它展开,吹去上面的灰尘,欢喜道:“扬哥哥,我猜的没错,这真是燕云真人的遗物,这里有她的法号。”乐异扬指着上面的人形图像问道:“这些人真奇怪,好像是在比划什么。”来纪云格格笑道:“扬哥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这竹简上面描绘的图像,就是我们常说的剑谱图,一共九九八十一幅。” 乐异扬道:“云儿,你是习武之人,你看出这是什么剑法?”来纪云将竹简翻来覆去,无奈的说道:“扬哥哥,小女子眼拙,看不出是武林中哪一派的武功。”乐异扬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轻轻说道:“难道是燕云剑法吗?”来纪云道:“不好说,我也没见过燕云剑法,不过看这竹简上的一招一式,并没有半点杀气,只能够用作防身,又怎能够敌过前人呢?” 乐异扬听罢,说道:“那就叫做回虚剑法吧,以虚击实,虽不能胜,防御却绰绰有余。”来纪云拍手称赞道:“扬哥哥,你取的这个名字好听,就叫回虚剑法。”说完又要他记下竹简上的图像。 乐异扬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不懂武功,若能练成回虚剑法,则用作防身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接过竹简,认真记住每一幅图像描绘的招式,不到一个时辰,乐异扬已经将回虚剑法招式牢记于心。 来纪云拔出长剑,说道:“扬哥哥,我们来演练一番,看你的回虚剑法能不能躲得过我的千形剑法。”乐异扬急忙抬起手,说道:“云儿,你在开玩笑吗?我不会武功啊。” 来纪云哪里肯听,举起剑就向乐异扬袭来。乐异扬下意识举剑抵挡,只听叮当一声,千形剑已经压住青云玄空剑,乐异扬只觉手掌一麻,伸手前去擒来纪云的右手,来纪云故意使力,乐异扬猛地抽回剑,左手快到来纪云身前,来纪云面露微笑,用手轻轻一推,两人掌心相接,乐异扬被推出三步远。 乐异扬道:“云儿,我不是你的对手,你饶过我吧。”来纪云噘着嘴,说道:“好戏刚刚开始,看剑!”说完就一剑刺向他的鼻尖。乐异扬心中一寒,急忙侧身躲过。来纪云一剑未中,翻手挥动长剑,剑锋直逼他胸口。乐异扬不停地后退,来纪云穷追不舍。乐异扬只得举剑回击,却被来纪云轻松躲过。 来纪云挥剑直攻他小腿,乐异扬抬起小腿回避,但见她的前臂在自己胯下,突然想起竹简上的姿势,于是一招“千鹤独立”,用青云玄空剑去攻她的手腕,来纪云急忙缩回右手,尚未来得及更换握剑姿势,就见对方的剑尖朝自己刺来。来纪云身子后仰,侧身避过。 乐异扬见她将要摔倒,伸手过去扶住她,问道:“云儿,我们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来纪云惊魂甫定,伸了伸舌头,说道:“扬哥哥,你学的太快了。再过几日,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乐异扬吸了一口气,说道:“云儿,你在取笑我吧。”来纪云站定,说道:“我说的是真的,看来燕云真人的剑法真的很神奇,回虚剑法与燕云剑法,一攻一防,相得益彰。扬哥哥,你真是傻人有傻福。”乐异扬羞愧地低下头,说道:“云儿,多亏有你,不然我哪里知道这卷竹简上面藏有剑法。” 来纪云道:“这都是因缘巧合。燕云真人当年本来是想留给师父的,没想到十几年之后竟然被我们两人发现。扬哥哥,你要好好专研这套剑法,以后必然大有用处。”乐异扬收起竹简,说道:“云儿,你说的话,我一定牢记于心。” 两人收拾好行李,向东行了六十里路,到了卫州城。乐异扬在文墨铺子买了纸和笔,一笔一划地将竹简上的剑谱图像誊抄到纸上。然后对来纪云道:“云儿,我们读书人有个习惯,就是喜欢誊抄书籍,多抄几遍,自然熟记于心。” 来纪云微笑不语,心想:“扬哥哥,你如此好学上进,早晚必成大器,到时可不要忘记我啊。” 在卫州城办完事情,乐异扬思寻道,耶律钟盈想必已经到京城,拓跋济予必然尾随其后。于是在集市花了十五两银子租了一个马车,连夜前往开封府。 隔天中午,他们来到一个狭窄的道路旁。这条道路长约三里,宽不到五丈,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岭,高约三百余尺。马夫驱车行到了路口,对乐异扬和来纪云说道:“二位客官,此处名叫鸭肠关,过了这里,就到开封府了。此处经常有滑石坠落,你们坐好了。”说罢用马鞭使劲一挥,马车便在山路上飞奔起来。 乐异扬回头望着鸭肠关,想起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终于到京城了。”来纪云轻轻点点头。乐异扬道:“我们人生地不熟,凡事要谨慎行事。”来纪云微笑道:“到了开封府,云儿一切听从扬哥哥安排。” 过了两个时辰,马车行到开封府的西门外。乐异扬和来纪云下车,付完银两,便走进了城门。 ------------ 第五章 莫名封侯 乐异扬与来纪云到了城里,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客栈虽小,却住了很多人。两人在房间放好行李,携了长剑下楼饮食。在楼梯间,遇见一位头戴斗篷的男子冲了上来。乐异扬与来纪云侧身避开。那男子转过身,向二人对视一眼,不待答话,就转身拐进房间的走廊。 来纪云见他来去匆匆,对乐异扬说到:“扬哥哥,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竟然这般无礼。刚刚我们若不是躲避及时,定会被他撞倒在地。”乐异扬微微一笑,说道:“兴许他有急事。”说完缓缓走下楼下去,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来纪云也跟过来,坐在乐异扬对面。乐异扬坐定,见她满脸的不悦,安慰道:“云儿,这里是天子脚下,来往之人众多,其中鱼龙混杂,是非恩怨,一时半会哪里说不尽。”来纪云点点头,轻轻地说道:“你说的对,那人自有他的理由。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么多,从悠云山庄一路奔波到此,今日终于可以好好吃上一顿,这顿我请了。” 乐异扬微笑道:“云儿,这些天辛苦你,还是我请了。”说罢,挥手叫店小二过来,问道:“你家都有些什么特色菜。”那小二站在他的身边,恭敬地答道:“客官,小店有的,你在其他地方怕是吃不到:生炒契丹肝,清炖契丹骨,凉拌契丹耳,红烧契丹肉,如此等等,应有尽有。” 乐异扬不由得一惊,这样的菜单之前闻所未闻。来纪云也觉得奇怪,追问道:“你家的菜为何会如此特异?”那店小二说道:“两月前我家菜谱上写的还是生炒猪肝,清炖猪骨,凉拌猪耳,红烧猪肉,现在大晋要和契丹打仗,我家掌柜的就改了这些名字。”来纪云打趣道:“要是让契丹士兵看到了,你们就遭殃了。”那小二呵呵地笑道:“契丹要是打到京城来,大晋国都完了,我们还有什么活路呢?”来纪云点头道:“你言之有理啊。” 乐异扬见两人一问一答好不自在,感到腹内饥肠难耐,打断道:“小兄弟,就来一份清炖猪骨,凉拌猪耳,外加一份青菜,两碗米饭。”那店小二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过了半天才回答道:“好的,客官,我这就吩咐人做。” 等到店小二离开后,来纪云问道,“扬哥哥,你刚才为何故意那么说?”乐异扬将剑放到桌上,坦然回答道:“云儿,我从小在边境长大,看到的多是各族百姓向兄弟一样相处。契丹百姓其实并不愿意打仗。我不忍心菜谱那样称呼他们。” 话音刚落,邻座就传来拍掌的声音:“好,好,没想到在大晋的都城还有人能这样对待契丹人。”乐异扬转过身,发现拍手之人正是刚才在楼梯间遇到的那个男子。 来纪云这时也认出那人,朗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下来的?”那人望了来纪云,调侃道:“小姑娘,你们光顾着与那店小二聊天,又怎会留意到我什么时候坐到这里。”说完,那人哈哈大笑一声,举起一大碗酒直饮而下。 乐异扬见他浑身透着一股杀气,斗篷和剑此刻放在椅子旁边,不想节外生枝,起身躬身行礼道:“这位大哥,敢问贵姓大名?” 那人只顾着喝酒,头也不抬的答道:“在下免贵姓梅,小字九通,现在在开封府衙门做事。前面路过客栈,见到有一个可疑之人,所以跟进来看看。没想到在楼梯间碰到二位。”乐异扬说道:“原来是梅捕头,在下河东乐异扬,这位姑娘是潞州来纪云,今日再次相见,幸会幸会。” 那人递过一碗酒,说道:“乐兄弟,此酒味烈,不知能否饮一杯?”乐异扬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说道:“果然是好酒!梅捕头,这顿酒就我请了。” 这个梅九通刚过而立之年,平时在开封府是出了名的慷慨,此时见眼前这个少年如此热情,便道:“那好,大哥就不客气了。”说完,梅九通连饮三碗,道了一声:“后会有期”,然后大笑而去。 来纪云在一旁默默地坐着,等梅九通走出大门,这次说道:“扬哥哥,这个梅九通是公门之人,而我们是江湖中人,向来进水不犯河水。”乐异扬笑道:“此人如此放浪形骸,倒有几分侠士风范。” 两人正津津有味地品尝开封的美食,突然看见几个携着大刀的人走进客栈。那几人一进门就大声嚷道:“小二,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好肉,全都给我拿出来。”那店小二忙跑过去,看见几人手中的大刀,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位大爷,你们请上坐,小的这就去给你们安排。”说着将他们引导刚才梅九通的位置。 乐异扬与来纪云低着头,只顾自己吃饭,并不理睬那些人。 不一会,从楼上楼上走下一人。那些人急忙招呼他过来。 那人坐定后,其中一说道:“不知将军是怎么想的,我们几十个人,愣是被分得七零八落。”楼上下来那人回答道:“将军心中有数,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刚才好险,差点被一个捕快发现了行踪。”那几人说道:“大哥说的对。那个捕快爱管闲事,以后碰到千万不能放过他。”这人示意众人安静,说道:“先不管这么多,反正咱们有的是钱,今日先吃饱喝足,再去别情楼喝几杯。不过别情楼的翠心姑娘只卖艺不卖身,真是可惜了。”那几人笑道:“怕什么,到时自然有法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哈哈哈。” 店小二见这几位都不好惹,急忙吩咐厨房赶做一大桌酒菜。众人大吵大闹喝成一团。 乐异扬与来纪云将众人的谈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笑。乐异扬回过头,望见他们身上的打扮,发现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人。来纪云见他所有所思,问道:“扬哥哥,你在想什么?”乐异扬回过神,用筷子在桌子上面写下“拓跋济予”四个字。 来纪云露出惊讶的表情,将头靠过去,轻轻说道:“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他们。”乐异扬用脚碰了碰她,示意她不要暴露自己。 酒过三巡,那几个人陆续离开客栈,摇摇晃晃地出来。乐异扬和来纪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几条热闹的大街,来到汴河边上。 汴河在秦朝时期称为汳水,发自京城浚仪县。晋国初年,高祖皇帝石敬瑭迁都开封之后,下令开济州金乡来水,西受汴水,北抵济河,南通徐沛。这里往来商贾云集,楼阁临江而建,竟然绵延数里之遥。 这些楼阁多是青楼别远。每家门口都站着数位衣衫艳丽,浓妆淡抹的风尘女子,他们见有人前来,都在延手招揽客人。那些党项武士全不顾她们的搭讪牵扯,一直走到最靠后的别情楼下。别情楼修得金碧辉煌,里面灯光明亮。楼下车水马龙,游人如炽。别情楼下同样站着一个握着花扇的女子,这女子约莫二十一岁,长得清秀俊丽,后面跟着两个彪形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五花色的大袋子。 别情楼大门两边分别立着一块白色幔布,上面写着大唐才子杜牧做的两首诗句。其一为《赠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其一为《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两首诗皆是杜牧在扬州做幕僚时的生活写照。杜牧中年生活失意,飘荡江湖,纵情青楼,迷恋佳人。而今的开封府与当年的扬州城不相上下,同样是繁华艳丽。汴河沿岸数里,妙龄佳丽数不胜数,居首之人,当数别情楼中的翠心姑娘。 那些党项武士正是仰慕翠心的芳名才来到别情楼。她们刚走到路口,那握扇女人就迎上去,客气地说道:“几位大爷,今夜赶路累了,就在这歇歇吧。”那几人见她打扮得分外妖娆,故意说道:“老板娘,翠心姑娘不陪我们,就由你来陪吧。”那女子呵呵笑道:“几位爷想必是从外地来的,竟然不知道镜月与妹妹翠心都是清纯之身。” 那些党项武士唉声叹了一口气,落魄地从她身边走过去。路过那两个大汉身旁,不屑的看了两人,猛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进他们手中的袋子,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来纪云在路边望着别情楼,害羞地问道:“扬哥哥,你也要进去吗?”乐异扬见她脸色微红,说道:“云儿,你现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出来。”来纪云惊讶的伸出舌头,娇声说道:“扬哥哥,我与你一同进去。”乐异扬难为情地说道:“云儿,这种地方女孩子还是不要见识的好。”来纪云气鼓鼓地说道:“就只准你们男人逛窑子,不准我们女子喝花酒。”说完就朝墙角跑去。 乐异扬呆呆地站在那里,心想:“云儿生气了。我还是不进去罢。就在这里等那些党项武士出来,再悄悄跟上去,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阴谋。”正思索着,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只见来纪云竟然一身男装打扮。 来纪云调皮地说道:“这位公子,来某人初到开封府,还请您多多指教。”乐异扬如释重负,叮嘱道:“云儿,你还真有办法。等会进去之后尽量不要说话。” 两人约定之后,走到别情楼门口。那女人见来人是两位俊秀少年,笑着迎上去接道:“两位公子,你们真有眼光。今天你们到了别情楼,算是来对地方了。等会我让姑娘们好好伺候伺候你们。”说着用花扇在自己鼻子上一扑,眼角处露出一缕淡淡的笑容。乐异扬学着契丹武士的样子,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进袋里,然后带着来纪云走了进去。 屋内大堂里面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前方搭了一个七八丈的围台,上面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个琵琶在弹奏。那女子十五岁左右年纪,梳着一个蝴蝶发髻,红润淡雅,笑起来姗姗可爱。 乐异扬望着她美貌的容颜,心中想起李白做的《清平调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来纪云拉了他的衣袖,指着靠进围台的桌子,柔声说道:“扬哥哥,你快看,那些党项武士坐在那里。” 乐异扬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身影,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说道:“云儿,走了这么远,先饮口茶吧。”来纪云坐下,陪乐异扬一边听着曲子,一边仔细观察那些党项人的动静。 那白衣子女一曲弹奏完,向台下的客人们躬身答礼,跑起琵琶朝后面走去。台下之人见她即将离去,有人大嚷道:“翠心姑娘,请留步。我出五十两银子,你再弹奏一曲给我听。”那姑娘嫣然一笑,又重新坐下来,轻轻地弹起琵琶来。 那些党项武士此次醉醺醺,眼见台上之人仿佛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未等她弹完,其中一人跃上台去,拉着翠心的手,粗鲁地说道:“小姑娘,别在这里弹琴了,现在陪我们兄弟几个喝喝酒吧。”说着拿出一锭银子,塞在翠心的手里。 翠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吓得不停地挣脱。那人伸出手去摸她的脸,翠心急忙转过头回避,手中紧紧地抱着她心爱的琵琶。 这时,台下有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别情楼撒野。难道不知道翠心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吗?”众人都看着喊话那人,只见他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人身穿紫色衣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眉宇间露出一股正气。那名党项武士放开翠心,恶狠狠地对着那个少年,吼道:“你又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管大爷们的事情!”那少年见这些人无理取闹,又朝大厅里其他人道:“别情楼从没出过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大家说是不是?”众人不知这些人是党项武士,起身附和道。 乐异扬对来纪云说道:“那些党项武士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在大晋的国都为非作歹,这下恐怕要闯祸了”。来纪云道:“这么多人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吵得沸沸扬扬,真是一件怪事。”乐异扬望着台上的翠心,发现她正颤颤巍巍地缩在一旁,心中不禁生出垂怜之意。 那个党项武士平时横行惯了,加之饮多了酒,心中怒火丛生,骂道:“好小子,竟然敢坏大哥的好事,找死!”说完抬脚将台上的椅子踢下去。那少年武功平平,哪里是党项武士的对手,他慌忙扬起手中的剑挡住,却被椅子冲出一丈远。那名党项武士心中之气仍为消去,拔出刀朝他挥过来。 别情楼里杀气腾腾,室内其他人都向门外涌去。门口青年女子和两个大汉闻讯赶来,扶起翠心躲到楼上躲避。 乐异扬不忍那少年丧身刀下,急忙起身冲上前去,用身子护住那个少年,劝道:“此地不可久留,公子请先回避。”那少年点头谢过,站起身来仓皇离去。 那党项武士发现对手多出一人,大吼道:“开封多管闲事之人真多,一定要让你们尝尝苦头。”乐异扬朗声说道:“各位,自从上次在卫州山林别过,今日竟在这别情楼里相见。” 那人指着乐异扬,将信将疑地说道:“你是耶律钟盈的人?你不是在万国馆吗?”停顿了一会,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说道:“那日你们人多势众,害了咱们几位兄弟的性命,如今你孤身一个人,正好可以血债血偿。”其余党项武士也都拔出大刀,横着摆开擒拿的阵势。 来纪云在一旁用力“嗯”了一声,缓缓走过去,说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本姑娘活生生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你们忽略了。” 那些党项武士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女扮男装,狠狠地说道:“小姑娘,你这是自寻死路。黄泉路上,你们可以做伴了。”说完挥着大刀,朝来纪云奔去。来纪云翻身到台上,拔剑挡住后面几人,与那几人搏斗。另外两人来擒乐异扬。乐异扬侧身避过刺来的大刀,用剑柄敲打那人的手腕,那人“哎哟”一声,松开大刀。那人酒醉未醒,此时摇摇欲坠,乐异扬趁机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掀到到数米之外的桌上,把一桌酒食顿打得稀烂。 另外一人又举去大刀向乐异扬的头砍来,乐异扬急忙闪过,刀刃将他身后的桌子砍成两块。乐异扬不待他起身,拔出长剑指着他的额头,那人却身体向前,用头去撞乐异扬的腹部。乐异扬来不及躲避,被他撞翻到桌下。那人见乐异扬倒地,举着刀再次朝他扑了过来。 来纪云正徒手与几名党项武士打得不可开交,眼看乐异扬有生命危险却又不能分身相救,仓促之间抓起桌上的酒杯扔过去,正好击中那人的头部, 那几人酒醒了一半,发现眼前这个女子武功不一般,于是猛下杀招。来纪云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过去拉起乐异扬,扶着他向门口走去。那些党项武士却冲到门口,斩断了两人的去路,说道:“想逃走,没门!”来纪云对那些人怒目而视,问道:“你们到底要怎样?”党项武士道:“留下你们的人头,我们要用来拜祭死去的兄弟。” 来纪云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你们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姑娘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千形剑法的厉害。”说完将松开乐异扬,拔出千形剑,飞身刺向那些人。党项武士举刀来斗,却看不清楚来者剑在何处。来纪云忽起忽落,长剑在大刀见来回游动。那些党项武士自觉手腕一阵麻木,不到十余招,众人手中的刀就已经被击落在地。那些人没了武器,只得四处逃窜。 来纪云正想出口恶气,突然间听见身后的房门被人一脚踢破,转身来看个究竟,只见许多捕快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那个梅九通。 原来哪位公子出了别情楼,担心乐异扬抵不过那些党项武士,转身去了开封府衙门,刚好碰到办案归来的梅九通。梅九通与别情楼的老板娘有交情,听那少年说及此事,急忙抽调十余名精壮捕快赶过来。 梅九通进来之后,看到乐异扬和女扮男装的来纪云,询问道:“乐兄弟,来姑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都没事吧?”乐异扬感到下腹部丹田之处一阵剧痛,咬着牙齿说道:“梅捕头,我没事。”梅九通对他点点头,说道:“好的,乐兄弟,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会。” 来纪云走上去扶住乐异扬,望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心想他其实受伤不轻,只是不愿意让其他人为自己担心。 梅九通看了屋内的情形,质问那些党项武士道:“你们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如若有半点隐瞒,不然小心大刑伺候!”那些人指着乐异扬,狡辩道:“大人,我们几位兄弟到别情楼喝花酒,只想一睹翠心姑娘的芳容,哪知这小子过来捣乱。兄弟们一时酒喝多了,就与他起了争执。”说完趁人不注意,偷偷递上两锭银子给梅九通。 梅九通素来豪爽,视财如土,立刻挥手拒绝。他望着楼中之人,想到:“世人为翠心争风吃醋之事时有发生,屡禁不止,开封府哪能事事都管?”于是朗声说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们各自散去吧。” 党项武士心领神会,过去扶那个被酒杯撞头的同伴,却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梅九通让一名捕快过去查看。那名捕快走过去,蹲下身体,将手放在他的鼻前,然后摸了摸他的颈部,转过身对梅九通摇摇头。梅九通大吃一惊,问道:“死了?”那名捕快道:“刚死不久,身上还有余温。”梅三通兀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那些党项武士见状,抱起那人大声哭道:“兄弟,你刚刚还好好的,没想到竟被酒杯砸破头死了。”又对梅九通说道:“大人,这回你可不得不管啊。” 乐异扬正想站出来解释,只听梅九通说道:“今日之事身为蹊跷,一时难辨真假。来人,将他们全都带回开封府衙候审。”转身对乐异扬道:“乐兄弟,得罪了,请。” 那些党项武士不想因为此事暴露身份,搪塞道:“大人,我兄弟如今尸骨未寒,待我们办完他的后事,自会去开封府衙门讨个公道。”梅九通听完,颔首说道:“你们说的言之有理,不过尸体要先送到开封府衙,待仵作验过尸体之后才能领走。” 那几人诺了一声后,默默地站到一边。 梅九通对乐异扬道:“别情楼里出了命案,乐兄弟是当事人,还烦你随我去一趟府衙。” 乐异扬刚走到门口,便觉腹痛较前加剧,手扶着门框慢慢滑到地上。来纪云飞身上前将他扶起。梅九通望见乐异扬气色虚弱,心想如果此时去开封府,可能会耽误他的伤情,于是将别情楼的老板娘叫了下来,吩咐她好生照顾乐异扬。 别情楼的老板娘,就是之前在门口迎客的那位女子,名叫翟镜月,今年刚满二十一岁。自从三年前从干娘手中接过别情楼,她就小心地经营,这期间多亏有梅九通来捧场,别情楼的生意才稳而不乱。 翟镜月对梅九通仰慕已久,这时听到梅九通发话,哪敢不尊言而行。何况眼前的这个少年正是因为翠心这件事情才被党项武士所伤,翟镜月心中也有几分感激。何况别情楼出了这桩事情,按照行里的规矩,是需要休整三五天才能重新开门接客。在这段时间里,刚好可以让请郎中为乐异扬疗伤。想到这里,翟镜月说道:“放心吧,梅大人,从今日开始,你的这位乐兄弟就是我的贵客了。” 梅九通对她微微一笑,露出感激之情。又转身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如今乐兄弟有伤在身,只有请你跟梅某走一趟。”来纪云望了乐异扬一眼,爽快的答道:“没问题,我们走吧。”又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你好好休息。记得练习回虚剑法。等我回来,我们再比试一番。”乐异扬想起之前在山林中与她切磋剑法,不舍地点点头。来纪云催促梅九通道:“梅大人,快走吧,本姑娘今日有些累了,还想早点休息。” 梅三通正欲出门,乐异扬朗声说道:“梅大哥,我们绝非有意伤人,此事还望你明察。”梅九通转过身,回应道:“乐兄弟,衙门不会冤枉好人。我相信开封府会还给大家一个公道。” 众人离开后,翟镜月让人安排乐异扬到客房里休息,并吩咐由翠心专门负责为他治伤及起居。 开封府临河一带青楼林立,每天进出之人不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就是外地路过京城的商贾名流。不管是那路人,都很少会像这几位党项武士这样粗鲁无礼。翠心在楼递间听得清清楚楚,有一名党项武士死在别情楼里,不知道开封府会怎么处置此案,想到一切皆是因她而起,现在又连累乐异扬,心中不由得感到愧疚,决定从今往后要悉心地照顾这位公子。 翠心连夜请了京城有名的郎中来为乐异扬治伤。那郎中仔细为他把了脉,又在他的肚子上来回抚摸了几回,淡淡地说道:“奇怪,这位公子竟无一点受伤的痕迹。”翠心询问道:“难道是内伤?”那郎中摇摇头说道:“翠心姑娘,刚刚听姑娘的描述,那党项人用头撞击公子的小腹,本应该导致腹内脏腑受损。但老夫刚刚反复查探,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痕迹。” 那郎中问乐异扬道:“这位公子,你现在好些没有?”乐异扬屏住呼吸,用力鼓起腹部,却无之前那般疼痛,慢慢吐出那口气,回答道:“郎中先生,在下现在并未感觉剧烈的疼痛。”那郎中笑道:“既然公子已无大碍,我就给你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草药,你每天加水一碗煎服后服下便可。”说完将药方写给翠心,叫她按方抓药。 郎中走后,翠心吩咐堂倌去药方取药,她自己则为乐异扬盖好被子,准备去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乐异扬难为情的说道:“翠心姑娘,麻烦你了。”翠心柔声说道:“乐公子,你是因为我而受伤,照顾你是应该的,”刚走到房门口,又回过头说道:“忘记和你说了,今晚被梅大人带走的那位姑娘,要在开封府住几天。” 乐异扬不明白她的意思,追问道:“翠心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翠心望着乐异扬着急的样子,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情寝食难安,缓缓说道:“乐公子,刚刚梅大人派人过来给翟姐姐传话,说已经验明死者是契丹人,因为事关重大,他们已经请求大理寺协助处理。当日别情楼见证之人,皆要到大理寺问话。”说完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乐异扬满脸惆怅,心想:“开封府的捕快名不虚传,竟然查明了那人的真是身份。”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想到事情这样严重。” 一连几日,乐异扬都在回想楼中发生的情境。党项武士之死完全是一场意外,但要让人信服又很困难。当日楼中之人甚多,想要找出几位出来作证却非易事。乐异扬想起那位挺身而出的少年,却不知道他是何人,如今身在何处。 乐异扬担心来纪云的安危,数日来茶不思饭不想,脑海里却全是她的身影。这日早上,他终于坐不安宁,开口向翠心打听来纪云的情况。 翠心见他如此关心来纪云的情况,羡慕地说道:“乐公子,来姑娘如今安然无恙,你尽可以放下心来。”乐异扬说道:“翠心姑娘,云儿是因为救我才误杀那个党项武士,我怎能不管她呢?” 翠心当然明白来纪云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挑破这层关系,只是说道:“来姑娘运气真好,能够得到乐大哥的关心。小女子命苦,从小父母双亡,是被翟翟姐姐的干娘从大街上捡回来的。”说罢,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乐异扬看她伤心的样子,心中也感到阵阵痛楚,他把怀里的白色手绢递过去,安慰道:“翠心姑娘,你不要难过。”翠心擦干眼中的泪水,含情脉脉地道:“乐大哥,你人真好,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可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离开别情楼,离开我的身边。” 乐异扬不知说什么好,在屋里呆呆地望着翠心。突然间,翠心就把头埋进他的胸膛,脸红一片,柔声道:“乐公子,我不图你什么,只想一辈子都跟着你。” 乐异扬被翠心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正想推开她,又怕伤了她的心,说道:“翠心姑娘,你心地这么善良,喜欢你的人可以排到城门边上,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翠心抬头望着他,柔柔地道:“乐大哥,外面的这些人你都见过,他们只是贪慕我的美貌,从来没想过保护我。那日我差点就被那个党项武士玷污,却很少有人像乐公子那样挺身相救。这几日,我们虽然朝夕相处,但你对我却没有有半点非分之想,我愿意把自己的交付给你。” 乐异扬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翠心,见她这么说,连忙松开手说道:“翠心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 翠心用纤纤细手捂住他的嘴巴说道:“乐公子,我不敢痴心妄想,我愿意与来姐姐一起陪伴在你的身边。” 乐异扬见她年龄虽小,却用情颇深。她从小在青楼长大,竟也懂得爱情的可贵。实在难得。乐异扬仔细看着她说道:“翠心姑娘,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翠心笑道:“乐公子,我的事自有解决的办法。还是先把来姐姐从开封府接出来吧。” 乐异扬点点头,问道:“梅大哥最近有没有来过这里?”翠心摇摇头说道:“自从那日见过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乐异扬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希望云儿可以安然无恙。”他想到。 乐异扬道:“翠心姑娘,我明日去府衙一趟,麻烦你向老板娘说一声。”翠心回答道:“翟姐姐白日里都不在别情楼,我同底下的人说一声,到时陪你一起去。” 乐异扬正欲开口,翠心又道:“乐公子刚到京城,还不熟悉地形,难道不想找个人带路吗?”乐异扬见她说得有理,也就不好拒绝了。 第二天,乐异扬和翠心到了开封府衙。梅九通见到两人前来,吃惊地问道:“乐兄弟,你怎么来了?”乐异扬说明来意,梅九通皱着眉头说道:“此事不太好办,上次和你提及过,大理寺少卿崔名毅亲自调查这个事情。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来姑娘可能凶多吉少。” 乐异扬听后脸色一变,默不作声。翠心愤愤的道:“难道仗义出手也有错。” 梅九通无奈地道:“翠心,你在京城多年,想必崔名毅一向秉公无私吧。本朝的律法沿用汉制,第一条就是杀人者死。法不容情,如果大晋的律法在开封府都不能得到执行,那天下其他州县还会认同皇上的法令吗?”隔了一会,他又补充道:“乐公子,你要明白,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江湖啊。” 乐异扬不知他是何意,焦急地问道:“梅大哥,可否让我见见云儿?”梅九通转身看了一眼,回过头小声道:“实不相瞒,自从那日与你相见后,来姑娘就已经被带往大理寺牢房。听曹大人说此事是皇上已经亲自过问,着崔名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今此案已经移交给大理寺,在下也无能为力。” 翠心看乐异扬眼神有些迷离,担心他伤势复发,于是道:“乐公子,我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看来得另想办法。” 梅九通点头道:“此事是得从长计议。” 乐异扬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一路上默默不语。翠心知道他牵挂着来纪云,心中竟然也很平静。 回到别情楼,大堂里仍然是人声鼎沸。众人见乐异扬带着翠心进了门,眼中都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这时,堂倌跑过来对翠心道:“翠心,楼上有一位公子来找你,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翠心看了乐异扬一眼说道:“这不知道是哪家的轻薄公子,又想打歪主意。”乐异扬听见她的话,随口说了句:“既然有客人来了,我就不上去了。”翠心拉着他的手,问道:“乐公子,你不正要上楼歇息吗?”乐异扬见她有意要让旁人见识她和自己亲密的关系,想到以后能够让她正大光明地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就微笑着点点头,一起上楼去。 到了房间,刚打开门,就有一人起身迎道:“翠心,在下冒昧打扰,还望恕罪。”翠心仔细一看,这人正是那日在楼下仗义执言的那位公子。这人看见翠心身后还有一人,想到还好刚才没有说出冒昧的话语。等到乐异扬进了屋,两人对视一番,都吃了一惊。 这人拱手道:“在下杜迟,多谢公子当日出手相救。”乐异扬笑着道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要不是杜公子请来梅大人,当日的场面还不知道如何收拾。” 杜迟又问道:“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是哪里人?”乐异扬如实答道:“在下太原乐异扬。” “这么巧,家父前几天还谈及过太原。”杜迟兴奋地道。 乐异扬好奇地问道:“杜公子,令尊也是太原人士?” 杜迟连连摇头,又看了翠心一眼说道:“翠心,你今日可好?” 翠心转过身不理会她。 乐异扬见杜迟对翠心有意,于是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你们聊。”翠心也想一同出去,却被杜迟拉住。杜迟紧紧握住翠心的手说道:“翠心,你知道吗?这些日没见到你,我一直都睡不着觉。” 翠心用力挣开他的手,冷冷地道:“杜公子请自重。” 杜迟不依不饶说道:“翠心,这几个月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吗?”翠心看着他,缓缓道:“杜公子,我已经心有所属,不能再喜欢其他的人。” 杜迟疑惑地看着翠心,见她脸色微红,问道:“告诉我,是谁?是刚才那位乐公子吗?”翠心不作答。他又道:“翠心,只要你跟了我,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翠心见他喋喋不休,打断他的话:“杜公子,你虽然可以呼风唤雨,连京城名捕梅九通都可以随意调遣,但是那日别情楼发生的事情,你却无能为力。” 杜迟见她戳着自己的短肋,气愤的说道:“翠心,我们走着瞧!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真心喜欢我。”说罢弃门而去。 翠心见他一副纨绔公子的德行,心中悲伤不已,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乐异扬听见她的房里有动静,连忙冲进去,看她眼中满含泪水,将一块白手绢递了过去,关心地问道:“翠心姑娘,杜公子难为你了吗?” 翠心接过手绢,将眼眼中的泪水擦干,说道:“没有,他是太尉府的公子,是不会难为我一个青楼女子的。何况我心中已经有人了。”乐异扬听后不答,想到:“乐异扬啊乐异扬,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会让这么单纯的女子迷恋上自己。”翠心离去之后,乐异扬想起与来纪云的约定,于是取出回虚剑谱,在房间里反复练习,日夜不缀。又过了几日,梅九通来到别情楼。乐异扬等他走进后院,迎上前去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可好?”梅九通回答:“乐兄弟,来姑娘一切都好,只是不太习惯待在大理寺里。”乐异扬心想:“哪个人在牢房里心情会好呢?”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还不能出来吗?”梅九通神色凝重说道:“乐兄弟,此时一言难尽。” 梅九通告诉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又询问了他的伤情,见他已无大碍,便嘱咐他好好安心在别情楼休息,等到时机成熟再安排他与来纪云相见。乐异扬俯首谢过。 原来那晚党项武士回到客栈后,正碰见到拓跋济予来到客栈房间里。众人大惊,连忙拜倒行礼。拓跋济予已得知耶律钟盈不日即将觐见晋国皇帝,准备在她入宫之前再次实施刺杀行动。他今晚刚好路过这家客栈,决定进来瞧瞧他白天安插在这里密探。拓跋济予刚走进房间,就见到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 拓跋济予见其中有蹊跷,问道:“你们今晚这是怎么了?” 几人将别情楼中的情形故意添枝加叶地说了出来。拓跋济予听到乐异扬无故挑衅,并恶意中伤党项武士的话,顿时大怒,用手排掉桌子一角道:“此人真是大胆,竟敢如此侮辱我的人。一定要查清他们的底细。” 这几人领命,很快就在乐异扬的房间找到了耶律钟盈送给他的那个袋子。拓跋济予打开后,发现全是契丹的钱币说道:“看来他们是耶律钟盈的人,难怪会找你们的麻烦。” 那几人胆战心惊地问道:“大将军,属下不太明白。”拓跋济予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不好好留在客栈,却到处给我惹祸,几乎打乱我的计划。我昨日得知探子回报,耶律钟盈这两日就要入宫面圣。现在还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与晋国和好,不然,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几位武士急忙下跪道:“我等无能,请大将军责罚!”拓跋济予看到这些人,忍住心中的怒火,安慰道:“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既然他们是耶律钟盈的部下,我们正好可以将此事加在她的头上。” 那些人战战兢兢地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接下来我们需要怎么做?”拓跋济予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递给他们道:“将我的令牌拿到开封府衙去,就说我的人在别情楼被契丹人刺杀了,让他们给我一个答复。”“诺!”那群人说完匆匆下楼去。 拓跋济予在屋内转了两圈,对手下武士道:“我们走吧,这里的事就交给他来办。”一行人陆续离开客栈。 开封府衙,梅九通正在大堂询问来纪云,突然见到府尹曹铁实匆忙前来。梅九通问道:“大人,这么晚还没休息?” 那曹铁实望了一眼来纪云,将梅九通叫道门外道:“九通,这就是你今晚从别情楼带回来的人,怎么是个女娃娃?”梅九通答道:“回大人的话,这位是潞州的来姑娘。”曹铁实听了梅九通的话,心中不解,问道:“怎么,你们之前就认识?”梅九通一五一十地道:“卑职昨日在客栈是认识的,还有一位乐兄弟,本来也应一起带回来,他如今受伤在翠心那养伤。” 曹铁实这时将手中的令牌拿出来,递给梅九通:“看来刚才那人说的是真的。”梅九通接过来,见到上面汉文刻着“党项拓跋济予”六个鎏金大字,问道道:“大人,此令牌从何而来?”曹铁实道:“正是这拓跋济予手下之人送过来的。我已知晓事情的原因后果。如今到有些棘手,所以前来和你商量。” 梅九通对党项有所了解,见事已至此,小心地道:“大人,党项的夏国公李彝殷已经被皇上封为契丹西南面招讨使,与我们一起防备契丹的南侵。如今在别情楼死的又是党项的武士,为之奈何?” 曹铁实若有所思的道:“九通,现在我们正在与契丹对峙,如果再因此事而得罪拓跋济予,就会让党项人觉得寒心。如果他们与契丹串通起来,我大**山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梅九通听完此话,担心曹铁实惧怕因拓跋济予而草草结案,连忙道:“衙门断案靠的是证据,如果真是党项武士有错在先,我们也不能一味姑息,冤枉好人。卑职觉得今晚之事还有待查明。望大人明鉴。” 曹铁实并不是庸官,见今晚之事关系重大,已经超出开封府职权范围,于是道:“九通,别情楼命案既然牵扯到党项人,如果你没有异议,我决定将此事上报朝廷,让大理寺协助处理。” 梅九通也觉得只有这样做才合适,曹铁实又道:“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先将那位来姑娘留在府衙,随时等候问话。”曹铁实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离开大堂,赶回府上准备明日早朝上奏的奏折。 ------------ 第六章 夜赴太原 第二天,曹铁实果然在崇元殿上向皇上禀报了此事。一时在殿中坐着的各位大臣议论纷纷。晋国皇帝石重贵是晋高祖石敬瑭的侄子,今年刚满三十三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不过由于最近操心契丹南侵的事情,在早朝上略显精力憔悴。如今听完曹铁实的陈述,见又多出这一桩事,于是对殿下诸人道:“曹卿刚才之言,众位爱卿都听见了吧?” 群臣听皇上发话,都安静下来,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过了一会,有一位大臣站起来道:“回禀皇上,党项与我国情同手足,如今党项拓跋济予的武士在开封府遇袭身亡。老臣以为,应该将刺客果断正法,以告慰逝者在天之灵。这样也可安抚拓跋济予,杜绝祸乱于万一。” 石重贵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太师、举贤殿大学士汲匀渊。汲匀渊此时已经年过六旬,他饱读诗书,通晓古今,在后唐的时候就已经官居尚书右仆射。石重贵敬佩他的学问,对他的话一向从谏如流。为了培养太子成为一代明君,石重贵在众多翰林学士中特意挑选他作为太子之金的老师。 石重贵正有此意,牺牲一人,换取天下太平,也是值得的。此时,寂静的朝堂里面突然传出一人的声音:“皇上万万不可。”话音刚落,只见一人快步站了出来。大家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慕容彦超。此人刚四十岁出头,是北平王刘知远的异母弟,当年石敬瑭太原起兵,慕容彦超就跟随刘知远阻击大唐军队,其人对大晋的建立功不可没。 石重贵见他有不同的意见,忙问其详。慕容彦超不慌不忙地回答道:“皇上,汲太师所言,臣不敢苟同。此案尚未调查,骤然定人之罪,未免有失公允。诚然,党项是和我们结盟,但数年来,他们向我朝索要的白银、布匹、粮食无数,是诚豺狼之国,贪得无厌。臣前几日得到边境密报,党项前几月竟然意欲挟持北平王刘知远,幸亏被太原侠士及时制止,刘知远才能化险为夷。他们挟持刘知远的目的是什么,想必在座诸位有所共知。” 崇元殿的这般大臣听完慕容彦超的话,都被震惊了。 刘知远是大晋的肱骨之臣,石重贵对他一向敬重有加。石重贵见大家不吭声说道:“慕容卿家说的那份密报,朕也已经看过。光凭奏折上的文字,也不能说明夏国公李彝殷存有二心。不过,既然出了此事,还是要严加提防党项。传旨,令郭威将军加强城中的防务,务必保障北平王的人身安全。” 安排好之后,石重贵望着崇元殿上的大臣问道:“党项武士命案,众位爱卿还有什么看法?” 这时,一直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君臣议论的杜重威站了起来:“皇上,臣有话要说。”石重贵见杜重威终于开口了,笑着道:“太尉但说无妨。”杜重威不慌不忙地道:“皇上,臣以为,汲太师与慕容尚书之言都有道理。党项武士遇袭事件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臣建议大理寺派人彻查此事。” 石重贵点点头:“太尉言之有理,大理寺少卿可在?”崔名毅起身应道:“臣在。”石重贵叮嘱道:“崔卿,有你督办此事,朕相信可以还世人一个公道。”崔名毅乃清河崔氏后裔,人如其名,在朝中颇有名气,又刚正不阿,配得上大理寺少卿的称号。 大臣们见有大理寺调查此案,也都无话可说。 石重贵见此事已经安排妥当,早朝时间接近尾声,最近国事繁多,又问道:“众位爱卿,可有其他事情要奏。”礼部刺史陈如僧起身答道:“启禀皇上,臣有二事相奏。其一,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率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前锋部队已经到达定州。其二,契丹的耶律钟盈公主昨日抵达京城,臣已经着人安排在万国馆下榻。” 石重贵听完陈如僧的话,心中忧喜参半,激动地道:“陈卿,目前局势如此波澜,耶律公主这时到来,如果两国能重修于好,那真是天赐良机。可宣她明日早朝觐见。” 殿下的一干大臣随都不愿意打仗,见皇上有意谈和,下朝后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退朝之后,石重贵起身准备回问政殿批改奏疏,随身的大太监王见昔问道:“皇上,今天政事结束后,准备到那个宫中休息?” 石重贵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问道:“皇后近日可好?”王见昔回答道:“回皇上,皇后旧疾犯了,太子每日都到得意宫请安伺候。”石重贵听完舒了一口气:“太子长大了,知道照顾他的母亲。传朕旨意,命太医无论想尽何种办法,一定要治好皇后的病。” 王见昔仍在侯旨,于是问道:“老奴遵旨。那皇上的意思是?”石重贵答道:“朕想去暖芳殿一趟。”王见昔心中怔了一下,那暖芳殿本是高祖石敬瑭宠妃陆司怡的寝殿,自高祖驾崩之后,陆司怡就不轻易见人,只留了一个宫女陪她。皇上即位之后,屡次前往暖芳殿,这自然与伦理不符,朝中大臣对此颇多微词。现在皇上又欲临幸暖芳殿,王见昔不敢阻拦,只得默默退下。 石重贵心中想着契丹南侵的事情,心中烦恼万分。石重贵不想像他叔父那样对契丹人卑躬屈膝,对待契丹使者态度强硬,因此自石重贵登基以来,不到四年时间,契丹已经三次出兵中原。石重贵亲自出征,晋军士气大振,契丹军队望风而逃。这次契丹倾国南下,石重贵心中甚是压抑,仓促之间还未决定是否再次御驾亲征。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暖芳殿门外。暖芳殿是石敬瑭为丽妃陆司怡修建的宫殿。那年与石敬瑭在潞州相逢,陆司怡就跟着回到开封。等到石敬瑭做了皇帝,他就封陆司怡为太妃,其他妃嫔总计约一十八人。在众多妃嫔中,石敬瑭最喜欢这个丽妃,她不但年轻貌美,而且才智绝伦。可惜石敬瑭福分太浅,只做了七年皇帝就死了,那年,陆司怡才三十一岁。如今石重贵遇到这么多的事情,突然之间想到去找他的这位叔母妃为她排忧解难。 暖芳殿大门紧闭。石重贵轻轻敲了门,宫女开门见是皇上驾到,立刻下跪行礼。石重贵示意她平身,问道:“太妃何在?”那宫女答道:“回禀皇上,太妃娘娘正在院中练剑,她嘱咐奴婢,说……” 石重贵见她欲言又止,一边进门,一边问道:“她说什么?”那位宫女跟在他的后面,小声道:“太妃娘娘吩咐了,她舞剑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石重贵心想:“难道朕也不行?”,笑着道:“你放心,朕等会只在阁楼上看她练剑。”那位宫女诺了一声,从一旁的走廊退了下去。 石重贵进入庭院,悄悄上了阁楼,站在栏杆旁欣赏陆司怡优美的剑舞。 陆司怡今年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但由于平时勤练燕云剑法,身材婀娜婉转,看上去仿佛才二十四五岁。陆司怡运剑如飞,过了一会,惠风吹落数枚花瓣,她看见这些花瓣,又跃身而起,只见剑影迷离,花瓣轻轻飘到地上。陆司怡静静地吸了一口气,收起剑站在庭院中间。那个宫女跑进院子,捡起地上的花瓣,却发现那些花瓣虽然被剑削为几层,但看起来仍然完好无损。 那宫女正惊叹太妃娘娘的剑艺,突然从阁楼传来鼓掌的声音。陆司怡抬头一看,发现石重贵站在上面,立刻下蹲行礼。石重贵快步下楼,夸道:“叔母妃,你的武艺较前又有进步了,可喜可喜!”石重贵称她为叔母妃,是因为他是叔父石敬瑭的妃子,其实他比陆司怡只小两岁。不过石重贵可要比他那个叔父好得多。耶律德光比石敬瑭小十一岁,石敬瑭还称他为“父皇帝”,看来这沙陀石氏家族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陆司怡看了那个宫女一眼,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等到宫女都走了,她才柔声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石重贵道:“叔母妃,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重贵。” 陆司怡故意脸色一沉,调侃地道:“那是高祖在的时候对你的称呼,现在你做了皇帝,我不能在僭越了。”石重贵却道:“做不做皇帝有什么关系,只要以后能够天天见到叔母妃,我就满足了。” 陆司怡听罢,看他神色凝重,关心地道:“皇上,你也要注意身体,多加休息。”石重贵叹了一口气,半响不语。陆司怡见他心事重重,心想:“难道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她平时并无过问政事的习惯,今日却主动问起。石重贵坐在椅子上,望着陆司怡说道:“叔母妃,朕最近确有两件烦心事。首先是契丹大军进攻中原,其次是党项武士在京城遇刺身亡。” 陆司怡心想果然不错,这石重贵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道:“皇上,契丹之事是高祖皇帝遗留下来的问题,如果“燕云十六州”在大晋手里,契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意南侵,就让太尉杜重威、北平王刘知远、兵部尚书慕容彦超等人去处理。党项武士的事情,可着大理寺调查,相信他们可以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石重贵见她分析的有道理,心中甚是欣慰,终于放下沉重的心思,笑着道:“叔母妃,言之有理。朝中的事,就等来日再与他们商议。”陆司怡微笑着道:“皇上还是多在朝政上用点心。” 石重贵连连应诺。 陆司怡见他还不离去,于是问道:“皇上,天色已晚,皇上还是请回吧。”石重贵这时却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问道:“叔母妃,你的剑法如此精妙,真让人大开眼界。朕有个问题一直埋在心头,藏了几年了,不知今日当讲不当讲?”陆司怡听后一惊,心想:“难道石敬瑭的事他知道了?”原来,自从得知哥哥陆官琰被杀,陆司怡便一心为了报仇,结果刚好在太原碰到了石敬瑭。陆司怡假意跟着石敬瑭回了府中,没想到石敬瑭就是河东节度使,身边有很多高手保护。为替哥哥报仇,陆司怡不惜认贼作夫,藏在太原潜心修炼剑法,后来又随石敬瑭来到开封。终于在四年前杀掉石敬瑭为陆官琰报了仇。报仇之后,陆司怡本想自刎,但想到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于是又放下轻生的念头,继续留在宫中。 石重贵见陆司怡坐着发呆,念了句“叔母妃?”陆司怡回过神,看着石重贵,坦然地说道:“皇上有什么话就说罢,我用心地听着。”石重贵脸上露出微笑,小声地说道:“叔母妃,朕有件事想不明白,你当年为何肯随叔父回开封府?”陆司怡见他话中有话,冷冷地回应道:“皇上,你别绕弯子,知道些什么就直说吧?”石重贵见陆司怡脸色微沉,忙赔笑道:“叔母妃别生气,我今日听到一些传言,说……说叔父的死,好……好像与您有关。” 陆司怡早料到此时,淡淡地说道:“朝中诋毁我的人从来就不少。如果我没猜错,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那几个人其中一个。”石重贵笑道:“叔母妃果然聪明绝顶,正是太尉杜重威所言。不过叔母妃不必惊慌。就算真是叔母妃所为,朕也绝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说完紧紧握住陆司怡的手。陆司怡此时心绪万千,不知如何作答,只听石重贵说道:“叔父当年不听刘知远和胥元非的劝告,执意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导致契丹国力大增,如今大晋已经不是契丹的对手。几月前契丹使者还未到开封,就在晋国被人刺杀。耶律德光已经御驾亲征。如果这是大晋的末运,我愿意与你一起归隐山林。” 陆司怡听后大惊。石敬瑭在世的时候,从不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因此,石敬瑭一直讨好这个妃子,但直到去世,也没能与陆司怡有一丝肌肤之亲,她至今还是处女之身。石重贵一直存在一个念想,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如今大敌当前,陆司怡没想到石重贵竟将儿女私情放在国家大事之上,于是嗔怒道:“皇上岂可如此儿戏,皇上不在乎这个皇位,好多人到在乎的很。”石重贵被她这一训斥,连忙说道:“叔母妃,我说的是真心话。”陆司怡说道:“我大晋能征善战的将军不计其数,北平王已经在河东,慕容彦超和杜重威也随时可以领命出征。皇上何必气馁。”石重贵听后大声叹了一声。陆司怡言之确实有理,但乱世之君多被手握重兵的武将所欺。自唐安史之乱以来,藩镇割据愈演愈烈,中央政府往往力不从心。到了本朝,镇守各州的除了刘知远、李守贞等少数几人武将,其他人都不听朝廷调遣,导致与契丹的作战中败多胜少。 正当石重贵与陆司怡在暖春殿交谈的时候,大太监王见昔慌忙跑来。石重贵问道:“这么着急来找我,所为何事?”王见昔颤颤巍巍地取出一份奏折递给他,说道:“这是从前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石重贵打开看后大惊,说道:“耶律德光亡我大晋之心不死,竟然在定州和代州屯兵十余万,企图从西面和北面包围我大晋。” 王见昔急忙说道:“皇上,事已至此,如之奈何?”石重贵不语。陆司怡见事情危急,连忙劝道:“皇上当以军国大事为重。” 石重贵这才离开暖芳殿,回到崇元殿,杜重威、崔名毅、慕容彦超等人早已经在殿中等待。石重贵与诸人商议了一晚,决定让太尉杜重威领亲自去前线,与兵马都监李守贞一道在恒州沿河防御契丹。 慕容彦超对杜重威当年勾结契丹的行为大为不满,担心这次又故伎重演,坚决反对让杜重威为晋军主帅。石重贵犹豫不决,想到杜重威是自己的姑父,不至于回背叛大晋,仍然下旨封杜重威为北面行营部招讨使,领兵十万,半月之后离京。又下旨让北平王刘知远严加防范契丹攻打晋国西北边境。同时安排慕容彦超负责前线军粮辎重的调度,任命崔名毅临时兼京城御林军总管。石重贵想到契丹以区区数十万之众,四十年来屡次南侵骚扰中原,这次务必将契丹大军各各歼灭,“先取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 做好安排之后,汲匀渊、杜重威、慕容彦超等人接旨谢恩后陆续退下,石重贵正想回寝殿休息,想起今日还要召见耶律钟盈,于是转过头向身后的王见昔问道:“陈如僧来了吗?”王见昔答道:“陈大人领了契丹公主等人,已经在大殿之外恭候多时了。” 石重贵让王见昔宣他们进来。陈如僧走在最前面,耶律钟盈缓缓走进大殿,身后跟着鹿万理与鹤连天。石重贵见来人是十五六岁的女子,身材婀娜,容貌俊俏,突然想起曹植的《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这几句用来形容耶律钟盈再好不过了。石重贵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还要我的那些嫔妃没有见到她,不然个个都得自惭形秽。”石重贵一直认为陆司怡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后悔当年没赶在叔父之前遇见她,所以才有了之前宁可不做皇帝,也想与她一起朝夕相处的想法。今日见了耶律钟盈,他才发现原来还有比陆司怡更美丽的女子。 耶律钟盈走到大殿中央,略微弯下腰,低着头抚声说道:“契丹国耶律钟盈见过大晋皇帝。”按照大晋与契丹之前的协定,石敬瑭称耶律德光为“父皇帝”,大晋国君见到契丹使者需要行礼,反过来契丹使者无需向大晋皇帝行礼。但由于石重贵略有骨气,不肯再向契丹称臣,因此之前的协定在大晋宫中自然无效了。耶律钟盈一行人心知肚明,不想一来到宫中就跟大晋皇帝闹翻。 石重贵睁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耶律钟盈,不知说些什么。只听身后王见昔小声提醒道:“皇上,耶律公主殿下行过礼了。”石重贵这才回过神,答道:“耶……耶律公主免礼。” 耶律钟盈让鹿万理递上耶律德光亲笔写的书信,王见昔上前接过信,转身递予坐在龙椅上的石重贵。石重贵读完信,脸气的发紫。鹿万理与鹤连天都站在公主殿下身后偷偷发笑。耶律钟盈朗声说道:“父皇的意思,皇上以为怎样?”石重贵举起手中的信,怒道:“你们契丹欺压我大晋十余年,如今还想让我等俯首称臣,真是痴心妄想!” 站在石重贵身后的王见昔却忧心忡忡,他二十年前就入宫了,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触怒天颜,因此在后唐、大晋两朝宫中都过得如鱼得水。王见昔见耶律钟盈脸色忽变,她身后两人又杀气腾腾,不由得在心中为皇上捏了一把汗。他刚想提醒皇上不要动怒,只听石重贵又大声说道:“契丹的大军尚未攻到开封,你们倒先在开封府肆意杀戮了。” 耶律钟盈满脸疑惑,说道:“皇上,你这话怎讲?我封父皇旨意出使大晋,沿途严格约束手下兵士。自从进了开封府,我们就一直住在万国馆,从没离开过半步。” 站在一旁的陈如僧忙上前说道:“皇上,耶律公主所言极是,下官可以担保……”未等陈如僧说完,石重贵就打断他的话:“陈卿,契丹人你也信得过?你忘了当年他们是怎样将燕云十六州骗到手的?再说,你能保证他们夜间不会翻墙而出?” 陈如僧听见皇上这么一说,想起党项武士遇袭的时候正是在夜间,不由双脚发软,吓得额头汗珠一颗一颗冒了出来。语不择言的道:“这……这……”这时,王见昔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缓缓退到大殿旁边,默色不语。 耶律钟盈三人听见大晋君臣的对话,心中觉得石重贵真得很好笑,如此智商居然能够安稳地坐在皇帝宝座上,也苦了这崇元殿的一般文臣武将。鹤连天耐不住寂寞,大声说道:“晋国皇帝,你把话讲清楚,我们到底杀了谁啦?” 石重贵正襟危坐,怒视鹤连天,说道:“你们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那好,我就跟你们说个明白。那夜,别情楼里的党项武士是不是你们杀的?” “党项武士?”耶律钟盈心中一怔,又想起前几日在卫州山林里的事情,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鹤连天突然说道:“我记起来了。好啊,原来是这样的。”耶律钟盈和鹿万理都转过身,殿中的大晋君臣也都望着他。只听鹤连天继续说道:“我等一到卫州,便被人追杀,想那日山林中的人便是那些党项武士了。” 石重贵不知那日发生什么,只当鹤连天在狡辩,于是说道:“所以在开封府遇到他们,就大开杀戒了,是这样的吧?” 耶律钟盈被这个大晋皇帝搞得哭笑不得,站出来柔声说道:“皇上,契丹跟党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怎会在大晋都城里随意杀害他们。此事甚是蹊跷,还望皇上明察秋毫,还我契丹一个清白。” 鹿万理也站出来说道:“契丹使者在晋国无故失踪,至今尸骨无存。此事尚未完结,皇上又拿出契丹侍卫遇刺的事情,岂不是为了推脱责任。这不过是皇上的掩耳盗铃之计罢了。”石重贵无言以对,招手让陈如僧、耶律钟盈等人退下。耶律钟盈再次行礼,然后缓缓退出。 三人离开皇宫回到万国馆,耶律钟盈问起石重贵提到的开封命案。陈如僧将那日在别情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又说道:“衙门的人在那人的房间发现了契丹的货币,所以怀疑是你们所为。皇上如今已经责令大理寺调查此事,到时定可以还公主殿下一个清白。”耶律钟盈笑道:“谢谢陈大人的信任,不过我们过几日就要回契丹,可能等不到这个结果了。” 陈如僧想起两国已经开战,契丹的公主殿下留在晋国,时间一长,难免有所闪失,辞别的时候又说道:“还希望公主殿下回去后能够为我大晋说几句话。”耶律钟盈见他谦恭有礼,想到父皇这次是第三次亲征,一定不会轻易收兵,于是说道:“陈大人,我只负责传话,军国大事还是要父皇决定。”陈如僧听完他的话,面如灰色,叹息了一声,就一声不吭的里去了。 鹤连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等陈如僧走远,他大声叫嚷道:“石重贵这厮太得意忘形,如果不是我们皇上当年助他叔父一臂之力,现在哪能轮到他坐在崇元殿的龙椅上。今日我是看在公主殿下在场,不然我早就上去去了他的狗命。”鹿万理哈哈大笑,说道:“鹤贤弟还是老脾气啊,这里是开封,不是在上京。我们还是谨慎为好。”耶律钟盈心想:“还是陆叔父说得对,父皇让我们过来探探石重贵的口风,然他仍然恣意妄为,看来两国大战是不能避免了。” 鹤连天不服气,说道:“管它是开封还是闭封,过一阵还不都是我们契丹的,公主殿下,你说对不对。”耶律钟盈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说道:“石重贵轻重不分,陈如僧忠心耿耿,中原之人果真良莠不齐。”鹿万理轻声说道:“如果兵临城下,陈如僧还能这样,洒家就佩服他了。”耶律钟盈和鹿万理对他说的意思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破。 崇元殿里,石重贵还坐在龙椅上,想到刚才对耶律钟盈一行人说的话视乎有点过了。王见昔见他所有所失,问道:“皇上,今日之事,如果传到契丹皇帝耳中,不知道后果怎样。”石重贵看着他,路出惊慌的表情。王见昔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于是说道:“皇上,如今我们与契丹闹翻,耶律德光已经率兵南侵,如果不能安抚党项人,夏国公李彝殷这个契丹西南面招讨使可能也不会听我们指挥了。到时党项、契丹几面攻击我大晋,则离国家灭亡不远了。” 石重贵问道:“依你之言,应该怎么做才好?”王见昔在自己脖子上左右划了一下,说道:“皇上,如今契丹大军已经逼进恒州,老奴还是同意汲匀渊汲大人的看法,尽快处决那个刺客。” 石重贵摇摇手,无奈地说道:“就依你二人之言了。”于是传旨招崔名毅即刻进宫。 崔名毅还未来得及彻底查清此案,就得到了石重贵的旨意。崔名毅本来还想请宽限几天,石重贵决意要杀来纪云安抚党项人心。崔名毅离开皇宫后,就到了开封府衙,见到曹铁实和梅九通,他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了,要求他们三日后处决人犯。梅九通见事情紧急,当晚就去了别情楼。乐异扬听后,在屋内来回走过不停。梅九通说道:“乐兄弟,你先坐下来,我们从长计议。”乐异扬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有难,我每日在房中都如坐针毡。难道你们官府都是这样办案的吗?”梅九通被他这一问,不知从何作答,只是轻轻地说道:“乐兄弟,这件事牵涉到党项和契丹,皇上已经下旨,个中缘由,总之是一言难尽啊。” 乐异扬用手拍着桌子,朗声说道:“云儿是因我才入狱,无论怎样,我都要救云儿出来。”梅九通说道:“如果有在下能够帮得上忙的,乐兄弟尽管吩咐。”乐异扬见他也是性情中人,起身谢道:“梅大哥,多谢你前来告诉我云儿的情况。现在我的伤势已经痊愈,麻烦你转告大理寺,就说乐某做事乐某当,云儿是无罪的。” 梅九通听罢,忙劝道:“乐兄弟,此事仍需三思啊。来姑娘已经被收入大狱,如果你再自投罗网,恐怕也难逃一劫。” 乐异扬坚持要去大理寺。梅九通见他对来纪云情深意重,不由得感叹道:“好吧,我们两人相遇也是缘分,我愿意帮你一个忙,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乐异扬心想:“难道事情还有转机?”于是问道:“愿闻其详。”梅九通看周围无人,靠到他的耳边说道:“乐兄弟,我听曹大人说,皇上之所以对此事如此追究,乃是因为你们杀了党项拓跋济予的属下。如今大晋与党项联合对付契丹。如果不处斩来姑娘,皇上担心党项会阵前反悔,到时就难办了。”梅九通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乐异扬问道:“梅大哥的意思?”梅九通接着说道:“当今皇上毫无主见,大事都是朝中大臣所决定。皇上最倚重的几个大臣中,太尉杜重威威望最高。如果他肯帮忙,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乐异扬想道:“杜迟就是太尉的公子,正好可以请他帮忙说几句话。”起身谢道:“多谢梅大哥指点。”梅九通笑着说道:“指点谈不上,但愿乐兄弟可以马到成功。”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翠心刚好在门边,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等梅九通离开后,翠心推门进去,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杜太尉为人素来冷漠无情,不知道他肯不肯帮这个帮。”乐异扬心中七下八上,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翠心噘着嘴说道:“来姐姐太有福气了。对了,乐公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太尉大人?” 乐异扬猜到她想一同前去,说道:“翠心,我和太尉大人有一面之缘,我现在就单独去拜访他。”翠心听后,又说道:“早点回来,晚上我为你做点心吃。”乐异扬“嗯”了一声,拿起长剑,起身下楼,来到大街上。 太尉府在皇宫西面十里处,乐异扬沿路一直问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太尉府门口有重兵把守,乐异扬走过去离即被拦了下来。乐异扬说道:“在下乐异扬,奉定南大将军拓跋济予的命令,前来拜访杜太尉。” 那些人看他的装束,将信将疑,派了一个士兵进府内报信。不一会,那人出来,说道:“太尉大人今晚有重要客人相见,一律不见其他人。你还是请回吧。”乐异扬心中觉得奇怪,自己已经申称是拓跋济予的手下,按理不至于吃这个闭门羹。于是潜在太尉府附近,密切观察府内外的情景。过了两个时辰,太尉府的大门打开了,一行人走了出来,听见那些人说道:“太尉留步,我等着就返回军中复命。” 乐异扬见那些人既不是党项人,也不是契丹人,心中好奇,不清楚是什么情况。那些人骑着马,很快就离开了。乐异扬见他群人即将走远,顺手偷了系在太尉府外的马,跟在那些人的后面出了城。 那些人离开城,朝北行了一百二十里,到了一处灌木丛,那些人停了下来。只听一人说道:“兄弟们,今天是赶不回恒州了。我们现在在这里休息,大家轮流起来守夜,不得有半点疏忽。”众人都“诺”道。过了一会,其中一人说道:“如果将军这次能够大功告成,我等都会富贵无比啊。”另一个警惕地说道:“轻一点,要是让其他人听到我们就小命不保了。”说完,那些人回头走了几步,确定没人才舒了一口气。那些人白天晚上一路奔波,倒地就睡了,只留下一人负责警戒。 乐异扬正藏在离他们五丈远的草丛里,见这群人朝草丛走来,右手中急忙握紧腰间的剑柄。等到那些人停步,他才知道是虚惊一场。乐异扬正在考虑是返回城中还是留下来继续打探情况,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引起马匹大声尖叫。那群人立刻醒了,见事情不对,每个人都拿起大刀四处搜寻。乐异扬不知道那黑影是谁,又见这些士兵朝自己走来。乐异扬的回虚剑法只练成两三成,不过对付这几人应该绰绰有余,到时那黑影人来去极快,想必武功定在他之上,不由得担心腹背受敌。 那些人逐渐走近,乐异扬跃身而起,站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那些人看见他,说道:“你是谁?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乐异扬笑道:“各位军爷,在下从太尉府就与大家一路同行,现在才出来和大家打招呼,得罪之处,还望军爷们见谅。”那些人后退了一步,朝树丛周围望去,担心树丛里有伏兵。其中一人说道:“你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面,到底想怎样?”乐异扬举起剑,朗声说道:“太尉大人不放心,特叫在下送各位军爷一程。” 那些人听罢,面如死灰。他们哪里只道被乐异扬骗了,只道杜太尉平素为人颇显阴险,李将军这次让他们过来送密信,没想到这次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相继破口大骂道:“该死的杜重威,竟然糊弄我们李将军?如果我们不能按时返回恒州,将军自有另外的法子。”乐异扬用剑拍拍左手,坐在地上道:“契丹大军已经压境,你们不在边境抗敌,跑回开封府做什么?”那些人不作答,纷纷举起大刀,准备拼死与他搏斗一番。乐异扬想起那个黑影,尚不知道是否和他们是一路人,他已经隐约猜到杜重威和李守贞密谋造反的勾当,撒手说道:“你们走吧。我想睡一会,睡醒之后不想在看到你们。”说完就倒在地上。 那些人本来不想横生枝节,听见乐异扬的话,立刻上马逃走了。乐异扬见他们走远,起身准备回城,突然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乐异扬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朝自己袭来,乐异扬闪过一边,将长剑拔出来。黑影人的剑已经逼近胸口,乐异扬举刀挡住,却被从剑传来的内力打得连退三步。乐异扬见这人来势汹汹,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又挥剑而来,乐异扬使出回虚剑法中的“沉鱼落雁”一招,翻身避过剑刃,直接用剑尖去刺那人手腕。那人右手一沉,转身躲过,一剑刺向乐异扬颈部。乐异扬连忙低头,一个健步超前跨出五尺,那人一击落空,跃上前来抓住乐异扬的左手,左手朝他胸膛打去。乐异扬猛吸一口气,身体向那人手掌扑去,乐异扬感觉胸口微麻,那人却缩手回去,“啊”了一声,松开了握住乐援的那只手。 乐异扬听见叫声,才发现那人是个女子,蒙着一块黑布。等到惊魂甫定,方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那黑衣女子说道:“太尉府的人都该杀!”乐异扬听她恶狠狠的口气,猜到她年龄不大,说道:“你小小年纪,又和太尉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倘若你遇见太尉府的三岁小孩子,你也要杀他吗?” 那黑衣女子笑道:“杀了便又怎样?我技不如人,今日只能和你打个平手,等我师父来了,一定把你打个落花流水。”乐异扬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笑道:“哈哈,哪个师父能教出这样的徒儿?” 黑衣女子大怒,扬剑准备再打一番。乐异扬连忙说道:“姑娘息怒,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在下乐异扬,是太原人士,这个月才到京城来,跟杜太尉没有半点关系。”黑衣女子将信将疑。乐异扬又说道:“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如果我真是太尉府里的人,那些人又岂会不知?”又问道:“姑娘是谁,来自哪里?” 黑衣女子用手取下面纱,露出俊俏的面容,眉头正中有一颗红色的美人痣。乐异扬暗暗吃惊,想到这么美的女子脾气却很大,实在有点可惜了。那黑衣女子不过十五岁,姓丰名若香,是檀州雾灵山人士。乐异扬想到:“檀州是燕云十六州之一,现在已经属于契丹。它呢么跑到晋国来了。”只听丰若香说道:“这次契丹大军南下,我也跟了过来,顺便来开封看望我的师父。” 乐异扬看他小小年纪,说话如此老练,难道是跟契丹人相处久了的缘故。听说她来找师父,便问道:“这么巧,你师父也在开封府。我现在就回城,你和我一起回去?”说完牵马过来,说道:“丰姑娘,你骑马,我走路,这样行吧?” 丰若香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才不骑你的马。”乐异扬笑道:“这也不是我的马,我从太尉府偷的。”丰若香听罢,拔剑向马儿的头砍去,乐异扬急忙用剑柄挡住,问道:“丰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儿又没惹你。”丰若香道:“谁叫它是太尉府的马。” 乐异扬觉得她的言语匪夷所思,既然她听不得“太尉府”三个字,他也闭口不提了。两人一路牵着马前后走着,走了十里路,丰若香慢慢落后了。乐异扬翻身上马,伸手去牵她,说道:“丰姑娘,上马吧,如果步行,到明天下午都进不了开封城。” 丰若香不理他,自己从后面跃身跳上马背。乐异扬挥动马鞭,马儿飞快地跑起来。丰若香猝不及防,身子朝后倾斜,她下意识用手抱住乐异扬的腰部,念了句:“你真坏!”乐异扬不理她,想着回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一个劲地催促着马儿前行。 回到城中,天色微亮。 丰若香已经趴在乐异扬肩膀上睡着了。乐异扬感到“肩井穴”微麻,朗声说道:“丰姑娘,该起床了?”丰若香猛地抬起头,睡眼蒙松地问道:“乐……乐公子,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乐异扬答道:“已经在京城了,不知你师父在哪里,我送你过去。”丰若香“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师父那里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乐异扬赶了一夜的路,已经哈欠连天,于是说道:“那好,我送你到他家门口就回去睡大觉。”丰若香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乐公子了,我师父就住在大晋皇宫暖芳殿。” 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问道:“你师父是大内高手?”丰若香又格格地笑了两声,说道:“我师父是大晋皇帝石敬瑭的妃子。不过论武功,大内高手恐怕也打不过她。” 乐异扬恍然大悟,想到石敬瑭已经去世多年,想必这个小丫头对大晋的情况了解不多,说道:“你说的是高祖皇帝吧,他已经去世了,现在是他的侄儿石重贵当皇上。你师父应该也当太妃了。”丰若香“哦”了一声,不再出声。 两人来到皇宫,丰若香拿出一块玉佩,交到御林军侍卫手中,说道:“请将玉佩交到暖芳殿丽妃手中。”那个护卫看了玉佩一眼,客气地对她说道:“你们二位找丽太妃?好的,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告诉她。”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那人出来,笑着说道:“太妃娘娘懿旨,宣你们二人觐见。”乐异扬本来想等丰若香进去后就走,这时听见御林军侍卫的话,不情愿地跟着丰若香进去了。 大晋皇宫位于开封府中央,占地数十余里。乐异扬走进后看见宫殿辉煌灿烂,殿宇旁磅礴华丽,园林此起彼伏,假山层峦叠嶂,道路千折百回。乐异扬想道,这里比陆之诚的悠云山庄大了好十几倍,梁、唐、晋三朝皇宫都在这里,不愧是虎踞龙盘之地。 丰若香也是第一次来,脸上流露出惊叹的神色,对乐异扬说道:“晋国皇宫真大,比契丹皇帝的帐篷威武多了。”乐异扬见她好像没见过世面,心中想到:“这个丫头嘴皮这么锋利,要好好逗她一下。”说道:“你去过上京,这么肯定?”丰若香不屑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我之前住在檀州山上,我娘一直不准我下山,我这次是趁她不注意,才偷偷溜出来的。哪里去过什么上京下京。” 乐异扬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丰若香又说道:“我猜你肯定不信,不信就算了,我懒得理会你。”乐异扬笑道:“丰姑娘,你生气啦?你既然没去过上京,就不要骗我说见过契丹皇帝的帐篷了。”丰若香见她果然不信,脸气得通红,举起小拳头,乐异扬以为她要出手,急忙闪到一边,却听她铮铮地说道:“胆小鬼,我丰若香的话重来不掺半句假。半月前我路过定州契丹军营,刚好肚子饿了,就去营中找吃的。看到你们晋国的几个士兵走进一个大帐篷里,口中念着皇上圣安。” 乐异扬想道这丫头武功这么好,在军营来来去去,那些契丹士兵未必可以发现她。况且习武之人听力本来就敏捷,可以随时听到身后刀剑或者是暗器的声音,帐篷里的人说什么话她自然也能知晓。乐异扬若有所悟,说道:“丰姑娘,我相信你了。你听见他们后面说什么了吗?”丰若香摇摇头,说道:“当时我肚子饿得慌,赶着去找吃的,哪管他们说什么呢。”乐异扬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中暗暗念了句“不好”。 进宫行了三里路,御林军侍卫将二人领到一座大殿子门口,说道:“这位姑娘,这就是暖芳殿了。”丰若香谢过这人,和乐异扬进了殿子。 殿中花草树木繁盛,楼阁错落有致,只见一名身穿紫色衣袍的宫女正在清扫庭院里的落叶。见二人进来,那宫女上前阻拦,正声说道:“太妃娘娘有令,清晨不许任何人打扰!”丰若香见她瘦弱娇小,说话的声音到气势恢宏,想必也是习武之人,不敢与她硬碰硬,于是脆声说道:“这位姊姊,我叫丰若香,从檀州来,是太妃娘娘的徒弟。今日到开封,特意来拜访师父,希望能够帮忙通融。” 乐异扬见丰若香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知她想捣什么鬼,只是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那宫女仔细打量来人,有看了乐异扬一眼,狐疑地说道:“丰姑娘,看你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太妃入宫已经十一年了,怎么会有你这么小的徒弟。”丰若香嘴唇一抿,说道:“这是我和师父之间的事,我不想告诉外人。” 那宫女看她含糊其辞,不再理她,只是顾着扫地。她约扫越近,见丰若香站着不走,突然扬起扫帚,横空朝她挥过来。乐异扬站在丰若香身后,只觉一阵劲风朝二人涌来,不由得替她担心。 丰若香见扫帚离眉梢不到三寸,举起右手一把抓住扫帚,左手握拳向那宫女胁下击去。那人见丰若香拳头袭来,忽然变成一掌,急忙身子后仰,避过她的掌风。那宫女双脚同时离地,向丰若香膝盖踢过去,丰若香猛地松开扫帚,只见那宫女径直朝地上落去,却不料她一个翻身,竟然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丰若香心中一怔,想到这宫女武功果然不差,心中倒有了一丝畏惧,又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出来。 她正在思索着,只听见那宫女骂道:“小妮子,你竟然暗算姐姐。这会要让你吃吃苦头。”说罢,从一旁的大树上折了一根树枝,说道:“树枝就是我的武器,你只管拔剑来。不知是谁派你来的,要见太妃娘娘,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丰若香看她是为了报刚才之仇,不打到自己是誓不罢休了,说道:“好姊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那宫女哪听她解释,握着树枝已经攻到她的身前。 乐异扬想到自己与她一起进宫,还不知道能否顺利出去,虽然与她相识不久,见她倒也聪明伶俐,不忍她吃亏,于是说道:“丰姑娘,你就用我的剑同这位姑娘切磋一下吧。” 丰若香本来很倔强,见形势危急,不得不拔出剑来。说话间树枝已经落在她的剑身上,他慌忙退后一步,用左手去抓树枝。那宫女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按住她的手,左手去夺她的剑。丰若香大惊,用力挣脱他的手,接着松开右手,拿剑朝地上直接坠落去。那宫女抬腿将剑踢到一丈开远,伸手去点丰若香胸膛的穴道。丰若香迅速侧过身,闪到一旁。那宫女一招落空,右手挥着树枝,手臂向前展开,又摆出进攻的姿势。 乐异扬见她手中已经没有武器,将手中的青云玄空剑扔了过去。丰若香跃身接住长剑,将剑横在胸前。那宫女树枝急攻她的右手腕,丰若香用剑刃挡住树枝,有顺势朝树枝根部削去,那宫女身子缓缓后退,树皮竟然完好无损。丰若香见状,感叹此人内力深厚,竟能在须臾之间化解长剑的刚劲剑气。 未等丰若香站定,那宫女已经用树枝将长剑掀起,又不依不饶地用手掌向她推来。忽见满地落叶纷飞,丰若香衣裙及长发都向后飘去,她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扬起左手挡住她的掌力,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传到自己手心,然后迅速传遍她的全身,随后被掌力击退数步。 乐异扬见状,飞身过去接着丰若香。丰若香微弱地说了一句:“乐公子,她的内力好俊。”一时之间,只感觉全身发软,身体各个穴道仿佛都被击中。她用力在丹田运气,却感觉任督二脉忽冷忽热,体内真气已经不听使唤。 乐异扬看她嘴唇变紫,呼吸加促,知道她受了内伤,于是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双手掌抵住丰若香的后背,将体内真气慢慢输送给他。他本来不懂真气是何物,但见小的时候每次在草地上跌伤,胸膛透不过气的时候,父亲都是用这个方法帮他疗伤。 于是今日也依葫芦画瓢。丰若香慢慢恢复体力,看到乐异扬居然牺牲真气为她疗伤,想起一路上对他冷言冷语,心中感到过意不去。她抬起头,与乐异扬的目光相遇,脸上露出阵阵红晕,轻轻说道:“乐公子,谢谢你。” 乐异扬看她有所好转,想到父亲的办法果然有效,说道:“丰姑娘,你客气了。”只听那宫女不耐烦的说道:“你们要卿卿我我,请到暖芳殿外面去。不要污了我们太妃娘娘这个清静之地。” 乐异扬起身对那宫女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只是过来拜访丰姑娘的师父。丰姑娘好言好语,你为什么要出手把她打成重伤?”那宫女扔掉树枝,说道:“这位公子,太妃娘娘之命,小女子不能违抗。实话告诉你,就算是皇上,也不敢在清晨来打扰娘娘。” 乐异扬见她灵顽不灵,不与她纠缠,扶起丰若香,说道:“丰姑娘,我们走,不想再见到这些不讲道理的人。”丰若香娇声说道:“乐公子,那不成的,我今日来拜见师父,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要和她说。” 乐异扬正想回答,只听那宫女说道:“这位公子说的话。小女子就不爱听了。你骂我可以,怎么连太妃娘娘也一起骂了?”乐异扬心中一怔,想起刚才说的话是有些冒失,还未等解释。那宫女已经挥剑过来。丰若香看见自己的剑落在那宫女手中,大叫道:“你放下,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弄坏你赔不起。” 那宫女哪管这么多,左右挥动着剑,直接向乐异扬胸口要害处攻去。乐异扬左手扶着丰姑娘,右手驶出青云玄空剑,只感觉一股真气直接向剑尖涌去。乐异扬心中一惊,此前从未有这种感觉,那日在静夜山与白问及打斗,昨晚在树林里与丰若香纠缠,都直觉掌力平平。难道是刚刚为丰若香疗伤,竟将父亲输给自己身体的真气调动起来。 来不及多想,那宫女的剑刃已经袭到下颚,乐异扬向后退后三步,那宫女层层紧闭,剑刃离他胸口只有半尺。乐异扬用长剑的剑背挡住飞来的剑,侧身让剑刃从胸外划过。乐异扬松开左手,丰若香顺势朝后倒去,乐异扬身子跟着向后仰,一脚踢向那宫女的腕部。那宫女手腕被击中,长剑抛向空中。乐异扬拉住丰若香的手,使她在院中好端端站定,然后举身去夺剑。那宫女不肯示弱,又跟着去取剑。乐异扬眼看剑快到手,没想到被宫女用身子一撞,侧身飞出五尺远,缓缓落在院中,心中想道:“果然如丰姑娘所言,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有这么深的内力。” 那宫女夺得长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态,说道:“这位公子,咱们用剑好好比试比试,怎样?”乐异扬见这暖芳殿邪气颇重,不想在这里久留,说道:“今日有事在身,改日再来领教。”那宫女不由分说,再次会见袭来。丰若香刚才已经领会到这宫女的厉害,见她总是喜欢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使出杀手锏,大声提醒道:“乐公子,小心!“ 只见两人剑锋相对,互相拆了十几招,仓促间难分高下。乐异扬心想如果不打败这宫女,今日恐怕极难脱身。于是使出“回虚剑法”。所为“回虚”,就是避实就虚,躲避来人凶猛的攻势,再趁其不备攻击她的弱处。只见那宫女一招未完,剑忍还悬在空中,乐异扬已经将剑伸到她的上身。那宫女见这招如此惊险,赶紧回剑护住自己的胸膛。这时,乐异扬使出一招“声东击西”,径直去取她手中的剑柄。那宫女左手立刻劈出,却不料乐异扬的左手巧妙避过这一掌,伸手抓住女的手腕。乐异扬内力传到剑上,那宫女胸口已被剑紧紧堵住,周身都动弹不得。只得暗中运气,企图用内力推开乐异扬,却发现无论怎样用力,左手都无法使上劲。原来乐异扬已经将她左手腕上的“太渊”、“神门”、“大陵”三个穴道封住,使得她的真气无法传到她的手上。 那宫女没想到自己竟然束手被擒,心中羞愧万分,两眼直瞪着乐异扬。乐异扬收起手中的剑,弯身说道:“多谢姑娘承让。”那宫女本来容貌秀丽,今年刚满十五岁,见今天被这个俊秀的男子打败,一时间满脸通红。丰若香见到乐异扬获胜,拍手大赞道:“乐公子,你真厉害!”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到底是何人?”“人”字尚未说完,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衣群的女子从屋内飘然而来。那女子留着一头秀丽的长发,白皙的脸庞,乌黑的大眼睛,看起来约莫二十余岁。丰若香看见她,惊的说不出话来。乐异扬上前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太妃娘娘了,在下太原乐异扬,和檀州丰若香拜见娘娘。”丰若香笑道:“师父,徒儿来看你了。” 那红衣女子正是丽太妃陆司怡。其实,丰若香和乐异扬一进暖芳殿,她就已经知道了。等到两人逐一比划完,她才走出来。陆司怡仔细看了丰若香,自言自语地说道:“真像,真像。”丰若香看师父神奇的表情,问道:“师父,像谁啊!”陆司怡答道:“像你爹爹啊。” 丰若香不语,半响才说:“我出生之后就没见过爹爹,只有我娘陪在我身边。还有师父,你以前会经常来看我。”陆司怡听完她的话,知道这个小丫头心机多,话中有话,笑着回应道:“是我不好,好多年没回去看你娘俩。你这次怎么一个人跑到开封来了?” 丰若香脸上露出些许哀伤的神色,说道:“我娘近几个月一直惦记着师父。所以我就留了一封信,拿上师父送给我的玉佩就一路南下了。”又说了一路上的见闻,以及去契丹军营偷东西吃的事情,脸上才慢慢恢复笑容。 陆司怡静静地听着,当听到晋国士兵去契丹军营拜见耶律德光那段,她略微皱了皱眉头。陆司怡听他说完,看了乐异扬一眼,问道:“香儿,这位公子是太原人,你到过太原去啦?” 丰若香答道:“师父,我一心想早点见到你,哪有时间去太原?乐公子是昨晚在城外碰到的,当时差点同他打起来呢?” 陆司怡听完,对他微微一笑。乐异扬点头回礼。陆司怡笑道:“香儿,师父教你的那些武功是让你用来护身的,遇到正真的高手就得小心了。” 丰若香看看那宫女,见她神色已经恢复,想到:“这女子武艺了得,这暖芳殿只有师父和她两人,看来她的武功是师父教得了,那岂不是我的师妹,今日被师妹打败,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光呢?将来连乐公子也要笑话我。”于是指着那宫女问道:“师父,她叫什么名字啊,她的武功也是你教的吧?” 陆司怡猜到她的心思,对那宫女说道:“清儿,过来拜见你师姐和乐公子。”那宫女吃了一惊,缓缓走来,蹲下身子说道:“清儿见过师姐,见过乐公子。”那女子姓别名远清,本是潞州人氏,父母都在战乱中丧生。当年幸好遇见陆司怡,跟着她一起进宫。陆司怡见她孤苦伶仃,就收她为徒,传她武艺。别远清天资聪慧,加之素来勤奋,所以很快就学得一身好武艺。她比丰若香晚了几年拜师,论资排辈,自然应该称丰若香为师姐。 陆司怡见爱徒落败,心中固然惋惜,但见乐异扬身手不凡,这套武功眼见极为熟悉,但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乐公子,你的师父尊姓大名?”乐异扬这套“回虚剑法”本来是师承燕云真人,被陆司怡一问,只得支支吾吾答道:“师……师父?在下还没见过她。” 丰若香扑哧一笑,抢着说道:“哪有徒儿没见过师父的?”陆司怡微笑不语。乐异扬心头阵阵发热,想着又被这丫头耻笑,心有不甘地说道:“在下确实未曾见过师父,如果改日有幸遇见她,我定当向她老人家磕头致谢。” 丰若香又格格笑了一阵,说道:“乐公子无师自通,竟然连败我和师妹,小妹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完看了别远清一眼,又望着陆司怡。陆司怡这时问道:“乐公子使的是什么剑法,竟让本宫的徒儿轻易落败?” 乐异扬想到这套剑法已经失传多年,心中难免惆怅,今日见太妃娘娘似乎对它很感兴趣,起身说道:“回禀太妃,在下使的是回虚剑法……”他的话尚未说完,只见陆司怡脸上泛起奇异的表情。 别远清看了陆司怡一眼,轻轻问道:“师父,你想起往事了吗?”两人虽然一个是宫女,一个是皇妃,但已有师徒情分,若被没有外人,别远清只叫陆司怡“师父”,倘若有宫中其他人在场,自然称她为“太妃”。自从进了宫,陆司怡在燕云真人身边坐了十年道姑,一向清心寡欲。下山之后,所遇之人事也未能让她情绪剧烈波动。她淡然不惊的进了宫,又淡然不惊地报了仇。现在却流露丝丝伤感之情,所以才有此问。 陆司怡睹物思人,说道:“这个剑法本是我的师父燕云真人所创,名曰避实剑法,与乐公子说的回虚剑法乃是同一种剑法。可惜师父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不能看到乐公子将这种剑法传承下去。”乐异扬、丰若香和别远清都吃了一惊。陆司怡又说道:“不过此剑法本来应在卫州山林间,公子是怎样得到的?”乐异扬见陆司怡已经猜到个中缘由,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是在显盟主隐居的木屋里面偶然寻得。” 陆司怡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显盟主?乐公子,你刚刚所指之人,是指显允焕吗?”乐异扬附身答道:“正是显盟主。”陆司怡怫然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武林盟主。” 乐异扬想起显允焕准备让位的事情,又想起陆之诚的身世,见陆司怡既然是陆官琰的妹妹,那就是陆之诚的姑姑了。当年陆司怡去雾灵山,陆之诚尚未出生,如今陆之诚已经十九岁,二人尚未谋面。乐异扬想到这里,心中掠过一丝痛楚,说道:“显盟主有个爱徒,与太妃娘娘有些渊源。显盟主已经决定让他接替武林盟主的位置。”陆司怡冷冷笑道:“显允焕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想让在武林盟主的位置被人打败。他而今人在何方?本宫有些事情要与他做个了断。” ------------ 第七章 河东起兵 乐异扬听完陆司怡的话,低头不答,心想:“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陆之诚就是显盟主的徒弟。” 过了片刻,陆司怡又正声说道:“乐公子,你既然学了燕云真人的剑法,就是她老人家的徒儿,照这么算来,我就是你的师姐。我与显允焕有莫大的仇恨,这帮不帮我报这个仇?”乐异扬心头一紧,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丰若香自从昨日与乐异扬在林中相遇、相斗,她觉得这个男子与众不同,现在在一边见师父对他步步紧逼,而他却似乎力不从心,暗暗为他着急。陆司怡瞪了一眼丰若香,又对别远清说道:“天下男人总是这么无情,你以后要当心了。”别远清毕恭毕敬地答道:“清儿谨遵师父之命。”丰若香见她对师父言听计从,伸了伸舌头,垭口无言,陆司怡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乐异扬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禁有些愤怒,慨然说道:“太妃娘娘,你与显盟主的情谊,我略有所闻。你们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司怡本来心平气和,听了乐异扬的话,以为她不肯认自己做师姐,说了句:“大胆!”只见一缕红色衣袖已经伸到他的颈上。乐异扬触不及防,待伸手去挡时,衣袖已经从他的只见划过去。乐异扬心中暗惊,如此敏捷的功夫,如果她现在使的是长剑,自己的性命恐怕不保,想着想着,背后额头都冒出一滴滴汗珠。 丰若香见势头不对,立刻跑过去挡在乐异扬身前,说道:“师父息怒,乐公子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别远清也走到陆司怡跟前。陆司怡骂道:“怎么,连你也要为他求情?你忘了刚才说的话了吗?”别远清蹲下身子,颤巍巍地答道:“清儿不敢。师父素来不动肝火,今日情绪波动不浅,清儿是为师父的身体担心。” 陆司怡见她从来不撒谎,看来是真的心疼师父,怒气已经少了一半,对丰若香说道:“香儿,你这般维护她,将来是要吃亏的。”说罢将衣袖“嗖”的一声收了回去。 乐异扬见她的这招“红袖功”来无影,去无踪,较别远清的剑法自是高出许多,惊魂甫定,说道:“太妃娘娘的武功果然高明,在下由衷地佩服,只是不知道燕云真人这一派在江湖上称作什么?” 陆司怡不屑地答道:“我这些年都在皇宫里,从未去过江湖,哪管人们称什么派别?不过师父住在雾灵山上,你这一派就叫做雾灵派罢。傻小子,你现在就是雾灵派掌门人,以后要收徒弟,只能收女孩儿。”说道后面,语气渐渐平稳下来。乐异扬见她这么霸道,敢怒却不敢言。 丰若香见师父怒气渐消,打趣道:“好类,好嘞,乐公子是雾灵派掌门了。师父,你是大晋皇妃,我们还是叫燕云派好听一些。燕云派太俗,何况燕云真人也没教师父几年剑法。”陆司怡嗔道:“香儿不得胡说,若没有师父燕云真人的教导,哪有现在的我。以后不许对祖师真人无礼。我们这一派就叫燕云派。燕云、雾灵,以后两派就是一家人。”丰若香见自己言语有失,轻轻地“哦”了一声,退到乐异扬身边。 别远清偷偷望了乐异扬一眼,见他对丰若香视而不见,心跳“咚咚”加速,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陆司怡坐了一会,又说道:“乐公子,你为我们作个见证,从今日起,本宫这一派就叫燕云派了。香儿,清儿,你们是燕云派第三代传人。燕云派武功兼容并包,随身之物皆可为武器,什么千形剑法,什么含刃刀法,到时统统都会败在我们门下。” 乐异扬见她武功极高,出言自然不虚。不过千形剑、含刃刀都是当今的高深武功,显允焕、褚余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不必说,就连他们的徒儿陆之诚、白问及的武功都造诣颇深,到时狭路相逢,还真是不知道谁赢谁输。乐异扬心想:“她故意不提回虚剑法,想必是看在燕云真人的面上。她当然知道,凭我现在的武功,是万万不能敌过她的。” 陆司怡说罢,看到丰若香和别远清都惊的发呆,又道:“香儿,清儿,你们放心,本宫以后会把绝招传给你们。”突然记起一件事,又对丰若香说道:“香儿,你来了有一个时辰了。忘记问你,你娘为什么突然这么思念我了?” 丰若香低下头,眼中红红的,她扬起衣袖擦干眼泪,缓缓说道:“师父,我娘一直有个心愿未了,又不愿意告诉别人。其实我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娘身边就我一个亲人,你不在她的身边,又怎会不思念你呢?”陆司怡也悄然落泪,别远清递过手绢,她接过后在眼前按了按,然后感叹道:“唉,一晃就十多年了。虽然我大仇已报,但迟迟不回雾灵山,就是为了打听你哥哥的消息。” 丰若香听见她的话,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乐异扬附身问道:“太妃说的是陆之诚吗?”丰若香神情大变,说道:“我哥哥?不是该姓丰吗?” 陆司怡听见两人嘀嘀咕咕,说道:“你跟你娘姓,当然姓丰,你哥哥是跟你爹爹姓的。”丰若香反复念叨:“陆之诚?丰至诚?陆之诚?”陆司怡想到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乐异扬与别远清对视一笑,只听陆司怡惨然地说道:“香儿,你知道你娘为什么让你跟她姓吗?”丰若香抬头看着她,一脸茫然。陆司怡继续说道:“你娘是有苦衷的,自来儿子女儿都是跟父亲姓,除非万不得已才有例外。看来你娘没跟你说起你爹爹的事情。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才两岁,当然什么都记不得。卫州城陆家是一个大家族,陆家当家的叫陆官琰,就是你的父亲。你还有个哥哥,大你四岁,名叫陆之诚。” 她停顿了一会,说道:“我是你的亲姑姑,在十五岁那年随燕云真人去了雾灵山,十一年后才下山,那时已经物是人非。在我下山的前一年,黄河两岸出现大饥荒,河南河北发生流民暴乱,迅速波及到卫州城。后唐的那些贪官不仅没有组织赈灾,反而乘机掠夺城中各大族的家产。你父亲愤怒之极,决定揭竿起义,杀贪官,济灾民。结果后唐朝廷严厉镇压义军,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协助后唐剿灭义军,你父亲就是死于石敬瑭军队的围剿。我所以从檀州来到开封,就是为了替你爸爸报仇。” 丰若香听完,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个大英雄,师父竟然是自己的亲姑姑,又知道自己本名原来叫陆若香,还有个哥哥叫陆之诚,一时间难以接受,“哇哇”大哭起来。她这一哭,惹得陆司怡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乐异扬见二人哭得感天动地,心中有喜又忧,喜的是姑侄二人终于相认,忧的是这毕竟还是大晋皇宫,倘若让旁人知道了,太妃娘娘和丰姑娘都性命不保。他本来想说陆之诚还活着,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马上就要做武林盟主了,到时整个江湖都得听他的号令。可是见丰若香哭哭啼啼没玩,想插嘴也没机会,只得将刚刚从心头涌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丰若香才停止哭泣。陆司怡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诚儿在什么地方?”丰若香轻声说道:“姑姑,我们去找哥哥好吗?”陆司怡看着她,微微一笑:“香儿,诚儿是一定要找的。你记住,现在在晋国,人多的时候还是叫我师父,只有我们几个人的时候才叫我姑姑。”丰若香点点头。 陆司怡回过头,对别远清嘱咐道:“清儿,你是本宫的徒弟,本宫不把你当外人,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向他人提起”。别远清轻轻“诺”了一声。陆司怡又看着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既不肯认我这个师姐,我也不再为难你。今日本宫说了一些家事,让你见笑了。”乐异扬见她对自己有戒备,摆摆手说道:“太妃娘娘放心,在下绝不吐露半个字。”陆司怡这才放心,吩咐别远清准备酒菜为二人接风。 席间,陆司怡、丰若香、乐异扬坐定,别远清站在一旁,不时为三人夹菜、斟酒。丰若香让她坐下来一起吃,别远清摇摇头,仍然站着。这时,陆司怡说道:“清儿,你也坐下吧。你和香儿是师姐妹,以后不要再拘谨了。”别远清这才坐下来。 丰若香一边吃,一边谈些宫外的事情,直让陆司怡和别远清听得出神,连连叹气。陆司怡道:“好多年没出宫去,都快成金丝鸟了。”丰若香和乐异扬都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只见别远清微微抬起头,轻轻说道:“师父,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丰若香与乐异扬一惊,只听陆司怡叮嘱道:“来了三个人,清儿,你要当心。” 别远清点点头,跃出门去。陆司怡问道:“香儿,你们进宫的时候,可有其他人发现?”丰若香答道:“有一个御林军护卫带我们来的。”乐异扬想到一路上与她嬉笑怒骂,这些事情肯定都被那人偷听了去,这时恐怕已经告诉皇上了,想到这里,乐异扬请拍桌子说道:“不好,如今两国已经开战,丰姑娘从契丹那边来开封,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话间,只见别远清缓缓退回房间。陆司怡看她神色谈定,知道是石重贵来了,急忙起身迎接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只听屋外那人笑道:“朕不请自来,还望叔母妃赎罪。今日你有贵客远道而来,朕也过来凑凑热闹。哈哈!”陆司怡知道石重贵天性如此,请他进屋来,两个贴身侍卫守在暖芳殿外。 乐异扬见来人神采飞扬,知道他正是大晋天子,连忙下跪道:“在下代州乐异扬,拜见皇上。”石重贵扬扬手,说道:“快快请起,你是叔母妃的贵客,不必拘礼。”陆司怡见状,简单介绍了乐异扬的身世,石重贵仔细打量他一番,赞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想到乐公子小小年纪,既然已是一派掌门,佩服佩服。”乐异扬这个“雾灵派”掌门本来是陆司怡强加的,心中自然不情愿,现在见皇上已经知晓,想到终究是推脱不了,说道:“承蒙皇上谬赞,这都太妃娘娘抬举在下,在下是在愧不敢当。”石重贵想到叔父是从太原起兵才得有天下,于是说道:“乐公子何必谦虚,太原是我大晋龙兴的地方,自古以来都是人杰地灵。” 一旁的丰若香听罢,拍着手朗声说道:“皇上我说得好!皇上说得好!”石重贵朝身侧看了一样,见这个小女孩容貌倩丽,机灵可爱,心中不禁十分欢喜。陆司怡瞪了她一样,上前暖声说道:“皇上,这是本宫的徒儿丰若香,她刚从檀州过来。”石重贵听到“檀州”二字,眉头略微一皱,随口说道:“檀州是好地方,我年少的时候去那边打过猎,现在好久没去了。”丰若香娇滴滴说道:“皇上,我家住在大山上,如果你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我家玩。”石重贵哈哈大笑道:“现在不好去了。”说话间瞟到她手中的长剑,心想:“叔母妃的武功这么好,这个丫头自然也不差。”口中夸道:“所为名师出高徒,叔母妃在京城所向无敌,丰姑娘一定也武艺非凡。”丰若香连声谢过,转身跳到乐异扬身边。 别远清见乐异扬对丰若香无动于衷,心头的石头方才方才放下来,嘴角微微一笑。 乐异扬此时正担心来纪云的安危,现在离临刑之时不到两天,恰好今日有幸在皇宫遇见大晋天子,和不解此机会替她求情,也许事情仍有转机,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屋内众人吃了一惊。丰若香此时站在乐异扬的身边,见她下跪,正想去拉他起来,却听他说道:“皇上,在下有天大的冤屈,还望皇上能够主持公平。”丰若香自从昨日在树林里遇见乐异扬,一路与他来京城,心中莫不敬佩他的男子气概,没想到他今日居然肯跪在地上,心想他一定遇到了麻烦,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石重贵听完他的话,心中一怔,连忙说道:“乐公子,你这是做何?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乐异扬坚定地说道:“皇上,如果你不答应,在下就长跪不起!”石重贵心中没辙,望了陆司怡一眼。陆司怡心领神会,走过去扶起他,说道:“乐公子,你先起来,皇上先来一言九鼎,有什么冤屈你只管说来,皇上一定会为你伸冤。”石重贵见她为自己解了围,心中顿生无限感激。 乐异扬双眼望着陆司怡,见她言笑可亲,脸上并无欺骗的神色,方才缓缓站起身子,将在潞州河边遇见耶律钟盈,在卫州山林听到拓跋济予与杜重威的谈话,以及那日在别情楼发生的事情声泪俱下的讲出来。室中之人无不感慨得淋漓。尤其是丰若香,她这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心中又气又恼,气的是拓跋济予自己做了坏事还倒打乐公子一耙,恼的是乐公子七尺男儿竟然会为一个女子而向皇上下跪求情。丰若香又偷偷看了别远清一眼,见她虽然神色平静,但眼中仍流露出羡慕之情,心头猛地又一阵酸痛。 石重贵听完他的话,半响不语,良久才道:“如果诚如乐公子所言,那朕就冤枉耶律钟盈了。”陆司怡不解道:“这跟耶律钟盈有何关系?”石重贵把那日在太极殿上与耶律钟盈等人的对话告诉她,她惊讶道:“此事不妙,皇上果真误会耶律钟盈。如果还能遇见她,一定要向她解释清楚,不然只怕会加剧我们与契丹之间的矛盾。”石重贵叹道:“已然来不及了,今日早朝,礼部尚书陈如僧告诉朕,耶律钟盈一行人早上离开了万国馆。”陆司怡哀叹一声,说道:“也罢,现在契丹军队已经逼近恒州,希望杜重威能够抵挡得住。” 听到这里,乐异扬再也按耐不住,插话道:“皇上,太妃娘娘,恐怕恒州也难保了。”石重贵忙问道:“乐公子,此话怎讲?”乐异扬答道:“在下昨晚为了救云儿,曾去过太尉府,还未来得及进去,就发现一行人鬼鬼祟祟走出来。在下扮成太尉府的门客,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起出城,途中无意间听闻他们谈起李将军与杜太尉之间的密谋,虽不清楚具体计划是什么,但一定与皇上有关。还望皇上对二人能够有所戒备。” 石重贵听罢大惊,语无伦次道:“这……这怎么可能?杜重威是朕的姑父,李守贞是朕的爱将,他们怎么勾结在一起来对付朕?”陆司怡到时心思缜密,又想到香儿提及的事情,上面说道:“皇上,怎么不可能?李守贞已经派人去契丹军营拜见耶律德光,这是我徒儿亲眼所见,岂能有假?”石重贵回头望着丰若香,只见她不住点头,知道陆司怡并没有欺骗自己,心道:“难道李守贞和杜重威想学当年叔父那样,借契丹的力量攻灭大晋,自己当皇帝?” 陆司怡望见石重贵的迷惘双眼,猜到他虽然相信自己的话,但一时之间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又说道:“皇上,古往今来,为了这个皇位,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还少吗?秦二世胡亥矫旨杀太子扶苏,唐太宗李世民杀兄弟建成、元吉,梁朝朱友珪杀父亲朱全忠,这一桩桩血的事实,难道还少吗?” 石重贵默默无语。乐异扬听到二人的对话,见太妃陆司怡一介女流之辈,智慧谋略远在皇上石重贵之上,不禁对她佩服万分。又想起来纪云的事情尚未有结果,大好时机不能错过,朗声说道:“皇上,太妃娘娘,如果能够救出云儿,在下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石重贵此时心绪烦乱,听他说完,随口答道:“好!好!如今大晋内忧外患,江山已经岌岌可危,就算党项夏国公李彝殷举族来救,恐怕也是无济于事。朕今日就赦免来纪云的死罪,你们以后好自为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金晃晃的令牌,递给乐异扬道:“这时免死金牌,上面刻有朕的名字,世间只此一块,见令牌如见朕本人,你速速前往大理寺救人,到时再将令牌归还。” 乐异扬磕头向石重贵拜了三拜,起身飞奔出暖芳殿,除了皇宫,径直朝大理寺方向赶去。 丰若香见他如此焦急地离去,嘟着嘴巴想到:“那来纪云到底是何奇女子?长得怎样?怎么让乐公子如此魂不守舍,为了她竟然变得如痴如狂。”别远清朝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 等到乐异扬走远,陆司怡对丰若香、别远清说道:“香儿,清儿,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与皇上讲。”丰若香与别远清“诺了”一声,向皇上行过礼,缓缓退出室外。 石重贵见她神情教往日不同,好奇地问道:“叔母妃,有何事需要无此谨慎?”陆司怡不答,走到房门边,将门紧紧闭上,转身突然跪倒在地,说道:“臣妾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责罚。”石重贵惊得连连后退,又觉得她这样跪着有伤大雅,于是前去扶她起来,说道:“叔母妃这时何意?”心中疑惑道:“叔母妃素来对我不冷不热,今日怎么突然自称臣妾?” 陆司怡站起身子,哀婉地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一直满的你。其实我是义军首领陆官琰的妹妹,当年我随你叔父石敬瑭回京城,就是为了替她报仇。皇上猜的没错,的确是臣妾杀了你叔父。臣妾犯了弑君、欺君大罪,甘愿受死,请皇上成全。”说完,转身回到卧室。 石重贵不知她意欲何为,只见她手里去了长剑,这剑正是上次她舞剑所用的那把。陆司怡将剑递到石重贵手中,淡淡地说道:“皇上,你动手吧。”说完,再次跪下,抬起头,双眼紧闭。石重贵看她眼角微润,心中哪忍心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将剑“腾”的一声扔到地上,不顾婶侄礼教之防,上前抱起她,慨然地说道:“叔母妃……不,怡姐姐,当年我叔父杀了你哥哥,后来你又杀了我叔父,现在你又让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前面就说过,宁可不要晋国江山,也要和你厮守终身。现在晋国江山快完了,我又怎能再失去你?” 陆司怡见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心中早已放下昔日的仇怨,娇声问道:“皇上,你说的可是真心话?”石重贵朗声答道:“朕如有半句假话,立刻粉身碎骨!”陆司怡将头紧紧埋进他的怀里,大声哭泣起来。石重贵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用自己的龙袍为她揩去眼泪,安慰道:“可惜晋国江山快完了,不然朕一定立你为皇后。”陆司怡抬头望着他,摇摇头,说道:“臣妾从来没想过做皇后,臣妾只想与我的皇上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过平凡的生活。”她仍然记得,当年下山之时,师父曾说过她以后一定会富贵无比,不过她想要过的并不是宫里繁花似锦的日子,而是属于自己和心爱的人一份简单的天地。 石重贵比陆司怡小三岁,当年初次见到她,就喜欢上了她。他只叹自己没能在叔父之前遇见她,心中时常感到遗憾。如今叔父一死,又得知她从来没有喜欢叔父,反倒是对自己情有独钟,心中自然欢喜万分。他温柔地吻了吻陆司怡俊俏的脸蛋,说道:“怡姐姐,等朕处理好朝内外的事情,就与你一起归隐。”陆司怡被他一吻,心头掩藏多年的情愫顿时被激荡起来,此时软绵绵地躺在他的怀里,望着他轻轻地点点头。石重贵说完,起身整理好龙袍,兴奋地朝殿外走去。 丰若香与别远清见皇上走远,才推开房门进去。丰若香看着地上的剑,疑惑地问道:“姑姑,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的眼睛红红的?”陆司怡见这丫头古灵精怪,笑着答道:“香儿,没什么。”又对别远清说道:“清儿,你师姐赶了一夜路,先带她回房间休息。”别远清唯唯诺诺答应到,领着丰若香出了房间,向后院走去。 暖芳殿花木繁多,现在虽是冬季,仍有几处花朵可寻。丰若香与别远清一前一后在小径行走,丰若香一路心事重重。她见别远清相貌清秀俊丽,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妹,你长得真好看,如果乐公子在遇见来姑娘之前先遇见你,一定会喜欢上你。”别远清听见她的话,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心想:“我一直陪师父在大晋皇宫,哪有机会遇见乐公子?何况自己在旁人看来总是冷若冰霜,就算自己喜欢他,他也不见得会喜欢自己。” 丰若香看她脸色微红,猜到了她的心事,上前问道:“师妹,你喜欢过宫里的侍卫吗?”别远清想起那些护卫整天围着皇上转,又愚笨又好笑,心中总是瞧不起他们,又怎会喜欢他们,于是摇摇头。丰若香又问道:“那你喜欢乐公子,对不对?”别远清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不知怎么回答,低着头不语。丰若香纷纷地说道:“那就是喜欢她了。不过乐公子已经有了来姑娘,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别远清抬头看着她,笑着说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他喜欢师姐呢?”丰若香摆摆手,故意说道:“乐公子太憨实,看起来傻傻的,我不喜欢他。我喜欢那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想我的父亲那样的人,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几个了。”别远清听她的话里带着些许伤感,安慰道:“师姐,你别灰心,这样的人还是有的。”两人就这样谈笑着到了后院卧室。 乐异扬到了大理寺,随即被一群捕快横刀拦住,他大声说道:“皇上有旨,在下要见崔大人。”说完将免死金牌取出来。那些人见他来势不小,一面收起大刀,一面着人进去报信。 乐异扬在大理寺门边焦急地等待着,突然发现街头停着一辆八驾马车拉的大轿。马车旁边站着十余名侍卫,其中有几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乐异扬走到一名捕快身边,指着马车问道:“这位兄弟,那边的马车是谁府上的?”那捕快不屑地看了他一样,抬着头缓缓说道:“兄弟所有不知,在这京城,只有开国重臣才有资格乘坐这样的大轿。这顶轿子是杜太尉的。” 乐异扬恍然大悟,想起这几人正是昨晚在太尉府门口当值的侍卫,心中疑惑:“杜重威一向阴险狡诈,不知今日到大理寺来作甚?”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两人的笑声,其中一人说道:“崔大人,此事紧急,还望你多留一些心。”另一人恭敬地答道:“太尉大人吩咐的事情,下官一定尽力去办。”这两人正是杜重威和崔名毅。乐异扬急忙转身,避开两人的目光,只听杜重威满意地笑道:“好极,好极,事成之后,老夫一定在李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崔名毅俯首谢过,恭送杜重威回府。 乐异扬之前听梅九通提及过崔名毅,说他为官正直,从不阿谀奉承,没想到他隐藏极深,在这大晋存亡之际,居然与杜重威、李守贞等人里外勾结,陷皇上于不义。乐异扬想到这里,狠狠地咬着牙齿,突然感觉肩膀别人轻轻一拍,他回过头去,发现崔名毅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乐异扬想起此行的目的,心想:“怕他作甚,这个阴险小人怎会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崔大人,在下太原乐异扬,此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请大人释放来纪云。”说完把免死金牌递给他。崔名毅接过金牌,反复端详一阵,说道:“不错,这确实是皇上的免死金牌。小兄弟,你的本事不小啊。不过这个来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今日居然已经有两个人过来替她求了情。” 乐异扬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是显盟主和陆之诚?”好奇地问道:“崔大人,此话怎讲?”崔名毅将金牌还给他,说道:“是这样的,今日清晨太尉的公子杜侍卫带着一位姑娘来过,不过被本官打发走了。后来太尉大人亲自过来,本官以为也是为这件事情,却未曾猜到原来他是另有所求。”乐异扬本来以为他与杜重威之间早有阴谋,见崔名毅事先并不知情,对他的成见少了许多,朗声问道:“崔大人,不知杜太尉前来所为何事?” 崔名毅示意他不要大声喧哗,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小兄弟,此事不宜伸张,杜太尉只是让我即刻封闭城门,不得让任何人出入。”乐异扬说道:“这不是御林军做的事吗?怎会让大理寺插手?”崔名毅低声道:“你既然获得皇上信任,自然是自己人,实不相瞒,京城的御林军一直都归太尉大人节制,前几日前线告急,皇上已经安排杜太尉率军出征,这才让本官兼任御林军总管,本官是在愧不敢当啊。太尉大人今日前来,正是让我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小兄弟,你先在这里等等,本官现在就去请来姑娘出来。” 乐异扬心想:“崔名毅担任御林军总管才几日,杜重威就迫不及待前来施加压力。如果御林军仍然被杜重威控制,到时他前线倒戈,开封府岂不是成了无兵可挡的危城?杜重威啊杜重威,原来你事事都算计清楚,不仅手握十余万晋军兵权,还想牢牢控制京城的防御兵力。”乐异扬挂念来纪云,不再多想,双眼望着。 不一会,两个捕快带着来纪云出来。乐异扬大步走上去,握着来纪云的双手,见她头发凌乱,面目憔悴,心中一酸,眼泪不住流下来,怜惜地说道:“云儿,这些天你受罪了。”来纪云只抿嘴苦笑,并不作答。乐异扬牵着她的手,回头望了大理寺一眼,见这里杀气沉重,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客栈。”来纪云微微点头,任由他牵着手前行。 来纪云此时心绪万千,在狱中的时候,她无时不刻不挂念着乐异扬,如今再次见面,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两人分别这些天,来纪云见乐异扬未来探望她,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崔名毅走进来,突然对他说道:“外面有一个小伙子,求了大晋天子的免死金牌,前来接你出狱。”她这才知道,原来乐公子一直在为她的事情奔波劳累。她来不及梳妆,就跟着捕快走出来。见到乐公子,她自然欢喜万分,但想到自己从潞州一路随乐公子到京城,这期间发生许多事情,皆是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子在她身边。后来遇见耶律钟盈和翠心,两人都生的极美,一个是契丹公主殿下,清纯优雅,一个是青楼歌妓,楚楚动人,自从见到这两人,她总是担心乐公子会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这次与他分离数日,倒是真的探出了他对自己的一片真心。来纪云这次故意装着不说话,就是想看看乐异扬接下来会怎样对她。 正想着,两人已经回到客栈。店小二多日不见两人回来,慌忙迎上去说道:“乐公子,来小姐,你们回来啦!多日不见,你们贵体可好?你们房中来了几个贵客,赶快上去看看吧。”乐异扬心中一怔,不知来者何人,对着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先上去。”来纪云颔首一笑,微微点点头。乐异扬牵着她,一面上楼,一面想道:“云儿这是怎的了,她以前活泼可爱,怎么从大理寺回来,便像换了一个人。”正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二楼房间门口。乐异扬见她身形憔悴,先送她回房间休息,对她说道:“云儿,你好好休息,我等会过来看你。”来纪云躺在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离去,然后慢慢起床,仔细梳妆一番。 乐异扬安顿好来纪云,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刚想推门而入,却听见屋里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两个毫无武功的人,算哪门子英雄。”乐异扬听这话像是翠心的声音,正不知他为什么在自己房间,突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呸!你们两个娃娃杀了我党项武士,还想抵赖不成?老子今日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说话间,只听那个女子大声叫到:“救命啊!杀人啦!” 乐异扬救人心切,一掌将房门推开,只见一屋子都是党项武士,大约有十几个。翠心与杜迟被绑在桌子旁边,见到乐异扬回来,翠心大叫道:“乐公子,你回来啦,太好了!这群人蛮不讲理,非说是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乐异扬朗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赶快放了他们!” 原来昨晚乐异扬去太尉府,到三更天还未回别情楼。翠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夜辗转未眠。今日早晨在别情楼遇见杜迟,问及这个事情,杜迟竟然一无所知,只是答道:“乐公子并未去过我的府上,想必是去了其他地方。”翠心担心乐异扬的安全,想到京城中除了别情楼,他只能回先前住的客栈。于是两人匆匆赶往他住的客栈,刚进房间就被一群党项武士围困住。那些党项人误以为这他俩便是乐异扬与来纪云,不由分说就将二人绑得严严实实,只等拓跋济予到来后再等他发落。拓跋济予今日刚好有事在身,并未来到客栈。这些党项武士等了两个时辰,没等到拓跋济予,恰好等到乐异扬回来。 那群人一愣,想到这些天一直守在这个房间,这日刚好等到这两个少男少女进屋,岂会抓错了人?这时见乐异扬孤身一人进屋,大怒道:“何人敢多管闲事!”话刚说完,其中两人早已举起大刀向他砍来。乐异扬身子一闪,伸手抓住两人的肩膀,用力一震,两人大声哀嚎一声,手中的刀顿时掉到地上。乐异扬用力一推,两人立刻向后退倒在地。其他人见状,纷纷冲过来厮杀。乐异扬见这些党项人人多势众,不敢与他们纠缠,左右挥掌击退两人,翻身跃到桌上,从其中一人肩上越过,来为翠心和杜迟揭开绑在手腕的绳子。那群人见他救人心切,心中放下提防,举刀朝他胡乱砍去。 这时,房门被一阵强风吹开,一个紫色身影随后飘进屋内。那些武士回头一看,正觉诧异,忽然感觉胸口穴道被那人手指一点,十余人顷刻间动弹不得。这人正是来纪云。乐异扬见她梳妆完毕,脸上恢复了昔日的神采,说道:“云儿,还好你及时过来救了我们。”来纪云对他一笑,扶起翠心和杜迟。翠心见到她毫发无损,心中自然欢喜,拉着她的手说道:“来姐姐,你出来就好了。我们都很担心你。”来纪云拍拍她的手,心想:“这个小姑娘嘴真甜,看来我以后要好好待她了。”回头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我前面见到你太激动,不知说什么好,现在好了,大家都安然无恙。”杜迟道:“乐公子,来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为好。”乐异扬点头赞同,说道:“杜公子此话有理,我们先回别情楼,再从长计议。”来纪云听他的介绍,才知道此人竟是杜太尉的公子,心中不禁寒栗起来,但抬头见他眉清目秀,举止得体,不似他父亲那般阴险狡诈,转念想到,世上的人行事真真假假,越是阴险之人,掩藏的越深,不得不提防。 乐异扬下楼付了这些天住房的费用,又对店小二说道:“如果有人过来问起,就说我们已经离开京城。”那店小二见那些党项武士飞扬跋扈,心中早有不满,只是一直敢怒不敢言,今日见乐公子等人为他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自然感激不尽,拱手说道:“乐公子放心,那些党项人咎由自取,小的一定按你的吩咐做,保管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行人出了客栈,直奔汴河边的别情楼。翟镜月在门口远远看见翠心和乐异扬等人回来,慌慌张张跑到街上迎接。翠心见状,细声问道:“翟姐姐,楼里一切还安好吗?”翟镜月大气不接小气,匆忙说道:“翠心、乐公子,出大事了,楼里来了一群古怪的人,说是要找那日杀死党项武士的人算账,把所有的客人都赶走了。”几人都吃了一惊,杜迟说道:“那些人不是被来姑娘点了穴道,怎会来得这般迅速?”来纪云也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想到可能是拓跋济予来了,对乐异扬答说道:“的是有些蹊跷,扬哥哥,我们去看看吧。”乐异扬点头答应。翟镜月本来听说来纪云两日后要被处斩,此时见到她,心中只觉诧异,现在自家园子被人霸占不走,也不管她的事是否真假,连连应和道:“来姑娘说的对,那些人看起来武功都不差,你们可要当心。” 说话间,五人已经走到别情楼门口,只见门板地上横卧着两个人,嘴角流着鲜血。乐异扬走过去一看,正是那日站在门口的两个大汉。翠心担心地问道:“姑姑,两位叔父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翟镜月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唉,都是些吃白饭的家伙,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敌不过。”来纪云走上前,蹲下身子用手探了两个人的伤情,大惊道:“这两人都受了极重的内伤,没想到那人功力如此深厚。”翟镜月慌忙问道:“那怎生是好,他们还只有一个人出手,里面还有十几个人呢?领头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恐怕也不是好惹的主。”乐异扬听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于是推门进去。来纪云见他急忙的样子,心想:“难道是她?”也跟着走进去。 屋内毫无打动的痕迹。乐异扬大步踏入,看见十几个契丹侍卫排成两队,这些人正是耶律钟盈的部下。耶律钟盈身穿白色长裙,神色淡定自如,独自坐在台子中间,旁边站着的两个中年男子正是鹿万理和鹤连天。耶律钟盈见是那日帮他们渡河的那位公子,脸上顿时惊起一阵涟漪。 乐异扬等人一进屋,那群契丹侍卫便用大刀挡住他,吼道:“见到公主殿下还不行礼。”耶律钟盈挥手制止道:“这里是晋国京城,你们不得无礼。”众人不敢违背她的意愿,纷纷退后。乐异扬望着耶律钟盈,朗声问道:“公主殿下,自从上次潞州一别,这些天一切都好?”耶律钟盈没想到两人只见过一次面,他却对自己如此牵挂,脸上微红,暖声答道:“托公子的福,盈儿一切都好。” 两路人此时都吃了一惊,来纪云心中更不是滋味,没想到乐公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关心其他女孩子,两只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乐异扬和耶律钟盈。翠心、杜重威、翟镜月三人却先惊后喜,想到既然乐异扬和耶律钟盈等人认识,就可以不用再与他们打斗,都长舒了一口气。 鹤连天见公主殿下与乐异扬举止有异,想起临行前皇上耶律德光的谆谆嘱咐,忽的站出来,指着他大声吼道:“台下那小子,你姓甚名谁?”说罢只身跃到台下,准备和乐异扬决一高下。乐异扬恭敬地自报家门,说道:“鹤前辈,想必你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有什么过节。”鹤连天大怒道:“小子,且不说你杀害党项鞑子嫁祸给我们,单是你对我们公主殿下居心叵测,鹤某就不能容你。” 耶律钟盈刚想阻止,只听一旁的鹿万理说道:“公主殿下不必着急,且看这位公子武功如何?”耶律钟盈深知鹤连天功夫了得,他与鹿万理同是父皇身边的大内侍卫总管,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次南下到晋国,父皇特意命二人带着十四个侍卫陪她一同前往。想到这里,她不禁为乐异扬捏的一把汗。 来纪云见鹤连天如今想难为乐异扬,心中虽然对他有气,但想到鹤连天当日只身越过大河,武功已初露锋芒,担心他一出手会伤了自己的心上人,上前说道:“且慢,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乐公子的事。” 鹤连天见又多出一个女孩,对她吼道:“鹤某要教训的人是他,你是他什么人,敢在这里多管闲事!”来纪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问,害羞地说道:“我是他……”话未出口,耶律钟盈都身子一动,不知她会怎么说,耶律钟盈心想:“这女子一直跟着乐公子,两人关系一定不寻常。”只听见来纪云答道:“你这个老头好不讲道理,就算我跟她不认识,但见你这般蛮横,小女子也不能不管。” 鹤连天哈哈大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中原武林果真不凡啊!只是鹤某从来不与无名小卒动手,你快闪开!”来纪云听后心中愤然,想到这个契丹人傲慢非常,不把中原武林放在眼里,答道:“小女子名叫来纪云,师父乃江湖上鼎鼎大名显盟主,前辈可听说过?”鹤连天长期在契丹宫中,自然不知中原武林盟主是谁,只说道:“我不管你师父是谁?想要与我过招,得拿出真本事出来才行。”说完后退一步,双手两两边张开,摆成一个“八字”形,倒像是一只准备起飞的丹顶鹤。 乐异扬见鹤连天准备与来纪云动手,急忙阻止道:“鹤前辈,云儿今日才从大理寺出来,身体尚未恢复,你要想切磋武艺,在下就勉为其难,还请前辈等会手下留情。”来纪云听见乐公子如此关心自己,脸上忽的流出昔日的笑容,娇声说道:“乐公子,这个蛮子内力深厚,你要多加小心。”鹤连天看两人死到临头还这般情意绵绵,一时间心头恼怒不已,狠狠地说道:“比武之时,刀剑无眼,就算我手下留情,也难免会伤及你性命。”乐异扬见他眼神凶恶,知道此一仗惊险万分,只得暗中运转真气,尽量保护自己周全。 来纪云缓缓退到翠心、杜迟等人身边。翠心并不知道鹤连天武功情况,心中只想到,但愿乐公子能够胜过他。翟镜月刚才见到自己的干女儿与杜迟在一起,本来就心花怒放,希望和权倾朝野的杜太尉攀上亲家,如今又见她对乐异扬芳心暗许,脸上顿时黯淡下来。 鹤连天绕着乐异扬身子走了两圈,忽的从身后取出的两把长锏,大吼一声,堂下之人无不大惊,纷纷向后退去。乐异扬见他手中之物,心中不禁大骇。这两把长锏长约三尺,乃青铁所铸,每把重量不下五十斤。鹤连天双手轻握重锏,恍若手中无物。乐异扬右手拔出青云玄空剑,将剑鞘回身递给来纪云,双脚与鹤连天一齐来回在地板上盘旋划磨。 鹤连天看见青云玄空剑,眼前一亮,说道:“小子,你这把剑是好东西,可惜没找到好主人啊。”说把举锏朝他胸口扫来。乐异扬没料到他会偷袭,急忙扬剑挡住,顿觉长剑晃动,右手虎口微麻。他出左手去擒鹤连天的铁锏,鹤连天本来偷袭未成,但见被他的长剑挡住,已经觉得乐异扬内力不错,只是不知把握运气的力度,心中一喜,不料右手的铁锏已然被他紧紧抓住。鹤连天怒道:“小子,你要这把锏,就拿去吧。”随即有力一推,乐异扬只觉一股真气自手掌传来,他立刻松手退后一步。鹤连天刚才使出的一招是“愚公移山”,此招威力无穷,如果接招之人强力阻挡,定当自手腕至肩部筋骨断裂。乐异扬收手及时,真气尚未传至手腕,所以得以幸免于难。 乐异扬与他才过一招,已经知道他极难对付,心中一惊暗暗吃惊,想起方才身受重伤的两人,说道:“鹤前辈好掌力,看来门口的两位大叔也是前辈所为了。”鹤连天冷笑道:“对付寻常人,还用得着我出手。”其中一个侍卫嚷道:“小子,是我做的,莫赖到鹤大人身上。”乐异扬见这些契丹侍卫身手都不差,心想今日要拼尽全力,不能让云儿和耶律钟盈看扁自己。 正想着,鹤连天右手已经举锏朝他天灵盖劈来,左手却挥锏直刺他的胸口,这招身为阴狠。乐异扬若抵挡头部,胸部自然暴露无遗,如果他护住胸部,头部难免重重一击。来纪云和耶律钟盈都暗暗为他担心。乐异扬来不及多想,径直冲到鹤连天胸前,扬剑攻他颈部。鹤连天正待双锏齐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忽见自己性命攸关,回锏截住青云玄空剑。乐异扬这招“见缝插针”出招迅猛,鹤连天双锏被敲击出一声巨响,鹤连天借力向后跃出三步,背心已经惊出冷汗,心想:“这厮剑法奇特,又有宝剑在手,确实不简单。”却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出手这么重,要取我的性命,也得问问我们公主殿下答不答应。” 来纪云见乐异扬差点命丧锏下,竟能逢凶化吉,扭转败局,心中一阵欣喜,心想:“没想到才过半月,乐公子的剑法长进如此之快。”耶律钟盈朗声说道:“鹤叔父,比武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如今互为平局,两位就此收手吧。”鹤连天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向着外人,心中愤愤不平,说道:“公主殿下,乐公子武功了得,待我再与他比试一番。”说罢,不顾耶律钟盈劝诫,已然举锏来攻。 乐异扬见鹤连天手握双锏,每次出招都出其不意,这次早又准备,未等双锏攻到身边,已经侧身越到他的身后,举掌拍击他的肩部。鹤连天转身用手掌回挡,仓促之间用力不及前面的三分之一,不过只这一掌,乐异扬已经感到左手发麻。鹤连天见乐异扬受掌后岿然不动,挥锏又攻击他的小肚,这次乐异扬丹田运气使腹部回缩,用剑刃故意削过双锏,直向他的手背划去。鹤连天抬起双锏,将青云玄空剑向上掀开,乐异扬用力回按,剑刃又向鹤连天手腕砍去。鹤连天大骇,慌忙退后两步,乐异扬见他使锏如飞,如今以退为进,必定威力无穷,不等他双脚触底,长剑已经逼近身前。鹤连天见他出招迅速,长剑刚要落到自己胸口,使出一招“开天辟地”,双锏突然向外分开,将剑再次抛开,乐异扬身子后仰,顺势将长剑举向屋顶,避过他雄浑的内力。 鹤连天数招之内竟然未能伤着乐异扬毫发,想到公主殿下与鹿万理在台上看着,十几名契丹侍卫都对自己众目睽睽,心中又羞又怒,连续使出“晴天霹雳”、“秋风扫叶”、“天旋地转”几个狠招,一时之间只见屋内双锏舞动,黑影白光四处晃动,一会直落,一会横劈,一会环扫。乐异扬双脚刚落地,鹤连天已经扑到他的身后,举起锏直攻他的小腿,乐异扬飞身上桌,不待停步,又驱身离去。鹤连天双锏顷刻之间已将楠木做的桌凳击成碎片。乐异扬见他越斗越猛,心中有些害怕,不敢再次进攻,只得用剑上下前后左右护住身体,在屋内飘走不定。鹤连天虽然体型肥胖,现在夺人性命之时,却又身子敏捷,真像一只肥鹤四处觅食。乐异扬心想:“这双锏功夫真是神奇,如果不是有青云玄空剑,自己今日恐怕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乐异扬想的确实不错,这青云玄空剑乃天上玄铁所铸,十分坚韧,除了白云玄空剑外,寻常兵器奈何它不得。鹤连天的双锏重达百斤,一劈一扫之间,冲击力不下千斤。乐异扬凭着宝剑抵挡,已经削去双锏七八成威力,加之他挥剑之时已经将内力传至剑身。所以无论鹤连天怎样击打,竟不得近乐异扬身子半尺。 耶律钟盈见两人打斗已过半个时辰,各人体力都已不支,动作逐渐缓慢起来,又担心两人的安危,无论最后伤及哪一方她都于心不忍,于是起身说道:“鹤叔父,乐公子,你们都歇歇吧。”鹤连天还想再斗几百个回合,乐异扬已经将剑收下,上前说道:“鹤前辈,你的双锏招式变化无穷,晚辈敬佩至极。”鹤连天心想:“这个小子倒还会说话,也罢,给公主殿下一个面子。下次再教训他不迟。”不待答话,径直朝台上走去。 乐异扬见他态度傲慢,也不多说,朝耶律钟盈望了一眼,看她眉目间多有欢喜之意,微微一笑,转身回到来纪云身边。来纪云见他额头汗珠点点,伸手用衣袖为他擦汗,说道:“扬哥哥,你的剑法真是变幻莫测,前面我还担心你不是他的对手。”乐异扬笑道:“云儿,我的武功不及那个鹤前辈的。”来纪云见室内翠心与耶律钟盈都对乐异扬有意,这时故意依偎在他怀你,说道:“扬哥哥,只要你再勤加练习,到时恐怕连师兄也不及你。”乐异扬微笑不答。 翠心在一旁见到,心中醋意十足。杜迟拉着她的手,被她用力甩开,然后径直朝楼外跑去。杜迟见乐异扬未发现翠心的异常举动,担心她受刺激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连忙转身出去追她。 耶律钟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乐公子与那女子果然是情侣,那他为何又对我心生爱慕?”过了良久,心有不甘地叹了一口气。旁边的鹿万理知道她的心事。这个耶律公主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小女儿,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耶律钟盈平时身边只有一干侍卫相陪,时间久了,只是觉得无聊无趣。这次主动要求出使晋国,一则为了摆脱契丹宫廷里的繁文缛节,想出远门散散心;二则是仰慕中原文化,想寻求一个能文能武的郎君。 自从上次在渡河时见到乐异扬,鹿万理就发现耶律公主心中视乎已经认定了这人。如今见公主喜欢的人竟然名草有主,心中的愤怒不减于鹤连天。只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脸上显得异常平静,只是谈谈地说道:“乐公子武艺卓伦,竟能与我契丹高手不相上下,实在让在下刮目相看。党项人既然不是公子杀的,鹿某也不再纠缠公子。只是这个女子冒充我的手下在开封杀人谋命,事关我契丹大内侍卫的清誉,鹿某不得不管。”说完手指来纪云。 乐异扬没想到鹿万理居然不依不饶,心中想道:“云儿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失手杀人,我怎能让鹿前辈与她过意不去。”却听来纪云不慌不忙答道:“小女子只是失手杀了一个党项人,你们却故意杀了一群党项人,现在反而要取我的性命,羞也不羞?” 鹿万理不明其中的缘由,正声问道:“小丫头,此话怎讲?”来纪云知道他与鹤连天不一样,不会不由分说就随便与人动武,于是将那日在卫州山林里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又补充道:“那些人正是党项拓跋济予将军的部下,如今他人已在京城,正是冲着你们耶律公主而来。乐公子是担心公主的安全,才从卫州一路跟踪过来。本想在暗中查明他们的阴谋诡计,谁知那些党项人自乱阵脚,在别情楼中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乐公子当时身受重伤,小女子也因此在大理寺牢房待了半个多月。你们知恩不报就罢了,反而恩将仇报,这难道是你们契丹人一贯的做法吗!” 来纪云最后几句字字说的振聋发聩,大堂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契丹侍卫交头接耳,似乎羞愧不如。鹤连天骂道:“小丫头满口胡言。”又对耶律钟盈说道:“公主殿下,切莫听信那个女子的一面之词。”耶律钟盈那日在崇元殿听了石重贵之言,已经想到可能是党项人在从中作梗,今日听了来纪云所言,心中信了**分,想到乐异扬竟然为了自己以身犯险先,差点性命不保,心中感慨不已,更加深了对他的钦慕之情。 这时她望着乐异扬,细声问道:“乐公子,这位姑娘所言是否属实?”乐异扬方才听见来纪云所言,已经觉得云儿临危不乱,急中生智,这点他还远远不及。这时听见耶律钟盈发文,点头答道:“回公主的话,云儿所言没有半个假字。”耶律钟盈微笑道:“乐公子的话,盈儿自然信。”又对鹿万理说道:“鹿叔父,事情既然已经搞清楚,我们就别为难他们了。”鹿万理本来就通情达理,现在见乐异扬与来纪云是为了耶律钟盈才出手杀了党项人,拱手致歉道:“乐公子,刚才鹿某误会你了。不知这位姑娘尊姓大名,鹿某再次一同谢过。” 来纪云轻轻答道:“小女子免贵姓来,闺字纪云。”鹿万理笑道:“原来是来姑娘,失敬,失敬!下次有机会,在下一定前去拜访令师显盟主。”来纪云诧异道:“鹿前辈与师父认识?”鹿万理答道:“十多年前在潞州会过一此面。不知显盟主身体可好?”江湖人士不直接说“过招”,只以“会面”含蓄带过,这个暗语来纪云是懂的,但她从未听师父提及与契丹高手比武之事,现在见鹿万理问起,心中怕她知道师父归隐江湖,而借此机会找师父寻仇,随口答道:“我师父身子骨硬朗着嘞!”鹿万理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显兄有个机灵古怪的好徒儿,让鹿某羡慕不已啊。” 来纪云不明所以,呆呆望着鹿万理。乐异扬走过去,轻声说道:“云儿,你刚才言辞一出,胜过十万雄师。”来纪云方才回过神,娇羞的说道:“扬哥哥,你不得打趣我。” 鹤连天本来气愤不已,但见耶律公主和鹿万理都已经对此事既往不咎,自己刚才动手已经理亏,站在一帮兀自不语。耶律钟盈见京城事情已了,一干人等可即日启程回契丹。想到以后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乐异扬,心中不免有些感伤。鹿万理见她神色凄凉,关心地问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了?”耶律钟盈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鹿叔父,没什么,我们走吧。”鹿万理朝屋内的契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都列着队随着耶律公主缓缓前行。 耶律钟盈走到乐异扬身边,抬头深情地向他望了一眼,说道:“乐公子,盈儿今日启程回国,咱们后会有期。”乐异扬想到身边已经有了来纪云,不能再分心去爱其他女子,只微微点头道:“公主保重!” ------------ 第八章 忠烈遗孤 等耶律钟盈等人走远,乐异扬才发现翠心和杜迟不在大堂,急忙向翟镜月询问。翟镜月看着满屋皆成废墟,心情郁闷,低沉地答道:“乐公子,我这个妹妹命苦啊。她刚刚见你和来姑娘卿卿我我,这时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独自伤心了。”乐异扬一言不发,不过想到杜迟对翠心一往情深,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因此有意成全两人的美事,对翟镜月说道:“翟姑娘,杜公子不是已经追去了?”翟镜月不顾及来纪云在身边,径直答道:“女孩子的心事,想来你做男人的不会明白。小丫头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杜太尉的公子。再说,杜太尉权倾朝野,他就这一个独子,朝廷中想巴结他的大臣都可以排出一个长龙,这么多大家闺秀他不选,难道他会选一个青楼女子做儿媳妇?”乐异扬俯首不语。来纪云心想如果自己插手,只会把这个事情搞得更复杂,故意装着听不懂。 楼中十几位姑娘听见楼下翟镜月的声音,想到那群契丹侍卫已经离去,这时都缓缓抬出头来。翟镜月看见他们,凶凶地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场子都给人砸没了,赶明儿大家都喝西北风去。”那些女子知道翟镜月的脾气,被她这一骂,都缩回头去,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盘算着接下来的生活。 乐异扬听她这样一骂,想到是自己惹祸上身,才将别情楼整得这般混乱,挺身说道:“翟姑娘,如今楼中损坏器物都由我来陪,你不能难为其他姐妹。”翟镜月没想到他这么仗义,也不跟他客气,逐个桌椅反复检查,只要有一条裂缝,都计入赔偿的范围。大约清点了小半个时辰,翟镜月才站起身,扬起手中的算盘说道:“乐公子,我粗略算了一下,屋内破坏的器物有四十八件,按照购进来的价格,一共是白银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你就付一百二十九两得了。”来纪云见她斤斤计较,不觉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如果不是扬哥哥帮你打退契丹人,你现在可能身家性命都没了。你不但不感激他,反而要他赔偿你的损失。扬哥哥,这些桌椅凳子都是鹤连天打烂的,不该我们赔!” 翟镜月见来纪云小小年纪,却如此伶牙俐齿,前面争着与鹤连天动手,本事自然不小,不敢得罪她,只想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不得不管啊。我们也是靠这个地方吃饭,如果几日无生意,我们都要关门去当乞丐了。”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当乞丐有什么不好?老夫也是乞丐啊。”话未说完,那人已经闪到大堂中央。翟镜月见此人衣衫褴褛,面须不整,生的瘦小羸弱,不知是人是鬼,急忙躲到乐异扬身后。那人见状,哈哈大笑:“都说别情楼的妮子比我们乞丐还不要脸,此话果然不假。翟镜月,你刚刚明明伸手向这位公子要钱,现在又躲在他的身后,这是做什么?”乐异扬与来纪云都吃了一惊,想到此人一直隐藏在屋门口,两人竟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他的武功定然不弱。这时见他直呼翟镜月其名,言辞中皆向着乐异扬一方,两人上前拜谢道:“不知老前辈驾到,我等有失远迎。” 那人惊得退后一步,连连说道:“两位少侠折煞老夫了,我只是一个臭乞丐,日日在这京城行乞,今日刚好路过别情楼,不忍心见你们别这个妮子欺负,故而才闯了进来。”翟镜月从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心道:“不好,看来别情楼早被他盯上了。”那个乞丐见她鬼鬼祟祟,大声吼道:“出来吧。”翟镜月不懂武功,此刻无内力护体,两耳被他的声音震得发痛,只得慢吞吞走出来。 那个乞丐说道:“翟镜月,乐公子这笔钱算在我身上,你以后找我来取吧。”翟镜月战战兢兢说道:“这位大侠,我看钱就算了,只要你以后别再来就行了。”那乞丐不屑地说道:“呸!这种地方,就算请老夫来也不来。”又对乐异扬两人说道:“乐公子,老夫劝你以后也别来这种地方了,晦气得很。”乐异扬见他侠义满怀,点头答道:“今日之后,晚辈绝不再来别情楼。”那乞丐笑道:“好的,妙的,年轻人大好前途,好好珍惜。老夫去也。”说完只身从门缝跃出,乐异扬与来纪云赶到门口,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两人往屋外外走去,来纪云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幸亏乐异扬伸手及时,她才没有摔到地上。两人低头一看,前面被契丹侍卫打伤的其中一人,他此时捂着双脚,口中喃喃念道:“你们走路没长眼睛啊?我的脚快废掉了。” 乐异扬见他现在已经恢复知觉,言语之间并无受伤的痕迹,吃惊地说道:“大叔,你身体好了?”那人回答道:“多亏刚才那个老乞丐给我兄弟两个疗伤,不然这会我们已经在去阎罗殿的路上。”乐异扬忙问其详,那人将老乞丐怎么用内力打通他们受伤的经脉,又怎么按压穴位封住二人体内紊乱的真气等事情一一道来。 乐异扬和来纪云都惊叹不已,佩服那个老乞丐的神奇武功和侠义心肠。乐异扬叹道:“京城正是卧虎藏龙之地。那个老前辈来无影去无踪,武功远远在我等之上,难怪丐帮自唐末以来都是中原第一大帮。以后若果有幸见到前辈,再请他老人家指点迷津。”来纪云应道:“老前辈不图虚名,甘愿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乞丐,真让云儿敬佩。”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夸赞道,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臭乞丐吗?专欺负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乐异扬和来纪云转过身去,见翟镜月扶着门框,眼中露出不屑地神气。 地上那人看到翟镜月,愤然说道:“掌柜的,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老乞丐出手,我们以后还能为你干活吗?”翟镜月见他为老乞丐说好话,用力甩了自己的衣袖,说道:“你这个吃里排外的东西,自己不中用被人打了,还能怪谁呢?刚刚那个臭乞丐的话你也听见了,那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算在他的身上,他现在早已不知去向,我上哪去找他要钱?臭乞丐既然治了你们的伤,这笔钱就算在你们身上了。从今日起,你们跟我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许偷懒,不能赌钱,所有客人给的小费都要上交。记住,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一个子都不能少。”说完“哼”的一声,转身朝屋内走去。 地上两人平时被她这样凶惯了,此刻吓得不敢啃声。乐异扬正想安慰他们几句,来纪云拉着他走到一边,说道:“这个掌柜的飞扬跋扈得很,我们就别趟这个浑水了。”乐异扬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到一来京城就惹了这么多事,这会还是先去办正事要紧,于是说道:“云儿,耶律公主的事情已经了解,她手下高手云集,想必拓跋济予也奈何不了她。” 这会跟着来纪云走到汴河边上,微风拂来,将两人的衣裙缓缓扬起。来纪云看着河面过往的客船,指着一个船说道:“扬哥哥,你看那边。”乐异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看见一只小船上站立着三个人,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男孩,三人并肩而立。看船中三人的打扮,应该是一家人。那男子神色凝重,偶尔回头想河上游望去,女子依偎在他的肩上,脸上露出疲惫地面容,那小孩年少无知,两眼盯着汴河边上繁华的楼阁傻笑。 乐异扬看着这一家子,叹息地说道:“他们从北边而来,这会向徐州方向而去,应该是躲避契丹的南侵。可怜这一家人,生不逢时,四处飘零。”来纪云说道:“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难得这一家在乱世中还能相互扶持。”乐异扬点头道:“身处乱世的是不易。希望这场战争能够早日结束,到时我们晋国百姓就不用再过这种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生活。”说完又无奈地摇摇头。 来纪云见他似有心事,细声问道:“扬哥哥,你刚才为何摇头?”乐异扬悲戚地说道:“晋国百姓这次恐怕会有灭顶之灾了。”来纪云一路与他同行,从未见他如此悲观,如今虽说晋国国运不济,引来契丹倾国来犯,但晋国在前线仍有重兵驻守,也不至于就国破家亡。想到这里,来纪云上前安慰道:“乐公子,河东节度使北平王刘知远驻守太原,拥兵五万,手下有郭威、史弘肇、王章、苏逢吉等一干武将儒士,足以北拒契丹的大军;北面行营招讨使杜重威即将奔赴恒州,手下将士十余万,尽是我大晋精锐之师,如今兵强马壮,又以逸待劳,耶律德光未必可以轻易突破防线。” 乐异扬说道:“北平王忠勇神武,胸怀宽广,我在代州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有他驻守太原,可保我大晋西北边境无忧。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杜重威,他虽是当今皇上的姑父,但此人狼子野心,有勇无谋,晋国江山可能就毁在他的手上。”于是将杜重威外通契丹,内交权臣的事情告诉来纪云。来纪云大惊失色,愤然地说道:“杜重威此举与他姐夫石敬瑭当年的做法何其相似,可惜耶律德光还是那个耶律德光,杜重威却不是石敬瑭。耶律德光这次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杜重威如果临阵投敌,那我晋国江山可能万劫不复了。” 乐异扬点头道:“云儿的忧虑不无道理。皇上已经知道杜重威与杜重威的阴谋,不知会不会有所提防。”突然又想起太妃陆司怡才智绝伦,一定会为皇上出谋划策。乐异扬本来准备告诉来纪云早晨在宫里发生的事情,转念一想,担心她一时来不及接受,待遇见显允焕或陆之诚的时候再言明不迟。 两人离开汴河,一路沿着开封城的主道行进,突然见一群御林军骑马冲过来,口中嚷道:“闲杂人等,赶快闪开!”乐异扬伸手见来纪云拉到路边,大声问道:“发生何事了?”其中一名御林军回过头,两人对视一眼,这人正是今日在皇宫为她和丰若香带路的御林侍卫。 那人勒住马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公子。刚才有人在宫中行刺皇上,在下跟随兄弟们一路追来,想必那人还在城中,因此不敢怠慢。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马鞭一挥,有向前疾驰而去。乐异扬望着他们的背影,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也去看看。”来纪云不明所以,一路上听他断断续续讲了些近来发生的事情,才知道乐公子最近又碰到了几个极美的女子,心中不禁惘然起来。 两人跟随那群侍卫来到城边的一个破庙里,却发现翠心和杜迟在庙前低头言事。那个侍卫上前说道:“杜老弟,没想到你好雅致,带着别情楼的翠心到这里散心。”杜迟抬头一看,见来人神色紧张,苦笑着道:“郭兄,开什么玩笑,你没看见翠心伤心的样子,我是过来安慰她。” 那侍卫姓郭单名一个荣字,今年二十七岁,是刘知远帐下大将郭威的养子,本名叫郭荣。郭荣家世显赫,祖父、父亲都是大唐朝廷的重臣。郭荣的姑姑曾贵为唐庄宗李存勖的妃子。唐明宗李嗣源登基之后,崇尚简朴之风,为了开源节流,着令李存勖的妃子都返回家乡。郭荣的姑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郭威,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后来柴家在乱世之中逐渐没落,郭荣为了生计就寄养在姑父郭威家中。郭荣聪明贤能,深得郭威厚爱,于是收他为养子,改名郭荣。 郭荣此时在大晋宫中当差,与杜迟一样做的都是侍卫官。自隋唐开国以来,宫中的侍卫官都由世家子弟充当。侍卫官虽然只是四品,但由于可以与皇上朝夕相处,想来都是尊宠无比。郭威的两个儿子郭侗、郭信已经成年。郭威让二子随军到太原锻炼,而让郭荣进宫为保护皇上,可见对郭荣的器重。 郭荣环顾四周一圈,又退回杜迟身边,俯身问道:“杜老弟,可看到有刺客路过此地。”杜迟摇摇头,说道:“郭兄,我一直低头与翠心谈话,哪里见过什么刺客?何况刺客脸上有没刻字,就算见过没不知道他是何人。”郭荣侧身下马,过上前恭敬地说道:“杜老弟,我们一路朝刺客逃走的方向追来,追到这里却失了他的踪影,所以才有此一问,还望你多多包涵。” 杜迟虽然与郭荣同在宫中为侍卫官,但他竟无半点武功,因此对郭荣很钦佩,这时见郭荣态度谦和,起身回礼道:“郭兄何必如此,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刚才说皇宫内出现刺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有没有受伤?” 郭荣望了乐异扬、来纪云、翠心一眼,见这些人都不是外人,就把刚才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那时乐异扬出了暖芳殿,与郭荣等人别过,就离开了皇宫。过了一会,石重贵兴高采烈地从暖芳殿走出来,郭荣见皇上今日神色与往日不同,一路上正在为此事纳闷。刚随皇上走出十余步,突然从旁边跃出一个黑影。郭荣起初还以为是乐异扬,但仔细一看,那人的身材、发束、衣着皆与乐异扬出入较大。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人就已经飞身而出。郭荣见他来去匆匆,不像寻常的刺客,不知他此行的目的何在,只得一面护送皇上回寝殿,一面加强皇宫的警戒。 郭荣担心刺客潜伏在宫中,终究是个祸害,于是亲自带人在皇宫巡查。果然不出所料,到午时的时候,终于听见藏书阁里有动静。郭荣带着九个侍卫冲进去,只见藏书阁里书本散落一地,藏书用的大箱子也被拆分的支离破碎。看这个情景,郭荣明白,那个刺客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放在藏书阁里。 郭荣使了一个眼色,九个侍卫分成三对,从不同的方向缓缓前进,郭荣站在门口,眼睛不停的注视着前方。只听“啪”的一声,一本书籍已经砸中一个侍卫,那个侍卫身长八尺,重逾百斤,没想到被这书籍已砸,仓促之间竟然向后飞出一丈远。其他两个侍卫见状,回身去扶他,只见那个侍卫口角已经沾满鲜血。三人刚刚站立,从里屋又飞出两本书来。郭荣见状,知道此人内功不凡,急忙飞剑击中书籍,示意所有侍卫立刻退出藏书阁。 屋内只剩下刺客和郭荣两人。过了良久,郭荣朗声问道:“在下郭荣,敢问阁下何人?”屋内那人哈哈笑道:“原来是太原留守郭威的养子,幸会幸会。”郭荣见他对自己了如指掌,心中不觉一怔,又问道:“阁下既然听闻家父之名,也知道我郭家既然食君之禄,也一定会忠君之事。” 那人沉默一阵,方才拍手说道:“好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佩服!佩服!不过我也是受人所托,今日才以身犯险来到这晋国皇宫。得罪!”说完飞身出来,郭荣见那人蒙着黑纱布,轻功极快,出手又狠,这时顾不了许多,挥剑向那人胸口刺去,那人身子侧仰,举掌直郭威头部。郭荣抬头上挡,那人却收手反击其手腕。郭荣右手顺势朝下一划,避过他的掌力,手掌又绕回那人腕部,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往身侧推去。那人却并不焦急挣脱,待两人身体一同倾斜的时候,那人用力一震,郭荣感觉虎口微麻,急忙将手放开。那人回手向郭荣胸膛击去,郭荣慌忙倒退回避,随手捡起一本书向那人扔去,那人却不必避让,等书到他手掌的时候,他五指合拢,只听“砰”的一声,书籍被他捏的粉碎。 郭荣见他手掌力大无穷,心中不免害怕,只是一边后退,一边扬起书本和木箱的碎片扰乱他的视线。那人两手横空一挥,这些碎片立刻朝他身后飘去。郭荣这时已经退到藏书阁的侧壁,身后只有一个涂着黑漆的木柱,再无后路可退,见那人飞速向自己奔来,于是丹田运气,右手紧握长剑,待那人离自己三尺距离的时候,双脚同时向后跃起,借助墙壁的反弹力向那人颈部刺去。那人头微微后仰,双手已经将长剑夹在手心。郭威使劲推动手中的剑,那人却屹立不动,嘴角微微一动,笑道:“郭将军的养子也不过如此。”说完用双手向外一撇,郭荣的佩剑就立刻断成两截。 郭荣平时最敬重养父郭威,听完这人的话气恼不已,见他不把养父放在眼里,这时拼足了劲,趁那人不注意,用力将手中的残剑朝那人左眼刺去。那人猝不及防,慌忙转头,残剑刺过那人左耳边缘刺穿。那人大叫一声,恼羞成怒,伸掌便朝郭荣击来。郭荣“忽”的一声,已经飘到那人身后。那人出力甚重,这时来不及收手,手掌径直朝墙上的柱子飞去,只听“轰隆”一声,木柱已经被击得粉粹。藏书阁经过这样一番,早已经成一片狼藉。 那人将手从木柱窟窿里面伸出来,左右晃动几下,木屑从手中掉下来,皮肤居然完好无损。郭荣心中正奇,只听那人骂道:“没想到我今日居然败在一个侍卫手中。”郭荣答道:“前辈,在下本非有意……”那人大怒道:“住嘴,中原人阴险狡诈,我这次算是领教了。”说完飞身从窗户跃出。 郭荣追出门外,见一群侍卫呆呆地站在外面,一动不动。郭荣上前查看,见他们都被人点了穴道,赶紧帮他们解穴。那些侍卫说道:“郭大人,那人轻功好快,兄弟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偷袭了。”郭荣来不及和他们细说,问了那人逃走的方向,骑上马就直奔出去,一路追到了这里。 翠心中午从别情楼出来,杜迟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人走了一个时辰,来到这城边的破庙里。翠心见心上人不理会自己,只去关心其他的女子,心中已经伤心落魄,如今见杜迟不离不弃,于是将一肚子的苦水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杜迟见她如此在意乐异扬,心中本来妒恨不已。这时得与翠心单独相处,便将那日在别情楼对她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翠心,我对你是真心的。”翠心却谈谈地说道:“杜公子,你是太尉大人的独子,而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咱们从生下来那天就注定不可以在一起。” 杜迟被他这句话气的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翠心见他焦急的模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问道:“杜公子,你怎么啦?”杜迟又坐下来,握着她的手,翠心用力挣扎,随知他却越握越紧。翠心忙说:“你把我的手弄痛啦?”杜迟这才松开手,靠在她的耳边,暖声说道:“翠心,谁说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我出生的时候父亲还不是太尉,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州官,后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才当上这个太尉。这是母亲跟我说的。翠心,我喜欢你信任你,才告诉你这些事情。你万万不能再告诉其他人,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翠心被他的话惊呆了,没想到杜太尉也是穷苦出身,这时她才想起刚才所说的有些唐突,于是拉拉杜迟的手,说道:“杜公子,谢谢你信任我。我刚才说的话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杜迟见翠心不再抗拒自己对她的爱慕情愫,顿时喜上眉梢,准备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时,正被骑马经过的郭荣撞见。 翠心正低头盯着地面发呆,突然听见马儿“嘶嘶”的叫声,抬头一看,发现乐异扬、来纪云、郭荣等人一起望着自己,慌忙之间不知所措,羞得脸蛋通红。翠心知道杜迟对她一心一意,如今又能够放下架子来哄她,虽然对他不像对乐异扬那样的心存爱意,但此时心中仍然闪过一股暖流。 郭荣手下的十几个侍卫,看着杜迟与翠心这个美人独自相处,既羡慕又嫉妒,纷纷说道:“不知大人与翠心在次相聚,我等多有打扰。”众人正喧哗间,突然从大庙的屋檐下飞出一个带着黑纱布的人。 郭荣一看,那人正是藏书阁中的刺客,忙叫众人退后。那人笑道:“你们只顾着谈情说爱,竟然没发现本人就在你们头上。”说完挥掌来攻郭荣左胁。郭荣此时手中无剑,见他来势汹汹,只得四处躲闪。那人嚷道:“刚刚在藏书阁,我不能大显身手,才让你有机可趁。现在在这空旷之处,已无阻拦,我定要将你的人头拧下来,以报刚才一剑之仇。”说罢挺直身体站立不动,将丹田的真气通过七经八脉汇到前臂,双掌在胸前画了三个圆圈,那人手掌越画越快,最后借着气力顺势向前推去,一股强大的内力扬起地上的尘埃直冲郭荣而来。 乐异扬见势头不好,大声对众人叫到:“赶快闭眼。”众侍卫、杜迟、翠心和来纪云都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双眼,避免灰尘飞入眼中。 郭荣眼看气流直奔自己而来,驱身藏在一颗大树后面,只听“嘣”地一声巨响,那棵大树轰然倒地。郭荣见三围大树被他的内力轻易击倒,心中已然大骇。那人见郭荣躲避及时,居然毫发未损,说道:“郭公子,你的轻功不赖,竟然连我的看家功夫霹雳神掌都能避过去,佩服!佩服!” 郭荣神色凝重,心想,如果远距离与那人周旋,他随时可以使出霹雳神掌取自己性命。反正今日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还不如同他贴身搏斗,也许还有胜出的可能。于是大吼一身“拿剑来!”旁边一个侍卫拔剑扔过去。郭荣飞身跃起,取过长剑,不等双脚落地,便伸腿朝后一踢,伸剑朝那人刺去。乐异扬见郭荣身手敏捷,招式变换于无形之间,心中不禁赞道:“好俊的轻功,恐怕连鹿鹤两位前辈都不及他。” 那人未料到郭荣此时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倒也有些惊讶。只见剑尖直逼那人而去,那人本能的举起双手夹剑。在距离那人不到一尺的地方,郭荣突然变换招式,横剑从他鼻梁划过。那人急忙后仰,郭荣从他身上越过,那人举掌来击,郭荣立即剑尖朝下刺去。那人两指夹住剑尖,“砰”的一声,剑被撇成数断。 郭荣方才站定,又有侍卫递过佩剑。那人拿着手中的断剑,诡笑一声,说道:“中原人死性不该,我今日算是领教了。”郭荣见他口中常挂着“中原”二字,心想他一定不是晋国人,故意说道:“前辈,你的霹雳神功威力无穷,在下已经略有领会。不知前辈是中原武林那一个派别,在下来日再去请教。”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恐怕你们不想见到我的真面目。我乃契丹皇宫侍卫官鹿万理,今日来开封取一件宝物。可惜被你打扰了,不然定可以找寻到。”来纪云今天上午才见过鹿万理,听这人的声音不像是他,站出来说道:“鹿前辈,小女子在开封等你很久了。”那人一愣,说道:“你是……” 乐异扬见那人不认识来纪云和严戚等人,本来就觉得奇怪,这时突然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起来了,想到这人一定不是鹿万理,他这么做只是想嫁祸给契丹人。乐异扬仔细打量那人,突然觉得有些眼熟,看那人自称不是中原人,恍然大悟,朗声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前辈应该是党项大将军拓跋济予!”那人心中一怔,吞吞吐吐说道:“你……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 众人见他就是拓跋济予,心中大惊。只见那人忽的拔掉面纱,露出真实面容。拓跋济予的阴谋被揭穿,心中极为恼怒,使出“霹雳神掌”攻向乐异扬。来纪云急忙叫到:“扬哥哥小心!”乐异扬刚才已经见识过“霹雳神掌”的厉害,这时哪敢与之对抗,迅速翻身避过。拓跋济予一招不成,随即使出第二招。乐异扬急忙翻身到围墙边上,只见拓跋济予已经手握大刀攻到身前。 乐异扬之前见识过含刃刀的威力,但这次见到拓跋济予的刀法,只觉得他比白问及凶狠百倍。乐异扬抽出青云玄空剑,双眼注视着拓跋济予手中的刀。拓跋济予这时离乐异扬不三尺,不由分说地举刀砍向乐异扬的肩部。乐异扬转身避过,扬起长剑抵住大刀。刀剑在两人身边来回移动,两人身上都冒出热汗,乐异扬剑柄已经发烫,他知道拓跋济予内力深厚,不敢与他硬拼,趁他不注意,迅速回收长剑。拓跋济予正在聚精会神的酝酿真气,没想到乐异扬出此一招,身子顿时超前扑去,大刀一劈,土墙轰然塌掉一角。旁边众人没想到拓跋济予刀法如此刚劲,心中都毛骨悚然。 乐异扬不等他转身,直接起剑击他后背,拓跋济予回刀来当,乐异扬又刺他的腋下。拓跋济予用右手夹住长剑,感觉此剑比寻常的剑坚固无比,想着要夺过青云玄空剑纳为己有。乐异扬不待他回过神,已经伸手去点他背后的“风府”、“天宗”二穴。拓跋济予急忙松手护住后背,乐异扬用剑尖再刺他的颈部。拓跋济予见他招招凶险,防不胜防,只得仰头退后。乐异扬顺手起剑,锋利的剑刃在拓跋济予颌下划过,只见几根胡须随风飘落。 拓跋济予望了乐异扬一眼,用手抚摸长长的胡须,思忖到:“自己数十年的功力,居然连这几个兔崽子都敌不过,哪还有脸回党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争这口气。”来给予不知拓跋济予在想什么,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拓跋济予作恶多端,决不能放过他!”乐异扬犹豫不决,答道:“正是!” 拓跋济予见这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生擒他,混的使出“霹雳神掌”,朝来纪云奔去。乐异扬急忙推开来纪云,一手含了真气,径直向拓跋济予挡去。拓跋济予半路被乐异扬的内力所阻,“霹雳神掌”的威力已经减了七八成。两人单手掌心相接,拓跋济予只是朝后退了两步,乐异扬却被震得飞出三丈开外。来纪云见乐异扬受伤,飞身上去将他扶坐起来。乐异扬感觉体内真气四处乱流,急忙用手封住胸口和腹部的重要穴道,闭眼调息内功。 拓跋济予看乐异扬受伤不轻,心想正是他揭穿自己的身份,那他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这时欲趁机除掉乐异扬杜绝后患。郭荣见他杀心已起,立刻挥剑来攻。拓跋济予取出大刀,两人拆了十余招,不分胜负。这时,拓跋济予已经被郭荣逼得离乐异扬十余丈远的翠心身旁,纵然使出“霹雳神掌”,也不能伤到乐异扬与来纪云二人。 拓跋济予突然看见翠心这个极美的女子近在咫尺,心中邪念顿起,却不急着去擒她,只挥掌向郭荣击去。郭荣知道他的内力深厚,两手朝外一挥,驱身急速退后,避过拓跋济予的掌风。拓跋济予不再与郭荣纠缠,转身双手向翠心飞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大笑道:“小姑娘是个标致可人儿,现在就跟我回党项吧!” 杜迟见局势危急,来不及多想,上前用自己身体护住翠心。拓跋济予勃然大怒,举起右掌朝杜迟头部按去。翠心大叫道:“杜公子小心!”拓跋济予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正是杜太尉的公子,此时收掌已经来不及,只得侧身向破庙推去,只见那破庙“轰”的一声倒塌下来。 郭荣见他对杜迟手下留情,心中不禁对杜太尉起疑。他吩咐所有侍卫一齐合力围捕拓跋济予。拓跋济予冷笑一声,扬刀准备与郭荣等人一决高低,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拓跋济予飞身出了破庙的围墙,朝城门方向奔去。郭荣也随后追过去。 拓跋济予见他穷追不舍,回头使出暗器,只见两枚飞镖朝郭荣飞来。郭荣挥剑将暗器劈落在地。拓跋济予见暗器没起作用,大声说道:“郭公子,何必苦苦相逼,要不是我有事在身,一定与你打个痛快淋漓。”郭荣在后面问道:“前辈到大晋宫中到底所欲何求?”拓跋济予道:“只是一块金帛而已。”说完又掷出四枚飞镖。 郭荣见这飞镖来势甚急,急忙闪到大树之后,等他探出头来时,拓跋济予已经不止所踪。郭荣回头看那棵大树,树皮上只有上下左右四条裂缝,飞镖已经刺到树干里面,他背心一凉,想到:“还好刚才躲到大树之后,不然早被这些飞镖击中了。” 拓跋济予前面见郭荣用剑击落飞镖,这次本来想先用金帛一事分散郭荣的注意,再用四枚飞镖取他性命。没料到郭荣并没有上当。拓跋济予担心开封府的大队人马追上来,这时急忙飞身离去。郭荣走回刚才用剑击落飞镖的地方,将身上的衣服撕了一块,包裹了两枚飞镖,快步赶回破庙。 拓跋济予老谋深算,来人正是梅九通一行。他听说郭荣在这附近追踪刺客,自已也带了十几个捕快前来支援。梅九通见乐异扬坐在地上,上前关切地问道:“乐兄弟,你没事吧?”乐异扬用手按住胸膛,蹙眉不语。来纪云望着梅九通说道:“乐公子是被拓跋济予打伤的。”这时,梅九通才知道潜入宫中的那个刺客竟是拓跋济予,他愤愤地说道:“在下这就让人回去禀告曹大人,让他下令全城通缉此人。” 梅九通回过头,看见郭荣衣衫破碎,上前问道:“郭侍卫,你没事吧?”郭荣答道:“梅大人,一言难尽,在下差点就被拓跋济予那个小人暗算。”梅九通忙问其详,郭荣将树林中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梅九通啧啧的言道:“好个拓跋济予,下次让我碰到,定要将他捉拿归案。”郭荣说道:“拓跋济予武功了得,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梅九通这时想起乐异扬的伤,说道:“郭侍卫,乐兄弟此时深受重伤,你有什么好的法子?”郭荣答道:“在下倒是想起一人,他叫马如亥,是京城远近闻名的郎中,人称马神医,就住在城南的翠眉山。梅大人,在下即刻回宫中复命。为乐公子治伤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梅九通说道:“你放心,我和乐兄弟早就认识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郭荣将手中之物递给梅九通,说道:“梅大人,这是拓跋济予方才使的暗器,我担心飞镖上面有毒。烦请你带过去交给马神医,请他斟酌一番。如果确系有毒,能否请他调制出解药。拓跋济予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寻机再次找我们麻烦。有了解药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梅九通接过飞镖,将信将疑地说道:“郭侍卫,布里之物真的有毒?那拓跋济予也忒阴险了。”说完将飞镖放置妥当。郭荣向众人辞别后,带着一干侍卫飞驰离去。梅九通转身对捕快们说道:“各位兄弟,梅某今日要送一位朋友去翠眉山找马神医治病,你们可先行回府。我稍后自会向曹大人说明情况。”众人听后也缓缓而去。 翠心不放心乐异扬的伤情,想跟着他一起去翠眉山,梅九通阻止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不会武功,待在外面不安全。有什么情况我稍后自然会告诉你。”杜迟也说道:“翠心,梅大人说的有道理。我送你回别情楼吧。”翠心朝乐异扬望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缓缓地说道:“傻丫头,我没事,你先回去,不然翟翟姐姐会担心你的。”翠心这才不舍地随杜迟离去。 破庙中只剩下梅九通、乐异扬、来纪云三人。梅九通将乐异扬扶起后,说道:“乐兄弟,我们这就出发。” 他让乐异扬和来纪云上马,自己牵着马前行。来纪云谢道:“梅大哥,辛苦你了。”梅九通调侃道:“来姑娘,前些日子梅某对你照顾不周,还望你多多见谅。”来纪云莞尔笑道:“梅大哥,你这是说什么话,要不是你与大理寺崔大人疏通,小女子在大牢中不知会受多少苦呢?”梅九通嘴角微动,憨笑着在前面牵着马,心想:“这个崔名毅真是心直口快,这些事情怎么能告诉她呢?” 乐异扬在马上将来纪云与梅九通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此时他的脑中是五味杂陈。来纪云回头望了乐异扬,心知肚明,不在与梅九通搭讪。三人就这样静静的在路上行了半个时辰,旁晚时分到了翠眉山。 这翠眉山处于开封府城南,山高不足三百尺,方圆不过一里,周围大多是平民的房舍。马如亥当年选址在这里,一则此处地僻清静,二则四周都是普通百姓。梅九通按照郭荣的提醒,牵着马向山上西南方向行了一会,看见半山腰上立着一座茅屋。梅九通回过头对乐异扬和来纪云说道:“乐兄弟,来姑娘,想必这就是马神医的住处了。”来纪云微微一笑,扶着乐异扬下马。 梅九通将马拴在屋前的大树下,走到茅屋前轻巧门,问道:“请问马神医在家吗?在下开封府梅九通求见。”屋内寂静无声。梅九通再次敲门,仍然无人回应。乐异扬轻轻说道:“梅大哥,马神医可能不在家。”梅九通看天色已晚,焦急地说道:“这可怎生是好?乐兄弟,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乐异扬朝四周望了一眼,说道:“也未必如此,马神医晚上应该会回来。我们可先在此处等他。”说完,来纪云扶着他坐在门口的石凳上。 梅九通却坐不安定,这时起身向山上和山下望去,只见从山下飘来一个急匆匆的黑影。那人径直朝茅屋走来,梅九通本能的警觉起来。等到那人走近,梅九通才发现原来是郭荣。梅九通问道:“郭侍卫,你怎么也来了。”郭荣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答道:“梅大人,前面走的急,忘了告诉你,马如亥一向对官府中人成见很大,我担心他见到你这身打扮,反而不给乐公子治病。所以一离开皇宫,我就赶过来了。” 梅九通笑道:“这个马神医还真奇怪,竟有这个习惯。不知道我们当差的是怎么得罪他?”郭荣说道:“这个在下就不太清楚。在下两年前随父亲过来治病才知道有这一回事。”来纪云听他们嘀嘀咕咕半天,插话道:“郭大人,既然马神医不替做官的治病,那你过来也于事无补啦。” 郭荣听见她的话,回过头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马如亥早年曾与官府有过过节,发誓不替官府中人看病。但在下的父亲即如今太原留守郭威虽然在朝中为官,但他乃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马如亥钦佩我父亲的为人,所以才答应为他治病。在下曾与马神医有一面之缘,希望这次他能够为乐公子治伤。”来纪云回头对郭荣一笑,说道:“郭大人,借你吉言。” 乐异扬坐在石凳子上,起身对郭荣说道:“郭大人,谢谢你专程为我而来,在下感激不尽。”郭荣见他神色憔悴,驱身上前扶他坐下道:“乐公子稍安勿动。如果没有你挺身而出,揭穿拓跋济予的身份,我们几乎误会是契丹所为。乐公子不顾拓跋济予的威胁,舍身相救来姑娘,在下同样钦佩至极。等会马神医回来,在下无论如何也要求他为你医治内伤。”郭荣这些话说得言辞恳切,梅九通和来纪云都感动不已。 这时,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天黑树静,何人在老朽门口喧哗?”众人心中一惊,都向后方望去,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背着背篼站在那里,头上戴着草帽,手中握着火把。这位老汉两眼直盯着这几人,花白的胡子拖在胸前,随着呼吸前后摆动。 梅九通听见那人刚才说的话,知道他就是马如亥,急忙上前躬身道:“在下开封府梅九通,拜见马神医。”话刚出口,想到郭荣说过的话,心中暗念不好。马如亥望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举着火把走到门前打开铁锁。梅九通看了郭荣一眼,耸耸肩,无奈地摇摇头。 郭荣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说道:“马神医,在下郭荣,这里有位朋友受了重伤,希望你能够发发慈悲帮忙医治。”马如亥本想关闭房门,这时望了石凳上坐着的两人,又回过头对郭荣说道:“郭公子,你应该知道老朽的规矩。之前为郭大人治病,老朽已经是破例而为。”郭荣嘴唇微动,不知怎么回复马如亥。乐异扬见郭荣已经无能为力,说道:“郭大人,既然马神医不肯为在下医治,我们还是不打扰他老人家。” 马如亥听后无动于衷,顺手关门。来纪云飞身上前,用手挡住门板。马如亥心中一怔,说道:“姑娘,你这是何意?”来纪云说道:“马神医,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古语有云:医者仁心。你们行医之人,自然不会忘记《黄帝内经》上说的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十二个字吧。郎中替人治病,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又为何百般推辞。” 马神医见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却搬出《黄帝内经》出来说事,心中已经暗暗称奇,不过仍然冷冷地答道:“姑娘才是毫不讲理,老朽十几年前就立下一个规矩,不替公门中人治病,这些年以来,退却的人数不下千百人。这个规矩整个开封府的人都知道,姑娘此番冒昧前来,想必你不是本地人吧?” 来纪云心想:“这个马如亥固执得很,不如是个激将法。”于是说道:“本姑娘眼拙得很,没见过你这样的郎中。说是什么神医,恐怕只是吹牛皮吧。”哪知马如亥却是心平气和,仍由她怎么说,就是不肯答应替乐异扬治伤。来纪云激将法不行,只得苦苦哀求道:“马神医,我刚刚那样说不是故意的,请你为乐公子治伤吧。他是为了救我才被那个党项鞑子打伤的。”马如亥见她态度诚恳,眼神迷离,知道她所说的不假,说道:“姑娘,你说这位公子是被党项人所伤,此话怎讲。” 来纪云见事情有转机,于是将在破庙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道来。马如亥听后叹息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先前老朽以为你们两人不是捕快就是御林军,多有怠慢,来姑娘,快扶这位公子进屋。”又对梅九通和郭荣说道:“两位大人,寒舍简陋不堪,如果你们不嫌弃,麻烦进来时将门带上。”两人听后大喜,连连言谢。 乐异扬对来纪云说道:“云儿,谢谢你。”来纪云喃喃道:“扬哥哥,你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也许已经没命了。”说完扶起他,朝屋内走去。 众人进入房内,只见里面除了一铺床、一套桌凳和一口锅,其他到处都堆积着药材。马如亥招呼众人坐下,将背篼放下来,从里面取出十一捆新鲜的细草,将草药放在地上铺开晾干,说道:“各位见笑了。老朽今日午时就上山,到现在才收获这么一点草药。”梅九通和郭荣对视一眼,默不作答。来纪云说道:“马神医,翠眉山太小,要是你到我的家乡潞州,那里自然有采不尽的草药。” 马如亥端出盛满清水的瓷杯递到众人手中,说道:“寒舍鄙陋,老朽只能请各位饮水了。”众人连忙谢过。马如亥回过头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是潞州人?好的。不过潞州和代州都是老朽的伤心之地。” 乐异扬饮过一口水,听他谈及自己的家乡太原,这时挺身说道:“马神医去过代州?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代州人。”马如亥谈谈答道:“老朽家乡就是潞州,十四年前又在代州军营做过大夫,后来因事离开,这么多年,再也没回去过。”乐异扬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马神医和代州颇有缘分,不知后来为何来到京城?”马如亥说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不提也罢。公子,你先放松,老朽先替你查看伤情。”乐异扬这才想起自己有伤在身。 马如亥先后为乐异扬行了望闻问切四诊。这四诊出于《古今医统》:“望闻问切四字,诚为医之纲领。”所谓望,是指观察气色;闻,诗指听声息和嗅气味;问,是指询问症状;切,是指摸脉象。马如亥是一代神医,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已经对他的伤情了解**分,说道:“公子乃是被人内力所伤,体内真气涣散难聚。现在公子自丹田以上各经脉穴道都畅通无比,这可奇了。”乐异扬答道:“马神医,在下受伤之初,已经自行封闭了穴道,真气得以保存在体内。现在过了两个时辰,经脉穴道已经自行恢复。” 马如亥道:“虽然如此,但公子真气短时间难以运送自如,尚需要服用几副中药调理几天才行。”来纪云听完,问道:“马神医,你的意思是,乐公子的伤情并无大碍?”马如亥起身答道:“常人如果受到这般强的内伤,早已经五脏受损。这位公子如今完好无损,真是奇了。” 来纪云大喜,拉着乐异扬的手说道:“扬哥哥,你听见了吗?马神医说你的伤休息几天就好。”乐异扬听罢,坐定微微运气,感觉除了腹部隐隐作痛之外,已经可以自由支配体内的真气。乐异扬想起这几日数次逢凶化吉,都是依赖父亲之前传给他的真气护体。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乐异扬眼泪不住流了下来。 来纪云见他不喜反悲,心中不解,问道:“扬哥哥,你这是怎么啦?”梅九通与郭荣也上前问道:“乐兄弟,如今你的伤情已无大碍,应该高兴才对。”乐异扬才稍稍平静下来。郭荣说道:“如今乐公子伤势控制,天色已经不早,在下先告辞。”梅九通也道:“乐兄弟,我要去别情楼告诉翠心一声,免得她担心得一夜不眠。”乐异扬谢道:“有劳两位,在下改日再去拜谢。”梅九通将怀中用布匹包裹着的飞镖小心翼翼地取出,双手呈给马如亥,说明此物的来龙去脉,马如亥满口答应,约定半月之内一定研制出解药。 等梅九通与郭荣走远,马如亥说道:“乐公子来自太原,老朽也认识两位太原姓乐的英雄,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乐异扬两眼发亮,心跳微微加速,问道:“不知马神医说的是那两位?”马如亥坦然说道:“其中一位是大唐皇帝敕封的安西侯乐援;另一位则是安西侯府中的监军乐天藏。”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半响才答道:“马神医,实不相瞒,家父尊名正是天藏。” 来纪云拍手道:“这么巧,原来马神医与伯父认识。扬哥哥,你是监军大人的儿子呢。”乐异扬微微一笑。 马如亥又问道:“乐公子,你叫什么名字?”乐异扬自报家门,马如亥吃了一惊,摸着他的手,颤巍巍说道:“你真的叫乐异扬?你是安西侯的儿子啊!参见公子。”说完双膝下跪。乐异扬不知所措,见他下跪,急忙扶他起来,说道:“马神医,你一会说我是监军的儿子,一会又说我是安西侯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纪云已经满头雾水,不过见马如亥一把年纪,头发花白,不至于说谎,于是说道:“马神医,你别着急,先喝一口水,再慢慢告诉我们其中的详情。”马如亥叹道:“此事一言难尽。没想到今日公子居然过来治伤,看来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乐异扬和来纪云互相望了一眼,两人都满脸疑惑。 马如亥缓缓地说道:“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是唐朝末代皇帝李从珂的天下。乐援本是潞州的安西将军,奉李从珂之命前往代州防御契丹南侵,结果被祸国殃民的奸人所害,夫妻双双惨死与城中。监军乐天藏冒死将你救出,独自将你抚养长大。乐天藏侠肝义胆,没想如今已经不在人世,可惜啊。唉,好人不长命……” 乐异扬全身瘫软在凳子上,这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突然,他哪里能够接受。忽然听说亲身父母被奸人所害,心中悲痛万分,咬着牙齿问道:“马神医,我父母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马如亥答道:“那时正值唐晋两朝交替之际,你父亲乐援将军正是被当年的代州刺史杜重威所害。此事一言难尽……”于是将当年之事简约地说了一遍。 乐异扬听后胸中大怒,想到这个杜重威作恶多端,发誓一定要为父母报仇。这时又想起养父乐天藏,想到他这些年对自己的养育之心,后来又传他内力真气,心中不禁大为伤感。 来纪云安慰道:“扬哥哥,你的身世已经大白。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杜重威为伯父伯母报仇!”乐异扬点点头,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当下又说了养父对自己的恩情。来纪云有说道:“扬哥哥,你从代州一路走来,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如今练就一番武艺,养父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马如亥道:“公子,这个杜重威祸国殃民,当年助纣为虐,使得石敬瑭拱手将燕云十六州让给契丹。如今契丹连年南侵,中原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乐异扬想起杜重威与李守贞相互勾结,而李守贞已经派人去过契丹军营,可能有叛国投敌的迹象,决定去恒州前线阻止他们的阴谋。想到这里,乐异扬起身向马如亥告辞,带上疗伤的草药与来纪云匆匆出门。 ------------ 第九章 十年一日 乐异扬与来纪云二人走出屋外。梅九通的马还系在树边。来纪云说道:“梅大哥知道扬哥哥身体受伤,故意将马儿留给我们。”乐异扬感叹道:“梅大哥真是侠义心肠,如今我已无大碍,正好前去向他致谢。” 两人骑上骏马,飞快下山,朝开封府衙而去。来到府衙,捕快都说未见到捕头返回过。乐异扬想起临走时梅九通说过的话,又带着来纪云来到别情楼。 乐异扬向那位丐帮长老承诺过不再进青楼,于是在门口大声呼唤梅九通的名字。翟镜月听见乐异扬的声音,急忙跑出来,神色慌张地说道:“乐公子,大事不好了。”乐异扬问道:“翟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翟镜月一边用手绢擦拭眼泪,一边叹气道:“今日傍晚,太尉大人气冲冲地来到别情楼,要翠心不要再纠缠杜迟公子。哪知翠心那丫头心直口快,否认此事,太尉大人恼羞成怒,用力打了她一巴掌。翠心一气之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乐异扬与来纪云都吃了一惊,不知杜重威是怎么知道翠心的事情。翠心一心欢喜乐异扬,屡次拒绝杜迟的爱意,想必杜重威是误会两人的事情。 乐异扬问道:“梅大哥来过没有?”翟镜月答道:“刚刚来过,听说此事,已经去寻找翠心去了。”乐异扬望了来纪云一眼,来纪云点点头,说道:“扬哥哥,翠心姑娘如今生死未卜,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两人离开别情楼,沿途寻找翠心的下落,一直来到城门边。守城将士阻拦到:“总管大人又令,近日严禁人员出入开封府。”乐异扬心想,既然如此,翠心应该还在京城。 来纪云说道:“扬哥哥,京城这么大,我们这样找来找去,何时才是尽头?”乐异扬道:“云儿,你说的有道理,你认为翠心会去哪里?”来纪云道:“扬哥哥,她最在意的人不是杜迟,而是你。不如我们再回翠眉山。”乐异扬恍然大悟,又策马回山上。 到了翠眉山,果然见到翠心与梅九通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乐异扬与来纪云上前,侧身下马道:“翠心姑娘,你可好吗?”翠心见到乐异扬,又惊又喜,扑到在他的怀里。来纪云与梅九通对视无语。乐异扬将翠心扶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翠心抽噎一番,方才娓娓道来。 原来晚上杜迟送翠心回到别情楼,安慰了几句,随即回太尉府。刚进大门,杜迟就被父亲叫住问话。 杜重威训斥道:“迟儿,今日皇宫进了刺客,你可知道?”杜迟知道父亲的脾气,只得小心答道:“孩儿略有所闻。”杜重威怒道:“我当初让你进宫给皇上做侍卫,是为你的前程着想。没想到你却辜负为父的苦心,今日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杜迟见父亲已经知道事情的详情,正诧异间,忽然见父亲取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时晚上飞刀传书送到府上的,你自己好好看看。”杜迟读完信,说道:“父亲,这信是拓跋济予送来的。皇宫的刺客就是他!” 杜重威微微一怔,正声说道:“拓跋济予的霹雳神功威力了得。今日要不是他看在为父的薄面上,你早就粉身碎骨了。”杜迟道:“父亲与他之前认识?他为何要去皇宫?”杜重威蹙眉道:“此人狡猾的很,为夫尚未知道他的此行的目的。迟儿,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记住,以后不准再与别情楼那个女子来往!”杜迟心有不甘,说道:“父亲,你过几天就要帅军出征,孩儿自己的事,您就别再操心!”杜重威怒道:“你现在是大晋的侍卫官,要注意身份,成天去妓院寻花问柳,成何体统!”杜迟胆战心惊,不敢再答。杜重威年逾五十,只有杜迟这一个儿子,自然对他百般器重。杜重威担心儿子迷恋女色,从此沉沦,于是连夜赶去别情楼,对翠心一顿训斥,让她不再与杜迟见面。 翠心觉得委屈,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她想起乐异扬在翠眉山治病,就朝山的方向过去。翠心走到皇宫附近,遇到一个黑衣女子,那女子见她独自一人,问道:“小妹妹,你为何深夜还在外面?不怕坏人吗?”翠心见那人年龄与自己相仿,容貌秀丽,言语中似乎有亲切感,便将今晚的遭遇说了出来。那女子听后道:“这个杜太尉真是可恨,我正有一笔账要和他算。你和我一起去好吗?”翠心摇摇头,说道:“不呢,我还有事要做。太尉府戒备森严,姐姐要当心。”那黑衣女子笑了一声,眨眼间已经飘出五丈远。翠心惊讶地望着她的背影,隔了一会才想起要去翠眉山。翠心刚到山脚,就碰到赶来的梅九通。梅九通苦劝无用,只得与她一起上山。 乐异扬道:“翠心姑娘,那黑衣女子眉头中间是否有一颗红痣?”翠心一惊,说道:“是啊。乐公子怎么知道?”乐异扬道:“不好,丰姑娘有危险。”来纪云与翠心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乐异扬来不及解释,拉者来纪云上马,说道:“梅大哥,我先去趟太尉府,就麻烦你送翠心姑娘回去。”梅九通道:“乐兄弟放心,我一定将翠心安然无恙地送道别情楼。” 一路上,乐异扬将丰若香的事情告诉了来纪云。来纪云没想到丰若香竟然是师兄陆之诚的亲妹妹,心中惊叹不已。两人都不知道丰若香与杜重威之间有何恩怨,此时只能加快马鞭朝太尉府而去。 丰若香潜入太尉府,隐藏在院中一棵大树上面。太尉府内果然戒备森严,十步一岗。杜重威自从接到杜重威的密信之后,不仅在京城做了周密的部署,而且在自己府上也安排重兵把守。丰若香在树上待了一个时辰,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这时,杜迟走到树下叹气,坐在石凳上自言自语说道:“父亲不让我和翠心在一起,他哪里知道翠心心中只有乐异扬一个人,怎么轮得到我呢?”丰若香听后微微一惊,心想:“乐公子人这么好,喜欢他的人当然多。” 丰若香见杜太尉的儿子就在树下,来不及多想,已经飞身下来擒他。杜迟正顾发呆,哪想到树上有刺客,突然听见身后兵士叫到:“公子小心!”杜迟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坐在地上。丰若香长剑离他的头顶不到三尺,杜迟慌忙举起石块顶住。丰若香将石块刺破,划穿杜迟的手掌,正欲挥剑刺向他的手臂,却被赶过来的兵士大刀拦住。 杜迟寻着众人搏斗的缝隙狼狈地钻出去,逃回房中。杜重威没想到自己府中也进了刺客,以为是拓跋济予前来寻隙,取出连环刀一跃到院中,喝令众人都退下。丰若香已经刺伤数人,众人渐渐抵挡不住,突然见到杜重威携刀出来,全都迅速后退到四周。 杜重威仔细打量丰若香一番,说道:“小姑娘,你是拓跋济予的人?”丰若香冷笑不答。杜重威又问道:“既然不是,我们有何深仇大恨,你竟然要伤我孩儿性命?”丰若香道:“我本不想伤害你儿子,是他自己撞到刀尖上的。”杜重威没有听出来她话中有话,怒道:“真是强词夺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今日休想全身而退。”丰若香大笑道:“你自己承认这里是地狱,本姑娘偏要在这里搅一搅。”杜重威怒不可遏,吼道:“大胆!”一把大刀已经超丰若香飞来。杜重威自从当年被乐天藏行刺,便寻得武林高手传授刀法护身,十余年来,武艺大涨。 杜重威这把连环刀长约两尺,宽逾十寸,刀背上连有十数个铁环,顾名思义曰“连环刀”。丰若香见杜重威来势甚快,铁环叮叮当当声音铮铮入耳,翻身躲过一击。杜重威举刀攻入身前,丰若香仰面避过,长剑刺入铁环。杜重威用力挥动手臂,丰若香紧握住手中的剑,一同被掀翻在地。杜重威大刀朝她头部砍去,丰若香下意识举剑来挡,只觉右手腕一阵麻痛,长剑已被砍成数截。 杜重威将手中的到扔给一旁的兵士,徒手与丰若香比试。两人拆了不到十招,丰若香已经渐渐抵挡不住。杜重威越战越勇,丰若香已经退到树下的石桌旁。丰若香转身躲到石凳下,杜重威跃身用掌击开登上的石板,只见那石板横空飞出,将墙壁撞出一个窟窿。丰若香自治剑术、内力都不是他的对手,飞身朝墙便而去。杜重威伸手抓住她的右脚,用力回拉,丰若香啊的一声,不由自主的退了回来。丰若香右手点地,立身起来,杜重威抓住她的胳膊,问道:“小姑娘,这回你该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吧?”丰若香哼了一声,仍不答话。 杜重威无计可施,在丰若香胸口、背部点了穴道,让府中士兵送到开封府衙严加审问。 乐异扬与来纪云来到太尉府的时候,丰若香已经送去开封府。两人即刻进宫面见太妃娘娘。宫中侍卫见乐异扬有免死金牌,不敢阻拦。两人径直来到暖芳殿。陆司怡不知道丰若香去了哪里,已经让别远清去宫中寻找,这时正在殿中坐着发愁。 乐异扬上前行完礼,细细说了发生的事情。陆司怡听后,心中一惊,对乐异扬说道:“多谢乐公子前来告知。”乐异扬道:“丰姑娘初来京城,怎会与杜重威结怨?”陆司怡答道:“此事一言难尽。香儿住的雾灵山在檀州,是燕云十六州之一,十年前晋国将幽云十六州割让契丹,这么多年来,燕云十六州百姓遭受契丹人的压迫,过得都是极苦的日子。香儿看在眼里,心中当然恼恨晋国开国重臣杜重威等人,这才有了行刺他的想法。”来纪云说道:“如今杜重威仍然作威作福,要是我师兄来到开封,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老贼。” 陆司怡见说话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却想懂得很多世事,问道:“小姑娘,你竟然直呼杜重威为老贼,难道不怕他吗?”来纪云答道:“太妃娘娘,云儿一直在潞州长大,不识得什么太尉,只知道坏人就改受到惩罚。”陆司怡说道:“有时候好人和坏人不好区分,你说对吗?”来纪云淡淡说道:“好人终究是好人,坏人掩藏再深也是坏人。”陆司怡朗朗笑道:“说得好,你这么可爱,是谁的徒儿啊?”来纪云道:“师父不喜欢人知道他的姓名。”陆司怡挥手道:“算了,不问你这么多,以后自然会相见。” 乐异扬轻轻问道:“太妃娘娘,丰姑娘之事你可有对策?”陆司怡道:“香儿如今已经在大理寺,我明日就去开封府让他们放人。”乐异扬舒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甚好。”说完将怀中的免死金牌交给陆司怡。 别远清从外面回来。陆司怡说道:“清儿,你师姐夜晚去行刺杜重威,已经被擒住了。明日我们去开封府走一趟。”别远清脸上露出吃惊地神态,望着乐异扬,又望了她身边的来纪云,两人对视一笑。乐异扬起身说道:“太妃娘娘,清妹,夜已三更,我们就不打扰了。”陆司怡让别远清送客。 三人来到门边,乐异扬有嘱咐道:“丰姑娘这次闯了大祸,希望你们明日可以将她救出来。”别远清朱唇微启,说道:“乐公子,师姐能够遇到你这样的男子,是她的福气。既然师父答应去开封府,一定有她的方法。”乐异扬与来纪云离开暖芳殿,别远清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方才回过神关上门。 第二天上午,陆司怡与别远清来到开封府。曹铁实得知太妃驾到,急忙率领梅九通等一干衙役出门迎接。陆司怡问道:“曹大人,丰若香是本宫的徒弟,你把她关在那里了?”曹铁实附身答道:“丰姑娘是您的徒弟?微臣确实不知,还望太妃娘娘赎罪?”陆司怡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何罪之有?”曹铁实下跪道:“微臣最该万死。太尉的公子昨日被丰姑娘刺穿右手,疼得一宿没睡。今日清晨,太尉亲自前来要人,说要将丰姑娘午时处决,以消心头之恨。” 陆司怡怒道:“杜重威胆大包天,天子脚下也敢胡作非为。”曹铁实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妃息怒,杜太尉乃堂堂一品重臣,丰姑娘竟然去行刺他,按大晋国律令,当……”陆司怡道:“当什么?你只管说出来。”曹铁实吞吞吐吐,回首望了梅九通一眼,梅九通上前回答道:“回禀太妃娘娘,按大晋国律,丰姑娘当斩。”陆司怡听后大惊,说道:“皇上可知此事?”梅九通答道:“这些事只需开封府处置即刻,无需惊动皇上。”陆司怡道:“本宫有皇上的免死金牌,这样可以了吗?”梅九通道:“免死金牌当然可以。不过午时就快到了,还请太妃娘娘抓紧时间。”曹铁实在一旁唯唯诺诺,脸上堆满笑脸。 陆司怡和别远清出了开封府衙。陆司怡说道:“清儿,你先回暖芳殿了,为师有些事情要去做。”别远清知道陆司怡心意已决,说道:“师父,刑场守备森严,你多加小心。”陆司怡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别远清送别师父,正准备回宫,却碰到乐异扬和来纪云。别远清向二人转诉了曹铁实和梅九通的话,然后独自回皇宫。 乐异扬听闻杜重威今日要斩丰若香,说道:“云儿,丰姑娘有性命危险,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来纪云赞同乐异扬的话,想到昔日师兄陆之诚与自己的师兄妹情谊,说道:“扬哥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刑场。” 乐异扬和来纪云便来到刑场附近的街道打探情况。只见那刑场由两丈高的木桩方圆二十米的圆圈,只有一道小门可供出入。此时已经陆续有围观的人到来。两人正想着等会如何行动才能全身而退,只见一声锣鼓巨响,从刑场对面的街道行过来一队戒备森严的兵士,足足有百余人。他们押送着一只装着囚笼的马车,缓缓而行。囚车上有一个女子,十七个男子。这名女子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身穿黑衣,正是丰若香。此时她已是垂头丧气,蓬松着头发,呆坐在囚车里。 那些士兵径直走进刑场,将这丰若香等人从囚车里拽出来。来纪云看见刑场内的情境,咬紧牙齿,双唇紧闭,随时可能拔出腰间的剑。乐异扬连忙用手按住他,小声地道:“云儿,我们不要打草惊蛇!”来纪云望着周围的人群,将头靠近乐异扬的耳边,道:“扬哥哥,我听你的。”乐异扬点点头。 这时,一名矮胖的监斩官已经走进刑场,身后的士兵随手将那道门紧紧关上。那监斩官坐定后,见时辰尚未到,便对着刑场外的人群道:“这一十八人都是在京城杀人掠货、胡作非为的狂徒,太尉大人决定将这些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围墙外开始人头攒动。乐异扬与来纪云握紧手中的剑,两人对视一笑,互相用眼神鼓励。 午时一到,那个监斩官站起身,从案台上的竹筒里取出写有“斩”字的令牌,他正准备投掷到地上,却被飞来的一枝利箭刺破喉咙,倒地而亡。刑场顿时乱着一团,方才还围观的人都向后逃跑,这时见一名身穿黑衣,头戴黑纱的女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那群士兵见有人劫狱,立刻加紧防御。这名女子翻身越过围栏,拿出长剑,同那群士兵搏斗起来。 乐异扬与来纪云本来是过来劫刑场,见又多出一人,心中喜不自禁,快速奔到围栏边上,用刀剑将那围栏劈出一个口子。两人进了刑场,也都与里面的士兵厮杀起来,这群士兵自然不是三人的对手,刑场内顿时哀嚎一片。乐异扬将最后一名士兵打到,又砍掉那十七人的脚上的铁链,对他们说道:“各位,以后切不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众人磕头谢过,纷纷散去。 就在这时,突然从街头出现一大队士兵,正向刑场快步跑来,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弓箭。乐异扬见状说道了声“不好”,跃身到丰若香的身边,举刀砍断她脚上的脚链。丰若香见乐异扬肯为自己劫刑场,心中甚是欣慰,却只感全身无力,虚弱地叫了一身“乐公子”。乐异扬扶起丰若香,一手挥剑挡过士兵的大刀,对来纪云道:“我们分头撤离,城外五岭坡见。”来纪云点头同意说道:“扬哥哥,你带丰姑娘先走。”然后从围栏缺口冲出,拦住街上那些士兵。 乐异扬携着丰若香正欲离开刑场,不料黑衣女子从后面给了他一掌。乐异扬一个啷呛,仓促间向前扑去,黑衣女子趁机夺过丰若香,飞身翻出围栏。乐异扬不知她是何意,待身体立定之后,也转身追去。 那黑衣女子跃上房顶,在屋檐上快步如飞。乐异扬也紧随其后,穷追不舍。开封府的刑场本来在城边上,不过一会,那黑衣女子便飞到城楼。守城士兵正想过去捉拿,她却扬起丰若香从八丈高的城楼飘然而下。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匹棕色骏马,正好载着两人朝城外飞奔而去。 乐异扬站在城楼,望着城内的来纪云,只见她手持剑柄,已经将那队官兵打倒一片,这才放心追出城去。城门士兵拦住,用刀剑顶着他的胸背,问道:“杜太尉有令,常人不得随意出入京城。”乐异扬不作答,起身扬剑道:“开封府追拿逃犯,若耽误时机,拿你们是问!” 那几人想起刚才匆匆逃走的那名黑衣女子,见乐异扬一路追奔而来,没有对他有所怀疑,立即打开城门放他出去。乐异扬在城门飞身跨上一匹马,挥舞着鞭子朝那黑衣女子逃走的方向赶去。 走了半个时辰,乐异扬终于在河边见到那匹棕色骏马,它正在默默吃草,主人已经不知去向。乐异扬那黑衣女子肯定就在这附近,于是下马仔细寻找。走了一里路程,乐异扬听到草丛中传出哭泣声,于是急忙走上前去,发现那个黑衣女子正在独自落泪。丰若香躺在她对面的草地上,双眼紧闭,面无血色,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 微风从河面上飘过来,吹得周围的杂草左右摇曳。丰若香静静地躺在地上,头发被风吹得满脸凌乱。黑衣女子从怀里取出梳子,一根一根将她的头发梳整齐,又为她编了两个小辫子,然后从河边取回清水,将丰若香的脸洗的干干净净。黑衣女子自言自语道:“香儿,为娘一定为你报仇。”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见此人并不是陆司怡,来不及细想,已经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那黑衣女子吃了一惊,起身用剑抵住乐异扬的胸膛,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一路穷追不舍。”乐异扬望着胸前的剑,坦然道:“在下代州乐异扬。”黑衣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说道:“你是香儿什么人?你到底想做什么?”乐异扬答道:“在下与你一样,都是前来营救丰姑娘的。”那女子怒道:“你是不是对香儿薄情了……”说到这里,那个女子的声音哽咽起来。 乐异扬再解释一番,黑衣女子仍不相信,将剑刺进乐异扬胸膛。乐异扬并未躲闪,他的左侧胸部鲜血直流。乐异扬在自己胸前上下点了两道穴,暂时将血止住。那青衣女子问道:“你为何不躲闪?”乐异扬用手捂住胸口,答道:“在下未做亏心事,自然不必闪躲。” 这时丰若香的嘴唇微微一动。乐异扬伸出手指在她的胸背任督二脉经过的穴位微运真气,将昨日被杜重威封住的穴道打开。丰若香吐了一小口鲜血,睁开眼望着丰若香,说道:“乐公子,这是在什么地方?”那乐异扬扶起她,说道:“丰姑娘,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开封城了。” 那黑衣女子听见丰若香与乐异扬的谈话,一个称呼“乐公子”,一个称呼“丰姑娘”,心想他们两人关系不简单,后悔刚才对他恶语相向,于是婉言说道:“要是我刚才稍微用力,你早就小命不保。”乐异扬回答道:“我没做坏事,又岂会有性命之忧。” 丰若香望着黑衣女子,细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那黑衣女子说道:“傻丫头,我是你娘啊。”丰若香仔细打量她,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像,怔怔地说道:“娘,真的是你吗?”黑衣女子点点头。这人正是丰若香的母亲丰雪怜。乐异扬连忙行礼道:“不知伯母驾到,晚辈失礼了。” 丰雪怜不知何意,问道:“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丰若香笑道:“娘,这位是乐异扬公子,是师父,不是司怡姑姑的师弟。” 丰雪怜听后一惊,心想:“我这个小姑子语无遮拦,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了香儿,岂不是徒增她的烦劳,香儿这次差点被她给害了。”嗔怒道:“竟有这回事。照这么说,乐公子就是燕云真人的徒儿了。我之前在雾灵山怎么没有见过你。”乐异扬坦然说道:“在下从未去过雾灵山,无怪乎伯母不认识我”。 丰雪怜见他眉清目秀,问过他的身世,感叹道:“乐公子,没想到你竟然背负如此大的冤屈,看来你与我们香儿是同病相怜了。”乐异扬道:“伯母,父母之仇,在下不得不报。”丰雪怜道:“乐公子,你说的有道理,有仇就要报,我们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隔了一会,又说道:“乐公子,刚才和你一起救人的那个女子是你什么人?”乐异扬道:“不瞒伯母,她叫来纪云,是我心爱的女子。”丰雪怜微微一笑,转头对丰若香说道:“香儿,他已经心有所属了。”丰若香耷拉着脸蛋,故意不吱声。 丰雪怜又问道:“来姑娘武艺不错,现在在哪里?”乐异扬恭敬地回答道:“在刑场我和她约定在城外五岭坡相见。伯母,既然你们母女团聚,在下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去五岭坡。”丰雪怜望了丰若香一眼,说道:“香儿,我们一起去吧。”丰若香点点头。三人分乘两匹骏马朝五岭坡驶去。 五岭坡位于京城以西三十里,名字虽为五岭坡,但其实是一座高约五百米的山岭,横亘在洛阳的西面。出了五岭坡,再走上两百多里,就到了卫州境内。众人来到五岭坡约定的地方,来纪云此时还未到来。乐异扬望着路上一排排凌乱的马蹄印,心想:“朝廷兴师动众,难道云儿已经被擒?”于是在路口不定打望。丰雪怜见他心中焦急,说道:“来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凭她的武功,就算是数十人也拦不住他。”乐异扬知道来纪云武艺不错,但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如果开封府和御林军的人联合出动,她也很难全身而退。 按照行程,从开封府出发,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五岭坡。如今过了两三个时辰,到了旁晚,仍然见不到来纪云的身影。 这时从山中传来“沙沙”的声音。树林里起风了。在这个季节,风是很常见的,尤其是在这满是大树的山上。冬天的风来得那样轻快,沙沙沙地,让人以为是下雨了。如果耐心的听上一柱香的功夫,也许还是一次精神上的享受。可此时众人却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风在树林间呼啸着,是胜利者在高唱凯歌。难道来纪云如今已经遇难,乐异扬心中万分焦急。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一个人匆忙朝五岭坡走来。乐异扬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来纪云。乐异扬见来纪云毫发无损,方才放心。乐异扬见她上气不接下气,递过一壶水。来纪云接过水壶,正要饮水,突然看到他的胸口衣服破损,上面沾满血迹,关心地问道:“扬哥哥,你受伤了。”乐异扬忙支吾道:“不,不,刚刚不小心被树枝刺伤的。”丰雪怜听完,故意将头扭到一边,心中想着:“这小子倒还会说话,难怪香儿这丫头会喜欢他。” 来纪云望了丰若香一眼,关切地问道:“丰妹妹还好啊?”丰若香答道:“多谢来姐姐救命之恩。”来纪云转身看着丰雪怜,问道:“前辈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伤害乐公子?” 丰雪怜眉间轻蹙,缓缓拿开脸上的黑面纱。如今已经深夜,不过借着漫天皎洁的月光,还是可以一睹她的芳容。丰雪怜看起来大约三十一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面若桃花,黛若明月,红润的嘴唇,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酒窝。乐异扬见过,心中暗暗称奇,没想到丰若香的母亲除了一声轻柔的武功,竟然生的如此美艳惊人。 丰雪怜将黑纱放回胸间说道:“来姑娘,这时我们家中的事情,旁人是管不了的。”丰若香一听,双眼望着乐异扬,害羞地低下了头。 来纪云不知其中缘由,心想:“怎么成为自家的事了?”乐异扬说道:“云儿,伯母说笑呢!”来纪云这才明白过来,朗声说道:“原来是丰伯母,云儿有礼了。”丰雪怜道:“来姑娘,你的剑术大有来头,是谁教给你的?”来纪云谦虚地说道:“我的武功全是我师父显允焕教的。”丰雪怜听后恍然失色,问道:“你说显允焕是你的师父?”来纪云点点头,道:“前辈既然知道,云儿也不瞒你。” 丰雪怜狠狠地说道:“显允焕,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当年你不辞而别,害的我家妹子竟然得了相思病。”乐异扬急忙说道:“伯母,此事定有隐情,我在潞州曾与显盟主相处过几日,显盟主决然不是轻薄无情之人。” 丰雪怜淡淡地问道:“显允焕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吗?”来纪云道:“伯母,我师父至今未娶,心中还是有陆小姐的。”丰雪怜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痴男怨女相思之苦,你们少男少女哪懂什么。” 乐异扬、来纪云和丰若香都不作答。丰雪怜道:“香儿,如今你闯了大祸,你姑姑那里是回不得了,你这就跟娘回雾灵山。”丰若香望着乐异扬,依依不舍地说道:“乐公子,我要回去了,后会有期啊。”乐异扬点点头,说道:“丰姑娘,你们路上保重。”丰雪怜道:“有缘以后自会相见,你们不必如此惆怅。”说完便携着丰若香匆忙而去。 乐异扬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轻轻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劫狱之事,开封府迟早会知道,不如你先回悠云山庄暂避一段日子。”来纪云满脸疑惑,问道:“扬哥哥,你不与我一同回去吗?”乐异扬道:“云儿,我要去恒州前线办点事情。假如我有幸能够回来,再去悠云山庄与你相会。” 来纪云与乐异扬相处数月,早已将他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现在本来应该与他共患难,为了不使他有后顾之忧,只得忍心答应他。 乐异扬对来纪云心有不舍,一路送她出了开封府,来到卫州城。两人在客栈住了一晚。次日中午,乐异扬特意叫了一大壶酒,自己斟满酒杯,一口气喝了七八杯。 来纪云见状,抢过酒壶,也斟满一杯,说道:“扬哥哥,我陪你喝。”说罢一饮而尽。乐异扬抓住她的手,吞吞吐吐道:“云儿,这些天你都陪在我身边,受了不少委屈。今日一别,不知能否再相见。”来纪云柔声道:“扬哥哥,别说这些话,你有一身好武功,想那杜重威也奈何不得你。”乐异扬摇摇头,道:“云儿,我身上肩负着国仇家恨,这次纵使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只不过想到即将与你分离,心中有万万个不舍。”来纪云听后,心中甚是宽慰,道:“扬哥哥,你放心去恒州,云儿等你回来。” 乐异扬望着来纪云,附身前去吻了她的额头,又饮了一杯酒,口中喃喃道:“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来纪云自小喜爱大唐诗歌,清楚地记得这时杜牧的《赠别》诗,诗中之情,正是表达对心爱女子惜别之意。来纪云等他念完“明”字,也随口来了一首李商隐的《夜无题》中的《其一》诗:“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来纪云念到最后一句,泪珠情不自禁滴落下来。乐异扬远赴恒州,生死未卜,两人能否再相见,竟未可知。 乐异扬目睹心爱的女子因为自己的离去伤心不已,正欲安慰她,见她对李诗情有独钟,思忖片刻,信口道来这首《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来纪云听出诗中他日定会相聚之意,这时眉头方才舒展,举杯叮嘱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正是李商隐的另一首《无题》诗,诗中情意浓浓,虽曰无题,实则万般深情皆可题。乐异扬听完,起身道:“云儿,你对我的情意我都知晓,我乐异扬此生定不负你。”来纪云满脸欢喜地望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替乐异扬和自己斟了一杯酒。 两人对饮后,隔了半个时辰,乐异扬见时辰不早,取出身上的银子放在来纪云手中,吩咐道:“云儿,你一路小心。”来纪云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送给他,说道:“扬哥哥,多保重。” 乐异扬将腰间的玉佩递给来纪云,说道:“此玉佩乃我养父留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云儿,今日我将它送给你,就让它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来纪云望着乐异扬,默默地点点头。两人拥抱在一块。 出了客栈,日头已经偏西,来纪云朝西而行,乐异扬则向北而去。开封府里,光天化日之下刑场被劫,曹铁实气的在府衙团团转。梅九通不停劝诫道:“大人,如今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曹铁实叹道:“若是处斩的是寻常之人,我们还可自圆其说。可此案是杜太尉亲自过问的,为之奈何?” 梅九通上前将耳朵靠在曹铁实耳边,悄声说道:“大人,不知道太妃娘娘是否与此案有关?”曹铁实眼前一亮,道:“如果真是太妃娘娘所为,那我们还有救。” 不过,劫刑场这件事与陆司怡没有半分关系。那日陆司怡还未到刑场,便与杜重威相逢。陆司怡先恳请杜重威放人,杜重威故意装作没听见。陆司怡心头微怒,正欲上前与杜重威评理,却传来刑场被劫,囚犯都逃跑的消息。两人都很惊讶,各自散去。 陆司怡回宫后百思不得其解,别远清远远望见师父眉头紧蹙,上前问询,才知道丰若香已经获救,于是将上午遇见乐异扬、来纪云二人的事情说出来。陆司怡道:“乐异扬年纪轻轻,与香儿相处时日不多,竟能挺身相救,这般侠义心肠,确实难能可贵。”别远清听见师父夸赞乐异扬,心中掠过一丝欣喜。她虽然久处深宫,所见侍卫无数,但自从见过乐异扬,便对他念念不忘。如果不是顾及自己宫女的身份,她早就想像来纪云那样与他旦暮相处。 开封府里确实另外一番景象。曹铁实与梅九通还未回过神来,杜重威早已怒气冲冲地来到府衙,不由分说地取出皇上的圣旨,递给曹铁实,然后扬长而去。 曹铁实颤颤巍巍接过圣旨,看过圣旨,才知道皇上已经知晓此事,于是脱下官帽、官服和官靴,叹了一口气,对梅九通说道:“梅老弟,京城当官自不易啊,一不留意,得罪皇亲国戚,乌纱帽就没了。你好之为之。” 梅九通不忍曹铁实无辜被革职,心中愤愤然,这时也脱下身上朝廷的服饰,朗声说道:“皇上被杜重威这个奸臣贼子蒙蔽,如今这个官不做也罢。”梅九通离开离开府衙,朝别情楼而去。 梅九通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似有女人哭啼的声音。他知道事情不妙,破门而入,只见大厅内空空如也,只有翟镜月一人坐在台上。翟镜月见到梅九通进来,仰面哭道:“梅大人,你想想办法救救翠心吧?”梅九通说道:“镜月,如今我已不在衙门做事,别再大人长大人短的称呼我。” 翟静月道:“既然这样,以后就叫你九通了。”梅九通点点头,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翟镜月抽泣道:“刚刚太尉大人来了,说别情楼耽误了太尉的公子,不仅如此,还污蔑翠心让人行刺杜公子。刚才已经来人领走了翠心,说是要为杜公子报仇。” 梅九通听后不禁愤然大怒,问道:“他们带翠心去哪?”翟镜月无助地望着他,说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太尉府。”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此言当真不假。翠心不到四岁就被家人遗弃在大街上,幸亏干娘及时将她领回来,她才保住一条性命。这些年我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她从小在这别情楼里长大,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没想到竟会这样!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让她寻个郎君嫁了,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梅九通思索了一阵,语重心长地说道:“镜月,别情楼的生意恐怕做不成了。杜太尉过几日就要帅军出征,皇上还得仰仗他在前线出力,你得罪不起他,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开封。我这就去太尉府救翠心。”翟镜月叮嘱道:“九通,你要小心。”梅九通道:“出了京城,一直往北走,在城外的鸭肠关等我们。” 翟镜月送走梅九通,叫出躲在楼上的姑娘,将封好的银子交给她们,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拿了银子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吧。”姑娘们含着眼泪,谢道:“翟姐姐,你多保重。”说完陆续离开了。 翟镜月去房内查看那日受伤的两个大汉。那两人伤势已经好转,结果银子,结结巴巴说道:“掌……掌柜的,你花钱替我……我们治病,如今又送银两,这怎么行……”翟镜月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像什么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都说我什么。不错,我平时确实有些抠门,但现在翠心得罪了杜太尉,别情楼在京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你们跟我这么久,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你们拿了钱,都回老家养病吧。” 那两人对翟镜月感恩戴德,又说了一顿恭维的话,方才离开。翟镜月在屋内走了几圈,收拾好行李,依依不舍的关上别情楼的大门。 一行人来到城门,守城的士兵立刻吼住。其中一名女子机灵地说道:“军爷,我们是别情楼的姑娘,太尉大人将翠心抓了,已经下令将我们遣回原籍。”那些军士这时定睛一看,见他们果然是一群青楼女子,又听闻杜迟公子遇刺之事与翠心有关,料想这话不假。别情楼在汴河边上生意最兴隆,如今得罪了杜太尉,也只能关门停业了。想到这里,那些士兵方才打开城门放行。翟镜月也随人群混出城外。梅九通此时一身素衣打扮,一直追到太尉府前,截住那群军士。那些人吼道:“你是什么人?”梅九通不回答,飞身前来救翠心。那些人急忙上前,未来得及拔刀,已被梅九通击倒在地。翠心挣脱其中一人的臂膀,大声叫到:“梅大哥,我在这……”梅九通回头望去,见翠心离自己不到两丈,急忙上去护住她,说道:“翠心,别怕,有我在。” 太尉府内的士兵闻见府外的打斗声,此时一涌而出,将梅九通和翠心团团围住。梅九通一手护住翠心,一手拔出大刀。那些人见状,不敢轻敌,围着两人慢慢不停地旋转。 这时,府内出来一人,大声吼住:“不准伤害翠心。”梅九通和翠心抬头一看,那人正是杜迟。众人立即退后,手中仍握着长剑。杜迟走到翠心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梅大人,你没事吧?”说着将一块令牌偷偷递到他的手中。梅九通一愣,旋即领悟到杜迟的用心。 翠心见他左手缠满白布,关心地问道:“杜公子,你的手怎么了?”杜迟急忙收回手,心想翠心还是关心自己,回到道:“没事,皮外伤而已。”翠心又问道:“杜公子,听说你被刺客伤了,刺客捉住了吗?”杜迟微笑道:“那刺客是个女子,已经逃走了。”翠心“哦”了一声,不再出声。 梅九通收起大刀,向杜迟问道:“大人,如今怎生是好?”杜迟望了站在四周的士兵,转过头轻声说道:“梅大人,家父认定刺客与翠心有关。翠心留在京城不安全,你带她离开这里吧。”梅九通正诧异间,只听杜迟大声对自己府中的士兵说道:“各位兄弟,你们误会了,刺客一事与翠心无关。我现在放他们离开,稍后我自会去和父亲交代。” 翠心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想起那天晚上遇见丰若香的事情,心想这个刺客一定就是她了。但杜迟对士兵说刺客与她无关,这是有意为自己开脱,不觉在心里对他暗暗感激。 那些士兵听完杜迟的话,左右顾盼一阵,心想这是太尉府的家事,旁人自不能多管,都唯唯诺诺答应,将长剑收起。 梅九通骑上杜迟备好的快马,带着翠心离开太尉府。到了城门,他拿出杜迟给他的令牌,说道:“太尉大人有令,着在下出城办事,还请通融。”那些士兵看着马上的女子,将信将疑。突然一人叫到:“马上的女子可是翠心?”翠心心中害怕,低着头不说话。那士兵见她不敢与自己对视,更加怀疑,说道:“你就是翠心,我在别情楼里见过你。” 梅九通生怕翠心被人认出,又担心杜迟阻止不了他的父亲,若是大队官兵追来,两人恐怕插翅难飞。想到这里,梅九通将令牌扔到地上,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止太尉府的人办事?” 那士兵被他这样一吼,拾起令牌仔细端详,见这令牌果真没错,只得恭恭敬敬递到梅九通手中,陪笑道:“大人,莫怪小人得罪,这个女子长得实在是太像翠心了。” 梅九通冷笑道:“别情楼已经被太尉大人查封了,看你们以后还去不去那里喝酒?”那人道:“不敢,不敢,既然被封了,小的们还去哪里做什么?”说完扬手让身后的士兵打开城门放行。梅九通挥起马鞭,朝鸭肠关奔去。 翟镜月出了开封城,坐了一辆马车,前脚刚到鸭肠关,梅九通和翠心就随后而到。 梅九通将自己骑的马牵过来,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车夫。那车夫满脸愕然。梅九通说道:“一匹马和五十两银子,够换你的马车了吧?”那车夫连连点头,接过银子,兴高采烈地牵着马离开了。 梅九通对车上的翟镜月说道:“你和翠心坐马车,我来为你们坐马夫。”翟镜月笑道:“辛苦九通了。”梅九通拍拍自己的衣服,说道:“镜月,如今我是一个自由人,四海为家了。”翟镜月忙改口道:“九通,刚才那五十两银子算我的。”说完伸手去包裹去银子。梅九通连忙制止道:“我们流落江湖,你又何必和我计较这么多。”翟镜月欢喜地看着梅九通,心想:“他既然已经不在官府,我们之间就被有世俗的障碍。” 梅九通坐上马车,挥鞭赶马前进。 翠心坐到车里,小心地问道:“梅大哥,我们要去何处?”梅九通道:“去河北。”翠心心中吃了一惊,问道:“为何要去河北?听说杜太尉过几日也要过去,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梅九通道:“确有此事,俗话说得好,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翟镜月一向钦慕梅九通的为人,见他执意要去河北,也不阻止,只对翠心道:“妹妹,九通说的有道理。”梅九通在前面大声说道:“还有一个人也去了河北,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路上碰到他。”翠心好奇的问道:“梅大哥,那人是谁?”梅九通道:“还能有谁啊?”翠心扬起头,呆呆地说道:“还会有谁?我猜不出来?”翟镜月听出了梅九通的画外音,拉着翠心的手,说道:“好妹妹,还没想出来,不就是你那个朝思暮想之人?” 翠心脸上微惊,说道:“是乐公子吗?自从那晚在翠眉山见过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梅九通哈哈大笑,一边赶车一边说道:“正是乐异扬。他去刑场救了那晚你碰到的女子,一路向北逃走了。”翠心吃惊道:“梅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梅九通细细将丰若香行刺杜太尉、乐异扬劫刑场的事情说了出来,翠心和翟镜月都惊得目瞪口呆。 翠心说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竟然肯为我去行刺杜太尉,还连累杜公子受伤。一切都是我的不好。”翟镜月说道:“好妹妹,那个女子是替你去教训杜太尉,可惜运气不佳,被他府中的士兵捉住了。”翠心道:“那个女子长得挺标致,和我年龄相仿,没想到差点因我丧命。”说完竟然轻声哭起来。 梅九通听见哭声,安慰道:“翠心,那个女子是太妃娘娘的徒儿,与你的乐公子早就相识,怎会轻易被杜太尉杀掉。”翠心想到乐异扬,想起他身边有来纪云相伴,现在又多了丰若香,心中不觉一阵酸痛。 三人一夜赶路,行了百余里,来到卫州的一处山地。梅九通下马去取水,嘱咐翟镜月和翠心二人在车上等待。两名女子赶了一夜的路,此时已经累得全身发软,等到梅九通一走,两人就趴在车窗上睡着了。 一队人马呼啸而至。为首一人看见路边停留的马车,立刻让人前去查看虚实。那人掀开窗帘,发现里面有两个容貌俊秀的女子,当即返回禀告。 为首那人正是拓跋济予。那日与乐异扬、郭荣等人恶斗之后,拓跋济予担心开封府全城搜索,当晚便带着手下的武士离开京城。没过几日,乐异扬刑场救走丰若香,杜重威派出大队人马出城缉拿逃犯。拓跋济予心中惶恐,未辩得事情原委,就匆匆朝北逃去,这日刚好路过此地。 拓跋济予上前一看,心中不禁大喜,大笑道:“老天有眼,竟让我遇到两个仙女。”翟镜月和翠心被笑声惊醒。翟镜月还未回过神,翠心已经拉着她的手跳下马车,仓皇说道:“姐姐快走,他是大坏人。” 翟镜月回头望着拓跋济予和她的手下,知道事情不妙,跟着翠心一前一后躲进草丛。拓跋济予坐在马上,大声笑道:“两个仙女,看你们往哪里逃?”说完吩咐众人仔细寻找。 翠心躲在翟镜月身后,双手不住发抖,翟镜月比翠心年长**岁,虽然平素在别情楼里见惯了各种男子,如今在这荒郊野外,心中也不觉害怕起来,想到:“九通怎么还不回来?”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拉她的衣服,回头一看,发现是梅九通,心中方才宽慰,轻声问道:“九通,现在该怎么办?” 梅九通示意两人静静地待在原地,然后悄悄地绕道拓跋济予身后。大声说道:“这可是拓跋济予大将军?”拓跋济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下的武士在草丛里搜寻,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吃惊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梅九通上前鞠躬,问道:“在下开封府捕头梅九通,奉太尉大人之命出城捉拿刺客?不知将军又没见到此人?”说完拿出杜重威的令牌。 拓跋济予听见“刺客”两个字,心中已是一惊,那日在破庙中被乐异扬揭穿身份,当场并无此人,于是故作镇定道:“我们刚好路过此地,并未看见刺客,梅大人可到他处寻找。” 梅九通指着草丛说道:“这些兄弟是在做些什么?”拓跋济予见他握有杜太尉的令牌,担心开封府的捕快已经追到身后,只得先走为上,对手下吼道:“梅大人在追查刺客,我们不要妨碍他,大家上马继续赶路。” 那些人已经走到翟镜月和翠心身前,还有三四步就能发现她们,听见拓跋济予呼叫,只得停步返回。 梅九通说道:“大将军如果能够擒获刺客,太尉大人定当重重有赏!”拓跋济予冷笑道:“那是自然,回去替我好好谢谢杜太尉,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说罢率众扬长而去。 等到拓跋济予等人走远,翟镜月和翠心才探出头来。梅九通道:“镜月、翠心,让你们受惊了。”翟镜月道:“九通,多亏你足智多谋,及时将那些党项人引开。”梅九通道:“拓跋济予就是入宫行刺的刺客。他们一行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么。”翠心道:“那日在破庙院里,拓跋济予不忍伤害杜迟公子,想必是碍于太尉大人的情面,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阴谋。”梅九通道:“他们正好北上,我们可一路随行。” 虽然翟镜月和翠心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但三人之前约定去河北,于是点头答应,上马继续赶路。 ------------ 第十章 背井离乡 此时已是寒冬。黄河以南的冬天,乡村都是被雾所缠绕着。透过雾,可以依稀看到山的英姿、树的倩影。雾缥缈、虚无,变幻不定。此时的路人,犹如在仙境中行走。晌午时分,雾已散去许多,空旷的山村里,只剩下一层薄雾。环顾四周,炊烟缕缕,清晰可辨。傍晚,白雾又聚集到了一块,夹杂着少许炊烟。乡村里若有陌生人经过,便会响起阵阵犬吠声。 三人就这样行走了三四天,来到黄河边上。黄河尚未结冻,大量船只来往其间,每只船上都挤满了人。船刚到岸,那些人就急急忙忙往南行去。 梅九通走上前去,向船家问道:“还去北边吗?多少两银子一个人?”那船家仔细打量他一番,又看着身后的两名女子,疑惑地问道:“客官真要渡河去?”翟镜月听得不耐烦,插话道:“你这船家是怎么一回事?有钱赚还不想?”那船家不敢得罪她,陪笑道:“这位姑娘,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道来。如今北方大晋军队与契丹人打得不可开交,搞得生灵涂炭,大家都拼命往难逃,这个时候很少见人去黄河对岸。”翟镜月不屑地说道:“很少见,那还是有的。” 那船家招呼三人上船,一边滑动船桨,一边说道:“这几日只有一人过河,是位公子,比你身后的那位姑娘大不了几岁。”翠心心想一定是乐异扬了,问道:“伯伯,你可看清了,他是不是长得眉清目秀,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那船家回答道:“是的,姑娘认识那人?” 翠心兴奋不已,心想梅九通果然没有骗他,竟忘了回答船夫的话。翟镜月用手碰了她一下,说道:“妹妹,这下相信了吧。”翠心欢喜地点点头。翟镜月道:“我这个妹妹那会不认识他。”又想起那日在别情楼被来纪云羞辱,恨恨地说道:“可有一位姑娘与他同行。”船夫答道:“今日早上就只有他一人向北去,老夫记得很清楚。” 梅九通望着茫茫河水,心绪万千,随口说道:“乐兄弟不与来姑娘同行,自有他的苦衷。” 翠心自言自语道:“乐公子出了京城,为何偏偏要去河北那样凶险之地?”翟镜月说道:“妹妹,不要胡思乱想,改日相见自会明白。”那船夫听见翠心关心乐异扬,又说道:“那少年待人很客气,全不像其他人那样飞扬跋扈。” 翟镜月听后怒道:“船家,你说谁飞扬跋扈了?”船夫不回答,转过身专心致志地划船。翟镜月不服气,起身去与他评理。梅九通说道:“翟镜月,别胡闹,现在在黄河中间,不要影响船家做事。”翟镜月只得老老实实坐下。 黄河大浪一阵接着一阵,船上下颠簸的很厉害,翟镜月和翠心都感到恶心,几番想呕吐出来。梅九通给两人递过手绢,静静坐在船边。过了半个时辰,船才到对岸。翟镜月和翠心连忙下船。 梅九通付过银两,问道:“船家,这几日可有见过一行骑马之人渡过河来。”那船家脸色大惊,吞吞吐吐地说道:“有……有的。”梅九通不解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过的河?”船家道:“他们坐的另外一艘船。下船后不仅不给银子,还把开船的人打伤了。” 梅九通心中气愤不已,突然想到乐异扬可能有难,于是别过船家,带上翟镜月和翠心坐上马车追赶过去。 梅九通猜的没错,乐异扬刚到濮州,就遇见拓跋济予。 乐异扬下了渡船,一路打听去恒州的路,走了两个时辰,渐渐走到一座集镇。乐异扬在店铺买上一大袋馒头,装了清水,接着赶路。拓跋济予来到集镇,见到乐异扬孤身一人,吩咐两人再镇上打探来纪云的消息。其他人跟着乐异扬来到阵外的山林。 乐异扬早已察觉有人跟踪,加快脚步前进。刚到山林,拓跋济予便着人将他围住。乐异扬高声说道:“你们一路追寻至此,如此良苦用心,确实难能可贵。”拓跋济予道:“好小子,我们此行可不全是为你。”乐异扬道:“大将军,可否告诉我你要去何处?” 拓跋济予望了四周一眼,发现没有其他人,方才说道:“你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我们要去恒州拜见契丹人。”乐异扬道:“原来如此。我大晋与你有何仇,你为何帮契丹人?” 拓跋济予冷笑道:“我党项本是后魏皇族的后裔,如今拥有五州之地,早可以自立为王,可惜李彝殷只满足做一个夏国公,作为党项的儿女,焉能如此?”乐异扬淡定地说道:“党项与中原朝廷历来友好,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你又怎能改变?”拓跋济予道:“这不需你操心,本人自有办法。” 乐异扬想起数月前在代州发生的事情,如今听拓跋济予说起,料想独孤定肯定是他在定难军中的内应,如果拓跋济予的阴谋得逞,大晋将腹背受敌。想到这里,乐异扬不禁心中一寒。 拓跋济予见乐异扬独自发呆,说道:“那日在开封城里没有一掌打死你,我时常引以为恨,没想到今日有碰到你,真是天赐良机。”那些武士中有几位在别情楼里见识过乐异扬的厉害,自那以后常常怀恨于心,今日趁着人多,都想一雪前耻,于是纷纷向乐异扬走来。 乐异扬见党项武士人多势众,拓跋济予武功有高深莫测,自知今日难逃此劫,不由得想起诸葛孔明写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党项武士越逼越近,乐异扬凝神闭气,准备拼死一搏。 那些武士刚要靠近,乐异扬已经长剑出鞘,飞身而出,左手斜掌击去,两个党项武士击飞三丈。那些人毫无害怕的神色,举起刀唧唧呱呱叫嚷着朝乐异扬砍来,乐异扬扬剑挡住众人,用力向上一推,双脚已将四五人踢出丈余外。乐异扬与党项武士斗了十余回合,直打得那些人翻身在地。 拓跋济予大怒,双脚往马垫一伸,身体斜着飞过来。乐异扬见识过“霹雳神掌”的厉害,此刻拓跋济予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全然使不出上乘内力。拓跋济予方才站定,乐异扬已经右手运气,送着青云玄空剑来到他的身前。 拓跋济予见此剑招凶狠无比,急忙躲闪到一边,拔出大刀挡住一剑。乐异扬不等他有喘息的机会,左手去攻他的小腹,拓跋济予伸手挡住一掌,顺手携刀滑向乐异扬的颈部。乐异扬头后仰,避过一刀,左手适时回缩,借住冲力退后三步。拓跋济予正欲使出“霹雳神掌”,乐异扬使出“回虚剑法”里的“出其不意”一招。这招攻势不拘一格,全身任何部位都可以攻击,专门在他人未加防备之时使出。拓跋济予正准备专心运气,未料到乐异扬会挥剑攻他的肘部,只得慌忙后退避让。 乐异扬见机不可失,一招“沧海神针”朝拓跋济予袭来。这招威力无穷,使用之人需有上佳的武功,双手紧握,真气在指尖徘徊,若是使剑,则剑尖凝聚身体的内力,一招之下,受伤之人必死无疑。乐异扬痛恨拓跋济予勾结契丹祸害大晋,一心想除掉他。哪知拓跋济予已经使出“霹雳神掌”,乐异扬身子横在半空,青云玄空剑悬在拓跋济予颈前,迟迟不落地。拓跋济予心中一惊,未料到乐异扬竟然使出这一怪招,两人只得相互对峙。乐异扬此时聚精会神,用力使剑冲破拓跋济予的掌风,此时如果稍有差池,便会被“霹雳神掌”的余波受伤。 那群党项武士中有几人正欲上前相助,只听身后之人大声嚷到:“万万不可,将军运功期间如若又到打扰,将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乐异扬恍然大悟,才明白刚才拓跋济予为何要急忙躲闪,后悔刚才心急,不然等到他将手掌划到一圈之时再出手,定可以取他的性命。现在要就算想打败他,恐怕也不可能。乐异扬仍然屏气凝神,不敢放松。两人相持了半柱香的功夫,头上都冒出了露珠般大小的汗水。乐异扬渐渐支持不住,背上直冒白烟。拓跋济予却游刃有余,似乎并不担心。 乐异扬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到头来只会与拓跋济予两败俱伤,党项武士人多势众,自己最后也难逃一死,不如现在就与他做个了断。”想到这里,乐异扬松开青云玄空剑,纵身突入拓跋济予的掌风,两人双掌相接。拓跋济予一惊,以为乐异扬来袭,急忙用力回击,乐异扬感到一股热流从掌心传来,心想:“拓跋济予的内力真足,等会他耗尽真气,再杀他不迟。就算到不了恒州,今日能够除掉这个贼人,也算不虚此行。” 拓跋济予似乎明白了乐异扬的意图,用力一推,乐异扬借力向后飘去。拓跋济予伸手去取青云玄空剑,大笑道:“小子,你没了宝剑,还不束手就擒。”乐异扬道:“你有本事,就来擒我。”拓跋济予大怒,右手举刀,左手扬剑,一齐朝乐异扬攻来。乐异扬双掌摆出一个八字,未等他靠近,已经抓住青云玄空剑尖,叫了一身“起”,一股内力传到拓跋济予的手掌,他顿觉手碗发麻,来不及思考,收手紧紧握住剑,右手大刀刺到乐异扬胸前。乐异扬趁拓跋济予左手发力之际,突然夹住青云玄空剑,借力翻身到他右手一侧,拓跋济予眼见大刀刺空,挥刀正欲砍去,却见自己右手肘部和腕部已经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乐异扬夺了青云玄空剑,转身又向拓跋济予刺去。拓跋济予此时只有一只手能动,暂时不能使出霹雳神掌,心想:“还好当初习得这套刀法,如果只凭掌力,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他正气恼中,见乐异扬的剑已经攻到胁下,连忙反手用刀劈去。乐异扬适时收力,剑尖又像他的腋下刺去。拓跋济予心想不能与他靠的太近,翻身退后数步,对手下人嚷道:“你们还愣着干啥?” 那群党项武士听后,都冲上来护住拓跋济予,一个一个举起刀停步不前。拓跋济予见乐异扬精力充沛,丝毫没有懈怠的神色,只得在众人的掩护下上马,匆匆向北而去。 乐异扬经过这场恶仗,体力已经消耗颇多,却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到拓跋济予走远,乐异扬方才做倒在地。 集镇上的两名党项武士经过这里,见到地上的乐异扬,正想将他捉到拓跋济予跟前邀功。这时,从路边从来一辆马车,两人大惊,急忙散开。车上坐的正是梅九通等人。 马车方停下,梅九通就从车上一跃而下。那两个党项武士认得他,恭敬地行了礼。梅九通道:“这正是我要寻找的人,请两位把他交给我处理。”那武士道:“梅大人,此人是大将军的仇人,我们恐难从命。”梅九通道:“杜太尉要的人,你们岂能阻拦?”两人对视一眼,说道:“梅大人,得罪了。”说完挥刀朝梅九通袭去。 两人武功平平,梅九通侧身躲过一刀,捉着一人的手臂,使劲向前推去,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人肩关节已然脱位,梅九通将那人翻到胸前,推向前去,后面那位党项武士将刀举到头上,发现同伴朝自己扑来,连忙扔掉手中的刀,两人相拥落到地上。梅九通走过前去,用刀抵在两人胸口,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拓跋大将军,我们杜太尉说了,不许他再踏入开封府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那两人怒目而视,自知武功不敌,自得悻悻离去。 梅九通把乐异扬扶到马车上,翟镜月与翠心连忙挪开身子,给他腾出位置。翠心见到乐异扬,欢喜地说道:“乐公子,真的是你。”乐异扬微笑着点点头,对梅九通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两人回去后定会如实向拓跋济予禀告,我们还是绕道而行,避开党项人的队伍。” 梅九通赞成他的看法,挥动马鞭将车往大道边上的小路上赶去。乐异扬休息片刻,便将那日在京城的事情发生的事情合盘而出。翠心吃惊地张着小嘴,对乐异扬的狭义之举钦佩不已。翟镜月却噘嘴说道:“乐公子,你可把我们家九通害苦了。”说着将梅九通辞去总捕头一事细细道来。乐异扬听完之后,心中对梅九通满怀歉意。 梅九通一边驾着车,一边说道:“乐兄弟,朝廷如今昏暗无比,梅某早就想去江湖上闯荡一番,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别情楼无故被杜重威查封,翟镜月与翠心两位姑娘无依无靠,方才下定决心离去京城。”乐异扬回答道:“梅大哥,劫狱之事你事先知道,却有意没有难为我们。就凭这件事,小弟已经欠你一个人情。今日你又救我于危难之中,小弟真是感激不尽,他日定当竭力相报。”梅九通道:“你我兄弟二人,何须言谢。如今我们尚未脱离险境,两位姑娘还需我们照顾,凡事需谨慎而行。”乐异扬道:“梅大哥所言极是。拓跋济予行踪不定,此番北上,不知道所为何事。” 翟镜月与翠心坐在车中,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翟镜月听了梅九通之前一番话,才知道他心中终究是有自己,这时不禁暗暗得意。翠心坐在乐异扬身边,眼看着他望着窗外,不知他心中所想何事,凭着女孩子的直觉,竟猜到他在担心来纪云的安危。乐异扬自从与来纪云分开,一路向北渡过黄河,虽然身临险境,但身边还有几位朋友随行。来纪云离开卫州,翻山越岭,行了大半月,不知道有没有回到悠云山庄。此间的艰辛,只有来纪云自己知道。乐异扬想到这里,偷偷扫了翠心一眼,心中暗叹一声,想道:“要是云儿现在在身边,那该有多好。” 翠心似乎明白乐异扬的心思,轻轻说道:“乐公子,心儿愿意一生一死待在你的身边。”乐异扬听见她甜美的声音,心想:“我要有这么一个妹妹该有多好!”微笑道:“心妹,你说什么呢?总有一天你会出嫁的。”翠心听见他对自己充满爱意的称谓,害羞地低着头,说道:“我才不要离开你。如果要嫁,也只嫁……”说到这里,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乐异扬,慌张得说不出口。 翟镜月笑道:“我的傻妹妹,现在你不说出口,以后想说就难了。”翠心听罢,一双大眼睛望着乐异扬,双颊微红,说道:“乐公子,翟姐姐打趣我。”乐异扬说道:“心妹,我们之间的事情,等到以后再说吧。”翠心“嗯”了一声,咬着嘴唇,抬头望了乐异扬一眼,不在说话。梅九通听着车中三人的谈话声,手中的马鞭挥舞得愈加有力。 众人行了十余里,绕过七八座小山,道路越来越窄,马车通不过去。众人只得下马。梅九通与乐异扬一人拔刀,一人使剑,将马从车上释放开来。 梅九通把马牵过来,说道:“镜月,翠心,快点上马,我们还要赶路。”翠心不愿上马,说道:“翟姐姐,你一个人坐在马上。我要和乐公子一起步行。”乐异扬道:“心妹,别闹,这里的山路崎岖,你的脚那里受的了。”翠心仍然坚持步行。翟镜月道:“乐公子,看来你不了解我这个妹妹的脾气,她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太倔,认定的东西,死也不会放手。”说完独自爬上马去。 梅九通牵着马,回过头笑道:“乐兄弟,翠心姑娘就拜托你了。”乐异扬叹口气,回应道:“那是自然,你们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跟过去。”梅九通与翟镜月在前面快步行进,乐异扬与翠心在后面缓缓挪步,不一会,两对人便拉开一大截距离。 又行了一阵,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梅九通对翟镜月说道:“天色不早,此地离城镇尚远,今夜我们只能在山野中歇息。”翟镜月抬起头,望着远方此起彼伏的山脉,说道:“此处未见一处人家,看来我们得露宿一晚了。”翟镜月回头朝后面望去,已经见不到乐异扬和翠心的身影,柔声说道:“九通,你也上马吧,我一个人坐着不自在。” 梅九通早就对翟镜月情深意重,此次出京,一路上对她百般呵护。当初因为总捕头的身份,担心与她相爱会影响开封府的声誉,如今离开府衙后一身轻松,但不知翟镜月能否接受自己,这时又念及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自然不敢贸然越矩,只是说道:“镜月,这样恐怕于礼不合。”翟镜月心想:“难道他喜欢的女子不是我,那她会是谁呢?”心中将身边的女子一一排除,方才放下心来,故意撒娇道:“我不管,如果你不上马,我就不走了。” 梅九通无可奈何,说道:“那正好,乐兄弟与镜月还在后面,你要是害怕,就先下马歇息一阵,等到他们到了,我们再出发不迟。”翟镜月微嗔道:“你真是一个木头人,我懒得理你。你不走,我走!”说完狠狠地在马背上拍了一掌,马儿突然受惊,发疯似得朝道路旁上跑过去。 梅九通见状,担心翟镜月的安危,飞身前去阻拦,未料到那匹马卯足了劲,此刻跑得比平时快许多。梅九通一路追了两三里,眼见前方是一个悬崖,那马不知天高地厚,丝毫没有停步的痕迹。翟镜月看见梅九通一路猛追,这才知道他心中在乎她,起初尚有得意的神色,过了片刻,眼看马儿朝悬崖跑去,心中不禁恐惧起来,一面拉紧缰绳,一面哭叫道:“九通,这匹马儿疯了,你快过来救我啊。” 此时马儿已经到达悬崖,崖下深不见底。那马儿来不及收步,长鸣一声,身子朝崖下倾斜而下。梅九通听见翟镜月的呼救声,不忍自己心爱的女人葬身崖下,这时加快了脚步奔到悬崖边上,不顾一切朝前扑去,刚好抓住马背上翟镜月的小腿。马儿顺势朝崖下坠去,梅九通也被一股强大的拉力向崖下推去。梅九通急忙将身上的刀刺入崖壁,只见刀尖被闪过阵阵火花,崖壁被划出一条深深的细沟。两人向下滑了四五丈,方才停下来。 翟镜月此时头朝下,眼睛被衣裙遮蔽住,她用手慢慢移开障碍物,只见下面轻雾萦绕,深不见底,她心中恐慌不已,大声叫道:“九通,我们在悬崖下了?”梅九通紧握着大刀,嘱咐道:“镜月,你不要害怕,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受伤。”这时,一股寒风吹过,翟镜月打了一个寒颤,将头发震得散乱不已,头上的金钗顺势掉下,过了很久,才听到轻微的回响声。梅九通心中微惊,心想这悬崖不知有多深,掉下去恐怕会粉身碎骨。他抬头向上望去,如果此时只有他一人,兴许可以侥幸逃上去。 此时翟镜月渐渐支撑不住,说道:“九通,你松开手,让我掉下去吧。”梅九通不吭声,左手握住嵌入石缝刀柄,右手用力向上提着她的身体。翟镜月身子逐渐升高,她慢慢倒转身体,最后紧紧与梅九通抱在一起。 梅九通这才说道:“镜月,这里离崖顶尚有几丈远,等会你踩到我的肩膀,我用内力将你抛上去。上去之后记得抓紧,切莫再掉下来了。”翟镜月心想,梅大哥若使出全身内力让自己上去,他必定体力不支而坠入山崖。与其这样,还不如两人一起坠崖而亡,死在一块。梅九通见她犹豫不决,说道:“镜月,情况紧急,不要再犹豫。”说完使劲将她往自己肩上移动。翟镜月用力挣扎,说道:“九通,我不要一人上去,要上去两人都上去。如果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要死我们死在一块。” 梅九通叹道:“镜月,事已至此,只怪我才疏学浅,没有学到我师父的上乘武功,不然,又怎会连累自己心爱的女人与自己一起坠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向上望着山顶,料想今日在劫难逃,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翟镜月听后,满心欢喜,也不顾身临危境,柔声说道:“九通,你终于还是说出口了。要是你早点说喜欢我,我刚才又何必生气而走呢?” 梅九通道:“镜月,这都是我的错。”翟镜月静静抱住他,莞尔笑道:“九通,要是不这样,我可能到死还不知道你的心意呢。”这时,嵌在石缝中的刀柄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已经开始慢慢松懈,梅九通心头暗惊,一面运力到左手掌,一面安慰道:“镜月,这辈子我梅九通是欠你的,下辈子再偿还吧。”翟镜月已经收起了笑容,低头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谷底,心中不觉惊惧万分。 两人正欲支撑不住,这时传来崖顶传来两人的呼喊声,镜月心中忽然一亮,大叫道:“是翠心吗,姐姐在悬崖下面啊!”她只顾欢喜,却放松了警惕,双手不小心松开,一时身体向落石一样掉了下去。梅九通悲戚地大叫一声,崖上的刀柄猛地被他的内力折断,随着他一齐坠入崖底。 崖上两人正是乐异扬和翠心。两人一路尾随在梅九通与翟镜月后面,却并未发现他们的身影。 翠心发现地面深陷的马蹄印,拉着乐异扬的手,说道:“乐公子,你瞧地上。”乐异扬识得这马蹄印,抬头向四周望去,空旷的山野杳无人烟,指着右前方,对翠心说道:“心妹,梅大哥他们朝这边去了。我们快过去看看。”翠心见天色已晚,随口应道:“嗯,荒山野岭,我们早点与姐姐会和才行。”这时也不管山路崎岖,紧跟着乐异扬身后前行。 一直行到悬崖边,仍未见到两人的身影。乐异扬见马蹄印消失在悬崖边上,心中一惊,心想:“难道梅大哥他们已经掉下山崖?”于是才与翠心一起大声呼喊。两人听见梅九通的长叹声,随后又听到刀柄折断的清脆声。乐异扬说道:“不好,梅大哥与翟姑娘掉到山谷去了。” 翠心听罢,伤心的大哭起来,连忙附身道悬崖边上。乐异扬知道她与翟镜月情同姐妹,担心她见姐姐坠崖身亡,小女孩一时想不开,也随翟镜月跳崖而去,这时急忙拉住翠心的小手,用力朝自己一拉,翠心本来伤心欲绝,哭得全身虚脱无力,被他这一拉,整个人都扑到乐异扬的怀里。 乐异扬此时也不再顾忌男女礼教之防,紧紧搂着翠心,用手绢替她拭去眼眶的热泪。翠心一边**,一边断断续续道:“乐……大哥,翟……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乐异扬此时心情也很沉重,想到梅九通屡次有恩于自己,咬牙说道:“心妹,梅大哥和翟姑娘的事情,我也很伤心。如今他们坠崖而亡,我一定要去谷底寻找他们的尸首,不到最后一步,我定然不会放弃。” 翠心听见“尸首”两个字,哭得更伤心了。乐异扬握着她的小手,安慰道:“心妹,你别难过。现在天色已暗,我们要赶快去山谷才行。”翠心又抽泣了一会,方才慢慢平静下来。乐异扬心想,山谷下面安危不明,如今只有他与翠心两人,一定要照顾她的安危。 乐异扬站起身来,朝悬崖望了几眼,寻好了下到山谷去的路,方才带上翠心向山下出发。翠心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心中不停念道着:“希望能够有奇迹出现,梅大哥与翟姐姐安然无恙。” 下山的路陡峭无比,乐异扬一路用青云玄空剑刺探道路的结实程度,只见落石哗啦啦的朝崖下坠去,反复试探之后,乐异扬才向前移动一小步。翠心小心翼翼地拉着乐异扬的手,一边行走,一边不停地朝山谷望去。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行了百余步。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崖底尚不能望见,回去已经不可能,两人心中都有几分失望。 突然从山下传来一声巨响,一只鹰从半山上飞出,拍着雄劲的翅膀,向山上飞去。这只雄鹰若马车车**小,此时正一边翱翔,一边大声尖叫。在这杳无人迹的山林中,这声音足以使任何勇敢的心灵为之振奋,又足以让任何懦弱的精灵退缩。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中。 乐异扬盯着这只巨鹰,心中一喜,对翠心说道:“心妹,这只鹰从下面飞上来,想必崖底已经不远了。”翠心听后,略微舒展眉头,说道:“乐公子,眼下一片漆黑,我们怎么才能下去。乐异扬笑道:“而今之计,只有先等等。”翠心心中不解,听见她这么说,也只好在这漆黑的半山之上静静站着,不敢乱动一步。 北方的冬季向来都是干燥居多,而这山谷竟然雾气重重,乐异扬心中觉得纳闷,难道山下是湖泊?他想到这里,对翠心说道:“心妹,梅大哥和翟姑娘兴许还活着。”翠心将信将疑,问道:“此话怎讲?”乐异扬回答道:“我只是猜测,等会下去之后就清楚了。”翠心苦笑道:“乐公子,但愿你的猜测是对的。” 这时,那只巨鹰又尖叫着飞回来。乐公子急忙对翠心说道:“心妹,一会你紧紧抓住我,我们就借助这只鹰飞到谷底去。”翠心眼看雄鹰飞近,但仍然隔有三四丈远,正诧异间,左手已被乐异扬抓住,两人一跃而出,正好坐在雄鹰身上。那只雄鹰长鸣一声,左右乱飞。乐异扬紧紧抓住雄鹰的翅膀,翠心抱住他的胸口,两人不敢出声,任由雄鹰在山谷之间徘徊。 那只巨鹰挣扎了一番,不能摆脱身上的两人,只得顺从地向山谷滑去。过了半刻钟,才见到山谷的树林。那只鹰在树林上盘旋半天,不肯落地。乐异扬见状,只得松开左手,用右手搂着翠心,腾地跃到树梢之上,又缓缓从树上将翠心安全放到地面。 这时,数十只凶恶的野狼朝两人奔来。翠心从小在京城长大,没有见过这么过狼,早已吓得躲到乐异扬身后。乐异扬安慰道:“心妹,别怕,有我在。” 乐异扬在代州草原长大,见过的狼不下千百只,除了第一次差点被狼吃掉,其他时候都被他巧妙对付了。太行山以西的狼和黄河北部的狼原属一种,性情自然相近。因此,乐异扬没有分外惊恐。 正说话间,这些狼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乐异扬取出青云玄空剑,递给翠心,说道:“心妹,这把剑你咱帮我保管。”翠心点点头,伸手接过长剑。又看了四周一眼,心中仍然充满恐惧。乐异扬一手护住翠心,双膝微蹲,低头伸颈,学着老虎的样子大吼一声,那些狼不明真假,以为有老虎藏在树林中,一时之间竟不管眼前的猎物,全都四散逃开。 翠心刚才还心惊胆战,突然见饿狼离去,已经知道乐异扬的本事,愈加对他佩服,笑着道:“乐公子,你真厉害。以后有时间教教我,这样我也不怕那些狼啊、豺啊什么的了。” 乐异扬听后微笑不语,又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野狼出没,方才放心,说道:“心妹,我是吓唬它们,要是它们真饿的慌,我们也难逃被吃掉的厄运。”翠心举起青云玄空剑,娇声道:“乐公子,就算那群狼不怕你的声音,它们也怕这把宝剑吧。”乐异扬道:“恶狼已经离去,我们还是先去寻找梅大哥和翟姑娘。”翠心听完,担心地说道:“乐公子,我们快出发吧,可别让这些狼把梅大哥和翟姐姐吃掉了。” 两人朝着梅九通和翟镜月落崖的方向一路寻去,走了约莫半里路,忽然听见一声吼叫。乐异扬心中一怔,慌忙向四周望去。翠心笑道:“乐公子,你又学老虎叫了。”乐异扬盯了她一眼,正声说道:“心妹,这回是真老虎出现了。”翠心这时才恍然大呼。原来方才乐异扬一声虎叫,竟然引来三四只真老虎。这些老虎平时都成群结队,遇有猎物,都一股脑地上去将它撕得粉碎。路上遇到其他老虎,双方各自对峙一番,如果势均力敌,免不了会有一番厮打一决雌雄。如果势力稍有悬殊,便会各自逃去。 乐异扬刚说完,就见领头的一只老虎朝自己走来。乐异扬一面扬起青云玄空剑,一边护着翠心仓促后退。那老虎猛地朝他扑过来,只见剑光一闪,那只老虎长啸一声退后。翠心定睛一看,那只老虎面部已被剑刃划伤,鲜血直流。其他老虎见状,全都跑过来助阵。 乐异扬这时心头直跳,虽有长剑在手,但也难敌这么多老虎,心想今日真是劫难重重,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摆脱这些老虎。正思索间,翠心已经大叫起来,原来一直幼虎正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未等乐异扬抽身去救翠心,身前数只老虎已经张牙舞爪朝他跃过来。乐异扬横剑抵住一直老虎的牙齿,收手运力朝剑刃击去,只听叮当几声回响,这只老虎的门牙已被击落。其他老虎并无惧意,全都围过来。乐异扬横腿一扫,老虎慌忙退后几步,乐异扬护着翠心,突然见到山壁有一个小洞。乐异扬心想,不管洞内有何物,先避开这些老虎要紧。 主意已定,却不料幼虎试图去咬翠心的衣物,翠心心头一怒,使出全身力气,将幼虎踢开。那些老虎见幼虎嗷嗷直叫,全都对翠心怒目而视,咧着嘴巴奔袭而来。乐异扬转过身去,不待与翠心解释,一手将她推进山洞。翠心不明他是何意,直叫着:“乐公子救我。”乐异扬此时已经分身不能,他双腿微蹲,闭气运功,猛地使出一掌,正好击在一只老虎的胸膛,那只老虎被击出三丈之外,翻身在地。其他老虎并不逃走,长啸着朝他冲来。乐异扬心想,双掌难敌数虎,且不知翠心现在如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未等老虎扑到跟前,他已经纵身跃入山洞,并用石头封住洞口。老虎在石壁跟前来回走动,虎爪在洞口不停地翻转,试图将乐异扬刨除来。折腾了一番,方才离去。 此时乐异扬早已不在洞口。原来这个山洞洞壁甚是光滑,乐异扬刚进去,顺着洞壁朝下滑去。滑了不知有几许,便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乐异扬不知翠心在哪里,只得大声呼喊她的名字,过了许久,却没有听见翠心的回答。 乐异扬朝前走了几步,突然踢到什么东西,他拾起来放在眼前一瞧,借助微弱地光线,发现手中正是一块人的腿骨。乐异扬大惊,慌忙将骨头扔掉,不敢再向前走。这时,从身后的地面传来一个细微的女人的声音,“是谁在那里?”乐异扬心想,这人定是翠心,于是急忙转身过去。 乐异扬握着她的手,感觉不像是翠心的手,方才松手问道:“你不是翠心?”那女子答道:“翠心?是刚才掉进来的那个女子吗?”乐异扬道:“是啊,你可见她在什么地方?”那女子不答,缓缓朝前走去。乐异扬不知她是何人,见她独自住在这满是人骨的地方,心中不寒而栗,又担心翠心的安危,只得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那女子转过几道石壁,开打数道机关,石门开开合合,最后来到一堵石墙边上,这道石壁上插着一个燃烧着的火把。那女子停下步来,转身朝身后望了一眼。乐异扬心中害怕,向后退后一步。她用手在墙上摸了半天,石墙缓缓向上打开,只见墙内金碧辉煌,那女子这时才又说道:“那位女子就在里面,请跟我来。”乐异扬不辨真假,担心石墙突然关闭而深陷其中,但见她已经进去,方才放心,在洞口仔细打探一番,也跟着走了进去。果不其然,乐异扬后脚刚跨入石室,石墙就关上了。 乐异扬放眼望去,石壁内是一个大厅,空间比悠云山庄的“密云洞”大了不知几倍,里面全是黄金白银。乐异扬一面惊叹,一面四处寻找翠心的身影。那女子从旁边的石缝中拉出翠心,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了。”乐异扬点点头,只见翠心双手已被绑住,又看了那个女子一眼。那个女子年龄十**岁,容貌俊俏秀丽,举止端庄涵雅,不像是作恶多端的人。 乐异扬上前一步,那女子连忙制止道:“不许上前,如若不听,我就杀掉她。”说完已将剑刃指向翠心颈部。翠心哭叫道:“乐公子,她是坏人,救我啊。”乐异扬只得停步,右手向前伸出,说道:“姑娘,我们路过贵地,途中有两位朋友不幸掉入谷底,我们是来寻找他们,除此之外绝无他意。” 那女子哼了一声,一手将翠心扔在地上,剑尖仍不离开她的颈部,说道:“你们这些人说是一套,做事一套。我最痛恨的就是你们,既然是来盗宝,又何须遮遮掩掩!”乐异扬环顾四周,说道:“我并不稀罕这些宝贝,我只求你不要伤害翠心。”那女子冷笑道:“嘿嘿,你倒很心疼这个女孩。越是这样,我越要你得不到她。” 翠心听见二人对话,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乐异扬心中确实在乎自己,忧的是自己深陷魔爪,不等会知能否顺利脱身。 乐异扬道:“既然如此,姑娘,得罪了。”话刚落音,青云玄空剑已经出手,直逼那女子胸口。那女子未料到乐异扬会偷袭,仓促之间只得收剑回挡。乐异扬翻身避开,剑刃直取她的手腕。那女子右手一沉,避开锋芒,左手提起翠心的衣领,挡在自己身前。乐异扬心中一惊,不敢硬来,只得将剑收在身后,单掌去夺翠心。那女子后退一步,右手的剑已经从翠心的腋下袭来。乐异扬两手指夹住尖,发力将剑回送,那女子突感虎口发麻,无力与他对抗,只得松开手中的剑。乐异扬手掌正想朝她头部击去,只见她已从身后取出短剑架在翠心脖子上。乐异扬见状,挥掌朝他身后击出,只见墙壁上的数盏灯烛忽的熄灭,并随掌风掉到地上。 乐异扬立住身子,问道:“姑娘何必如此?”那女子道:“你果然是阴险狡诈之人,对付你,就得用这种手段。”翠心听罢,不甘心自己的情郎被别人侮辱,说道:“你才是阴险狡诈之人,赶快放开我。”那女子哼了一声,怒道:“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开口。”翠心没想到她年纪轻轻,说话竟然这么凶,比镜月有过之而无不及,被她这样一吼,吓得不敢在说话,两眼无辜地望着乐异扬,欲哭无泪。 乐异扬心中一片混乱,想道这个女子身手不凡,救人之事不能胡来,只可智取,不然可能伤及翠心性命。想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的青云玄空剑,说道:“姑娘,现在我放下武器了,你也可以松开翠心了吧。”那女子见他剑已离手,却担心他使出什么暗器,仍将翠心抵在身前,问道:“你是他什么人,这么在乎她?”乐异扬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望了翠心一眼,只见她虽身处险境,眼神中仍是那样含情脉脉,心中不禁有些许惭愧,心想:“她是我带下山谷的,我要对她负责。云儿已经不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他。而今心妹是我最近的人,我一定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那女子见他默默不语,又说道:“看你年龄不大,难道是你的妻子?”乐异扬如实回答道:“我刚满十七岁,而今尚无妻子。”那女子听后愣了一眼,恨恨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杀她放她便与你无瓜葛。” 乐异扬两忙上前一步,说道:“姑娘,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不依不饶?”那女子道:“你们擅闯幽寂谷宝地,我本来不仅要杀她,还要连你一块杀掉。可惜我武艺平平,不能亲手除掉你。但你不要高兴太早,只要进入石室,你是必死无疑。” 乐异扬听后双腿发酥,不知该作何回答。那女子见他思索不定,脸上似有惧意,冷笑道:“怎样,怕了吧。如果害怕,当初就不应该存有不良的居心。”乐异扬心想,她虽如是说,自然是给自己留下了退路,于是故意说道:“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既然我们能进来,自然又出去的法子。” 那女子一怔,说道:“你不是我们的人,怎会知道出去的法子?糟了,难道你是……”乐异扬不知她为何如此惊慌,连忙问道:“姑娘,请你把话说完。”那女子哪里肯听,顺手松开翠心的衣领,只身翻到石墙边上,用手快速按了一个机关,她身后就打开一个石缝,只容一人侧身通过。那女子纵身跃出石室,石缝随即关闭。 乐异扬来不及追赶,现将翠心扶起,问道:“心妹,你么事吧?”翠心娇声道:“乐公子,多亏你刚才相救。”乐异扬道:“没事就好,当务之急,是赶离开这个石室。”翠心道:“这里到处这么邪气,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乐异扬回想刚才那位女子的话,似有所悟,淡淡说道:“难道这里是某个人的陵墓?”翠心听后,心中害怕,说道:“乐公子,我们在坟墓中了。现在如何是好?”乐异扬不知作何回答,只安慰道:“心妹,先别慌张,我们慢慢寻找,总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翠心点点头,望着满屋的珍宝,想到自己年仅十五岁,如今可能葬身此地,心中尽是惆怅之情。她抬头向乐异扬望去,只见他在石壁上小心翼翼地寻找这开门的机关,方才放心下来,心想:“但愿乐公子能够带我离开这里。如果万一出不去,能与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一块,也算是一种福气了。”这时她想到了翟镜月,想到她与梅九通一起掉下山崖,自言自语道:“唉,不知翟姐姐如今怎样了,但愿她和梅大哥安然无事。” 乐异扬在刚才女为女子离去的地方反复摸索,仍未找到开门的机关。他耷拉着脑袋回到石室,一言不语。翠心说道:“乐公子,你先休息一会,说不定那位女子等会还会回来。”乐异扬叹气道:“她存了必杀我们之心,哪里还会回来。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出去,恐怕真的要困在这里了。”说完朝周围的金银珠宝忘了一样,想起刚进石洞见到的人骨,心中唏嘘不已。翠心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轻轻说道:“能够与乐公子这样相处,心儿就是死了也愿意。” 乐异扬不禁心头一动,想到来纪云的音容笑貌,想到她这时已经回到悠云山庄,回到师兄陆之诚身边,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对之前自己与她在卫州分别的决定感到欣慰。乐异扬看着怀中的翠心,想到她虽出自青楼,但仍对自己用情转深,心中感动不已,说道:“心妹,这次让你受苦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把你送进山洞。”翠心微笑道:“世事哪能预知呢?不过,乐公子,我还是宁愿藏进这个山洞。不然,我早就被上面的老虎吃掉了,哪能与你这般悠闲地说话呢?”乐异扬笑了笑,想到她的话确实有理,便不去反驳她。 翠心说道:“乐公子,要是翟姐姐见到这么多黄金珠宝,她一定会很开心。”乐异扬也想起梅九通和翟镜月,说道:“还不知翟姑娘怎样?如果让她选择,我想她是不会拿自己性命来换取这些珍宝的。”翠心道:“是啊,翟姐姐虽然爱财,但心地不坏。”乐异扬想起翟镜月在京城的那些事情,不禁开怀一笑,说道:“翟姑娘聪明得很,梅大哥遇到她,难逃他的手掌心。”翠心道:“翟姐姐喜欢梅大哥,梅大哥也喜欢翟姐姐。以前一个是京城名捕,一个是青楼老板,两人在一起难免世人非议。这些事情,我们别情楼的姑娘都知道。现在两人离开京城,抛去了各种烦恼,到能安心在一起。却不料一到河北,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真是老天妒忌,让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心事,不仅抽泣起来。 乐异扬安慰道:“心妹,事情必不会这么坏。翟姑娘与梅大哥终究还是在一起……”说到这里,他也不忍心再说下去。 两人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时间不知过了几许,石室内的烛光逐渐暗淡下来。翠心道:“蜡烛都燃光了,我们再也出不去了。”乐异扬起身向石壁走去,说道:“这里还有几根蜡烛。”他拾起地上的蜡烛,走到另一边,将蜡烛点燃。翠心道:“乐公子,这样维持不了多久。你过来吧,我想躺在你的怀里。”乐异扬回到翠心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想到:“心妹,你是个好女孩,要是下辈子还能碰到你,我一定会娶你。” 蜡烛一根一根熄灭,石室里面的珍宝都渐渐失去了光泽。乐异扬看着身边的一切,心中叹息道:“可惜没有杀了杜重威为父母报仇。他若投降契丹,契丹必将势如破竹,中原百姓又得生灵涂炭。契丹皇帝连连南侵,贪图的莫过于中原积世的财富。耶律德光穷兵黩武,到他死去的那刻,身边的珍宝兴许还没有这里的多。可是拥有这么多宝贝有如何,哪能敌得过人间的真情。我乐异扬今日虽然死在这里,身边还有心妹相陪。云儿以后若是得知了,定会为我的死伤心。这样就已经足够……” 室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乐异扬已经开始头脑发晕。他对着翠心说道:“心妹,我没能够保护好你,对不起。”翠心迷迷糊糊说道:“乐……公子,你别……真么说,今日我能够跟你死……在一块,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乐异扬想到两人终究逃不出去,也不再做任何念想,心头一酸,眼泪不经意地流了出来。他将翠心平放在地上,从旁边的石桌上去了一件金缕衣替她穿好。又将青云玄空剑放在她的身边,自己也默默地与她一起躺下来,慢慢闭上眼睛。乐异扬感到胸口开始发闷,他倒运真气,封闭体内数条心经,方才感到舒适一点。他自知维持不了多久,但想到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好好活着。 这时,乐异扬脑中闪过幼时父母的身影,想起与他们在潞州的美好时光,又想起与养父在代州的十几年时间,想起好友令狐城、想起北平王刘知远、郭威,又想起来纪云、陆之诚、显允焕,想起平山派的白问及、褚余生,以及约定的武林大会,想起耶律钟盈、鹿万理、鹤连天,又想起后来在京城遇见了一干人等,想起丰若香那个小丫头,还有她的姑姑陆司怡、母亲丰雪怜,以及别远清、翟镜月、梅九通、杜迟、郭荣,还有心怀叵测的杜重威和拓跋济予,当然还有素未谋面的杜李守贞和耶律德光。没想到这几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今都与自己不相关。想到这里,乐异扬顿觉心头轻松,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乐异扬刚一睡着,封住的心经就开放,气血在体内回流,他感到胸口极度发闷,全身各处肌肤发热,但背后却阵阵冰冷。乐异扬诧异不已,用力坐起身来,反手在背后摸了一番,确实感到皮肤发凉,里面似乎有一层东西。 乐异扬心中不解,想起当日与白问及比武的经历,似乎正是这层东西救了自己一命。乐异扬转头看了身旁的翠心,见她脸色已经苍白,嘴唇稍稍发紫,于是用手指放在她鼻前试探,只觉她的体内尚有气息流出。乐异扬心中暗喜,在她胸口、背后各点了几道穴,封住她的七经八脉,暂时保住她的性命。随后取出青云玄空剑,用剑刃在自己背后划了一道口子。乐异扬忍住疼痛,将那层像纸一样稀薄的东西取了出来。他来不及去管自己背后的伤口,将它拿到盛有夜明珠的石桌上,仔细一看,差点跳起来,这层东西竟然是半块金帛,从形状上来看,正是从密云洞取出来的那块金帛的另一端。 乐异扬着实吃了一惊,来不及思索,却见金帛上面有一处正是描绘的这石室的构造地图。乐异扬在上面发现标记好的似北斗七星摆列的开门机关,于是急忙到石壁上寻找,见到一处巴掌大小石壁上突出的七个石子。乐异扬同时按住这些石子,石壁果然慢慢打开,现出一条石缝,从石缝另一边透进阵阵清风,乐异扬用力吸了几口,方才感到舒服许多。他转过身,将翠心移到石缝边上,解开她的穴道,只见翠心脸色慢慢变得红润,嘴唇颜色也开始恢复,心中的担忧方才放下。 乐异扬将金箔放进胸口的衣服里面,然后坐在翠心身边,等着她慢慢醒来,心想:“如果不是气血回流时覆盖在金帛上的皮肤充血缓慢导致背部发冷,我可能到死都发现不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这块金帛难道是有人故意放到自己体内?那会是谁呢?” 陆之诚那里有一块残缺的金箔,要是加上乐异扬这块,就成了一块完整的藏宝地图。如果只有陆之诚的那块金帛,盗宝之人就算能够找到这个山洞,里面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身首异处。如果最后侥幸来到藏宝石室,也难逃窒息而死的厄运。乐异扬想到那个女子不知什么来路,竟将自己和翠心骗到石室,想让他们困死在这里,心中仍然惊魂未定,只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翠心听见他的叹息声,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仍在石室中,柔声说道:“乐公子,看来老人家说得是对的,生前死在哪里,魂魄就会留在那里。看来我们在阴间还是出不了这个石室。”乐异扬轻轻掐了她的手臂,翠心大叫一声,说道:“乐公子,你无缘无故干嘛捏我?你把人家弄疼了。”乐异扬哈哈笑道:“你还知道疼,就说明还活着啊。”翠心又自己掐了手臂两下,欢喜地坐起身,说道:“乐公子,我们居然还没死,我们居然还活着,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乐异扬担心翠心知道太多会引来杀身之祸,故意对他隐瞒金箔之事,只说道:“天无绝人之路。”翠心天真地说道:“一定是老天爷看到乐公子人这么好,想让你为天下百姓再做些事情。”乐异扬听后傻傻地笑了,这一笑,背后的伤口又痛起来。乐异扬不知背后伤口如何,欲解开衣服细加查看,于是对翠心说道:“心妹,你转过身去,我马上要脱衣服了。” 翠心听后一惊,双颊忽然变红,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心想:“没想到乐公子这么直接,等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其实我的心早给了他。今日又与他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走了一番,今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要与他在一起”。翠心正美美地幻想着,双手不停地摆动着自己的衣带。 乐异扬怕她误会自己,连忙说道:“心妹,你不要乱想。”翠心娇声回答道:“乐公子,你不用说什么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乐异扬已经用衣服缠住伤口,说道:“心妹,可以转回身了。”翠心缓缓抬头,看见乐异扬衣衫完整,正对着自己微笑,心中难免有所失望。乐异扬见状,说道:“心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有情人终会成为眷属。” 乐异扬本想表达自己并不是他的有情人,但在翠心听来,认为他指的是现在时机不成熟,但以后终究会在一起,又忽的欢喜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金缕衣,说道:“乐公子,你给我穿得是什么啊?”乐异扬答道:“这是金缕衣,是我在石桌上取来的。”翠心开心地笑了,将金缕衣收好放进衣服里面,缓缓念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翠心口中念得的这首是唐朝宪宗皇帝宠妃杜秋娘作的《金缕衣》,这首诗劝人要珍惜光阴,少年发愤图强。翠心见乐异扬若有所思,笑着说道:“乐公子,心儿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平时没读什么书,只背得几首唐诗,你莫见笑。” 乐异扬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心妹,谢谢你的寄语,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说完,又朝石桌望了一眼,对翠心说道:“心妹,我们走吧。这些金银珠宝,就让他们永远藏在这石室中。” 翠心点点头,跟着乐异扬一起走进石缝里。 ------------ 第十一章 似曾相识 按照日程,刘知远今日正好路过乐异扬住的这个小村庄。话不及说,刘知远一行人已经到达,人数大约七八个,看来他的大部分护卫已经调到其他需要的地方去了。刘知远骑着一匹青骢马,看起来年龄大约五十来岁。他身穿深红色王爷服饰,腰间别着一块汉白玉佩,胯带藏着一把西域宝剑。刘知远等人正欲穿过草地去边境查看情况,突然从草丛中蹦出二十余个党项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 刘知远与护卫都临危不乱,其中一个护卫大声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阻拦王爷?”党项士兵大笑,异口同声道:“我们等得就是你们王爷。” 刘知远见状,正襟微笑道:“哦,不知是哪位将军?”这时,躲在草丛中的大胡子将军走了出来,说道:“王爷果然是气度不凡,如此情景竟毫无慌张之情,令在下佩服不已。”刘知远看他的样子不像契丹人,心中放下顾虑,问道:“你是?” “在下党项左将军独孤定,恭候王爷多时了。” 说罢向左右士兵眨眨眼,这些党项士兵心领神会,正准备拔刀动武。这时,藏在草丛中的乐异扬大声吼道:“且慢!”这边的两路人马都吃了一惊,又听到乐异扬道:“在下乐异扬、令狐城,路过此地,打扰王爷和孤独将军大人,还望赎罪。” 说罢,早已做好准备的边境百姓从草丛中冲了出来。独孤定一行人见四周都是晋国的人,知道阴谋已经泄露,恨不能立刻逃走。但想到那样便正是与晋国为敌,就仍然待在原地,俯首道。 “王爷,我党项一向与中原历朝历代都友好,今天听说贵国边境受到契丹的侵扰,便带着随从过来打探,没想到尽然在此地遇到王爷。这边的情况我皆以查明,确实是契丹狼子野心,妄图将战事扩大。还望王爷明察。” 刘知远见状,喜形于色,忙下马扶起独孤定。道:“将军请起,您乃夏国公的得力门生,是党项的大英雄。今日竟然身临险境,为我国刺探敌情,确实难能可贵。夏国公如今已经是大晋的契丹西南面招讨使,所谓唇亡齿寒,希望我们可以共同防御契丹的南侵。” “好,那在下就先告辞。” 独孤定说完,再次向刘知远行礼后即带着他的人马离开边境。 看着独孤定那群身穿异族服饰的士兵换换朝边境走去,乐异扬等人都很气愤。独孤定却非有勇无谋之辈,在行凶的阴谋被揭穿后竟还能够自圆其说。但奇怪的是,王爷并未责罚他,反而让其安然无恙的回到他的大本营。 刘知远见众人脸上充满疑惑和愤怒,上前解释道:“今日多谢各位的相助,现在国家有难,还望各位以大局为重,勿在轻起不必要的纷争。我今日尚有军务在身,他日若能再见,必当重谢,请各位保重!”又走到乐异扬和令狐城身边,轻声同他们说道:“多谢二位壮士相救,二位必非凡人,有勇有谋,希望以后可以报效朝廷,为苍生谋福。” 刘知远与乐异扬目光相接,心中不觉一惊,发现眼前之人似曾相似,正欲开口问询,却听令狐城答道:“王爷之言,我等定当谨记。”刘知远笑着对令狐城点点头,驱马离去,半路上回过头又望了乐异扬几眼,摇摇头感叹了几声。 原来在十四年前,乐援一家在代州遇难的消息传到太原时,乐祯娴当即晕死过去,从此再未醒来。刘知远沉痛万分,好生安葬妻子之后,又亲自去了潞州宽慰岳母张氏。张氏一月之间连着逝去三个亲人,心中自然悲恸不已,每隔几天,就到城外清虚观出家了。 刘知远一年之后又娶了太原农家李氏的小女儿续舷。李氏娇美贤惠,又善解人意,深得刘知远的喜爱。不过刘知远的心中仍对乐祯娴念念不忘。乐异扬眉清目秀,相貌与父亲乐援和姑姑乐祯娴有几分相似。刘知远今日乍然见到他,仿佛看到了结发妻子的身影,因此才会有前面那样惊讶。 等到刘知远一行人走远,乡亲们上前围住乐异扬和令狐城说道:“扬儿、城儿,你两人去太原吧,将来可以做更大的事业。我们就留在边境,边境总有边境的活路。只是希望以后尽量少打仗。这里有些盘缠,应该可以够你们走到太原。”乐异扬拜谢道:“你们的大恩大德,来日定当报答,请多保重!” 令狐城也向父母辞别,与乐异扬一同上路。一路上,鸟儿向不停的从乱草中飞出。他们的心自然也不能平静。以后的路,两人谁也不知道会怎样。就这样一直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太原。 乐异扬和令狐城刚到城门,便看见一大群人围在城墙边看告示。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大晋国招兵的公文。令狐城兴奋不已,当即记下招兵的地方,与乐异扬分别。 乐异扬对当兵和打仗的兴趣不大。他在城中转了几圈,没有找到合适的谋生的路子。到了午时,他已经觉得饥肠难耐,便去了城南的一家食店。 店小二见有人来,忙弓着腰打招呼:“客官,您身体好!今天准备吃点什么?”乐异扬见他这么客气,就点了一碗白米饭和一个炒白菜。店小二笑着说:“客官,想必你不是本地人。我们店可是太原有名的,来几个招牌菜吧?本店有上好的青花酒,要不也来一壶?”乐异扬道:“不用了,我吃了饭还要赶路。”店小二打量了乐异扬一番,见他的穿着,估计也没什么钱,便摇着头走下去了。 乐异扬看着店小二的背影,想到,“这里的人这么势利,确实不如边境民众的淳朴。”又想到,“若是找不到事情做,这几日过后,可能连吃饭都困难。”这时,他的心头就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凄凉,心想:“不知道令狐兄现在怎样了?” 乐异扬正吃着饭,屋外来了四五个头上扎着金色布带,腰间配剑的士兵。店小二急忙出来应酬:“各位军爷,今日那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真是我们的荣幸啊?”其中一个领头的道,“少废话,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店小二诚惶诚恐,颤抖的道:“我家掌柜的刚好有事出城了,要到下午才回来。” 其中一个当兵听完后大笑道:“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出城,难道是有意避开我们?告诉你,今天不是我们找你有事,是北平王离城前亲自发的口谕,已经张贴到太原的各条街上。凡在此开业满一年的店铺,都要上交五十两白银当做军费。这个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店小二苦笑回答道。然后指了指乐异扬说道:“各位军爷,我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小店确实经营不善,一则没有这么多现银,二则当家的确是不在店中,我只是一个做事的,也想不出什么辙啊?”“实不相瞒,今日从开门到现在,还只有他一人光顾。” 士兵们仔细看着乐异扬和他桌上菜,对店小二道:“现在国家有难,每个人都有一份为国分忧的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北平王平时对你们有多好,你们应该知道。太原是一个好地方,也是一个不好的地方,两国开市以来,你们挣了多少银子,我们心中还是有数的。明日一定要凑齐银子。” 带头的哪位军士临走时又补充道,“现在连北平王都已经去了前线视察军情。他老人家已经发话,将士们在边疆浴血奋战,谁都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否则,等到北平王回来,必将严惩不怠!” 店小二见这些士兵走了,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可恨的契丹鞑子,又要打仗了。”店小二给乐异扬倒茶时,又说道:“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两国互市算是完了。过几日我们店也要关门,到时客官想吃饭也不容易了。” 店小二的话让乐异扬想起了家乡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然后走出食店。乐异扬形单影子,落魄地走在宽敞的大街上,偶尔遇见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他们都大包小包,携妻带子,乘着自家的牛车朝内地赶去。乐异扬见状,心中不免有多了几分凄凉。如果后面要与契丹长期作战,太原几十年的繁华便将灰飞烟灭。 来到太原的第一天晚上,乐异扬在城里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休息。第二天天一大早,他便收好行李出发了。 乐异扬一边慢慢赶路,一边思考着今后的事情。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他真的不知道。盘缠快要花完,兵荒马乱也难找到事情做。如果向令狐城哪像习得一招半式,他自然也去从军。可是自己只背得四书五经,在边境毫无用武之地。如今边境不安宁,只能去京城谋生路。有了这个主意,乐异扬打起精神,很快就出了太原城。 ------------ 第十二章 归贤寺里 出城约走了三个时辰,乐异扬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山。此山高入云霄,绵延数百里,是太行山的一支余脉。太行山以北便是属于契丹的“幽云十六州”,以南便是中原诸州。太行山历来是兵家常争之地。早在东汉元初元年,汉安帝为防外敌侵犯洛阳,下诏在太行南端三十六处要冲屯兵。晋太元十九年,后燕慕容垂进伐西燕,西燕慕容永令全部人马前去堵塞太行山口,慕容垂引兵自滏口进入,灭了西燕。隋朝末年,李世民与窦建德相争,李世民进据虎牢,使窦建德不能越过太行,李世民乘机占领上党,尽收河东之地。 大山上林木茂盛,隐约可看见楼阁的脊梁。走近一看,原来这里藏着太原的千年宝刹----归贤寺。乐异扬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归贤寺是当年士绅为了纪念契丹退兵捐资重新修葺而成。归贤寺平时香火很旺,鼎盛时期每天都有各族人近千人前来烧香祈福。现在临近天黑,寺里仍然人头攒动,似乎让人忘了战争已经悄悄地向无辜的百姓走来。 乐异扬赶了一天的路,此刻感到有点累了。昨日在太原买的干粮已经吃尽,随身携带的皮囊里的水所剩无几。眼看快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却走到了归贤寺的门口。“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今晚暂时在这里落脚。”乐异扬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说过的话,让他长大之后一定要去归贤寺上香。于是他便挺直身体走进了归贤寺。 进入大门,边见前方立有两块石碑。石碑高约三丈,宽约五尺。左边是功德碑,记录的是边疆将士的英勇事迹及太原士绅的乐善之举;右边是恩泽碑,记录的是高祖石敬瑭衣锦还乡临幸归贤寺所做诗文。 乐异扬读罢功德碑文,顿时对边疆将士的事迹敬仰不已。然后他走到恩泽碑前,仔细读着前人写下的诗文。这里誊抄数句如下: “山顶平阔说道出群芳。美景云列,撩人心怀。乱石腾空,繁花生树,杂然前陈,应接不暇。循罗汉街以西,得石阶百五十步,尽而宝刹出焉。“归贤寺”三字呈余前。寺颇古,内宽亮。虚步入堂,渐临佳境。” 又,“登而环视,天高地阔。江山之外,第见飞鹤斑斑。俯望西北诸山,连绵起伏,宛如粒粒碧玉珠;近瞰晋城,楼舍依山而构,栉比鳞次,覆压数十里。顾视归贤,林木殷盛,庙宇成群,青烟萦绕,若回东都。” 正当乐异扬离开石碑进入寺院前庭的时候,他被一群和尚拦住了,领头的一个年轻和尚道:“主持大师有旨,今夜寺内有大事商议,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乐异扬见天色已晚,寺周已经没有其他住处,于是道:“这位师父,在下只是路过贵寺,想在贵寺暂住一晚,明天清晨便赶往京城。”那和尚却不依不饶地回应道:“不行不行,倘若让主持知道了,我们都得挨罚,你还是快走吧。”乐异扬还想解释,和尚们早就不依不饶,一个劲地将他推向门口。 这时,一个老和尚出来了。他身穿紫色袈裟,头戴毗卢冠,手中握着漆黑的佛珠,后面还跟了两个小沙弥。乐异扬虔诚地鞠了鞠躬,老和尚对他笑了笑,便招手叫那个和尚过去了解情况。这个年轻和尚便走上前,在老和尚的耳边咕噜咕噜说了半天。老和尚听了之后,点头同意后回到了佛堂里。 有了慧行法师的旨意,那个年轻和尚态度立刻转变了,热情地为他安排了寺院前庭的东厢,并给他准备了今晚的斋饭。乐异扬这时知道了这个和尚叫度悔,今年刚满二十岁,太原东南人士。还从他口中得知那个老和尚便是太原有名的慧行法师,现在代理归贤寺主持。归贤寺真正的主持是慧空法师,如今正在后山闭关修炼,过几天便要出山。听说乐异扬要去京城,慧行主持便答应让他在寺里暂住。 乐异扬心中很感激慧行法师。吃过晚饭正准备去拜访他。这时,寺院突然进来三个太原的士兵。领头那人约莫四十多岁,英姿勃勃,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径直走进门来。乐异扬见状马上回避开。 只听到那人叫到:“慧空主持在吗?”度悔和尚走出门,看见来人,微笑着问候道:“郭将军,好久不见,主持闭关了。您先到西厢房休息,我这就去叫慧行代理主持出来。”那人大声道:“好,快去快回,北平王紧急军情,郭威不敢耽误。”说完去了西厢房。 乐异扬心中纳闷,军情与和尚有什么联系。他并非有意想偷听这里的私密,只是很好奇,于是趁他们不备,偷偷地藏到西厢房外的树丛中。 不一会,便见到慧行法师的身影。这次他是一个人,小沙弥都在大堂等候。他走到西厢门口,环顾了四周,见没人跟着,便走进房去了。这时,在西厢院里,只剩下乐异扬三人。 郭威本来在房间里焦急地踱着步之,见慧行法师进来。忙迎过去,双手作揖道: “慧行法师,这么晚来打扰,还望恕罪。” “岂敢岂敢!”慧行寒暄道:“郭将军深夜造访,必有不可耽搁之事。” “在下确有重要军情与大师们商量,只是不知道慧空法师什么时候可以出山。” 慧行见此事尚需与主持商议,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不敢怠慢,立刻指派人去后山请主持出山。 在等待的过程中,郭威在房中不停地喝着斋茶,想着临走时收到地来自前线的军报,愈发焦急万分。慧行见状,知道当兵的习惯,不便强加安慰,只是默默地滑动着手中的佛珠。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西厢院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大步跨了进来,他满身褴褛,连大胡子上面都是灰尘。他一进房间,乐异扬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涌来,这时,门窗自动关闭了。 乐异扬正诧异中,便听到房里人轻声在地交谈什么。他立刻打起精神,两耳透过空气几乎直接贴在墙壁上。 “郭将军,深夜找鄙人何事?刘知远为何不亲自来?”慧空问道。 “慧空法师,您还不知道,契丹前段时间四处在边界挑衅,我们太原边界有五个县被掠夺。现在军费严重不足。两国互市终结让商人损失很大。我们军费得不到补充,前线将士已经怨声载道。虽然北平王前几日就去前线抚慰将士,但长此下去,仍难免兵变发生啊。” 郭威焦心地道, “今日下午收到北平王的军报,要我马上来找您,必须是当面见到您。我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不知如今贵寺能否支援一二?” 慧空抬头望了一眼慧行。平时寺里支出全由慧行负责记录,他自然是知道还有多少家底。 “国家有难,按理我们本来应该出手相助。不过我们现在确实有心无力。平日香客供奉虽多,但都用在修建阁楼之上,目前库存所剩无几。”慧空淡淡地答道。 郭威低下头,心中盘算着,归贤寺每年收入都超过上百万两白银,其他捐赠不算在内。当然,每年寺里也会举行赈灾会,但也只是收入的冰山一角。大部分钱都用在修葺寺院,扩建台楼上面。更可笑的是,每年冬天军中还要派人来寺院当差,美其名曰归贤轮值。实在令人气愤至极! “郭将军,主持所言不虚,我们目前只有一千三百两银子,尚需购买今年冬天御寒的棉衣和预备明年赈济边民的粮食。”慧行连忙应和道。 “如此就算将这一千三百两全拿去做军费,也坚持不了几天。难道是天要灭我太原?”郭威失望的道。 “此事我等也无可奈何。郭将军,你还是请回吧!”慧空摇着头,起身送客。 正当郭威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刘知远曾经告诉他的一句话。他便转过头来,对慧空道: “主持还记得当年与北平王的情谊吗?” 慧空听后一震,没想到郭威竟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示意郭威坐下,并对慧行道: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有些话想和郭将军说说。” 慧行诺了一声,便离开西厢回自己房间。 慧空坐在茶几旁,沉默了好一阵。乐异扬在门外站的腰酸腿麻,正准备回房间休息。这时,慧空开始说话了。 “郭将军,提起与你们北平王刘知远的情谊,还不得不说起一个人,那就是已故的高祖皇帝石敬瑭。” “那得从十年前说起,当时还是后唐末帝李从珂的统治中原的最后时刻。我的俗名本叫胥元非,与刘知远一起是石敬瑭手下的军校。后唐末年,朝廷**,军纪涣散,民不聊生。中原各地义军风起云涌,大唐军队节节败退。而此时,地处我国北部的契丹族却已经立国二世,皇帝耶律德光见大唐内乱,于是令胞弟耶律李胡趁南下进攻代州。没想到石敬瑭竟背着朝廷与契丹结盟,割让“幽云十六州”借契丹之兵攻灭大唐。刘知远和我得知情况后,认为“幽云十六州”一失,以后中原就再无宁日,于是冒死力谏,石敬瑭不听我们劝告,一意孤行,结果换来向耶律德光屈称“儿皇帝”的屈辱结果。我一气之下离开太原,在此处居住十四年了。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慧空终于讲完了整个事情。 ------------ 第十三章 悠云初识 郭威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到这个慧空见死不救,却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地道: “主持与王爷都不主张将土地割让给契丹,而今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又御驾亲征,是想倾全国之力灭掉我大晋。如今军费问题不能解决,在下这就回去向王爷请罪。” 言毕,郭威起身向慧空告辞。慧空也起身示意他坐下,然后对他道: “郭将军,鄙人虽无钱粮相助,但念及刘知远为人宽厚贤能,倒有一句话想由你转告他。契丹如今兵锋正盛,希望他能够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切莫与契丹正面冲突。这不光是为了太原的百姓,更是为了整个大晋国”。 “主持的意思,在下一定会转告王爷。”郭威答应道。 待郭威离开归贤寺,乐异扬也回到东厢。他躺在床板上,仔细回想慧空与郭威的对话,觉得很多地方都很蹊跷。契丹都打到家门口了,再不抵抗,则跟十年前的后唐军队有什么分别。乐异扬的父亲是行伍出身,有一段时间在代州当差,如果父亲还在世上,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唉,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乐异扬心中顿时惆怅万分,辗转难以入眠。 夜深了,慧空去了偏殿。那里早就挤满了几十位身穿各式服装的人,这些人年龄大都在五十岁左右。大伙见到主持,都行了礼,然后变成整齐的队列。这时,只听慧行道: “各位弟兄,今晚主持有重要事情和大家商议,所以将大家都请了过来。” 大家很安静,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慧空看着眼前这些人,缓缓道: “十四年了,大家还能再次一聚,鄙人深感欣慰。如今边境再起烽火,一场大战似乎就要到来。就在今晚,刘知远还派人过来询问军饷的事情。据鄙人在契丹内线的情报,这次契丹是想一举攻灭晋国,中原百姓岌岌可危,我们应该有所作为了。” 大家听完,明白慧空的意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除掉耶律德光,契丹大军便群龙无首,只得乖乖退兵。 “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伙慷慨激扬的说到,纷纷要求前去。 “好,鄙人待天下苍生谢过大家!把酒来,鄙人今晚与各位弟兄喝过痛快。”这时,慧空已经管不了出家人的那套规矩。在太原隐伏十余年之后,终于要出手了。 各人离开归贤寺后,做好准备之后,便兵分几路,越过太行山,陆续向中原契丹军营方向进发。 乐异扬在归贤寺待了几日后,便准备启程前往京城。突然想起在这里打扰了这么久,应该前去向慧行大师亲自辞行。路上刚好碰到度悔挑水回来,便向他问了慧行大师的行踪。得知慧行此时正在大殿同一班和尚听慧空主持讲颂经词。乐异扬便到大殿门口静静地等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和尚们终于出来了。慧行陪同慧空走出大殿,见到乐异扬,忙招手让他过去,然后向慧空介绍道: “师兄,这边是我向你提及的乐施主。” 乐异扬走上前向慧空行礼说道: “久仰主持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慧空见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岁,长着一副修长的身子,披着黝黑的头发,言谈举止间已显不凡,便道: “施主小小年纪,竟能独创江湖,实在难得。” “主持大师,在下长期在边境生活,但一直学习诗文,未成习武,此次出来。实在情非得已。” 慧空见有难言之隐,也就不便继续问下去。便关心地道: “老衲看施主的底子不差,以后应该可以有大作为。老衲送你一句话,希望对你有帮助:江湖险恶,行事要忍为先,心中无物胜于有物,出家人常说,无无是有。” “在下一定谨记主持教诲。在贵寺打扰了这么久,今日准备启程去京城,特来向两位大师告别。” “施主生逢乱世,确实不幸,请多保重。”慧行道。 “多谢主持的教诲。两位大师,后会有期。”乐异扬答应道。 “后会有期!” 离开归贤寺,乐异扬发现包袱里多出了一大袋绳子和五十两白银。原来慧行早就安排人将银子放到他的行李中了。乐异扬对归贤寺心存感激,便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他白天赶路,夜晚就用包袱里的绳子在大树中间编织出一张简易的吊床用作休息。这太行山绵延五百余里,由北向南分出几支山脉,是太原与潞州的界山。乐异扬足足走了半个月才走出太行山。太行山以南便是潞州境内。潞州以南是卫州,再往南便是大晋国的京城开封府。 乐异扬一路风餐露宿,这日未时,总算在潞州界找到一家小客栈。这家客栈就在道路旁边,四周再无其他客栈。此地离州城还有两百里路。于是他走进客栈,见到里面到处是人,大部分人的服饰和他一样。这潞州虽然与太原临界,但风土人情与太原大为不同。太原是各族人杂居,潞州则大部分人是汉族。看来这些人也是从太原过来的。 乐异扬径直走到柜台,对店小二道: “给我来一间最小的房间。”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已经客满,没有房间了。”店小二笑着道。 “怎么会这样?”乐异扬忙问道。 “客官,你也见到了,此地荒郊野外,只有我们一家客栈,自然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客官远程而来,小的就实话告诉你,现在连马厩都住满人了。”店小二无奈的道,“不过,再往前走三十里,就有一个悠云山庄,庄子里房间很多,只是……” 乐异扬见天快黑了,如果再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得在客栈外面睡一晚,便忙问道: “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悠云山庄很神秘,小的只见过进去的人,没见过出来的人。”店小二轻声道。 “世上还有这回事?”乐异扬纳闷道,“此地不可久留,倒不如去哪悠云山庄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想着想着便走出了客栈。 潞州地势较太原平坦,虽说三十里路,乐异扬半个时辰就到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远望见前面有一个湖泊,湖泊旁边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似乎有许多房屋。乐异扬走到竹林边上,只听见乌鸦的叫声,心中不免一阵寒栗。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走了大概百步左右,便见到一个石门。石门上方刻着四个大字,悠云山庄。走过石门,便来到了一片开阔地。眼前的一切让乐异扬大为惊叹。精致的庭院连成一片。庭院外面有凉亭和假山,一直练到竹林外的大湖泊。 “这分明是一个私人园林。”乐异扬想道,“可是园林主人在何处?”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庭院里走去。 庭院里有五棵大树,每棵树约有五围大小。树枝相互交通,树梢上只剩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曳。穿过大树,便到了庭院正堂外面。乐异扬看了看四周,大声问道: “有人在吗?” 几只鸟儿被他的声音惊起飞走了。 “在下今晚路过贵庄,想在此留宿一晚,明早就走。”他接着道。 乐异扬等了一会,屋内仍然没人回应。乐异扬觉得不对劲,想起客栈店小二对他说的话,不免冷汗冒上额间。于是准备尽快离开此地。 乐异扬刚出庭院,便碰到一人背对着门口。乐异扬一惊,急忙退了两步。只见这个人慢慢转过身来,用眼睛瞪着乐异扬。原来是一个女孩子,她一身紧束打扮,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剑。从容貌上看,她的年龄应该在十五六岁左右。不过,她柔弱的身体里仍然透露出一股邪气。 “知道此地叫什么地方吗?”她用阴沉的语音问道。 “悠云山庄。”乐异扬小心翼翼的答道。 “知道悠云山庄还敢来,胆子可不小。”她厉声道。 “在下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天色已晚,太行山下客栈已经住满了人,所以原想在贵庄结束一晚。”乐异扬见她的话里充满杀气,想尽快脱身离开此地。 “想走?”女孩冷冷的笑了一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说罢拔出手中的剑。 乐异扬听罢,知道今天这件事是躲也躲不了了。这时,他想到了慧空主持前几天给他说的话,心里便平静下来。道: “看来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听了他的话,女孩心中吃了一惊。几年来,她见过好多向乐异扬这样擅闯悠云山庄的人,从来没见过向他这样镇定的。看来这个小子必非凡品,先问清楚他的来头再说。她心里想到。 乐异扬以为今天逃不过此劫,见那个女孩正用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便道: “看来在下今晚是走不出悠云山庄了。” “你是何人,来自何地,将要去何处?” 那个女人将剑慢慢插回剑鞘里,没有回答乐异扬的问题,反而连问了他三个问题,似乎是想了解他的身世。 “在下乐异扬,太原人氏,准备去京城。”乐异扬如实回答道。 “太原至京城有两千余里,你独自一人,难道不害怕吗?”这时,女孩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如今边界烽烟再起,契丹四处侵掠,大敌临头,哪能顾得自身的安危?我此番进京,只为寻找一位故人。今晚冒昧打扰,还望姑娘赎罪。” “原来如此,看来你并非坏人。”女孩看着乐异扬,缓缓地道。 乐异扬看见女孩也孤苦一人,关心地问道:“姑娘为何独自在此?” “住嘴,不该问的不要问!”女孩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示意乐异扬离开。 那个女孩的话刚说完,就从门外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乐异扬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黄色服饰,头盖金冠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不到二十岁,身后跟后两个随从。乐异扬正准备行礼,那个男子连忙制止道, “乐公子远道而来,今晚暂且住在我庄上。如果有哪里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乐异扬见他如此挽留,便答应留下来。 那个男子走到门口,回过头对女孩道,“纪云,乐公子就交给你了,明早天仙阁早宴,一定请乐公子过去。”说完便走了。 原来这个女孩芳名来纪云,是悠云山庄的二小姐。 ------------ 第十五章 寻幽探奇 陆之诚与显允焕站在天仙阁上,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陆之诚道: “师父,看来江湖上对我悠云山庄成见很深啊。今日要不是你老人家亲自到来,我想这些人是不会来这么齐的。” 显允焕抬起头,望着四周美好的山湖景象,疑惑的问道, “诚儿,江湖上皆传言悠云山庄神秘难测,只有活人进,没有活人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之诚答道:“不瞒师父,悠云山庄里有一个密云洞,里面机关重重,十几年来,不断有人试图进去,但都没能够活着出来。徒儿虽在此居住多年,也不敢贸然进去。不知何时,江湖上开始有此传言。请师父明察。” “人只要不是你杀的,就不需要畏惧这些传言。今日天仙阁早宴之后,这些传言就自然不攻自破了。”显允焕抚了抚发白的长须说道。 “徒儿这些年倒是抓了几个擅闯山庄的人,不过没过多久就会将他们释放。可是奇怪的是,他们未出悠云山庄的大门,便都一个一个死掉了。徒儿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难怪江湖会有此传言。”显盟主道:“你平时都将这些人关在何处?” “徒儿将他们关在里密云洞三里外的碧水涧附近,以防止他们趁我庄中不备,偷偷进洞寻找宝藏。” “哦,即然如此,改天可带我前去一探究竟。” 乐异扬这几日住在客房中,陆之诚每天都会派人过来伺候饮食。来纪云也会隔天过来嘘寒问暖。来纪云有时会同她聊一些江湖上刀光剑影的事情。从她的嘴里,他得知了显允焕年轻时便已在中原武林名声大震,朝廷为防止习武之人聚众起事,便四处追杀武林中人。显允焕也隐居在卫州的深山中暂避锋芒。没过多久,朝廷在国内实行的暴虐行为都到了各地豪杰的反抗。一时中原大地义军突起。举国陷入了混乱之中。其中一支义军到处施行仁义之举,逐渐壮大起来。其他各路义军为了争夺联盟首领之位,不断对之发出攻击。后来大唐朝廷趁他们内讧之时,在卫州大败义军联盟。首领陆官琰在突围过程中不幸战死。陆官琰与显允焕是莫逆之交。早在从卫州撤退前,陆官琰便托显允焕将自己八岁的儿子陆之诚接到他在潞州的别苑悠云山庄。后来,显允焕又在悠云山庄千行剑法教授陆之诚武功,并将自己的武功独学千形剑法传给了他。 来纪云是显允焕的关门弟子。她本是潞州富商的女儿。来氏平时乐善好施,显允焕落难时曾经受过她家的恩惠。后来,来纪云家在潞州兵乱时家道中落。她的父亲在临死前将她托付给显允焕。显允焕见她孤苦无依,就将她带到悠云山庄,有空的时候就教她学剑。显允焕身居武林盟主之位,大部分时间都在江湖上行走,平时很少到悠云山庄,大多数时候都由陆之诚代替他照顾来纪云。所以,陆之诚与来纪云两人就情同兄妹。 乐异扬也会同来纪云提及太原边境上的事情。来纪云每次都耐心听着他的话语。两人越聊越投机,只恨不能早点相识。 过了几天,显允焕吃过午饭,在庄里漫步,突然想起上次与陆之诚说的事情,便让陆之诚安排去碧水涧和密云洞探个究竟。 “可带上云儿和太原来的那位公子一同前往。” 陆之诚只得遵旨,派人分别去请来纪云和乐异扬。 陆之诚带着一队侍从,陪同显允焕等人一块出了汇景湖,向西行八里路,便到了碧水涧。这里散布着几间茅草屋,皆临水而建。走进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陆之诚解释道: “至从江湖传言兴起后,这里就在也没住过人了。” 显允焕沿着房屋反复走了几圈,然后对众人道: “你们可看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出来?” 陆之诚与来纪云都摇了摇头。这时,只听乐异扬答道, “此处临水而建,必然较他处蛇多。倘若被毒蛇咬伤,又得不到及时救治,快则不到一个时辰,慢则迁延数个月,必毒发身亡。” 显允焕不做声,确从草丛中捡起了一块蛇皮。众人忙向后退,只听乐异扬道, “大家不必惊慌,现在深秋时节,蛇已经入洞休眠。” 显允焕笑着问道, “乐公子常年在太原边境生活,想必知道这种是什么蛇吧?” 乐异扬走近后仔细观察了蛇匹的花纹,然后道, “此蛇并非产于潞州,乃党项红头蛇,俗称七日倒。被此蛇咬伤,七日之内,若无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陆之诚听罢,不解道: “党项离潞州八百里,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蛇?”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此蛇带到潞州?”来纪云问道。 这时,陆之诚道: “如果果真被这七日倒咬伤,我潞州确并此类解药,那我们岂不是白等着蛇毒发作而无能为力。” “陆公子此言差异。这类蛇毒的解药并非难以获得。只需将这红头蛇拿去啮咬老鼠,然后将老鼠的血收集起来,放在烈日下晒干,磨成粉末以备不时之需即可。” 显允焕点点头说道,“乐公子不愧是人中豪杰,片语之间就救我潞州无数百姓。” 来纪云也向乐异扬投去赞许的目光。 乐异扬见状,谦虚地道,“在下只是在太原耳濡目染多年,才略懂其中一二。” 陆之诚见乐异扬确实胸有才华,又发现众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于是道; “乐公子为人俊爽,这次能够在潞州相识,确实是我的荣幸。如果乐公子不嫌弃,还望能在寒舍多留几日,羽稍后还有要事同公子商议。” “多谢陆公子盛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乐异扬答道。 正当两人对话的时候,显允焕提议再去密云洞探个究竟。于是陆之诚又带着众人朝密云洞走去。 离开碧水涧,朝北行半柱香的时间,便看到了一座荒山。此处乃悠云山庄最北的地方。山上杂草繁生,野树在风中摇曳,与悠云山庄的景观格格不入。此时虽是中午时分,但天色已经较平时暗了许多。众人沿着石路向前行,在离山半里路边,竖立着一块残缺的石碑,从碑文中依稀可以辨出“密云”两个字。上山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密云洞门口。洞口已经被人用巨石封住。 陆之诚对显允焕道:“自从这里出了几起命案后,徒儿便将山洞口封起来了。”显允焕对陆之诚的话很满意,赞许道:“诚儿能有此番心思,为师很欣慰。”又对来纪云道:“你在悠云山庄多年,也要有此心思才好。”来纪云知道师父为自己好,便拉着师父的手道:“师父教导的是,云儿一定多向师兄学习。” 见三人交谈甚欢,乐异扬也走上前去,问道:“显盟主,如今洞口已经封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显允焕笑了笑,对陆之诚道:“诚儿,你看呢?”陆之诚望了师父和乐异扬一眼,回答道:“既然来了,那就要进去探个究竟。” 说罢,陆之诚示意众人退后,缓缓从腰间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青云玄空剑。乐异扬见陆之诚双脚轻点地面,然后径直跃到半空,左右一挥,剑气直逼洞口而去。然后听到咔嚓一声响,洞口的那块巨石便已经轰然倒塌。 乐异扬不得不惊叹那把宝剑的威力,同时也钦佩陆之诚那炉火纯青剑法。他环顾众人,见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显得很平静。 这时,来纪云道:“师兄剑法如此精妙,下次要多教师妹一些。”陆之诚却笑道:“师妹过奖,我平时教你的那些剑法足以你防身用了。”来纪云故意噘着嘴,柔声说道:“师兄,如今天下大乱,江湖上人心险恶,只能防身哪里够用?”陆之诚道:“女孩子还是本本分分为好,江湖生打打杀杀的事情都是男人做的。”来纪云哑口无言,求助地望着师父。 显允焕哈哈大笑,说道:“云儿,你师兄说的对,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悠云山庄为好。”来纪云望了乐异扬一眼,只见他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说什么。显允焕看在心里,心想:“我这个徒儿看来不愿意一辈子就在这里待着,这回来了一个英俊的小子,迟早要和他一起私奔,倒不如答应她。不然,到时他们私奔,传到江湖上去,我这个做师父的颜面何存?” 沉思了片刻,又对陆之诚说道:“诚儿,听说你的剑法较之前又长进不少,如今当刮目相看了。”陆之诚谦虚地道“徒儿操练剑法,不敢有懈怠。如今略有小成,全靠师父当年的悉心的教诲。”显允焕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抚着长长的胡须,缓缓说道:“悠云山庄这些年被你经营得有声有色,确实难为你。如今你的武功已经大有长进,足以担当起武林盟主这个重任。等这个事情过去,师父就可以安心隐退江湖了。” 陆之诚问道:“师父何必急于卸去武林盟主之位?”显允焕舒了一口气,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现在是该你们出头了。”陆之诚道:“诚必当谨记师父教导,誓当振兴中原武林!”说罢,又回过头对来纪云说道:“师妹,还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来纪云一愣,娇声说道:“师兄武艺高强,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哪有我们女孩子的事情。” 来纪云的话音甫落,一行人就笑起来。 ------------ 第十八章 静夜山上 陆之诚与来纪云一起送显允焕到山庄门口,双方道别后,显允焕便飘然而去。乐异扬见这师徒三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出来闯荡,眼中不免流露出羡慕的神态。 等到显允焕走远,乐异扬也告辞道:“陆公子,在下在贵庄已经待了有些时日,多谢你和来姑娘的盛情款待,在下牢记在心。在下今日便要启程去开封府,后会有期。”来纪云心中一怔,回过头望着乐异扬,思索片刻,说道:“乐公子如不嫌弃,云儿愿意一同前往。” 陆之诚听后,对来纪云的决定并不感到诧异。自从乐异扬来到悠云山庄,他就发现师妹的行为举止与往常不一样,没想到她竟然对乐异扬芳心暗许,于是笑着道:“云儿,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师兄不能管太多,出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乐异扬此刻心绪万千,父亲的大仇尚未报,边境危机也未解除,乡亲们仍生存在契丹的阴影中,儿女私情本应放到一边。但自从遇见来纪云后,乐异扬便被她的言行举止所吸引,脑中全是她的身影,这时见她要与自己同行,于是说道,“在下不才,蒙来姑娘垂怜,真是三生有幸。” 陆之诚自从结识乐异扬,也增长了很多见识。现在又见师妹如此中意他,他也有意撮合这段姻缘。陆之诚将来纪云拉到一边,对她叮嘱道:“师妹,乐公子不懂武功,你的千形剑法又还不够线束,遇到突发事情一定要冷静。” 来纪云娇声说道:“知道了,好师兄。你今日怎么像变得这么啰嗦,人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陆之诚呵呵笑道:“师妹知道就好,不然出了什么事,师父回来会怪罪在我身上。”来纪云也会心的笑了起来,她知道师兄是为自己好,在这个世上,师兄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疼爱她。 陆至诚吩咐庄丁牵来两匹上好的骏马,将马鞭交给来纪云和乐异扬。陆之诚发现乐异扬随身的行李中并无防身的刀剑,不待思索,便将自己手中的剑递给对他:“乐公子,江湖险恶,这把青云玄空剑你带着,以备不测。”乐异扬见此剑乃陆至诚随身所佩,乃是他平素珍爱之物,昨日在密云洞中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这时哪里会夺他人所爱,于是立刻示意拒绝。 陆之诚猜到他的想法,说道:“乐公子不必客气,你我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话音刚落,已经将佩剑递到乐异扬的手上。乐异扬此时进退维谷,却听陆之诚说道:“你放下心来,我庄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剑。如今行走江湖的人,身上没有一把像样的刀剑,会被其他武林中人贬低身份。”乐异扬一介儒生,自然不清楚这些。 来纪云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说道:“乐公子,我师兄一片好意,你还是接受吧。这把青云玄空剑可是好多人想得而得不到的。”乐异扬听罢,知道这是因为来纪云的缘故,于是接过长剑,拱手向陆之诚言谢辞别。 陆之诚站在路边,望着乐异扬和来纪云骑马远去的身影,想到好隔一段时间才能再见到自己的小师妹,不禁酣然泪下。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陆之诚才返身回到庄上,召集手下数百庄丁商议大事。 乐异扬与来纪云离开悠云山庄,向东又行了七日,出了潞州城,来一处名为静夜山的地方。来纪云对静夜山并不陌生,以前曾随师父和师兄到过此地。 来纪云见乐异扬对这里茫然不知,于是主动介绍道:“乐公子,此山名为静夜山,山高六百米,绵延时数里,过了此山,不出两日,便可到卫州了。静夜山是武林中平山派的宝地,闲人不得随意进出,只能绕道而行……” 乐异扬一面听着来纪云说,一面心想:“这真是从未碰到过的怪事。《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静夜山怎么就单单成了平山派的地盘?竟然不允许人随意进出,这还是不是大晋的土地?”他初次行走江湖,哪里知道江湖上的这些规矩。自唐朝末年黄巢起义以来,八十余年间,江湖上各大门派只听武林盟主的指令,从来不理会官府的号召。官府也只是作壁上观,不敢过多干预各大门派的事情。 来纪云一口气讲完,见天色已迟,便对乐异扬说道:“看现在时辰,今夜我们可能要在静夜山留宿了。”乐异扬道:“来姑娘,你是金枝玉叶,不必和在下一起风餐露宿。”来纪云笑着道:“乐公子,今晚不用住在外面了。平山派与我师父有旧,如今我们路过此地,理应去山上拜访一下。”乐异扬正想见识一下平山派,便跟随她一起上山去。 两人走了大约半里路,在大路尽头看见一道山门,门口竖着一面白旗,上面写着“平山派”三个大字。旗下分别站着两个戴着枯草帽,身穿灰色短衫的人。乐异扬和来纪云走向前去,那两人突然警惕起来,拔出手中的大刀,正声问道:“来者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平山派!” 来纪云见状,用手按住腰间的剑,乐异扬连忙摇头示意她,独自上前,下马说道:“二位壮士,请息怒!我们从悠云山庄来,今日赶路迟了,想到山上借宿一晚。”两人听到“悠云山庄”二字,互相对视一眼,神色紧张地说道:“静夜山是我派圣地,素不招待不请自来的闲杂人等。” 那人话未及说完,来纪云已从马上飞下来,转眼之间,她的长剑已经对着那人的咽喉:“你们放肆,我们好心前来拜访,却被你说成是闲杂人等。” 两人刚欲举刀,来纪云一脚将其中一人踢翻在地,另一人却循迹扬起大刀,朝她胸前砍去。来纪云侧身躲过,一手握住那人握刀的手,只听那人“啊呀”一声,他手中的刀就掉到了地上。乐异扬见事情愈演愈烈,急忙上前制止,抱歉地说道:“两位壮士,我们今日路过贵地,多有得罪。”又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壮士吧。”来纪云“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 那二人吃了这一亏,思忖自己敌不过眼前这个女子,趁来纪云不注意,返身朝山上逃去。 乐异扬望见两人分快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知如何是好,说道:“来姑娘,这两人想是回去搬救兵了。我们初到静夜山,便与平山派结怨。这该如何是好?” 来纪云却不紧张,缓缓将剑插回鞘中,笑道:“乐公子,江湖上的事,不是讲道理就能说得通的。我师父位居武林盟主,师兄坐镇悠云山庄,如果没有过硬的本事,整么能够镇得住大家。这平山派与悠云山庄相距不过五百里,平时大家素有来往,师父与师兄的威名,想必他们都听说过。今日特意前去拜访,他们却对我们如此无礼,要是被师父和师兄知道我在外面被其他门派欺负,他们一定会帮我出这口气的。” 乐异扬见来纪云言之有理,自然不便与她争辩,只是耐心地等着。不一会,那两人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白色长衫的人。那人走到山门口,笑着道:“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来纪云眼睛斜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们平山派好歹是武林正派,待客方式却是如此粗鲁。”那人看了看来纪云,过走去好言好语说道:“你一定是来姑娘了,刚才的事我已经有所耳闻。” 又对乐异扬道:“在下平山派大弟子白问及,敢问公子大名?” 乐异扬见这白问及仪表堂堂,言谈谦恭有礼,又是平山派大弟子,不免对他刮目相看,下马答道,“在下太原乐异扬,今日路过贵地,幸会,幸会!”白问及打量了乐异扬一番,听说他来自太原,身边又有悠云山庄的二小姐相伴,想必大有来头,自然不敢怠慢,寒暄之后,便邀请他们上山休息。 来纪云微微一笑,说道:“本姑娘正想与乐公子上山拜见褚老前辈,如此甚好。”白问及道:“来姑娘大驾光临,我平山派蓬荜生辉啊。” 乐异扬走在来纪云身后,径直朝静夜山上而去。穿过山门,前面是一条石头砌成的台阶,径直向山中伸去,长度大约三百多米。石阶两边是苍翠的大树,葱茏的树枝在空中相互交集,整条石阶都笼罩在阴冷的树荫之下。爬上台阶,前面是一块开阔地,这时正有弟子在练习武功。山边上建有一片楼舍,房屋坐落整齐,不时可见淡淡炊烟升起。这时,乐异扬和来纪云已是两腿发软,气喘吁吁。白问及却仍然健步如飞地朝楼舍走去。两人只得加快步伐。 ------------ 第十九章 崭露头角 白问及到了房屋门口,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得到里面回应后方才推开门。白问及道了一声“请”字,跟在乐异扬和来纪云身后进屋。屋内早已准备好茶水。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独坐着,正在静静地闭眼养神。这位老者正是平山派第三代掌门人褚余生。 白问及走到他的身旁,附在他耳边说道:“师父,二位贵客到了。”褚余生缓缓睁开眼,看见两个后生站在他的眼前,示意他们坐下。 乐异扬和来纪云坐定,望着褚余生。褚余生不慌不忙,举起身旁的茶杯,放到嘴边,饮了一口茶,并不看堂下的来人。乐异扬转过头,悄悄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刚刚把人家徒弟打了,他不会是生你的气了吧?”来纪云抿嘴一笑,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乐异扬也笑了笑以示回应,转过头坐正。 过了良久,褚余生才把茶杯放下,对乐异扬说道,“这位公子果然气概飞扬,能在悠云山庄安然无恙地出来,实在令老夫佩服。”乐异扬见褚余生对五百里之外的事了如指掌,不禁心中一惊,说道:“在下资质愚钝,全靠贵人相助。”褚余生朗声说道:“公子所说的贵人,难道就是那个不由分说,就将我两个徒儿打伤的人吗?”说完用眼睛瞟了一眼他身边的来纪云。 乐异扬听出他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急忙起身赔礼道:“方才在山下多有误会,还望前辈多多包涵。”褚余生示意他坐下,说道:“公子文质彬彬,既然你说是误会,老夫自然相信你,这件事就过往不究。”又对来纪云说道:“丫头,不在你师兄身边好好呆着,居然跑到卫州来了,这是做什么?” 来纪云方才心中尚紧张,以为褚余生会兴师问罪,哪知他只是故意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听到“既往不咎”四字的时候,她心中悬着的石头方才掉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褚伯伯,您老人家倒总算惦记起我了。今天随乐公子路过静夜山,便想着来拜访您老人家,谁知道山下两个守门的人却如此无礼。真是玷污了伯伯严格要求徒弟的英名。” 褚余生听罢,板着脸说道:“你这个丫头呀,嘴巴毒辣的很。明明是你打了人,反倒是诬陷我的徒儿。看来你师兄陆之诚那个小子把你给惯坏了。”来纪云笑嘻嘻地说道:“好啦,不管怎样,确实是我先动手打了你的徒儿。褚伯伯,小女子给您赔不是了啦。” 褚余生说道:“丫头,下次可不许无缘无故动手打人。还好是遇到你褚伯伯,要是遇到其他人,你就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又询问道:“前几日老夫听说显允焕回了悠云山庄,召集了大部分武林门派,准备将盟主之位让给你师兄,可有此事?” 来纪云心想:“你早已知道此事,何必又来问我?”转念一想:“既然问了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他吧。”于是答道:“师父年事已高,早就有意归隐,那日招各大门派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褚余生听罢,说道:“显老头为你师兄想得周到,明年三月举行的武林大会正好可以让他出头。到时我们平山派也去为你师兄捧捧场,顺便领教一下你家的千形剑法。” 白问及听后,上前对来纪云说道:“白某不才,到时还请来姑娘和你师兄多多承让。” 来纪云之前并不知道平山派也参加武林大会。十多年来,历届武林盟主之位皆非师父莫属,天下武林门派不敢与之争雄。如今师父尊卑归隐,有些门派就开始蠢蠢欲动,不知道师兄能否对付了这些人。想着想着,脸上不禁流露出对师兄的牵挂之情。 乐异扬本来对江湖门派之争不感兴趣,但见来姑娘挂念着陆之诚,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说道:“来姑娘,明年三月,在下陪你去武林大会见识一下。”来纪云心想:“乐公子足智多谋,到时一定可以帮道师兄,他如今要求前去,那是再好不过。”于是微笑着向他示意。 两人正在眉目相对,只听褚余生笑道,“公子能参加更好。听说公子的家乡是太原,那是一个是出英雄的地方。如今朝廷里的文臣武将大多数都在太原待过。如此人杰地灵的地方,想必乐公子武功必然非凡。既然乐公子也要参加武林大会,不如现在就与我徒儿比试一番,如何?” 乐异扬朝白问及望去,只见他此时已经走到屋子中央,说道:“乐公子,等会还请你多多承让。”乐异扬自知不敌他,只能面露难色。 来纪云不清楚褚余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已经知道乐异扬根本不会武功,不忍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洋相,起身说道:“褚伯伯,乐公子最近身体略有不适,不便与人比武,今日就由云儿和您的高徒切磋吧?” 白问及没想到来纪云会这样说,不想在江湖上落个欺负女孩子的名声,于是说道:“来姑娘所学的千形剑法,白某早就有所耳闻,如果陆公子能来,白某倒想与他切磋一二。”来纪云心道:“我师兄的千形剑法已经炉火纯青,你哪里是他的对手。”抬头望着白问及,嘴角一撇,说道:“既然你不屑与我比试,那我们就认输了,这样更好,不用比武伤了和气。” 褚余生见来纪云出来搅局,正声说道:“丫头,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即可。乐公子并没有拒绝此事,定是胸有成竹,你又何必如此紧张,先坐着饮杯茶。”说完吩咐人上茶。来纪云执拗不过他,只得坐下来,心头为乐异扬捏了一把汗。 平山派以“含刃刀法”远近闻名。所为含刃刀,乃是由青铁连续焚烧三日所成的铁水铸造而成。含刃刀长三尺,宽五寸,重数十斤,锋利似剑,坚实如斧,一刀双忍,一般之物遇之顷刻及断。使刀之人,若非力大无穷,则难以运用自如。所以平山派弟子每日以练习手举巨石为基本功,为的就是以后能够使唤手中的兵器。 褚余生与显允焕的武功不分上下,但两人近年来却一直未交过锋,一则两人年事已高,早已经不会为琐事出手;二则两人的徒弟都已继承自己的衣钵,也不需要自己站出来镇场。白问及是平山派的大弟子,虽然刚刚三十出头,却在静夜山待了已有十六个春秋。这十六年里,他昼夜刻苦练功,如今的身手已经遥遥领先褚余生的其他弟子。 乐异扬并不知道这些,他心想:“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来纪云。他不想来纪云难堪,咬紧牙关说道:“既然褚掌门执意让我们比试,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白大哥,请!” 自从上了静夜山,他见到山上到处是杀气腾腾的场景。平山派虽然是武林正派,但为了争夺武林盟主的尊位,说不定会想出什么邪门歪道的招数。万一他们挟持来纪云,那陆之诚在武林大会上定会有所顾忌。要是让平山派得逞,陆之诚的武林盟主之位就难以保住。“士为知己者死”,陆之诚待他不薄,来纪云又对他情意绵绵,如今只有想尽办法,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让她安全地离开静夜山。 白问及听见乐异扬应允,说了一声“得罪了”,径直朝他奔过去。在离乐异扬不到三米的时候,白问及突然双脚离地,含刃刀同时从他身后出鞘。乐异扬见他来势汹汹,下意识身子后仰,却忘记拔出青云玄空剑出来抵挡,只见那含刃刀从他胸前迅速掠过,胸口的衣衫被削掉薄薄的一层棉絮。白问及一招刚过,又用一手抓住乐异扬的胳膊,反手一挥手中的刀,乐异扬只觉背部一阵冰凉,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推倒在地上。 乐异扬虽然被含刃刀刺伤,背后却并丝毫没有疼痛感觉。他趁白问及放松警惕,猛地起身,拔出手中的长剑,使劲朝他的腹部刺去。白问及来不及提防,双掌紧紧夹住青云玄空剑,但仍然被强大的冲力推后足足一丈远,才能够停下身子来。他不能运气将剑从眼前移开,于是两人就这样相互僵持着。 白问及没料到乐异扬内功如此深厚,额头上逐渐冒出汗珠,只见青云玄空剑慢慢像他胸口移动。白问及心头一怔,头脑里面一片空白。按照常理,普通人被含刃刀所伤,怎会也会有所震吓,奈何乐异扬不仅安然无恙,反而越战越猛。江湖中有句流传很广的俗话,比武最怕两种人,一种是武林高手,一种便是不怕死之徒。至于乐异扬是那类人,白问及此时尚未分辨得出。 眼见剑尖就要刺到白问及的心脏,坐下之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这时,褚余生朗声道:“乐公子,老夫知你武功不弱,今日比武就是作罢吧。”乐异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只觉一股真气沿着手掌传到青云玄空剑上,急忙说道:“褚前辈,晚辈长剑已经出鞘,现在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褚余生一听,顺手掀起放在身旁木桌上的茶杯,正好击中青云玄空剑。乐异扬和白问及都感到手腕发麻,两人同时放手,都想后退了两步,青云玄空剑被抛向空中,垂直落到地上,将两层楠木地板击穿。 乐异扬走过去,用力拔出青云玄空剑,将它插回剑鞘。褚余生望见他手中剑,摸着胡须点头赞道:“果然是一把宝剑,公子从何处得来的?”乐异扬恭敬的答道:“是前几日悠云山庄的陆公子送给我的。”褚余生道:“宝剑配英雄。公子前程无量啊。”乐异扬道:“褚前辈过奖。”转身对白问及躬身说道:“刚刚多谢白兄承让,在下才侥幸不败。”白问及连忙推辞,说道:“乐公子谦虚了,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力,实属罕见啊。” 乐异扬从未学过武功,那有什么内力之言。可刚才比武的情境,又好似他真的有深厚的武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异扬心中不解,慢慢走回座位。 ------------ 第二十章 青云宝剑 这场比武,双方都未能战胜对方,只能算是一个平局。褚余生作为平山派的掌门人,不便与晚辈直接争强斗胜。如今比武结束,他见天色已晚,想起自己与显允焕平素交情不浅,不忍让客人深夜启程,便吩咐人安排来纪云和乐异扬今夜在山中休息,自己带着白问及回到内室。 来纪云见众人都走开,急忙起身握住乐异扬的手,关切地问道:“乐公子,刚才比武中,你有没有受伤?” 来纪云前面主动提出替乐异扬比武,如今又这般在意他,早就让乐异扬深深地感动。乐异扬从小母亲就去世,好久没有感受到来自女性的温暖。这时听见来纪云温柔的声音,望着她美貌的面孔,似乎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一颗小小的心脏渐渐融化。 乐异扬正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中,突然记起“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猛地将手挣脱出来,腼腆地低下头,轻轻说道:“来姑娘,谢谢你的关心,在下并无大碍。”来纪云娇声说道:“没事就好,不然我会担心你的。”乐异扬听后一惊,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来纪云看着他迷惘的表情,扑哧一笑,说道:“公子若每天都这样,那该多么无趣啊!”言下之意,做人不能这么死板,脑中全想着四书五经。乐异扬心中一阵凉,还未弄清楚她为何会这样说自己,来纪云已经笑着走出屋去。 乐异扬独自一人坐着发呆,经过刚才的比试,他差点性命不保,更觉得来纪云在山下说的话有道理。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起身出门,一边行走,一边想到:“我刚才为何能够抵挡得住含刃刀的攻击,又为何可以将白问及逼得喘不过气来?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侥幸,仰或有神人暗中助我……”就这样一直走到主人安排的房间,他也没有彻底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余生与白问及等人入了内室,关紧门窗,褚余生问道:“问及,你没事吧?”白问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恨恨地说道:“师父,徒儿学艺不精,今日未能为我们平山派争光,还请师父重重责罚!”褚余生走上前扶起他,安慰道:“问及,今日之事,并非你的错。你的含刃刀法较前已经大有长进,不出两年,你便可以达到为师的境界。含刃刀法的精髓在快速,你今日刚出两招,就已经击中对手的后背,可谓对此刀法运用自如了。” 白问及羞愧地说道:“师父点评的极是。不过还是徒儿自身的原因。我的刀法虽快但攻击力有限,以至于对手可以全身而退。”褚余生又道:“你说的不错。只有将速度和力度融为一体,含刃刀法才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问及,你要牢记,要想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就必须做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你如今最大的对手便是悠云山庄庄主陆至诚。” 白问及听罢,寻思:“要成为武林盟主,当然要打败陆至诚。但是陆至诚所学的千形剑法最高境界是变幻无穷、见招拆招,打败他又谈何容易。况且如今又多了个名不见经传,但又不能轻视的乐异扬。” 褚余生猜到他的心思,笑着道:“当然,这还需要时间。武林大会还有一年才开始。你好好做准备。至于今日与你比武的那个小子,你不用放在心上。为师看他出手的招式,毫无套路可循,刚才你和他打个平手,全是由于他阴险狡诈的作为。当着悠云山庄那个丫头的面,老夫不便说些什么。改日如果他再用这些下作的手段,老夫绝对不会轻饶他。” 白问及与乐异扬动手,已经知道他的内功不容小觑。听师夫这样说,他也不便驳斥,只是说道:“乐公子手中的宝剑,可不平凡。” 原来秦朝的时候流传了两把宝剑下来,一把是白云玄空剑,另一把便是青云玄空剑,都是玄铁所铸,锋利无比。但如果落在寻常人手中,却和普通刀剑别无二致。褚余生自乐异扬进门,便留意到他手中的这把剑,这才让白问及去试探他的武功。 褚余生摇着头道:“如此好的剑,却落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真是明珠投暗。可惜!可惜!”说完就示意白问及回房休息。 白问及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手臂发软,于是在丹田运气调养半个时辰,这感觉浑身好了很多。白问及转战难眠,想着旁晚的比武,心中尚有余悸:到底是乐异扬功力不够,还是有意手下留情,竟未可知。 乐异扬同样睡不着。平山派武艺果然名不虚传,白问及将含刃刀法演绎的精妙绝伦,才出两招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想起了背后的刀伤,从床上坐起来,点燃蜡烛,用手仔细抚摸上背,并未见到一丝血迹。乐异扬从行李中取出一件衣衫,换好衣服后,将刺破的衣衫折叠整齐后放入包袱中,这才又躺到床上。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门声,声音很轻微,不过乐异扬还是听见了。他起身移开门栓,打开房门,发现屋外之人竟是来纪云,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白皙如玉的手中握着一个蓝色的小瓷瓶。 原来来纪云看到乐异扬被含刃刀击中,担心他故意隐瞒自己的伤情,就连夜配置出治伤的药水,亲自给他送过去。等到乐异扬出来,来纪云故意寒暄道:“乐公子,这么晚还没睡吗?”乐异扬此时被她清新的样子迷住了,竟然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门中央,双眼直盯着来纪云,全然没有留意到他在说些什么。 来纪云被他这样看久了,脸上逐渐泛起阵阵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乐异扬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来……来姑娘,这么晚……有什么事吗?”来纪云将手中的小瓶递给他,柔声说道:“这时治疗外伤的药物,你收好了。”说完,不等乐异扬回答,她就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乐异扬这才恍然大悟,来姑娘深夜前来,原来是心中惦记他的刀伤,一股暖流从他心窝涌过。他回到床上,将药瓶怀揣好,嘴角露出了会意的微笑,就这样一觉睡了过去。 当晚静夜山风平浪静,偶尔可以只听到鸟兽鸣叫的声音,却不影响山中各人的休息。隔日清晨,乐异扬和来纪云早早起了床,两人在楼道中相遇。乐异扬走过去,轻轻地说道:“来姑娘,昨晚多谢你的药水,让我睡了个好觉。”来纪云莞尔道:“有没有梦到什么人啊?”乐异扬摇摇头,说道:“一觉睡到天亮,好像并没有做梦。” 来纪云本以为他会在梦中梦到穿着粉红色衣服的自己,就算没有做梦,也可以假装说梦到了,这样就能讨到她的欢心,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不懂这些事情,于是失望地说道:“本来以为你会做个美梦。”乐异扬愣了一下,回答道:“我平素睡觉很少做梦。”来纪云道:“你以前天天都在代州草原上,就没有梦到过老虎和大雕?”乐异扬抬起头,思索了一阵,说道:“也有过那么几回,不过太遥远了,已经记不得。”来给云“哦”了一声,耷拉着头走了出去。等到来纪云快要走到门口,乐异扬才大声说道:“来姑娘,等等我。” 两人陆续走出房屋。太阳已经升到树梢间,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宽阔的地上。那里已经站满了练功的弟子,白问及站在最前面,带领他们扛着笨重的石头。乐异扬道:“这回算是见识了平山派。有如此勤奋刻苦的门人,它又怎么能够不兴盛?”来纪云点点头,说道:“但愿平山派真的可以造福武林。” 乐异扬与来纪云吃过主人家准备好的早餐,约好等会在山门口相见。 乐异扬去褚余生房中向他辞别。褚余生见到乐异扬前来,起身问道:“公子刀伤如何?”乐异扬恭敬地答道:“承蒙褚前辈关怀,在下已经无大碍。”褚余生听罢,笑着说道:“比武切磋,难免伤及体肤。不过见你今日生龙活虎的样子,老夫就可以安心了。”又问道:“怎么不见来纪云那个丫头?” 乐异扬将即将离去的情况说出来。褚余生说道:“也罢,既然你们还有事情要办,老夫就不强留。”乐异扬拱手辞别道:“褚前辈,多谢您昨晚的盛情款待,后会有期。”褚余生道:“公子为人谦虚、知礼,在这乱世确实难能可贵。你尚未弱冠,来日方长,日后一定可以扬名立万。希望你能够信守诺言,我们明年武林大会再见。”说完便吩咐人带乐异扬下山。 乐异扬一路上细细品味褚余生的话,觉得他说得不乏道理。自己今年刚满十七岁,虽然现在还不会武功,但只要潜心练习,以后达到好友令狐城那样的身手也并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下山,将这一些告诉来纪云,希望她能够为自己参谋一下。 来纪云此时正在山脚下焦急地等待着,她担心褚余生因为昨晚的事情会为难乐异扬。等到望见他安然无恙地下来,这块悬在她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两人在山门口找到自己的马儿,给它们喂完草料,便起身上路。 ------------ 第二十一章 耶律公主 在路上,乐异扬聊起与褚余生辞别的事情。来纪云笑着说道:“褚余生那个老头子是故意调侃你,你还以为他是好心呢!”乐异扬满脸疑惑,问道:“来姑娘,在下不明白。还请你明示。”来纪云道:“褚余生先夸赞你一番,说你资质不错,然后在让你参加武林大会,你哪里还好意思拒绝?”乐异扬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可想到参加武林大会是自己昨晚亲口所说,在场众人皆已见证,也不能说是褚余生故意设套让他转进去。 来纪云见他所有所思,开口道:“乐公子不必担心,现在还有一年时间,你可以好好练习武功。” 乐异扬想到褚余生说的“谦虚、知礼”四字,心头不禁一怔,知道他已经洞穿自己的身份,忧虑地说道:“来姑娘,我只是一介书生,哪里会什么武功?习武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算我从现在开始学习,一年半载又能学到什么?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姑娘,武林大会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是要去的。” 来纪云见他神色幽暗,便安慰他道:“乐公子,云儿可不这么看。诚然,习武是需要时间来积累,但更重要的是天赋。有些人三五年便可练成绝世武功,有些人谔谔然一辈子也只是会些皮毛功夫。”乐异扬颔首赞同道:“来姑娘所言不假。天无绝人之路,我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且走一步再看吧。”来纪云笑道:“乐公子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此地荒山野岭,恐有野兽出没,我们还是赶紧赶路。”乐异扬道:“好的,赶路要紧。”说完,两人骑着马在树林里飞快地行驶。 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正空,如今正是冬季,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又行了十余里路,乐异扬和来纪云终于离开静夜山地界。 离开静夜山,朝东行五里路,便见到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河。河水自西北而来,河面宽不到二十丈,两岸长满了齐人身高的茅草。过了这条河,往东南方向再行百余里,就到了卫州城。此刻已经接近午时,小河四周人烟稀少。两人沿着河岸走了数里路,才隐隐约约看到一只敞篷船在靠近岸边的水草上随波漂动。 乐异扬和来纪云走上前去,发现船舷上靠着一个正在打盹的少年。来纪云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喂!现在还开船吗?”那个少年被她这样一拍,立刻醒了过来,他用手揉揉眼睛,没精打采地回答道:“姐姐,你们要过河,我开船便是。不过走一趟要五文钱银子。” 来纪云笑着说道:“好的,那你起身开船吧。”说完伸手去取银子。熟料乐异扬已经将银子递过去,并说道:“小兄弟,不好意思,中午打扰你了。”那少年见来人这么客气,顿时来了精气,朗声说道:“哥哥、姐姐快上船,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乐异扬和来纪云正要上船,突然听见身后人声嘈杂。两人回过头,吃了一惊,只见十余名乡民打扮的人,正惶恐地着朝他们跑过来。来纪云见他们来势汹汹,下意识摸了腰间的千形剑。 这些人到了岸边,都争着往船上挤,并嘱咐快点开船。那少年见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船桨放到船沿上,挥舞着手招呼道:“大家不要着急,船上还有空位。” 这群人哪里听得进,连人带行李一块挤进船中。乐异扬与来纪云对视一眼,让她先上船,自己则最后才上去。那少年见所有人都已做好,方才挥动船桨在平静地河面慢慢向对岸滑行。 乐异扬仔细的观察这些乡民,发现他们神色慌张,不停地朝来时的方向张望,于是好奇地问道:“各位叔叔婶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家这么着急上船?”其中一人应道:“公子有所不知,刚刚从北方来了好多人,这些人穿着奇形怪状的服饰,骑着大马,拿着尖刀,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我曾听村中老人说过,他们就是契丹人,十年前在我们卫州杀人如麻。” 这时,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女子大声哭道:“如今这些恶人又来了,我们只有赶快逃走才行!可怜我怀中的孩儿,她才七个多月大,竟然也要和我们一起不停地逃命。契丹人杀人不眨眼,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要是被他们抓住,我怎么向她远在京城当差的爹爹交代。”说罢便泪如雨下,一船人听后,都很伤感,几个中年妇女都过去安慰她,说道:“还好我们跑得快,那些契丹人才没有追上我们。”那女子抽泣地说道:“逃逃逃,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像今天这样,在离边境数百里的地方还要担心契丹人打过来。”那几个中年妇人听后,都哑口无言,相互望了一眼,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船刚刚行到河中央,就听到对岸有人呼喊停船。来纪云回头看了看,看见那边有一个中年人在对着她招手,他的身后是马匹扬起的大片尘土。乐异扬回头忘了一眼,转过身对那些乡民说道:“各位叔叔婶婶,你们说的就是岸边那些人吗?”这些乡民远远就望见了那些契丹人,这时连连点头,又惊恐焦躁起来,急忙叮嘱那少年千万不要停船,并催出他赶快朝对岸划去。 那些契丹人到了岸边,站成一排,不停向对岸张望。这些人身穿褐色紧身服饰,腰间佩着长长的尖刀,头上发饰与汉人截然不同。他们四处打探一番,发现除了河面上的漂着的那只小船,再无其他可以用作过河的工具,于是气得在岸边直跺脚。 过了一会,一辆两匹白色骏马拉着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在众人身后停下。那些契丹人赶紧朝两边移动。一位身穿白衣裙的少女缓缓走下马车,她的身后跟着两位相貌奇异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人额头两边各长着一寸左右的棱角,另一人的鼻子和嘴巴都较寻常人稍微突出。那女子走到岸边,那些契丹人都跪下向她行礼。那女子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径直走到河边,眼睛望着河里的那只船。 乐异扬在船上与岸边那位少女对视一眼,只觉她美得让人惊讶。来纪云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悄声说道:“乐公子,你猜那些契丹人会怎么做?”乐异扬目不转睛,仍然望着那个女子,轻轻说道:“来姑娘,在下哪里猜得出那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们没有船过河,那女子似乎并不着急。真是奇怪!”来纪云听后,洒笑道:“活该过不了河,谁叫他们当年在中原杀了那么多人。” 那群契丹人本是契丹皇宫的大内侍卫,这次是奉皇帝耶律德光的旨意护送公主耶律钟盈出使晋国。耶律钟盈身后两人是宫中的侍卫统领,一人姓鹿名万理,另一人姓鹤名连天。契丹使团一行人刚到卫州境内,那群乡民就误以为是契丹军队打了过来,于是连夜收拾行李往南边逃去。 那些侍卫眼见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每个人都恼怒不已,其中一人跪下说道:“属下无能,竟让那条小船从眼前逃走,请公主殿下赎罪。”耶律钟盈嘴角微微一笑,并没有责备任何人,而是走上前去扶起他。那名侍卫受宠若惊,急忙退后两步,不敢再与耶律钟盈正眼相视。 耶律钟盈望着小船,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到小船快要到达对岸,她挥手对身后二人说道:“鹿叔叔,鹤叔叔,麻烦你们过去请那划船的少年回来。” 鹿万理和鹤连天诺了一声,飞身跃入河中,双脚踏在水面,行走如临实地。乐异扬在船上远远望过去,心中不由得惊叹两人上乘的轻功。 小船刚刚靠岸,还未来得及立稳,那些乡民就吓得四处逃窜。那划船的少年此刻顾不得收过河的银两,当即扔掉船桨朝岸边跑出。 来纪云跳到岸上,回过头瞧见乐异扬仍在船上,急忙提醒道:“乐公子,你怎么还不上岸。那两个契丹人武艺高强,我俩不是他们的对手,当下还是避开为好。” 乐异扬点头道:“来姑娘,我这就上来……”话未说完,鹿万理和鹤连天已经离船不到三丈。来纪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心身后!”急忙向前去拉乐异扬,却还是迟了一步,两人已经跃到乐异扬身前,挡住了他上岸的路。鹿万理用汉语客气地说道:“我国耶律钟盈公主殿下在对岸,请你用此船将他们渡过来。”乐异扬看着两人肃穆的神情,心中不觉一阵寒栗。 来纪云正欲拔剑上前与二人搏斗,乐异扬摇头示意她不要为自己冒这个险。来纪云站在岸上,眼睁睁看着乐异扬划船朝对岸驶去,急得在岸边不停地走动,心中想着解救他的方法。 等到小船靠岸,那群契丹侍卫早已等得不耐烦,走上前用契丹语骂道:“臭小子,你刚才跑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让我们公主殿下等会多时,看我们等会怎么责罚你。” 耶律钟盈轻轻“哼”了一声,他们便不再啃声。乐异扬抬起头朝岸上望去,心中怦然一动。这个契丹公主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虽然是胡人,却把好多汉族姑娘都比了下去。她面如桃花般细腻,眼如珍珠般明净,眉如初月般修长,发如青丝般秀丽。“肩若削成,腰若约束”,洁白的裙子刚好没过双脚,一条红色的飘带系在腰间,左右两侧分别佩着一块碧绿色的美玉和一把镶有宝石的短剑。 耶律钟盈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走上小船,在船舷边默默地站住,眼睛望着那些被船桨记起的浪花。乐异扬一边躬身划船,一边偷着她的背影,心想:“人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难道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 第二十二章 荒野刺客 等到了岸上,耶律钟盈望了乐异扬一眼,红唇微动,柔声地说道:“刚刚对公子略有冒犯,还请你多多见谅。”乐异扬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个异国公主竟然会汉语,又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她打扮得确实是契丹少女的模样,于是说道:“能为公主殿下撑船,是在下今生的荣幸。”耶律钟盈微微一笑,从随行的侍卫那里取过一袋银两递给他,说道:“这些是我们过河的银两,请你务必要收下。”乐异扬急忙挥挥手,说道:“公主殿下误会了,这并不是我的船,船的主人刚刚逃走了。” 耶律钟盈听罢,朗声说道:“我们有这么可怕吗?怎么那些人见了我们,就像牛羊见了虎狼一样。”乐异扬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傻傻地望着她。耶律钟盈格格地笑了几声,说道:“我问你,你怕我们吗?”乐异扬道:“回公主的话,在下不怕你,只怕你身后的那些侍卫。”耶律钟盈听完,笑得更灿烂了,娇声说道:“看来公子是个不会骗我的人。钟盈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希望咱们还能相见。” 乐异扬微笑着点点头,目送她上了马车,用契丹语问一个侍卫道:“请问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那个侍卫骑在马上,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们公主殿下要去开封见你们的皇帝石重贵。”说完便扬长而去。 乐异扬看着众人逐渐离去的身影,心想:“两国交战在即,契丹却在这个时候派人出使大晋,看来边境的局势还有转机。古语有云:兵乃利器。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轻易发起战争。” 乐异扬转过身,发现来纪云静静地站在一边,嘟着嘴巴,满脸愤怒的样子,不解的问道:“来姑娘,谁惹你生气了吗?”来纪云在岸边将乐异扬与耶律钟盈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感到好笑,反问道:“乐公子,你怕我吗?”乐异扬道:“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来纪云见他不回答,故意转身不理他。 乐异扬不知道来纪云是真的生他的气,走上前说道:“来姑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先赶路吧。”来纪云心想:“那个契丹公主前脚刚走,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追过去,也太明显了吧。”冷声说道:“是啊,要是不快点追,等会他们就走远了。” “他们?”乐异扬说道,“来姑娘,你是指那些契丹使团吗?”来给云一愣,说道:“那么,他们是去开封府了。”乐异扬诚实地答道:“他们此番进京觐见皇帝陛下,可能是为了解决两国最近的争端。”来给云听罢,摆摆手道:“既然公子与那些契丹人同路,本姑娘就没有必要与你同行,就此告辞,希望公子能够心想事成。” 乐异扬不明白她在吃耶律钟盈的醋,只见来纪云骑着马沿河边行去,于是也翻身上马。来纪云心头有气,使劲用鞭子挥打马儿,那马儿本是悠云山庄上等的骏马,被她这样一刺激,立刻在河岸飞奔起来,没过多久,就将乐异扬甩出十余里远。 乐异扬沿着河岸追寻,过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见到来纪云的踪影。河流弯弯曲曲,分出几条细细的支流,包绕着河岸。乐异扬下马行走,不停用眼睛打量四周,希望可以在某个地方看见来纪云的身影。 他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逐渐明白为什么来纪云会气得弃他而去。难道是因为耶律钟盈?不错,一定是她了。不过来纪云生来清纯俊丽,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她还会嫉妒耶律钟盈的美貌吗?走着走着,乐异扬突然浑身一个啰嗦,大叫道:“该死,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来姑娘是在吃耶律钟盈的醋。” 自从悠云山庄初次相遇,两人已经相处近一月。这一月来,来纪云处处为乐异扬着想,甚至愿意替他与平山派高手过招,而他自己却未能察觉到这种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直到这次来纪云出走,乐异扬才终于想明白。乐异扬望着来时的路,心想:“来姑娘不愿与我同行,是害怕我喜欢上耶律钟盈。可是耶律钟盈是契丹的公主,两国正剑拔弩张,这种事情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乐异扬翻身上马,朝着原路奔回,到了方才过河的地方,只见小船仍然静静地漂在河面,于是断定来纪云没有往回去的方向走。他调转马头,往东南方向驶去。 又行了三个时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岭。此处无官路可行,乐异扬牵着马,往里面行了四五里路,在一个山坡下面发现了一匹马。那匹马是来纪云的坐骑,正在安静地吃着野草,全然没有发现乐异扬的到来。乐异扬将自己的马系在树上,拿好行李去四周寻找来纪云。 乐异扬在地上发现了一行脚印,沿着脚印寻上山坡,发现一个人影藏在草丛中。他悄悄地靠过去,正欲靠近那人,那人突然转身,刺出长剑抵在他的胸口。乐异扬一看是来纪云,欢喜地叫道:“来姑娘……”他刚说出这几个字,来纪云就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然后将剑收回,小声说道:“乐公子,你快点过来看,我有了新的发现。” 乐异扬走过去,伏在草丛间,向对面山下望去,只见两路人马正在大打出手,其中一方正是保护耶律钟盈的契丹侍卫,另一方却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只见一阵刀光剑影,契丹侍卫毫发无损,越杀越起劲,另一方则被打的像流水落花,不停地逃窜,只留下三四具尸体。乐异扬心想:“难道他们遇到山贼了?” 这时,只听山下一名契丹侍卫骂道:“石重贵平素鼓吹治国有方,没想到江湖上一片混乱,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为非作歹!真是岂有此理”另一人附和道:“晋国怎能跟我契丹想比,石重贵不过是咱们陛下的孙子。不过这些山贼着实可恨,居然胆大妄为,连公主殿下都想打劫,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我契丹大内侍卫的厉害。” 契丹侍卫个个扬起手中的尖刀,准备再去寻找那些山贼,却被马车里面的耶律钟盈叫住。由于离契丹使团距离太远,乐异扬和来纪云听不清楚耶律钟盈交代他们的对话。只见这些契丹侍卫挖了一个大坑,将刚刚杀死的三四个山贼掩埋后,大队人马再次上路。 等到契丹使团走远,乐异扬和来纪云才从草丛中爬起来。来纪云见乐异扬不舍不弃地一路追来,此时怒气已经消了大半,问道:“乐公子,刚才那些契丹人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啊?”乐异扬翻译了那些契丹人说的话,来纪云听罢,愤愤地说道:“真是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杀了人。看来船上那个妇人说的有道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乐异扬疑惑道:“现在还不好断定,我们下去看看。”来纪云点点头,两人沿着山坡慢慢走下去。 乐异扬站在土堆前,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介不介意我将尸体挖出来看看。”来纪云道:“请便,本姑娘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乐异扬用手抛开土堆,露出一个人头,那头上还带着面罩。来纪云很好奇,走过去揭开山贼的面罩,发现那人并不是中原汉人。乐异扬仔细打量那个人头,恍然大悟道:“来姑娘,在下想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党项派来的刺客。” 来纪云问道:“乐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党项人?”乐异扬指着那人说道:“我从小在太原边境长大,太原以西数百里,就是党项人的地盘,叫定难军。党项首领李彝殷与我们晋国交好,袭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党项人偶尔会来边境做生意,他们都是秃发大耳宽眼眶。这人虽然留有长发,但与我们汉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来纪云道:“原来如此,不过党项为什么会派人来刺杀契丹公主?” 乐异扬道:“党项真是居心叵测。眼下契丹和大晋的军队正在边境线上对峙,如果契丹公主死在晋国,我们就百口难辩,后果不堪设想。契丹公主身边虽有大队人马保护,但她虽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党项刺客无孔不入,契丹侍卫防不胜防。”来纪云不解地问道:“云儿不太明白,党项不是与我们很友好吗?他们怎么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来捣乱。” 乐异扬想起一月前北平王刘知远遇险的事情,说道:“党项一向变幻无常,见谁强大就依附谁。唐朝末年以来,党项一直都向中原皇帝称臣,如今已历四朝。契丹逐渐崛起,中原王朝摇摇欲坠,党项不臣之心,是以日渐明显。”来纪云倒吸了一口气,问道:“乐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乐异扬胸有成竹地说道:“来姑娘,我们正好要去开封府,不如暗随在契丹使团之后,见机行事。”来纪云虽然对耶律钟盈并无好感,但是觉得乐异扬言之有理,也只得默默答应。 两人将那名党项刺客埋掉,又起身翻过山坡,回到之前系马的地方,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坐骑。乐异扬在四周仔细寻找一番,才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两张血淋淋的马皮和一些野兽吃剩下的马骨。来纪云跑过去,见此情景,心头一酸,扑到乐异扬肩上,放声痛哭。乐异扬安慰道:“来姑娘,事已至此,还请节哀。这荒山野岭,时有猛兽出没,在下也疏忽了。” 来纪云忽地拔出千形剑,环顾四周,说道:“乐公子,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尽快出山。”乐异扬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将剑送回剑鞘里,说道:“来姑娘,如今我们没了马,只好作伴而行了。”来纪云道:“这样也好,我就不敢再任性离你而去。” 乐异扬行了几步,突然停住,返身把地上两张马匹拾起。来纪云见他行为古怪,好奇地问道:“那两张马皮血腥得很,公子要它们有何用。”乐异扬道:“现在已是初冬,晚上逐渐转冻,这些马皮可以临时当衣被用。”来纪云微笑不语,两人又向东行了到五里路,天色暗了下来。来纪云挥剑砍断一颗枯树,从怀中取出火种点燃,举着火把继续前行。 ------------ 第二十三章 林中密会 两人才行了百余步,乐异扬就看到树林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小木屋。他缓缓走过去,用手扒开挡在木屋外面的荆棘丛,让来纪云小心翼翼地过去,这才自己过去。乐异扬站在木屋门口,用指背用力敲了几声,问道:“请问有人吗?”隔了良久,没有人回答。乐异扬又敲了几声,屋内仍然没有人答应。他轻轻推了推门,木门就“咔吱”一声打开。 乐异扬回头望了来纪云一眼,耸耸肩,说道:“来姑娘,我们进去看看吧。”来纪云道:“这样进去,主人回来发现会误会的。”乐异扬已经进去,发现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咳嗽着说道:“这里应该好久没有人住,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说完急忙将小屋的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冲出屋外。 乐异扬头上和身上全是灰尘,来纪云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过去用手替他把身上的灰尘拂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乐异扬道:“来姑娘,屋内的灰尘应该散完了。”来纪云道:“进去看看便知”说完跨步走进屋内。 木屋之内只有一张破床和一个石凳,乐异扬取出马皮铺上,又在上面铺了一些干草,说道:“来姑娘,今晚委屈你了,我只能做到这些。”来纪云说道:“这样已经不错,总比在外面被北风吹好。” 隔了一会,来纪云问道:“乐公子,你睡外面还是里面?”乐异扬此时正在吃干粮,听见他这么一说,嘴里的饭全都喷到地上。来纪云关心地问道:“乐公子,你呛到了吗?”说完将盛有清水的皮囊递给他。乐异扬接过皮囊,说道:“不碍事。来姑娘,还是你一人睡床上吧。我坐在这上面就行。”说完指了指他屁股下的石凳。” 来纪云道:“这样怎么行,还是你睡床上。”两人争执一番,最后乐异扬说道:“来姑娘,我看这样吧,等会你先睡,等你睡醒了,我再睡。行吗?”来纪云笑着道:“好的,一言为定!” 来纪云行了一天的路,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她把千形剑解开,放到枕头边上,躺倒床上就睡着了。乐异扬看着他熟睡中的样子,心想:“傻丫头,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再叫你了。” 乐异扬走到窗外,将门窗都关好,只留了很小的空透气。他把石凳搬到门边,自己靠在门槛上睡觉。 晚上北风呼呼地吹着,山中的树木被吹得吱吱地作响。蝙蝠成群地在夜空中飞翔。乐异扬听见外面的风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茂密的山林,想道:“这真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到底是谁曾经住在这么神秘的地方?”乐异扬又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自言自语道:“希望耶律钟盈这次出使晋国,可以成功阻止两国的战争。这样天下苍生就不必再流离失所了。” 他正陷入沉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尖锐的笑声。这个声音由远及近,让人听得毛骨悚然。乐异扬回头看来纪云,见她已经翻身向着墙壁,全然没有被这声音所惊扰。等到他再次看外面时,十余丈外已经多出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子。 那人并没有留意到树林深处的这间小屋。他站在树林中间,似乎在等什么人。寒风将他的头发吹得飘散开来。那人虽然蒙着面纱,但仍可以看到他脸上露出的狐疑表情。乐异扬屏住呼吸,悄悄注视着树林中那人的一举一动,只见那人站立在地上,一动不动,仿若死尸。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从树林另一边又使出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着素衣的男人。那人刚下马车,黑衣男子就走上前,躬身行礼。那人并不回礼,只冷冷地问道:“拓跋济予,这么晚约老夫出来,所为何事?” 那名黑衣男子是党项贵族,即现任夏国公李彝殷的堂弟。拓跋氏本是北魏皇族拓跋氏后裔,后来融入党项,成为党项的第一大姓氏。自从隋唐内附以后,拓跋氏便一直掌握着党项的领导权。党项自从拓跋思恭被唐僖宗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一直把唐王朝的赐姓“李”作为自己的姓氏。拓跋济予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仍以“拓跋”为姓,公然藐视李彝殷的权威。这才被李彝殷逐出定难军领地。十余年来,拓跋济予在契丹和中原四处游荡,不断召集流落在外的党项旧部,企图再现北魏当年一统北方的伟业。 拓跋济予取下面纱,露出阴险的真面孔,笑着说道:“杜太尉,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杜重威道:“你我深夜在这荒山野岭见面,不会只是为了寒暄几句吧?有什么是请快点讲,如若没事,老夫就恕不奉陪。”拓跋济予不慌不忙说道:“杜太尉,没想到您还是老脾气。朝中大臣风传您精力大不如以前,鄙人看您身子骨硬朗的很,一夜奔波八百里照样镇定自如。”杜重威听罢,脸色转暗,低沉着声音说道:“拓跋济予,看来你在我身边确实费了不少心。”拓跋济予连连摇头,说道:“杜太尉,如今您飞黄腾达了,鄙人却仍在江湖上漂泊。以咱们之间的交情,你怎么都要帮我一次。” 杜重威不屑地说道:“拓跋济予,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情?话又说回来,这是你们党项内部的事情,老夫哪里管不了。”拓跋济予哈哈笑道:“杜太尉,您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十余年前您在代州做刺史,鄙人刚刚被逐出五州之地,曾在您的府上做过亲兵。”杜重威若有所思,缓缓说道:“照此说来,好像有过这回事。”拓跋济予道:“当年太尉吩咐做的事情,鄙人可是全都按您的意思去办的……” 杜重威听后,急忙扬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然后厉声说道:“当年你们不是拿了银子,远离晋国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此地。”拓跋济予道:“鄙人当年帮太尉除掉定西将军乐援,拿了大人丰厚的馈赠,就去了契丹戈壁,这一去就是十余年,直到最近两年,鄙人才又重新回到中原。”杜重威怒道:“你今晚约老夫前来,难道是想要挟老夫不成?” 拓跋济予上前一步,轻轻说道:“太尉大人,鄙人岂敢做出这种事情。只是鄙人在契丹其间,深知契丹君臣有意蚕食天下的险恶用心,这才冒死逃离虎狼之地。鄙人此次回来,希望能够联合晋、蜀、南唐、吴越四国,共同对付契丹南侵。”杜重威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解地问想:“拓跋济予,你本非我中原人士,为何愿意为我们出力?”拓跋济予坦然地说道:“太尉,我们帮大晋,就是在帮党项。唇亡齿寒的道理,鄙人还是懂得,契丹如果攻灭大晋,党项和南方诸国也难逃厄运。” 杜重威想起契丹此次发兵的原因,朝树林四周望了一眼,见四处悄无声息,于是上前质问道:“两月前契丹使节出使晋国,走到半路就连人带马一起消失。你如实告诉我,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拓跋济予听后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杜太尉,这也能让您猜出来。实不相瞒,正是鄙人派人去办的。”杜重威又逼问道:“你们把契丹使节的尸体藏在哪里了?”拓跋济予答道:“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太尉大人还追究作甚?” 杜重威神色凝重地道:“拓跋济予,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我大晋刺杀他国使节!你可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已经恼羞成怒,如今御驾亲征,前军已经出了幽云十六州,到达两国边境。” 拓跋济予并不惊慌,轻轻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枯叶,说道:“杜太尉,鄙人一心为了对付契丹,没想到竟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大人现在就可以将我捆绑起来,押送到开封,鄙人甘愿服从大晋的国法。” 杜重威心想:“事已至此,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不如留着他的性命,为我所用。”上前握着拓跋济予的手,说道:“拓跋济予,你是党项贵胄,老夫这次就不为难你。记住,以后千万不可任性而为。”拓跋济予急忙跪下谢恩。杜重威扶起他,问道:“你刚才说让我帮你一次,到底是何事?” 拓跋济予看杜重威渐渐信任自己,心中大悦,附到他的耳边,悄悄说道:“太尉大人,契丹公主耶律钟盈已经到贵国,正在去开封府的路上。她是契丹皇帝的掌上明珠,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除掉她,必将打击契丹的士气,说不定契丹就会因此而撤兵。鄙人已经派人刺杀过一次,奈何她的周围高手如云,我们无处可以下手。杜太尉,您手中握有开封府的兵权,只要您一声令下,纵使耶律钟盈身边有铜墙铁壁保护,也难以抵挡大晋御林军的攻击。” 杜重威望着拓跋济予,只见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心想:“如果耶律钟盈死在晋国,契丹岂会善罢甘休,到时不但不会撤兵,反而会倾全国之力为耶律钟盈报仇。到那个时候,契丹和晋国正打得热火朝天,你们党项就可以趁火打劫。我杜重威身为大晋的太尉,,怎么会做出这种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情。”于是连连摇头,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拓跋济予,你与契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契丹公主于死地?” 拓跋济予苦笑道:“我的太尉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吗?契丹近年连连到我党项领地侵扰,杀戮我党项族人,我党项与契丹势不两立。鄙人虽然被李彝殷逐出定难军,但身上流淌的仍然是党项的血液。鄙人怎能眼看党项受契丹欺凌而不顾?” 杜重威道:“拓跋济予,无论如何,老夫决不能让你在大晋土地上刺杀耶律钟盈。” 拓跋济予早就猜到杜重威会坚决反对这件事,故意刺激他说道:“既然如此,鄙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契丹使团进京。契丹向来盛气凌人,不知道大晋朝廷还要忍受屈辱到何时!” ------------ 第二十四章 拓跋济予 杜重威驰骋数官场十年,早就练得心静如水,面对拓跋济予的激将法,他镇定自若地说道:“拓跋济予,此时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契丹使团如若提出过分的要求,大晋皇帝一定不会答应。时候不早,老夫还要赶回开封参加早朝,就此别过!” 拓跋济予再次行礼。杜重威刚要上马车,又转过声叮嘱道:“拓跋济予,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老夫再也不想听到有人提及。”拓跋济予连连点头,说道:“太尉大人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再有第三个活人知道。”杜重威这才放心,走上马车安心地离去。 等到杜重威走远,拓跋济予突然拔出大刀,猛地朝前方挥去,将五六丈外的一棵大树拦腰截断。杜重威收好大刀,对着他杜重威离去的方向,狠狠地说道:“杜重威,咱们走着瞧。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跪在我身边求饶。” 大树倒地时发出一阵轰隆声。不一会,就有数十名党项武士从树林里走出来。其中一人走到拓跋济予身边,说道:“大将军,刚刚为什么不杀了那个老头子?”拓跋济予冷笑道:“杀了他?谈何容易?”那人道:“我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人,杀死他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拓跋济予听罢,正声说道:“胡扯!你以为这是在哪里?这里离晋国的都城开封府只有四百里。再说,杜重威是只老狐狸,你们以为他会一个人独自来到这个荒山野岭送死。” 拓跋济予说得不错。就在两人他与杜重威会面的一刻钟,在树林另一头,三百名御林军正列阵站好,五十余名弓箭手早就拉好了强弓。如若不是杜重威觉得拓跋济予及其手下武士日后有利用的价值,他早就可以下令手下放箭将拓跋济予万箭穿心。拓跋济予纵使有上乘的武功,也难逃出杜重威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些党项武士听后不寒而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北风吹过,每个人都冷的打了个哆嗦。拓跋济予说道:“大家要记住,没有我的指令,千万不能贸然行事。”那些武士急忙跪下,说道:“以后皆听大将军号令!” 拓跋济予示意众人起身,望见一个刚从夏州出来的武士,舒展眉头,朗声问道:“定难军最近发生了那些事情?”那人站出来,恭敬地答道:“启禀大将军,夏国公准备在下个月为世子举行授冠典礼。如今夏州那边正在为这个事情大事张罗。听说晋国、吐蕃、回鹘、契丹都会派人前去祝贺。”拓跋济予听罢,陷入了深思,任由寒风吹拂着他头上的长发,隔了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夏州?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母亲大人身体尚好?” 那人一直站在拓跋济予身旁,直到听见他开口说话,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夫人身体尚健朗,夏国公时常前去拜访。”拓跋济予听罢,朝西北方向跪下,悲戚地说道:“母亲大人,孩儿无能,至今仍一事无成。” 那些武士听后也都悲戚万分。 那人等到拓跋济予起身,有谨慎地问道:“大将军,属下尚有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拓跋济予望着那人,见他为人诚恳,于是点头道:“你但说无妨。”那人道:“前几日,宥州将军独孤定企图行刺大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事情遭到败露,夏国公听后勃然大陆,立刻罢免了他的军职,仍留在宥州察看军情。” 拓跋济予听罢,笑着说道:“这也许只是李彝殷的障眼法,是做给刘知远看的。不过此事甚为奇妙,你再派些人打探。要是独孤定想不开,一气之下离开党项,那是最好不过。” 那人顺着拓跋济予的话说下去,道:“要是独孤定肯追随大将军,我们就如虎添翼了。”拓跋济予面不改色,说道:“但愿他能早日想通。” 有一人站出来,朗声道:“大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您与夏国公是一个祖父下面的孙子,夏国公又没有亲生兄弟,他为何不让您待在定难军照顾老夫人?属下替你感到不公啊。” 拓跋济予垂着头,低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李彝殷只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哪里会想到我们党项的千秋万业。今日的独孤定,就是当年的我啊。”众位武士听罢,大概明白其中的缘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拓跋济予仰起头,转身向身后的山林望去,说道:“你们要好好抚恤死者的家属,每人家中给百两黄金。他们为党项的事业而死,是死而无憾的,灵魂一定可以去到天上。” 众人找来大量的枯树枝,点燃一堆篝火,然后全都对着篝火,闭上眼睛,口中念着只有党项人才听得懂的古老咒语,为百日死去的那三四位武士超度。 那些党项武士念完咒语,都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拓跋济予淡定地说道:“继续追杀耶律钟盈,千万不能让她活着离开晋国。”众人“诺”了一声。拓跋济予又嘱咐道:“今晚大家分头行动,以免引起晋国的注意,我们在开封府再会合。” 那些党项武士领命,两三人一队,向四处飞快散开。拓跋济予最后才离开树林。 乐异扬在木屋中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想道:“可怜的契丹公主,才只有十五六岁,竟然成了这群党项武士的眼中钉,要除之而后快。我一定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又想起之前拓跋济予与杜重威的对话。乐异扬平时熟读四书五经,深谙“仁义礼智”的道理,心想:“那个杜重威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指使拓跋济予害死后唐的一个将军,才有了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难怪两人可以沆瀣一气……”这个时候,乐异扬哪里知道当年被杜重威害死的那个将军正是他的亲生父亲。 等到那些党项人走远,树林中才重归于平静。时辰大约到了子时。乐异扬轻轻关上木窗,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来纪云盖上,然后回到门边,斜坐在石凳子上,手中抱着随身而带的包袱,靠着门框就睡着了。 来纪云轻轻地转了一下身子,在睡梦中念了一句“乐公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小木屋的窗格间照进房间,地板上被映出星星点点的斑影。其中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到乐异扬脸上。乐异扬感到眼前一阵红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身上披着昨晚自己给来纪云盖的衣物。乐异扬站起身来,在屋内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来纪云的身影,于是携了行李,捎上青云玄空剑,快步踏出屋去。 来纪云正在屋外的树林里练剑。乐异扬悄悄地站在一边,欣赏她此时优美的身姿。来纪云的千形剑法虽然只学到三四成,但是仍然可以运用自如。只见她右手不停地挥舞,手上几乎看不到剑的踪影。乐异扬正看得出神,忽见来纪云朝自己飘来,她背后忽地冒出一把长剑,剑尖对着他的胸口。 来纪云反手收回千形剑,笑着说道:“乐公子,你醒啦?”乐异扬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说道:“来姑娘,这么早起来练剑,难怪你武功这么好。”来纪云道:“俗话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我们习武之人,越是条件艰苦,越要持之以恒。何况现在这种天气,正是练武的最佳时机。”乐异扬点点头道:“在下虽不懂武功,但想来习武与读书是一样的,读书人都是十年寒窗苦读,一刻也不敢偷懒。” 来纪云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乐公子,你读了这么多书,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了。”乐异扬谦虚地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耽误姑娘。”来纪云噘着嘴,娇声说道:“云儿从小对诗文很感兴趣,但一直没有时间细细品读。这些日子碰到公子,心中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乐异扬心想:“她既然对书籍颇感兴趣,我又何必扫她的兴致,不如答应她。”于是说道:“既然姑娘提出来,在下倒愿意尝试一下。”来纪云这才转悲为喜,柔声说道:“就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乐异扬微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过要等到去了京城之后。” 来纪云摆摆手,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着急,公子记住有这么一回事情就好。”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屋外有人在说话。乐公子,你听见了吗?”习武之人大都有这样的本事,即使是在熟睡之中,仍保持着对周围事物的警惕。 乐异扬将昨晚拓跋济予与杜重威见面的事情简而言之地告诉她。来纪云听完后,愤愤不平地说道:“一个是党项贵族,一个是大晋太尉,深夜在密林约会,竟然是为了这个事情。乐公子,依你看,杜重威会不会帮拓跋济予?”乐异扬道:“听杜重威的语气,似乎并不赞成拓跋济予此次的行动。”来纪云叹气道:“没想耶律钟盈命运如此多舛,不知道她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乐异扬道:“耶律钟盈身边有众多高手,拓跋济予想要公然刺杀她,绝非易事。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如今拓跋济予躲在暗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出手。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事情。”来纪云道:“这么说来,我们是要赶快出发了,不然那个契丹公主就有性命之忧,是不是?”乐异扬点头道:“来姑娘,正是这样。” ------------ 第二十五章 互诉衷肠 来纪云望着乐异扬,心想:“他与耶律钟盈只有一面之缘,尚且这样关心她。我与他朝夕相处近一月,不知他会怎么对我。”说道:“乐公子,要是以后我碰到同样的事情,你还会想今日关心耶律钟盈这样关心我吗?”乐异扬笑着回答道:“来姑娘,你武功这么好,怎会碰到这种事情?”来纪云沉着脸,不乐道:“我是说万一呢?”乐异扬低头不语,心想:“我毫无武功,到时又能帮什么忙呢?” 来纪云等得不耐烦,着急地说道:“乐公子,你回答我啊?”乐异扬见她较起真来,于是说道:“要是真有那一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为你挺身而出。”来纪云满意地说道:“乐公子,你对云儿真好。我有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你先转过身去。” 乐异扬转过身去,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想道:“看她眼神奇怪得很,难道是要送给我定情的信物?我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要是接受了,我该拿什么礼物送给她?自从离开家,我身上就没带什么珍贵的物品。等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想着,来纪云说道:“乐公子,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 乐异扬缓缓转回身子,发现来纪云梳了可爱的发型,双颊微红,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乐异扬见到她这种神情,不由得地赞道, “来姑娘,你真的好美。” 来纪云没有回答,走过去轻轻抱住乐异扬,将她的心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乐异扬双手轻搂来纪云的细腰,闻着她身上传出的处女清香,只觉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几乎要从胸中蹦出来了。乐异扬正陶醉在其间,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急忙挣扎,问道:“来姑娘,我们这是再做什么?”来纪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柔声说道:“乐公子,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说完突然放开双手,退后两步,对着乐异扬做傻笑。 乐异扬整理好衣衫,抱歉地说道:“来姑娘,在下方才无礼了。”来纪云叉着腰,恨恨地道:“乐公子不喜欢云儿的拥抱吗?”乐异扬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仓促之间竟不知作何回答。 来纪云话音一转,悲戚地说道:“乐公子,云儿命不好,从小就没了父母,不像耶律钟盈出生富贵。要是你嫌弃云儿的话,云儿这就离开,从此再不会纠缠公子。” 乐异扬见她双眼迷离,心想:“难道是我刚刚的行为伤害了她,让她误以为我嫌弃她。”此时,他顾不了礼俗的束缚,走上前拉住来纪云的衣袖,安慰道:“来姑娘,在下绝不此意。在下从小在代州草原长大,身边只有父亲陪伴,而今父亲已经逝去。在下同样是形单影只,又怎会嫌弃姑娘。”来纪云听了他的话,心情稍微好了些,问道:“那你为何要拼命挣脱?”乐异扬道:“其实在下是有点自卑,担心配不上姑娘。” 来纪云问道:“有什么配不上的?”乐异扬道:“姑娘武艺不弱,师父和师兄又都是闻名天下的侠士。在下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焉能与姑娘相守终生?”来纪云听罢,鼓励他道:“你莫要这样想。江湖上好多人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公子资质都在他们之上,又何必作践自己?”乐异扬道:“多谢来姑娘鼓舞,在下必当振奋起来。” 来纪云摆摆双手,柔声道:“你还叫我来姑娘吗?”乐异扬心想:“不叫来姑娘叫什么?难道叫来小姐?”来纪云见他满脸疑惑,噗呲笑道:“叫云儿啊?师父、师兄都这么叫的。”乐异扬心想:“来姑娘,云儿,云儿,来姑娘,终究还是云儿叫得顺口。”于是缓缓念道:“云儿。”来纪云听见他终于改口,欢喜说道:“扬哥哥,云儿听见了。”乐异扬一愣,望着来纪云,心想:“扬哥哥?云儿,以前可是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 两人在一起互诉完衷肠,收拾好随身携带的东西准备出发。 来纪云将手放在腰间,摸了摸身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咦,我的玉佩到哪里去了?”乐异扬望见她左侧腰间,确实少了一块玉佩,想起昨日在小屋还见过,说道:“兴许是掉在木屋里,我这就进去找找。”说完就冲进屋去。来纪云瞧见乐异扬飞快地背影,心想:“扬哥哥对我真好。”嘴角微动,害羞地低下头,用脚轻轻地踩着地上铺满的枯树叶子。 乐异扬在屋内仔细查找了几回,并没有发现玉佩的踪影,又到床上去寻找,发现那块玉佩正静静地躺在靠近墙壁的床脚下面。乐异扬轻轻移开木床,弯下腰出手去拾起玉佩。正要起身,突然望见床板之下悬着一卷竹简,于是伸手将它取出,发现上面竟然刻着许多文字和奇怪的图像。 乐异扬将玉佩和这些竹简都拿到屋外。来纪云接过玉佩,系好在腰间,说道:“扬哥哥,谢谢你。这块玉佩是师父送给我的,我一直都戴在身上。”乐异扬羡慕地道:“显盟主对你们师兄妹真好,每人都送一块玉佩作纪念。”来纪云做了一个鬼脸,嬉笑道:“才不呢!师兄那块玉佩本来就是陆家的,我这块玉佩才是师父自己的,可见师父是多么疼我。” 说话间,又注意到乐异扬手中的竹简,问道:“扬哥哥,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乐异扬回答道:“这是一卷竹简,是我刚刚从床板下面取出来的。”来纪云很好奇,催促乐异扬打开一探究竟。乐异扬缓缓舒展竹简,发现里面还藏有一封书信,信的封面已经有些发霉,不过里面的文字尚可分辨。 来纪云拾起这封书信,才读了不到三行字,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放下书信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我们运气真好。你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吗?”乐异扬说道:“云儿,我天生愚钝,哪里猜得出来。”来纪云道:“你再猜猜嘛!”乐异扬摇摇头,说道:“算了,这是别人写的书信,我们还是不要再看了。” 来纪云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扬哥哥,还是由我来揭开谜底吧!这封信是一个女孩写的,是写给心上人的情书。”乐异扬道:“云儿,你怎么知道的?”来纪云害羞地说道:“信上内容就是如此,不信你看。”说完就将书信递给乐异扬。 乐异扬本不想窥探他人的**,但被来纪云这样一说,竟对信上的内容感兴趣,于是接过书信,仔细读起来。来纪云待他读完,得意地问道:“扬哥哥,我说的不错吧?”乐异扬说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份情书,但你知道是写给谁的吗?” 来纪云轻轻摇摇头。乐异扬道:“云儿,你还记得曾经和我提过的显盟主隐居卫州深山的事情吗?”来纪云思索了片刻,答道:“当我然记得。当年师父为了躲避战乱,是在山中隐居了数年。” 乐异扬望了四周的山林一眼,说道:“这里乃荒山野岭,野兽经常出没,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确实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云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你的师父就是隐居在这里。那个木屋可能就是你师父建造的。”来纪云将信将疑,说道:“这里是师父隐居之地,太巧合了吧?”乐异扬道:“这封书信就是见证,上面有你师父的名字。显郞显郞,就是治你的师父显盟主啊。” 来纪云恍然大悟,说道:“果真是这样。不知道这封信师父有没有看过。”乐异扬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这个女子来的时候,你师父已经离开此地,他当然没能见到这封信。” 来纪云取过书信,又读了一边,惋惜地说道:“扬哥哥,师父这么多年单身一人,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女子。”乐异扬点点头,说道:“显盟主对那女子情深意重,才终身未娶。轻声拂耳须,婉转已成曲;天上降此意,尘间有心知。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竟让显盟主牵绊终身。”来纪云道:“师父武功了得,琴艺也不弱。那个女子定是听了师父的琴声之后,方才写出这样含情脉脉的诗句。”说完低头不语。 乐异扬望见她眼中饱含泪水,轻轻地问道:“云儿,你怎么了?”来纪云道:“扬哥哥,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来。这么多年,师父每次回到悠云山庄,都会独自坐在天仙阁上,对着广阔的湖水默默地抚琴。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乐异扬愀然道:“有情人终究未能成为眷属,确实可惜啊。” 来纪云听罢,哀伤地说道:“扬哥哥,你以后会离开我吗?”乐异扬说道:“云儿,你别乱想,我会好好陪着你。” 两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对方。来纪云柔声道:“师父当年的情事,我从未向你提及过,今日看到这封书信,方才想起来。扬哥哥,你想知道吗?”乐异扬拍拍她的手,说道:“云儿,你想说就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些。” ------------ 第二十六章 当年情事 来纪云“嗯”了一声,靠在乐异扬的怀里,缓缓地说道:“二十年前,师父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人称小霸王显允焕。当时,师父正处于而立之年,意气风华。有一次清明时节,师父经过卫州郊外的时候,发现一群山贼正在劫持刚扫墓归来的车轿。师父立即冲了过去,将那群山贼杀退,发现他们竟然是城中鼎鼎有名的陆府的家眷。车轿上坐着的就是卫州商人陆官琰的妹妹陆司怡。 陆官琰父母早逝,只留下一对儿女相依为命。陆官琰比陆司怡大十三岁,很早就肩负起照顾小妹的担子。后来,陆官琰凭借父母生前创下的财富,没过多久就成为了卫州的大富商。但不论身处贫贱与富贵,陆官琰对自己的这个妹妹都呵护有加,生怕她会有什么闪失。 这年清明节,陆司怡想起要去郊外拜祭爹娘,一大早领了两个丫鬟,让一个家丁赶着马车出了陆府。等到陆官琰发现的时候,陆司怡已经出城半个时辰。陆官琰担心小妹的安全,急忙取下祖传的白云玄空剑,驱马朝郊外寻去。 等到陆官琰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着两个山贼的尸体,竟然误以为师父是同伙。陆官琰不由分说,直接从马上举剑朝师父袭来。陆官琰虽为商人,但家中世代习武,因此武艺不容小觑。师父见此人来势汹汹,一面护着马车,一面拔剑抵御。两人过了数十招,却并不分胜负。坐在车轿中的陆家小姐听到外面响起的击剑声,起初还以为是山贼回来复仇,后来慢慢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发现是自己的哥哥在与救命恩人搏斗,于是急忙下车阻止。 陆官琰和师父听到陆司怡的声音,都放下手中的武器,回过头盯着她。陆官琰得知小妹在郊外被山贼打劫,差点性命不保,多亏师父及时赶到相救,才逃过一劫,心中顿时羞愧万分,走上前躬身向师父道歉。师父见此人年纪轻轻,武艺非凡,心中对他也很钦佩,急忙说这只是误会。两人年龄相差五六岁,陆官琰称呼师父为大哥,邀请他到府上一聚,顺便教他的妹妹练习武功。 当时陆司怡不到十六岁,长得婀娜俏丽,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师父相貌俊伟、又擅长抚琴,在学习武艺的过程中,两人便产生了感情,这就有了信里面那首表达爱慕之意的诗了。三月之后,师父要参加武林大会,便离开了陆府。两人约定参加完武林大会之后再次见面。后来师父做了武林盟主,无暇考虑自己的私事,这一拖就是大半年。 陆司怡日夜想念师父,竟然得了相思病,一病不起。陆官琰心中着急,不停地寻医问药,皆不能治愈小妹的病。 这日,陆官琰闷闷不乐,独自到郊外散心,在路上遇见一个身穿黄袍的道姑。她名曰燕云真人,来自河北的檀州。那个道姑看起来大概五十余岁,自称与陆家小姐有缘。陆官琰觉得她的话很奇怪,于是邀请她到自己府中暂住几日。燕云真人与陆官琰聊起陆司怡,她说陆司怡人生中注定要经历这段情劫,如能平安度过,以后便可富贵无比。 陆官琰急忙求她指点迷津。燕云真人说这也好办,只要让她领了陆司怡,前往河北雾灵山教授她武艺,等到十几年后再下山,到时自然会有风云际遇。陆官琰听后,虽然对陆司怡难舍,但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妹妹就这样逝去,只得将她托付给燕云真人。 燕云真人给陆司怡吃了自己炼的丹药,又运功为她疗伤,陆司怡的身体逐渐好转起来。隔了半月,陆司怡与燕云真人动身去河北,陆官琰一路护送出卫州城,握着陆司怡的手,强忍着眼泪,叮嘱妹妹一定要好好向师父学习武艺。陆司怡此时顾不得说话,眼泪不停地落下。 陆司怡路过师父隐居的木屋,想起自己与他相处的快乐日子,不由得牵挂其他来。燕云真人见陆司怡情劫未过,想象师父是怎样的英雄好汉,竟然让这样一个美丽少女念念不忘。当夜两人便留宿木屋。想来这些书信与竹简就是陆司怡与燕云真人留下来的,希望师父回来的时候可以发现。但师傅此时已经身为武林盟主,以振兴武林为己任,带领武林中人不停与朝廷周旋,哪里还能再回到卫州的山林隐居。 后来,陆司怡到了雾灵山,被这里的秀丽山景所感染,慢慢忘记曾经的伤心事情。她在雾灵山潜心学剑十一年,终于练成可敌千人的燕云剑法。 此时已是后唐末年,昏君当道,贪官横行。陆官琰因为不忍自家的生意被卫州官宦侵夺,终于在后唐末帝李从珂初年,响应山东义军,在卫州揭竿而起,杀贪官,诛劣绅,前锋甚至逼近京城洛阳。李从珂传檄天下勤王,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乘机扩张势力,联合大晋朝廷歼灭义军主力,陆官琰也在此间战死。 陆官琰撤退的时候,派出侍卫护送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逃生。在突围的时候,三人不幸走散,师兄被随后赶来的师父救到悠云山庄躲藏,改名为陆之诚,避开大晋朝廷的追杀。而他的妈妈及妹妹则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师父和师兄一直派人在江湖上打听,却一直杳无音信,这成了师父和师兄的一桩心事。” 乐异扬听完后,感叹道:“原来显盟主与陆家有这么深的渊源,难怪他这么器重陆公子。”来纪云继续道:“自从师父离开陆家,他再也没有见到陆司怡,当师父得知她曾经因为自己差点死去,心中充满了愧疚,是以终生未娶。”乐异扬这才恍然大悟,叹息道:“要是你师父不做那个武林盟主,而是选择与心爱的女孩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可惜!可惜了!” 来纪云望着乐异扬,眼中含着泪水,说道:“扬哥哥,事已至此,纵使师父后悔,也已经无用了。”乐异扬点点头,说道:“云儿,你说的有道理。”又看了地上的竹简,将信将疑地说道:“这真的是燕云真人留下的?” 来纪云拾起竹简,将它展开,吹去上面的灰尘,欢喜道:“扬哥哥,我猜的没错,这真是燕云真人的遗物,这里有她的法号。”乐异扬指着上面的人形图像问道:“这些人真奇怪,好像是在比划什么。”来纪云格格笑道:“扬哥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这竹简上面描绘的图像,就是我们常说的剑谱图,一共九九八十一幅。” 乐异扬道:“云儿,你是习武之人,你看出这是什么剑法?”来纪云将竹简翻来覆去,无奈的说道:“扬哥哥,小女子眼拙,看不出是武林中哪一派的武功。”乐异扬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轻轻说道:“难道是燕云剑法吗?”来纪云道:“不好说,我也没见过燕云剑法,不过看这竹简上的一招一式,并没有半点杀气,只能够用作防身,又怎能够敌过前人呢?” 乐异扬听罢,说道:“那就叫做回虚剑法吧,以虚击实,虽不能胜,防御却绰绰有余。”来纪云拍手称赞道:“扬哥哥,你取的这个名字好听,就叫回虚剑法。”说完又要他记下竹简上的图像。 乐异扬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不懂武功,若能练成回虚剑法,则用作防身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接过竹简,认真记住每一幅图像描绘的招式,不到一个时辰,乐异扬已经将回虚剑法招式牢记于心。 来纪云拔出长剑,说道:“扬哥哥,我们来演练一番,看你的回虚剑法能不能躲得过我的千形剑法。”乐异扬急忙抬起手,说道:“云儿,你在开玩笑吗?我不会武功啊。” 来纪云哪里肯听,举起剑就向乐异扬袭来。乐异扬下意识举剑抵挡,只听叮当一声,千形剑已经压住青云玄空剑,乐异扬只觉手掌一麻,伸手前去擒来纪云的右手,来纪云故意使力,乐异扬猛地抽回剑,左手快到来纪云身前,来纪云面露微笑,用手轻轻一推,两人掌心相接,乐异扬被推出三步远。 乐异扬道:“云儿,我不是你的对手,你饶过我吧。”来纪云噘着嘴,说道:“好戏刚刚开始,看剑!”说完就一剑刺向他的鼻尖。乐异扬心中一寒,急忙侧身躲过。来纪云一剑未中,翻手挥动长剑,剑锋直逼他胸口。乐异扬不停地后退,来纪云穷追不舍。乐异扬只得举剑回击,却被来纪云轻松躲过。 来纪云挥剑直攻他小腿,乐异扬抬起小腿回避,但见她的前臂在自己胯下,突然想起竹简上的姿势,于是一招“千鹤独立”,用青云玄空剑去攻她的手腕,来纪云急忙缩回右手,尚未来得及更换握剑姿势,就见对方的剑尖朝自己刺来。来纪云身子后仰,侧身避过。 乐异扬见她将要摔倒,伸手过去扶住她,问道:“云儿,我们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来纪云惊魂甫定,伸了伸舌头,说道:“扬哥哥,你学的太快了。再过几日,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乐异扬吸了一口气,说道:“云儿,你在取笑我吧。”来纪云站定,说道:“我说的是真的,看来燕云真人的剑法真的很神奇,回虚剑法与燕云剑法,一攻一防,相得益彰。扬哥哥,你真是傻人有傻福。”乐异扬羞愧地低下头,说道:“云儿,多亏有你,不然我哪里知道这卷竹简上面藏有剑法。” 来纪云道:“这都是因缘巧合。燕云真人当年本来是想留给师父的,没想到十几年之后竟然被我们两人发现。扬哥哥,你要好好专研这套剑法,以后必然大有用处。”乐异扬收起竹简,说道:“云儿,你说的话,我一定牢记于心。” ------------ 第二十七章 汴河边上 两人收拾好行李,向东行了六十里路,到了卫州城。乐异扬在文墨铺子买了纸和笔,一笔一划地将竹简上的剑谱图像誊抄到纸上。然后对来纪云道:“云儿,我们读书人有个习惯,就是喜欢誊抄书籍,多抄几遍,自然熟记于心。” 来纪云微笑不语,心想:“扬哥哥,你如此好学上进,早晚必成大器,到时可不要忘记我啊。” 在卫州城办完事情,乐异扬思寻道,耶律钟盈想必已经到京城,拓跋济予必然尾随其后。于是在集市花了十五两银子租了一个马车,连夜前往开封府。 隔天中午,他们来到一个狭窄的道路旁。这条道路长约三里,宽不到五丈,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岭,高约三百余尺。马夫驱车行到了路口,对乐异扬和来纪云说道:“二位客官,此处名叫鸭肠关,过了这里,就到开封府了。此处经常有滑石坠落,你们坐好了。”说罢用马鞭使劲一挥,马车便在山路上飞奔起来。 乐异扬回头望着鸭肠关,想起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终于到京城了。”来纪云轻轻点点头。乐异扬道:“我们人生地不熟,凡事要谨慎行事。”来纪云微笑道:“到了开封府,云儿一切听从扬哥哥安排。” 过了两个时辰,马车行到开封府的西门外。乐异扬和来纪云下车,付完银两,便走进了城门。 乐异扬与来纪云到了城里,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客栈虽小,却住了很多人。两人在房间放好行李,携了长剑下楼饮食。在楼梯间,遇见一位头戴斗篷的男子冲了上来。乐异扬与来纪云侧身避开。那男子转过身,向二人对视一眼,不待答话,就转身拐进房间的走廊。 来纪云见他来去匆匆,对乐异扬说到:“扬哥哥,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竟然这般无礼。刚刚我们若不是躲避及时,定会被他撞倒在地。”乐异扬微微一笑,说道:“兴许他有急事。”说完缓缓走下楼下去,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来纪云也跟过来,坐在乐异扬对面。乐异扬坐定,见她满脸的不悦,安慰道:“云儿,这里是天子脚下,来往之人众多,其中鱼龙混杂,是非恩怨,一时半会哪里说不尽。”来纪云点点头,轻轻地说道:“你说的对,那人自有他的理由。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么多,从悠云山庄一路奔波到此,今日终于可以好好吃上一顿,这顿我请了。” 乐异扬微笑道:“云儿,这些天辛苦你,还是我请了。”说罢,挥手叫店小二过来,问道:“你家都有些什么特色菜。”那小二站在他的身边,恭敬地答道:“客官,小店有的,你在其他地方怕是吃不到:生炒契丹肝,清炖契丹骨,凉拌契丹耳,红烧契丹肉,如此等等,应有尽有。” 乐异扬不由得一惊,这样的菜单之前闻所未闻。来纪云也觉得奇怪,追问道:“你家的菜为何会如此特异?”那店小二说道:“两月前我家菜谱上写的还是生炒猪肝,清炖猪骨,凉拌猪耳,红烧猪肉,现在大晋要和契丹打仗,我家掌柜的就改了这些名字。”来纪云打趣道:“要是让契丹士兵看到了,你们就遭殃了。”那小二呵呵地笑道:“契丹要是打到京城来,大晋国都完了,我们还有什么活路呢?”来纪云点头道:“你言之有理啊。” 乐异扬见两人一问一答好不自在,感到腹内饥肠难耐,打断道:“小兄弟,就来一份清炖猪骨,凉拌猪耳,外加一份青菜,两碗米饭。”那店小二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过了半天才回答道:“好的,客官,我这就吩咐人做。” 等到店小二离开后,来纪云问道,“扬哥哥,你刚才为何故意那么说?”乐异扬将剑放到桌上,坦然回答道:“云儿,我从小在边境长大,看到的多是各族百姓向兄弟一样相处。契丹百姓其实并不愿意打仗。我不忍心菜谱那样称呼他们。” 话音刚落,邻座就传来拍掌的声音:“好,好,没想到在大晋的都城还有人能这样对待契丹人。”乐异扬转过身,发现拍手之人正是刚才在楼梯间遇到的那个男子。 来纪云这时也认出那人,朗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下来的?”那人望了来纪云,调侃道:“小姑娘,你们光顾着与那店小二聊天,又怎会留意到我什么时候坐到这里。”说完,那人哈哈大笑一声,举起一大碗酒直饮而下。 乐异扬见他浑身透着一股杀气,斗篷和剑此刻放在椅子旁边,不想节外生枝,起身躬身行礼道:“这位大哥,敢问贵姓大名?” 那人只顾着喝酒,头也不抬的答道:“在下免贵姓梅,小字九通,现在在开封府衙门做事。前面路过客栈,见到有一个可疑之人,所以跟进来看看。没想到在楼梯间碰到二位。”乐异扬说道:“原来是梅大人,在下河东乐异扬,这位姑娘是潞州来纪云,今日再次相见,幸会幸会。” 那人递过一碗酒,说道:“乐兄弟,此酒味烈,不知能否饮一杯?”乐异扬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说道:“果然是好酒!梅大人,这顿酒就我请了。” 这个梅九通刚过而立之年,平时在开封府是出了名的慷慨,此时见眼前这个少年如此热情,便道:“那好,大哥就不客气了。”说完,梅九通连饮三碗,道了一声:“后会有期”,然后大笑而去。 来纪云在一旁默默地坐着,等梅九通走出大门,这次说道:“扬哥哥,这个梅九通是公门之人,而我们是江湖中人,向来进水不犯河水。”乐异扬笑道:“此人如此放浪形骸,倒有几分侠士风范。” 两人正津津有味地品尝开封的美食,突然看见几个携着大刀的人走进客栈。那几人一进门就大声嚷道:“小二,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好肉,全都给我拿出来。”那店小二忙跑过去,看见几人手中的大刀,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位大爷,你们请上坐,小的这就去给你们安排。”说着将他们引导刚才梅九通的位置。 乐异扬与来纪云低着头,只顾自己吃饭,并不理睬那些人。 不一会,从楼上楼上走下一人。那些人急忙招呼他过来。 那人坐定后,其中一说道:“不知将军是怎么想的,我们几十个人,愣是被分得七零八落。”楼上下来那人回答道:“将军心中有数,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刚才好险,差点被一个捕快发现了行踪。”那几人说道:“大哥说的对。那个捕快爱管闲事,以后碰到千万不能放过他。”这人示意众人安静,说道:“先不管这么多,反正咱们有的是钱,今日先吃饱喝足,再去别情楼喝几杯。不过别情楼的翠心姑娘只卖艺不卖身,真是可惜了。”那几人笑道:“怕什么,到时自然有法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哈哈哈。” 店小二见这几位都不好惹,急忙吩咐厨房赶做一大桌酒菜。众人大吵大闹喝成一团。 乐异扬与来纪云将众人的谈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笑。乐异扬回过头,望见他们身上的打扮,发现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人。来纪云见他所有所思,问道:“扬哥哥,你在想什么?”乐异扬回过神,用筷子在桌子上面写下“拓跋济予”四个字。 来纪云露出惊讶的表情,将头靠过去,轻轻说道:“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他们。”乐异扬用脚碰了碰她,示意她不要暴露自己。 来纪云心领神会,不再说话。两人结过账,那些党项武士仍在饮酒聊天。乐异扬与来纪云起身离开客栈,藏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待他们走出来的身影。 酒过三巡,那几个人陆续离开客栈,摇摇晃晃地出来。乐异扬和来纪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几条热闹的大街,来到汴河边上。 汴河在秦朝时期称为汳水,发自京城浚仪县。晋国初年,高祖皇帝石敬瑭迁都开封之后,下令开济州金乡来水,西受汴水,北抵济河,南通徐沛。这里往来商贾云集,楼阁临江而建,竟然绵延数里之遥。 这些楼阁多是青楼别远。每家门口都站着数位衣衫艳丽,浓妆淡抹的风尘女子,他们见有人前来,都在延手招揽客人。那些党项武士全不顾她们的搭讪牵扯,一直走到最靠后的别情楼下。别情楼修得金碧辉煌,里面灯光明亮。楼下车水马龙,游人如炽。别情楼下同样站着一个握着花扇的女子,这女子约莫二十一岁,长得清秀俊丽,后面跟着两个彪形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五花色的大袋子。 别情楼大门两边分别立着一块白色幔布,上面写着大唐才子杜牧做的两首诗句。其一为《赠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其一为《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两首诗皆是杜牧在扬州做幕僚时的生活写照。杜牧中年生活失意,飘荡江湖,纵情青楼,迷恋佳人。而今的开封府与当年的扬州城不相上下,同样是繁华艳丽。汴河沿岸数里,妙龄佳丽数不胜数,居首之人,当数别情楼中的翠心姑娘。 ------------ 第二十八章 挺身而出 那些党项武士正是仰慕翠心的芳名才来到别情楼。她们刚走到路口,那握扇女人就迎上去,客气地说道:“几位大爷,今夜赶路累了,就在这歇歇吧。”那几人见她打扮得分外妖娆,故意说道:“老板娘,翠心姑娘不陪我们,就由你来陪吧。”那女子呵呵笑道:“几位爷想必是从外地来的,竟然不知道镜月与妹妹翠心都是清纯之身。” 那些党项武士唉声叹了一口气,落魄地从她身边走过去。路过那两个大汉身旁,不屑的看了两人,猛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进他们手中的袋子,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来纪云在路边望着别情楼,害羞地问道:“扬哥哥,你也要进去吗?”乐异扬见她脸色微红,说道:“云儿,你现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出来。”来纪云惊讶的伸出舌头,娇声说道:“扬哥哥,我与你一同进去。”乐异扬难为情地说道:“云儿,这种地方女孩子还是不要见识的好。”来纪云气鼓鼓地说道:“就只准你们男人逛窑子,不准我们女子喝花酒。”说完就朝墙角跑去。 乐异扬呆呆地站在那里,心想:“云儿生气了。我还是不进去罢。就在这里等那些党项武士出来,再悄悄跟上去,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阴谋。”正思索着,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只见来纪云竟然一身男装打扮。 来纪云调皮地说道:“这位公子,来某人初到开封府,还请您多多指教。”乐异扬如释重负,叮嘱道:“云儿,你还真有办法。等会进去之后尽量不要说话。” 两人约定之后,走到别情楼门口。那女人见来人是两位俊秀少年,笑着迎上去接道:“两位公子,你们真有眼光。今天你们到了别情楼,算是来对地方了。等会我让姑娘们好好伺候伺候你们。”说着用花扇在自己鼻子上一扑,眼角处露出一缕淡淡的笑容。乐异扬学着契丹武士的样子,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进袋里,然后带着来纪云走了进去。 屋内大堂里面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前方搭了一个七八丈的围台,上面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个琵琶在弹奏。那女子十五岁左右年纪,梳着一个蝴蝶发髻,红润淡雅,笑起来姗姗可爱。 乐异扬望着她美貌的容颜,心中想起李白做的《清平调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来纪云拉了他的衣袖,指着靠进围台的桌子,柔声说道:“扬哥哥,你快看,那些党项武士坐在那里。” 乐异扬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身影,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说道:“云儿,走了这么远,先饮口茶吧。”来纪云坐下,陪乐异扬一边听着曲子,一边仔细观察那些党项人的动静。 那白衣子女一曲弹奏完,向台下的客人们躬身答礼,跑起琵琶朝后面走去。台下之人见她即将离去,有人大嚷道:“翠心姑娘,请留步。我出五十两银子,你再弹奏一曲给我听。”那姑娘嫣然一笑,又重新坐下来,轻轻地弹起琵琶来。 那些党项武士此次醉醺醺,眼见台上之人仿佛是天上仙女下凡,未等她弹完,其中一人跃上台去,拉着翠心的手,粗鲁地说道:“小姑娘,别在这里弹琴了,现在陪我们兄弟几个喝喝酒吧。”说着拿出一锭银子,塞在翠心的手里。 翠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吓得不停地挣脱。那人伸出手去摸她的脸,翠心急忙转过头回避,手中紧紧地抱着她心爱的琵琶。 这时,台下有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别情楼撒野。难道不知道翠心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吗?”众人都看着喊话那人,只见他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人身穿紫色衣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眉宇间露出一股正气。 那名党项武士放开翠心,恶狠狠地对着那个少年,吼道:“你又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管大爷们的事情!”那少年见这些人无理取闹,又朝大厅里其他人道:“别情楼从没出过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大家说是不是?”众人不知这些人是党项武士,起身附和道。 乐异扬对来纪云说道:“那些党项武士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在大晋的国都为非作歹,这下恐怕要闯祸了”。来纪云道:“这么多人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吵得沸沸扬扬,真是一件怪事。”乐异扬望着台上的翠心,发现她正颤颤巍巍地缩在一旁,心中不禁生出垂怜之意。 那个党项武士平时横行惯了,加之饮多了酒,心中怒火丛生,骂道:“好小子,竟然敢坏大哥的好事,找死!”说完抬脚将台上的椅子踢下去。那少年武功平平,哪里是党项武士的对手,他慌忙扬起手中的剑挡住,却被椅子冲出一丈远。那名党项武士心中之气仍为消去,拔出刀朝他挥过来。 别情楼里杀气腾腾,室内其他人都向门外涌去。门口青年女子和两个大汉闻讯赶来,扶起翠心躲到楼上躲避。 乐异扬不忍那少年丧身刀下,急忙起身冲上前去,用身子护住那个少年,劝道:“此地不可久留,公子请先回避。”那少年点头谢过,站起身来仓皇离去。 那党项武士发现对手多出一人,大吼道:“开封多管闲事之人真多,一定要让你们尝尝苦头。”乐异扬朗声说道:“各位,自从上次在卫州山林别过,今日竟在这别情楼里相见。” 那人指着乐异扬,将信将疑地说道:“你是耶律钟盈的人?你不是在万国馆吗?”停顿了一会,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说道:“那日你们人多势众,害了咱们几位兄弟的性命,如今你孤身一个人,正好可以血债血偿。”其余党项武士也都拔出大刀,横着摆开擒拿的阵势。 来纪云在一旁用力“嗯”了一声,缓缓走过去,说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本姑娘活生生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你们忽略了。” 那些党项武士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女扮男装,狠狠地说道:“小姑娘,你这是自寻死路。黄泉路上,你们可以做伴了。”说完挥着大刀,朝来纪云奔去。来纪云翻身到台上,拔剑挡住后面几人,与那几人搏斗。 另外两人来擒乐异扬。乐异扬侧身避过刺来的大刀,用剑柄敲打那人的手腕,那人“哎哟”一声,松开大刀。那人酒醉未醒,此时摇摇欲坠,乐异扬趁机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掀到到数米之外的桌上,把一桌酒食顿打得稀烂。 另外一人又举去大刀向乐异扬的头砍来,乐异扬急忙闪过,刀刃将他身后的桌子砍成两块。乐异扬不待他起身,拔出长剑指着他的额头,那人却身体向前,用头去撞乐异扬的腹部。乐异扬来不及躲避,被他撞翻到桌下。那人见乐异扬倒地,举着刀再次朝他扑了过来。 来纪云正徒手与几名党项武士打得不可开交,眼看乐异扬有生命危险却又不能分身相救,仓促之间抓起桌上的酒杯扔过去,正好击中那人的头部, 那几人酒醒了一半,发现眼前这个女子武功不一般,于是猛下杀招。来纪云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过去拉起乐异扬,扶着他向门口走去。那些党项武士却冲到门口,斩断了两人的去路,说道:“想逃走,没门!”来纪云对那些人怒目而视,问道:“你们到底要怎样?”党项武士道:“留下你们的人头,我们要用来拜祭死去的兄弟。” 来纪云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你们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姑娘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千形剑法的厉害。”说完将松开乐异扬,拔出千形剑,飞身刺向那些人。党项武士举刀来斗,却看不清楚来者剑在何处。来纪云忽起忽落,长剑在大刀见来回游动。那些党项武士自觉手腕一阵麻木,不到十余招,众人手中的刀就已经被击落在地。那些人没了武器,只得四处逃窜。 来纪云正想出口恶气,突然间听见身后的房门被人一脚踢破,转身来看个究竟,只见许多捕快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那个梅九通。 原来哪位公子出了别情楼,担心乐异扬抵不过那些党项武士,转身去了开封府衙门,刚好碰到办案归来的梅九通。梅九通与别情楼的老板娘有交情,听那少年说及此事,急忙抽调十余名精壮捕快赶过来。 梅九通进来之后,看到乐异扬和女扮男装的来纪云,询问道:“乐兄弟,来姑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都没事吧?”乐异扬感到下腹部丹田之处一阵剧痛,咬着牙齿说道:“梅大人,我没事。”梅九通对他点点头,说道:“好的,乐兄弟,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会。” 来纪云走上去扶住乐异扬,望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心想他其实受伤不轻,只是不愿意让其他人为自己担心。 ------------ 第二十九章 痴情少女 梅九通看了屋内的情形,质问那些党项武士道:“你们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如若有半点隐瞒,不然小心大刑伺候!”那些人指着乐异扬,狡辩道:“大人,我们几位兄弟到别情楼喝花酒,只想一睹翠心姑娘的芳容,哪知这小子过来捣乱。兄弟们一时酒喝多了,就与他起了争执。”说完趁人不注意,偷偷递上两锭银子给梅九通。 梅九通素来豪爽,视财如土,立刻挥手拒绝。他望着楼中之人,想到:“世人为翠心争风吃醋之事时有发生,屡禁不止,开封府哪能事事都管?”于是朗声说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们各自散去吧。” 党项武士心领神会,过去扶那个被酒杯撞头的同伴,却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梅九通让一名捕快过去查看。那名捕快走过去,蹲下身体,将手放在他的鼻前,然后摸了摸他的颈部,转过身对梅九通摇摇头。梅九通大吃一惊,问道:“死了?”那名捕快道:“刚死不久,身上还有余温。”梅九通兀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那些党项武士见状,抱起那人大声哭道:“兄弟,你刚刚还好好的,没想到竟被酒杯砸破头死了。”又对梅九通说道:“大人,这回你可不得不管啊。” 乐异扬正想站出来解释,只听梅九通说道:“今日之事身为蹊跷,一时难辨真假。来人,将他们全都带回开封府衙候审。”转身对乐异扬道:“乐兄弟,得罪了,请。” 那些党项武士不想因为此事暴露身份,搪塞道:“大人,我兄弟如今尸骨未寒,待我们办完他的后事,自会去开封府衙门讨个公道。”梅九通听完,颔首说道:“你们说的言之有理,不过尸体要先送到开封府衙,待仵作验过尸体之后才能领走。” 那几人诺了一声后,默默地站到一边。 梅九通对乐异扬道:“别情楼里出了命案,乐兄弟是当事人,还烦你随我去一趟府衙。” 乐异扬刚走到门口,便觉腹痛较前加剧,手扶着门框慢慢滑到地上。来纪云飞身上前将他扶起。梅九通望见乐异扬气色虚弱,心想如果此时去开封府,可能会耽误他的伤情,于是将别情楼的老板娘叫了下来,吩咐她好生照顾乐异扬。 别情楼的老板娘,就是之前在门口迎客的那位女子,名叫翟镜月,今年刚满二十一岁。自从三年前从干娘手中接过别情楼,她就小心地经营,这期间多亏有梅九通来捧场,别情楼的生意才稳而不乱。 翟镜月对梅九通仰慕已久,这时听到梅九通发话,哪敢不尊言而行。何况眼前的这个少年正是因为翠心这件事情才被党项武士所伤,翟镜月心中也有几分感激。何况别情楼出了这桩事情,按照行里的规矩,是需要休整三五天才能重新开门接客。在这段时间里,刚好可以让请郎中为乐异扬疗伤。想到这里,翟镜月说道:“放心吧,梅大人,从今日开始,你的这位乐兄弟就是我的贵客了。” 梅九通对她微微一笑,露出感激之情。又转身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如今乐兄弟有伤在身,只有请你跟梅某走一趟。”来纪云望了乐异扬一眼,爽快的答道:“没问题,我们走吧。”又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你好好休息。记得练习回虚剑法。等我回来,我们再比试一番。”乐异扬想起之前在山林中与她切磋剑法,不舍地点点头。 来纪云催促梅九通道:“梅大人,快走吧,本姑娘今日有些累了,还想早点休息。” 梅九通正欲出门,乐异扬朗声说道:“梅大哥,我们绝非有意伤人,此事还望你明察。”梅九通转过身,回应道:“乐兄弟,衙门不会冤枉好人。我相信开封府会还给大家一个公道。” 众人离开后,翟镜月让人安排乐异扬到客房里休息,并吩咐由翠心专门负责为他治伤及起居。 开封府临河一带青楼林立,每天进出之人不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就是外地路过京城的商贾名流。不管是那路人,都很少会像这几位党项武士这样粗鲁无礼。翠心在楼递间听得清清楚楚,有一名党项武士死在别情楼里,不知道开封府会怎么处置此案,想到一切皆是因她而起,现在又连累乐异扬,心中不由得感到愧疚,决定从今往后要悉心地照顾这位公子。 翠心连夜请了京城有名的郎中来为乐异扬治伤。那郎中仔细为他把了脉,又在他的肚子上来回抚摸了几回,淡淡地说道:“奇怪,这位公子竟无一点受伤的痕迹。”翠心询问道:“难道是内伤?”那郎中摇摇头说道:“翠心姑娘,刚刚听姑娘的描述,那党项人用头撞击公子的小腹,本应该导致腹内脏腑受损。但老夫刚刚反复查探,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痕迹。” 那郎中问乐异扬道:“这位公子,你现在好些没有?”乐异扬屏住呼吸,用力鼓起腹部,却无之前那般疼痛,慢慢吐出那口气,回答道:“郎中先生,在下现在并未感觉剧烈的疼痛。”那郎中笑道:“既然公子已无大碍,我就给你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草药,你每天加水一碗煎服后服下便可。”说完将药方写给翠心,叫她按方抓药。 郎中走后,翠心吩咐堂倌去药方取药,她自己则为乐异扬盖好被子,准备去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乐异扬难为情的说道:“翠心姑娘,麻烦你了。”翠心柔声说道:“乐公子,你是因为我而受伤,照顾你是应该的,”刚走到房门口,又回过头说道:“忘记和你说了,今晚被梅大人带走的那位姑娘,要在开封府住几天。” 乐异扬不明白她的意思,追问道:“翠心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翠心望着乐异扬着急的样子,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情寝食难安,缓缓说道:“乐公子,刚刚梅大人派人过来给翟姐姐传话,说已经验明死者是契丹人,因为事关重大,他们已经请求大理寺协助处理。当日别情楼见证之人,皆要到大理寺问话。”说完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乐异扬满脸惆怅,心想:“开封府的捕快名不虚传,竟然查明了那人的真实身份。”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想到事情这样严重。” 一连几日,乐异扬都在回想楼中发生的情境。党项武士之死完全是一场意外,但要让人信服又很困难。当日楼中之人甚多,想要找出几位出来作证却非易事。乐异扬想起那位挺身而出的少年,却不知道他是何人,如今身在何处。 乐异扬担心来纪云的安危,数日来茶不思饭不想,脑海里却全是她的身影。这日早上,他终于坐不安宁,开口向翠心打听来纪云的情况。 翠心见他如此关心来纪云的情况,羡慕地说道:“乐公子,来姑娘如今安然无恙,你尽可以放下心来。”乐异扬说道:“翠心姑娘,云儿是因为救我才误杀那个党项武士,我怎能不管她呢?” 翠心当然明白来纪云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挑破这层关系,只是说道:“来姑娘运气真好,能够得到乐公子的关心。小女子命苦,从小父母双亡,是被干娘从大街上捡回来的。”说罢,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乐异扬看她伤心的样子,心中也感到阵阵痛楚,他把怀里的白色手绢递过去,安慰道:“翠心姑娘,你不要难过。”翠心擦干眼中的泪水,含情脉脉地道:“乐公子,你人真好,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可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离开别情楼,离开我的身边。” 乐异扬不知说什么好,在屋里呆呆地望着翠心。突然间,翠心就把头埋进他的胸膛,脸红一片,柔声道:“乐公子,我不图你什么,只想一辈子都跟着你。” 乐异扬被翠心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正想推开她,又怕伤了她的心,说道:“翠心姑娘,你心地这么善良,喜欢你的人可以排到城门边上,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翠心抬头望着他,柔柔地道:“乐公子,外面的这些人你都见过,他们只是贪慕我的美貌,从来没想过保护我。那日我差点就被那个党项武士玷污,却很少有人像乐公子那样挺身相救。这几日,我们虽然朝夕相处,但你对我却没有有半点非分之想,我愿意把自己的交付给你。” 乐异扬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翠心,见她这么说,连忙松开手说道:“翠心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 翠心用纤纤细手捂住他的嘴巴说道:“乐公子,我不敢痴心妄想,我愿意与来姐姐一起陪伴在你的身边。” 乐异扬见她年龄虽小,却用情颇深。她从小在青楼长大,竟也懂得爱情的可贵。实在难得。乐异扬仔细看着她说道:“翠心姑娘,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翠心笑道:“乐公子,我的事自有解决的办法。还是先把来姐姐从开封府接出来吧。” 乐异扬点点头,问道:“梅大哥最近有没有来过这里?”翠心摇摇头说道:“自从那日见过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乐异扬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希望云儿可以安然无恙。”他想到。 乐异扬道:“翠心姑娘,我明日去府衙一趟,麻烦你向老板娘说一声。”翠心回答道:“翟姐姐白日里都不在别情楼,我同底下的人说一声,到时陪你一起去。” 乐异扬正欲开口,翠心又道:“乐公子刚到京城,还不熟悉地形,难道不想找个人带路吗?”乐异扬见她说得有理,也就不好拒绝了。 ------------ 第三十章 扑朔迷离 第二天,乐异扬和翠心到了开封府衙。梅九通见到两人前来,吃惊地问道:“乐兄弟,你怎么来了?”乐异扬说明来意,梅九通皱着眉头说道:“此事不太好办,上次和你提及过,大理寺少卿崔名毅亲自调查这个事情。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来姑娘可能凶多吉少。” 乐异扬听后脸色一变,默不作声。翠心愤愤的道:“难道仗义出手也有错。” 梅九通无奈地道:“翠心,你在京城多年,想必崔名毅一向秉公无私吧。本朝的律法沿用汉制,第一条就是杀人者死。法不容情,如果大晋的律法在开封府都不能得到执行,那天下其他州县还会认同皇上的法令吗?”隔了一会,他又补充道:“乐公子,你要明白,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江湖啊。” 乐异扬不知他是何意,焦急地问道:“梅大哥,可否让我见见云儿?”梅九通转身看了一眼,回过头小声道:“实不相瞒,自从那日与你相见后,来姑娘就已经被带往大理寺牢房。听曹大人说此事是皇上已经亲自过问,着崔名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今此案已经移交给大理寺,在下也无能为力。” 翠心看乐异扬眼神有些迷离,担心他伤势复发,于是道:“乐公子,我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看来得另想办法。” 梅九通点头道:“此事是得从长计议。” 乐异扬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一路上默默不语。翠心知道他牵挂着来纪云,心中竟然也很平静。 回到别情楼,大堂里仍然是人声鼎沸。众人见乐异扬带着翠心进了门,眼中都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这时,堂倌跑过来对翠心道:“翠心,楼上有一位公子来找你,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翠心看了乐异扬一眼说道:“这不知道是哪家的轻薄公子,又想打歪主意。”乐异扬听见她的话,随口说了句:“既然有客人来了,我就不上去了。”翠心拉着他的手,问道:“乐公子,你不正要上楼歇息吗?”乐异扬见她有意要让旁人见识她和自己亲密的关系,想到以后能够让她正大光明地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就微笑着点点头,一起上楼去。 到了房间,刚打开门,就有一人起身迎道:“翠心,在下冒昧打扰,还望恕罪。”翠心仔细一看,这人正是那日在楼下仗义执言的那位公子。这人看见翠心身后还有一人,想到还好刚才没有说出冒昧的话语。等到乐异扬进了屋,两人对视一番,都吃了一惊。 这人拱手道:“在下杜迟,多谢公子当日出手相救。”乐异扬笑着道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要不是杜公子请来梅大人,当日的场面还不知道如何收拾。” 杜迟又问道:“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是哪里人?”乐异扬如实答道:“在下太原乐异扬。” “这么巧,家父前几天还谈及过太原。”杜迟兴奋地道。 乐异扬好奇地问道:“杜公子,令尊也是太原人士?” 杜迟连连摇头,又看了翠心一眼说道:“翠心,你今日可好?” 翠心转过身不理会她。 乐异扬见杜迟对翠心有意,于是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你们聊。”翠心也想一同出去,却被杜迟拉住。杜迟紧紧握住翠心的手说道:“翠心,你知道吗?这些日没见到你,我一直都睡不着觉。” 翠心用力挣开他的手,冷冷地道:“杜公子请自重。” 杜迟不依不饶说道:“翠心,这几个月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吗?”翠心看着他,缓缓道:“杜公子,我已经心有所属,不能再喜欢其他的人。” 杜迟疑惑地看着翠心,见她脸色微红,问道:“告诉我,是谁?是刚才那位乐公子吗?”翠心不作答。他又道:“翠心,只要你跟了我,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翠心见他喋喋不休,打断他的话:“杜公子,你虽然可以呼风唤雨,连京城名捕梅九通都可以随意调遣,但是那日别情楼发生的事情,你却无能为力。” 杜迟见她戳着自己的短肋,气愤的说道:“翠心,我们走着瞧!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真心喜欢我。”说罢弃门而去。 翠心见他一副纨绔公子的德行,心中悲伤不已,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乐异扬听见她的房里有动静,连忙冲进去,看她眼中满含泪水,将一块白手绢递了过去,关心地问道:“翠心姑娘,杜公子难为你了吗?” 翠心接过手绢,将眼眼中的泪水擦干,说道:“没有,他是太尉府的公子,是不会难为我一个青楼女子的。何况我心中已经有人了。”乐异扬听后不答,想到:“乐异扬啊乐异扬,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会让这么单纯的女子迷恋上自己。” 翠心离去之后,乐异扬想起与来纪云的约定,于是取出回虚剑谱,在房间里反复练习,日夜不缀。 又过了几日,梅九通来到别情楼。乐异扬等他走进后院,迎上前去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可好?”梅九通回答:“乐兄弟,来姑娘一切都好,只是不太习惯待在大理寺里。”乐异扬心想:“哪个人在牢房里心情会好呢?”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还不能出来吗?”梅九通神色凝重说道:“乐兄弟,此时一言难尽。” 梅九通告诉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又询问了他的伤情,见他已无大碍,便嘱咐他好好安心在别情楼休息,等到时机成熟再安排他与来纪云相见。乐异扬俯首谢过。 原来那晚党项武士回到客栈后,正碰见到拓跋济予来到客栈房间里。众人大惊,连忙拜倒行礼。拓跋济予已得知耶律钟盈不日即将觐见晋国皇帝,准备在她入宫之前再次实施刺杀行动。他今晚刚好路过这家客栈,决定进来瞧瞧他白天安插在这里密探。拓跋济予刚走进房间,就见到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 拓跋济予见其中有蹊跷,问道:“你们今晚这是怎么了?” 几人将别情楼中的情形故意添枝加叶地说了出来。拓跋济予听到乐异扬无故挑衅,并恶意中伤党项武士的话,顿时大怒,用手排掉桌子一角道:“此人真是大胆,竟敢如此侮辱我的人。一定要查清他们的底细。” 这几人领命,很快就在乐异扬的房间找到了耶律钟盈送给他的那个袋子。拓跋济予打开后,发现全是契丹的钱币说道:“看来他们是耶律钟盈的人,难怪会找你们的麻烦。” 那几人胆战心惊地问道:“大将军,属下不太明白。”拓跋济予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不好好留在客栈,却到处给我惹祸,几乎打乱我的计划。我昨日得知探子回报,耶律钟盈这两日就要入宫面圣。现在还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与晋国和好,不然,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几位武士急忙下跪道:“我等无能,请大将军责罚!”拓跋济予看到这些人,忍住心中的怒火,安慰道:“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既然他们是耶律钟盈的部下,我们正好可以将此事加在她的头上。” 那些人战战兢兢地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接下来我们需要怎么做?”拓跋济予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递给他们道:“将我的令牌拿到开封府衙去,就说我的人在别情楼被契丹人刺杀了,让他们给我一个答复。”“诺!”那群人说完匆匆下楼去。 拓跋济予在屋内转了两圈,对手下武士道:“我们走吧,这里的事就交给他来办。”一行人陆续离开客栈。 开封府衙,梅九通正在大堂询问来纪云,突然见到府尹曹铁实匆忙前来。梅九通问道:“大人,这么晚还没休息?” 那曹铁实望了一眼来纪云,将梅九通叫道门外道:“九通,这就是你今晚从别情楼带回来的人,怎么是个女娃娃?”梅九通答道:“回大人的话,这位是潞州的来姑娘。”曹铁实听了梅九通的话,心中不解,问道:“怎么,你们之前就认识?”梅九通一五一十地道:“卑职昨日在客栈是认识的,还有一位乐兄弟,本来也应一起带回来,他如今受伤在翠心那养伤。” 曹铁实这时将手中的令牌拿出来,递给梅九通:“看来刚才那人说的是真的。”梅九通接过来,见到上面汉文刻着“党项拓跋济予”六个鎏金大字,问道道:“大人,此令牌从何而来?”曹铁实道:“正是这拓跋济予手下之人送过来的。我已知晓事情的原因后果。如今到有些棘手,所以前来和你商量。” 梅九通对党项有所了解,见事已至此,小心地道:“大人,党项的夏国公李彝殷已经被皇上封为契丹西南面招讨使,与我们一起防备契丹的南侵。如今在别情楼死的又是党项的武士,为之奈何?” 曹铁实若有所思的道:“九通,现在我们正在与契丹对峙,如果再因此事而得罪拓跋济予,就会让党项人觉得寒心。如果他们与契丹串通起来,我晋国江山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梅九通听完此话,担心曹铁实惧怕因拓跋济予而草草结案,连忙道:“衙门断案靠的是证据,如果真是党项武士有错在先,我们也不能一味姑息,冤枉好人。卑职觉得今晚之事还有待查明。望大人明鉴。” 曹铁实并不是庸官,见今晚之事关系重大,已经超出开封府职权范围,于是道:“九通,别情楼命案既然牵扯到党项人,如果你没有异议,我决定将此事上报朝廷,让大理寺协助处理。” 梅九通也觉得只有这样做才合适,曹铁实又道:“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先将那位来姑娘留在府衙,随时等候问话。”曹铁实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离开大堂,赶回府上准备明日早朝上奏的奏折。 ------------ 第三十一章 大晋宫廷 第二天,曹铁实果然在崇元殿上向皇上禀报了此事。一时在殿中坐着的各位大臣议论纷纷。晋国皇帝石重贵是晋高祖石敬瑭的侄子,今年刚满三十三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不过由于最近操心契丹南侵的事情,在早朝上略显精力憔悴。如今听完曹铁实的陈述,见又多出这一桩事,于是对殿下诸人道:“曹卿刚才之言,众位爱卿都听见了吧?” 群臣听皇上发话,都安静下来,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过了一会,有一位大臣站起来道:“回禀皇上,党项与我国情同手足,如今党项拓跋济予的武士在开封府遇袭身亡。老臣以为,应该将刺客果断正法,以告慰逝者在天之灵。这样也可安抚拓跋济予,杜绝祸乱于万一。” 石重贵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太师、举贤殿大学士汲匀渊。汲匀渊此时已经年过六旬,他饱读诗书,通晓古今,在后唐的时候就已经官居尚书右仆射。石重贵敬佩他的学问,对他的话一向从谏如流。为了培养太子成为一代明君,石重贵在众多翰林学士中特意挑选他作为太子之金的老师。 石重贵正有此意,牺牲一人,换取天下太平,也是值得的。此时,寂静的朝堂里面突然传出一人的声音:“皇上万万不可。”话音刚落,只见一人快步站了出来。大家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慕容彦超。此人刚四十岁出头,是北平王刘知远的异母弟,当年石敬瑭太原起兵,慕容彦超就跟随刘知远阻击大唐军队,其人对大晋的建立功不可没。 石重贵见他有不同的意见,忙问其详。慕容彦超不慌不忙地回答道:“皇上,汲太师所言,臣不敢苟同。此案尚未调查,骤然定人之罪,未免有失公允。诚然,党项是和我们结盟,但数年来,他们向我朝索要的白银、布匹、粮食无数,是诚豺狼之国,贪得无厌。臣前几日得到边境密报,党项前几月竟然意欲挟持北平王刘知远,幸亏被太原侠士及时制止,刘知远才能化险为夷。他们挟持刘知远的目的是什么,想必在座诸位有所共知。” 崇元殿的这般大臣听完慕容彦超的话,都被震惊了。 刘知远是大晋的肱骨之臣,石重贵对他一向敬重有加。石重贵见大家不吭声说道:“慕容卿家说的那份密报,朕也已经看过。光凭奏折上的文字,也不能说明夏国公李彝殷存有二心。不过,既然出了此事,还是要严加提防党项。传旨,令将军郭威加强城中的防务,务必保障北平王的人身安全。” 安排好之后,石重贵望着崇元殿上的大臣问道:“党项武士命案,众位爱卿还有什么看法?” 这时,一直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君臣议论的杜重威站了起来:“皇上,臣有话要说。”石重贵见杜重威终于开口了,笑着道:“太尉但说无妨。”杜重威不慌不忙地道:“皇上,臣以为,汲太师与慕容尚书之言都有道理。党项武士遇袭事件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臣建议大理寺派人彻查此事。” 石重贵点点头:“太尉言之有理,大理寺少卿可在?”崔名毅起身应道:“臣在。”石重贵叮嘱道:“崔卿,有你督办此事,朕相信可以还世人一个公道。”崔名毅乃清河崔氏后裔,人如其名,在朝中颇有名气,又刚正不阿,配得上大理寺少卿的称号。 大臣们见有大理寺调查此案,也都无话可说。 石重贵见此事已经安排妥当,早朝时间接近尾声,最近国事繁多,又问道:“众位爱卿,可有其他事情要奏。”礼部刺史陈如僧起身答道:“启禀皇上,臣有二事相奏。其一,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率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前锋部队已经到达定州。其二,契丹的耶律钟盈公主殿下昨日抵达京城,臣已经着人安排在万国馆下榻。” 石重贵听完陈如僧的话,心中忧喜参半,激动地道:“陈卿,目前局势如此波澜,耶律公主这时到来,如果两国能重修于好,那真是天赐良机。可宣她明日早朝觐见。” 殿下的一干大臣随都不愿意打仗,见皇上有意谈和,下朝后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退朝之后,石重贵起身准备回问政殿批改奏疏,随身的大太监王见昔问道:“皇上,今天政事结束后,准备到那个宫中休息?” 石重贵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问道:“皇后近日可好?”王见昔回答道:“回皇上,皇后旧疾犯了,太子每日都到得意宫请安伺候。”石重贵听完舒了一口气:“太子长大了,知道照顾他的母亲。传朕旨意,命太医无论想尽何种办法,一定要治好皇后的病。” 王见昔仍在侯旨,于是问道:“老奴遵旨。那皇上的意思是?”石重贵答道:“朕想去暖芳殿一趟。”王见昔心中怔了一下,那暖芳殿本是高祖石敬瑭宠妃陆司怡的寝殿,自高祖驾崩之后,陆司怡就不轻易见人,只留了一个宫女陪她。皇上即位之后,屡次前往暖芳殿,这自然与伦理不符,朝中大臣对此颇多微词。现在皇上又欲临幸暖芳殿,王见昔不敢阻拦,只得默默退下。 石重贵心中想着契丹南侵的事情,心中烦恼万分。石重贵不想像他叔父那样对契丹人卑躬屈膝,对待契丹使者态度强硬,因此自石重贵登基以来,不到四年时间,契丹已经三次出兵中原。石重贵亲自出征,晋军士气大振,契丹军队望风而逃。这次契丹倾国南下,石重贵心中甚是压抑,仓促之间还未决定是否再次御驾亲征。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暖芳殿门外。暖芳殿是石敬瑭为丽妃陆司怡修建的宫殿。那年与石敬瑭在潞州相逢,陆司怡就跟着回到开封。等到石敬瑭做了皇帝,他就封陆司怡为太妃,其他妃嫔总计约一十八人。在众多妃嫔中,石敬瑭最喜欢这个丽妃,她不但年轻貌美,而且才智绝伦。可惜石敬瑭福分太浅,只做了七年皇帝就死了,那年,陆司怡才三十一岁。如今石重贵遇到这么多的事情,突然之间想到去找他的这位叔母妃为她排忧解难。 暖芳殿大门紧闭。石重贵轻轻敲了门,宫女开门见是皇上驾到,立刻下跪行礼。石重贵示意她平身,问道:“太妃何在?”那宫女答道:“回禀皇上,太妃娘娘正在院中练剑,她嘱咐奴婢,说……” 石重贵见她欲言又止,一边进门,一边问道:“她说什么?”那位宫女跟在他的后面,小声道:“太妃娘娘吩咐了,她舞剑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石重贵心想:“难道朕也不行?”,笑着道:“你放心,朕等会只在阁楼上看她练剑。”那位宫女诺了一声,从一旁的走廊退了下去。 石重贵进入庭院,悄悄上了阁楼,站在栏杆旁欣赏陆司怡优美的剑舞。 陆司怡今年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但平时勤练燕云剑法,身材婀娜婉转,看上去仿佛才二十四五岁。陆司怡运剑如飞,过了一会,惠风吹落数枚花瓣,她看见这些花瓣,又跃身而起,只见剑影迷离,花瓣轻轻飘到地上。陆司怡静静地吸了一口气,收起剑站在庭院中间。那个宫女跑进院子,捡起地上的花瓣,却发现那些花瓣虽然被剑削为几层,但看起来仍然完好无损。 那宫女正惊叹太妃娘娘的剑艺,突然从阁楼传来鼓掌的声音。陆司怡抬头一看,发现石重贵站在上面,立刻下蹲行礼。石重贵快步下楼,夸道:“叔母妃,你的武艺较前又有进步了,可喜可喜!”石重贵称她为叔母妃,是因为他是叔父石敬瑭的妃子,其实他比陆司怡只小两岁。不过石重贵可要比他那个叔父好得多。耶律德光比石敬瑭小十一岁,石敬瑭还称他为“父皇帝”,看来这沙陀石氏家族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陆司怡看了那个宫女一眼,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等到宫女都走了,她才柔声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石重贵道:“叔母妃,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重贵。” 陆司怡故意脸色一沉,调侃地道:“那是高祖在的时候对你的称呼,现在你做了皇帝,我不能在僭越了。”石重贵却道:“做不做皇帝有什么关系,只要以后能够天天见到叔母妃,我就满足了。” 陆司怡听罢,看他神色凝重,关心地道:“皇上,你也要注意身体,多加休息。”石重贵叹了一口气,半响不语。陆司怡见他心事重重,心想:“难道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她平时并无过问政事的习惯,今日却主动问起。石重贵坐在椅子上,望着陆司怡说道:“叔母妃,朕最近确有两件烦心事。首先是契丹大军进攻中原,其次是党项武士在京城遇刺身亡。” 陆司怡心想果然不错,这石重贵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道:“皇上,契丹之事是高祖皇帝遗留下来的问题,如果“燕云十六州”在大晋手里,契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意南侵,就让太尉杜重威、北平王刘知远、兵部尚书慕容彦超等人去处理。党项武士的事情,可着大理寺调查,相信他们可以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石重贵见她分析的有道理,心中甚是欣慰,终于放下沉重的心思,笑着道:“叔母妃,言之有理。朝中的事,就等来日再与他们商议。”陆司怡微笑着道:“皇上还是多在朝政上用点心。” 石重贵连连应诺。 ------------ 第三十二章 江山美人 陆司怡见他还不离去,于是问道:“皇上,天色已晚,皇上还是请回吧。”石重贵这时却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问道:“叔母妃,你的剑法如此精妙,真让人大开眼界。朕有个问题一直埋在心头,藏了几年了,不知今日当讲不当讲?”陆司怡听后一惊,心想:“难道石敬瑭的事他知道了?”原来,自从得知哥哥陆官琰被杀,陆司怡便一心为了报仇,结果刚好在太原碰到了石敬瑭。陆司怡假意跟着石敬瑭回了府中,没想到石敬瑭就是河东节度使,身边有很多高手保护。为替哥哥报仇,陆司怡不惜认贼作夫,藏在太原潜心修炼剑法,后来又随石敬瑭来到开封。终于在四年前杀掉石敬瑭为陆官琰报了仇。报仇之后,陆司怡本想自刎,但想到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于是又放下轻生的念头,继续留在宫中。 石重贵见陆司怡坐着发呆,念了句“叔母妃?”陆司怡回过神,看着石重贵,坦然地说道:“皇上有什么话就说罢,我用心地听着。”石重贵脸上露出微笑,小声地说道:“叔母妃,朕有件事想不明白,你当年为何肯随叔父回开封府?”陆司怡见他话中有话,冷冷地回应道:“皇上,你别绕弯子,知道些什么就直说吧?”石重贵见陆司怡脸色微沉,忙赔笑道:“叔母妃别生气,我今日听到一些传言,说……说叔父的死,好……好像与您有关。” 陆司怡早料到此时,淡淡地说道:“朝中诋毁我的人从来就不少。如果我没猜错,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那几个人其中一个。”石重贵笑道:“叔母妃果然聪明绝顶,正是太尉杜重威所言。不过叔母妃不必惊慌。就算真是叔母妃所为,朕也绝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说完紧紧握住陆司怡的手。陆司怡此时心绪万千,不知如何作答,只听石重贵说道:“叔父当年不听刘知远和胥元非的劝告,执意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导致契丹国力大增,如今大晋已经不是契丹的对手。几月前契丹使者还未到开封,就在晋国被人刺杀。耶律德光已经御驾亲征。如果这是大晋的末运,我愿意与你一起归隐山林。” 陆司怡听后大惊。石敬瑭在世的时候,从不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因此,石敬瑭一直讨好这个妃子,但直到去世,也没能与陆司怡有一丝肌肤之亲,她至今还是处女之身。石重贵一直存在一个念想,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如今大敌当前,陆司怡没想到石重贵竟将儿女私情放在国家大事之上,于是嗔怒道:“皇上岂可如此儿戏,皇上不在乎这个皇位,好多人到在乎的很。”石重贵被她这一训斥,连忙说道:“叔母妃,我说的是真心话。”陆司怡说道:“我大晋能征善战的将军不计其数,北平王已经在河东,慕容彦超和杜重威也随时可以领命出征。皇上何必气馁。”石重贵听后大声叹了一声。陆司怡言之确实有理,但乱世之君多被手握重兵的武将所欺。自唐安史之乱以来,藩镇割据愈演愈烈,中央政府往往力不从心。到了本朝,镇守各州的除了刘知远、李守贞等少数几人武将,其他人都不听朝廷调遣,导致与契丹的作战中败多胜少。 正当石重贵与陆司怡在暖春殿交谈的时候,大太监王见昔慌忙跑来。石重贵问道:“这么着急来找我,所为何事?”王见昔颤颤巍巍地取出一份奏折递给他,说道:“这是从前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石重贵打开看后大惊,说道:“耶律德光亡我大晋之心不死,竟然在定州和代州屯兵十余万,企图从西面和北面包围我大晋。” 王见昔急忙说道:“皇上,事已至此,如之奈何?”石重贵不语。陆司怡见事情危急,连忙劝道:“皇上当以军国大事为重。” 石重贵这才离开暖芳殿,回到崇元殿,杜重威、崔名毅、慕容彦超等人早已经在殿中等待。石重贵与诸人商议了一晚,决定让太尉杜重威领亲自去前线,与兵马都监李守贞一道在恒州沿河防御契丹。 慕容彦超对杜重威当年勾结契丹的行为大为不满,担心这次又故伎重演,坚决反对让杜重威为晋军主帅。石重贵犹豫不决,想到杜重威是自己的姑父,不至于回背叛大晋,仍然下旨封杜重威为北面行营部招讨使,领兵十万,半月之后离京。又下旨让北平王刘知远严加防范契丹攻打晋国西北边境。同时安排慕容彦超负责前线军粮辎重的调度,任命崔名毅临时兼京城御林军总管。石重贵想到契丹以区区数十万之众,四十年来屡次南侵骚扰中原,这次务必将契丹大军各各歼灭,“先取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 做好安排之后,杜重威、崔名毅、慕容彦超等人接旨谢恩后陆续退下,石重贵正想回寝殿休息,想起今日还要召见耶律钟盈,于是转过头向身后的王见昔问道:“陈如僧来了吗?”王见昔答道:“陈大人领了耶律公主殿下等人,已经在大殿之外恭候多时了。” 石重贵让王见昔宣他们进来。陈如僧走在最前面,耶律钟盈缓缓走进大殿,身后跟着鹿万理与鹤连天。石重贵见来人是十五六岁的女子,身材婀娜,容貌俊俏,突然想起曹植的《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这几句用来形容耶律钟盈再好不过了。石重贵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还要我的那些嫔妃没有见到她,不然个个都得自惭形秽。”石重贵一直认为叔母妃陆司怡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后悔当年没赶在叔父之前遇见她,所以才有了昨日宁可不做皇帝,也想与她一起朝夕相处的想法。今日见了耶律钟盈,他才发现原来还有比陆司怡更美丽的女子。 耶律钟盈走到大殿中央,略微弯下腰,低着头抚声说道:“契丹国耶律钟盈见过大晋皇帝。”按照大晋与契丹之前的协定,石敬瑭称耶律德光为“父皇帝”,大晋国君见到契丹使者需要行礼,反过来契丹使者无需向大晋皇帝行礼。但由于石重贵略有骨气,不肯再向契丹称臣,因此之前的协定在大晋宫中自然无效了。耶律钟盈一行人心知肚明,不想一来到宫中就跟大晋皇帝闹翻。 石重贵睁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耶律钟盈,不知说些什么。只听身后王见昔小声提醒道:“皇上,耶律公主殿下行过礼了。”石重贵这才回过神,答道:“耶……耶律公主殿下免礼。” 耶律钟盈让鹿万理递上耶律德光亲笔写的书信,王见昔上前接过信,转身递予坐在龙椅上的石重贵。石重贵读完信,脸气的发紫。鹿万理与鹤连天都站在公主殿下身后偷偷发笑。耶律钟盈朗声说道:“父皇的意思,皇上以为怎样?”石重贵举起手中的信,怒道:“你们契丹欺压我大晋十余年,如今还想让我等俯首称臣,真是痴心妄想!” 站在石重贵身后的王见昔却忧心忡忡,他二十年前就入宫了,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触怒天颜,因此在后唐、大晋两朝宫中都过得如鱼得水。王见昔见耶律钟盈脸色忽变,她身后两人又杀气腾腾,不由得在心中为皇上捏了一把汗。他刚想提醒皇上不要动怒,只听石重贵又大声说道:“契丹的大军尚未攻到开封,你们倒先在开封府肆意杀戮了。” 耶律钟盈满脸疑惑,说道:“皇上,你这话怎讲?我封父皇旨意出使大晋,沿途严格约束手下兵士。自从进了开封府,我们就一直住在万国馆,从没离开过半步。” 站在一旁的陈如僧忙上前说道:“皇上,耶律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下官可以担保……”未等陈如僧说完,石重贵就打断他的话:“陈卿,契丹人你也信得过?你忘了当年他们是怎样将燕云十六州骗到手的?再说,你能保证他们夜间不会翻墙而出?” 陈如僧听见皇上这么一说,想起党项武士遇袭的时候正是在夜间,不由双脚发软,吓得额头汗珠一颗一颗冒了出来。语不择言的道:“这……这……”这时,王见昔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缓缓退到大殿旁边,默色不语。 耶律钟盈三人听见大晋君臣的对话,心中觉得石重贵真得很好笑,如此智商居然能够安稳地坐在皇帝宝座上,也苦了这崇元殿的一般文臣武将。鹤连天耐不住寂寞,大声说道:“晋国皇帝,你把话讲清楚,我们到底杀了谁啦?” 石重贵正襟危坐,怒视鹤连天,说道:“你们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那好,我就跟你们说个明白。那夜,别情楼里的党项武士是不是你们杀的?” “党项武士?”耶律钟盈心中一怔,又想起前几日在卫州山林里的事情,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鹤连天突然说道:“我记起来了。好啊,原来是这样的。”耶律钟盈和鹿万理都转过身,殿中的大晋君臣也都望着他。只听鹤连天继续说道:“我等一到卫州,便被人追杀,想那日山林中的人便是那些党项武士了。” 石重贵不知那日发生什么,只当鹤连天在狡辩,于是说道:“所以在开封府遇到他们,就大开杀戒了,是这样的吧?” 耶律钟盈被这个大晋皇帝搞得哭笑不得,站出来柔声说道:“皇上,契丹跟党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怎会在大晋都城里随意杀害他们。此事甚是蹊跷,还望皇上明察秋毫,还我契丹一个清白。” 鹿万理也站出来说道:“契丹使者在晋国无故失踪,至今尸骨无存。此事尚未完结,皇上又拿出契丹侍卫遇刺的事情,岂不是为了推脱责任。这不过是皇上的掩耳盗铃之计罢了。”石重贵无言以对,招手让陈如僧、耶律钟盈等人退下。耶律钟盈再次行礼,然后缓缓退出。 ------------ 第三十三章 拜谒太尉 三人离开皇宫回到万国馆,耶律钟盈问起石重贵提到的开封命案。陈如僧将那日在别情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又说道:“衙门的人在那人的房间发现了契丹的货币,所以怀疑是你们所为。皇上如今已经责令大理寺调查此事,到时定可以还公主殿下一个清白。”耶律钟盈笑道:“谢谢陈大人的信任,不过我们过几日就要回契丹,可能等不到这个结果了。” 陈如僧想起两国已经开战,契丹的公主殿下留在晋国,时间一长,难免有所闪失,辞别的时候又说道:“还希望公主殿下回去后能够为我大晋说几句话。”耶律钟盈见他谦恭有礼,想到父皇这次是第三次亲征,一定不会轻易收兵,于是说道:“陈大人,我只负责传话,军国大事还是要父皇决定。”陈如僧听完他的话,面如灰色,叹息了一声,就一声不吭的里去了。 鹤连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等陈如僧走远,他大声叫嚷道:“石重贵这厮太得意忘形,如果不是我们皇上当年助他叔父一臂之力,现在哪能轮到他坐在崇元殿的龙椅上。今日我是看在公主殿下在场,不然我早就上去去了他的狗命。”鹿万理哈哈大笑,说道:“鹤贤弟还是老脾气啊,这里是开封,不是在上京。我们还是谨慎为好。”耶律钟盈心想:“还是陆叔父说得对,父皇让我们过来探探石重贵的口风,然他仍然恣意妄为,看来两国大战是不能避免了。” 鹤连天不服气,说道:“管它是开封还是闭封,过一阵还不都是我们契丹的,公主殿下,你说对不对。”耶律钟盈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说道:“石重贵轻重不分,陈如僧忠心耿耿,中原之人果真良莠不齐。”鹿万理轻声说道:“如果兵临城下,陈如僧还能这样,洒家就佩服他了。”耶律钟盈和鹿万理对他说的意思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破。 崇元殿里,石重贵还坐在龙椅上,想到刚才对耶律钟盈一行人说的话视乎有点过了。王见昔见他所有所失,问道:“皇上,今日之事,如果传到契丹皇帝耳中,不知道后果怎样。”石重贵看着他,路出惊慌的表情。王见昔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于是说道:“皇上,如今我们与契丹闹翻,耶律德光已经率兵南侵,如果不能安抚党项人,夏国公李彝殷这个契丹西南面招讨使可能也不会听我们指挥了。到时党项、契丹几面攻击我大晋,则离国家灭亡不远了。” 石重贵问道:“依你之言,应该怎么做才好?”王见昔在自己脖子上左右划了一下,说道:“皇上,如今契丹大军已经逼进定州,老奴还是同意汲匀渊汲大人的看法,尽快处决那个刺客。” 石重贵摇摇手,无奈地说道:“就依你二人之言了。”于是传旨招崔名毅即刻进宫。 崔名毅还未来得及彻底查清此案,就得到了石重贵的旨意。崔名毅本来还想请宽限几天,石重贵决意要杀来纪云安抚党项人心。崔名毅离开皇宫后,就到了开封府衙,见到曹铁实和梅九通,他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了,要求他们三日后处决人犯。 梅九通见事情紧急,当晚就去了别情楼。乐异扬听后,在屋内来回走过不停。梅九通说道:“乐兄弟,你先坐下来,我们从长计议。”乐异扬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有难,我每日在房中都如坐针毡。难道你们官府都是这样办案的吗?”梅九通被他这一问,不知从何作答,只是轻轻地说道:“乐兄弟,这件事牵涉到党项和契丹,皇上已经下旨,个中缘由,总之是一言难尽啊。” 乐异扬用手拍着桌子,朗声说道:“云儿是因我才入狱,无论怎样,我都要救云儿出来。”梅九通说道:“如果有在下能够帮得上忙的,乐兄弟尽管吩咐。”乐异扬见他也是性情中人,起身谢道:“梅大哥,多谢你前来告诉我云儿的情况。现在我的伤势已经痊愈,麻烦你转告大理寺,就说乐某做事乐某当,云儿是无罪的。” 梅九通听罢,忙劝道:“乐兄弟,此事仍需三思啊。来姑娘已经被收入大狱,如果你再自投罗网,恐怕也难逃一劫。” 乐异扬坚持要去大理寺。梅九通见他对来纪云情深意重,不由得感叹道:“好吧,我们两人相遇也是缘分,我愿意帮你一个忙,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乐异扬心想:“难道事情还有转机?”于是问道:“愿闻其详。”梅九通看周围无人,靠到他的耳边说道:“乐兄弟,我听曹大人说,皇上之所以对此事如此追究,乃是因为你们杀了党项拓跋济予的属下。如今大晋与党项联合对付契丹。如果不处斩来姑娘,皇上担心党项会阵前反悔,到时就难办了。”梅九通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乐异扬问道:“梅大哥的意思?”梅九通接着说道:“当今皇上毫无主见,大事都是朝中大臣所决定。皇上最倚重的几个大臣中,太尉杜重威威望最高。如果他肯帮忙,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乐异扬想道:“杜迟就是太尉的公子,正好可以请他帮忙说几句话。”起身谢道:“多谢梅大哥指点。”梅九通笑着说道:“指点谈不上,但愿乐兄弟可以马到成功。”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翠心刚好在门边,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等梅九通离开后,翠心推门进去,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杜太尉为人素来冷漠无情,不知道他肯不肯帮这个帮。”乐异扬心中七下八上,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翠心噘着嘴说道:“来姐姐太有福气了。对了,乐公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太尉大人?” 乐异扬猜到她想一同前去,说道:“翠心,我和太尉大人有一面之缘,我现在就单独去拜访他。”翠心听后,又说道:“早点回来,晚上我为你做点心吃。”乐异扬“嗯”了一声,拿起长剑,起身下楼,来到大街上。 太尉府在皇宫西面十里处,乐异扬沿路一直问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太尉府门口有重兵把守,乐异扬走过去离即被拦了下来。乐异扬说道:“在下乐异扬,奉定南大将军拓跋济予的命令,前来拜访杜太尉。” 那些人看他的装束,将信将疑,派了一个士兵进府内报信。不一会,那人出来,说道:“太尉大人今晚有重要客人相见,一律不见其他人。你还是请回吧。”乐异扬心中觉得奇怪,自己已经申称是拓跋济予的手下,按理不至于吃这个闭门羹。于是潜在太尉府附近,密切观察府内外的情景。过了两个时辰,太尉府的大门打开了,一行人走了出来,听见那些人说道:“太尉留步,我等着就返回军中复命。” 乐异扬见那些人既不是党项人,也不是契丹人,心中好奇,不清楚是什么情况。那些人骑着马,很快就离开了。乐异扬见他群人即将走远,顺手偷了系在太尉府外的马,跟在那些人的后面出了城。 那些人离开城,朝北行了一百二十里,到了一处灌木丛,那些人停了下来。只听一人说道:“兄弟们,今天是赶不回恒州了。我们现在在这里休息,大家轮流起来守夜,不得有半点疏忽。”众人都“诺”道。过了一会,其中一人说道:“如果将军这次能够说服太尉大人,我等就立下奇功一件啦。”另一个警惕地说道:“轻一点,要是让其他人听到,我们就小命不保了。”说完,那些人回头走了几步,确定没人才舒了一口气。那些人白天晚上一路奔波,倒地就睡了,只留下一人负责警戒。 乐异扬正藏在离他们五丈远的草丛里,见这群人朝草丛走来,右手中急忙握紧腰间的剑柄。等到那些人停步,他才知道是虚惊一场。乐异扬正在考虑是返回城中还是留下来继续打探情况,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引起马匹大声尖叫。那群人立刻醒了,见事情不对,每个人都拿起大刀四处搜寻。乐异扬不知道那黑影是谁,又见这些士兵朝自己走来。乐异扬的回虚剑法只练成两三成,不过对付这几人应该绰绰有余,到时那黑影人来去极快,想必武功定在他之上,不由得担心腹背受敌。 那些人逐渐走近,乐异扬跃身而起,站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那些人看见他,说道:“你是谁?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乐异扬笑道:“各位军爷,在下从太尉府就与大家一路同行,现在才出来和大家打招呼,得罪之处,还望军爷们见谅。”那些人后退了一步,朝树丛周围望去,担心树丛里有伏兵。其中一人说道:“你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面,到底想怎样?”乐异扬举起剑,朗声说道:“太尉大人不放心,特叫在下送各位军爷一程。” 那些人听罢,面如死灰。他们哪里只道被乐异扬骗了,只道杜太尉平素为人颇显阴险,李将军这次让他们过来送密信,没想到这次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相继破口大骂道:“该死的杜重威,竟然糊弄我们李将军?如果我们不能按时返回恒州,将军自有另外的法子。”乐异扬用剑拍拍左手,坐在地上道:“契丹大军已经压境,你们不在边境抗敌,跑回开封府做什么?”那些人不作答,纷纷举起大刀,准备拼死与他搏斗一番。乐异扬想起那个黑影,尚不知道是否和他们是一路人,他已经隐约感觉杜重威和李守贞密谋造反,撒手说道:“你们走吧。我想睡一会,睡醒之后不想在看到你们。”说完就倒在地上。 ------------ 第三十四章 黑衣女子 那些人本来不想横生枝节,听见乐异扬的话,立刻上马逃走了。乐异扬见他们走远,起身准备回城,突然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乐异扬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朝自己袭来,乐异扬闪过一边,将长剑拔出来。黑影人的剑已经逼近胸口,乐异扬举刀挡住,却被从剑传来的内力打得连退三步。乐异扬见这人来势汹汹,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又挥剑而来,乐异扬使出回虚剑法中的“沉鱼落雁”一招,翻身避过剑刃,直接用剑尖去刺那人手腕。那人右手一沉,转身躲过,一剑刺向乐异扬颈部。乐异扬连忙低头,一个健步超前跨出五尺,那人一击落空,跃上前来抓住乐异扬的左手,左手朝他胸膛打去。乐异扬猛吸一口气,身体向那人手掌扑去,乐异扬感觉胸口微麻,那人却缩手回去,“啊”了一声,松开了握住乐援的那只手。 乐异扬听见叫声,才发现那人是个女子,蒙着一块黑布。等到惊魂甫定,方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那黑衣女子说道:“太尉府的人都该杀!”乐异扬听她恶狠狠的口气,猜到她年龄不大,说道:“你小小年纪,又和太尉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倘若你遇见太尉府的三岁小孩子,你也要杀他吗?” 那黑衣女子笑道:“杀了便又怎样?我技不如人,今日只能和你打个平手,等我师父来了,一定把你打个落花流水。”乐异扬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笑道:“哈哈,哪个师父能教出这样的徒儿?” 黑衣女子大怒,扬剑准备再打一番。乐异扬连忙说道:“姑娘息怒,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在下乐异扬,是太原人士,这个月才到京城来,跟杜太尉没有半点关系。”黑衣女子将信将疑。乐异扬又说道:“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如果我真是太尉府里的人,那些人又岂会不知?”又问道:“姑娘是谁,来自哪里?” 黑衣女子用手取下面纱,露出俊俏的面容,眉头正中有一颗红色的美人痣。乐异扬暗暗吃惊,想到这么美的女子脾气却很大,实在有点可惜了。那黑衣女子不过十五岁,姓丰名若香,是檀州雾灵山人士。乐异扬想到:“檀州是燕云十六州之一,现在已经属于契丹。它呢么跑到晋国来了。”只听丰若香说道:“这次契丹大军南下,我也跟了过来,顺便来开封看望我的师父。” 乐异扬看他小小年纪,说话如此老练,难道是跟契丹人相处久了的缘故。听说她来找师父,便问道:“这么巧,你师父也在开封府。我现在就回城,你和我一起回去?”说完牵马过来,说道:“丰姑娘,你骑马,我走路,这样行吧?” 丰若香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才不骑你的马。”乐异扬笑道:“这也不是我的马,我从太尉府偷的。”丰若香听罢,拔剑向马儿的头砍去,乐异扬急忙用剑柄挡住,问道:“丰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儿又没惹你。”丰若香道:“谁叫它是太尉府的马。” 乐异扬觉得她的言语匪夷所思,既然她听不得“太尉府”三个字,他也闭口不提了。两人一路牵着马前后走着,走了十里路,丰若香慢慢落后了。乐异扬翻身上马,伸手去牵她,说道:“丰姑娘,上马吧,如果步行,到明天下午都进不了开封城。” 丰若香不理他,自己从后面跃身跳上马背。乐异扬挥动马鞭,马儿飞快地跑起来。丰若香猝不及防,身子朝后倾斜,她下意识用手抱住乐异扬的腰部,念了句:“你真坏!”乐异扬不理她,想着回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一个劲地催促着马儿前行。 回到城中,天色微亮。 丰若香已经趴在乐异扬肩膀上睡着了。乐异扬感到“肩井穴”微麻,朗声说道:“丰姑娘,该起床了?”丰若香猛地抬起头,睡眼蒙松地问道:“乐……乐公子,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乐异扬答道:“已经在京城了,不知你师父在哪里,我送你过去。”丰若香“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师父那里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乐异扬赶了一夜的路,已经哈欠连天,于是说道:“那好,我送你到他家门口就回去睡大觉。”丰若香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乐公子了,我师父就住在大晋皇宫暖芳殿。” 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问道:“你师父是大内高手?”丰若香又格格地笑了两声,说道:“我师父是大晋皇帝石敬瑭的妃子。不过论武功,大内高手恐怕也打不过她。” 乐异扬恍然大悟,想到石敬瑭已经去世多年,想必这个小丫头对大晋的情况了解不多,说道:“你说的是高祖皇帝吧,他已经去世了,现在是他的侄儿石重贵当皇上。你师父应该也当太妃了。”丰若香“哦”了一声,不再出声。 两人来到皇宫,丰若香拿出一块玉佩,交到御林军侍卫手中,说道:“请将玉佩交到暖芳殿丽妃手中。”那个护卫看了玉佩一眼,客气地对她说道:“你们二位找丽太妃?好的,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告诉她。”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那人出来,笑着说道:“太妃娘娘懿旨,宣你们二人觐见。”乐异扬本来想等丰若香进去后就走,这时听见御林军侍卫的话,不情愿地跟着丰若香进去了。 大晋皇宫位于开封府中央,占地数十余里。乐异扬走进后看见宫殿辉煌灿烂,殿宇旁磅礴华丽,园林此起彼伏,假山层峦叠嶂,道路千折百回。乐异扬想道,这里比陆之诚的悠云山庄大了好十几倍,梁、唐、晋三朝皇宫都在这里,不愧是虎踞龙盘之地。 丰若香也是第一次来,脸上流露出惊叹的神色,对乐异扬说道:“晋国皇宫真大,比契丹皇帝的帐篷威武多了。”乐异扬见她好像没见过世面,心中想到:“这个丫头嘴皮这么锋利,要好好逗她一下。”说道:“你去过上京,这么肯定?”丰若香不屑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我之前住在檀州山上,我娘一直不准我下山,我这次是趁她不注意,才偷偷溜出来的。哪里去过什么上京下京。” 乐异扬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丰若香又说道:“我猜你肯定不信,不信就算了,我懒得理会你。”乐异扬笑道:“丰姑娘,你生气啦?你既然没去过上京,就不要骗我说见过契丹皇帝的帐篷了。”丰若香见她果然不信,脸气得通红,举起小拳头,乐异扬以为她要出手,急忙闪到一边,却听她铮铮地说道:“胆小鬼,我丰若香的话重来不掺半句假。半月前我路过定州契丹军营,刚好肚子饿了,就去营中找吃的。看到你们晋国的几个士兵走进一个大帐篷里,口中念着皇上圣安。” 乐异扬想道这丫头武功这么好,在军营来来去去,那些契丹士兵未必可以发现她。况且习武之人听力本来就敏捷,可以随时听到身后刀剑或者是暗器的声音,帐篷里的人说什么话她自然也能知晓。乐异扬若有所悟,说道:“丰姑娘,我相信你了。你听见他们后面说什么了吗?”丰若香摇摇头,说道:“当时我肚子饿得慌,赶着去找吃的,哪管他们说什么呢。”乐异扬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中暗暗念了句“不好”。 进宫行了三里路,御林军侍卫将二人领到一座大殿子门口,说道:“这位姑娘,这就是暖芳殿了。”丰若香谢过这人,和乐异扬进了殿子。 殿中花草树木繁盛,楼阁错落有致,只见一名身穿紫色衣袍的宫女正在清扫庭院里的落叶。见二人进来,那宫女上前阻拦,正声说道:“太妃娘娘有令,清晨不许任何人打扰!”丰若香见她瘦弱娇小,说话的声音到气势恢宏,想必也是习武之人,不敢与她硬碰硬,于是脆声说道:“这位姊姊,我叫丰若香,从檀州来,是太妃娘娘的徒弟。今日到开封,特意来拜访师父,希望能够帮忙通融。” 乐异扬见丰若香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知她想捣什么鬼,只是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那宫女仔细打量来人,有看了乐异扬一眼,狐疑地说道:“丰姑娘,看你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太妃入宫已经十一年了,怎么会有你这么小的徒弟。”丰若香嘴唇一抿,说道:“这是我和师父之间的事,我不想告诉外人。” 那宫女看她含糊其辞,不再理她,只是顾着扫地。她约扫越近,见丰若香站着不走,突然扬起扫帚,横空朝她挥过来。乐异扬站在丰若香身后,只觉一阵劲风朝二人涌来,不由得替她担心。 ------------ 第三十五章 师徒重逢 丰若香见扫帚离眉梢不到三寸,举起右手一把抓住扫帚,左手握拳向那宫女胁下击去。那人见丰若香拳头袭来,忽然变成一掌,急忙身子后仰,避过她的掌风。那宫女双脚同时离地,向丰若香膝盖踢过去,丰若香猛地松开扫帚,只见那宫女径直朝地上落去,却不料她一个翻身,竟然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丰若香心中一怔,想到这宫女武功果然不差,心中倒有了一丝畏惧,又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出来。 她正在思索着,只听见那宫女骂道:“小妮子,你竟然暗算我。这会要让你吃吃苦头。”说罢,从一旁的大树上折了一根树枝,说道:“树枝就是我的武器,你只管拔剑来。不知是谁派你来的,要见太妃娘娘,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丰若香看她是为了报刚才之仇,不打到自己是誓不罢休了,说道:“好姊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那宫女哪听她解释,握着树枝已经攻到她的身前。 乐异扬想到自己与她一起进宫,还不知道能否顺利出去,虽然与她相识不久,见她倒也聪明伶俐,不忍她吃亏,于是说道:“丰姑娘,你就用我的剑同这位姑娘切磋一下吧。” 丰若香本来很倔强,见形势危急,不得不拔出剑来。说话间树枝已经落在她的剑身上,他慌忙退后一步,用左手去抓树枝。那宫女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按住她的手,左手去夺她的剑。丰若香大惊,用力挣脱他的手,接着松开右手,拿剑朝地上直接坠落去。那宫女抬腿将剑踢到一丈开远,伸手去点丰若香胸膛的穴道。丰若香迅速侧过身,闪到一旁。那宫女一招落空,右手挥着树枝,手臂向前展开,又摆出进攻的姿势。 乐异扬见她手中已经没有武器,将手中的青云玄空剑扔了过去。丰若香跃身接住长剑,将剑横在胸前。那宫女树枝急攻她的右手腕,丰若香用剑刃挡住树枝,有顺势朝树枝根部削去,那宫女身子缓缓后退,树皮竟然完好无损。丰若香见状,感叹此人内力深厚,竟能在须臾之间化解长剑的刚劲剑气。 未等丰若香站定,那宫女已经用树枝将长剑掀起,又不依不饶地用手掌向她推来。忽见满地落叶纷飞,丰若香衣裙及长发都向后飘去,她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扬起左手挡住她的掌力,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传到自己手心,然后迅速传遍她的全身,随后被掌力击退数步。 乐异扬见状,飞身过去接着丰若香。丰若香微弱地说了一句:“乐公子,她的内力好俊。”一时之间,只感觉全身发软,身体各个穴道仿佛都被击中。她用力在丹田运气,却感觉任督二脉忽冷忽热,体内真气已经不听使唤。 乐异扬看她嘴唇变紫,呼吸加促,知道她受了内伤,于是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双手掌抵住丰若香的后背,将体内真气慢慢输送给他。他本来不懂真气是何物,但见小的时候每次在草地上跌伤,胸膛透不过气的时候,父亲都是用这个方法帮他疗伤。 于是今日也依葫芦画瓢。丰若香慢慢恢复体力,看到乐异扬居然牺牲真气为她疗伤,想起一路上对他冷言冷语,心中感到过意不去。她抬起头,与乐异扬的目光相遇,脸上露出阵阵红晕,轻轻说道:“乐公子,谢谢你。” 乐异扬看她有所好转,想到父亲的办法果然有效,说道:“丰姑娘,你客气了。”只听那宫女不耐烦的说道:“你们要卿卿我我,请到暖芳殿外面去。不要污了我们太妃娘娘这个清静之地。” 乐异扬起身对那宫女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只是过来拜访丰姑娘的师父。丰姑娘好言好语,你为什么要出手把她打成重伤?”那宫女扔掉树枝,说道:“这位公子,太妃娘娘之命,小女子不能违抗。实话告诉你,就算是皇上,也不敢在清晨来打扰娘娘。” 乐异扬见她灵顽不灵,不与她纠缠,扶起丰若香,说道:“丰姑娘,我们走,不想再见到这些不讲道理的人。”丰若香娇声说道:“乐公子,那不成的,我今日来拜见师父,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要和她说。” 乐异扬正想回答,只听那宫女说道:“这位公子说的话。小女子就不爱听了。你骂我可以,怎么连太妃娘娘也一起骂了?”乐异扬心中一怔,想起刚才说的话是有些冒失,还未等解释。那宫女已经挥剑过来。丰若香看见自己的剑落在那宫女手中,大叫道:“你放下,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弄坏你赔不起。” 那宫女哪管这么多,左右挥动着剑,直接向乐异扬胸口要害处攻去。乐异扬左手扶着丰姑娘,右手驶出青云玄空剑,只感觉一股真气直接向剑尖涌去。乐异扬心中一惊,此前从未有这种感觉,那日在静夜山与白问及打斗,昨晚在树林里与丰若香纠缠,都直觉掌力平平。难道是刚刚为丰若香疗伤,竟将父亲输给自己身体的真气调动起来。 来不及多想,那宫女的剑刃已经袭到下颚,乐异扬向后退后三步,那宫女层层紧闭,剑刃离他胸口只有半尺。乐异扬用长剑的剑背挡住飞来的剑,侧身让剑刃从胸外划过。乐异扬松开左手,丰若香顺势朝后倒去,乐异扬身子跟着向后仰,一脚踢向那宫女的腕部。那宫女手腕被击中,长剑抛向空中。乐异扬拉住丰若香的手,使她在院中好端端站定,然后举身去夺剑。那宫女不肯示弱,又跟着去取剑。乐异扬眼看剑快到手,没想到被宫女用身子一撞,侧身飞出五尺远,缓缓落在院中,心中想道:“果然如丰姑娘所言,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有这么深的内力。” 那宫女夺得长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态,说道:“这位公子,咱们用剑好好比试比试,怎样?”乐异扬见这暖芳殿邪气颇重,不想在这里久留,说道:“今日有事在身,改日再来领教。”那宫女不由分说,再次会见袭来。丰若香刚才已经领会到这宫女的厉害,见她总是喜欢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使出杀手锏,大声提醒道:“乐公子,小心!“ 只见两人剑锋相对,互相拆了十几招,仓促间难分高下。乐异扬心想如果不打败这宫女,今日恐怕极难脱身。于是使出“回虚剑法”。所为“回虚”,就是避实就虚,躲避来人凶猛的攻势,再趁其不备攻击她的弱处。只见那宫女一招未完,剑忍还悬在空中,乐异扬已经将剑伸到她的上身。那宫女见这招如此惊险,赶紧回剑护住自己的胸膛。这时,乐异扬使出一招“声东击西”,径直去取她手中的剑柄。那宫女左手立刻劈出,却不料乐异扬的左手巧妙避过这一掌,伸手抓住女的手腕。乐异扬内力传到剑上,那宫女胸口已被剑紧紧堵住,周身都动弹不得。只得暗中运气,企图用内力推开乐异扬,却发现无论怎样用力,左手都无法使上劲。原来乐异扬已经将她左手腕上的“太渊”、“神门”、“大陵”三个穴道封住,使得她的真气无法传到她的手上。 那宫女没想到自己竟然束手被擒,心中羞愧万分,两眼直瞪着乐异扬。乐异扬收起手中的剑,弯身说道:“多谢姑娘承让。”那宫女本来容貌秀丽,今年刚满十五岁,见今天被这个俊秀的男子打败,一时间满脸通红。 丰若香见到乐异扬获胜,拍手大赞道:“乐公子,你真厉害!”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到底是何人?”“人”字尚未说完,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衣群的女子从屋内飘然而来。那女子留着一头秀丽的长发,白皙的脸庞,乌黑的大眼睛,看起来约莫二十余岁。丰若香看见她,惊的说不出话来。乐异扬上前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太妃娘娘了,在下太原乐异扬,和檀州丰若香拜见娘娘。”丰若香笑道:“师父,徒儿来看你了。” 那红衣女子正是丽太妃陆司怡。其实,丰若香和乐异扬一进暖芳殿,她就已经知道了。等到两人逐一比划完,她才走出来。陆司怡仔细看了丰若香,自言自语地说道:“真像,真像。”丰若香看师父神奇的表情,问道:“师父,像谁啊!”陆司怡答道:“像你爹爹啊。” 丰若香不语,半响才说:“我出生之后就没见过爹爹,只有我娘陪在我身边。还有师父,你以前会经常来看我。” 陆司怡听完她的话,知道这个小丫头心机多,话中有话,笑着回应道:“是我不好,好多年没回去看你娘俩。你这次怎么一个人跑到开封来了?” 丰若香脸上露出些许哀伤的神色,说道:“我娘近几个月一直惦记着师父。所以我就留了一封信,拿上师父送给我的玉佩就一路南下了。”又说了一路上的见闻,以及去契丹军营偷东西吃的事情,脸上才慢慢恢复笑容。 陆司怡静静地听着,当听到晋国士兵去契丹军营拜见耶律德光那段,她略微皱了皱眉头。陆司怡听他说完,看了乐异扬一眼,问道:“香儿,这位公子是太原人,你到过太原去啦?” 丰若香答道:“师父,我一心想早点见到你,哪有时间去太原?乐公子是昨晚在城外碰到的,当时差点同他打起来呢?” 陆司怡听完,对他微微一笑。乐异扬点头回礼。陆司怡笑道:“香儿,师父教你的那些武功是让你用来护身的,遇到正真的高手就得小心了。” 丰若香看看那宫女,见她神色已经恢复,想到:“这女子武艺了得,这暖芳殿只有师父和她两人,看来她的武功是师父教得了,那岂不是我的师妹,今日被师妹打败,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光呢?将来连乐公子也要笑话我。”于是指着那宫女问道:“师父,她叫什么名字啊,她的武功也是你教的吧?” 陆司怡猜到她的心思,对那宫女说道:“清儿,过来拜见你师姐和乐公子。”那宫女吃了一惊,缓缓走来,蹲下身子说道:“清儿见过师姐,见过乐公子。”那女子姓别名远清,本是潞州人氏,父母都在战乱中丧生。当年幸好遇见陆司怡,跟着她一起进宫。陆司怡见她孤苦伶仃,就收她为徒,传她武艺。别远清天资聪慧,加之素来勤奋,所以很快就学得一身好武艺。她比丰若香晚了几年拜师,论资排辈,自然应该称丰若香为师姐。 ------------ 第三十六章 燕云雾灵 陆司怡见爱徒落败,心中固然惋惜,但见乐异扬身手不凡,这套武功眼见极为熟悉,但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乐公子,你的师父尊姓大名?”乐异扬这套“回虚剑法”本来是师承燕云真人,被陆司怡一问,只得支支吾吾答道:“师……师父?在下还没见过她。” 丰若香扑哧一笑,抢着说道:“哪有徒儿没见过师父的?”陆司怡微笑不语。乐异扬心头阵阵发热,想着又被这丫头耻笑,心有不甘地说道:“在下确实未曾见过师父,如果改日有幸遇见她,我定当向她老人家磕头致谢。” 丰若香又格格笑了一阵,说道:“乐公子无师自通,竟然连败我和师妹,小妹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完看了别远清一眼,又望着陆司怡。陆司怡这时问道:“乐公子使的是什么剑法,竟让本宫的徒儿轻易落败?” 乐异扬想到这套剑法已经失传多年,心中难免惆怅,今日见太妃娘娘似乎对它很感兴趣,起身说道:“回禀太妃,在下使的是回虚剑法……”他的话尚未说完,只见陆司怡脸上泛起奇异的表情。 别远清看了陆司怡一眼,轻轻问道:“师父,你想起往事了吗?”两人虽然一个是宫女,一个是皇妃,但已有师徒情分,若被没有外人,别远清只叫陆司怡“师父”,倘若有宫中其他人在场,自然称她为“太妃”。自从进了宫,陆司怡在燕云真人身边坐了十年道姑,一向清心寡欲。下山之后,所遇之人事也未能让她情绪剧烈波动。她淡然不惊的进了宫,又淡然不惊地报了仇。现在却流露丝丝伤感之情,所以才有此问。 陆司怡睹物思人,说道:“这个剑法本是我的师父燕云真人所创,名曰避实剑法,与乐公子说的回虚剑法乃是同一种剑法。可惜师父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不能看到乐公子将这种剑法传承下去。”乐异扬、丰若香和别远清都吃了一惊。陆司怡又说道:“不过此剑法本来应在卫州山林间,公子是怎样得到的?”乐异扬见陆司怡已经猜到个中缘由,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是在显盟主隐居的木屋里面偶然寻得。” 陆司怡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显盟主?乐公子,你刚刚所指之人,是指显允焕吗?”乐异扬附身答道:“正是显盟主。”陆司怡怫然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当今的武林盟主。” 乐异扬想起显允焕准备让位的事情,又想起陆之诚的身世,见陆司怡既然是陆官琰的妹妹,那就是陆之诚的姑姑了。当年陆司怡去雾灵山,陆之诚尚未出生,如今陆之诚已经十九岁,二人尚未谋面。乐异扬想到这里,心中掠过一丝痛楚,说道:“显盟主有个爱徒,与太妃娘娘有些渊源。显盟主已经决定让他接替武林盟主的位置。”陆司怡冷冷笑道:“显允焕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想让在武林盟主的位置被人打败。他而今人在何方?本宫有些事情要与他做个了断。” 乐异扬听完陆司怡的话,低头不答,心想:“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陆之诚就是显盟主的徒弟。” 过了片刻,陆司怡又正声说道:“乐公子,你既然学了燕云真人的剑法,就是她老人家的徒儿,照这么算来,我就是你的师姐。我与显允焕有莫大的仇恨,这帮不帮我报这个仇?”乐异扬心头一紧,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丰若香自从昨日与乐异扬在林中相遇、相斗,她觉得这个男子与众不同,现在在一边见师父对他步步紧逼,而他却似乎力不从心,暗暗为他着急。陆司怡瞪了一眼丰若香,又对别远清说道:“天下男人总是这么无情,你以后要当心了。”别远清毕恭毕敬地答道:“清儿谨遵师父之命。”丰若香见她对师父言听计从,伸了伸舌头,垭口无言,陆司怡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乐异扬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禁有些愤怒,慨然说道:“太妃娘娘,你与显盟主的情谊,我略有所闻。你们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司怡本来心平气和,听了乐异扬的话,以为她不肯认自己做师姐,说了句:“大胆!”只见一缕红色衣袖已经伸到他的颈上。乐异扬触不及防,待伸手去挡时,衣袖已经从他的只见划过去。乐异扬心中暗惊,如此敏捷的功夫,如果她现在使的是长剑,自己的性命恐怕不保,想着想着,背后额头都冒出一滴滴汗珠。 丰若香见势头不对,立刻跑过去挡在乐异扬身前,说道:“师父息怒,乐公子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别远清也走到陆司怡跟前。陆司怡骂道:“怎么,连你也要为他求情?你忘了刚才说的话了吗?”别远清蹲下身子,颤巍巍地答道:“清儿不敢。师父素来不动肝火,今日情绪波动不浅,清儿是为师父的身体担心。” 陆司怡见她从来不撒谎,看来是真的心疼师父,怒气已经少了一半,对丰若香说道:“香儿,你这般维护她,将来是要吃亏的。”说罢将衣袖“嗖”的一声收了回去。 乐异扬见她的这招“红袖功”来无影,去无踪,较别远清的剑法自是高出许多,惊魂甫定,说道:“太妃娘娘的武功果然高明,在下由衷地佩服,只是不知道燕云真人这一派在江湖上称作什么?” 陆司怡不屑地答道:“我这些年都在皇宫里,从未去过江湖,哪管人们称什么派别?不过师父住在雾灵山上,你这一派就叫做雾灵派罢。傻小子,你现在就是雾灵派掌门人,以后要收徒弟,只能收女孩儿。”说道后面,语气渐渐平稳下来。乐异扬见她这么霸道,敢怒却不敢言。 丰若香见师父怒气渐消,打趣道:“好类,好嘞,乐公子是雾灵派掌门了。师父,你是大晋皇妃,我们还是叫燕云派好听一些。燕云派太俗,何况燕云真人也没教师父几年剑法。”陆司怡嗔道:“香儿不得胡说,若没有师父燕云真人的教导,哪有现在的我。以后不许对祖师真人无礼。我们这一派就叫燕云派。燕云、雾灵,以后两派就是一家人。”丰若香见自己言语有失,轻轻地“哦”了一声,退到乐异扬身边。 别远清偷偷望了乐异扬一眼,见他对丰若香视而不见,心跳“咚咚”加速,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陆司怡坐了一会,又说道:“乐掌门为我们见个证,从今日起,本宫这一派就叫燕云派了。香儿,清儿,你们是燕云派第三代传人。燕云派武功兼容并包,随身之物皆可为武器,什么千形剑法,什么含刃刀法,到时统统都会败在我们门下。” 乐异扬见她武功极高,出言自然不虚。不过千形剑、含刃刀都是当今的高深武功,显允焕、褚余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不必说,就连他们的徒儿陆之诚、白问及的武功都造诣颇深,到时狭路相逢,还真是不知道谁赢谁输。乐异扬心想:“她故意不提回虚剑法,想必是看在燕云真人的面上。她当然知道,凭我现在的武功,是万万不能敌过她的。” 陆司怡说罢,看到丰若香和别远清都惊的发呆,又道:“香儿,清儿,你们放心,本宫以后会把绝招传给你们。”突然记起一件事,又对丰若香说道:“香儿,你来了有一个时辰了。忘记问你,你娘为什么突然这么思念我了?” 丰若香低下头,眼中红红的,她扬起衣袖擦干眼泪,缓缓说道:“师父,我娘一直有个心愿未了,又不愿意告诉别人。其实我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娘身边就我一个亲人,你不在她的身边,又怎会不思念你呢?”陆司怡也悄然落泪,别远清递过手绢,她接过后在眼前按了按,然后感叹道:“唉,一晃就十多年了。虽然我大仇已报,但迟迟不回雾灵山,就是为了打听你哥哥的消息。” 丰若香听见她的话,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乐异扬附身问道:“太妃说的是陆之诚吗?”丰若香神情大变,说道:“我哥哥?不是该姓丰吗?” 陆司怡听见两人嘀嘀咕咕,说道:“你跟你娘姓,当然姓丰,你哥哥是跟你爹爹姓的。”丰若香反复念叨:“陆之诚?丰至诚?陆之诚?”陆司怡想到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乐异扬与别远清对视一笑,只听陆司怡惨然地说道:“香儿,你知道你娘为什么让你跟她姓吗?”丰若香抬头看着她,一脸茫然。陆司怡继续说道:“你娘是有苦衷的,自来儿子女儿都是跟父亲姓,除非万不得已才有例外。看来你娘没跟你说起你爹爹的事情。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才两岁,当然什么都记不得。卫州城陆家是一个大家族,陆家当家的叫陆官琰,就是你的父亲。你还有个哥哥,大你四岁,名叫陆之诚。” ------------ 第三十七章 免死金牌 丰若香听完,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个大英雄,师父竟然是自己的亲姑姑,又知道自己本名原来叫陆若香,还有个哥哥叫陆之诚,一时间难以接受,“哇哇”大哭起来。她这一哭,惹得陆司怡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乐异扬见二人哭得感天动地,心中有喜又忧,喜的是姑侄二人终于相认,忧的是这毕竟还是大晋皇宫,倘若让旁人知道了,太妃娘娘和丰姑娘都性命不保。他本来想说陆之诚还活着,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马上就要做武林盟主了,到时整个江湖都得听他的号令。可是见丰若香哭哭啼啼没玩,想插嘴也没机会,只得将刚刚从心头涌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丰若香才停止哭泣。陆司怡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诚儿在什么地方?”丰若香轻声说道:“姑姑,我们去找哥哥好吗?”陆司怡看着她,微微一笑:“香儿,诚儿是一定要找的。你记住,现在在晋国,人多的时候还是叫我师父,只有我们几个人的时候才叫我姑姑。”丰若香点点头。 陆司怡回过头,对别远清嘱咐道:“清儿,你是本宫的徒弟,本宫不把你当外人,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向他人提起”。别远清轻轻“诺”了一声。陆司怡又看着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既不肯认我这个师姐,我也不再为难你。今日本宫说了一些家事,让你见笑了。”乐异扬见她对自己有戒备,摆摆手说道:“太妃娘娘放心,在下绝不吐露半个字。”陆司怡这才放心,吩咐别远清准备酒菜为二人接风。 席间,陆司怡、丰若香、乐异扬坐定,别远清站在一旁,不时为三人夹菜、斟酒。丰若香让她坐下来一起吃,别远清摇摇头,仍然站着。这时,陆司怡说道:“清儿,你也坐下吧。你和香儿是师姐妹,以后不要再拘谨了。”别远清这才坐下来。 丰若香一边吃,一边谈些宫外的事情,直让陆司怡和别远清听得出神,连连叹气。陆司怡道:“好多年没出宫去,都快成金丝鸟了。”丰若香和乐异扬都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只见别远清微微抬起头,轻轻说道:“师父,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丰若香与乐异扬一惊,只听陆司怡叮嘱道:“来了三个人,清儿,你要当心。” 别远清点点头,跃出门去。陆司怡问道:“香儿,你们进宫的时候,可有其他人发现?”丰若香答道:“有一个御林军护卫带我们来的。”乐异扬想到一路上与她嬉笑怒骂,这些事情肯定都被那人偷听了去,这时恐怕已经告诉皇上了,想到这里,乐异扬请拍桌子说道:“不好,如今两国已经开战,丰姑娘从契丹那边来开封,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话间,只见别远清缓缓退回房间。陆司怡看她神色谈定,知道是石重贵来了,急忙起身迎接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只听屋外那人笑道:“朕不请自来,还望叔母妃赎罪。今日你有贵客远道而来,朕也过来凑凑热闹。哈哈!”陆司怡知道石重贵天性如此,请他进屋来,两个贴身侍卫守在暖芳殿外。 乐异扬见来人神采飞扬,知道他正是大晋天子,连忙下跪道:“在下代州乐异扬,拜见皇上。”石重贵扬扬手,说道:“快快请起,你是叔母妃的贵客,不必拘礼。”陆司怡见状,简单介绍了乐异扬的身世,石重贵仔细打量他一番,赞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想到乐公子小小年纪,既然已是一派掌门,佩服佩服。”乐异扬这个“雾灵派”掌门本来是陆司怡强加的,心中自然不情愿,现在见皇上已经知晓,想到终究是推脱不了,说道:“承蒙皇上谬赞,这都太妃娘娘抬举在下,在下是在愧不敢当。”石重贵想到叔父是从太原起兵才得有天下,于是说道:“乐公子何必谦虚,太原是我大晋龙兴的地方,自古以来都是人杰地灵。” 一旁的丰若香听罢,拍着手朗声说道:“皇上我说得好!皇上说得好!”石重贵朝身侧看了一样,见这个小女孩容貌倩丽,机灵可爱,心中不禁十分欢喜。陆司怡瞪了她一样,上前暖声说道:“皇上,这是本宫的徒儿丰若香,她刚从檀州过来。”石重贵听到“檀州”二字,眉头略微一皱,随口说道:“檀州是好地方,我年少的时候去那边打过猎,现在好久没去了。”丰若香娇滴滴说道:“皇上,我家住在大山上,如果你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我家玩。”石重贵哈哈大笑道:“现在不好去了。”说话间瞟到她手中的长剑,心想:“叔母妃的武功这么好,这个丫头自然也不差。”口中夸道:“所为名师出高徒,叔母妃在京城所向无敌,丰姑娘一定也武艺非凡。”丰若香连声谢过,转身跳到乐异扬身边。 别远清见乐异扬对丰若香无动于衷,心头的石头方才方才放下来,嘴角微微一笑。 乐异扬此时正担心来纪云的安危,现在离临刑之时不到两天,恰好今日有幸在皇宫遇见大晋天子,和不解此机会替她求情,也许事情仍有转机,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屋内众人吃了一惊。丰若香此时站在乐异扬的身边,见她下跪,正想去拉他起来,却听他说道:“皇上,在下有天大的冤屈,还望皇上能够主持公平。”丰若香自从昨日在树林里遇见乐异扬,一路与他来京城,心中莫不敬佩他的男子气概,没想到他今日居然肯跪在地上,心想他一定遇到了麻烦,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石重贵听完他的话,心中一怔,连忙说道:“乐公子,你这是做何?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乐异扬坚定地说道:“皇上,如果你不答应,在下就长跪不起!”石重贵心中没辙,望了陆司怡一眼。陆司怡心领神会,走过去扶起他,说道:“乐公子,你先起来,皇上先来一言九鼎,有什么冤屈你只管说来,皇上一定会为你伸冤。”石重贵见她为自己解了围,心中顿生无限感激。 乐异扬双眼望着陆司怡,见她言笑可亲,脸上并无欺骗的神色,方才缓缓站起身子,将在潞州河边遇见耶律钟盈,在卫州山林听到拓跋济予与杜重威的谈话,以及那日在别情楼发生的事情声泪俱下的讲出来。室中之人无不感慨得淋漓。尤其是丰若香,她这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心中又气又恼,气的是拓跋济予自己做了坏事还倒打乐公子一耙,恼的是乐公子七尺男儿竟然会为一个女子而向皇上下跪求情。丰若香又偷偷看了别远清一眼,见她虽然神色平静,但眼中仍流露出羡慕之情,心头猛地又一阵酸痛。 石重贵听完他的话,半响不语,良久才道:“如果诚如乐公子所言,那朕就冤枉耶律钟盈了。”陆司怡不解道:“这跟耶律钟盈有何关系?”石重贵把那日在太极殿上与耶律钟盈等人的对话告诉她,她惊讶道:“此事不妙,皇上果真误会耶律钟盈。如果还能遇见她,一定要向她解释清楚,不然只怕会加剧我们与契丹之间的矛盾。”石重贵叹道:“已然来不及了,今日早朝,礼部尚书陈如僧告诉朕,耶律钟盈一行人早上离开了万国馆。”陆司怡哀叹一声,说道:“也罢,现在契丹军队已经逼近恒州,希望杜重威能够抵挡得住。” 听到这里,乐异扬再也按耐不住,插话道:“皇上,太妃娘娘,恐怕恒州也难保了。”石重贵忙问道:“乐公子,此话怎讲?”乐异扬答道:“在下昨晚为了救云儿,曾去过太尉府,还未来得及进去,就发现一行人鬼鬼祟祟走出来。在下扮成太尉府的门客,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起出城,途中无意间听闻他们谈起李将军与杜太尉之间的密谋,虽不清楚具体计划是什么,但一定与皇上有关。还望皇上对二人能够有所戒备。” 石重贵听罢大惊,语无伦次道:“这……这怎么可能?杜重威是朕的姑父,李守贞是朕的爱将,他们怎么勾结在一起来对付朕?”陆司怡到时心思缜密,又想到香儿提及的事情,上面说道:“皇上,怎么不可能?李守贞已经派人去契丹军营拜见耶律德光,这是我徒儿亲眼所见,岂能有假?”石重贵回头望着丰若香,只见她不住点头,知道陆司怡并没有欺骗自己,心道:“难道李守贞和杜重威想学当年叔父那样,借契丹的力量攻灭大晋,自己当皇帝?” 陆司怡望见石重贵的迷惘双眼,猜到他虽然相信自己的话,但一时之间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又说道:“皇上,古往今来,为了这个皇位,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还少吗?秦二世胡亥矫旨杀太子扶苏,唐太宗李世民杀兄弟建成、元吉,梁朝朱友珪杀父亲朱全忠,这一桩桩血的事实,难道还少吗?” 石重贵默默无语。乐异扬听到二人的对话,见太妃陆司怡一介女流之辈,智慧谋略远在皇上石重贵之上,不禁对她佩服万分。又想起来纪云的事情尚未有结果,大好时机不能错过,朗声说道:“皇上,太妃娘娘,如果能够救出云儿,在下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石重贵此时心绪烦乱,听他说完,随口答道:“好!好!如今大晋内忧外患,江山已经岌岌可危,就算党项夏国公李彝殷举族来救,恐怕也是无济于事。朕今日就赦免来纪云的死罪,你们以后好自为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金晃晃的令牌,递给乐异扬道:“这时免死金牌,上面刻有朕的名字,世间只此一块,见令牌如见朕本人,你速速前往大理寺救人,到时再将令牌归还。” 乐异扬磕头向石重贵拜了三拜,起身飞奔出暖芳殿,除了皇宫,径直朝大理寺方向赶去。 ------------ 第三十八章 心想事成 丰若香见他如此焦急地离去,嘟着嘴巴想到:“那来纪云到底是何奇女子?长得怎样?怎么让乐公子如此魂不守舍,为了她竟然变得如痴如狂。”别远清朝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 等到乐异扬走远,陆司怡对丰若香、别远清说道:“香儿,清儿,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与皇上讲。”丰若香与别远清“诺了”一声,向皇上行过礼,缓缓退出室外。 石重贵见她神情教往日不同,好奇地问道:“叔母妃,有何事需要无此谨慎?”陆司怡不答,走到房门边,将门紧紧闭上,转身突然跪倒在地,说道:“臣妾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责罚。”石重贵惊得连连后退,又觉得她这样跪着有伤大雅,于是前去扶她起来,说道:“叔母妃这时何意?”心中疑惑道:“叔母妃素来对我不冷不热,今日怎么突然自称臣妾?” 陆司怡站起身子,哀婉地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一直满的你。其实我是义军首领陆官琰的妹妹,当年我随你叔父石敬瑭回京城,就是为了替她报仇。皇上猜的没错,的确是臣妾杀了你叔父。臣妾犯了弑君、欺君大罪,甘愿受死,请皇上成全。”说完,转身回到卧室。 石重贵不知她意欲何为,只见她手里去了长剑,这剑正是上次她舞剑所用的那把。陆司怡将剑递到石重贵手中,淡淡地说道:“皇上,你动手吧。”说完,再次跪下,抬起头,双眼紧闭。石重贵看她眼角微润,心中哪忍心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将剑“腾”的一声扔到地上,不顾婶侄礼教之防,上前抱起她,慨然地说道:“叔母妃……不,怡妹,当年我叔父杀了你哥哥,后来你又杀了我叔父,现在你又让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前面就说过,宁可不要晋国江山,也要和你厮守终身。现在晋国江山快完了,我又怎能再失去你?” 陆司怡见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心中早已放下昔日的仇怨,娇声问道:“皇上,你说的可是真心话?”石重贵朗声答道:“朕如有半句假话,立刻粉身碎骨!”陆司怡将头紧紧埋进他的怀里,大声哭泣起来。石重贵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用自己的龙袍为她揩去眼泪,安慰道:“可惜晋国江山快完了,不然朕一定立你为皇后。”陆司怡抬头望着他,摇摇头,说道:“臣妾从来没想过做皇后,臣妾只想与我的皇上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过平凡的生活。”她仍然记得,当年下山之时,师父曾说过她以后一定会富贵无比,不过她想要过的并不是宫里繁花似锦的日子,而是属于自己和心爱的人一份简单的天地。 石重贵比陆司怡小三岁,当年初次见到她,就喜欢上了她。他只叹自己没能在叔父之前遇见她,心中时常感到遗憾。如今叔父一死,又得知她从来没有喜欢叔父,反倒是对自己情有独钟,心中自然欢喜万分。他含情脉脉地望着陆司怡俊俏的脸蛋,说道:“怡妹,等朕处理好朝内外的事情,就与你一起归隐。”陆司怡被他一看,心头掩藏多年的情愫顿时被激荡起来,此时软绵绵地躺在他的怀里,望着他轻轻地点点头。石重贵说完,起身整理好龙袍,兴奋地朝殿外走去。 丰若香与别远清见皇上走远,才推开房门进去。丰若香看着地上的剑,疑惑地问道:“姑姑,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的眼睛红红的?”陆司怡见这丫头古灵精怪,笑着答道:“香儿,没什么。”又对别远清说道:“清儿,你师姐赶了一夜路,先带她回房间休息。”别远清唯唯诺诺答应到,领着丰若香出了房间,向后院走去。 暖芳殿花木繁多,现在虽是冬季,仍有几处花朵可寻。丰若香与别远清一前一后在小径行走,丰若香一路心事重重。她见别远清相貌清秀俊丽,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妹,你长得真好看,如果乐公子在遇见来姑娘之前先遇见你,一定会喜欢上你。”别远清听见她的话,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心想:“我一直陪师父在大晋皇宫,哪有机会遇见乐公子?何况自己在旁人看来总是冷若冰霜,就算自己喜欢他,他也不见得会喜欢自己。” 丰若香看她脸色微红,猜到了她的心事,上前问道:“师妹,你喜欢过宫里的侍卫吗?”别远清想起那些护卫整天围着皇上转,又愚笨又好笑,心中总是瞧不起他们,又怎会喜欢他们,于是摇摇头。丰若香又问道:“那你喜欢乐公子,对不对?”别远清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不知怎么回答,低着头不语。丰若香纷纷地说道:“那就是喜欢她了。不过乐公子已经有了来姑娘,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别远清抬头看着她,笑着说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他喜欢师姐呢?”丰若香摆摆手,故意说道:“乐公子太憨实,看起来傻傻的,我不喜欢他。我喜欢那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想我的父亲那样的人,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几个了。”别远清听她的话里带着些许伤感,安慰道:“师姐,你别灰心,这样的人还是有的。”两人就这样谈笑着到了后院卧室。 乐异扬到了大理寺,随即被一群捕快横刀拦住,他大声说道:“皇上有旨,在下要见崔大人。”说完将免死金牌取出来。那些人见他来势不小,一面收起大刀,一面着人进去报信。 乐异扬在大理寺门边焦急地等待着,突然发现街头停着一辆八驾马车拉的大轿。马车旁边站着十余名侍卫,其中有几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乐异扬走到一名捕快身边,指着马车问道:“这位兄弟,那边的马车是谁府上的?”那捕快不屑地看了他一样,抬着头缓缓说道:“兄弟所有不知,在这京城,只有开国重臣才有资格乘坐这样的大轿。这顶轿子是杜太尉的。” 乐异扬恍然大悟,想起这几人正是昨晚在太尉府门口当值的侍卫,心中疑惑:“杜重威一向阴险狡诈,不知今日到大理寺来作甚?”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两人的笑声,其中一人说道:“崔大人,此事紧急,还望你多留一些心。”另一人恭敬地答道:“太尉大人吩咐的事情,下官一定尽力去办。”这两人正是杜重威和崔名毅。乐异扬急忙转身,避开两人的目光,只听杜重威满意地笑道:“好极,好极,事成之后,老夫一定在李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崔名毅俯首谢过,恭送杜重威回府。 乐异扬之前听梅九通提及过崔名毅,说他为官正直,从不阿谀奉承,没想到他隐藏极深,在这大晋存亡之际,居然与杜重威、李守贞等人里外勾结,陷皇上于不义。乐异扬想到这里,狠狠地咬着牙齿,突然感觉肩膀别人轻轻一拍,他回过头去,发现崔名毅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乐异扬想起此行的目的,心想:“怕他作甚,这个阴险小人怎会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崔大人,在下太原乐异扬,此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请大人释放来纪云。”说完把免死金牌递给他。崔名毅接过金牌,反复端详一阵,说道:“不错,这确实是皇上的免死金牌。小兄弟,你的本事不小啊。不过这个来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今日居然已经有两个人过来替她求了情。” 乐异扬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是显盟主和陆之诚?”好奇地问道:“崔大人,此话怎讲?”崔名毅将金牌还给他,说道:“是这样的,今日清晨太尉的公子杜侍卫带着一位姑娘来过,不过被本官打发走了。后来太尉大人亲自过来,本官以为也是为这件事情,却未曾猜到原来他是另有所求。”乐异扬本来以为他与杜重威之间早有阴谋,见崔名毅事先并不知情,对他的成见少了许多,朗声问道:“崔大人,不知杜太尉前来所为何事?” 崔名毅示意他不要大声喧哗,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小兄弟,此事不宜伸张,杜太尉只是让我即刻封闭城门,不得让任何人出入。”乐异扬说道:“这不是御林军做的事吗?怎会让大理寺插手?”崔名毅低声道:“你既然获得皇上信任,自然是自己人,实不相瞒,京城的御林军一直都归太尉大人节制,前几日前线告急,皇上已经安排杜太尉率军出征,这才让本官兼任御林军总管,本官是在愧不敢当啊。太尉大人今日前来,正是让我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小兄弟,你先在这里等等,本官现在就去请来姑娘出来。” 乐异扬心想:“崔名毅担任御林军总管才几日,杜重威就迫不及待前来施加压力。如果御林军仍然被杜重威控制,到时他前线倒戈,开封府岂不是成了无兵可挡的危城?杜重威啊杜重威,原来你事事都算计清楚,不仅手握十余万晋军兵权,还想牢牢控制京城的防御兵力。”乐异扬挂念来纪云,不再多想,双眼望着。 不一会,两个捕快带着来纪云出来。乐异扬大步走上去,握着来纪云的双手,见她头发凌乱,面目憔悴,心中一酸,眼泪不住流下来,怜惜地说道:“云儿,这些天你受罪了。”来纪云只抿嘴苦笑,并不作答。乐异扬牵着她的手,回头望了大理寺一眼,见这里杀气沉重,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客栈。”来纪云微微点头,任由他牵着手前行。 来纪云此时心绪万千,在狱中的时候,她无时不刻不挂念着乐异扬,如今再次见面,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两人分别这些天,来纪云见乐异扬未来探望她,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崔名毅走进来,突然对他说道:“外面有一个小伙子,求了大晋天子的免死金牌,前来接你出狱。” 她这才知道,原来乐公子一直在为她的事情奔波劳累。她来不及梳妆,就跟着捕快走出来。见到乐公子,她自然欢喜万分,但想到自己从潞州一路随乐公子到京城,这期间发生许多事情,皆是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子在她身边。后来遇见耶律钟盈和翠心,两人都生的极美,一个是契丹公主殿下,清纯优雅,一个是青楼歌妓,楚楚动人,自从见到这两人,她总是担心乐公子会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这次与他分离数日,倒是真的探出了他对自己的一片真心。来纪云这次故意装着不说话,就是想看看乐异扬接下来会怎样对她。 ------------ 第三十九章 引祸上身 正想着,两人已经回到客栈。店小二多日不见两人回来,慌忙迎上去说道:“乐公子,来小姐,你们回来啦!多日不见,你们贵体可好?你们房中来了几个贵客,赶快上去看看吧。”乐异扬心中一怔,不知来者何人,对着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先上去。”来纪云颔首一笑,微微点点头。乐异扬牵着她,一面上楼,一面想道:“云儿这是怎的了,她以前活泼可爱,怎么从大理寺回来,便像换了一个人。”正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二楼房间门口。乐异扬见她身形憔悴,先送她回房间休息,对她说道:“云儿,你好好休息,我等会过来看你。”来纪云躺在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离去,然后慢慢起床,仔细梳妆一番。 乐异扬安顿好来纪云,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刚想推门而入,却听见屋里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两个毫无武功的人,算哪门子英雄。”乐异扬听这话像是翠心的声音,正不知他为什么在自己房间,突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呸!你们两个娃娃杀了我党项武士,还想抵赖不成?老子今日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说话间,只听那个女子大声叫到:“救命啊!杀人啦!” 乐异扬救人心切,一掌将房门推开,只见一屋子都是党项武士,大约有十几个。翠心与杜迟被绑在桌子旁边,见到乐异扬回来,翠心大叫道:“乐公子,你回来啦,太好了!这群人蛮不讲理,非说是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乐异扬朗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赶快放了他们!” 原来昨晚乐异扬去太尉府,到三更天还未回别情楼。翠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夜辗转未眠。今日早晨在别情楼遇见杜迟,问及这个事情,杜迟竟然一无所知,只是答道:“乐公子并未去过我的府上,想必是去了其他地方。”翠心担心乐异扬的安全,想到京城中除了别情楼,他只能回先前住的客栈。于是两人匆匆赶往他住的客栈,刚进房间就被一群党项武士围困住。那些党项人误以为这他俩便是乐异扬与来纪云,不由分说就将二人绑得严严实实,只等拓跋济予到来后再等他发落。拓跋济予今日刚好有事在身,并未来到客栈。这些党项武士等了两个时辰,没等到拓跋济予,恰好等到乐异扬回来。 那群人一愣,想到这些天一直守在这个房间,这日刚好等到这两个少男少女进屋,岂会抓错了人?这时见乐异扬孤身一人进屋,大怒道:“何人敢多管闲事!”话刚说完,其中两人早已举起大刀向他砍来。乐异扬身子一闪,伸手抓住两人的肩膀,用力一震,两人大声哀嚎一声,手中的刀顿时掉到地上。乐异扬用力一推,两人立刻向后退倒在地。其他人见状,纷纷冲过来厮杀。乐异扬见这些党项人人多势众,不敢与他们纠缠,左右挥掌击退两人,翻身跃到桌上,从其中一人肩上越过,来为翠心和杜迟揭开绑在手腕的绳子。那群人见他救人心切,心中放下提防,举刀朝他胡乱砍去。 这时,房门被一阵强风吹开,一个紫色身影随后飘进屋内。那些武士回头一看,正觉诧异,忽然感觉胸口穴道被那人手指一点,十余人顷刻间动弹不得。这人正是来纪云。乐异扬见她梳妆完毕,脸上恢复了昔日的神采,说道:“云儿,还好你及时过来救了我们。”来纪云对他一笑,扶起翠心和杜迟。翠心见到她毫发无损,心中自然欢喜,拉着她的手说道:“来姐姐,你出来就好了。我们都很担心你。”来纪云拍拍她的手,心想:“这个小姑娘嘴真甜,看来我以后要好好待她了。”回头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我前面见到你太激动,不知说什么好,现在好了,大家都安然无恙。”杜迟道:“乐公子,来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为好。”乐异扬点头赞同,说道:“杜公子此话有理,我们先回别情楼,再从长计议。”来纪云听他的介绍,才知道此人竟是杜太尉的公子,心中不禁寒栗起来,但抬头见他眉清目秀,举止得体,不似他父亲那般阴险狡诈,转念想到,世上的人行事真真假假,越是阴险之人,掩藏的越深,不得不提防。 乐异扬下楼付了这些天住房的费用,又对店小二说道:“如果有人过来问起,就说我们已经离开京城。”那店小二见那些党项武士飞扬跋扈,心中早有不满,只是一直敢怒不敢言,今日见乐公子等人为他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自然感激不尽,拱手说道:“乐公子放心,那些党项人咎由自取,小的一定按你的吩咐做,保管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行人出了客栈,直奔汴河边的别情楼。翟镜月在门口远远看见翠心和乐异扬等人回来,慌慌张张跑到街上迎接。翠心见状,细声问道:“翟姐姐,楼里一切还安好吗?”翟镜月大气不接小气,匆忙说道:“翠心、乐公子,出大事了,楼里来了一群古怪的人,说是要找那日杀死党项武士的人算账,把所有的客人都赶走了。”几人都吃了一惊,杜迟说道:“那些人不是被来姑娘点了穴道,怎会来得这般迅速?”来纪云也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想到可能是拓跋济予来了,对乐异扬答说道:“的是有些蹊跷,扬哥哥,我们去看看吧。”乐异扬点头答应。翟镜月本来听说来纪云两日后要被处斩,此时见到她,心中只觉诧异,现在自家园子被人霸占不走,也不管她的事是否真假,连连应和道:“来姑娘说的对,那些人看起来武功都不差,你们可要当心。” 说话间,五人已经走到别情楼门口,只见门板地上横卧着两个人,嘴角流着鲜血。乐异扬走过去一看,正是那日站在门口的两个大汉。翠心担心地问道:“姑姑,两位叔父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翟镜月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唉,都是些吃白饭的家伙,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敌不过。”来纪云走上前,蹲下身子用手探了两个人的伤情,大惊道:“这两人都受了极重的内伤,没想到那人功力如此深厚。”翟镜月慌忙问道:“那怎生是好,他们还只有一个人出手,里面还有十几个人呢?领头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恐怕也不是好惹的主。”乐异扬听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于是推门进去。来纪云见他急忙的样子,心想:“难道是她?”也跟着走进去。 屋内毫无打动的痕迹。乐异扬大步踏入,看见十几个契丹侍卫排成两队,这些人正是耶律钟盈的部下。耶律钟盈身穿白色长裙,神色淡定自如,独自坐在台子中间,旁边站着的两个中年男子正是鹿万理和鹤连天。耶律钟盈见是那日帮他们渡河的那位公子,脸上顿时惊起一阵涟漪。 乐异扬等人一进屋,那群契丹侍卫便用大刀挡住他,吼道:“见到公主殿下还不行礼。”耶律钟盈挥手制止道:“这里是晋国京城,你们不得无礼。”众人不敢违背她的意愿,纷纷退后。乐异扬望着耶律钟盈,朗声问道:“公主殿下,自从上次潞州一别,这些天一切都好?”耶律钟盈没想到两人只见过一次面,他却对自己如此牵挂,脸上微红,暖声答道:“托公子的福,盈儿一切都好。” 两路人此时都吃了一惊,来纪云心中更不是滋味,没想到乐公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关心其他女孩子,两只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乐异扬和耶律钟盈。翠心、杜重威、翟镜月三人却先惊后喜,想到既然乐异扬和耶律钟盈等人认识,就可以不用再与他们打斗,都长舒了一口气。 鹤连天见公主殿下与乐异扬举止有异,想起临行前皇上耶律德光的谆谆嘱咐,忽的站出来,指着他大声吼道:“台下那小子,你姓甚名谁?”说罢只身跃到台下,准备和乐异扬决一高下。乐异扬恭敬地自报家门,说道:“鹤前辈,想必你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有什么过节。”鹤连天大怒道:“小子,且不说你杀害党项鞑子嫁祸给我们,单是你对我们公主殿下居心叵测,鹤某就不能容你。” 耶律钟盈刚想阻止,只听一旁的鹿万理说道:“公主殿下不必着急,且看这位公子武功如何?”耶律钟盈深知鹤连天功夫了得,他与鹿万理同是父皇身边的大内侍卫总管,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次南下到晋国,父皇特意命二人带着十四个侍卫陪她一同前往。想到这里,她不禁为乐异扬捏的一把汗。 来纪云见鹤连天如今想难为乐异扬,心中虽然对他有气,但想到鹤连天当日只身越过大河,武功已初露锋芒,担心他一出手会伤了自己的心上人,上前说道:“且慢,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乐公子的事。” ------------ 第四十章 临危不惧 鹤连天见又多出一个女孩,对她吼道:“鹤某要教训的人是他,你是他什么人,敢在这里多管闲事!”来纪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问,害羞地说道:“我是他……”话未出口,耶律钟盈都身子一动,不知她会怎么说,耶律钟盈心想:“这女子一直跟着乐公子,两人关系一定不寻常。”只听见来纪云答道:“你这个老头好不讲道理,就算我跟她不认识,但见你这般蛮横,小女子也不能不管。” 鹤连天哈哈大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中原武林果真不凡啊!只是鹤某从来不与无名小卒动手,你快闪开!”来纪云听后心中愤然,想到这个契丹人傲慢非常,不把中原武林放在眼里,答道:“小女子名叫来纪云,师父乃江湖上鼎鼎大名显盟主,前辈可听说过?” 鹤连天长期在契丹宫中,自然不知中原武林盟主是谁,只说道:“我不管你师父是谁?想要与我过招,得拿出真本事出来才行。”说完后退一步,双手两两边张开,摆成一个“八字”形,倒像是一只准备起飞的丹顶鹤。 乐异扬见鹤连天准备与来纪云动手,急忙阻止道:“鹤前辈,云儿今日才从大理寺出来,身体尚未恢复,你要想切磋武艺,在下就勉为其难,还请前辈等会手下留情。”来纪云听见乐公子如此关心自己,脸上忽的流出昔日的笑容,娇声说道:“乐公子,这个蛮子内力深厚,你要多加小心。” 鹤连天看两人死到临头还这般情意绵绵,一时间心头恼怒不已,狠狠地说道:“比武之时,刀剑无眼,就算我手下留情,也难免会伤及你性命。”乐异扬见他眼神凶恶,知道此一仗惊险万分,只得暗中运转真气,尽量保护自己周全。 来纪云缓缓退到翠心、杜迟等人身边。翠心并不知道鹤连天武功情况,心中只想到,但愿乐公子能够胜过他。翟镜月刚才见到自己的干女儿与杜迟在一起,本来就心花怒放,希望和权倾朝野的杜太尉攀上亲家,如今又见她对乐异扬芳心暗许,脸上顿时黯淡下来。 鹤连天绕着乐异扬身子走了两圈,忽的从身后取出的两把长锏,大吼一声,堂下之人无不大惊,纷纷向后退去。乐异扬见他手中之物,心中不禁大骇。这两把长锏长约三尺,乃青铁所铸,每把重量不下五十斤。鹤连天双手轻握重锏,恍若手中无物。乐异扬右手拔出青云玄空剑,将剑鞘回身递给来纪云,双脚与鹤连天一齐来回在地板上盘旋划磨。 鹤连天看见青云玄空剑,眼前一亮,说道:“小子,你这把剑是好东西,可惜没找到好主人啊。”说把举锏朝他胸口扫来。乐异扬没料到他会偷袭,急忙扬剑挡住,顿觉长剑晃动,右手虎口微麻。他出左手去擒鹤连天的铁锏,鹤连天本来偷袭未成,但见被他的长剑挡住,已经觉得乐异扬内力不错,只是不知把握运气的力度,心中一喜,不料右手的铁锏已然被他紧紧抓住。 鹤连天怒道:“小子,你要这把锏,就拿去吧。”随即有力一推,乐异扬只觉一股真气自手掌传来,他立刻松手退后一步。鹤连天刚才使出的一招是“愚公移山”,此招威力无穷,如果接招之人强力阻挡,定当自手腕至肩部筋骨断裂。乐异扬收手及时,真气尚未传至手腕,所以得以幸免于难。 乐异扬与他才过一招,已经知道他极难对付,心中一惊暗暗吃惊,想起方才身受重伤的两人,说道:“鹤前辈好掌力,看来门口的两位大叔也是前辈所为了。”鹤连天冷笑道:“对付寻常人,还用得着我出手。”其中一个侍卫嚷道:“小子,是我做的,莫赖到鹤大人身上。”乐异扬见这些契丹侍卫身手都不差,心想今日要拼尽全力,不能让云儿和耶律钟盈看扁自己。 正想着,鹤连天右手已经举锏朝他天灵盖劈来,左手却挥锏直刺他的胸口,这招身为阴狠。乐异扬若抵挡头部,胸部自然暴露无遗,如果他护住胸部,头部难免重重一击。来纪云和耶律钟盈都暗暗为他担心。 乐异扬来不及多想,径直冲到鹤连天胸前,扬剑攻他颈部。鹤连天正待双锏齐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忽见自己性命攸关,回锏截住青云玄空剑。乐异扬这招“见缝插针”出招迅猛,鹤连天双锏被敲击出一声巨响,鹤连天借力向后跃出三步,背心已经惊出冷汗,心想:“这厮剑法奇特,又有宝剑在手,确实不简单。”却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出手这么重,要取我的性命,也得问问我们公主殿下答不答应。” 来纪云见乐异扬差点命丧锏下,竟能逢凶化吉,扭转败局,心中一阵欣喜,心想:“没想到才过半月,乐公子的剑法长进如此之快。”耶律钟盈朗声说道:“鹤叔父,比武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如今互为平局,两位就此收手吧。”鹤连天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向着外人,心中愤愤不平,说道:“公主殿下,乐公子武功了得,待我再与他比试一番。”说罢,不顾耶律钟盈劝诫,已然举锏来攻。 乐异扬见鹤连天手握双锏,每次出招都出其不意,这次早又准备,未等双锏攻到身边,已经侧身越到他的身后,举掌拍击他的肩部。鹤连天转身用手掌回挡,仓促之间用力不及前面的三分之一,不过只这一掌,乐异扬已经感到左手发麻。鹤连天见乐异扬受掌后岿然不动,挥锏又攻击他的小肚,这次乐异扬丹田运气使腹部回缩,用剑刃故意削过双锏,直向他的手背划去。 鹤连天抬起双锏,将青云玄空剑向上掀开,乐异扬用力回按,剑刃又向鹤连天手腕砍去。鹤连天大骇,慌忙退后两步,乐异扬见他使锏如飞,如今以退为进,必定威力无穷,不等他双脚触底,长剑已经逼近身前。鹤连天见他出招迅速,长剑刚要落到自己胸口,使出一招“开天辟地”,双锏突然向外分开,将剑再次抛开,乐异扬身子后仰,顺势将长剑举向屋顶,避过他雄浑的内力。 鹤连天数招之内竟然未能伤着乐异扬毫发,想到公主殿下与鹿万理在台上看着,十几名契丹侍卫都对自己众目睽睽,心中又羞又怒,连续使出“晴天霹雳”、“秋风扫叶”、“天旋地转”几个狠招,一时之间只见屋内双锏舞动,黑影白光四处晃动,一会直落,一会横劈,一会环扫。乐异扬双脚刚落地,鹤连天已经扑到他的身后,举起锏直攻他的小腿,乐异扬飞身上桌,不待停步,又驱身离去。鹤连天双锏顷刻之间已将楠木做的桌凳击成碎片。 乐异扬见他越斗越猛,心中有些害怕,不敢再次进攻,只得用剑上下前后左右护住身体,在屋内飘走不定。鹤连天虽然体型肥胖,现在夺人性命之时,却又身子敏捷,真像一只肥鹤四处觅食。乐异扬心想:“这双锏功夫真是神奇,如果不是有青云玄空剑,自己今日恐怕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乐异扬想的确实不错,这青云玄空剑乃天上玄铁所铸,十分坚韧,除了白云玄空剑外,寻常兵器奈何它不得。鹤连天的双锏重达百斤,一劈一扫之间,冲击力不下千斤。乐异扬凭着宝剑抵挡,已经削去双锏七八成威力,加之他挥剑之时已经将内力传至剑身。所以无论鹤连天怎样击打,竟不得近乐异扬身子半尺。 耶律钟盈见两人打斗已过半个时辰,各人体力都已不支,动作逐渐缓慢起来,又担心两人的安危,无论最后伤及哪一方她都于心不忍,于是起身说道:“鹤叔父,乐公子,你们都歇歇吧。”鹤连天还想再斗几百个回合,乐异扬已经将剑收下,上前说道:“鹤前辈,你的双锏招式变化无穷,晚辈敬佩至极。”鹤连天心想:“这个小子倒还会说话,也罢,给公主殿下一个面子。下次再教训他不迟。”不待答话,径直朝台上走去。 乐异扬见他态度傲慢,也不多说,朝耶律钟盈望了一眼,看她眉目间多有欢喜之意,微微一笑,转身回到来纪云身边。来纪云见他额头汗珠点点,伸手用衣袖为他擦汗,说道:“扬哥哥,你的剑法真是变幻莫测,前面我还担心你不是他的对手。”乐异扬笑道:“云儿,我的武功不及那个鹤前辈的。”来纪云见室内翠心与耶律钟盈都对乐异扬有意,这时故意依偎在他怀你,说道:“扬哥哥,只要你再勤加练习,到时恐怕连师兄也不及你。”乐异扬微笑不答。 翠心在一旁见到,心中醋意十足。杜迟拉着她的手,被她用力甩开,然后径直朝楼外跑去。杜迟见乐异扬未发现翠心的异常举动,担心她受刺激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连忙转身出去追她。 ------------ 第四十一章 侠义为怀 耶律钟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乐公子与那女子果然是情侣,那他为何又对我心生爱慕?”过了良久,心有不甘地叹了一口气。旁边的鹿万理知道她的心事。这个耶律公主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小女儿,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耶律钟盈平时身边只有一干侍卫相陪,时间久了,只是觉得无聊无趣。这次主动要求出使晋国,一则为了摆脱契丹宫廷里的繁文缛节,想出远门散散心;二则是仰慕中原文化,想寻求一个能文能武的郎君。 自从上次在渡河时见到乐异扬,鹿万理就发现耶律公主心中视乎已经认定了这人。如今见公主喜欢的人竟然名草有主,心中的愤怒不减于鹤连天。只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脸上显得异常平静,只是谈谈地说道:“乐公子武艺卓伦,竟能与我契丹高手不相上下,实在让在下刮目相看。党项人既然不是公子杀的,鹿某也不再纠缠公子。只是这个女子冒充我的手下在开封杀人谋命,事关我契丹大内侍卫的清誉,鹿某不得不管。”说完手指来纪云。 乐异扬没想到鹿万理居然不依不饶,心中想道:“云儿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失手杀人,我怎能让鹿前辈与她过意不去。”却听来纪云不慌不忙答道:“小女子只是失手杀了一个党项人,你们却故意杀了一群党项人,现在反而要取我的性命,羞也不羞?” 鹿万理不明其中的缘由,正声问道:“小丫头,此话怎讲?”来纪云知道他与鹤连天不一样,不会不由分说就随便与人动武,于是将那日在卫州山林里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又补充道:“那些人正是党项拓跋济予将军的部下,如今他人已在京城,正是冲着你们耶律公主而来。乐公子是担心公主的安全,才从卫州一路跟踪过来。本想在暗中查明他们的阴谋诡计,谁知那些党项人自乱阵脚,在别情楼中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乐公子当时身受重伤,小女子也因此在大理寺牢房待了半个多月。你们知恩不报就罢了,反而恩将仇报,这难道是你们契丹人一贯的做法吗!” 来纪云最后几句字字说的振聋发聩,大堂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契丹侍卫交头接耳,似乎羞愧不如。鹤连天骂道:“小丫头满口胡言。”又对耶律钟盈说道:“公主殿下,切莫听信那个女子的一面之词。”耶律钟盈那日在崇元殿听了石重贵之言,已经想到可能是党项人在从中作梗,今日听了来纪云所言,心中信了**分,想到乐异扬竟然为了自己以身犯险先,差点性命不保,心中感慨不已,更加深了对他的钦慕之情。 这时她望着乐异扬,细声问道:“乐公子,这位姑娘所言是否属实?”乐异扬方才听见来纪云所言,已经觉得云儿临危不乱,急中生智,这点他还远远不及。这时听见耶律钟盈发文,点头答道:“回公主的话,云儿所言没有半个假字。” 耶律钟盈微笑道:“乐公子的话,盈儿自然信。”又对鹿万理说道:“鹿叔父,事情既然已经搞清楚,我们就别为难他们了。”鹿万理本来就通情达理,现在见乐异扬与来纪云是为了耶律钟盈才出手杀了党项人,拱手致歉道:“乐公子,刚才鹿某误会你了。不知这位姑娘尊姓大名,鹿某再次一同谢过。” 来纪云轻轻答道:“小女子免贵姓来,闺字纪云。”鹿万理笑道:“原来是来姑娘,失敬,失敬!下次有机会,在下一定前去拜访令师显盟主。”来纪云诧异道:“鹿前辈与师父认识?”鹿万理答道:“十多年前在潞州会过一此面。不知显盟主身体可好?” 江湖人士不直接说“过招”,只以“会面”含蓄带过,这个暗语来纪云是懂的,但她从未听师父提及与契丹高手比武之事,现在见鹿万理问起,心中怕她知道师父归隐江湖,而借此机会找师父寻仇,随口答道:“我师父身子骨硬朗着嘞!”鹿万理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显兄有个机灵古怪的好徒儿,让鹿某羡慕不已啊。” 来纪云不明所以,呆呆望着鹿万理。乐异扬走过去,轻声说道:“云儿,你刚才言辞一出,胜过十万雄师。”来纪云方才回过神,娇羞的说道:“扬哥哥,你不得打趣我。” 鹤连天本来气愤不已,但见耶律公主和鹿万理都已经对此事既往不咎,自己刚才动手已经理亏,站在一帮兀自不语。耶律钟盈见京城事情已了,一干人等可即日启程回契丹。想到以后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乐异扬,心中不免有些感伤。 鹿万理见她神色凄凉,关心地问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了?”耶律钟盈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鹿叔父,没什么,我们走吧。”鹿万理朝屋内的契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都列着队随着耶律公主缓缓前行。 耶律钟盈走到乐异扬身边,抬头深情地向他望了一眼,说道:“乐公子,盈儿今日启程回国,咱们后会有期。”乐异扬想到身边已经有了来纪云,不能再分心去爱其他女子,只微微点头道:“公主保重!” 等耶律钟盈等人走远,乐异扬才发现翠心和杜迟不在大堂,急忙向翟镜月询问。翟镜月看着满屋皆成废墟,心情郁闷,低沉地答道:“乐公子,我这个妹妹命苦啊。她刚刚见你和来姑娘卿卿我我,这时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独自伤心了。” 乐异扬一言不发,不过想到杜迟对翠心一往情深,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因此有意成全两人的美事,对翟镜月说道:“翟姑娘,杜公子不是已经追去了?” 翟镜月不顾及来纪云在身边,径直答道:“女孩子的心事,想来你做男人的不会明白。小丫头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杜太尉的公子。再说,杜太尉权倾朝野,他就这一个独子,朝廷中想巴结他的大臣都可以排出一个长龙,这么多大家闺秀他不选,难道他会选一个青楼女子做儿媳妇?” 乐异扬俯首不语。来纪云心想如果自己插手,只会把这个事情搞得更复杂,故意装着听不懂。 楼中十几位姑娘听见楼下翟镜月的声音,想到那群契丹侍卫已经离去,这时都缓缓抬出头来。翟镜月看见他们,凶凶地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场子都给人砸没了,赶明儿大家都喝西北风去。”那些女子知道翟镜月的脾气,被她这一骂,都缩回头去,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盘算着接下来的生活。 乐异扬听她这样一骂,想到是自己惹祸上身,才将别情楼整得这般混乱,挺身说道:“翟姑娘,如今楼中损坏器物都由我来陪,你不能难为其他姐妹。” 翟镜月没想到他这么仗义,也不跟他客气,逐个桌椅反复检查,只要有一条裂缝,都计入赔偿的范围。大约清点了小半个时辰,翟镜月才站起身,扬起手中的算盘说道:“乐公子,我粗略算了一下,屋内破坏的器物有四十八件,按照购进来的价格,一共是白银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你就付一百二十九两得了。” 来纪云见她斤斤计较,不觉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如果不是扬哥哥帮你打退契丹人,你现在可能身家性命都没了。你不但不感激他,反而要他赔偿你的损失。扬哥哥,这些桌椅凳子都是鹤连天打烂的,不该我们赔!” 翟镜月见来纪云小小年纪,却如此伶牙俐齿,前面争着与鹤连天动手,本事自然不小,不敢得罪她,只想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不得不管啊。我们也是靠这个地方吃饭,如果几日无生意,我们都要关门去当乞丐了。”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当乞丐有什么不好?老夫也是乞丐啊。”话未说完,那人已经闪到大堂中央。翟镜月见此人衣衫褴褛,面须不整,生的瘦小羸弱,不知是人是鬼,急忙躲到乐异扬身后。那人见状,哈哈大笑:“都说别情楼的妮子比我们乞丐还不要脸,此话果然不假。翟镜月,你刚刚明明伸手向这位公子要钱,现在又躲在他的身后,这是做什么?”乐异扬与来纪云都吃了一惊,想到此人一直隐藏在屋门口,两人竟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他的武功定然不弱。这时见他直呼翟镜月其名,言辞中皆向着乐异扬一方,两人上前拜谢道:“不知老前辈驾到,我等有失远迎。” 那人惊得退后一步,连连说道:“两位少侠折煞老夫了,我只是一个臭乞丐,日日在这京城行乞,今日刚好路过别情楼,不忍心见你们别这个妮子欺负,故而才闯了进来。”翟镜月从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心道:“不好,看来别情楼早被他盯上了。”那个乞丐见她鬼鬼祟祟,大声吼道:“出来吧。”翟镜月不懂武功,此刻无内力护体,两耳被他的声音震得发痛,只得慢吞吞走出来。 那个乞丐说道:“翟镜月,乐公子这笔钱算在我身上,你以后找我来取吧。”翟镜月战战兢兢说道:“这位大侠,我看钱就算了,只要你以后别再来就行了。”那乞丐不屑地说道:“呸!这种地方,就算请老夫来也不来。”又对乐异扬两人说道:“乐公子,老夫劝你以后也别来这种地方了,晦气得很。” 乐异扬见他侠义满怀,点头答道:“今日之后,晚辈绝不再来别情楼。”那乞丐笑道:“好的,妙的,年轻人大好前途,好好珍惜。老夫去也。”说完只身从门缝跃出,乐异扬与来纪云赶到门口,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两人往屋外外走去,来纪云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幸亏乐异扬伸手及时,她才没有摔到地上。两人低头一看,前面被契丹侍卫打伤的其中一人,他此时捂着双脚,口中喃喃念道:“你们走路没长眼睛啊?我的脚快废掉了。” 乐异扬见他现在已经恢复知觉,言语之间并无受伤的痕迹,吃惊地说道:“大叔,你身体好了?”那人回答道:“多亏刚才那个老乞丐给我兄弟两个疗伤,不然这会我们已经在去阎罗殿的路上。”乐异扬忙问其详,那人将老乞丐怎么用内力打通他们受伤的经脉,又怎么按压穴位封住二人体内紊乱的真气等事情一一道来。 ------------ 第四十二章 大内侍卫 乐异扬和来纪云都惊叹不已,佩服那个老乞丐的神奇武功和侠义心肠。乐异扬叹道:“京城正是卧虎藏龙之地。那个老前辈来无影去无踪,武功远远在我等之上,难怪丐帮自唐末以来都是中原第一大帮。以后若果有幸见到前辈,再请他老人家指点迷津。”来纪云应道:“老前辈不图虚名,甘愿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乞丐,真让云儿敬佩。”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夸赞道,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臭乞丐吗?专欺负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乐异扬和来纪云转过身去,见翟镜月扶着门框,眼中露出不屑地神气。 地上那人看到翟镜月,愤然说道:“掌柜的,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老乞丐出手,我们以后还能为你干活吗?”翟镜月见他为老乞丐说好话,用力甩了自己的衣袖,说道:“你这个吃里排外的东西,自己不中用被人打了,还能怪谁呢?刚刚那个臭乞丐的话你也听见了,那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算在他的身上,他现在早已不知去向,我上哪去找他要钱?臭乞丐既然治了你们的伤,这笔钱就算在你们身上了。从今日起,你们跟我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许偷懒,不能赌钱,所有客人给的小费都要上交。记住,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一个子都不能少。”说完“哼”的一声,转身朝屋内走去。 地上两人平时被她这样凶惯了,此刻吓得不敢啃声。乐异扬正想安慰他们几句,来纪云拉着他走到一边,说道:“这个掌柜的飞扬跋扈得很,我们就别趟这个浑水了。”乐异扬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到一来京城就惹了这么多事,这会还是先去办正事要紧,于是说道:“云儿,耶律公主的事情已经了解,她手下高手云集,想必拓跋济予也奈何不了她。” 这会跟着来纪云走到汴河边上,微风拂来,将两人的衣裙缓缓扬起。来纪云看着河面过往的客船,指着一个船说道:“扬哥哥,你看那边。”乐异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看见一只小船上站立着三个人,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男孩,三人并肩而立。看船中三人的打扮,应该是一家人。那男子神色凝重,偶尔回头想河上游望去,女子依偎在他的肩上,脸上露出疲惫地面容,那小孩年少无知,两眼盯着汴河边上繁华的楼阁傻笑。 乐异扬看着这一家子,叹息地说道:“他们从北边而来,这会向徐州方向而去,应该是躲避契丹的南侵。可怜这一家人,生不逢时,四处飘零。”来纪云说道:“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难得这一家在乱世中还能相互扶持。”乐异扬点头道:“身处乱世的是不易。希望这场战争能够早日结束,到时我们晋国百姓就不用再过这种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生活。”说完又无奈地摇摇头。 来纪云见他似有心事,细声问道:“扬哥哥,你刚才为何摇头?”乐异扬悲戚地说道:“晋国百姓这次恐怕会有灭顶之灾了。”来纪云一路与他同行,从未见他如此悲观,如今虽说晋国国运不济,引来契丹倾国来犯,但晋国在前线仍有重兵驻守,也不至于就国破家亡。想到这里,来纪云上前安慰道:“乐公子,河东节度使北平王刘知远驻守太原,拥兵五万,手下有郭威、史弘肇、王章、苏逢吉等一干武将儒士,足以北拒契丹的大军;北面行营招讨使杜重威即将奔赴恒州,手下将士十余万,尽是我大晋精锐之师,如今兵强马壮,又以逸待劳,耶律德光未必可以轻易突破防线。” 乐异扬说道:“北平王忠勇神武,胸怀宽广,我在代州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有他驻守太原,可保我大晋西北边境无忧。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杜重威,他虽是当今皇上的姑父,但此人狼子野心,有勇无谋,晋国江山可能就毁在他的手上。”于是将杜重威外通契丹,内交权臣的事情告诉来纪云。来纪云大惊失色,愤然地说道:“杜重威此举与他姐夫石敬瑭当年的做法何其相似,可惜耶律德光还是那个耶律德光,杜重威却不是石敬瑭。耶律德光这次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杜重威如果临阵投敌,那我晋国江山可能万劫不复了。” 乐异扬点头道:“云儿的忧虑不无道理。皇上已经知道杜重威与杜重威的阴谋,不知会不会有所提防。”突然又想起太妃陆司怡才智绝伦,一定会为皇上出谋划策。乐异扬本来准备告诉来纪云早晨在宫里发生的事情,转念一想,担心她一时来不及接受,待遇见显允焕或陆之诚的时候再言明不迟。 两人离开汴河,一路沿着开封城的主道行进,突然见一群御林军骑马冲过来,口中嚷道:“闲杂人等,赶快闪开!”乐异扬伸手见来纪云拉到路边,大声问道:“发生何事了?”其中一名御林军回过头,两人对视一眼,这人正是今日在皇宫为她和丰若香带路的御林侍卫。 那人勒住马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公子。刚才有人在宫中行刺皇上,在下跟随兄弟们一路追来,想必那人还在城中,因此不敢怠慢。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马鞭一挥,有向前疾驰而去。乐异扬望着他们的背影,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也去看看。”来纪云不明所以,一路上听他断断续续讲了些近来发生的事情,才知道乐公子最近又碰到了几个极美的女子,心中不禁惘然起来。 两人跟随那群侍卫来到城边的一个破庙里,却发现翠心和杜迟在庙前低头言事。那个侍卫上前说道:“杜老弟,没想到你好雅致,带着别情楼的翠心到这里散心。”杜迟抬头一看,见来人神色紧张,苦笑着道:“郭兄,开什么玩笑,你没看见翠心伤心的样子,我是过来安慰她。” 那侍卫姓郭单名一个荣字,今年二十七岁,是刘知远帐下大将郭威的养子,本名叫郭荣。郭荣家世显赫,祖父、父亲都是大唐朝廷的重臣。郭荣的姑姑曾贵为唐庄宗李存勖的妃子。唐明宗李嗣源登基之后,崇尚简朴之风,为了开源节流,着令李存勖的妃子都返回家乡。郭荣的姑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郭威,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后来柴家在乱世之中逐渐没落,郭荣为了生计就寄养在姑父郭威家中。郭荣聪明贤能,深得郭威厚爱,于是收他为养子,改名郭荣。 郭荣此时在大晋宫中当差,与杜迟一样做的都是侍卫官。自隋唐开国以来,宫中的侍卫官都由世家子弟充当。侍卫官虽然只是四品,但由于可以与皇上朝夕相处,想来都是尊宠无比。郭威的两个儿子郭侗、郭信已经成年。郭威让二子随军到太原锻炼,而让郭荣进宫为保护皇上,可见对郭荣的器重。 郭荣环顾四周一圈,又退回杜迟身边,俯身问道:“杜老弟,可看到有刺客路过此地。”杜迟摇摇头,说道:“郭兄,我一直低头与翠心谈话,哪里见过什么刺客?何况刺客脸上有没刻字,就算见过没不知道他是何人。”郭荣侧身下马,过上前恭敬地说道:“杜老弟,我们一路朝刺客逃走的方向追来,追到这里却失了他的踪影,所以才有此一问,还望你多多包涵。” 杜迟虽然与郭荣同在宫中为侍卫官,但他竟无半点武功,因此对郭荣很钦佩,这时见郭荣态度谦和,起身回礼道:“郭兄何必如此,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刚才说皇宫内出现刺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有没有受伤?” 郭荣望了乐异扬、来纪云、翠心一眼,见这些人都不是外人,就把刚才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那时乐异扬出了暖芳殿,与郭荣等人别过,就离开了皇宫。过了一会,石重贵兴高采烈地从暖芳殿走出来,郭荣见皇上今日神色与往日不同,一路上正在为此事纳闷。刚随皇上走出十余步,突然从旁边跃出一个黑影。郭荣起初还以为是乐异扬,但仔细一看,那人的身材、发束、衣着皆与乐异扬出入较大。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人就已经飞身而出。郭荣见他来去匆匆,不像寻常的刺客,不知他此行的目的何在,只得一面护送皇上回寝殿,一面加强皇宫的警戒。 郭荣担心刺客潜伏在宫中,终究是个祸害,于是亲自带人在皇宫巡查。果然不出所料,到午时的时候,终于听见藏书阁里有动静。郭荣带着九个侍卫冲进去,只见藏书阁里书本散落一地,藏书用的大箱子也被拆分的支离破碎。看这个情景,郭荣明白,那个刺客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放在藏书阁里。 ------------ 第四十三章 霹雳神掌 郭荣使了一个眼色,九个侍卫分成三对,从不同的方向缓缓前进,郭荣站在门口,眼睛不停的注视着前方。只听“啪”的一声,一本书籍已经砸中一个侍卫,那个侍卫身长八尺,重逾百斤,没想到被这书籍已砸,仓促之间竟然向后飞出一丈远。其他两个侍卫见状,回身去扶他,只见那个侍卫口角已经沾满鲜血。三人刚刚站立,从里屋又飞出两本书来。郭荣见状,知道此人内功不凡,急忙飞剑击中书籍,示意所有侍卫立刻退出藏书阁。 屋内只剩下刺客和郭荣两人。过了良久,郭荣朗声问道:“在下郭荣,敢问阁下何人?”屋内那人哈哈笑道:“原来是太原留守郭威的养子,幸会幸会。”郭荣见他对自己了如指掌,心中不觉一怔,又问道:“阁下既然听闻家父之名,也知道我郭家既然食君之禄,也一定会忠君之事。” 那人沉默一阵,方才拍手说道:“好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佩服!佩服!不过我也是受人所托,今日才以身犯险来到这晋国皇宫。得罪!”说完飞身出来,郭荣见那人蒙着黑纱布,轻功极快,出手又狠,这时顾不了许多,挥剑向那人胸口刺去,那人身子侧仰,举掌直郭威头部。郭荣抬头上挡,那人却收手反击其手腕。郭荣右手顺势朝下一划,避过他的掌力,手掌又绕回那人腕部,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往身侧推去。那人却并不焦急挣脱,待两人身体一同倾斜的时候,那人用力一震,郭荣感觉虎口微麻,急忙将手放开。那人回手向郭荣胸膛击去,郭荣慌忙倒退回避,随手捡起一本书向那人扔去,那人却不必避让,等书到他手掌的时候,他五指合拢,只听“砰”的一声,书籍被他捏的粉碎。 郭荣见他手掌力大无穷,心中不免害怕,只是一边后退,一边扬起书本和木箱的碎片扰乱他的视线。那人两手横空一挥,这些碎片立刻朝他身后飘去。郭荣这时已经退到藏书阁的侧壁,身后只有一个涂着黑漆的木柱,再无后路可退,见那人飞速向自己奔来,于是丹田运气,右手紧握长剑,待那人离自己三尺距离的时候,双脚同时向后跃起,借助墙壁的反弹力向那人颈部刺去。那人头微微后仰,双手已经将长剑夹在手心。郭威使劲推动手中的剑,那人却屹立不动,嘴角微微一动,笑道:“郭将军的养子也不过如此。”说完用双手向外一撇,郭荣的佩剑就立刻断成两截。 郭荣平时最敬重养父郭威,听完这人的话气恼不已,见他不把养父放在眼里,这时拼足了劲,趁那人不注意,用力将手中的残剑朝那人左眼刺去。那人猝不及防,慌忙转头,残剑刺过那人左耳边缘刺穿。那人大叫一声,恼羞成怒,伸掌便朝郭荣击来。郭荣“忽”的一声,已经飘到那人身后。那人出力甚重,这时来不及收手,手掌径直朝墙上的柱子飞去,只听“轰隆”一声,木柱已经被击得粉粹。藏书阁经过这样一番,早已经成一片狼藉。 那人将手从木柱窟窿里面伸出来,左右晃动几下,木屑从手中掉下来,皮肤居然完好无损。郭荣心中正奇,只听那人骂道:“没想到我今日居然败在一个侍卫手中。”郭荣答道:“前辈,在下本非有意……”那人大怒道:“住嘴,中原人阴险狡诈,我这次算是领教了。”说完飞身从窗户跃出。 郭荣追出门外,见一群侍卫呆呆地站在外面,一动不动。郭荣上前查看,见他们都被人点了穴道,赶紧帮他们解穴。那些侍卫说道:“郭大人,那人轻功好快,兄弟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偷袭了。”郭荣来不及和他们细说,问了那人逃走的方向,骑上马就直奔出去,一路追到了这里。 翠心中午从别情楼出来,杜迟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人走了一个时辰,来到这城边的破庙里。翠心见心上人不理会自己,只去关心其他的女子,心中已经伤心落魄,如今见杜迟不离不弃,于是将一肚子的苦水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杜迟见她如此在意乐异扬,心中本来妒恨不已。这时得与翠心单独相处,便将那日在别情楼对她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翠心,我对你是真心的。”翠心却谈谈地说道:“杜公子,你是太尉大人的独子,而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咱们从生下来那天就注定不可以在一起。” 杜迟被他这句话气的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翠心见他焦急的模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问道:“杜公子,你怎么啦?”杜迟又坐下来,握着她的手,翠心用力挣扎,随知他却越握越紧。翠心忙说:“你把我的手弄痛啦?”杜迟这才松开手,靠在她的耳边,暖声说道:“翠心,谁说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我出生的时候父亲还不是太尉,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州官,后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才当上这个太尉。这是母亲跟我说的。翠心,我喜欢你信任你,才告诉你这些事情。你万万不能再告诉其他人,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翠心被他的话惊呆了,没想到杜太尉也是穷苦出身,这时她才想起刚才所说的有些唐突,于是拉拉杜迟的手,说道:“杜公子,谢谢你信任我。我刚才说的话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杜迟见翠心不再抗拒自己对她的爱慕情愫,顿时喜上眉梢,准备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时,正被骑马经过的郭荣撞见。 翠心正低头盯着地面发呆,突然听见马儿“嘶嘶”的叫声,抬头一看,发现乐异扬、来纪云、郭荣等人一起望着自己,慌忙之间不知所措,羞得脸蛋通红。翠心知道杜迟对她一心一意,如今又能够放下架子来哄她,虽然对他不像对乐异扬那样的心存爱意,但此时心中仍然闪过一股暖流。 郭荣手下的十几个侍卫,看着杜迟与翠心这个美人独自相处,既羡慕又嫉妒,纷纷说道:“不知大人与翠心在次相聚,我等多有打扰。”众人正喧哗间,突然从大庙的屋檐下飞出一个带着黑纱布的人。 郭荣一看,那人正是藏书阁中的刺客,忙叫众人退后。那人笑道:“你们只顾着谈情说爱,竟然没发现本人就在你们头上。”说完挥掌来攻郭荣左胁。郭荣此时手中无剑,见他来势汹汹,只得四处躲闪。那人嚷道:“刚刚在藏书阁,我不能大显身手,才让你有机可趁。现在在这空旷之处,已无阻拦,我定要将你的人头拧下来,以报刚才一剑之仇。”说罢挺直身体站立不动,将丹田的真气通过七经八脉汇到前臂,双掌在胸前画了三个圆圈,那人手掌越画越快,最后借着气力顺势向前推去,一股强大的内力扬起地上的尘埃直冲郭荣而来。 乐异扬见势头不好,大声对众人叫到:“赶快闭眼。”众侍卫、杜迟、翠心和来纪云都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双眼,避免灰尘飞入眼中。 郭荣眼看气流直奔自己而来,驱身藏在一颗大树后面,只听“嘣”地一声巨响,那棵大树轰然倒地。郭荣见三围大树被他的内力轻易击倒,心中已然大骇。那人见郭荣躲避及时,居然毫发未损,说道:“郭公子,你的轻功不赖,竟然连我的看家功夫霹雳神掌都能避过去,佩服!佩服!” 郭荣神色凝重,心想,如果远距离与那人周旋,他随时可以使出霹雳神掌取自己性命。反正今日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还不如同他贴身搏斗,也许还有胜出的可能。于是大吼一身“拿剑来!”旁边一个侍卫拔剑扔过去。郭荣飞身跃起,取过长剑,不等双脚落地,便伸腿朝后一踢,伸剑朝那人刺去。乐异扬见郭荣身手敏捷,招式变换于无形之间,心中不禁赞道:“好俊的轻功,恐怕连鹿鹤两位前辈都不及他。” 那人未料到郭荣此时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倒也有些惊讶。只见剑尖直逼那人而去,那人本能的举起双手夹剑。在距离那人不到一尺的地方,郭荣突然变换招式,横剑从他鼻梁划过。那人急忙后仰,郭荣从他身上越过,那人举掌来击,郭荣立即剑尖朝下刺去。那人两指夹住剑尖,“砰”的一声,剑被撇成数断。 郭荣方才站定,又有侍卫递过佩剑。那人拿着手中的断剑,诡笑一声,说道:“中原人死性不该,我今日算是领教了。”郭荣见他口中常挂着“中原”二字,心想他一定不是晋国人,故意说道:“前辈,你的霹雳神功威力无穷,在下已经略有领会。不知前辈是中原武林那一个派别,在下来日再去请教。”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恐怕你们不想见到我的真面目。我乃契丹皇宫侍卫官鹿万理,今日来开封取一件宝物。可惜被你打扰了,不然定可以找寻到。”来纪云今天上午才见过鹿万理,听这人的声音不像是他,站出来说道:“鹿前辈,小女子在开封等你很久了。”那人一愣,说道:“你是……” ------------ 第四十四章 英雄救美 乐异扬见那人不认识来纪云和杜重威等人,本来就觉得奇怪,这时突然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起来了,想到这人一定不是鹿万理,他这么做只是想嫁祸给契丹人。乐异扬仔细打量那人,突然觉得有些眼熟,看那人自称不是中原人,恍然大悟,朗声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前辈应该是党项大将军拓跋济予!”那人心中一怔,吞吞吐吐说道:“你……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 众人见他就是拓跋济予,心中大惊。只见那人忽的拔掉面纱,露出真实面容。拓跋济予的阴谋被揭穿,心中极为恼怒,使出“霹雳神掌”攻向乐异扬。来纪云急忙叫到:“扬哥哥小心!”乐异扬刚才已经见识过“霹雳神掌”的厉害,这时哪敢与之对抗,迅速翻身避过。拓跋济予一招不成,随即使出第二招。乐异扬急忙翻身到围墙边上,只见拓跋济予已经手握大刀攻到身前。 乐异扬之前见识过含刃刀的威力,但这次见到拓跋济予的刀法,只觉得他比白问及凶狠百倍。乐异扬抽出青云玄空剑,双眼注视着拓跋济予手中的刀。拓跋济予这时离乐异扬不三尺,不由分说地举刀砍向乐异扬的肩部。乐异扬转身避过,扬起长剑抵住大刀。 刀剑在两人身边来回移动,两人身上都冒出热汗,乐异扬剑柄已经发烫,他知道拓跋济予内力深厚,不敢与他硬拼,趁他不注意,迅速回收长剑。拓跋济予正在聚精会神的酝酿真气,没想到乐异扬出此一招,身子顿时超前扑去,大刀一劈,土墙轰然塌掉一角。旁边众人没想到拓跋济予刀法如此刚劲,心中都毛骨悚然。 乐异扬不等他转身,直接起剑击他后背,拓跋济予回刀来当,乐异扬又刺他的腋下。拓跋济予用右手夹住长剑,感觉此剑比寻常的剑坚固无比,想着要夺过青云玄空剑纳为己有。乐异扬不待他回过神,已经伸手去点他背后的“风府”、“天宗”二穴。 拓跋济予急忙松手护住后背,乐异扬用剑尖再刺他的颈部。拓跋济予见他招招凶险,防不胜防,只得仰头退后。乐异扬顺手起剑,锋利的剑刃在拓跋济予颌下划过,只见几根胡须随风飘落。 拓跋济予望了乐异扬一眼,用手抚摸长长的胡须,思忖到:“自己数十年的功力,居然连这几个兔崽子都敌不过,哪还有脸回党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争这口气。”来给予不知拓跋济予在想什么,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拓跋济予作恶多端,决不能放过他!”乐异扬犹豫不决,答道:“正是!” 拓跋济予见这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生擒他,混的使出“霹雳神掌”,朝来纪云奔去。乐异扬急忙推开来纪云,一手含了真气,径直向拓跋济予挡去。拓跋济予半路被乐异扬的内力所阻,“霹雳神掌”的威力已经减了七八成。两人单手掌心相接,拓跋济予只是朝后退了两步,乐异扬却被震得飞出三丈开外。 来纪云见乐异扬受伤,飞身上去将他扶坐起来。乐异扬感觉体内真气四处乱流,急忙用手封住胸口和腹部的重要穴道,闭眼调息内功。 拓跋济予看乐异扬受伤不轻,心想正是他揭穿自己的身份,那他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这时欲趁机除掉乐异扬杜绝后患。郭荣见他杀心已起,立刻挥剑来攻。拓跋济予取出大刀,两人拆了十余招,不分胜负。这时,拓跋济予已经被郭荣逼得离乐异扬十余丈远的翠心身旁,纵然使出“霹雳神掌”,也不能伤到乐异扬与来纪云二人。 拓跋济予突然看见翠心这个极美的女子近在咫尺,心中邪念顿起,却不急着去擒她,只挥掌向郭荣击去。郭荣知道他的内力深厚,两手朝外一挥,驱身急速退后,避过拓跋济予的掌风。拓跋济予不再与郭荣纠缠,转身双手向翠心飞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大笑道:“小姑娘是个标致可人儿,现在就跟我回党项吧!” 杜迟见局势危急,来不及多想,上前用自己身体护住翠心。拓跋济予勃然大怒,举起右掌朝杜迟头部按去。翠心大叫道:“杜公子小心!”拓跋济予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正是杜太尉的公子,此时收掌已经来不及,只得侧身向破庙推去,只见那破庙“轰”的一声倒塌下来。 郭荣见他对杜迟手下留情,心中不禁对杜太尉起疑。他吩咐所有侍卫一齐合力围捕拓跋济予。拓跋济予冷笑一声,扬刀准备与郭荣等人一决高低,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拓跋济予飞身出了破庙的围墙,朝城门方向奔去。郭荣也随后追过去。 拓跋济予见他穷追不舍,回头使出暗器,只见两枚飞镖朝郭荣飞来。郭荣挥剑将暗器劈落在地。拓跋济予见暗器没起作用,大声说道:“郭公子,何必苦苦相逼,要不是我有事在身,一定与你打个痛快淋漓。”郭荣在后面问道:“前辈到大晋宫中到底所欲何求?”拓跋济予道:“只是一块金帛而已。”说完又掷出四枚飞镖。 郭荣见这飞镖来势甚急,急忙闪到大树之后,等他探出头来时,拓跋济予已经不止所踪。郭荣回头看那棵大树,树皮上只有上下左右四条裂缝,飞镖已经刺到树干里面,他背心一凉,想到:“还好刚才躲到大树之后,不然早被这些飞镖击中了。” 拓跋济予前面见郭荣用剑击落飞镖,这次本来想先用金帛一事分散郭荣的注意,再用四枚飞镖取他性命。没料到郭荣并没有上当。拓跋济予担心开封府的大队人马追上来,这时急忙飞身离去。郭荣走回刚才用剑击落飞镖的地方,将身上的衣服撕了一块,包裹了两枚飞镖,快步赶回破庙。 拓跋济予老谋深算,来人正是梅九通一行。他听说郭荣在这附近追踪刺客,自已也带了十几个捕快前来支援。梅九通见乐异扬坐在地上,上前关切地问道:“乐兄弟,你没事吧?”乐异扬用手按住胸膛,蹙眉不语。来纪云望着梅九通说道:“乐公子是被拓跋济予打伤的。”这时,梅九通才知道潜入宫中的那个刺客竟是拓跋济予,他愤愤地说道:“在下这就让人回去禀告曹大人,让他下令全城通缉此人。” 梅九通回过头,看见郭荣衣衫破碎,上前问道:“郭侍卫,你没事吧?”郭荣答道:“梅大人,一言难尽,在下差点就被拓跋济予那个小人暗算。”梅九通忙问其详,郭荣将树林中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梅九通啧啧的言道:“好个拓跋济予,下次让我碰到,定要将他捉拿归案。”郭荣说道:“拓跋济予武功了得,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梅九通这时想起乐异扬的伤,说道:“郭侍卫,乐兄弟此时深受重伤,你有什么好的法子?”郭荣答道:“在下倒是想起一人,他叫马如亥,是京城远近闻名的郎中,人称马神医,就住在城南的翠眉山。梅大人,在下即刻回宫中复命。为乐公子治伤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梅九通说道:“你放心,我和乐兄弟早就认识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郭荣将手中之物递给梅九通,说道:“梅大人,这是拓跋济予方才使的暗器,我担心飞镖上面有毒。烦请你带过去交给马神医,请他斟酌一番。如果确系有毒,能否请他调制出解药。拓跋济予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寻机再次找我们麻烦。有了解药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梅九通接过飞镖,将信将疑地说道:“郭侍卫,布里之物真的有毒?那拓跋济予也忒阴险了。”说完将飞镖放置妥当。郭荣向众人辞别后,带着一干侍卫飞驰离去。梅九通转身对捕快们说道:“各位兄弟,梅某今日要送一位朋友去翠眉山找马神医治病,你们可先行回府。我稍后自会向曹大人说明情况。”众人听后也缓缓而去。 翠心不放心乐异扬的伤情,想跟着他一起去翠眉山,梅九通阻止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不会武功,待在外面不安全。有什么情况我稍后自然会告诉你。”杜迟也说道:“翠心,梅大人说的有道理。我送你回别情楼吧。”翠心朝乐异扬望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缓缓地说道:“傻丫头,我没事,你先回去,不然翟翟姐姐会担心你的。”翠心这才不舍地随杜迟离去。 破庙中只剩下梅九通、乐异扬、来纪云三人。梅九通将乐异扬扶起后,说道:“乐兄弟,我们这就出发。” 他让乐异扬和来纪云上马,自己牵着马前行。来纪云谢道:“梅大哥,辛苦你了。”梅九通调侃道:“来姑娘,前些日子梅某对你照顾不周,还望你多多见谅。”来纪云莞尔笑道:“梅大哥,你这是说什么话,要不是你与大理寺崔大人疏通,小女子在大牢中不知会受多少苦呢?”梅九通嘴角微动,憨笑着在前面牵着马,心想:“这个崔名毅真是心直口快,这些事情怎么能告诉她呢?” 乐异扬在马上将来纪云与梅九通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此时他的脑中是五味杂陈。来纪云回头望了乐异扬,心知肚明,不在与梅九通搭讪。三人就这样静静的在路上行了半个时辰,旁晚时分到了翠眉山。 .qidianmqidianm阅读。 ------------ 第四十五章 寻医问药 这翠眉山处于开封府城南,山高不足三百尺,方圆不过一里,周围大多是平民的房舍。马如亥当年选址在这里,一则此处地僻清静,二则四周都是普通百姓。梅九通按照郭荣的提醒,牵着马向山上西南方向行了一会,看见半山腰上立着一座茅屋。梅九通回过头对乐异扬和来纪云说道:“乐兄弟,来姑娘,想必这就是马神医的住处了。”来纪云微微一笑,扶着乐异扬下马。 梅九通将马拴在屋前的大树下,走到茅屋前轻巧门,问道:“请问马神医在家吗?在下开封府梅九通求见。”屋内寂静无声。梅九通再次敲门,仍然无人回应。乐异扬轻轻说道:“梅大哥,马神医可能不在家。”梅九通看天色已晚,焦急地说道:“这可怎生是好?乐兄弟,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乐异扬朝四周望了一眼,说道:“也未必如此,马神医晚上应该会回来。我们可先在此处等他。”说完,来纪云扶着他坐在门口的石凳上。 梅九通却坐不安定,这时起身向山上和山下望去,只见从山下飘来一个急匆匆的黑影。那人径直朝茅屋走来,梅九通本能的警觉起来。等到那人走近,梅九通才发现原来是郭荣。梅九通问道:“郭侍卫,你怎么也来了。”郭荣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答道:“梅大人,前面走的急,忘了告诉你,马如亥一向对官府中人成见很大,我担心他见到你这身打扮,反而不给乐公子治病。所以一离开皇宫,我就赶过来了。” 梅九通笑道:“这个马神医还真奇怪,竟有这个习惯。不知道我们当差的是怎么得罪他?”郭荣说道:“这个在下就不太清楚。在下两年前随父亲过来治病才知道有这一回事。”来纪云听他们嘀嘀咕咕半天,插话道:“郭大人,既然马神医不替做官的治病,那你过来也于事无补啦。” 郭荣听见她的话,回过头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马如亥早年曾与官府有过过节,发誓不替官府中人看病。但在下的父亲即如今太原留守郭威虽然在朝中为官,但他乃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马如亥钦佩我父亲的为人,所以才答应为他治病。在下曾与马神医有一面之缘,希望这次他能够为乐公子治伤。”来纪云回头对郭荣一笑,说道:“郭大人,借你吉言。” 乐异扬坐在石凳子上,起身对郭荣说道:“郭大人,谢谢你专程为我而来,在下感激不尽。”郭荣见他神色憔悴,驱身上前扶他坐下道:“乐公子稍安勿动。如果没有你挺身而出,揭穿拓跋济予的身份,我们几乎误会是契丹所为。乐公子不顾拓跋济予的威胁,舍身相救来姑娘,在下同样钦佩至极。等会马神医回来,在下无论如何也要求他为你医治内伤。”郭荣这些话说得言辞恳切,梅九通和来纪云都感动不已。 这时,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天黑树静,何人在老朽门口喧哗?”众人心中一惊,都向后方望去,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背着背篼站在那里,头上戴着草帽,手中握着火把。这位老汉两眼直盯着这几人,花白的胡子拖在胸前,随着呼吸前后摆动。 梅九通听见那人刚才说的话,知道他就是马如亥,急忙上前躬身道:“在下开封府梅九通,拜见马神医。”话刚出口,想到郭荣说过的话,心中暗念不好。马如亥望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举着火把走到门前打开铁锁。梅九通看了郭荣一眼,耸耸肩,无奈地摇摇头。 郭荣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说道:“马神医,在下郭荣,这里有位朋友受了重伤,希望你能够发发慈悲帮忙医治。”马如亥本想关闭房门,这时望了石凳上坐着的两人,又回过头对郭荣说道:“郭公子,你应该知道老朽的规矩。之前为郭大人治病,老朽已经是破例而为。”郭荣嘴唇微动,不知怎么回复马如亥。乐异扬见郭荣已经无能为力,说道:“郭大人,既然马神医不肯为在下医治,我们还是不打扰他老人家。” 马如亥听后无动于衷,顺手关门。来纪云飞身上前,用手挡住门板。马如亥心中一怔,说道:“姑娘,你这是何意?”来纪云说道:“马神医,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古语有云:医者仁心。你们行医之人,自然不会忘记《黄帝内经》上说的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十二个字吧。郎中替人治病,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又为何百般推辞。” 马神医见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却搬出《黄帝内经》出来说事,心中已经暗暗称奇,不过仍然冷冷地答道:“姑娘才是毫不讲理,老朽十几年前就立下一个规矩,不替公门中人治病,这些年以来,退却的人数不下千百人。这个规矩整个开封府的人都知道,姑娘此番冒昧前来,想必你不是本地人吧?” 来纪云心想:“这个马如亥固执得很,不如是个激将法。”于是说道:“本姑娘眼拙得很,没见过你这样的郎中。说是什么神医,恐怕只是吹牛皮吧。”哪知马如亥却是心平气和,仍由她怎么说,就是不肯答应替乐异扬治伤。来纪云激将法不行,只得苦苦哀求道:“马神医,我刚刚那样说不是故意的,请你为乐公子治伤吧。他是为了救我才被那个党项鞑子打伤的。”马如亥见她态度诚恳,眼神迷离,知道她所说的不假,说道:“姑娘,你说这位公子是被党项人所伤,此话怎讲。” 来纪云见事情有转机,于是将在破庙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道来。马如亥听后叹息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先前老朽以为你们两人不是捕快就是御林军,多有怠慢,来姑娘,快扶这位公子进屋。”又对梅九通和郭荣说道:“两位大人,寒舍简陋不堪,如果你们不嫌弃,麻烦进来时将门带上。”两人听后大喜,连连言谢。 乐异扬对来纪云说道:“云儿,谢谢你。”来纪云喃喃道:“扬哥哥,你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也许已经没命了。”说完扶起他,朝屋内走去。 众人进入房内,只见里面除了一铺床、一套桌凳和一口锅,其他到处都堆积着药材。马如亥招呼众人坐下,将背篼放下来,从里面取出十一捆新鲜的细草,将草药放在地上铺开晾干,说道:“各位见笑了。老朽今日午时就上山,到现在才收获这么一点草药。”梅九通和郭荣对视一眼,默不作答。来纪云说道:“马神医,翠眉山太小,要是你到我的家乡潞州,那里自然有采不尽的草药。” 马如亥端出盛满清水的瓷杯递到众人手中,说道:“寒舍鄙陋,老朽只能请各位饮水了。”众人连忙谢过。马如亥回过头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是潞州人?好的。不过潞州和代州都是老朽的伤心之地。” 乐异扬饮过一口水,听他谈及自己的家乡太原,这时挺身说道:“马神医去过代州?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代州人。”马如亥谈谈答道:“老朽家乡就是潞州,十四年前又在代州军营做过大夫,后来因事离开,这么多年,再也没回去过。”乐异扬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马神医和代州颇有缘分,不知后来为何来到京城?”马如亥说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不提也罢。公子,你先放松,老朽先替你查看伤情。”乐异扬这才想起自己有伤在身。 马如亥先后为乐异扬行了望闻问切四诊。这四诊出于《古今医统》:“望闻问切四字,诚为医之纲领。”所谓望,是指观察气色;闻,诗指听声息和嗅气味;问,是指询问症状;切,是指摸脉象。马如亥是一代神医,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已经对他的伤情了解**分,说道:“公子乃是被人内力所伤,体内真气涣散难聚。现在公子自丹田以上各经脉穴道都畅通无比,这可奇了。”乐异扬答道:“马神医,在下受伤之初,已经自行封闭了穴道,真气得以保存在体内。现在过了两个时辰,经脉穴道已经自行恢复。” 马如亥道:“虽然如此,但公子真气短时间难以运送自如,尚需要服用几副中药调理几天才行。”来纪云听完,问道:“马神医,你的意思是,乐公子的伤情并无大碍?”马如亥起身答道:“常人如果受到这般强的内伤,早已经五脏受损。这位公子如今完好无损,真是奇了。” 来纪云大喜,拉着乐异扬的手说道:“扬哥哥,你听见了吗?马神医说你的伤休息几天就好。”乐异扬听罢,坐定微微运气,感觉除了腹部隐隐作痛之外,已经可以自由支配体内的真气。乐异扬想起这几日数次逢凶化吉,都是依赖父亲之前传给他的真气护体。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乐异扬眼泪不住流了下来。 ------------ 第四十六章 身世大白 来纪云见他不喜反悲,心中不解,问道:“扬哥哥,你这是怎么啦?”梅九通与郭荣也上前问道:“乐兄弟,如今你的伤情已无大碍,应该高兴才对。”乐异扬才稍稍平静下来。郭荣说道:“如今乐公子伤势控制,天色已经不早,在下先告辞。”梅九通也道:“乐兄弟,我要去别情楼告诉翠心一声,免得她担心得一夜不眠。”乐异扬谢道:“有劳两位,在下改日再去拜谢。”梅九通将怀中用布匹包裹着的飞镖小心翼翼地取出,双手呈给马如亥,说明此物的来龙去脉,马如亥满口答应,约定半月之内一定研制出解药。 等梅九通与郭荣走远,马如亥说道:“乐公子来自太原,老朽也认识两位太原姓乐的英雄,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乐异扬两眼发亮,心跳微微加速,问道:“不知马神医说的是那两位?”马如亥坦然说道:“其中一位是大唐皇帝敕封的安西侯乐援;另一位则是安西侯府中的监军乐天藏。”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半响才答道:“马神医,实不相瞒,家父尊名正是天藏。” 来纪云拍手道:“这么巧,原来马神医与伯父认识。扬哥哥,你是监军大人的儿子呢。”乐异扬微微一笑。 马如亥又问道:“乐公子,你叫什么名字?”乐异扬自报家门,马如亥吃了一惊,摸着他的手,颤巍巍说道:“你真的叫乐异扬?你是安西侯的儿子啊!参见公子。”说完双膝下跪。乐异扬不知所措,见他下跪,急忙扶他起来,说道:“马神医,你一会说我是监军的儿子,一会又说我是安西侯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纪云已经满头雾水,不过见马如亥一把年纪,头发花白,不至于说谎,于是说道:“马神医,你别着急,先喝一口水,再慢慢告诉我们其中的详情。”马如亥叹道:“此事一言难尽。没想到今日公子居然过来治伤,看来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乐异扬和来纪云互相望了一眼,两人都满脸疑惑。 马如亥缓缓地说道:“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是唐朝末代皇帝李从珂的天下。乐援本是潞州的安西将军,奉李从珂之命前往代州防御契丹南侵,结果被祸国殃民的奸人所害,夫妻双双惨死与城中。监军乐天藏冒死将你救出,独自将你抚养长大。乐天藏侠肝义胆,没想如今已经不在人世,可惜啊。唉,好人不长命……” 乐异扬全身瘫软在凳子上,这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突然,他哪里能够接受。忽然听说亲身父母被奸人所害,心中悲痛万分,咬着牙齿问道:“马神医,我父母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马如亥答道:“那时正值唐晋两朝交替之际,你父亲乐援将军正是被当年的代州刺史杜重威所害。此事一言难尽……”于是将当年之事简约地说了一遍。 乐异扬听后胸中大怒,想到这个杜重威作恶多端,发誓一定要为父母报仇。这时又想起养父乐天藏,想到他这些年对自己的养育之心,后来又传他内力真气,心中不禁大为伤感。 来纪云安慰道:“扬哥哥,你的身世已经大白。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杜重威为伯父伯母报仇!”乐异扬点点头,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当下又说了养父对自己的恩情。来纪云有说道:“扬哥哥,你从代州一路走来,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如今练就一番武艺,养父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马如亥道:“公子,这个杜重威祸国殃民,当年助纣为虐,使得石敬瑭拱手将燕云十六州让给契丹。如今契丹连年南侵,中原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乐异扬想起杜重威与李守贞相互勾结,而李守贞已经派人去过契丹军营,可能有叛国投敌的迹象,决定去恒州前线阻止他们的阴谋。想到这里,乐异扬起身向马如亥告辞,带上疗伤的草药与来纪云匆匆出门。 乐异扬与来纪云二人走出屋外。梅九通的马还系在树边。来纪云说道:“梅大哥知道扬哥哥身体受伤,故意将马儿留给我们。”乐异扬感叹道:“梅大哥真是侠义心肠,如今我已无大碍,正好前去向他致谢。” 两人骑上骏马,飞快下山,朝开封府衙而去。来到府衙,捕快都说未见到捕头返回过。乐异扬想起临走时梅九通说过的话,又带着来纪云来到别情楼。 乐异扬向那位丐帮长老承诺过不再进青楼,于是在门口大声呼唤梅九通的名字。翟镜月听见乐异扬的声音,急忙跑出来,神色慌张地说道:“乐公子,大事不好了。”乐异扬问道:“翟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翟镜月一边用手绢擦拭眼泪,一边叹气道:“今日傍晚,太尉大人气冲冲地来到别情楼,要翠心不要再纠缠杜迟公子。哪知翠心那丫头心直口快,否认此事,太尉大人恼羞成怒,用力打了她一巴掌。翠心一气之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乐异扬与来纪云都吃了一惊,不知杜重威是怎么知道翠心的事情。翠心一心欢喜乐异扬,屡次拒绝杜迟的爱意,想必杜重威是误会两人的事情。 乐异扬问道:“梅大哥来过没有?”翟镜月答道:“刚刚来过,听说此事,已经去寻找翠心去了。”乐异扬望了来纪云一眼,来纪云点点头,说道:“扬哥哥,翠心姑娘如今生死未卜,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两人离开别情楼,沿途寻找翠心的下落,一直来到城门边。守城将士阻拦到:“总管大人又令,近日严禁人员出入开封府。”乐异扬心想,既然如此,翠心应该还在京城。 来纪云说道:“扬哥哥,京城这么大,我们这样找来找去,何时才是尽头?”乐异扬道:“云儿,你说的有道理,你认为翠心会去哪里?”来纪云道:“扬哥哥,她最在意的人不是杜迟,而是你。不如我们再回翠眉山。”乐异扬恍然大悟,又策马回山上。 到了翠眉山,果然见到翠心与梅九通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乐异扬与来纪云上前,侧身下马道:“翠心姑娘,你可好吗?”翠心见到乐异扬,又惊又喜,扑到在他的怀里。来纪云与梅九通对视无语。乐异扬将翠心扶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翠心抽噎一番,方才娓娓道来。 原来晚上杜迟送翠心回到别情楼,安慰了几句,随即回太尉府。刚进大门,杜迟就被父亲叫住问话。 杜重威训斥道:“迟儿,今日皇宫进了刺客,你可知道?”杜迟知道父亲的脾气,只得小心答道:“孩儿略有所闻。”杜重威怒道:“我当初让你进宫给皇上做侍卫,是为你的前程着想。没想到你却辜负为父的苦心,今日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杜迟见父亲已经知道事情的详情,正诧异间,忽然见父亲取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时晚上飞刀传书送到府上的,你自己好好看看。”杜迟读完信,说道:“父亲,这信是拓跋济予送来的。皇宫的刺客就是他!” 杜重威微微一怔,正声说道:“拓跋济予的霹雳神功威力了得。今日要不是他看在为父的薄面上,你早就粉身碎骨了。”杜迟道:“父亲与他之前认识?他为何要去皇宫?”杜重威蹙眉道:“此人狡猾的很,为夫尚未知道他的此行的目的。迟儿,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记住,以后不准再与别情楼那个女子来往!”杜迟心有不甘,说道:“父亲,你过几天就要帅军出征,孩儿自己的事,您就别再操心!”杜重威怒道:“你现在是大晋的侍卫官,要注意身份,成天去妓院寻花问柳,成何体统!”杜迟胆战心惊,不敢再答。杜重威年逾五十,只有杜迟这一个儿子,自然对他百般器重。杜重威担心儿子迷恋女色,从此沉沦,于是连夜赶去别情楼,对翠心一顿训斥,让她不再与杜迟见面。 翠心觉得委屈,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她想起乐异扬在翠眉山治病,就朝山的方向过去。翠心走到皇宫附近,遇到一个黑衣女子,那女子见她独自一人,问道:“小妹妹,你为何深夜还在外面?不怕坏人吗?”翠心见那人年龄与自己相仿,容貌秀丽,言语中似乎有亲切感,便将今晚的遭遇说了出来。 那女子听后道:“这个杜太尉真是可恨,我正有一笔账要和他算。你和我一起去好吗?”翠心摇摇头,说道:“不呢,我还有事要做。太尉府戒备森严,姐姐要当心。”那黑衣女子笑了一声,眨眼间已经飘出五丈远。翠心惊讶地望着她的背影,隔了一会才想起要去翠眉山。翠心刚到山脚,就碰到赶来的梅九通。梅九通苦劝无用,只得与她一起上山。 乐异扬道:“翠心姑娘,那黑衣女子眉头中间是否有一颗红痣?”翠心一惊,说道:“是啊。乐公子怎么知道?”乐异扬道:“不好,丰姑娘有危险。” 来纪云与翠心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乐异扬来不及解释,拉者来纪云上马,说道:“梅大哥,我先去趟太尉府,就麻烦你送翠心姑娘回去。”梅九通道:“乐兄弟放心,我一定将翠心安然无恙地送道别情楼。” 一路上,乐异扬将丰若香的事情告诉了来纪云。来纪云没想到丰若香竟然是师兄陆之诚的亲妹妹,心中惊叹不已。两人都不知道丰若香与杜重威之间有何恩怨,此时只能加快马鞭朝太尉府而去。 ------------ 第四十七章 行刺未果 丰若香潜入太尉府,隐藏在院中一棵大树上面。太尉府内果然戒备森严,十步一岗。杜重威自从接到杜重威的密信之后,不仅在京城做了周密的部署,而且在自己府上也安排重兵把守。丰若香在树上待了一个时辰,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这时,杜迟走到树下叹气,坐在石凳上自言自语说道:“父亲不让我和翠心在一起,他哪里知道翠心心中只有乐异扬一个人,怎么轮得到我呢?”丰若香听后微微一惊,心想:“乐公子人这么好,喜欢他的人当然多。” 丰若香见杜太尉的儿子就在树下,来不及多想,已经飞身下来擒他。杜迟正顾发呆,哪想到树上有刺客,突然听见身后兵士叫到:“公子小心!”杜迟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坐在地上。丰若香长剑离他的头顶不到三尺,杜迟慌忙举起石块顶住。丰若香将石块刺破,划穿杜迟的手掌,正欲挥剑刺向他的手臂,却被赶过来的兵士大刀拦住。 杜迟寻着众人搏斗的缝隙狼狈地钻出去,逃回房中。杜重威没想到自己府中也进了刺客,以为是拓跋济予前来寻隙,取出连环刀一跃到院中,喝令众人都退下。丰若香已经刺伤数人,众人渐渐抵挡不住,突然见到杜重威携刀出来,全都迅速后退到四周。 杜重威仔细打量丰若香一番,说道:“小姑娘,你是拓跋济予的人?”丰若香冷笑不答。杜重威又问道:“既然不是,我们有何深仇大恨,你竟然要伤我孩儿性命?”丰若香道:“我本不想伤害你儿子,是他自己撞到刀尖上的。”杜重威没有听出来她话中有话,怒道:“真是强词夺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今日休想全身而退。”丰若香大笑道:“你自己承认这里是地狱,本姑娘偏要在这里搅一搅。”杜重威怒不可遏,吼道:“大胆!”一把大刀已经超丰若香飞来。杜重威自从当年被乐天藏行刺,便寻得武林高手传授刀法护身,十余年来,武艺大涨。 杜重威这把连环刀长约两尺,宽逾十寸,刀背上连有十数个铁环,顾名思义曰“连环刀”。丰若香见杜重威来势甚快,铁环叮叮当当声音铮铮入耳,翻身躲过一击。杜重威举刀攻入身前,丰若香仰面避过,长剑刺入铁环。杜重威用力挥动手臂,丰若香紧握住手中的剑,一同被掀翻在地。杜重威大刀朝她头部砍去,丰若香下意识举剑来挡,只觉右手腕一阵麻痛,长剑已被砍成数截。 杜重威将手中的到扔给一旁的兵士,徒手与丰若香比试。两人拆了不到十招,丰若香已经渐渐抵挡不住。杜重威越战越勇,丰若香已经退到树下的石桌旁。丰若香转身躲到石凳下,杜重威跃身用掌击开登上的石板,只见那石板横空飞出,将墙壁撞出一个窟窿。丰若香自治剑术、内力都不是他的对手,飞身朝墙便而去。杜重威伸手抓住她的右脚,用力回拉,丰若香啊的一声,不由自主的退了回来。丰若香右手点地,立身起来,杜重威抓住她的胳膊,问道:“小姑娘,这回你该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吧?”丰若香哼了一声,仍不答话。 杜重威无计可施,在丰若香胸口、背部点了穴道,让府中士兵送到开封府衙严加审问。 乐异扬与来纪云来到太尉府的时候,丰若香已经送去开封府。两人即刻进宫面见太妃娘娘。宫中侍卫见乐异扬有免死金牌,不敢阻拦。两人径直来到暖芳殿。陆司怡不知道丰若香去了哪里,已经让别远清去宫中寻找,这时正在殿中坐着发愁。 乐异扬上前行完礼,细细说了发生的事情。陆司怡听后,心中一惊,对乐异扬说道:“多谢乐公子前来告知。”乐异扬道:“丰姑娘初来京城,怎会与杜重威结怨?”陆司怡答道:“此事一言难尽。香儿住的雾灵山在檀州,是燕云十六州之一,十年前晋国将幽云十六州割让契丹,这么多年来,燕云十六州百姓遭受契丹人的压迫,过得都是极苦的日子。香儿看在眼里,心中当然恼恨晋国开国重臣杜重威等人,这才有了行刺他的想法。”来纪云说道:“如今杜重威仍然作威作福,要是我师兄来到开封,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老贼。” 陆司怡见说话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却想懂得很多世事,问道:“小姑娘,你竟然直呼杜重威为老贼,难道不怕他吗?”来纪云答道:“太妃娘娘,云儿一直在潞州长大,不识得什么太尉,只知道坏人就改受到惩罚。”陆司怡说道:“有时候好人和坏人不好区分,你说对吗?”来纪云淡淡说道:“好人终究是好人,坏人掩藏再深也是坏人。”陆司怡朗朗笑道:“说得好,你这么可爱,是谁的徒儿啊?”来纪云道:“师父不喜欢人知道他的姓名。”陆司怡挥手道:“算了,不问你这么多,以后自然会相见。” 乐异扬轻轻问道:“太妃娘娘,丰姑娘之事你可有对策?”陆司怡道:“香儿如今已经在大理寺,我明日就去开封府让他们放人。”乐异扬舒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甚好。”说完将怀中的免死金牌交给陆司怡。 别远清从外面回来。陆司怡说道:“清儿,你师姐夜晚去行刺杜重威,已经被擒住了。明日我们去开封府走一趟。”别远清脸上露出吃惊地神态,望着乐异扬,又望了她身边的来纪云,两人对视一笑。乐异扬起身说道:“太妃娘娘,清妹,夜已三更,我们就不打扰了。”陆司怡让别远清送客。 三人来到门边,乐异扬有嘱咐道:“丰姑娘这次闯了大祸,希望你们明日可以将她救出来。”别远清朱唇微启,说道:“乐公子,师姐能够遇到你这样的男子,是她的福气。既然师父答应去开封府,一定有她的方法。”乐异扬与来纪云离开暖芳殿,别远清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方才回过神关上门。 第二天上午,陆司怡与别远清来到开封府。曹铁实得知太妃驾到,急忙率领梅九通等一干衙役出门迎接。陆司怡问道:“曹大人,丰若香是本宫的徒弟,你把她关在那里了?”曹铁实附身答道:“丰姑娘是您的徒弟?微臣确实不知,还望太妃娘娘赎罪?”陆司怡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何罪之有?”曹铁实下跪道:“微臣最该万死。太尉的公子昨日被丰姑娘刺穿右手,疼得一宿没睡。今日清晨,太尉亲自前来要人,说要将丰姑娘午时处决,以消心头之恨。” 陆司怡怒道:“杜重威胆大包天,天子脚下也敢胡作非为。”曹铁实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妃息怒,杜太尉乃堂堂一品重臣,丰姑娘竟然去行刺他,按大晋国律令,当……”陆司怡道:“当什么?你只管说出来。”曹铁实吞吞吐吐,回首望了梅九通一眼,梅九通上前回答道:“回禀太妃娘娘,按大晋国律,丰姑娘当斩。”陆司怡听后大惊,说道:“皇上可知此事?”梅九通答道:“这些事只需开封府处置即刻,无需惊动皇上。”陆司怡道:“本宫有皇上的免死金牌,这样可以了吗?”梅九通道:“免死金牌当然可以。不过午时就快到了,还请太妃娘娘抓紧时间。”曹铁实在一旁唯唯诺诺,脸上堆满笑脸。 陆司怡和别远清出了开封府衙。陆司怡说道:“清儿,你先回暖芳殿了,为师有些事情要去做。”别远清知道陆司怡心意已决,说道:“师父,刑场守备森严,你多加小心。”陆司怡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别远清送别师父,正准备回宫,却碰到乐异扬和来纪云。别远清向二人转诉了曹铁实和梅九通的话,然后独自回皇宫。 乐异扬听闻杜重威今日要斩丰若香,说道:“云儿,丰姑娘有性命危险,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来纪云赞同乐异扬的话,想到昔日师兄陆之诚与自己的师兄妹情谊,说道:“扬哥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刑场。” 乐异扬和来纪云便来到刑场附近的街道打探情况。只见那刑场由两丈高的木桩方圆二十米的圆圈,只有一道小门可供出入。此时已经陆续有围观的人到来。两人正想着等会如何行动才能全身而退,只见一声锣鼓巨响,从刑场对面的街道行过来一队戒备森严的兵士,足足有百余人。他们押送着一只装着囚笼的马车,缓缓而行。囚车上有一个女子,十七个男子。这名女子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身穿黑衣,正是丰若香。此时她已是垂头丧气,蓬松着头发,呆坐在囚车里。 那些士兵径直走进刑场,将这丰若香等人从囚车里拽出来。来纪云看见刑场内的情境,咬紧牙齿,双唇紧闭,随时可能拔出腰间的剑。乐异扬连忙用手按住他,小声地道:“云儿,我们不要打草惊蛇!”来纪云望着周围的人群,将头靠近乐异扬的耳边,道:“扬哥哥,我听你的。”乐异扬点点头。 ------------ 第四十八章 劫持刑场 一名矮胖的监斩官已经走进刑场,身后的士兵随手将那道门紧紧关上。那监斩官坐定后,见时辰尚未到,便对着刑场外的人群道:“这一十八人都是在京城杀人掠货、胡作非为的狂徒,太尉大人决定将这些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围墙外开始人头攒动。乐异扬与来纪云握紧手中的剑,两人对视一笑,互相用眼神鼓励。 午时一到,那个监斩官站起身,从案台上的竹筒里取出写有“斩”字的令牌,他正准备投掷到地上,却被飞来的一枝利箭刺破喉咙,倒地而亡。刑场顿时乱着一团,方才还围观的人都向后逃跑,这时见一名身穿黑衣,头戴黑纱的女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那群士兵见有人劫狱,立刻加紧防御。这名女子翻身越过围栏,拿出长剑,同那群士兵搏斗起来。 乐异扬与来纪云本来是过来劫刑场,见又多出一人,心中喜不自禁,快速奔到围栏边上,用刀剑将那围栏劈出一个口子。两人进了刑场,也都与里面的士兵厮杀起来,这群士兵自然不是三人的对手,刑场内顿时哀嚎一片。乐异扬将最后一名士兵打到,又砍掉那十七人的脚上的铁链,对他们说道:“各位,以后切不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众人磕头谢过,纷纷散去。 就在这时,突然从街头出现一大队士兵,正向刑场快步跑来,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弓箭。乐异扬见状说道了声“不好”,跃身到丰若香的身边,举刀砍断她脚上的脚链。丰若香见乐异扬肯为自己劫刑场,心中甚是欣慰,却只感全身无力,虚弱地叫了一身“乐公子”。乐异扬扶起丰若香,一手挥剑挡过士兵的大刀,对来纪云道:“我们分头撤离,城外五岭坡见。”来纪云点头同意说道:“扬哥哥,你带丰姑娘先走。”然后从围栏缺口冲出,拦住街上那些士兵。 乐异扬携着丰若香正欲离开刑场,不料黑衣女子从后面给了他一掌。乐异扬一个啷呛,仓促间向前扑去,黑衣女子趁机夺过丰若香,飞身翻出围栏。乐异扬不知她是何意,待身体立定之后,也转身追去。 那黑衣女子跃上房顶,在屋檐上快步如飞。乐异扬也紧随其后,穷追不舍。开封府的刑场本来在城边上,不过一会,那黑衣女子便飞到城楼。守城士兵正想过去捉拿,她却扬起丰若香从八丈高的城楼飘然而下。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匹棕色骏马,正好载着两人朝城外飞奔而去。 乐异扬站在城楼,望着城内的来纪云,只见她手持剑柄,已经将那队官兵打倒一片,这才放心追出城去。城门士兵拦住,用刀剑顶着他的胸背,问道:“杜太尉有令,常人不得随意出入京城。”乐异扬不作答,起身扬剑道:“开封府追拿逃犯,若耽误时机,拿你们是问!” 那几人想起刚才匆匆逃走的那名黑衣女子,见乐异扬一路追奔而来,没有对他有所怀疑,立即打开城门放他出去。乐异扬在城门飞身跨上一匹马,挥舞着鞭子朝那黑衣女子逃走的方向赶去。 走了半个时辰,乐异扬终于在河边见到那匹棕色骏马,它正在默默吃草,主人已经不知去向。乐异扬那黑衣女子肯定就在这附近,于是下马仔细寻找。走了一里路程,乐异扬听到草丛中传出哭泣声,于是急忙走上前去,发现那个黑衣女子正在独自落泪。丰若香躺在她对面的草地上,双眼紧闭,面无血色,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 微风从河面上飘过来,吹得周围的杂草左右摇曳。丰若香静静地躺在地上,头发被风吹得满脸凌乱。黑衣女子从怀里取出梳子,一根一根将她的头发梳整齐,又为她编了两个小辫子,然后从河边取回清水,将丰若香的脸洗的干干净净。黑衣女子自言自语道:“香儿,为娘一定为你报仇。”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见此人并不是陆司怡,来不及细想,已经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黑衣女子吃了一惊,起身用剑抵住乐异扬的胸膛,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一路穷追不舍。”乐异扬望着胸前的剑,坦然道:“在下代州乐异扬。”黑衣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说道:“你是香儿什么人?你到底想做什么?”乐异扬答道:“在下与你一样,都是前来营救丰姑娘的。”那女子怒道:“你是不是对香儿薄情了……”说到这里,那个女子的声音哽咽起来。 乐异扬再解释一番,黑衣女子仍不相信,将剑刺进乐异扬胸膛。乐异扬并未躲闪,他的左侧胸部鲜血直流。乐异扬在自己胸前上下点了两道穴,暂时将血止住。那青衣女子问道:“你为何不躲闪?”乐异扬用手捂住胸口,答道:“在下未做亏心事,自然不必闪躲。” 这时丰若香的嘴唇微微一动。乐异扬伸出手指在她的胸背任督二脉经过的穴位微运真气,将昨日被杜重威封住的穴道打开。丰若香吐了一小口鲜血,睁开眼望着丰若香,说道:“乐公子,这是在什么地方?”那乐异扬扶起她,说道:“丰姑娘,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开封城了。” 那黑衣女子听见丰若香与乐异扬的谈话,一个称呼“乐公子”,一个称呼“丰姑娘”,心想他们两人关系不简单,后悔刚才对他恶语相向,于是婉言说道:“要是我刚才稍微用力,你早就小命不保。”乐异扬回答道:“我没做坏事,又岂会有性命之忧。” 丰若香望着黑衣女子,细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那黑衣女子说道:“傻丫头,我是你娘啊。”丰若香仔细打量她,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像,怔怔地说道:“娘,真的是你吗?”黑衣女子点点头。这人正是丰若香的母亲丰雪怜。乐异扬连忙行礼道:“不知伯母驾到,晚辈失礼了。” 丰雪怜不知何意,问道:“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丰若香笑道:“娘,这位是乐异扬公子,是师父,不是司怡姑姑的师弟。” 丰雪怜听后一惊,心想:“我这个小姑子语无遮拦,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了香儿,岂不是徒增她的烦劳,香儿这次差点被她给害了。”嗔怒道:“竟有这回事。照这么说,乐公子就是燕云真人的徒儿了。我之前在雾灵山怎么没有见过你。”乐异扬坦然说道:“在下从未去过雾灵山,无怪乎伯母不认识我”。 丰雪怜见他眉清目秀,问过他的身世,感叹道:“乐公子,没想到你竟然背负如此大的冤屈,看来你与我们香儿是同病相怜了。”乐异扬道:“伯母,父母之仇,在下不得不报。”丰雪怜道:“乐公子,你说的有道理,有仇就要报,我们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隔了一会,又说道:“乐公子,刚才和你一起救人的那个女子是你什么人?”乐异扬道:“不瞒伯母,她叫来纪云,是我心爱的女子。”丰雪怜微微一笑,转头对丰若香说道:“香儿,他已经心有所属了。”丰若香耷拉着脸蛋,故意不吱声。 丰雪怜又问道:“来姑娘武艺不错,现在在哪里?”乐异扬恭敬地回答道:“在刑场我和她约定在城外五岭坡相见。伯母,既然你们母女团聚,在下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去五岭坡。”丰雪怜望了丰若香一眼,说道:“香儿,我们一起去吧。”丰若香点点头。三人分乘两匹骏马朝五岭坡驶去。 五岭坡位于京城以西三十里,名字虽为五岭坡,但其实是一座高约五百米的山岭,横亘在洛阳的西面。出了五岭坡,再走上两百多里,就到了卫州境内。众人来到五岭坡约定的地方,来纪云此时还未到来。乐异扬望着路上一排排凌乱的马蹄印,心想:“朝廷兴师动众,难道云儿已经被擒?”于是在路口不定打望。丰雪怜见他心中焦急,说道:“来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凭她的武功,就算是数十人也拦不住他。”乐异扬知道来纪云武艺不错,但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如果开封府和御林军的人联合出动,她也很难全身而退。 按照行程,从开封府出发,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五岭坡。如今过了两三个时辰,到了旁晚,仍然见不到来纪云的身影。 这时从山中传来“沙沙”的声音。树林里起风了。在这个季节,风是很常见的,尤其是在这满是大树的山上。冬天的风来得那样轻快,沙沙沙地,让人以为是下雨了。如果耐心的听上一柱香的功夫,也许还是一次精神上的享受。可此时众人却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风在树林间呼啸着,是胜利者在高唱凯歌。难道来纪云如今已经遇难,乐异扬心中万分焦急。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一个人匆忙朝五岭坡走来。乐异扬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来纪云。乐异扬见来纪云毫发无损,方才放心。乐异扬见她上气不接下气,递过一壶水。来纪云接过水壶,正要饮水,突然看到他的胸口衣服破损,上面沾满血迹,关心地问道:“扬哥哥,你受伤了。”乐异扬忙支吾道:“不,不,刚刚不小心被树枝刺伤的。”丰雪怜听完,故意将头扭到一边,心中想着:“这小子倒还会说话,难怪香儿这丫头会喜欢他。” ------------ 第四十九章 相聚别离 来纪云望了丰若香一眼,关切地问道:“丰妹妹还好啊?”丰若香答道:“多谢来姐姐救命之恩。”来纪云转身看着丰雪怜,问道:“前辈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伤害乐公子?” 丰雪怜眉间轻蹙,缓缓拿开脸上的黑面纱。如今已经深夜,不过借着漫天皎洁的月光,还是可以一睹她的芳容。丰雪怜看起来大约三十一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面若桃花,黛若明月,红润的嘴唇,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酒窝。乐异扬见过,心中暗暗称奇,没想到丰若香的母亲除了一声轻柔的武功,竟然生的如此美艳惊人。 丰雪怜将黑纱放回胸间说道:“来姑娘,这时我们家中的事情,旁人是管不了的。”丰若香一听,双眼望着乐异扬,害羞地低下了头。 来纪云不知其中缘由,心想:“怎么成为自家的事了?”乐异扬说道:“云儿,伯母说笑呢!”来纪云这才明白过来,朗声说道:“原来是丰伯母,云儿有礼了。”丰雪怜道:“来姑娘,你的剑术大有来头,是谁教给你的?”来纪云谦虚地说道:“我的武功全是我师父显允焕教的。”丰雪怜听后恍然失色,问道:“你说显允焕是你的师父?”来纪云点点头,道:“前辈既然知道,云儿也不瞒你。” 丰雪怜狠狠地说道:“显允焕,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当年你不辞而别,害的我家妹子竟然得了相思病。”乐异扬急忙说道:“伯母,此事定有隐情,我在潞州曾与显盟主相处过几日,显盟主决然不是轻薄无情之人。” 丰雪怜淡淡地问道:“显允焕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吗?”来纪云道:“伯母,我师父至今未娶,心中还是有陆小姐的。”丰雪怜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痴男怨女相思之苦,你们少男少女哪懂什么。” 乐异扬、来纪云和丰若香都不作答。丰雪怜道:“香儿,如今你闯了大祸,你姑姑那里是回不得了,你这就跟娘回雾灵山。”丰若香望着乐异扬,依依不舍地说道:“乐公子,我要回去了,后会有期啊。”乐异扬点点头,说道:“丰姑娘,你们路上保重。”丰雪怜道:“有缘以后自会相见,你们不必如此惆怅。”说完便携着丰若香匆忙而去。 乐异扬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轻轻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劫狱之事,开封府迟早会知道,不如你先回悠云山庄暂避一段日子。”来纪云满脸疑惑,问道:“扬哥哥,你不与我一同回去吗?”乐异扬道:“云儿,我要去恒州前线办点事情。假如我有幸能够回来,再去悠云山庄与你相会。” 来纪云与乐异扬相处数月,早已将他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现在本来应该与他共患难,为了不使他有后顾之忧,只得忍心答应他。 乐异扬对来纪云心有不舍,一路送她出了开封府,来到卫州城。两人在客栈住了一晚。次日中午,乐异扬特意叫了一大壶酒,自己斟满酒杯,一口气喝了七八杯。 来纪云见状,抢过酒壶,也斟满一杯,说道:“扬哥哥,我陪你喝。”说罢一饮而尽。乐异扬抓住她的手,吞吞吐吐道:“云儿,这些天你都陪在我身边,受了不少委屈。今日一别,不知能否再相见。”来纪云柔声道:“扬哥哥,别说这些话,你有一身好武功,想那杜重威也奈何不得你。”乐异扬摇摇头,道:“云儿,我身上肩负着国仇家恨,这次纵使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只不过想到即将与你分离,心中有万万个不舍。”来纪云听后,心中甚是宽慰,道:“扬哥哥,你放心去恒州,云儿等你回来。” 乐异扬望着来纪云,附身前去吻了她的额头,又饮了一杯酒,口中喃喃道:“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来纪云自小喜爱大唐诗歌,清楚地记得这时杜牧的《赠别》诗,诗中之情,正是表达对心爱女子惜别之意。来纪云等他念完“明”字,也随口来了一首李商隐的《夜无题》中的《其一》诗:“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来纪云念到最后一句,泪珠情不自禁滴落下来。乐异扬远赴恒州,生死未卜,两人能否再相见,竟未可知。 乐异扬目睹心爱的女子因为自己的离去伤心不已,正欲安慰她,见她对李诗情有独钟,思忖片刻,信口道来这首《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来纪云听出诗中他日定会相聚之意,这时眉头方才舒展,举杯叮嘱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正是李商隐的另一首《无题》诗,诗中情意浓浓,虽曰无题,实则万般深情皆可题。乐异扬听完,起身道:“云儿,你对我的情意我都知晓,我乐异扬此生定不负你。”来纪云满脸欢喜地望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替乐异扬和自己斟了一杯酒。 两人对饮后,隔了半个时辰,乐异扬见时辰不早,取出身上的银子放在来纪云手中,吩咐道:“云儿,你一路小心。”来纪云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送给他,说道:“扬哥哥,多保重。” 乐异扬将腰间的玉佩递给来纪云,说道:“此玉佩乃我养父留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云儿,今日我将它送给你,就让它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来纪云望着乐异扬,默默地点点头。两人拥抱在一块。 出了客栈,日头已经偏西,来纪云朝西而行,乐异扬则向北而去。 开封府里,光天化日之下刑场被劫,曹铁实气的在府衙团团转。梅九通不停劝诫道:“大人,如今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曹铁实叹道:“若是处斩的是寻常之人,我们还可自圆其说。可此案是杜太尉亲自过问的,为之奈何?” 梅九通上前将耳朵靠在曹铁实耳边,悄声说道:“大人,不知道太妃娘娘是否与此案有关?”曹铁实眼前一亮,道:“如果真是太妃娘娘所为,那我们还有救。” 不过,劫刑场这件事与陆司怡没有半分关系。那日陆司怡还未到刑场,便与杜重威相逢。陆司怡先恳请杜重威放人,杜重威故意装作没听见。陆司怡心头微怒,正欲上前与杜重威评理,却传来刑场被劫,囚犯都逃跑的消息。两人都很惊讶,各自散去。 陆司怡回宫后百思不得其解,别远清远远望见师父眉头紧蹙,上前问询,才知道丰若香已经获救,于是将上午遇见乐异扬、来纪云二人的事情说出来。陆司怡道:“乐异扬年纪轻轻,与香儿相处时日不多,竟能挺身相救,这般侠义心肠,确实难能可贵。”别远清听见师父夸赞乐异扬,心中掠过一丝欣喜。她虽然久处深宫,所见侍卫无数,但自从见过乐异扬,便对他念念不忘。如果不是顾及自己宫女的身份,她早就想像来纪云那样与他旦暮相处。 开封府里确实另外一番景象。曹铁实与梅九通还未回过神来,杜重威早已怒气冲冲地来到府衙,不由分说地取出皇上的圣旨,递给曹铁实,然后扬长而去。 曹铁实颤颤巍巍接过圣旨,看过圣旨,才知道皇上已经知晓此事,于是脱下官帽、官服和官靴,叹了一口气,对梅九通说道:“梅老弟,京城当官自不易啊,一不留意,得罪皇亲国戚,乌纱帽就没了。你好之为之。” 梅九通不忍曹铁实无辜被革职,心中愤愤然,这时也脱下身上朝廷的服饰,朗声说道:“皇上被杜重威这个奸臣贼子蒙蔽,如今这个官不做也罢。”梅九通离开离开府衙,朝别情楼而去。 梅九通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似有女人哭啼的声音。他知道事情不妙,破门而入,只见大厅内空空如也,只有翟镜月一人坐在台上。翟镜月见到梅九通进来,仰面哭道:“梅大人,你想想办法救救翠心吧?”梅九通说道:“镜月,如今我已不在衙门做事,别再大人长大人短的称呼我。” 翟静月道:“既然这样,以后就叫你九通了。”梅九通点点头,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翟镜月抽泣道:“刚刚太尉大人来了,说别情楼耽误了太尉的公子,不仅如此,还污蔑翠心让人行刺杜公子。刚才已经来人领走了翠心,说是要为杜公子报仇。” 梅九通听后不禁愤然大怒,问道:“他们带翠心去哪?”翟镜月无助地望着他,说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太尉府。”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此言当真不假。翠心不到四岁就被家人遗弃在大街上,幸亏干娘及时将她领回来,她才保住一条性命。这些年我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她从小在这别情楼里长大,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没想到竟会这样!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让她寻个郎君嫁了,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梅九通思索了一阵,语重心长地说道:“镜月,别情楼的生意恐怕做不成了。杜太尉过几日就要帅军出征,皇上还得仰仗他在前线出力,你得罪不起他,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开封。我这就去太尉府救翠心。”翟镜月叮嘱道:“九通,你要小心。”梅九通道:“出了京城,一直往北走,在城外的鸭肠关等我们。” 翟镜月送走梅九通,叫出躲在楼上的姑娘,将封好的银子交给她们,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拿了银子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吧。”姑娘们含着眼泪,谢道:“翟姐姐,你多保重。”说完陆续离开了。 翟镜月去房内查看那日受伤的两个大汉。那两人伤势已经好转,结果银子,结结巴巴说道:“掌……掌柜的,你花钱替我……我们治病,如今又送银两,这怎么行……”翟镜月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像什么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都说我什么。不错,我平时确实有些抠门,但现在翠心得罪了杜太尉,别情楼在京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你们跟我这么久,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你们拿了钱,都回老家养病吧。” 那两人对翟镜月感恩戴德,又说了一顿恭维的话,方才离开。翟镜月在屋内走了几圈,收拾好行李,依依不舍的关上别情楼的大门。 ------------ 第五十章 一路北上 一行人来到城门,守城的士兵立刻吼住。其中一名女子机灵地说道:“军爷,我们是别情楼的姑娘,太尉大人将翠心抓了,已经下令将我们遣回原籍。”那些军士这时定睛一看,见他们果然是一群青楼女子,又听闻杜迟公子遇刺之事与翠心有关,料想这话不假。别情楼在汴河边上生意最兴隆,如今得罪了杜太尉,也只能关门停业了。想到这里,那些士兵方才打开城门放行。翟镜月也随人群混出城外。 梅九通此时一身素衣打扮,一直追到太尉府前,截住那群军士。那些人吼道:“你是什么人?”梅九通不回答,飞身前来救翠心。那些人急忙上前,未来得及拔刀,已被梅九通击倒在地。翠心挣脱其中一人的臂膀,大声叫到:“梅大哥,我在这……”梅九通回头望去,见翠心离自己不到两丈,急忙上去护住她,说道:“翠心,别怕,有我在。” 太尉府内的士兵闻见府外的打斗声,此时一涌而出,将梅九通和翠心团团围住。梅九通一手护住翠心,一手拔出大刀。那些人见状,不敢轻敌,围着两人慢慢不停地旋转。 这时,府内出来一人,大声吼住:“不准伤害翠心。”梅九通和翠心抬头一看,那人正是杜迟。众人立即退后,手中仍握着长剑。杜迟走到翠心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梅大人,你没事吧?”说着将一块令牌偷偷递到他的手中。梅九通一愣,旋即领悟到杜迟的用心。 翠心见他左手缠满白布,关心地问道:“杜公子,你的手怎么了?”杜迟急忙收回手,心想翠心还是关心自己,回到道:“没事,皮外伤而已。”翠心又问道:“杜公子,听说你被刺客伤了,刺客捉住了吗?”杜迟微笑道:“那刺客是个女子,已经逃走了。”翠心“哦”了一声,不再出声。 梅九通收起大刀,向杜迟问道:“大人,如今怎生是好?”杜迟望了站在四周的士兵,转过头轻声说道:“梅大人,家父认定刺客与翠心有关。翠心留在京城不安全,你带她离开这里吧。”梅九通正诧异间,只听杜迟大声对自己府中的士兵说道:“各位兄弟,你们误会了,刺客一事与翠心无关。我现在放他们离开,稍后我自会去和父亲交代。” 翠心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想起那天晚上遇见丰若香的事情,心想这个刺客一定就是她了。但杜迟对士兵说刺客与她无关,这是有意为自己开脱,不觉在心里对他暗暗感激。 那些士兵听完杜迟的话,左右顾盼一阵,心想这是太尉府的家事,旁人自不能多管,都唯唯诺诺答应,将长剑收起。 梅九通骑上杜迟备好的快马,带着翠心离开太尉府。到了城门,他拿出杜迟给他的令牌,说道:“太尉大人有令,着在下出城办事,还请通融。”那些士兵看着马上的女子,将信将疑。突然一人叫到:“马上的女子可是翠心?”翠心心中害怕,低着头不说话。那士兵见她不敢与自己对视,更加怀疑,说道:“你就是翠心,我在别情楼里见过你。” 梅九通生怕翠心被人认出,又担心杜迟阻止不了他的父亲,若是大队官兵追来,两人恐怕插翅难飞。想到这里,梅九通将令牌扔到地上,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止太尉府的人办事?” 那士兵被他这样一吼,拾起令牌仔细端详,见这令牌果真没错,只得恭恭敬敬递到梅九通手中,陪笑道:“大人,莫怪小人得罪,这个女子长得实在是太像翠心了。” 梅九通冷笑道:“别情楼已经被太尉大人查封了,看你们以后还去不去那里喝酒?”那人道:“不敢,不敢,既然被封了,小的们还去哪里做什么?”说完扬手让身后的士兵打开城门放行。梅九通挥起马鞭,朝鸭肠关奔去。 翟镜月出了开封城,坐了一辆马车,前脚刚到鸭肠关,梅九通和翠心就随后而到。 梅九通将自己骑的马牵过来,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车夫。那车夫满脸愕然。梅九通说道:“一匹马和五十两银子,够换你的马车了吧?”那车夫连连点头,接过银子,兴高采烈地牵着马离开了。 梅九通对车上的翟镜月说道:“你和翠心坐马车,我来为你们坐马夫。”翟镜月笑道:“辛苦九通了。”梅九通拍拍自己的衣服,说道:“镜月,如今我是一个自由人,四海为家了。”翟镜月忙改口道:“九通,刚才那五十两银子算我的。”说完伸手去包裹去银子。梅九通连忙制止道:“我们流落江湖,你又何必和我计较这么多。”翟镜月欢喜地看着梅九通,心想:“他既然已经不在官府,我们之间就被有世俗的障碍。” 梅九通坐上马车,挥鞭赶马前进。 翠心坐到车里,小心地问道:“梅大哥,我们要去何处?”梅九通道:“去河北。”翠心心中吃了一惊,问道:“为何要去河北?听说杜太尉过几日也要过去,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梅九通道:“确有此事,俗话说得好,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翟镜月一向钦慕梅九通的为人,见他执意要去河北,也不阻止,只对翠心道:“妹妹,九通说的有道理。”梅九通在前面大声说道:“还有一个人也去了河北,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路上碰到他。”翠心好奇的问道:“梅大哥,那人是谁?”梅九通道:“还能有谁啊?”翠心扬起头,呆呆地说道:“还会有谁?我猜不出来?”翟镜月听出了梅九通的画外音,拉着翠心的手,说道:“好妹妹,还没想出来,不就是你那个朝思暮想之人?” 翠心脸上微惊,说道:“是乐公子吗?自从那晚在翠眉山见过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梅九通哈哈大笑,一边赶车一边说道:“正是乐异扬。他去刑场救了那晚你碰到的女子,一路向北逃走了。”翠心吃惊道:“梅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梅九通细细将丰若香行刺杜太尉、乐异扬劫刑场的事情说了出来,翠心和翟镜月都惊得目瞪口呆。 翠心说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竟然肯为我去行刺杜太尉,还连累杜公子受伤。一切都是我的不好。”翟镜月说道:“好妹妹,那个女子是替你去教训杜太尉,可惜运气不佳,被他府中的士兵捉住了。”翠心道:“那个女子长得挺标致,和我年龄相仿,没想到差点因我丧命。”说完竟然轻声哭起来。 梅九通听见哭声,安慰道:“翠心,那个女子是太妃娘娘的徒儿,与你的乐公子早就相识,怎会轻易被杜太尉杀掉。”翠心想到乐异扬,想起他身边有来纪云相伴,现在又多了丰若香,心中不觉一阵酸痛。 三人一夜赶路,行了百余里,来到卫州的一处山地。梅九通下马去取水,嘱咐翟镜月和翠心二人在车上等待。两名女子赶了一夜的路,此时已经累得全身发软,等到梅九通一走,两人就趴在车窗上睡着了。 一队人马呼啸而至。为首一人看见路边停留的马车,立刻让人前去查看虚实。那人掀开窗帘,发现里面有两个容貌俊秀的女子,当即返回禀告。 为首那人正是拓跋济予。那日与乐异扬、郭荣等人恶斗之后,拓跋济予担心开封府全城搜索,当晚便带着手下的武士离开京城。没过几日,乐异扬刑场救走丰若香,杜重威派出大队人马出城缉拿逃犯。拓跋济予心中惶恐,未辩得事情原委,就匆匆朝北逃去,这日刚好路过此地。 拓跋济予上前一看,心中不禁大喜,大笑道:“老天有眼,竟让我遇到两个仙女。”翟镜月和翠心被笑声惊醒。翟镜月还未回过神,翠心已经拉着她的手跳下马车,仓皇说道:“姐姐快走,他是大坏人。” 翟镜月回头望着拓跋济予和她的手下,知道事情不妙,跟着翠心一前一后躲进草丛。拓跋济予坐在马上,大声笑道:“两个仙女,看你们往哪里逃?”说完吩咐众人仔细寻找。 翠心躲在翟镜月身后,双手不住发抖,翟镜月比翠心年长**岁,虽然平素在别情楼里见惯了各种男子,如今在这荒郊野外,心中也不觉害怕起来,想到:“九通怎么还不回来?”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拉她的衣服,回头一看,发现是梅九通,心中方才宽慰,轻声问道:“九通,现在该怎么办?” 梅九通示意两人静静地待在原地,然后悄悄地绕道拓跋济予身后。大声说道:“这可是拓跋济予大将军?”拓跋济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下的武士在草丛里搜寻,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吃惊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梅九通上前鞠躬,问道:“在下开封府捕头梅九通,奉太尉大人之命出城捉拿刺客?不知将军又没见到此人?”说完拿出杜重威的令牌。 拓跋济予听见“刺客”两个字,心中已是一惊,那日在破庙中被乐异扬揭穿身份,当场并无此人,于是故作镇定道:“我们刚好路过此地,并未看见刺客,梅大人可到他处寻找。” 梅九通指着草丛说道:“这些兄弟是在做些什么?”拓跋济予见他握有杜太尉的令牌,担心开封府的捕快已经追到身后,只得先走为上,对手下吼道:“梅大人在追查刺客,我们不要妨碍他,大家上马继续赶路。” 那些人已经走到翟镜月和翠心身前,还有三四步就能发现她们,听见拓跋济予呼叫,只得停步返回。 梅九通说道:“大将军如果能够擒获刺客,太尉大人定当重重有赏!”拓跋济予冷笑道:“那是自然,回去替我好好谢谢杜太尉,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说罢率众扬长而去。 等到拓跋济予等人走远,翟镜月和翠心才探出头来。梅九通道:“镜月、翠心,让你们受惊了。”翟镜月道:“九通,多亏你足智多谋,及时将那些党项人引开。”梅九通道:“拓跋济予就是入宫行刺的刺客。他们一行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么。”翠心道:“那日在破庙院里,拓跋济予不忍伤害杜迟公子,想必是碍于太尉大人的情面,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阴谋。”梅九通道:“他们正好北上,我们可一路随行。” 虽然翟镜月和翠心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但三人之前约定去河北,于是点头答应,上马继续向着北方赶路。 此时已是寒冬。黄河以南的冬天,乡村都是被雾所缠绕着。透过雾,可以依稀看到山的英姿、树的倩影。雾缥缈、虚无,变幻不定。此时的路人,犹如在仙境中行走。 晌午时分,雾已散去许多,空旷的山村里,只剩下一层薄雾。环顾四周,炊烟缕缕,清晰可辨。傍晚,白雾又聚集到了一块,夹杂着少许炊烟。乡村里若有陌生人经过,便会响起阵阵犬吠声。 ------------ 第五十一章 狭路相逢 三人就这样行走了三四天,来到黄河边上。黄河尚未结冻,大量船只来往其间,每只船上都挤满了人。船刚到岸,那些人就急急忙忙往南行去。 梅九通走上前去,向船家问道:“还去北边吗?多少两银子一个人?”那船家仔细打量他一番,又看着身后的两名女子,疑惑地问道:“客官真要渡河去?”翟镜月听得不耐烦,插话道:“你这船家是怎么一回事?有钱赚还不想?”那船家不敢得罪她,陪笑道:“这位姑娘,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道来。如今北方大晋军队与契丹人打得不可开交,搞得生灵涂炭,大家都拼命往难逃,这个时候很少见人去黄河对岸。”翟镜月不屑地说道:“很少见,那还是有的。” 那船家招呼三人上船,一边滑动船桨,一边说道:“这几日只有一人过河,是位公子,比你身后的那位姑娘大不了几岁。”翠心心想一定是乐异扬了,问道:“前辈,你可看清了,他是不是长得眉清目秀,腰间带有一块玉佩,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那船家回答道:“是的,姑娘认识那人?” 翠心兴奋不已,心想梅九通果然没有骗他,竟忘了回答船夫的话。翟镜月用手碰了她一下,说道:“妹妹,这下相信了吧。”翠心欢喜地点点头。翟镜月道:“我这个妹妹那会不认识他。”又想起那日在别情楼被来纪云羞辱,恨恨地说道:“可有一位姑娘与他同行。”船夫答道:“今日早上就只有他一人向北去,老夫记得很清楚。” 梅九通望着茫茫河水,心绪万千,随口说道:“乐兄弟不与来姑娘同行,自有他的苦衷。” 翠心自言自语道:“乐公子出了京城,为何偏偏要去河北那样凶险之地?”翟镜月说道:“妹妹,不要胡思乱想,改日相见自会明白。”那船夫听见翠心关心乐异扬,又说道:“那少年待人很客气,全不像其他人那样飞扬跋扈。” 翟镜月听后怒道:“船家,你说谁飞扬跋扈了?”船夫不回答,转过身专心致志地划船。翟镜月不服气,起身去与他评理。梅九通说道:“翟镜月,别胡闹,现在在黄河中间,不要影响船家做事。”翟镜月只得老老实实坐下。 黄河大浪一阵接着一阵,船上下颠簸的很厉害,翟镜月和翠心都感到恶心,几番想呕吐出来。梅九通给两人递过手绢,静静坐在船边。过了半个时辰,船才到对岸。翟镜月和翠心连忙下船。 梅九通付过银两,问道:“船家,这几日可有见过一行骑马之人渡过河来。”那船家脸色大惊,吞吞吐吐地说道:“有……有的。”梅九通不解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过的河?”船家道:“他们坐的另外一艘船。下船后不仅不给银子,还把开船的人打伤了。” 梅九通心中气愤不已,突然想到乐异扬可能有难,于是别过船家,带上翟镜月和翠心坐上马车追赶过去。 梅九通猜的没错,乐异扬刚到濮州,就遇见拓跋济予。 乐异扬下了渡船,一路打听去恒州的路,走了两个时辰,渐渐走到一座集镇。乐异扬在店铺买上一大袋馒头,装了清水,接着赶路。拓跋济予来到集镇,见到乐异扬孤身一人,吩咐两人再镇上打探来纪云的消息。其他人跟着乐异扬来到阵外的山林。 乐异扬早已察觉有人跟踪,加快脚步前进。刚到山林,拓跋济予便着人将他围住。乐异扬高声说道:“你们一路追寻至此,如此良苦用心,确实难能可贵。”拓跋济予道:“好小子,我们此行可不全是为你。”乐异扬道:“大将军,可否告诉我你要去何处?” 拓跋济予望了四周一眼,发现没有其他人,方才说道:“你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我们要去恒州拜见契丹人。”乐异扬道:“原来如此。我大晋与你有何仇,你为何帮契丹人?” 拓跋济予冷笑道:“我党项本是后魏皇族的后裔,如今拥有五州之地,早可以自立为王,可惜李彝殷只满足做一个夏国公,作为党项的儿女,焉能如此?”乐异扬淡定地说道:“党项与中原朝廷历来友好,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你又怎能改变?”拓跋济予道:“这不需你操心,本人自有办法。” 乐异扬想起数月前在代州发生的事情,如今听拓跋济予说起,料想独孤定肯定是他在定难军中的内应,如果拓跋济予的阴谋得逞,大晋将腹背受敌。想到这里,乐异扬不禁心中一寒。 拓跋济予见乐异扬独自发呆,说道:“那日在开封城里没有一掌打死你,我时常引以为恨,没想到今日有碰到你,真是天赐良机。”那些武士中有几位在别情楼里见识过乐异扬的厉害,自那以后常常怀恨于心,今日趁着人多,都想一雪前耻,于是纷纷向乐异扬走来。 乐异扬见党项武士人多势众,拓跋济予武功有高深莫测,自知今日难逃此劫,不由得想起诸葛孔明写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党项武士越逼越近,乐异扬凝神闭气,准备拼死一搏。 那些武士刚要靠近,乐异扬已经长剑出鞘,飞身而出,左手斜掌击去,两个党项武士击飞三丈。那些人毫无害怕的神色,举起刀唧唧呱呱叫嚷着朝乐异扬砍来,乐异扬扬剑挡住众人,用力向上一推,双脚已将四五人踢出丈余外。乐异扬与党项武士斗了十余回合,直打得那些人翻身在地。 拓跋济予大怒,双脚往马垫一伸,身体斜着飞过来。乐异扬见识过“霹雳神掌”的厉害,此刻拓跋济予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全然使不出上乘内力。拓跋济予方才站定,乐异扬已经右手运气,送着青云玄空剑来到他的身前。 拓跋济予见此剑招凶狠无比,急忙躲闪到一边,拔出大刀挡住一剑。乐异扬不等他有喘息的机会,左手去攻他的小腹,拓跋济予伸手挡住一掌,顺手携刀滑向乐异扬的颈部。乐异扬头后仰,避过一刀,左手适时回缩,借住冲力退后三步。拓跋济予正欲使出“霹雳神掌”,乐异扬使出“回虚剑法”里的“出其不意”一招。这招攻势不拘一格,全身任何部位都可以攻击,专门在他人未加防备之时使出。拓跋济予正准备专心运气,未料到乐异扬会挥剑攻他的肘部,只得慌忙后退避让。 乐异扬见机不可失,一招“沧海神针”朝拓跋济予袭来。这招威力无穷,使用之人需有上佳的武功,双手紧握,真气在指尖徘徊,若是使剑,则剑尖凝聚身体的内力,一招之下,受伤之人必死无疑。乐异扬痛恨拓跋济予勾结契丹祸害大晋,一心想除掉他。哪知拓跋济予已经使出“霹雳神掌”,乐异扬身子横在半空,青云玄空剑悬在拓跋济予颈前,迟迟不落地。拓跋济予心中一惊,未料到乐异扬竟然使出这一怪招,两人只得相互对峙。乐异扬此时聚精会神,用力使剑冲破拓跋济予的掌风,此时如果稍有差池,便会被“霹雳神掌”的余波受伤。 那群党项武士中有几人正欲上前相助,只听身后之人大声嚷到:“万万不可,将军运功期间如若又到打扰,将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乐异扬恍然大悟,才明白刚才拓跋济予为何要急忙躲闪,后悔刚才心急,不然等到他将手掌划到一圈之时再出手,定可以取他的性命。现在要就算想打败他,恐怕也不可能。乐异扬仍然屏气凝神,不敢放松。两人相持了半柱香的功夫,头上都冒出了露珠般大小的汗水。乐异扬渐渐支持不住,背上直冒白烟。拓跋济予却游刃有余,似乎并不担心。 乐异扬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到头来只会与拓跋济予两败俱伤,党项武士人多势众,自己最后也难逃一死,不如现在就与他做个了断。”想到这里,乐异扬松开青云玄空剑,纵身突入拓跋济予的掌风,两人双掌相接。拓跋济予一惊,以为乐异扬来袭,急忙用力回击,乐异扬感到一股热流从掌心传来,心想:“拓跋济予的内力真足,等会他耗尽真气,再杀他不迟。就算到不了恒州,今日能够除掉这个贼人,也算不虚此行。” 拓跋济予似乎明白了乐异扬的意图,用力一推,乐异扬借力向后飘去。拓跋济予伸手去取青云玄空剑,大笑道:“小子,你没了宝剑,还不束手就擒。”乐异扬道:“你有本事,就来擒我。”拓跋济予大怒,右手举刀,左手扬剑,一齐朝乐异扬攻来。乐异扬双掌摆出一个八字,未等他靠近,已经抓住青云玄空剑尖,叫了一身“起”,一股内力传到拓跋济予的手掌,他顿觉手碗发麻,来不及思考,收手紧紧握住剑,右手大刀刺到乐异扬胸前。乐异扬趁拓跋济予左手发力之际,突然夹住青云玄空剑,借力翻身到他右手一侧,拓跋济予眼见大刀刺空,挥刀正欲砍去,却见自己右手肘部和腕部已经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乐异扬夺了青云玄空剑,转身又向拓跋济予刺去。拓跋济予此时只有一只手能动,暂时不能使出霹雳神掌,心想:“还好当初习得这套刀法,如果只凭掌力,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他正气恼中,见乐异扬的剑已经攻到胁下,连忙反手用刀劈去。乐异扬适时收力,剑尖又像他的腋下刺去。拓跋济予心想不能与他靠的太近,翻身退后数步,对手下人嚷道:“你们还愣着干啥?” 那群党项武士听后,都冲上来护住拓跋济予,一个一个举起刀停步不前。拓跋济予见乐异扬精力充沛,丝毫没有懈怠的神色,只得在众人的掩护下上马,匆匆向北而去。 乐异扬经过这场恶仗,体力已经消耗颇多,却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到拓跋济予走远,乐异扬方才做倒在地。 ------------ 第五十二章 坠落悬崖 集镇上的两名党项武士经过这里,见到地上的乐异扬,正想将他捉到拓跋济予跟前邀功。这时,从路边从来一辆马车,两人大惊,急忙散开。车上坐的正是梅九通等人。 马车方停下,梅九通就从车上一跃而下。那两个党项武士认得他,恭敬地行了礼。梅九通道:“这正是我要寻找的人,请两位把他交给我处理。”那武士道:“梅大人,此人是大将军的仇人,我们恐难从命。”梅九通道:“杜太尉要的人,你们岂能阻拦?”两人对视一眼,说道:“梅大人,得罪了。”说完挥刀朝梅九通袭去。 两人武功平平,梅九通侧身躲过一刀,捉着一人的手臂,使劲向前推去,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人肩关节已然脱位,梅九通将那人翻到胸前,推向前去,后面那位党项武士将刀举到头上,发现同伴朝自己扑来,连忙扔掉手中的刀,两人相拥落到地上。梅九通走过前去,用刀抵在两人胸口,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拓跋大将军,我们杜太尉说了,不许他再踏入开封府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那两人怒目而视,自知武功不敌,自得悻悻离去。 梅九通把乐异扬扶到马车上,翟镜月与翠心连忙挪开身子,给他腾出位置。翠心见到乐异扬,欢喜地说道:“乐公子,真的是你。”乐异扬微笑着点点头,对梅九通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两人回去后定会如实向拓跋济予禀告,我们还是绕道而行,避开党项人的队伍。” 梅九通赞成他的看法,挥动马鞭将车往大道边上的小路上赶去。乐异扬休息片刻,便将那日在京城的事情发生的事情合盘而出。翠心吃惊地张着小嘴,对乐异扬的狭义之举钦佩不已。翟镜月却噘嘴说道:“乐公子,你可把我们家九通害苦了。”说着将梅九通辞去总捕头一事细细道来。乐异扬听完之后,心中对梅九通满怀歉意。 梅九通一边驾着车,一边说道:“乐兄弟,朝廷如今昏暗无比,梅某早就想去江湖上闯荡一番,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别情楼无故被杜重威查封,翟镜月与翠心两位姑娘无依无靠,方才下定决心离去京城。”乐异扬回答道:“梅大哥,劫狱之事你事先知道,却有意没有难为我们。就凭这件事,小弟已经欠你一个人情。今日你又救我于危难之中,小弟真是感激不尽,他日定当竭力相报。”梅九通道:“你我兄弟二人,何须言谢。如今我们尚未脱离险境,两位姑娘还需我们照顾,凡事需谨慎而行。”乐异扬道:“梅大哥所言极是。拓跋济予行踪不定,此番北上,不知道所为何事。” 翟镜月与翠心坐在车中,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翟镜月听了梅九通之前一番话,才知道他心中终究是有自己,这时不禁暗暗得意。翠心坐在乐异扬身边,眼看着他望着窗外,不知他心中所想何事,凭着女孩子的直觉,竟猜到他在担心来纪云的安危。乐异扬自从与来纪云分开,一路向北渡过黄河,虽然身临险境,但身边还有几位朋友随行。来纪云离开卫州,翻山越岭,行了大半月,不知道有没有回到悠云山庄。此间的艰辛,只有来纪云自己知道。乐异扬想到这里,偷偷扫了翠心一眼,心中暗叹一声,想道:“要是云儿现在在身边,那该有多好。” 翠心似乎明白乐异扬的心思,轻轻说道:“乐公子,心儿愿意一生一死待在你的身边。”乐异扬听见她甜美的声音,心想:“我要有这么一个妹妹该有多好!”微笑道:“心妹,你说什么呢?总有一天你会出嫁的。”翠心听见他对自己充满爱意的称谓,害羞地低着头,说道:“我才不要离开你。如果要嫁,也只嫁……”说到这里,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乐异扬,慌张得说不出口。 翟镜月笑道:“我的傻妹妹,现在你不说出口,以后想说就难了。”翠心听罢,一双大眼睛望着乐异扬,双颊微红,说道:“乐公子,翟姐姐打趣我。”乐异扬说道:“心妹,我们之间的事情,等到以后再说吧。”翠心“嗯”了一声,咬着嘴唇,抬头望了乐异扬一眼,不在说话。梅九通听着车中三人的谈话声,手中的马鞭挥舞得愈加有力。 众人行了十余里,绕过七八座小山,道路越来越窄,马车通不过去。众人只得下马。梅九通与乐异扬一人拔刀,一人使剑,将马从车上释放开来。 梅九通把马牵过来,说道:“镜月,翠心,快点上马,我们还要赶路。”翠心不愿上马,说道:“翟姐姐,你一个人坐在马上。我要和乐公子一起步行。”乐异扬道:“心妹,别闹,这里的山路崎岖,你的脚那里受的了。”翠心仍然坚持步行。翟镜月道:“乐公子,看来你不了解我这个妹妹的脾气,她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太倔,认定的东西,死也不会放手。”说完独自爬上马去。 梅九通牵着马,回过头笑道:“乐兄弟,翠心姑娘就拜托你了。”乐异扬叹口气,回应道:“那是自然,你们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跟过去。”梅九通与翟镜月在前面快步行进,乐异扬与翠心在后面缓缓挪步,不一会,两对人便拉开一大截距离。 又行了一阵,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梅九通对翟镜月说道:“天色不早,此地离城镇尚远,今夜我们只能在山野中歇息。”翟镜月抬起头,望着远方此起彼伏的山脉,说道:“此处未见一处人家,看来我们得露宿一晚了。”翟镜月回头朝后面望去,已经见不到乐异扬和翠心的身影,柔声说道:“九通,你也上马吧,我一个人坐着不自在。” 梅九通早就对翟镜月情深意重,此次出京,一路上对她百般呵护。当初因为总捕头的身份,担心与她相爱会影响开封府的声誉,如今离开府衙后一身轻松,但不知翟镜月能否接受自己,这时又念及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自然不敢贸然越矩,只是说道:“镜月,这样恐怕于礼不合。”翟镜月心想:“难道他喜欢的女子不是我,那她会是谁呢?”心中将身边的女子一一排除,方才放下心来,故意撒娇道:“我不管,如果你不上马,我就不走了。” 梅九通无可奈何,说道:“那正好,乐兄弟与镜月还在后面,你要是害怕,就先下马歇息一阵,等到他们到了,我们再出发不迟。”翟镜月微嗔道:“你真是一个木头人,我懒得理你。你不走,我走!”说完狠狠地在马背上拍了一掌,马儿突然受惊,发疯似得朝道路旁上跑过去。 梅九通见状,担心翟镜月的安危,飞身前去阻拦,未料到那匹马卯足了劲,此刻跑得比平时快许多。梅九通一路追了两三里,眼见前方是一个悬崖,那马不知天高地厚,丝毫没有停步的痕迹。翟镜月看见梅九通一路猛追,这才知道他心中在乎她,起初尚有得意的神色,过了片刻,眼看马儿朝悬崖跑去,心中不禁恐惧起来,一面拉紧缰绳,一面哭叫道:“九通,这匹马儿疯了,你快过来救我啊。” 此时马儿已经到达悬崖,崖下深不见底。那马儿来不及收步,长鸣一声,身子朝崖下倾斜而下。梅九通听见翟镜月的呼救声,不忍自己心爱的女人葬身崖下,这时加快了脚步奔到悬崖边上,不顾一切朝前扑去,刚好抓住马背上翟镜月的小腿。马儿顺势朝崖下坠去,梅九通也被一股强大的拉力向崖下推去。梅九通急忙将身上的刀刺入崖壁,只见刀尖被闪过阵阵火花,崖壁被划出一条深深的细沟。两人向下滑了四五丈,方才停下来。 翟镜月此时头朝下,眼睛被衣裙遮蔽住,她用手慢慢移开障碍物,只见下面轻雾萦绕,深不见底,她心中恐慌不已,大声叫道:“九通,我们在悬崖下了?”梅九通紧握着大刀,嘱咐道:“镜月,你不要害怕,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受伤。”这时,一股寒风吹过,翟镜月打了一个寒颤,将头发震得散乱不已,头上的金钗顺势掉下,过了很久,才听到轻微的回响声。梅九通心中微惊,心想这悬崖不知有多深,掉下去恐怕会粉身碎骨。他抬头向上望去,如果此时只有他一人,兴许可以侥幸逃上去。 此时翟镜月渐渐支撑不住,说道:“九通,你松开手,让我掉下去吧。”梅九通不吭声,左手握住嵌入石缝刀柄,右手用力向上提着她的身体。翟镜月身子逐渐升高,她慢慢倒转身体,最后紧紧与梅九通抱在一起。 梅九通这才说道:“镜月,这里离崖顶尚有几丈远,等会你踩到我的肩膀,我用内力将你抛上去。上去之后记得抓紧,切莫再掉下来了。”翟镜月心想,梅大哥若使出全身内力让自己上去,他必定体力不支而坠入山崖。与其这样,还不如两人一起坠崖而亡,死在一块。梅九通见她犹豫不决,说道:“镜月,情况紧急,不要再犹豫。”说完使劲将她往自己肩上移动。翟镜月用力挣扎,说道:“九通,我不要一人上去,要上去两人都上去。如果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要死我们死在一块。” 梅九通叹道:“镜月,事已至此,只怪我才疏学浅,没有学到我师父的上乘武功,不然,又怎会连累自己心爱的女人与自己一起坠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向上望着山顶,料想今日在劫难逃,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翟镜月听后,满心欢喜,也不顾身临危境,柔声说道:“九通,你终于还是说出口了。要是你早点说喜欢我,我刚才又何必生气而走呢?” 梅九通道:“镜月,这都是我的错。”翟镜月静静抱住他,莞尔笑道:“九通,要是不这样,我可能到死还不知道你的心意呢。”这时,嵌在石缝中的刀柄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已经开始慢慢松懈,梅九通心头暗惊,一面运力到左手掌,一面安慰道:“镜月,这辈子我梅九通是欠你的,下辈子再偿还吧。”翟镜月已经收起了笑容,低头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谷底,心中不觉惊惧万分。 两人正欲支撑不住,这时传来崖顶传来两人的呼喊声,镜月心中忽然一亮,大叫道:“是翠心吗,姐姐在悬崖下面啊!”她只顾欢喜,却放松了警惕,双手不小心松开,一时身体向落石一样掉了下去。梅九通悲戚地大叫一声,崖上的刀柄猛地被他的内力折断,随着他一齐坠入崖底。 ------------ 第五十三章 救人心切 崖上两人正是乐异扬和翠心。两人一路尾随在梅九通与翟镜月后面,却并未发现他们的身影。 翠心发现地面深陷的马蹄印,拉着乐异扬的手,说道:“乐公子,你瞧地上。”乐异扬识得这马蹄印,抬头向四周望去,空旷的山野杳无人烟,指着右前方,对翠心说道:“心妹,梅大哥他们朝这边去了。我们快过去看看。”翠心见天色已晚,随口应道:“嗯,荒山野岭,我们早点与姐姐会和才行。”这时也不管山路崎岖,紧跟着乐异扬身后前行。 一直行到悬崖边,仍未见到两人的身影。乐异扬见马蹄印消失在悬崖边上,心中一惊,心想:“难道梅大哥他们已经掉下山崖?”于是才与翠心一起大声呼喊。两人听见梅九通的长叹声,随后又听到刀柄折断的清脆声。乐异扬说道:“不好,梅大哥与翟姑娘掉到山谷去了。” 翠心听罢,伤心的大哭起来,连忙附身道悬崖边上。乐异扬知道她与翟镜月情同姐妹,担心她见姐姐坠崖身亡,小女孩一时想不开,也随翟镜月跳崖而去,这时急忙拉住翠心的小手,用力朝自己一拉,翠心本来伤心欲绝,哭得全身虚脱无力,被他这一拉,整个人都扑到乐异扬的怀里。 乐异扬此时也不再顾忌男女礼教之防,紧紧搂着翠心,用手绢替她拭去眼眶的热泪。翠心一边**,一边断断续续道:“乐……大哥,翟……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乐异扬此时心情也很沉重,想到梅九通屡次有恩于自己,咬牙说道:“心妹,梅大哥和翟姑娘的事情,我也很伤心。如今他们坠崖而亡,我一定要去谷底寻找他们的尸首,不到最后一步,我定然不会放弃。” 翠心听见“尸首”两个字,哭得更伤心了。乐异扬握着她的小手,安慰道:“心妹,你别难过。现在天色已暗,我们要赶快去山谷才行。”翠心又抽泣了一会,方才慢慢平静下来。乐异扬心想,山谷下面安危不明,如今只有他与翠心两人,一定要照顾她的安危。 乐异扬站起身来,朝悬崖望了几眼,寻好了下到山谷去的路,方才带上翠心向山下出发。翠心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心中不停念道着:“希望能够有奇迹出现,梅大哥与翟姐姐安然无恙。” 下山的路陡峭无比,乐异扬一路用青云玄空剑刺探道路的结实程度,只见落石哗啦啦的朝崖下坠去,反复试探之后,乐异扬才向前移动一小步。翠心小心翼翼地拉着乐异扬的手,一边行走,一边不停地朝山谷望去。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行了百余步。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崖底尚不能望见,回去已经不可能,两人心中都有几分失望。 突然从山下传来一声巨响,一只鹰从半山上飞出,拍着雄劲的翅膀,向山上飞去。这只雄鹰若马车车**小,此时正一边翱翔,一边大声尖叫。在这杳无人迹的山林中,这声音足以使任何勇敢的心灵为之振奋,又足以让任何懦弱的精灵退缩。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中。 乐异扬盯着这只巨鹰,心中一喜,对翠心说道:“心妹,这只鹰从下面飞上来,想必崖底已经不远了。”翠心听后,略微舒展眉头,说道:“乐公子,眼下一片漆黑,我们怎么才能下去。乐异扬笑道:“而今之计,只有先等等。”翠心心中不解,听见她这么说,也只好在这漆黑的半山之上静静站着,不敢乱动一步。 北方的冬季向来都是干燥居多,而这山谷竟然雾气重重,乐异扬心中觉得纳闷,难道山下是湖泊?他想到这里,对翠心说道:“心妹,梅大哥和翟姑娘兴许还活着。”翠心将信将疑,问道:“此话怎讲?”乐异扬回答道:“我只是猜测,等会下去之后就清楚了。”翠心苦笑道:“乐公子,但愿你的猜测是对的。” 这时,那只巨鹰又尖叫着飞回来。乐公子急忙对翠心说道:“心妹,一会你紧紧抓住我,我们就借助这只鹰飞到谷底去。”翠心眼看雄鹰飞近,但仍然隔有三四丈远,正诧异间,左手已被乐异扬抓住,两人一跃而出,正好坐在雄鹰身上。那只雄鹰长鸣一声,左右乱飞。乐异扬紧紧抓住雄鹰的翅膀,翠心抱住他的胸口,两人不敢出声,任由雄鹰在山谷之间徘徊。 那只巨鹰挣扎了一番,不能摆脱身上的两人,只得顺从地向山谷滑去。过了半刻钟,才见到山谷的树林。那只鹰在树林上盘旋半天,不肯落地。乐异扬见状,只得松开左手,用右手搂着翠心,腾地跃到树梢之上,又缓缓从树上将翠心安全放到地面。 这时,数十只凶恶的野狼朝两人奔来。翠心从小在京城长大,没有见过这么过狼,早已吓得躲到乐异扬身后。乐异扬安慰道:“心妹,别怕,有我在。” 乐异扬在代州草原长大,见过的狼不下千百只,除了第一次差点被狼吃掉,其他时候都被他巧妙对付了。太行山以西的狼和黄河北部的狼原属一种,性情自然相近。因此,乐异扬没有分外惊恐。 正说话间,这些狼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乐异扬取出青云玄空剑,递给翠心,说道:“心妹,这把剑你咱帮我保管。”翠心点点头,伸手接过长剑。又看了四周一眼,心中仍然充满恐惧。乐异扬一手护住翠心,双膝微蹲,低头伸颈,学着老虎的样子大吼一声,那些狼不明真假,以为有老虎藏在树林中,一时之间竟不管眼前的猎物,全都四散逃开。 翠心刚才还心惊胆战,突然见饿狼离去,已经知道乐异扬的本事,愈加对他佩服,笑着道:“乐公子,你真厉害。以后有时间教教我,这样我也不怕那些狼啊、豺啊什么的了。” 乐异扬听后微笑不语,又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野狼出没,方才放心,说道:“心妹,我是吓唬它们,要是它们真饿的慌,我们也难逃被吃掉的厄运。”翠心举起青云玄空剑,娇声道:“乐公子,就算那群狼不怕你的声音,它们也怕这把宝剑吧。”乐异扬道:“恶狼已经离去,我们还是先去寻找梅大哥和翟姑娘。”翠心听完,担心地说道:“乐公子,我们快出发吧,可别让这些狼把梅大哥和翟姐姐吃掉了。” 两人朝着梅九通和翟镜月落崖的方向一路寻去,走了约莫半里路,忽然听见一声吼叫。乐异扬心中一怔,慌忙向四周望去。翠心笑道:“乐公子,你又学老虎叫了。”乐异扬盯了她一眼,正声说道:“心妹,这回是真老虎出现了。”翠心这时才恍然大呼。 原来方才乐异扬一声虎叫,竟然引来三四只真老虎。这些老虎平时都成群结队,遇有猎物,都一股脑地上去将它撕得粉碎。路上遇到其他老虎,双方各自对峙一番,如果势均力敌,免不了会有一番厮打一决雌雄。如果势力稍有悬殊,便会各自逃去。 乐异扬刚说完,就见领头的一只老虎朝自己走来。乐异扬一面扬起青云玄空剑,一边护着翠心仓促后退。那老虎猛地朝他扑过来,只见剑光一闪,那只老虎长啸一声退后。翠心定睛一看,那只老虎面部已被剑刃划伤,鲜血直流。其他老虎见状,全都跑过来助阵。 乐异扬这时心头直跳,虽有长剑在手,但也难敌这么多老虎,心想今日真是劫难重重,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摆脱这些老虎。正思索间,翠心已经大叫起来,原来一直幼虎正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未等乐异扬抽身去救翠心,身前数只老虎已经张牙舞爪朝他跃过来。 乐异扬横剑抵住一直老虎的牙齿,收手运力朝剑刃击去,只听叮当几声回响,这只老虎的门牙已被击落。其他老虎并无惧意,全都围过来。乐异扬横腿一扫,老虎慌忙退后几步,乐异扬护着翠心,突然见到山壁有一个小洞。乐异扬心想,不管洞内有何物,先避开这些老虎要紧。 主意已定,却不料幼虎试图去咬翠心的衣物,翠心心头一怒,使出全身力气,将幼虎踢开。那些老虎见幼虎嗷嗷直叫,全都对翠心怒目而视,咧着嘴巴奔袭而来。乐异扬转过身去,不待与翠心解释,一手将她推进山洞。翠心不明他是何意,直叫着:“乐公子救我。” 乐异扬此时已经分身不能,他双腿微蹲,闭气运功,猛地使出一掌,正好击在一只老虎的胸膛,那只老虎被击出三丈之外,翻身在地。其他老虎并不逃走,长啸着朝他冲来。 乐异扬心想,双掌难敌数虎,且不知翠心现在如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未等老虎扑到跟前,他已经纵身跃入山洞,并用石头封住洞口。老虎在石壁跟前来回走动,虎爪在洞口不停地翻转,试图将乐异扬刨除来。折腾了一番,方才离去。 ------------ 第五十四章 困身山洞 此时乐异扬早已不在洞口。原来这个山洞洞壁甚是光滑,乐异扬刚进去,顺着洞壁朝下滑去。滑了不知有几许,便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乐异扬不知翠心在哪里,只得大声呼喊她的名字,过了许久,却没有听见翠心的回答。 乐异扬朝前走了几步,突然踢到什么东西,他拾起来放在眼前一瞧,借助微弱地光线,发现手中正是一块人的腿骨。乐异扬大惊,慌忙将骨头扔掉,不敢再向前走。这时,从身后的地面传来一个细微的女人的声音,“是谁在哪里?”乐异扬心想,这人定是翠心,于是急忙转身过去。 乐异扬握着她的手,感觉不像是翠心的手,方才松手问道:“你不是翠心?”那女子答道:“翠心?是刚才掉进来的那个女子吗?”乐异扬道:“是啊,你可见她在什么地方?”那女子不答,缓缓朝前走去。乐异扬不知她是何人,见她独自住在这满是人骨的地方,心中不寒而栗,又担心翠心的安危,只得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那女子转过几道石壁,开打数道机关,石门开开合合,最后来到一堵石墙边上,这道石壁上插着一个燃烧着的火把。那女子停下步来,转身朝身后望了一眼。乐异扬心中害怕,向后退后一步。她用手在墙上摸了半天,石墙缓缓向上打开,只见墙内金碧辉煌,那女子这时才又说道:“那位女子就在里面,请跟我来。”乐异扬不辨真假,担心石墙突然关闭而深陷其中,但见她已经进去,方才放心,在洞口仔细打探一番,也跟着走了进去。果不其然,乐异扬后脚刚跨入石室,石墙就关上了。 乐异扬放眼望去,石壁内是一个大厅,空间比悠云山庄的“密云洞”大了不知几倍,里面全是黄金白银。乐异扬一面惊叹,一面四处寻找翠心的身影。那女子从旁边的石缝中拉出翠心,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了。”乐异扬点点头,只见翠心双手已被绑住,又看了那个女子一眼。那个女子年龄十**岁,容貌俊俏秀丽,举止端庄涵雅,不像是作恶多端的人。 乐异扬上前一步,那女子连忙制止道:“不许上前,如若不听,我就杀掉她。”说完已将剑刃指向翠心颈部。翠心哭叫道:“乐公子,她是坏人,救我啊。”乐异扬只得停步,右手向前伸出,说道:“姑娘,我们路过贵地,途中有两位朋友不幸掉入谷底,我们是来寻找他们,除此之外绝无他意。” 那女子哼了一声,一手将翠心扔在地上,剑尖仍不离开她的颈部,说道:“你们这些人说是一套,做事一套。我最痛恨的就是你们,既然是来盗宝,又何须遮遮掩掩!”乐异扬环顾四周,说道:“我并不稀罕这些宝贝,我只求你不要伤害翠心。”那女子冷笑道:“嘿嘿,你倒很心疼这个女孩。越是这样,我越要你得不到她。” 翠心听见二人对话,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乐异扬心中确实在乎自己,忧的是自己深陷魔爪,不等会知能否顺利脱身。 乐异扬道:“既然如此,姑娘,得罪了。”话刚落音,青云玄空剑已经出手,直逼那女子胸口。那女子未料到乐异扬会偷袭,仓促之间只得收剑回挡。乐异扬翻身避开,剑刃直取她的手腕。那女子右手一沉,避开锋芒,左手提起翠心的衣领,挡在自己身前。乐异扬心中一惊,不敢硬来,只得将剑收在身后,单掌去夺翠心。那女子后退一步,右手的剑已经从翠心的腋下袭来。乐异扬两手指夹住尖,发力将剑回送,那女子突感虎口发麻,无力与他对抗,只得松开手中的剑。乐异扬手掌正想朝她头部击去,只见她已从身后取出短剑架在翠心脖子上。乐异扬见状,挥掌朝他身后击出,只见墙壁上的数盏灯烛忽的熄灭,并随掌风掉到地上。 乐异扬立住身子,问道:“姑娘何必如此?”那女子道:“你果然是阴险狡诈之人,对付你,就得用这种手段。”翠心听罢,不甘心自己的情郎被别人侮辱,说道:“你才是阴险狡诈之人,赶快放开我。”那女子哼了一声,怒道:“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开口。”翠心没想到她年纪轻轻,说话竟然这么凶,比镜月有过之而无不及,被她这样一吼,吓得不敢在说话,两眼无辜地望着乐异扬,欲哭无泪。 乐异扬心中一片混乱,想道这个女子身手不凡,救人之事不能胡来,只可智取,不然可能伤及翠心性命。想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的青云玄空剑,说道:“姑娘,现在我放下武器了,你也可以松开翠心了吧。”那女子见他剑已离手,却担心他使出什么暗器,仍将翠心抵在身前,问道:“你是他什么人,这么在乎她?”乐异扬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望了翠心一眼,只见她虽身处险境,眼神中仍是那样含情脉脉,心中不禁有些许惭愧,心想:“她是我带下山谷的,我要对她负责。云儿已经不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他。而今心妹是我最近的人,我一定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那女子见他默默不语,又说道:“看你年龄不大,难道是你的妻子?”乐异扬如实回答道:“我刚满十七岁,而今尚无妻子。”那女子听后愣了一眼,恨恨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杀她放她便与你无瓜葛。” 乐异扬两忙上前一步,说道:“姑娘,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不依不饶?”那女子道:“你们闯入圣地,叨扰了圣灵,我本来不仅要杀她,还要连你一块杀掉。可惜我武艺平平,不能亲手除掉你。但你不要高兴太早,只要进入石室,你是必死无疑。” 乐异扬听后双腿发酥,不知该作何回答。那女子见他思索不定,脸上似有惧意,冷笑道:“怎样,怕了吧。如果害怕,当初就不应该存有不良的居心。”乐异扬心想,她虽如是说,自然是给自己留下了退路,于是故意说道:“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既然我们能进来,自然又出去的法子。” 那女子一怔,说道:“你不是我们的人,怎会知道出去的法子?糟了,难道你是……”乐异扬不知她为何如此惊慌,连忙问道:“姑娘,请你把话说完。”那女子哪里肯听,顺手松开翠心的衣领,只身翻到石墙边上,用手快速按了一个机关,她身后就打开一个石缝,只容一人侧身通过。那女子纵身跃出石室,石缝随即关闭。 乐异扬来不及追赶,现将翠心扶起,问道:“心妹,你么事吧?”翠心娇声道:“乐公子,多亏你刚才相救。”乐异扬道:“没事就好,当务之急,是赶离开这个石室。”翠心道:“这里到处这么邪气,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乐异扬回想刚才那位女子的话,似有所悟,淡淡说道:“难道这里是某个人的陵墓?”翠心听后,心中害怕,说道:“乐公子,我们在坟墓中了。现在如何是好?”乐异扬不知作何回答,只安慰道:“心妹,先别慌张,我们慢慢寻找,总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翠心点点头,望着满屋的珍宝,想到自己年仅十五岁,如今可能葬身此地,心中尽是惆怅之情。她抬头向乐异扬望去,只见他在石壁上小心翼翼地寻找这开门的机关,方才放心下来,心想:“但愿乐公子能够带我离开这里。如果万一出不去,能与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一块,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这时她想到了翟镜月,想到她与梅九通一起掉下山崖,自言自语道:“唉,不知翟姐姐如今怎样了,但愿她和梅大哥安然无事。” 乐异扬在刚才女为女子离去的地方反复摸索,仍未找到开门的机关。他耷拉着脑袋回到石室,一言不语。翠心说道:“乐公子,你先休息一会,说不定那位女子等会还会回来。” 乐异扬叹气道:“她存了必杀我们之心,哪里还会回来。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出去,恐怕真的要困在这里了。”说完朝周围的金银珠宝忘了一样,想起刚进石洞见到的人骨,心中唏嘘不已。翠心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轻轻说道:“能够与乐公子这样相处,心儿就是死了也愿意。” 乐异扬不禁心头一动,想到来纪云的音容笑貌,想到她这时已经回到悠云山庄,回到师兄陆之诚身边,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对之前自己与她在卫州分别的决定感到欣慰。 乐异扬看着怀中的翠心,想到她虽出自青楼,但仍对自己用情转深,心中感动不已,说道:“心妹,这次让你受苦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把你送进山洞。” 翠心微笑道:“世事哪能预知呢?不过,乐公子,我还是宁愿藏进这个山洞。不然,我早就被上面的老虎吃掉了,哪能与你这般悠闲地说话呢?”乐异扬笑了笑,想到她的话确实有理,便不去反驳她。 翠心说道:“乐公子,要是翟姐姐见到这么多黄金珠宝,她一定会很开心。”乐异扬也想起梅九通和翟镜月,说道:“还不知翟姑娘怎样?如果让她选择,我想她是不会拿自己性命来换取这些珍宝的。”翠心道:“是啊,翟姐姐虽然爱财,但心地不坏。” 乐异扬想起翟镜月在京城的那些事情,不禁开怀一笑,说道:“翟姑娘聪明得很,梅大哥遇到她,难逃他的手掌心。” 翠心道:“翟姐姐喜欢梅大哥,梅大哥也喜欢翟姐姐。以前一个是京城名捕,一个是青楼老板,两人在一起难免世人非议。这些事情,我们别情楼的姑娘都知道。现在两人离开京城,抛去了各种烦恼,到能安心在一起。却不料一到河北,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真是老天妒忌,让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心事,不仅抽泣起来。 乐异扬安慰道:“心妹,事情必不会这么坏。翟姑娘与梅大哥终究还是在一起……”说到这里,他也不忍心再说下去。 ------------ 第五十五章 暗藏玄虚 两人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时间不知过了几许,石室内的烛光逐渐暗淡下来。翠心道:“蜡烛都燃光了,我们再也出不去了。”乐异扬起身向石壁走去,说道:“这里还有几根蜡烛。”他拾起地上的蜡烛,走到另一边,将蜡烛点燃。翠心道:“乐公子,这样维持不了多久。你过来吧,我想躺在你的怀里。”乐异扬回到翠心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想到:“心妹,你是个好女孩,要是下辈子还能碰到你,我一定会娶你。” 蜡烛一根一根熄灭,石室里面的珍宝都渐渐失去了光泽。乐异扬看着身边的一切,心中叹息道:“可惜没有杀了杜重威为父母报仇。他若投降契丹,契丹必将势如破竹,中原百姓又得生灵涂炭。契丹皇帝连连南侵,贪图的莫过于中原积世的财富。耶律德光穷兵黩武,到他死去的那刻,身边的珍宝兴许还没有这里的多。可是拥有这么多宝贝有如何,哪能敌得过人间的真情。我乐异扬今日虽然死在这里,身边还有心妹相陪。云儿以后若是得知了,定会为我的死伤心。这样就已经足够……” 室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乐异扬已经开始头脑发晕。他对着翠心说道:“心妹,我没能够保护好你,对不起你了。”翠心迷迷糊糊说道:“乐……公子,你别……真么说,今日我能够跟你死……在一块,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乐异扬想到两人终究逃不出去,也不再做任何念想,心头一酸,眼泪不经意地流了出来。他将翠心平放在地上,从旁边的石桌上去了一件金缕衣替她穿好。又将青云玄空剑放在她的身边,自己也默默地与她一起躺下来,慢慢闭上眼睛。乐异扬感到胸口开始发闷,他倒运真气,封闭体内数条心经,方才感到舒适一点。他自知维持不了多久,但想到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好好活着。 这时,乐异扬脑中闪过幼时父母的身影,想起与他们在潞州的美好时光,又想起与养父在代州的十几年时间,想起好友令狐城、想起北平王刘知远、郭威,又想起来纪云、陆之诚、显允焕,想起平山派的白问及、褚余生,以及约定的武林大会,想起耶律钟盈、鹿万理、鹤连天,又想起后来在京城遇见了一干人等,想起丰若香那个小丫头,还有她的姑姑陆司怡、母亲丰雪怜,以及别远清、翟镜月、梅九通、杜迟、郭荣,还有心怀叵测的杜重威和拓跋济予,当然还有素未谋面的杜李守贞和耶律德光。没想到这几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今都与自己不相关。想到这里,乐异扬顿觉心头轻松,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乐异扬刚一睡着,封住的心经就开放,气血在体内回流,他感到胸口极度发闷,全身各处肌肤发热,但背后却阵阵冰冷。乐异扬诧异不已,用力坐起身来,反手在背后摸了一番,确实感到皮肤发凉,里面似乎有一层东西。 乐异扬心中不解,想起当日与白问及比武的经历,似乎正是这层东西救了自己一命。乐异扬转头看了身旁的翠心,见她脸色已经苍白,嘴唇稍稍发紫,于是用手指放在她鼻前试探,只觉她的体内尚有气息流出。乐异扬心中暗喜,在她胸口、背后各点了几道穴,封住她的七经八脉,暂时保住她的性命。 随后取出青云玄空剑,用剑刃在自己背后划了一道口子。乐异扬忍住疼痛,将那层像纸一样稀薄的东西取了出来。他来不及去管自己背后的伤口,将它拿到盛有夜明珠的石桌上,仔细一看,差点跳起来,这层东西竟然是半块金帛,从形状上来看,正是从密云洞取出来的那块金帛的另一端。 乐异扬着实吃了一惊,来不及思索,却见金帛上面有一处正是描绘的这石室的构造地图。乐异扬在上面发现标记好的似北斗七星摆列的开门机关,于是急忙到石壁上寻找,见到一处巴掌大小石壁上突出的七个石子。 乐异扬同时按住这些石子,石壁果然慢慢打开,现出一条石缝,从石缝另一边透进阵阵清风,乐异扬用力吸了几口,方才感到舒服许多。他转过身,将翠心移到石缝边上,解开她的穴道,只见翠心脸色慢慢变得红润,嘴唇颜色也开始恢复,心中的担忧方才放下。 乐异扬将金箔放进胸口的衣服里面,然后坐在翠心身边,等着她慢慢醒来,心想:“如果不是气血回流时覆盖在金帛上的皮肤充血缓慢导致背部发冷,我可能到死都发现不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这块金帛难道是有人故意放到自己体内?那会是谁呢?” 陆之诚那里有一块残缺的金箔,要是加上乐异扬这块,就成了一块完整的藏宝地图。如果只有陆之诚的那块金帛,盗宝之人就算能够找到这个山洞,里面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身首异处。如果最后侥幸来到藏宝石室,也难逃窒息而死的厄运。乐异扬想到那个女子不知什么来路,竟将自己和翠心骗到石室,想让他们困死在这里,心中仍然惊魂未定,只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翠心听见他的叹息声,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仍在石室中,柔声说道:“乐公子,看来老人家说得是对的,生前死在哪里,魂魄就会留在那里。看来我们在阴间还是出不了这个石室。”乐异扬轻轻掐了她的手臂,翠心大叫一声,说道:“乐公子,你无缘无故干嘛捏我?你把人家弄疼了。”乐异扬哈哈笑道:“你还知道疼,就说明还活着啊。”翠心又自己掐了手臂两下,欢喜地坐起身,说道:“乐公子,我们居然还没死,我们居然还活着,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乐异扬担心翠心知道太多会引来杀身之祸,故意对他隐瞒金箔之事,只说道:“天无绝人之路。”翠心天真地说道:“一定是老天爷看到乐公子人这么好,想让你为天下百姓再做些事情。”乐异扬听后傻傻地笑了,这一笑,背后的伤口又痛起来。乐异扬不知背后伤口如何,欲解开衣服细加查看,于是对翠心说道:“心妹,你转过身去,我马上要脱衣服了。” 翠心听后一惊,双颊忽然变红,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心想:“没想到乐公子这么直接,等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其实我的心早给了他。今日又与他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走了一番,今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要与他在一起”。翠心正美美地幻想着,双手不停地摆动着自己的衣带。 乐异扬怕她误会自己,连忙说道:“心妹,你不要乱想。”翠心娇声回答道:“乐公子,你不用说什么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乐异扬已经用衣服缠住伤口,说道:“心妹,可以转回身了。”翠心缓缓抬头,看见乐异扬衣衫完整,正对着自己微笑,心中难免有所失望。乐异扬见状,说道:“心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有情人终会成为眷属。” 乐异扬本想表达自己并不是他的有情人,但在翠心听来,认为他指的是现在时机不成熟,但以后终究会在一起,又忽的欢喜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金缕衣,说道:“乐公子,你给我穿得是什么啊?”乐异扬答道:“这是金缕衣,是我在石桌上取来的。”翠心开心地笑了,将金缕衣收好放进衣服里面,缓缓念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翠心口中念得的这首是唐朝宪宗皇帝宠妃杜秋娘作的《金缕衣》,这首诗劝人要珍惜光阴,少年发愤图强。翠心见乐异扬若有所思,笑着说道:“乐公子,心儿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平时没读什么书,只背得几首唐诗,你莫见笑。” 乐异扬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心妹,谢谢你的寄语,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说完,又朝石桌望了一眼,对翠心说道:“心妹,我们走吧。这些金银珠宝,就让他们永远藏在这石室中。” 翠心点点头,跟着乐异扬一起走进石壁里。 乐异扬与翠心向前行了五六十步,来到一个开阔处。两人刚出石缝,就被一群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围住。 乐异扬护住翠心,正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我们苦苦相逼?”那些少年个个怒目而视,乐异扬见他们以逸待劳,不敢掉以轻心。这时,那些男子身后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各位师弟,师父大人有令,你们全都退下。”那些少年似乎很怕那名少女,这时都向两边退去。 乐异扬朝前望去,之前那位少女,正欲怒发冲冠上前质问,却发现那女子身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 第五十六章 神秘老者 乐异扬读过许多圣贤书籍,知道长幼尊卑的道理,往往见到比自己年长的人,都会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何况眼前之人年龄不下七十岁。 乐异扬走上前去,那女子不知他是何意,急忙拔出剑指着他说道:“站住,不许再往前走一步。”翠心见状,为乐异扬暗暗捏了一把汗。乐异扬微笑道:“姑娘,在下不过是想瞻仰老爷爷的尊荣,你何需这样剑拔弩张。”那女子道:“臭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破得了这石屋内的玄密机关。” 乐异扬刚要开口,只听那女子身后的老者说道:“桢儿,不得无礼。”那女子两眼直瞪着乐异扬,不情愿的退到老者的身后。 乐异扬拱手道:“老爷爷,晚辈姓乐名异扬,从代州而来,准备去恒州,此次经过贵地,与令徒有些误会,还望老爷爷明鉴。”那老者哈哈大笑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乐公子,你此番前来,到底所谓何事?”乐异扬将梅九通与翟镜月坠崖的事细细道来,那老者一边听一边点头,转身对那女子说道:“桢儿,我看这位乐公子为人诚恳,所言定不会有假,看来你护宝心切,竟然误会他们的来意了。” 那少女听后答道:“师父,人心险恶,师父不得不防。光凭他一张嘴,哪能辨得真假。”那老者又哈哈大笑起来。 乐异扬只觉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强大的气场,随着那老者的笑声一遍一遍地穿过自己的身体。那老者止住笑声,上下打量乐异扬一番。乐异扬顿觉这山洞无比诡异,只得暗运真气抵抗气流的入侵,没功夫与那少女争辩。 翠心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听见那女子言语中的提防之意,不免为乐异扬打抱不平,说道:“嘿,你说什么呢?乐公子说的句句属实,我可以替她作证。”那女子正声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我师父面前胡言乱语。”翠心心中不悦,竟也不顾深陷险局,朗声说道:“事实就是事实。”那女子冷笑道:“哪有贼替贼作证的道理。” 翠心听她将自己和乐异扬比做贼,愤愤说道:“我们不是贼,你血口喷人。”那女子忽地双脚离地,未等翠心反应过来,已从她身旁掠过,手中举着金缕衣说道:“小丫头,如今赃物在我手中,你还想狡辩。”翠心心想:“这金缕衣放得好好的,不知怎么被她发现。”于是说道:“这时石室之物,却不是你的,你管得着吗?”那女子本以为抓住了把柄,乐异扬和翠心就会理亏,没想到翠心骂她多管闲事,不由得心头大怒,拔出宝剑,径直向她刺来。 乐异扬正在与那老者比拼内力,一时分不开身来救她。翠心见利剑朝自己而来,却不惊慌,只见那剑在离她一寸的地方停下。那女子道:“你怎不躲避?”翠心道:“有乐公子在,我还怕什么?何况这山洞里面到处是你们的人,我还能躲到那里去?”那女子厉声道:“小妮子,你以为本姑娘不敢杀你!”说话间,那老者举起手掌微微后仰,说道:“桢儿,你又忘记为师的话了。”那女子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吸引之力,于是土灰着脸,轻轻说道:“师父,徒儿知错了。”说完走到翠心跟前,把金缕衣还给她。 翠心接过金缕衣,故作生气道:“老爷爷教你不要与人为难,你却故意不尊师命,难怪他老人家会责骂你。”那老者听后微笑不语。乐异扬拉了她的衣袖,悄悄说道:“心妹,不要胡闹,得饶人处且饶人。”翠心听后不做声,只默默地站到乐异扬的身后。 乐异扬上前道:“老爷爷内力深厚,救人于无声处,如此仁义胸怀,真令晚辈佩服。”那老者笑道:“我的徒儿不懂事,乐公子莫见怪。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武艺,着实让老夫眼界一开。”乐异扬说道:“说来惭愧,晚辈本不会武功,全赖父亲亲自传授给我功力,加之近来来勤练剑法所致。” 那老者道:“如此说来,定是你天资甚高,方能在短期之内武艺大增。”乐异扬道:“老爷爷,晚辈不懂你的意思。”那老者道:“乐公子原非习武之人,有所不知,但凡外人所传真气,三月不在体内运转,便会自行消失。如若在一月内能够运气,则可使真气通达全身,化为体内内力的一部分。”乐异扬心中惊叹道:“没想到竟然是真么回事。” 那老者见乐异扬独自发愣,咳嗽道:“乐公子远道而来,可否移步山洞的酒窖,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乐异扬急忙说道:“老爷爷费心了。”那老者缓缓起身,在女子的搀扶下朝前面的山洞走去。乐异扬和翠心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那群青衫少年走在最后。那女子一路在石壁上按动机关,石壁来回移动,乐异扬和翠心只觉眼花缭乱。 行了数十步,一行人终于进了一间宽敞的石屋。那老者吩咐众少年退下,只留少女一人站在身后,然后示意乐异扬与翠心坐下。乐异扬打量着石屋,见与普通的酒窖无太大区别。翠心看着桌上的酒杯,嬉笑着问道:“老爷爷,你请乐公子过来,不会只是为了陪你饮酒消愁吧。”那少女余恨未消,又听到翠心的声音,心中不觉恼怒。翠心看着她恶狠狠的表情,向她做了一个鬼脸,依偎道乐异扬身边,说道:“乐公子,她又要欺负我了。”乐异扬微微一笑,对老者说道:“老爷爷,晚辈冒昧一问,不知有何事情,烦请您明示。” 那老者笑道:“公子不要着急,老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十年了,请先饮一杯酒。”说完举起酒杯向乐异扬示意。乐异扬用舌头品尝了一番,只觉此酒较平素所饮的酒甘烈几分,他不想扫老爷爷的兴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老者转过身道:“桢儿,师父今日高兴,终于遇见故人之后,再给师父和乐公子斟满酒。”那女子给老者倒了一杯酒,又给乐异扬的酒杯盛满,如此十余次,乐异已感头脑发晕,急忙扬手道:“老爷爷,晚辈不甚酒力,不能再饮了。”翠心见他脸色发红,神色不清,心中知道不妙,也起身说道:“老爷爷,乐公子是真的不能再喝了。”那老者却依旧神采奕奕,示意她坐下,微笑着说道:“姑娘,老夫今日高兴,竟然做起劝酒的事来,是老夫不对,老夫自罚一杯。”说完举起杯,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 那女子上前说道:“师父,你们已经喝完一坛酒了。”那老者方才如梦初醒,说道:“才喝了一坛酒。桢儿,再去取两坛来。”那女子正左右为难,乐异扬说道:“老爷爷,晚辈今日还有事情,改日再与你痛快饮一场。”那老者拍手道:“好,一言为定。不过公子还不能走,老夫尚有一件事不明白。” 乐异扬早料到不可能轻易离开,于是恭敬地说道:“不知老爷爷所指的是什么?”那老者望着乐异扬和翠心,缓缓说道:“前面听桢儿讲,你和这位姑娘受困密室,不知是怎么出来的?”乐异扬心中一怔,知道事情瞒不住老者的法眼,况且他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若是故意隐瞒,自己和翠心是怎么也出不了这个山洞,又怎么能去寻找梅九通和翟镜月,更遑论去恒州办事了。想到这里,乐异扬取出怀中的金帛放在石桌上,那老者和少女都吃了一惊。 翠心轻轻问道:“乐公子,这也是石室中的宝物吗。”乐异扬摇摇头。那老者睁大双眼,拾起金帛仔细看过,感叹道:“天意啊,真是天意啊。”说完起身对着石壁下跪。乐异扬与翠心对视一眼,两人皆不明白那老者的行为。那女子见到师父下跪,慌忙过去扶起他,说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那老者并不回答她,缓缓起身,又坐回在石凳上。 乐异扬细声说道:“老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老者做了半响,方才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六十余年前的大唐僖宗年间,天下大乱,先有王仙芝斩蛇聚义,后有黄巢在洛阳称帝。公子熟读诗书,对这一节应该略有了解吧。”乐异扬记得史书上描述的黄巢的事迹,对他的一生及钦慕又同情。想到他的《题菊花》诗,口中轻轻念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老者见他咏起黄巢的诗句,也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乐异扬记得这首是《不第后赋菊》,好奇地问道:“这首诗寓意深刻,老爷爷对黄巢的事迹也很感兴趣?”那老者仔细地看着乐异扬,说道:“黄王起兵,本为百姓,奈何天时不与,人和弃之,又不占地利之便,数十万义军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可惜,可惜啊!” 那老者说到最后,用手拍着石桌,只见数千斤的石桌晃动不已。乐异扬担心石桌被他拍断,急忙说道:“是啊,如果没有朱温的倒戈,没有李克用的阻击,没有林言的背叛,假使黄巢度过难关,到时江山再度易名也未可知。”那老者叹道:“史书误人啊!难怪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乐异扬听罢,好奇地望着他,只听那老者说道:“史书上所写的都是成王败寇之事,岂会全是真实地。公子不知,那林言乃黄王的外甥,怎么会背叛他,这都是沙陀人李克用诬陷的。” ------------ 第五十七章 黄王宝藏 乐异扬见他神情激动,听他口口声声称黄巢为“黄王”,心想:“看这位老爷爷的年龄,黄巢兵败身死的时候,他应该未满二十,为何他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那老者似乎猜到乐异扬在想什么,说道:“乐公子,不瞒你说,老夫当年就在黄王身边做侍卫,对这些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此语一处,乐异扬、翠心和那女子都吃了一惊。那女子叫到:“师父,你……” 那老者示意她不要插话,又继续说道:“老夫姓葛,字名利,现在已经七十有九岁,黄王在泰山虎狼谷身故的时候,老夫才十八岁。我记得那一年是唐朝昏君僖宗皇帝中和四年,黄王围攻陈州数月未下,当时沙陀人李克用率军驰援,我随黄王转战汴州,途中再次遇到李克用的偷袭,义军死伤万余人,黄王手下的将领大多向唐军投降。 黄王只带了千余人逃到瑕丘,与唐军拼死相战,只有我和林言将军等几十人与黄王成功突围。我们一路逃到泰山虎狼谷的襄王村,黄王见大势已去,唐军是不见到他的尸首是不会停止追赶,于是取出一张金帛交给林言将军,嘱咐他务必逃出重围,以图日后东山再起。我与林言将军及一干将士苦苦相劝,黄王心意已决,刀起刀落,黄王的人头已经落在地上。 我等亲眼看见黄王自刎,心中都惊叹不已。唐军追的太急,我等还未来得及掩埋黄王的尸首,就与唐军短兵相接。林言将军在混战中不幸遇难,死前将金帛交给我,我知道金帛十分重要,迅速记下上面的地图与暗标,携着金帛护送林言将军的夫人离去,熟料金帛不幸被沙陀士兵夺走。 金帛乃黄王的圣物,上面地图所示的是我汉族数世珍宝的藏匿地点,焉能让沙陀胡人知道?我心中极为恼怒,连杀十余名沙陀士兵,正欲取回金帛,却遇见李克用赶来,我与他争夺之中,金帛突然断为两半。沙陀士兵越来越多,我把金帛交与林言的夫人,掩护她逃离虎狼谷。我担心沙陀士兵对金帛穷追不舍,与林夫人约好会面的地点,然后分两路而行,分散李克用的兵力……” 乐异扬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与去年大晋朝廷修订的《唐书》记载的内容相聚甚远,书中只提到黄巢在虎狼谷被外甥林言所杀,之后林言又被沙陀李克用的部下所杀,最后二人的首级一同献给唐军。大晋朝廷修订的史书中并未提到金帛一事,但金帛确是真正存在,藏宝洞也存在。假如黄巢和林言能够将洞中宝藏取出,东山再起绝不是难事。 葛岷山见乐异扬心事重重,说道:“老夫当年逃离虎狼谷之后,来到会面地点,苦苦等待半月余,却始终未见到林夫人的身影。林夫人当时还怀有身孕,我想到此事,心中愧疚不已,但仍存有半点相见的希望,又在附近数十里的范围里打听她的下落。” 翠心抬头看着乐异扬,见他双眼微湿,心中也猜到几分,于是问道:“老爷爷,你后来见到林夫人了吗?” 葛岷山摇摇头,叹气道:“我寻找了大半年,始终没有林夫人的半点消息。这时,又传出唐僖宗在京城处死了黄王三十多位妃嫔的消息。我担心林夫人也已经遇害,一时心灰意冷,竟想一头撞在树上死去。但想起林言将军死前所言,心中默想,只有找到金帛上所指的地方,保护我汉族的宝藏,才对得起林言将军的嘱托。随后一月时间里,我日夜回忆那日金帛上的内容,竟然思得**分。就这样,我几经周折,终于来到幽寂谷,并发现了这个山洞。我小心翼翼查探洞中情形,又用了半年时间才顺利进入石室。” 乐异扬略有所解,问道:“葛前辈,你可知另外半张金帛所在何处?”葛岷山道:“想必仍在沙陀人手中。这几十年中,先后有数百人来到幽寂谷中,他们武艺都不弱,但不是葬身虎狼之口,就是困死在这山洞中。乐公子,只有你们两人才能安然无恙离开石室,真令老夫佩服。老夫心中有个疑问,不知公子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乐异扬轻轻地问道:“葛前辈,您是说我是林言将军的后代?”葛岷山微笑着点点头。乐异扬回想起在开封马如亥说过的话,恍然大悟道:“晚辈的母亲正是姓林。” 葛岷山道:“按照年龄推算,公子的母亲应该是林言将军的孙女,那么公子自然就是林将军的曾外孙了。” 乐异扬道:“此事尚不能做结论。”葛岷山吃惊地说道:“令堂从未告诉你此事?不过,恐怕公子的母亲也未必知道此事吧?”乐异扬所有所思,悲戚地说道:“葛前辈,母亲在晚辈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自然是无法问及。这块金帛一直在我的背上,如果不是令徒欲置我和心妹与死地,我哪能知道身上竟然还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葛岷山心头一怔,安慰道:“金帛至关重要,所以才隐藏极深。即是如此,你的母亲想必知道这回事。乐公子,你是林言将军的后人,这一定不会有假的。”葛岷山的话有几分道理,乐异扬不得不信以为真。 翠心和那女子两人听得入迷。乐异扬问道:“葛前辈,这位姑娘是谁?外面的那些青衫男子又是谁?他们怎会在山洞里?” 葛岷山望着那女子,慢慢说道:“她是我的大徒儿,名叫袁甄桢,和外面那些人一样,从小就没了父母,老夫将他们收留在此,传以武功,好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老夫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黄王的这些珍宝,到底还是要交到你们手上。” 乐异扬道:“葛前辈谦虚了,以你的武功,这个世上恐怕没有几人能够胜过你。”葛岷山笑着说道:“五十多年前,老夫进入这山洞,寻得一本《元和秘笈》,上面记载的是元和年间江湖豪杰的内功心法,老夫研习数月,不觉内功大增,又吸取书中各派武功长处,方有今日所成。” 乐异扬道:“元和年间,宪宗皇帝数次出兵藩镇,吓得各路诸侯俯首听命,纷纷上表归顺中央王朝,这期间自然少不了朝廷的文治武功,但也不得不提起武林人士在其间的功劳。宪宗皇帝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劳,特意下旨召开武林大会,号令天下习武,都能报效朝廷。其间各路豪杰尽显本事,一时之盛,前所未有。想必《元和秘笈》记载的就是当时各门派的武艺。” 葛岷山道:“正如乐公子所言。不过宪宗皇帝不久就被太监毒死,从此唐室政丧人敝,引得天神共怒,这才有了数十年后黄王的起兵。黄王得到这本《元和秘笈》,欣喜于怀,又恐落入奸贼手中,方才将它藏于幽寂谷的山洞中,以备夺取天下后作强兵之用,可惜黄王一代英豪,只能留下千古遗恨。” 葛岷山歇了歇,又问道:“乐公子,如今是哪位皇帝坐江山?” 乐异扬恭敬地回答道:“葛前辈,李唐在四十年前就被朱温的梁朝所篡,梁朝又被李克用后代建立的唐朝所灭,十年前契丹南下中原,又灭了后唐,而今已是晋朝的天下。不过晋朝皇帝不甘心做傀儡,惹得契丹数次南下,这次契丹皇帝亲征,前路已经打到恒州,大晋也危在旦夕。”又将此次去恒州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葛岷山听后,半响不语,良久才说:“唐失其政,海内分裂,才几十年时间,江山已经数度易主。”又回过头指着袁甄桢说道:“桢儿,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们的父母就是十年前被契丹人杀死的。” 袁甄桢听罢,用衣袖遮住双眼,不停地抽泣。翠心递出花白的手绢,说道:“甄桢姐姐,你别难过。”袁甄桢接过手绢,轻轻说了声“谢谢。” 葛岷山道:“十年之前,契丹骑兵来到山谷周围的村庄,烧杀抢掠,无所不作。老夫正好路过其间,不忍这些孩子丧生于异族的屠刀中,便将他们救了回来。” 乐异扬望了袁甄桢一眼,见她容貌清丽,眼神中却仇恨极深,于是说道:“袁姑娘,在下与你同病相怜,父母之死都与契丹入侵中原有关。”袁甄桢柔声道:“乐公子,刚才在石室中多有冒犯,还请你原谅。”乐异扬道:“袁姑娘,你无需自责,我等冒昧闯入山谷,原本也有欠妥之处。”袁甄桢嘴角微动,不在说话。 翠心听见两人对话,心中不悦,心想:“乐公子身边又多出一个美丽的女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葛岷山听见乐异扬的话,道:“乐公子,令堂业已去世,又是一笔血债,到时一定让契丹人偿还。”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本封面有皱褶的书,递给乐异扬道:“这本就是《元和秘笈》,今日送与公子,闲来无事之时可专研一二,到时公子的武艺定会更上一层楼。” ------------ 第五十八章 元和秘笈 乐异扬急忙站起身,挥手推迟道:“葛前辈,此事万万不可。晚辈才疏学浅,如此渊源武功,晚辈受之有愧。”葛岷山道:“《元和秘笈》乃石室之物,乐公子是林将军的后人,岂是受之有愧?再者,公子此次去恒州,为的是天下苍生免受战乱之苦。难道公子不屑其中记载的精尽武学。” 乐异扬道:“葛前辈,实不相瞒,在下已经遥拜雾灵山燕云真人为师,学了她的回虚剑法,如在学其他武艺,恐怕会惹人非议。”说完将学回虚剑法之事一一说出。 葛岷山听后大笑道:“乐公子还是一本正经地儒家弟子。江湖上虽有这种说话,但这都是强词夺理。公子学的回虚剑法擅长防御,但要想在江湖上立足,不学几招攻击之术是不行的。况且只有博览众长,方能独树一格,公子不想一辈子都墨守成规吧。”乐异扬惭愧的无地自容,心想:“葛前辈说的有道理,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只有这样,武林才会不断推陈出新,江湖才会有生机。” 葛岷山见他不吭声,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又说道:“再者,《元和秘笈》上的武功如果得不到传承,又怎能对得起宪宗皇帝和黄王陛下。现如今国家凋敝,外敌当前,只有学有所成,才能抵御强敌,还请公子三思。”乐异扬听后,缓缓说道::“老前辈教训的极是,但这谷中人才极多,又岂是在下一人可以胜任?” 翠心听他们两人说了这么久,心中不耐烦,说道:“乐公子,花开堪折直须折,你不要枉费老爷爷的一片好心。”袁甄桢也劝道:“乐公子文质彬彬,足以堪当大任,何需再推辞。” 乐异扬不肯接受《元和秘笈》,说道:“你们的心意我已经领了,在下定当倾尽所学,为国家效力,这本武林秘笈还是让贤者传承为好。”葛岷山道:“公子有所不知,老夫有数十位弟子,学有所成者也就那么**位。但都只是习得《元和秘笈》上面的表浅功夫,至于高深的内功心法,则无人可以领悟。老夫常以为很,今日遇见公子,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乐公子少年英侠,又是英烈后人,受之当之无愧!” 乐异扬仍然不肯接受葛岷山的馈赠,又想起已故的双亲,黯然说道:“晚辈今日谨受教,以后行为若有半点忤逆先人,定当受天打雷劈之殃。”葛岷山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乐公子乃世上少见之人,老夫自愧不如啊。” 隔了片刻,乐异扬想起一件事来,说道:“葛前辈,那日被沙陀人抢走的半块金帛,而今已有了下落。”葛岷山忙问其详。乐异扬将密云洞之事说了出来,又道:“那块金帛想必是陆官琰从李克用后人手中夺来。但外人并不知情,以为金帛在后唐国灭之后落入到大晋皇室手中,这才有了拓跋济予入宫行窃之事。” 葛岷山听了这些事,正声说道:“沙陀、党项、契丹,毕竟都是外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金帛还在我们手中,老夫就安心了。”乐异扬担忧道:“金帛的秘密,怕是早晚守不住。”葛岷山点点头,朗声道:“这十年来,只是偶尔有人进入山洞。如今那半边残缺的金帛离开密云洞,看来幽寂谷又难免会再次风吹草动。” 乐异扬道:“葛前辈,陆之诚乃谦谦君子,为人正派,应该不会觊觎山洞的宝藏。倒是那个拓跋济予,一路行踪诡秘,晚辈总是担心他与契丹有勾结,此人不得不防。”葛岷山道:“乐公子放心,此处老虎与野狼多不胜数,常人未必可以进的来。”乐公子看了翠心一眼,笑道:“正是。如果我和翠心妹妹不是躲避老虎的攻击,也进不了这个山洞,更见不到前辈。” 葛岷山哈哈大笑,说道:“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乐公子,你与翠心姑娘远道而来,可在谷中多住几日。”翠心拍手道:“好啊,老爷爷,我正想好好欣赏谷中的美景。”袁甄桢故意吓唬她道:“小姑娘,当心老虎咬你。”翠心噘着嘴道:“有乐公子在我身边,老虎怎能咬得到我呢?” 乐异扬与袁甄桢相视一笑。 众人正谈话中,忽见一名青衫少年慌忙进来,在葛岷山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葛岷山脸色微变,挥手让他先出去。 袁甄桢许久没见师父这种表情,轻轻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葛岷山道:“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竟然打伤你的两个师弟。”袁甄桢扬起长剑,说道:“师父,徒儿这就前去看看。到底是何人这么嚣张,敢在幽寂谷胡作非为?”葛岷山抚着花白的胡须,淡淡说道:“桢儿,不用着急,师父与你一同前去。”又回过头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此处乃地窖,不宜久留。房舍都在上面,我们一同上去罢。” 乐异扬说道:“谨遵前辈之言。”心中嘀咕道,难道是拓跋济予来了? 众人一起离开山洞。山洞上面是一片依山而建的楼舍,都掩映在树林中,约莫有百余间之多。乐异扬随众人迂回行进了数里路,来到一处小溪边的树林。此时天色已经漆黑,只见数十名青衫少年围成一团,每个人手中都握着火把。葛岷山等人走进,他们急忙让出一条路。乐异扬定睛一看,他们所困之人正是梅九通和翟镜月。 翠心跑过去,大叫道:“梅大哥、翟姐姐,你们没事吧。”梅九通说道:“还好掉在草堆之上,你翟姐姐压在我身上,差点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翟镜月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微嗔道:“九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又对翠心说:“怎么,你和乐异扬也落入他们手中了?”翠心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翟姐姐,总之是一言难尽。” 两人正交谈中,旁边的一名青衫少年便对葛岷山说道:“师父,这两人无故闯入幽寂谷,徒儿担心他们对师父不利,所以让众位师弟一起截住他们。谁知道他们蛮不讲理,竟然出手打伤两位小师弟。徒儿本欲与他们一决高下,以捍卫师父的尊言……” 翟镜月见他讲得头头是道,心中早已怒火焚烧,说道:“你才蛮不讲理,我们从山崖上掉下来,侥幸不死,确有碰到你们,不由分说,就上来与我们为难。还好梅大哥武艺高强,不然我们哪能活到现在!” 乐异扬已经知道个中缘由,知道青衫少年是奉师父之命严守山谷。葛岷山自知理亏,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听乐异扬道:“这其中自有误会,不过大家都是一家人,犯不着为这些事伤了和气。我看不如这样,我替我这两位朋友想前辈道歉,多有打扰。” 葛岷山有了这个台阶,也说道:“事情已经说清楚,即使这样,我对两方都不追责。”又对那个青衫少年道:“闲儿,你带众人下去吧,严加守住各个关口,不许放一人进来。如有违抗,可先诛后奏!”那少年唯唯诺诺答应道,又对梅九通和翟镜月横了一眼,不甘心的离去。 是葛岷山的二徒弟,名叫章应闲,他经过袁甄桢跟前,小声说道:“师姐,那个女子刁钻刻薄的很,你要随时提防她。”袁甄桢微微一笑,对他点点头。袁甄桢回头望着乐异扬,见他正与刚才两人有说有笑,于是悄悄地离开了。 翟镜月对梅九通道:“九通,你瞧,这个傻小子还真有两样,难怪我的妹妹会对他一见倾心。”梅九通赞许地望着乐异扬,拱手说道:“乐兄弟确实有两下子。”乐异扬谦虚地回答:“梅大哥过奖了。你们没事,我和翠心就放心了。”翠心也说道:“是啊。梅大哥,你们坠崖之后,我和乐公子好不容易才下到山谷中来,刚到这里,就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情。” 葛岷山走上前去,坦然说道:“两位公子,今日大家有缘,能够在幽寂谷相见。如不嫌弃,今晚可到敝庄留宿。”乐异扬与梅九通躬身谢道:“前辈相邀,自当奉陪。” 四人随葛岷山回到庄上,等到主人安排妥当,就各自回房休息。 乐异扬一人躺在木床上,细细回味今日发生的事情,仿佛犹如在梦中。他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眠。假如葛岷山所言属实,那么自己就是林言的曾外孙子。官修史书将林言描述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实则是为了贬低义军。乐异扬明白这回事之后,心中对自唐朝以来的那些史官愤慨万分,心想以后定当为曾外祖父平复冤屈,想着想着,乐异扬慢慢进入梦乡。 葛岷山房间的烛光却一夜未熄。今日见到故人的后代,心中自然欣喜不已,又想到自己年近八十,在这世上的时间所剩不多,随时都可能撒手而去。在他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身上的《元和秘笈》与石室里的万千宝藏。 葛岷山久居幽寂谷,所学武艺皆为当时所不知,因此创立幽谷派,收了数十位少年弟子。葛名山曾经想过将绝世武功发扬光大,但除了袁甄桢、章应闲等九位年龄稍长的弟子之外,其他弟子天分都不高,难以将绝世武功传承下去。袁甄桢毕竟是女孩子,总有一天回离开他的身边,让她一辈子都留在幽寂谷,葛岷山心中实所难忍。章应闲为人聪明,天资颇高,但巧于心计,以后稍有贪念,难免会步入歧途。其他七位弟子武艺各有千秋,但无一人表露过担当掌门的心迹。 葛岷山在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百步,心中总是被这些事情所缠绕。乐异扬年少单纯,武艺精良,稍加时日,定会出人头地,况且他胸外宽广,不会琐事蒙蔽双眼。只有将秘笈和宝藏交给他保管,自己才能真正放下心来。但他竟然不为其所动,确实出乎众人意料,要想个法子让他觉得受之无愧才行。又思索了半响,葛岷山方才舒展眉头,抬头朝窗外望去,山中已是四更时分。 ------------ 第五十九章 幽谷掌门 次日清晨,葛岷山起了一个大早,让人将谷中十六岁以上的弟子全都叫到屋外,又吩咐人去请乐异扬等人。众人陆续来到,约莫有二三十人。等到众人到齐,袁甄桢先说道:“今日师父召集各位师弟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等会不许有一人中途离去。” 众人平时都很畏惧袁甄桢,听她这样一说,自是不敢顶撞。袁甄桢清点了人数,脸色微沉,回头对坐在石凳上的葛岷山说道:“师父,尚有两位师弟未到。”葛岷山睁开眼睛,缓缓说道:“桢儿,不用等他们,开始吧。” 乐异扬等人坐在葛岷山身旁,一字排开。他听见二人的交谈,心中正疑惑,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听袁甄桢说道:“众位师弟,师父年事已高,决定退位让贤,不再担任幽谷派掌门。哪位师弟自告奋勇,可以堪当此重任。” 此语一处,不仅在场的幽谷派弟子大惊,连乐异扬、梅九通及翠、翟两位女子都未料到。其中一位弟子嚷道:“师姐武功高强,又深受师父疼爱,幽谷派掌门之位,当然非师姐莫属了。”其他弟子也随口附和。 袁甄桢脸上微红,朗声说道:“不许说笑!本姑娘何德何能,能堪当掌门之任。” 葛岷山听见袁甄桢无此意图,心中身为宽慰。站在一旁的章应闲脸上却没有笑容,不知道师父此意所为。章应闲对幽寂谷中的宝藏觊觎已久,只要师父去世,自己坐上掌门之位,他就会逼着袁甄桢打开石室的大门,将其中的旷世珍宝一扫而空,然后再远离幽寂谷。 章应闲正思索着,突然听见葛岷山说道:“闲儿,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章应闲心中一怔,仓促之间不知师父所问何事,只说道:“此事全凭师父做主!” 葛岷山怒斥道:“闲儿,你作为他们的师兄,应该有所表帅,心不在焉,今后岂能成大事!”章应闲不敢惹师父生气,连忙说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实则心中再想:“以后如果我当了这里的掌门,看谁还敢当众辱我。” 葛岷山见他有悔改之意,这才放低语气,平静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招手叫袁甄桢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乐异扬坐着虽近,但仍未听清楚二人说得是什么。只见袁甄桢不停地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抬头望了天空一眼,说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要是再这样磨蹭下去,大家中午都不能吃饭。师父说过,幽谷派掌门背负着天大的重任,当由德才兼备的人担当。各位师弟,我们就比武定胜负吧。” 众人听后,互相张望,心中都在不停地盘算。葛岷山的这些弟子,入谷虽有早晚,但都是他手把手教授武艺。《元和秘笈》上有九九八十一种绝世武功,分为九个层次,分别为上上层、上中层、上下层、中上层、中中层、中下层、下上层、下中层及下下层。每个层次又有九种武艺相当,但招式不同的武功,这八十一种武功都不容世人小觑。 袁甄桢勤奋刻苦,学得下上层、中下层、中中层中各一门武功,章应闲入谷虽晚,却后来居上,习得中下层、中中层**四门功夫,另有一名弟子习得中中里的一门功夫,其余弟子只能习得下下层、下中层、下上层三层中的一门武功,都已经感到艰难无比。这些弟子所学功夫虽然有高有低,但掌握程度各不相同,彼此之间从来没有切磋过武功,因此谁的内功强,谁的剑法好,一时半会还判断不出来。 章应闲望着场中之人,见他们都戳手握拳,不禁冷笑,心想:“我和师姐入谷早,所学武艺各有千秋。如今师姐主动放弃掌门之争,我已是胜券在握。师父平时让我照顾师兄弟情谊,不许比武伤和气,难得今日有此机会,何不大显身手,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样,以后自己才可以坐稳这个掌门之位。” 乐异扬望着各人的表情,想着山洞中数不尽的珍宝,心想,袁甄桢放弃掌门之争是明智的,等会刀光剑影,必有一番争斗,不禁为众人捏了一把汗。梅九通将头靠过去,小声说道:“乐兄弟,葛前辈特意留我们四人下来,原来是为掌门之选做个见证。”乐异扬回答道:“这件事完了之后,我们就要启程上路。不然,如果耽误了时机,大晋百姓就遭殃了。”梅九通点点头,又专心观看众人比武。 这时众人已经退后数丈,留出一个方圆十丈的地方作为比武的擂台。两个青衫少年按耐不住心中的欲火,已经飞身跃到中央。两人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年少的那个男子拱手道:“代师兄,得罪了,请赐教!”年长的那个男子微笑道:“薛师弟,切磋而已,点到为止。”说完已经挥拳过去。另一位少年急忙后退,劈掌防御。那少年一拳未重,并不气馁,一边追击,一边双手使拳,只见他动作极快,一划一推,拳头已经逼近师弟的鼻梁。眼看这位少年岌岌可危,却不料他身子前倾,右掌随之向上劈出。两人拳掌相击,各自退出四五步。 众人见那年长少年就要获胜,却被师弟横出一掌击退,心中都有些叹息。却听那少年转身对葛岷山说道:“师父,薛师弟的开天掌恰如其名,弟子的凌云拳破不了他的防御阵,徒儿甘愿退出掌门之争。”那年少的男子却道:“代师兄过谦了。凌云拳拳锋所向披靡,适才师兄是有意只使出半分力气。师父,徒儿认输。” 袁甄桢未料到会有这种事情,不知如何是好,回头望了师父一眼,只见他对此事不作评论,只是嘴唇微动,谈谈地说道:“既如此,你们二人就退下吧。”两位少年对视一笑,对台上躬身说道:“谢师父、师姐成全。”袁甄桢赞许地对他们点点头,示意二人下去。 这两位少年,年少那位名叫薛闻宣,年长那位名叫代房骏,分别是葛岷山第九、八位弟子。两人武功都不弱,却难得相互谦让。 乐异扬对他们的行为由衷地赞许。乐异扬转头对梅九通说道:“幽寂谷与世外隔绝,谷中之人都有隐士之风。”梅九通道:“身怀绝技,确又与世无争,难得!难得!”乐异扬道:“开天掌、凌云拳,这都是盛唐的武功,没想到竟然能在幽寂谷识到,真是三生有幸。”乐异扬不知道《元和秘笈》对这些武功都是图文并茂描绘,稍有武功功底的人,只要习上三年五载,在武林中也能安身立命。梅九通曾经听说过这两种武功,如今在江湖上已经销声匿迹,没想到乐异扬与他意气相投,竟然也知道此事,不仅对身边的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两人交谈间,翠心却坐不安宁。她从未研究过什么武学,因此对这场比武毫无兴趣,只想着出去欣赏谷中的美景,于是对旁边的翟镜月道:“翟姐姐,这里太无聊,我们到外面走走吧。”翟镜月也正有此意,对梅九通道:“我们出去一趟,等会回来。”梅九通正看得出神,头也没回,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便把目光放到刚上台的另外两位少年身上。 比武场下人声沸腾,场上之人却并不慌张。葛岷山麾下排名第七、第六、第五、第四弟子陆续上场。这三人分别是匡未僵、步春胜、管若即、姬显声他们各自使出自己的天山剑、潼关刀、夺魁鞭、钱塘潮等四大武林绝学。场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场上的乐异扬与梅九通也连连叫好。众人争斗了半个多时辰,仍然难分高下。 日头已经升到中天,冬日的阳光照在大地上,众人都感到身上一片温暖。袁甄桢看着众人,说道:“师父,各位师弟武艺不相上下,且都无争做掌门的意思,您看如何是好?”葛岷山睁开眼睛,朝章应闲望去。 章应闲一心想当掌门,见师弟们有意推让,脸上已有骄矜之色。葛岷山看在眼里,莫不做甚,过了半响,方才说道:“为师老了,幽谷派掌门之事一定要尽快定下来。闲儿,你也下去比试一番。”章应闲听后大喜,急忙跃到比武场上,对周围的师弟说道:“哪位师弟上来与我一决高下。”其中一人笑着说道:“师兄身兼几班武艺,我们那里是你的对手。”又有人说道:“师兄,看来只有你当掌门才最合适。”其他人都随身附和,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自讨苦吃。 章应闲心中不悦,心想如果就这样当上掌门,岂不是欠了众位师弟的人情,自己的威信何来。他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对着一个少年说道:“陈师弟,我们过过招吧。”那少年不好推迟,只得走出来,弱弱地说道:“章师兄,请手下留情。”章应闲哼了一声,拔出长剑说道:“比武场上,刀剑无眼,师弟小心。”那少年心中一凉,想起前几月曾因为一件小事得罪过他,这次难免他不会报复,于是提起精神,不敢有一丝疏忽。 ------------ 第六十章 感情纠葛 章应闲摆好马步,双脚在地上划磨前进。那陈姓少年却岿然不动,双眼直盯着师兄。章应闲长剑一挥,身子已经离地,在空中翻了半圈,剑尖直袭少年咽喉。那少年举剑挡住这致命一击,身子后仰,头已经离地不到半寸,双脚仍在地面。章应闲身子悬在半空,手中的剑仍在使力,却再也不能逼进一毫距离。 那少年忽的挺身,手中的剑将章应闲弹出半丈远,而自己的脚仍未离地。章应深知这位师弟练的是驻地功,只要他双腿不离开地面,便怎么也伤不了他的身。想到这里,章应闲想到了应对之策,他使出“流光剑法”,径直朝那少年的双腿攻去。那少年知道这“流光剑法”的厉害,急忙用剑护住腿部。两把剑叮当相碰,白日里也可以清楚看见溅出的火花。 乐异扬心中一怔,两人一攻一守,皆如行云流水,应对自如。他这时才知道《元和秘笈》的厉害,心中叹到:“不过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不可能将这八十一种武功全部习会,不知道葛前辈习得几层。等到比武结束,再向葛前辈请教不迟。且看章应闲怎样才能胜出。” 章应闲与那位少年斗了二三十回合,“流光剑”招数已尽,他又接连使出“破阵剑”、“鬼斧剑”、“寒山剑”等剑法,皆未能伤到那少年毫厘。章应闲越斗越勇,那少年名叫陈聆知,今年才十七岁,是葛岷山第三位弟子,武艺在章应闲之下,从比武那时开始,他就担心时间一长,自己难免会败下阵来。 陈聆知平时与师姐袁甄桢关系甚好,这时眼睛不停地向她望去,求救之情溢于言表。袁甄桢看在眼里,大声说道:“两位师弟,如今胜负难分,改日再切磋吧。”章应闲将平生所学几乎试了个遍,却仍未有胜出的可能,心中自然恼怒,感到有损自己的颜面,只顾着与那少年相斗,哪里肯听袁甄桢的话。 袁甄桢无计可施,只得回头向葛岷山请求道:“师父,两位师弟这样斗下去,难免会有人受伤。徒儿斗胆,请求下去阻止他们争斗。”葛岷山点头道:“桢儿,掌门之事事关重大,你那章师弟好胜心强,肯定不会甘心认输,你要小心。”袁甄桢蹙眉道:“师父放心,徒儿知道怎么做。”袁甄桢心地善良,不愿因为掌门之争闹得师门不和气,遂挺身而出,化解章、陈两位师弟的矛盾。 章应闲与陈聆知正在相持中,虽然见到师姐来到身前,却都不敢分身寒暄。袁甄桢上前握住两人双手,一股真气各自逼近二人体内。两人大惊,正欲奋起反击,却听袁甄桢轻声说道:“两位师弟,师父口谕,不许你们再这样想斗下去。”章应闲听见这话,不敢忤逆师父,只得放下手中的剑。陈聆知见状,心中方才放松,撤下剑,谈谈地说道:“师姐,章师兄招数变换极快,聆知自愧不如。”袁甄桢微笑不语,返身回到葛岷山身边。 章应闲此番没有占到便宜,如今有袁甄桢前来相劝,正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来,于是笑着说道:“陈师弟,你的驻地功练到几成了,竟然如此厉害,师兄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陈聆知摇着手说道:“章师兄见笑了。刚刚多亏你手下留情。”章应闲道:“陈师弟,我们改日再比试比试。”陈聆知推却道:“师兄武艺高强,我已经心悦诚服,又何需再比试一番?”章应闲听后哈哈大笑。 两人先后退下。比武场上已无他人。二三十人的眼睛都盯着台上的葛岷山,想象谁能有幸成为下一任幽谷派掌门。 葛岷山仍然闭着眼睛。袁甄桢走到他的跟前,小声问道:“师父,大家都在等着你的话呢?”葛岷山这才微微睁开双眼,环顾四周,说道:“徒儿们,幽寂谷卧虎藏龙,这些年你们刻苦练习,各自学会了为师的绝技。为师有言在先,数年之后,你们中一定有人会成为武林中的顶梁柱。我看幽谷掌门的人选,光靠武艺切磋,终究是难以决出。” 众位弟子听不明白。乐异扬和梅九通也满头雾水。葛岷山不待众人发问,继续说道:“为师来到幽寂谷定居已经六十余年,如今已是满头白发,不日就要躺倒棺材里。而你们年龄都不大,十几年前死了父母,今日练成一番武艺,是为你们父母报仇的时候。但是留在幽寂谷的那个人,必须放下仇恨,安心在这谷中生活。你们有谁能够做到,可以直接站出来。等到我死之后,那个人就是幽寂谷的新掌门。”众位弟子听见师父的话,每个人都想出谷为父母报仇,竟没有一个人站出身来。 乐异扬和梅九通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葛岷山早就有言在先,虽然这里有万贯珍宝,但在这些少年心中,比起为父母报仇的事,这些又无足轻重了。章应闲却犹豫不定,心想:“等我替父母报完仇,再回来当这掌门也不迟。” 葛岷山摇摇头,说道:“看来我的猜测全都应验。既然你们报仇心切,为师也不勉强。你们的父母是被契丹骑兵所杀。冤有头,债有主。如今契丹皇帝亲征,你们随时可以出谷。”众位弟子齐声说道:“师父,您对我们的养育之恩,徒儿们一定不会忘记。等徒儿们报完仇,再回来孝敬您。” 葛岷山道:“事不宜迟,你们三日之后就出发。”又指着乐异扬说道:“这位乐公子是为师故人林言将军的曾外孙子,他刚好要去恒州办事,你们可一路同行。” 乐异扬听罢,躬身说道:“各位兄弟,实不相瞒,在下这次去前线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契丹南侵。如果各位兄弟不嫌弃,可与在下共赴恒州,到时还请各位助在下一臂之力。”那些少年纷纷答道:“到时乐公子只管吩咐,我等定当全力而为。”葛岷山又说道:“既然安排妥当,为师就放心了。” 众人各自散去。乐异扬与梅九通也去寻觅翠心和翟镜月。 袁甄桢看见师父脸色憔悴,关心地说道:“师父,你身子还硬朗着呢。掌门一事,就暂且搁置一旁吧。”葛岷山望着满山遍野的树林,叹息道:“而今也只能作此念想。”停了一会,又对袁甄桢说道:“桢儿,你年龄也不小了,你看这些师弟中,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袁甄桢没想到师父会这样问,顿时双颊微红,低头不语。葛岷山见她含羞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几分,问道:“桢儿,是谁这么幸运,既然定下来,就马上选个良辰吉日,为师亲自替你们主持婚礼。”袁甄桢娇声道:“师父,这种事情要两情相悦才行。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他,却不知他是否也喜欢我。” 葛岷山道:“当言不言,后悔已晚。师父当年爱慕一个女子,始终未能说出口,结果就这样孤孤单单过了一辈子。师父的前车之鉴,你要引以为戒啊。”袁甄桢从未听师父提及这事,听后心中已是惘然。葛岷山见她若有所思,又劝阻道:“你的这些师弟大部分已经成年,武艺都不弱,若你肯与他们其中一人白头偕老,这当然是一件快意人心的事情。你不好意思去说,为师去替你说。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不在乎你们小孩子怎么说我。” 袁甄桢娇嗔道:“师父,徒儿的心思你怎么猜得到呢?”葛岷山哈哈大笑,故意生气道:“你这丫头,说话不说清楚,害的为师乱想。”袁甄桢笑着答道:“是是是,都怪徒儿不好。徒儿这就给您赔礼了。”说着双脚微蹲。葛岷山笑道:“为师和你开玩笑,你别以为能够瞒得住我,平素你和聆知眉来眼去,为师还是可以猜到其中的缘故。你们若能情投意合,师父心中自是欢喜。”袁甄桢害羞地低下头,娇声说道:“师父,徒儿自己的事情,你老人家就不要操心了。” 葛岷山朝远方望了一眼,见太阳将整个山谷照金光闪闪,心中忧郁之气消失已尽。他回头望着袁甄桢,安慰道:“桢儿,缘分二字,为师就不多讲了。知儿心地善良,天资又高,早晚会成大器。可惜闲儿心胸狭隘,容不得比自己武艺高强的同龄人。”袁甄桢气愤地说道:“聆知才不会同他计较呢?”葛岷山道:“这样最好,若两人都不想让,他日定然会刀剑相向。”袁甄桢叹口气,说道:“师父,聆知和闲师弟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突然听见东南方向又兵器打斗声。哪个方向正是进入幽寂谷的必经之路,似乎是有人想要闯进谷中。葛岷山正欲起来,袁甄桢说道:“师父,您好好休息,徒儿去看看便回。”葛岷山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万事小心。” ------------ 第六十一章 离奇失踪 袁甄桢辞别葛岷山,急忙飞奔而去,行了三四里路,来到幽寂谷谷口。只见数十个不明来历的人正在与守门师弟打斗。这些师弟年龄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当年进谷的年龄偏小,因此武艺自然不精。那些人来势汹汹,这些青衫少年节节败退。袁甄桢飞身上前,双掌击退一人,对那人怒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幽寂谷!” 一名骑马的大胡子男子喝令手下人住手,仔细打量袁甄桢一番,说道:“姑娘是这里管事的?鄙人有几位朋友到了贵处,想进去与他们叙叙旧,还望通融一下。”袁甄桢朗声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何况幽寂谷从来不与他人打交道,你们还是请回吧。”那人冷笑道:“我的手下亲眼看见两对男女到了这个山谷,岂会有假。鄙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在贵处惹是生非,希望姑娘不要误会。” 袁甄桢看这个大胡子满脸杀气,已经猜到他与乐异扬等人之间存在过节,心想决不能放他们进山谷,于是说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师父大人有令,敢擅自闯入山谷者,格杀勿论!” 那个大胡子哈哈大笑,手下一人大声说道:“小姑娘不懂事。就凭你们几人,怎能与我党项武士抗衡。”袁甄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不是汉人。她从小对契丹人恨之入骨,前面又听乐异扬提及党项大将军拓跋济予有勾结契丹之嫌,想到眼前之人必是此人,吃惊道:“你是拓跋济予!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那个大胡子正是拓跋济予。他没有想到袁甄桢竟然认识自己,于是说道:“姑娘既然知道是鄙人,为何还不让开!”袁甄桢正声答道:“师父有言在先,小女子恐难从命!”拓跋济予不想与她纠缠,下令手下武士强行冲进谷中抓人。 袁甄桢哪能忍受党项人在幽寂谷撒野,这时带着众师弟与党项武士拼死搏斗。那些武士知道袁甄桢的厉害,四个人前去围住她,熟料她手脚并用,速度极快,未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几人就胸口已经被击中。四个党项武士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勃然大怒,拔刀向袁甄桢劈头砍去。袁甄桢不敢与之硬来,忽地一声已经从人缝中闪出来。那几人触不及防,朝空地里胡乱看了一阵,才知道自己被那个女孩子糊弄了。 拓跋济予见到自己的手下连一个小姑娘都奈何不了,又不想自己出手,到时让乐异扬等人诟病“欺负一个弱女子。”拓跋济予在马上细细观察,发现袁甄桢及其他少年的武术套路与之前在其他地方见识的全然不同。拓跋济予毕竟是马背出身,熟悉阵法,眼见手下武士处于被动局面,于是搬出矩形阵法,缓缓朝谷内行去。袁甄桢无计可施,只得让各位师弟后撤,将党项武士引入虎狼林中。 拓跋济予心想:“就这些少年,也想阻拦我党项武士,真是痴心妄想。”一行人一直来到树林中,却没见到袁甄桢和那些少年的身影。只听一声长啸,拓跋济予抬头望去,才发现他们全都藏到树上。拓跋济予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小孩,打不过我们,也不用躲到树上去。” 袁甄桢道:“今日本姑娘没时间理你们。师父说过,擅自入谷者,杀无赦!等会你们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拓跋济予大怒,在马上双手划出三个圆圈,用力朝袁甄桢推出去。这正是“霹雳神掌”的掌法。一阵劲风朝袁甄桢冲来,她急忙跃身到另一颗树上。只见方才所在的位置被“霹雳神掌”袭过,树枝已经残缺不全。袁甄桢心中暗叹:“这个大胡子距离自己有好几丈远,却能使出这样的内力,他的武功果然高深莫测,谷中恐怕只有师父才是他的对手。” 拓跋济予没想到袁甄桢身手如此敏捷,心中倒是一惊,正欲使出第二掌,却听见树丛周围发出异常的声音。党项武士以为中了袁甄桢的埋伏,纷纷扬起大刀护身。那些声音越来越近,拓跋济予的坐骑四肢不停在地面摆动,拓跋济予不得不拉起缰绳,却见数十只老虎从树丛中走出。这些武士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的老虎,都吓得不知所措。拓跋济予这才明白为何袁甄桢等人会藏到树上。 这时众人已经被老虎围住,已经没有机会逃到树上,只得举起大刀,试图做最后的防卫。拓跋济予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如果老虎一拥而上,我们还有活命的可能吗?全部背靠着我,大刀向外,这样,老虎不敢轻易攻击。”那些人被拓跋济予的骂声点醒,纷纷靠到一团,每个人的双腿不停地颤抖。 拓跋济予镇定下来,心想:“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老虎,看来我的霹雳神掌是没有用武之地了。罢了,没想到我拓跋济予机关算尽,没能当上党项的皇帝,竟然会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真是造化弄人。”拓跋济予一边想,一边取出怀中的暗器,准备等老虎扑上来的时候扔出去。 袁甄桢在树上看着这样的情景,大笑道:“拓跋济予,你没想到会这样吧。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进来。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拓跋济予并不回答,只是闭着眼睛,气定神闲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老虎围着党项武士,却不敢进攻。时间一久,拓跋济予似乎明白了什么,对手下的武士说道:“我们慢慢朝树林外以东,不要散开。”那些武士听罢,缓缓朝谷口的方向退走。老虎却站着不敢前进,只是眼睁睁看着口中的猎物离去。 袁甄桢心中不解。等到老虎散去,众人方才从树上下来。袁甄桢担心拓跋济予等人尚在谷中,吩咐师弟去请其他人过来支援,自己却带着两个师弟沿党项武士逃走的方向追去。 拓跋济予等人走出虎狼林,方才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说道:“今日真晦气,碰到那个小姑娘,差点连命都丢了。”另一人却说道:“不然,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拓跋济予正留意手下的谈话,忽然看见不远处草丛中缓缓走过两个女子。他仔细一看,心中大喜,那两人正是翠心和翟镜月。如今只有两个女子在外面散步,并未见到乐异扬和梅九通的身影。拓跋济予连忙召集手下人,朝两人走过的方向前进。 原来翠心与翟镜月两人从比武大赛中出来,一路欣赏谷中的景物。这幽寂谷在两座高山之间,形状恰是小船,平时阳光充沛,热气难以蒸发出去,因此气候竟有些类似江南一带。如今虽是寒冬,谷中却犹如暖春,鲜花四处绽放,翠心与翟镜月一路欣赏,越走越远,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绕过虎狼林,几乎快走出幽寂谷。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翠心问道:“翟姐姐,当时在悬崖上面,你真的不怕吗?”翟镜月道:“傻妹妹,姐姐怎会不怕?这个悬崖高数十丈,如果不是运气好,我和你的梅大哥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翠心道:“那你当时还让梅大哥松手?”翟镜月抬头望了上面的悬崖,说道:“当时的情景,是身不由己啊。翠心,你想一下,如果换着你,你会真么办?是自己死,还是让心爱的人陪你一起死?”翠心道:“我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我的心上人还能够活过来,那么我死也无所谓了。” 翟镜月心头一怔,没想到翠心不到十六岁,就已经将爱情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说道:“好妹妹,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的梅大哥确实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他竟然愿意与我一起死,我没有看错他。从今以后,我与他就连为一体,走到哪里都不分离。”翠心微笑道:“翟姐姐,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翟镜月停下脚步,望着翠心,见她眼角有些湿润,牙齿轻轻咬着下唇,于是问道:“你和乐异扬还好吧?”翠心做了一个鬼脸,柔声说道:“乐公子对我很好,在山洞里还救了我的性命。不过他心中只有来姐姐一个女子。因此一直把我当做小妹妹。我与他之间,也许只有兄妹的情谊,并没有夫妻的缘分。”翟镜月道:“我看未必如此。那日在别情楼中,我明明看到乐异扬对那个契丹公主含情脉脉,那个契丹公主似乎对他也情意绵绵。乐异扬这次故意不带来纪云那个丫头同行,恐怕正是不想让她打扰自己与契丹公主约会。” 翠心睁大眼睛,抚然说道:“照姐姐的意思,现在我在乐公子身边,岂不是会大乱他的安排。”翟镜月心中发笑,心想自己的这个妹妹还是太单纯,凡事为别人考虑,以后难免会被其他人伤害,于是说道:“傻妹妹,假如乐异扬那小子真的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女人,那么总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你的。” 翠心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心想:“听翟姐姐这样说,自己还是有希望的。我从来没奢望过与乐公子两个人过一辈子,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翟镜月轻轻摇摇头,望见翠心正低头默想,伸出手去拉她的衣服,说道:“妹妹,时候不早了,不知道比武大赛结束没有,我们还的赶回去,不然梅大哥会着急的。”翠心点点头。二人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翠心边走边琢磨刚才的对话,不知不觉已经被翟镜月拉下几丈远。翠心正思索间,忽然感觉背后被人点了穴道,全身已经动弹不得。她还未来得及回头观望,已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翠心双眼朦胧,似睡非睡,远远地看着前方的翟镜月慢慢消失在花丛间,却不能够呼叫,心中惶恐不已。 ------------ 第六十二章 卑鄙伎俩 翟镜月走了十几步远,回头望去,却没有看到翠心跟来,心想:“翠心妹妹情窦初开,肯定被乐异扬这臭小子迷住了,现在连走路都心不在焉。”她只得停住脚步,在路边等着翠心一起回去。等了半会,仍然未见翠心到来,翟镜月有些不耐烦,嘀咕道:“翠心这丫头也太不像话,有了心上人竟然忘了我这个姐姐。”于是怒气冲冲地原路返回去,但未见到翠心的身影。 翟镜月心中正疑惑,突然看见路边草丛中有两只鞋子,她走过去拾起鞋子,翻来覆去仔细斟酌一番,没想到这双绣花鞋正是翠心平时所穿之物。原来刚刚翠心拼命挣脱,在被党项武士掠走的时候无意间丢了脚上的鞋子。翟镜月觉得事情蹊跷,对着四周大声呼喊翠心的名字,没有得受到任何的回应。她又冲进路边的花丛,却未看到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翟镜月心中掠过一阵寒意,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起了梅九通,立刻朝着刚才来时的路跑去。 梅九通和乐异扬一边聊着比武场上的情景,一边在路上寻找两位姑娘。之前从树林中传来声声的打斗声,两人皆以为是幽谷派弟子在练习武艺,因此两人都没有特别在意。这时撞见翟镜月急匆匆地跑来,两人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梅九通正欲开口询问,却听翟镜月说道:“梅大哥,乐公子,出大事了,我把翠心妹妹弄丢了。” 乐异扬看见翟镜月手中的鞋子,惊讶地问道:“翟姑娘,你在什么地方发现的这双鞋子?”翟镜月回答道:“就在前面的那个路口,过去半里路就到了。那里两边都是花丛,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翠心的身影。都怪我不好,只顾着一个人走路,竟把她留在了后面。”梅九通见她神色慌张,急忙安慰道:“镜月,你先镇定下来。我们这就过去找找,也许翠心只是走错了路。” 翟镜月神色慌张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将两人带到刚才的地方。乐异扬在路边寻找一番,转头对二人说道:“梅大哥,翟姑娘,在下已经仔细查找过,地上并没有任何血迹,却发现些许凌乱的脚印。看来是有人将她掠走了。” 梅九通伸手按住腰间的刀,说道:“我看这个谷中到处弥漫着古怪的气氛,我们人生地不熟,还是多加小心为好。”翟镜月紧紧抓着他的手,问道:“九通,现在该怎么办呢?”梅九通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把翠心救出来。”翟镜月突然想起什么,续说道:“昨天我们和幽寂谷的人有些冲突,翠心妹妹莫不是被他们挟持了?” 乐异扬听着两人的谈话,站前一步说道:“翟姑娘,你有所不知,幽寂谷有葛老前辈做掌门,派中一向戒律森严,他的弟子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翟镜月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啧啧地说道:“乐公子,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不会对翠心下手?我这个妹子可是出落的标致绝伦,怎能排除某些人色胆包天呢?我看那个章应闲就有嫌疑。” 乐异扬不知道怎么驳斥他,只听梅九通说道:“别胡说,我们毕竟是在人家的地方,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翟镜月这才不吭声。 乐异扬道:“梅大哥,我们这样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依我看,还是将这件事情禀告葛老前辈,让他派人协助打听心妹的下落。”梅九通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话刚说完,从三人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乐异扬和梅九通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屏住了呼吸,将心提到嗓子眼中。那些脚步声越传越近,最后才发现来人是袁甄桢和她的两位师弟。 袁甄桢走上前去,向三人行过礼,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乐异扬对她一笑,说道:“我们正在寻找翠心姑娘,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你。”袁甄桢听说翠心的事后,大吃一惊道:“不好,看来翠心姑娘凶多吉少了。” 乐异扬不解地问道:“难道是野兽将她掠了去?”袁甄桢摇头,说道:“乐公子,幽寂谷的老虎和豺狼都是师父喂养的,专门用来防止那些企图进入山谷的人。刚才翟姑娘与翠心姑娘相距不到十丈,却能安然无恙,又怎会是野兽所为呢?”乐异扬若有所悟,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们初来贵地,并没有和任何人结怨,到底是何人将翠心劫持去了,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何事?” 袁甄桢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拓跋济予指使手下所为。”乐异扬心中一怔,与她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会是拓跋济予?”袁甄桢说道:“刚才拓跋济予擅闯幽寂谷,我们在树林中与他们交过手,他们有好几十人,那个拓跋济予功夫了得,举手之间就将几丈外的树枝横空劈断。我和师弟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们逼开,却不想这些人仍然在谷中,还将翠心姑娘掠走,真让人可恨!”乐异扬没想到拓跋济予为了一雪前耻,竟然要将他们几人赶尽杀绝,心中不寒而栗。 翟镜月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愤然说道:“这群党项鞑子到底要做什么,尽然追到幽寂谷来了。既然拓跋济予自己闯进来,就不能够轻易放过他。”袁甄桢回头望着她,微笑道:“翟姑娘,那些党项武士并不简单,刚刚在树林里面,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奇门功夫,连一向凶猛的老虎都不敢去攻击他们。” 乐异扬听完后,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他们也有这个本事?”袁甄桢不明白他所指何事,问道:“乐公子,此话怎讲?”乐异扬解释道:“昨日我与翠心被一群饿狼围困,当时我使了障眼法,学着老虎叫了几声,那些狼竟然信以为真,全都被吓跑了。” 袁甄桢将信将疑地说道:“狼怕虎,这是自然的,但虎怕什么?当时那些党项武士被老虎围困住,似乎都很害怕。拓跋济予却临危不惧,居然能够淡定地坐在马上,又对他的属下叽里呱啦讲了一阵,真让我佩服。” 乐异扬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奇怪了。拓跋济予擒了翠心,估计是想要挟我们。若是这样,翠心暂时还无性命之忧。”梅九通与翟镜月赞同地点点头。乐异扬又对袁甄桢说道:“袁姑娘,烦请你转告葛老前辈,多谢他的盛情招待。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来不及和他告别。请他老人家善自珍重。” 袁甄桢心想他救人心切,竟忘了方才与师父的约定,说道:“乐公子,翠心姑娘是在幽寂谷被人劫持的,这件事情我们会妥善处理,绝不会让拓跋济予逍遥离去。不过此事关系甚大,我这就回去禀告师父,然后再来助你一臂之力。”乐异扬道:“多谢袁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袁甄桢心想,昨日还和他剑拔弩张,今日却与他同仇敌忾,真是造化弄人。她抬头望着乐异扬,微笑着说道:“乐公子,昨日在石室里面,小女子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你多多包涵。”乐异扬轻轻说道:“袁姑娘,要是没有你,好多事情我都不会知道。我们之间那些小小的误会,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袁甄桢听见他这么一说,心头一块石头才下落,说道:“既然乐公子不计前嫌,小女子又怎么会耿耿于怀。当务之急是救出翠心,我这就去禀告师父。”说完,袁甄桢向三人告辞,带着两个师弟疾步离去。 等到袁甄桢走远,梅九通才笑着说道:“乐老弟,你人缘真好,才一天时间,有认识了一位美丽的少女。”乐异扬摇着头说道:“梅大哥说笑了,我和袁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翟镜月听完两人的对话,心想:“还是我的九通好,不像乐异扬这般到处沾花惹草。”她不明白翠心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于是恨恨地说道:“乐公子,你说的可是事实?”乐异扬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翟镜月叹气道:“好一个萍水相逢!看来除了来纪云那个小妮子,你对其他女孩子都是作这般念想了。可怜我的翠心妹妹,一个心眼的喜欢你,却不知道你心中有没有她。她为什么这么傻,世间有这么多好男子,为何偏偏对你念念不忘?这次她又因为你的缘故落入党项人的手中,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有何面目活在这个世间?”说完竟然恸身大哭。 梅九通握着她的手,安慰道:“镜月,乐兄弟岂会是这种薄情寡义之人?他与翠心这种少男少女的爱情,我们就不要干预了。我相信乐兄弟心中自有分寸。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乐异扬对梅九通充满感激,这时信誓旦旦地说道:“梅大哥,翟姑娘,我向你们保证,我和心妹的事情,以后自然会妥善解决。”他停了片刻,又说道:“如今心妹有难,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将她安全救出来。不过此去万分危险,拓跋济予不会善罢甘休,翟姐姐不会武功,还是不要过去冒险。” 翟镜月听后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翠心是我的妹妹,我怎能不过去救她?” 梅九通拉住她的手,低沉着声音说道:“镜月,我看乐兄弟说的对,拓跋济予武功高强,阴险狡诈,兼之人多势众,你去岂不是给我们添乱。不如你先回楼舍,在那里静候我们的消息,也好让我们在救人时无后顾之忧。”翟镜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只见到处都是树林花丛,心中有些害怕,娇嗔地对梅九通说道:“这里虎啊狼啊时常出没,我又忘记回去的路,要是一不小心被那些野兽吃进肚子,看你以后怎么办。”梅九通皱起眉头,望着乐异扬,满脸茫然。 ------------ 第六十三章 以身犯险 乐异扬立即说道:“梅大哥,拓跋济予与我有隙,我猜他想见到的人是我。翟姐姐说的有道理,山谷中野兽成群,你先陪她返回。”梅九通连忙摆摆手,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兄弟有难,我梅某人岂能袖手旁观。况且翠心是镜月的妹妹,我更不能置她于不顾!”翟镜月听罢,脸上堆起满满的微笑,说道:“乐公子,我家九通要去救他的小姨子,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非去不可。” 乐异扬无可奈何,不想耽误救人的时间,对二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同前行,等会再见机行事。”梅九通和翟镜月对视一笑,点头答应。 三人一路向前走去,走了两里路,就到了幽寂谷的谷口。此时拓跋济予一行人正在那里休息。 那些党项武士见到有人从谷中走来,立刻起身加强警惕。等到乐异扬等人走近,拓跋济予已经坐在马上。翠心被捆住双手,嘴里塞上了一团棉布。乐异扬看见此情景,心头一酸,急忙走上前去,却被两个党项武士横刀拦住。 拓跋济予挥手示意,说道:“乐公子,我们真是有缘,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了你。”乐异扬站在离他三丈开外的地方,拱手答道:“拓跋大将军,在下不才,劳烦你费心了。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够高抬贵手,将她放了。” 翠心看见到乐异扬到来,才明白党项人抓她的目的,竟是为了引诱乐异扬出来。乐异扬武功在拓跋济予之下,明知此行有危险,却仍然前来营救自己,翠心感动的热泪盈眶,心想终究没有看错人。她使劲挣扎,将塞在口中的棉布吐出,大声说道:“乐公子,你要小心,千万不能上他们的当。” 那些党项武士听见翠心大吵大闹,急忙吼住让她闭嘴。乐异扬朗声让他们住手,拓跋济予在马上“嗯”了一声,那些武士便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乐异扬眼中朦胧,他轻轻眨了两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翠心,安慰道:“心妹,你放心,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出来。”拓跋济予看着眼前的情形,在马上不停地拍手,冷笑道:“好一个英雄救美人,太让鄙人感动了!我是不是该成全你们呢?” 乐异扬听出他话中有话,不卑不亢地说道:“拓跋大将军,圣人有言,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反过来讲,小人成人之恶,不成人之美。是做君子还是做小人,还请大将军自己定夺。”拓跋济予怒道:“臭小子,我本想大发慈悲给你们留个全尸,没想到你竟然绕着圈子来骂我。好的,你是君子,我就是小人。今日不降你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狠。”说完忽的伸出双手,摆出八字形状。 乐异扬明白这正是“霹雳神掌”的招式,立刻对身后的梅九通和翟镜月说道:“两位多加小心,他要使出绝招了。”梅九通虽然没与拓跋济予交过手,但听郭荣说过“霹雳神掌”的威力,于是迅速拉着翟镜月的手,退到身后的山丘后面。 乐异扬正欲拔剑与他过招,拓跋济予已经在胸口划了三个圈,顺势朝他推来。上次为了救来纪云,乐异扬已经尝过“霹雳神掌”的苦头。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断然不想直接与拓跋济予对抗。乐异扬迅疾翻身避过掌风,只见身后的巨石被劈成两半,一缕白烟朝天上升起。 梅九通目睹这个情景,心想这个拓跋济予本领不小,对翟镜月说道:“不知道乐老弟能不能赢过拓跋济予。”翟镜月早已吓得目瞪口呆,听见梅九通的话,摇摇头说道:“没想到这个大魔头这么厉害,乐异扬哪里是他的对手,这不是白白去送死吗?如今翠心还在他们手里,我们要想办法救她出来啊。”梅九通道:“镜月,你别担心,等会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翠心救回来。” 两人谈话的时候,乐异扬已经连续避过三个掌风,剑尖离拓跋济予不到五尺。拓跋济予眼见长剑逼近自己的坐骑,猛地拉住缰绳,那马儿忽然抬起前腿,试图用马蹄压住来人。乐异扬迅速从马身下翻过,左手紧抓住马尾,狠狠地向后扯,那匹马疼得直跺脚。拓跋济予在马上坐不安稳,飞身翻下马,手掌直接朝乐异扬袭来。 乐异扬立刻松开马尾,用力拍打马儿的屁股,那马儿痛得急忙超前冲去。拓跋济予未料到乐异扬回出这招,眼看骏马的后腿已到眼前,即刻将身子斜倾,只见马蹄从他鼻尖掠过。 乐异扬望见飞奔而去的骏马,心中闪过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大声对梅九通说道:“梅大哥,你们快上马进谷,请求葛老前辈前来接应。”梅九通抬头看见拓跋济予的坐骑正飞快地朝自己跑来,立即起身,搂着翟镜月的腰部,翻身飞到马上,然后朝谷中奔去。乐异扬望见两人平安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拓跋济予所骑之马乃西域宝马,可日行千里。在定难军的党项人中,只有夏国公李彝殷和他两人才有资格乘坐。拓跋济予因为与李彝殷的冲突离开定难军,一直以来都是将这匹马当做地位的象征。如今竟被乐异扬赶进了虎狼林喂野兽,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他呵斥道:“臭小子,没想到你竟然连这种法子也想得到。你知道那匹马价值连城吗?今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说完从背后取出大刀,左右挥动朝乐异扬袭来。 乐异扬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得一路避让,拓跋济予前进两步,他就后退两步。拓跋济予始终不能与他正面相斗,于是使眼色让党项武士杀死翠心,以分散他的注意。 那些党项武士心领神会,立刻举起天狼刀朝翠心砍去。乐异扬见情势危急,将手中的青云玄空剑刺向那武士。正欲前去相救,却被拓跋济予的大刀拦住。那些党项武士取了青云玄空剑,笑道:“就用你的这把宝剑取你心爱的女人的性命吧。”翠心绝望地望着那把宝剑,忧伤地说道:“乐公子,你多保重,我们来世再见!” 乐异扬眼看翠心有性命危险,不顾一切用手掌朝拓跋济予丹田击去,拓跋济予急忙后退躲去,乐异扬夺过他手中的刀,朝那名党项武士击去。那党项武士正用手中的青云玄空剑挥向翠心的颈部,却被乐异扬从身后砍中,鲜血贱了一地。翠心看见地上的鲜血,以为是自己受伤,顿时晕厥过去。 那些党项武士立刻围了上去。乐异扬挥剑杀退数名党项武士,那些人一时不敢再靠近。拓跋济予心中恼怒不已,喝令众人散开,挥掌使出“霹雳神掌”。乐异扬急忙翻身避过,抱起翠心,迅速向幽寂谷退去。拓跋济予那肯放过乐异扬,不顾身后武士的伤势,一路穷追不舍。 乐异扬跑了一阵,回头观察拓跋济予等人的动向,发现他正从身后拔出弓箭朝自己射去。乐异扬挡在翠心身前,挥剑击落十余箭,但还是被其中一箭击中左上臂。乐异扬只觉手臂一阵剧痛,手掌立即失去知觉,翠心从他手中滑落到地上。乐异扬担心弓箭有毒,急忙拔出弓箭,又在封住了左上肢“手三里”、“曲池”二穴,阻止毒气向全身蔓延。 这时,那些党项武士都赶了过来。拓跋济予看见乐异扬受伤,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 乐异扬扶起翠心,轻轻的问道:“心妹,你还好吗?”翠心慢慢恢复了意识,看见他左上臂的箭伤,吃惊地说道:“乐公子,你受伤了?好不要紧?”乐异扬道:“没事,只不过是小小的箭伤,过几天就好了。你还好吗?”翠心双颊微红,低头不答,心想:“他自己受了伤,还这么关心我,看来我真的没有看错人。”说道:“乐公子,我们还是赶快会谷里去,那些党项鞑子要来了。” 拓跋济予已经走到两人跟前,冷冷地说道:“你们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你们那些卿卿我我的话,我看还是留在黄泉路上讲吧。”翠心怒斥说道:“大胡子,你不要太得意。虽然我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但我与乐公子之间的事情,你管得着吗?”拓跋济予碰了一个大钉子,勃然大陆,顺手拔出其中一个武士手中的大刀,作势朝翠心头上挥去。 乐异扬立刻用身子护住翠心,右手举起青云玄空剑挡住天狼刀,对拓跋济予说道:“拓跋大将军,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其他人身上。何况翠心只是一个女子,你为何要为难她?”拓跋济予冷笑道:“你屡屡坏我大事,如今死在我手中,倒也不冤枉。至于你身后的那个女孩,她长得倾国倾城,我哪里舍得杀她,不过是吓吓他而已。”乐异扬挺身说道:“我死不足惜,不过在下奉劝大将军一句话,迷途要知返,任何时候都不算晚。”拓跋济予道:“鄙人不想与你谈论这些大道理,乖乖受死吧!”说完用力按下手中的刀。 乐异扬内功本来不如拓跋济予,现在又只有右手可以使出力气,青云玄空剑已经敌不过天狼刀,逐渐朝自己胸前移来。拓跋济予一边使力,一边大笑道:“臭小子,从今日起,美人和宝剑,都不是你的了。”乐异扬故意不做声,等到长剑靠近自己胸前的衣服的时候,突然发力,用脚踢向拓跋济予的小腹。 拓跋济予不知乐异扬此招有几分内力,猛地抬起左手,将乐异扬的脚顺势拍下。他这一松手,压在青云玄空剑上的力量就削弱四五成,乐异扬不待他回过神,已经掀开头上的天狼刀,扶起翠心后退一丈余。 拓跋济予方知上当,如今已经失去了最佳的事迹,只得使出“霹雳神掌”来补救。乐异扬心知不妙,一丈的距离正是他掌风的受力的核心范围,且时间仓促,他身旁尚有翠心,来不及转身撤退。 眼看拓跋济予划完三圈,翠心却从乐异扬身后跃出,用身体紧紧挡在乐异扬面前。乐异扬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跑着翠心就扑倒在地上。“霹雳神掌”的掌风从乐异扬和翠心背后呼呼地掠过,将二人的头发吹得散乱。 ------------ 第六十四章 生死一线 拓跋济予见一招失手,未等乐异扬反应过来,又接着使出第二掌。发掌之时,从谷中的虎狼林传来飕飕的声响。拓跋济予抬头远眺,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再看乐异扬与翠心,二人已被两根长绳拉回三丈余,而两人刚才所在的地方被“霹雳神掌”击出一个五尺余的深坑。 拓跋济予又朝树林中看去,仍然未见到有人出现,方才的两根长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正疑惑不语,听道手下一名武士说道:“这太奇怪了,刚刚明明看见有两根绳子。”拓跋济予明知有人暗中营救乐异扬,但不知道他为何不现身。拓跋济予心想:“这件事着实奇怪,看来还是小心为妙。” 拓跋济予以为乐异扬故意跟踪,担心他会坏了自己大事,一门心思想要除掉他,这时发现他仍然待在原地,不及多想,又使出“霹雳神掌”,却感觉运气之时手腕发麻。拓跋济予将真气凝集中在手掌心,用力朝前推去,那掌风却像穿了鞋子,朝左右散去,周围的树枝恍若被惠风吹过,只是轻轻地动了动叶子。 树林中的那人不仅悄无声息地救了乐异扬,而且还暂时封住了拓跋济予的体内的真气。拓跋济予眼看乐异扬近在咫尺,却拿他没办法。如今已有几名武士伤亡,如果再强行打斗下去,党项武士难免会处于下风。 拓跋济予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个小子已经中了七日倒剧毒,身上又没有解药,几天之后必死无疑。早死晚死都是一样,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个山谷很邪门,还是赶紧离开此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到这里,拓跋济予吩咐手下马上撤离幽寂谷,将死去的那几名武士匆匆掩埋在谷外,然后带着一行人悻悻地向北方而去。 拓跋济予等人刚走出幽寂谷,才行了不到两里路,拓跋济予突然用手捂住胸口,大叫一声“不好”,从口中吐出大量鲜血,整个人感觉头晕眼花,身子摇摇欲坠。 那些党项武士看到地上的鲜血,心里顿时乱成一团。有几个头脑还算清醒的人急忙上前扶住拓跋济予,惊慌失措地问道:“大将军,您这是怎么了?”拓跋济予此时全身无力,望了周围的手下一眼,缓缓扬起手,虚弱地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是刚才出手时运功过度,休息片刻就好了。”拓跋济予示意他们将自己扶到路边的树林里,搭起随身携带的帐篷,独自一人盘坐在里面运功护体。他的手下都守护在帐篷周围,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态。 拓跋济予点住双臂的“内关”、“郄门”二穴,静心调息体内的真气。这两个穴道有疏通气血、调养心脏的效果,拓跋济予封住左右臂的这些穴道,将真气逼回胸内,这才感觉头晕、乏力之症较前好转。拓跋济予心中骇然,没想到这幽寂谷中竟然藏有如此了得的人物。那人在相距十余丈外的树林中出手,就已经削减“霹雳神掌”进十成威力,其深厚的内功让拓跋济予不寒而栗。 那人只是想暗中救助乐异扬与翠心,竟然无意中破解了“霹雳神掌”招式。拓跋济予自幼追随名师,习得“霹雳神掌”大部分功力,在江湖上很少遇到对手。但“霹雳神掌”有一个致命缺陷,即在运气发掌的时候,如果被其他人强行打断,不仅掌风的威力大减,甚至会有生命的危险。之前在集镇外的山林,乐异扬凝集全身的内力,以一招“沧海神针”对抗拓跋济予,两人相持之中,那些党项武士虽然人多势众,但也没有一人出手攻击乐异扬,正是怕影响拓跋济予聚精会神的运功。 “霹雳神掌”虽有这个缺陷,但寻常人却难以看出来,他们担心“神掌”的威力,早就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敢上前与之对决,就算豁出性命一试,尚未到拓跋济予跟前,就已经被其所伤,所以寻常人难以发现这个缺陷。乐异扬当时离拓跋济予不到三丈,下定决心与拓跋济予同归于尽,所以能够运剑如飞,未等拓跋济予使出“霹雳神掌”,便与他剑掌相接,自然不会有性命之虞。 拓跋济予休息了三个时辰,体力方才逐渐恢复。他从帐篷中走出来,那些党项武士全都上前关切地问询。拓跋济予微微颔首,淡定地说道:“大家尽可放心,我已无大碍!”那些武士略微放心,纷纷说道:“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拓跋济予望着四围的山色,叹气道:“这里全是高山峻岭,如今我已失去坐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里。恒州战局不稳,要是我们去迟了,恐怕就要错过一场好戏。” 那些党项武士无一人骑马,心中都很焦急。拓跋济予望着幽寂谷,狠狠地说道:“如此宝贵的一批马儿,竟然埋没到幽寂谷中,可惜,可惜啊!”停顿片刻,又咬着牙齿说道:“没想到乐异扬那小子会使出这种损招!今日没能亲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却是遗憾了。” 其中一名党项武士上前说道:“大将军,乐异扬确实可恨!不过他已经中了剧毒,过几日就一命呜呼了。至于大将军的坐骑,属下愿意亲赴幽寂谷中,为您夺回来。” 拓跋济予听见那人表忠心,立即点头,欣然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加阻拦。幽寂谷非等闲之地,里面高手不知道有多少,你可带一人与你同行,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拓跋济予又挑选了一名年轻力壮的武士,叮嘱道:“你们进谷之后,要牢记不可贸然行事。”那名武士应承道:“大将军放心,我们自会见机而行。”说完,两人朝原路返回幽寂谷。等到夜色降临后,那两名武士才偷偷溜进谷中。 白日里,拓跋济予等人刚离开,就从树林里走出来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袁甄桢。乐异扬未想到袁甄桢有如此厉害的内力,急忙上前笑着说道:“多谢袁姑娘救命之恩。”袁甄桢听后,不住地摇头,指着身后的树林说道:“乐公子,你搞错了吧,我哪有这个本事,救你们的人是我师父。你瞧,师父大人还没有走呢!” 乐异扬恍然大悟,心想:“葛老前辈亲自前来救自己,待会一定要好好感谢他老人家才行。”他顺着袁甄桢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葛岷山站在树林里面,正对着自己微笑。乐异扬点头示意,回过头问道:“袁姑娘,葛老前辈刚刚为何不出来教训拓跋济予?”袁甄桢道:“乐公子,你忘啦,师父之前不是说过,凡是做了幽谷派掌门,都不能出谷半步。”乐异扬思索片刻,笑着说道:“是是是!在下记起来了。葛老前辈真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袁甄桢笑了笑,突然看到他左手臂的箭伤,立刻止住了笑容,关心地问道:“乐公子,你手臂受伤了,要不要紧?”乐异扬瞧了箭伤一眼,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袁甄桢皱起眉头道:“箭伤哪能小觑,如果伤及骨头,那就麻烦了。乐公子,小女子这就回去,师父自有办法处理。”乐异扬点点头,说道:“好的,我们等会就赶回去。”又朝树林望去,那里却无葛岷山的踪影,原来他已经早一步回去了。 乐异扬对身后的翠心说道:“心妹,拓跋济予已经逃走了,我们回谷里去吧”。翠心惊魂甫定,弱弱地说道:“乐公子,刚才好危险,还好有老爷爷相救。”乐异扬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想到翠心用身子替自己挡掌风一节,心中既感动又后怕,这时故意沉着脸,数落道:“心妹,你还知道危险啊。如果拓跋济予的霹雳神掌击中你,你知道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 翠心将乐异扬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要,就算明知道有生命危险,也愿意替他去死。听到乐异扬的斥责声,以为他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心里感到十分委屈,眼泪汪汪地说道:“乐公子,我岂不知道有危险,不过要我眼看你受伤,我哪里会好受!”说完将头扭到一边,轻轻地抽泣。 乐异扬脑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走上去递上手绢,道歉道:“心妹,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难过一辈子。”翠心接过手绢,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嘟着嘴巴说道:“乐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在你心中有这么重要吗?”乐异扬满脸严肃地说道:“傻丫头,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翠心听后一阵宽慰,娇声说道:“乐公子,我不要你难过,我要你开心过一辈子,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乐异扬这才露出笑容,说道:“好的,心妹,我们一言为定。你以后千万不可再做这种傻事了。那个拓跋济予功夫了得,就算是十个人站在他面前也难免被他的霹雳神掌所伤。”翠心问道:“他这么厉害,以后我们碰到他该怎么办呢?”乐异扬故作玄虚,微笑不答。翠心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推着他的手,说道:“乐公子,好哥哥,你快告诉我吧。”乐异扬经不起他这样折腾,只得开口说道:“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能躲就躲。等到他消耗完体力,我们再以逸待劳,与他周旋。” 翠心拍手称赞道:“乐大哥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乐异扬微微笑道:“心妹,好汉不吃眼前亏呢!不过还有一种应对之策,就是以险取胜。等他尚未使出霹雳神掌,便打他个措手不及。不过这样做太大风险,寻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翠心说道:“乐大哥说的有道理。” 这时,她又想起刚才袁甄桢说的话来,催促道:“乐大哥,我们回去吧。等会老爷爷还要帮你治伤呢?”乐异扬嗯了一声,与翠心一同回去。 ------------ 第六十五章 箭毒留患 乐异扬与翠心回到山谷里的楼舍,袁甄桢已经在那里等待。袁甄桢带着二人穿过大门,缓缓走进屋内。葛岷山稍早之前得知乐异扬受伤,现在已是心急如焚,他紧闭着双眼,脑海中思索着解救的方法。 此时屋内聚集了葛岷山座下八大弟子,分别是章应闲、陈聆知、姬显声、管若即、步春胜、匡未僵、代房骏和薛闻宣。众人分坐在大堂两边的木凳上,他们见到袁甄桢进来,都转身朝她示意。 屋内没有梅九通和翟镜月的身影,乐异扬担心他们的安危,小声向袁甄桢问询。袁甄桢轻轻地回答道:“梅公子和翟姑娘正在马厩那边欣赏拓跋济予的那匹宝马,既然你提及起二人,我现在就派人去请他们过来。”说完吩咐身旁的九师弟薛闻宣,让他去马厩知会梅九通与翟镜月一声。薛闻宣爽快地答应,起身朝屋外而去。 袁甄桢给乐异扬和翠心安排好位置,走到葛岷山身边,俯身说道:“师父,乐公子和翠心姑娘到了。”葛岷山猛地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乐异扬左上臂的箭伤,急忙起身招手道:“乐公子,你快走上前来,老夫帮你查看一下伤势。” 乐异扬乖乖地走过去,脱去左臂的衣服,着实吓了一跳,之前被拓跋济予用箭射伤的皮肤周围已经发黑,并不断流出暗红色的液体。葛岷山取出怀里的麻布,轻轻拭去乐异扬手臂上液体,放到鼻前嗅了嗅,紧皱着眉头说道:“乐公子,你这此受的不是一般的伤。这个箭头上面有剧毒。幸亏你及时拔出箭头,并封住了左手的穴道,毒气才未扩散至全身,不然你恐怕已经不省人事!至于箭头上涂的是何种箭毒,老夫暂时还不清楚……”葛岷山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朝堂下望了一眼,吩咐八徒弟代房骏去内房中取自己酿制的药酒来。 翠心听说乐异扬中了毒箭,早就乱了阵脚,心想:“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子?拓跋济予太歹毒,非要置乐大哥于死地。”上前拉着葛岷山的衣袖说道:“老爷爷,乐大哥是个好人,他三番五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求您一定要治好他的箭伤啊。”袁甄桢过去扶着她,安慰道:“翠心姑娘,你放下心来,这世上还没有师父治不好的箭伤。” 葛岷山却摇摇头,满脸惆怅地说道:“桢儿,不要说这些大话欺骗小姑娘。为师这一生虽有研究解毒之法,也曾见识过上百种箭毒,不过到现在为止仍未分辨不出乐公子所中之毒,真是惭愧!” 袁甄桢绷紧了神经,心想:“世上竟有师父不能解的毒,看来此毒真是不一般,乐公子这回遇到**烦了。”轻轻地问道:“师父,那该如何是好?”葛岷山道:“目前只能舍次求全,保住性命要紧。” 乐异扬听到葛岷山如是说,脑袋突然发蒙,脸色变得惨白,慌张地说道:“葛老前辈,以您的意思,晚辈的左臂是难以保全了?”葛岷山轻轻地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乐公子,现在毒气全都集中在你的左臂,虽然穴道暂时封闭,但一旦穴道重新打开,毒气势必扩散至全身,到时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乐异扬听后半响不说一句话,回头望着堂下众人,想到自己与他们都是少年,还有美好的年华等着自己,却要在这个年纪失去一条手臂,若是没了左手臂,以后恐怕很难在江湖上立足,更别提为父母报仇;转念又想到,如果耽误时间以致毒气扩散,自己须臾间就会有性命之忧。乐异扬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哪能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 众人看见乐异扬神色沮丧,都想起身去安慰他,但又不知道怎样说才不会让他误会,于是仍然默默地坐在原地。 房间里安静下来。翠心终于忍不住,对葛岷山说道:“老爷爷,要是永久封闭穴道,是不是毒气就不会扩散。”葛岷山摇摇头,叹气道:“小姑娘,穴道是不能永久封闭的,每个穴道开合的时间不定,所以根本做不到永远封闭。再者,如果毒气不从体内排出,聚集时间越久,毒性越大,到时候不仅左手臂保不住,甚至会……”他见乐异扬已经紧张不安,不忍心再说下去。 这时,代房骏取了药酒出来。葛岷山让他递给乐异扬,说道:“乐公子,这时老夫自制的药酒,你先喝了它。我的药酒虽然没有华佗的麻服散药效强,但等会也可以减轻一些你的疼痛。” 乐异扬熟读诗书,知道当年华佗研制麻服散,是为了替百姓治疗肌肤之伤时消除疼痛。如今葛名山让他服用药酒,自然是为了他好,于是伸手接过装有药酒的葫芦,说道:“多谢老前辈的好意。” 袁甄桢望着乐异扬,想着他没有左手臂的样子,鼻子一酸,问道:“师父,乐公子的手臂非断不可吗?”葛岷山点点头,说道:“若果现在不断,等到毒气扩散至全身,再断就来不及。为师岂能忍心看着乐公子就这样白白搭上性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乐公子能够安全度过这一劫,以后再找那个拓跋济予报仇不迟。” 乐异扬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地说道:“葛老前辈言之有理,毒箭之仇,晚辈以后一定要报。”说完打开药酒的塞子,握着酒葫芦一饮而尽。 翠心看见乐异扬饮完药酒,想到他马上就要断掉手臂,不由得抽泣起来。乐异扬放下手中的葫芦,安慰她道:“心妹,你不要伤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翠心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珠,说道:“乐公子,都怪我不好,要是我前面老老实实坐在你身边,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乐异扬镇定地说道:“心妹,你不必自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怪只能怪我武艺不精,不是拓跋济予的对手。就算这回侥幸逃过,以后再遇到拓跋济予,说不准同样会遭受此祸。” 袁甄桢也说道:“翠心姑娘,你别难过。事已至此,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乐公子保住性命,他日学得高深武功,再不用担心被其他人伤害性命。现在我们不能耽搁时机,师父马上要给乐公子治伤。”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不觉哽咽起来,不忍说“截肢”二字,只说成是“治伤。” 翠心听后哭得更厉害,乐异扬不停地安慰她。大堂里的幽谷派弟子也不忍看到这一幕,章应贤最先起身走出门外,其他人望了师父和师姐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然后纷纷起身离去。 梅九通、翟镜月跟着薛闻宣走到门口,看见众人神色凝重,连章应闲都不住地摇头叹气。梅九通上前问道:“章兄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说话?难道葛老前辈他老人家……”未等他说完,章应闲就打断他道:“你胡说什么?师父武艺高强,身子硬朗的很,怎会有事?倒是那个姓乐的小子,如今有了**烦,你还不快进去看他一眼。”梅九通心头一凉,想到乐异扬哪能敌得过拓跋济予,想必已经身受重伤,急忙拉着翟镜月,大步跨进大堂去。 翠心看到二人前来,眼泪不停地往外流下,扑到翟镜月的怀中痛哭。翟静月并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只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让她不要过分伤心。 梅九通看见乐异扬手臂的箭伤,向葛岷山问道:“老前辈,乐老弟的伤严重吗?”葛岷山回答道:“乐公子中了剧毒,左手臂不能再要了。”梅九通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问道:“就算箭头有毒,也是可以化解的,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葛岷山道:“梅公子,如今尚并不清楚乐公子中的是何种毒,又怎能配置的出相应的解药来?” 梅九通思索了一会,拍着手道:“乐公子,我在翠眉山曾递给马神医三把飞镖,你还记得吗?”乐异扬说道:“在下当然记得,那日拓跋济予想暗算郭侍卫,却被郭侍卫识破把戏,三把飞镖都被击落。” 梅九通朗道:“如果梅某没有猜错,这弓箭上的毒与飞镖上的毒是同一种。我这就返回开封找马神医取解药。”乐异扬抓住他的衣服,劝道:“梅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此去开封有一千余里,来回至少需要十日,等到梅大哥回来,小弟恐怕已经不在人世。再者,拓跋济予阴险无比,他使的箭毒怎会被轻易破解。而今之计,只能让葛老前辈为我截臂。没了左手臂,小弟还有右臂,照样可以生活下去。” 梅九通不甘心,又说道:“我现在就去追拓跋济予,他身上一定带有解药。如今他没了坐骑,相信走不了太远。”乐异扬摇摇头道:“梅大哥,拓跋济予武功不容小觑,你千万不能为我去冒这个险。”梅九通正欲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乐兄弟,有件事现在不知当说不当说。乐异扬道:“梅大哥,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话不可以说?”梅九通这才说道:“刚才我和镜月骑了拓跋济予的马,一路狂奔进入树林,途中遇见几只出来觅食的老虎和饿狼,见到我们过来,都不停地四处逃窜,这真是一件怪事。”乐异扬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连虎狼都害怕拓跋济予的坐骑,真让人不可思议。” 葛岷山听了两人的谈话,打断道:“两位公子,老夫在这谷中几十年,深知这里的虎狼凶猛无比,又怎会怕区区一匹千里马?除非这匹马有什么特别之处。”梅九通躬身答道:“若非晚辈亲眼目睹,当真不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事情。”一旁的翟镜月也说道:“梅大哥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我也在马上。”乐异扬听后更觉得奇怪。 袁甄桢看众人都在谈论拓跋济予的马,心里十分着急,担心时间一长,乐异扬可能性命不保,于是提醒道:“师父,还是先治乐公子的箭伤吧。”葛岷山点头道:“还请小姑娘暂且回避。” 翠心听后,凄凄切切地望了乐异扬一眼,只见他强颜欢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心妹,你先出去等一会。”翠心想着乐公子好好一条手臂,只因中了一种不知来路的毒药,便要一辈子忍受截肢之痛,心头涌上一阵一阵悲恸。 ------------ 第六十六章 回生无望 翠心站在地上不肯离去。梅九通用手戳了戳翟镜月。翟镜月打起精神,上前对翠心说道:“妹妹,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老爷爷做事。”翠心“哦”了一声,不情愿地随着梅九通和翟镜月走出去。 屋内只剩下葛岷山、袁甄桢和乐异扬三人。葛岷山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现在感觉怎样?”乐异扬只觉头脑眩晕,四肢无力,口中吐出白沫,虚弱地说道:“葛老前辈,你的药酒药效太强了,晚辈……”话未说完,便“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袁甄桢急忙扶起他,问道:“乐公子,乐公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葛岷山伸出右手,在乐异扬腕部触摸把脉,突然缩回手,对袁甄桢说道:“不好,乐公子并不是被为师的药酒麻醉了,而是其手臂的箭毒侵入全身所致。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将他体内的毒逼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葛岷山将乐异扬盘坐在地上,坐在他身后,吩咐袁甄桢道:“桢儿,为师这就替乐公子解毒。在我运功期间,不能受到任何人的打扰,以免真气倒流,误伤乐公子。”袁甄桢应诺道:“师父放心,徒儿会一直守在您的身边。” 葛岷山放下心来,闭眼凝神,双掌抵在乐异扬后背,真气不断传到他的体内。乐异扬身中剧毒,体内七经八脉都受到箭毒的侵扰,心神完全丧失。他此时全无意识,身体冰凉。葛岷山虚岁已过八十,习武数十年,内力自是十分深厚,不过此时也感到双掌寒气逼人,额头慢慢透出汗液,背后也升起一团白烟。 袁甄桢看师父头上冒出了汗珠,乐异扬却仍然没有动静,心中隐隐担心起来。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乐异扬有些坐不住,身子朝一旁倾斜。葛岷山急忙体内真气输送,将他的身子重新扶正,随着自己的身子一起缓缓在原地转圈。袁甄桢靠在门后,双手紧握,不敢出一点声响。 乐异扬嘴角微微动了两下,背后也冒出了白烟。隔了一个时辰,他左手臂的伤口处渗出大片黑色的血液,一直流到手指尖。这时,乐异扬的脸色稍微变得红润,体温也渐渐恢复。 袁甄桢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后面一声门响,她转过身去,发现章应闲走进来。袁甄桢急忙招手示意,说道:“章师弟,师父正在为乐公子治伤,不要打扰他们。” 章应闲看了两人一眼,不满地说道:“师父怎能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子,白白消耗体内大量的真气?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仍未能解除这个小子身上的箭毒,我看是神仙下凡也治不好了,师父为何还不放弃。在这么下去,师父体内的真气耗完,到时就得不偿失了。” 袁甄桢正声说道:“章师弟,你不要胡说。如今乐公子体内的箭毒已经排出,如若不信,你自己可以走过去去看。” 章应贤望了乐异扬手臂一眼,摇着头说道:“箭毒已经进入血液里面,就好比把米酒倒入一碗水中,唯有将整碗水全部倒掉,才可以消除碗中的米酒。水可以完全倒掉,但血不能全部排出,你觉得我说的怎样?” 袁甄桢觉得他说的有理,但眼看乐异扬情况有所好转,仍愿意相信师父能够替他清除体内的箭毒。章应贤无可奈何,只得大声嚷道:“师父,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您的身体要紧啊!” 葛岷山听见他的话,猛然缩回双手,放在丹田之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训斥道:“贤儿,谁让你进来的!”章应贤一愣,笑着说道:“师父,徒儿见您为乐公子疗伤,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徒儿是担心您的身体,才进来看看。”葛岷山说道:“一派胡言!为师运功其间,最忌讳旁人打扰!你岂会不知!”章应贤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地说道:“师父,徒儿也是为了您老人机好。你将自己的真气输到他的体内,最多延缓他几日寿命,徒儿觉得师父不值得这么做。” 葛岷山早就知道乐异扬中的箭毒非同寻常,没有解药是去除不了他体内的毒物,但念及他是林言将军的后人,不忍心他小小年纪就死于非命,因此才想尽办法来救他。听见章应贤一语洞穿自己的想法,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涌上来,怒道:“为师岂会不知,要你在这里添乱。还不赶快给我出去!”章应贤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出门口。 袁甄桢将门紧闭,上前关心:“师父,都怪徒儿不好,没有守住大门。”葛岷山微微扬起手,说道:“桢儿,与你无关。你这个师弟一向自作聪明,却不知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为师真为他担心啊!”袁甄桢道:“师父,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您又何必做操心这么多。” 葛岷山点头道:“桢儿所言不虚,为师老糊涂啦。”又望着乐异扬,叹气道:“多么英俊的一个少年,没想到只有几日寿命。老夫已经尽力了。林将军,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你的曾外孙能够平安无事吧。” 袁甄桢扶起葛岷山,说道:“师父,你累了一个时辰,先回房休息一会。乐公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师弟们来办吧。”葛岷山道:“他身子比较虚弱,尽量不要让人打扰他。”袁甄桢道:“徒儿明白。” 袁甄桢然后去开门,对翠心、翟镜月与梅九通说道:“乐公子的箭毒已经扩散至全身,师父暂时用真气镇住毒物,如果找不到解药,恐怕就只能熬到这几天了。”三人听了之后,急忙进屋去,扶着乐异扬回房中躺下。 梅九通望着昏迷中的乐异扬,想起刚才袁甄桢说的话,咬着牙齿说道:“乐兄弟,你放心地去吧,你的一箭之仇,大哥一定会为你报!”翟镜月也忧伤地说道:“乐公子真是一个苦命人啊。”梅九通望了她一眼,轻轻地说道:“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翠心一直不吭声,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这时却对翟镜月说道:“姐姐,我想在这里好好陪陪乐大哥,好吗?”翟镜月安慰道:“妹妹,你别太难过,这都是命啊。命里若有跑不掉,命里没有不强求。你和乐公子也许就是有缘而无分吧。”翠心哽咽着说道:“姐姐,我心里明白。”翟镜月道:“你明白就好,千万不要做傻事。”说完与梅九通离开乐异扬的房间。 翠心坐在床边,伤心得不停地哭泣,眼泪落到乐异扬的脸上,乐异扬却一动不动。翠心哭了半响,眼中没有泪水,又抽泣起来。隔了一会,她慢慢停止了抽泣,用手绢把乐异扬脸上的泪珠拭去。 她将手绢放到枕头边,细细回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当初在别情楼,如果不是乐大哥挺身相救,我早就被拓跋济予的手下侮辱,而他却因为这件事情与心爱的女子分离数日。翟姐姐说得对,他是少年英侠,而我只是青楼女子,两人原本不相配。虽然说有缘千里来相见,两人之间却是兄妹情分。不过能有他这个大哥哥,我也心满意足。如今他身中剧毒,再过几天就不在人世,我得马上去追赶拓跋济予,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也要换回一瓶解药。如果他不肯给我,乐大哥性命不保,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翠心眉头稍稍舒展,伸手去把被子盖好在乐异扬的身上,轻轻地走出门去。 到了傍晚,梅九通前来探望乐异扬,在屋内却没有发现翟镜月的身影。他急忙打开房门,在院中呼喊翟镜月的名字,隔了良久,仍未有人回答。梅九通眼睛跳了几下,预感事情不妙,跨步出门去马厩寻找。 翟镜月刚好没有睡觉,正在院子里散步,远远望见梅九通过来,便迎了上去。当得知梅九通要去马厩的时候,翟镜月也执意要过去。梅九通执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两人一同前去。 马厩在庄子的西侧,离幽谷派弟子住的楼舍有两里路。梅九通走在前面,回头对翟镜月说:“镜月,路面崎岖不平,你要当心。”翟镜月答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怕。”梅九通微笑道:“要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翟镜月撒娇道:“我不许你离开我。”梅九通道:“你迟早要嫁人的。”翟镜月停住脚步,生气地说道:“你又来了,我这辈子就跟着你,要嫁就嫁给你。” 梅九通见她口气有变,也停止了脚步,陪着笑脸问道:“镜月,你生气啦?”翟镜月冷冰冰答道:“我是生气了,但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自己要在开封遇到你。如果不遇到你,现在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梅九通道:“镜月,难道是我对你不好,才让你有这么多的烦恼?” 翟镜月道:“你对我不够好。九通,平时你总是躲躲闪闪,故意不让我表露心迹。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确又总是说把我当做小妹妹。我不想做你的小妹妹,我只想做你的妻子。”梅九通没想到她这样直白地表露心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 翟镜月又说道:“我从小在青楼长大,见惯了达官贵人,却偏偏喜欢你这样洒脱不羁的人,看来以后我是要过苦日子。” 梅九通心里惦记着翠心,希望可以找到她的下落,说道:“镜月,我们不谈这个,还是赶快去到马厩边,去晚了,恐怕翠心已经偷偷骑着马离开了。” 翟镜月心中有气,但又不想惹怒他的心上人,今日既然彻底表明了自己的爱意,以后相处也就不会暧昧不清。想到这里,翟镜月点点头,道了声“好吧”,然后又开始向前行走,心想:“妹妹这是要做什么事情?” ------------ 第六十七章 马厩遇险 没过多久,两人已经来到马厩前面。翟镜月正准备推门而进,梅九通立刻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马厩外的树丛中。翟镜月不解地问道:“九通,前面是你说的要来马厩,现在到了门口,你又为什么不要我进去看看?” 梅九通将手放到嘴边,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说道:“屋内有人。”翟镜月两眼睁得大大的,小声说道:“妹妹真的在里面?”梅九通摇摇头,说道:“不是翠心,是有其他人。” 翟镜月心中一惊,立即不做声,竖起耳朵听到马厩内有人在说话。一人说道:“大哥,这匹白马真有这么重要,非要我们深夜前来。”另一人嘘了一声,说道:“兄弟,你这就不知了。整个定难军就只有两匹西域宝马,其中一匹在夏国公那里,另外一匹就是我们将军的马儿了。如今马儿进入幽寂谷,将军甚为恼怒,我这才自告奋勇进谷查探。”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小弟跟大将军才两三年,未曾想到将军的坐骑竟然如此宝贵。” 梅九通听着两人议论,心中暗笑:“拓跋济予城府如此之深,连手下的武士都骗过了。要是这匹白马只是普通的千里马,又何需手下人冒险前来偷回,这里面定有蹊跷。” 正想着,两人已经解开马儿的缰绳,准备把马牵出来。梅九通和翟镜月藏在路旁的树丛中,等两人出了马厩,就上去迅速点了两人的穴道。那些人触不及防,看见身前之人竟然是梅九通,都惊呼道:“梅大人,怎么会是你?”梅九通道:“在下现在已经辞去总捕头的官职,现在漂泊在江湖,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那两人甚是惊慌,说道:“原来你之前都是骗我们的,要是大将军知道,一定不会饶过你!” 翟镜月认出这其中一人是那日到别情楼捣乱的武士,走上去恨恨地给了他两个耳光,打得那人嗷嗷大叫。翟镜月说道:“你这个坏蛋,那日竟想着调戏本姑娘和翠心妹妹,现在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说完用脚狠狠地踢了他的身体,又给了他几个耳光。那人全身动弹不得,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急忙求饶道:“姑奶奶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了。还请姑娘和梅大人网开一面吧。” 梅九通说道:“你们怎会在这里?”那人支支吾吾答道:“小的是奉拓跋大将军之命,前来幽谷取回宝马。”梅九通望了那人一眼,怀疑地说道:“恐怕不只是为这件事吧?”那人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梅大人,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您。” 翟镜月听得不耐烦,拔出梅九通腰间的佩刀,走到另外一人跟前,将刀放到他的脖子前面,大声说道:“你老老实实交待,今晚有没有见到过我的翠心妹妹?”那人见状,吓得双脚发抖,胆战心惊地回答道:“小的刚才和大哥潜伏到马厩,一路走来,出了姑娘,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他女子。” 翟镜月以为他故意塘塞自己,伸手向那人颈部划去,那人心中一凉,想到自己死期已近,吓得脸上苍白。梅九通迅速抓住翟镜月的手,夺回大刀放进腰间的刀鞘里,说道:“不要胡闹。还没打听到翠心的下落,再者,留着他们的性命,或许可以找到配置解药的线索。” 那两人听到解药二字,脸上露出绝望地表情。其中一人说道:“梅大人,实不相瞒,解药一向都在大将军身上,我们哪里有呢?”翟镜月哪里相信他们的话,说道:“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晚不交出解药,休想离开这里!”那二人都不做声。 梅九通思索片刻,淡淡地说道:“你们可知身上的箭头有毒?”那人只想着能够脱离苦海,异口同声答道:“小的听将军提过,好像是红头蛇毒。”“红头蛇毒?”梅九通在心里念了一遍,想到这两人身上并未带解药,只得给他们解开穴道,说道:“看你们态度比较诚恳,今晚就放你们一马。回去转告拓跋济予,多行不义必自毙!希望他好自为之。” 那两人急忙磕头拜谢。梅九通对翟镜月一笑,拉着马儿往马厩走去。 那两个武士见梅九通放松警惕,急忙从后面跑出暗器。梅九通听见身后飕飕的利器响声,回身用手夹住暗器的把柄,发现竟是两枚飞镖,他想起开封府破庙里的事情,担心飞镖有毒,急忙松开手,飞镖掉到地上,叮叮当当作响。 那两人偷袭梅九通未成,又向翟镜月扔去两枚飞镖,梅九通急忙拉过翟镜月,翻身躲过飞镖的袭击。其中一枚飞镖全都刺到白马身上,白马痛苦地长啸一声,飞快跑进马厩里。另一枚飞镖朝门框飞去,死死地钉在门框上面。 梅九通大怒,“嗖”的一声拔出大刀,飞身向二人砍去。那两人未见过梅九通使得招式,取出数枚飞镖朝他袭来。梅九通人在空中,扬起大刀护体,顷刻间已将数枚飞镖击落在地。那二人眼见刀刃袭来,拔出身上天狼刀来抵御。 那二人一左一右,试图围困住梅九通。梅九通右手挥刀压住其中一人,左手掌顺势朝那人腹部击去,那人顿时飞出丈余,匍匐在地上。另一人武艺略微高强,此时拼死一搏,举刀向梅九通头部袭去。梅九通侧身避过,出招去擒那人的手腕,那人却横刀阻拦。梅九通担心翟镜月的安危,无心恋战,大刀直上起落,一阵刀光剑影,那人的天狼刀已被击的粉粹。 那名党项武士眼看要束手就擒,却出人意料地跪道地上,求饶道:“梅大人,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您身怀绝技,小的罪该万死。” 梅九通刀刃已经刺到其他的鼻梁,看到他口中称呼自己为“梅大人”,想到自己曾经身为开封府的总捕头,岂能随意杀人,就算眼前之人罪大恶极,也应该交由衙门审问之后再做判决,想到这里,他起了恻隐之心,正声说道:“你们马上离开幽寂谷,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那人听后,扶起地上的同伴,慌张地说道:“多谢梅大人不杀之恩。我们再也不敢在这里作祟了。”说完便匆匆地离去。 梅九通看着两人消失在树林里,走到翟镜月跟前,说道:“镜月,今晚好险啊!”翟镜月两手叉腰,气鼓鼓地对他说道:“九通啊九通,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别人都痛下杀招了,你还一副菩萨心肠。”梅九通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我不在衙门做事,但还是要遵守晋国的国法。” 翟镜月微嗔道:“什么国法不国法,本姑娘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今晚妹妹不见了,要赶快找到她才行。”梅九通笑道:“是啊,这个丫头,到底在什么地方呢?”他想起白马刚才中了暗器,急忙走进马厩,将马儿身上的飞镖取出,用清水洗干净伤口,取出布条包扎好,然后才与翟镜月离去。 两人离开马厩,往楼舍方向走去。在路上听到虎狼林方向传来几声惨叫声。梅九通心急如非,不知是何人遇难,携着翟镜月就朝传出声音的地方赶去。 等到梅九通和翟镜月赶到,发现地上只有两滩血迹,旁边还有一些被撕破的衣服。梅九通走上前去,发现这些衣服正是方才那两名党项武士所穿之物。 原来那两个党项武士离开马厩,自以为逃脱升天,便想着走近路从虎狼林出幽寂谷。两人在虎狼林行了不到半里路,就遇见几只出来觅食的老虎。那两人身上的天狼刀丢弃在马厩之外,身上的飞镖也已经用完,此时已无任何兵器掩护身体。这两名党项武士来不及逃走,双掌难敌老虎的巨爪,两人都被活生生地吃掉。 翟镜月看着地上一片血淋淋的景象,吓得直接扑进梅九通的怀里,说道:“九通,这里虎狼成群,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要是老虎来了,我们就来不及了。”梅九通朝周围的树林望了一眼,夜色朦胧,林中阴气逼人,他心中打了一个寒颤,抱起翟镜月,飞快地朝虎狼林外奔去。 两人回到楼舍,翟镜月仍然惊魂未定,哭泣道:“九通,翠心妹妹还未找到,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梅九通安慰道:“你放心,翠心不会有事的。”翟镜月道:“你骗我!幽寂谷里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如今乐异扬性命堪忧,翠心有下落不明,这可怎么办啊。要知道会有这些事情发生,那日我说什么也不会仍性离你而去。” 梅九通见她情绪激动,言语里似乎在自责,说道:“镜月,事已至此,我们只能面对现实,光说这些后悔的话是没有用的。”翟镜月无辜地望了梅九通一眼,突然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哭道:“你好坏!你连让我说出后悔之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恨你!” 梅九通紧紧搂住她,慨然说道:“镜月,你要振作起来,相信我,翠心一定不会有事。”翟镜月知道梅九通是在安慰自己,哭了一阵,渐渐平息下来。梅九通小心翼翼地说道:“今天时候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想想办法。”翟镜月轻轻点点头,起身送梅九通出门。 .qidianmqidianm阅读。 ------------ 第六十八章 惊天大盗 梅九通离开翟镜月的房间,头脑里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时没有睡意,准备再去探望乐异扬。 他经过幽谷派大堂的时候,发现里面灯火通明。梅九通好奇地推开门,发现里面站满了人。那些人听见开门的声音,都回过头来张望。梅九通忙说道:“各位不好误会,在下经过此地,看到深夜还未熄灯,于是进来瞧瞧。” 众人并不答话,只是分开两边站开,却见大堂之上坐着葛岷山,他的旁边站着的依然是大徒弟袁甄桢。葛岷山见来人是梅九通,问道:“梅公子还未休息?”梅九通虔诚地答道:“葛老前辈,在下哪里睡得着?”葛岷山道:“也是,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安心休息?” 梅九通以为他说的是乐异扬中毒一事,答道:“乐兄弟之毒尚未有解药,确实让人担忧!”葛岷山道:“乐公子在我幽寂谷受伤,而老夫竟然束手无策,真是惭愧!”梅九通道:“老前辈不必自责,若不是您为乐兄弟运气疗伤,他现在早已不在人世。只要他还有一息尚存,我们就可以想到办法替他寻得解毒之药。” 葛岷山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袁甄桢见状,上前一步说道:“梅公子,师父今日为乐公子疗伤之后,身体疲惫,回到房中就睡着了。等到他醒过来,却发现随身携带的武林秘笈不翼而飞,师父正为此事烦恼。” 梅九通没想到期间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关心地问道:“葛老前辈身居幽寂谷,想那武林秘笈定非寻常之物,上面记载的高深武功,恐怕非世人所知。这样绝密的武林绝技,不知道是何人偷盗所为?” 袁甄桢道:“师父当时睡意深沉,恍惚之间好像被人点中睡穴,一连昏睡了三个时辰。没想到幽寂谷里竟有这样胆大妄为之人,要是被我查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他!” 梅九通问道:“袁姑娘现在可有线索?”袁甄桢愤愤地说道:“查了这么久,毫无所获。”梅九通道:“说来奇怪,谁会做出这种事情,难道是党项武士?”袁甄桢听到这里,追问道:“梅公子,你是说拓跋济予的人。那不好,拓跋济予武艺高强,若是他得到《元和秘笈》,我中原武林就得遭殃了。” 梅九通道:“《元和秘笈》,在下之前闻所未闻,不知是何书籍。” 袁甄桢道:“这是一本从唐朝宪宗皇帝元和年间传下来的武林秘笈,其中记载了中唐时天下武林中的绝佳武艺。《元和秘笈》藏在幽寂谷中近百年,一向秘而不宣,如果被心怀不轨之人获得,必将是武林中的一大灾难。梅公子,你怎么知道是拓跋济予的人偷取的?” 梅九通听后,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不彻底查明白,将会贻害不浅,说道:“袁姑娘,在下也只是猜测而已。白日里我和镜月探望过乐兄弟之后,留下翠心一人在房间里照顾他。傍晚时分,我再去探望的时候,翠心已经失去踪迹。” 袁甄桢大惊道:“什么?翠心姑娘不见了?你怎么不早说?乐公子的房间里面有打斗的痕迹吗?” 梅九通道:“在下并未细看,翠心不懂武功,来人可以毫不费力就将她擒走。在下心急如焚,不知翠心安危如何,这才到外面去寻找。白日里我们缴获了拓跋济予的白马,于是前往马厩查看。等到我们到了那里,果真发现有两个党项武士准备盗马而去。” 袁甄桢脸色突变,急忙问道:“翠心姑娘可在他们手里?”梅九通失望地说道:“翠心并不在那里。”说完又将在马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在场众人都大惊失色,在当下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有个少年站出来说道:“真是岂有此理!那些党项人竟当我幽寂谷无人吗?”梅九通定睛一看,那个人正是日间与章应贤比武的陈聆知。其他人都附和道:“陈师兄说的有道理。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梅九通慨然道:“这些武士屡教不改,多次欲伤人性命,确实罪不可赦。不过在下曾经身为开封府总捕头,一向秉持大晋的律法办事,平时不会轻易杀人。这回终究没有打破这个戒律。” 堂下之人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遗憾的表情。袁甄桢也一声不吭,心中想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这时,陈聆知问道:“梅大人,照你这么说,那两个党项武士终究是逃脱了?”梅九通笑着说道:“在下已经孑然一身,漂泊江湖,不要再叫我什么大人不大人。”陈聆知恭敬地说道:“梅大人谦虚了。既然如此,我就学着师姐那样,称呼你为梅公子了。” 梅九通点点头,道:“好的,陈兄弟。那两个党项武士偷袭不成,我又不忍心伤害他们的性命,只能规劝他们从今往后不要再与拓跋济予做坏事。那两人应诺之后,取道虎狼林离开幽寂谷。” 陈聆知听后,望了师姐袁甄桢和师父葛岷山一眼,朗声说道:“虎狼林里野兽经常出没,平时我们这些弟子都很少单独前往,那两个党项武士怎可以大摇大摆而去,真是咄咄怪事。” 梅九通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两人人生地不熟,哪里知道这片树林就是白日里被老虎围攻的地方。等到我和镜月返身回楼舍的时候,突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两声惨叫。等到我们赶过去,那两人早已被老虎吞进了肚子里。”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心中闪过一丝悲痛的情绪。 此时早在堂下那些幽谷派弟子的意料之中,听到这种结局,他们并不感到惊讶。 袁甄桢听到二人丧身虎口,想弄清楚到《元和秘笈》的下落,问道:“梅公子,你有没有在两人遇难的地方见到纸屑的痕迹?”梅九通知道她所指为何物,摇摇头说道:“袁姑娘,现场除了鲜血与破损的衣物之外,并无二人其他携带之物。” 袁甄桢自言自语道:“难道被老虎吞进肚里去了?那也好,总比落入坏人手中强。”梅九通道:“此事在下就不敢妄下定论了。” 旁边的葛岷山咳嗽了一声。众人都望着他,只听他铿然地说道:“我同意梅公子的看法。从那两名党项武士与梅公子交手来看,他们的武功只能算下下等,如果他们闯进楼舍,定会有人发现。况且他们只为盗马而来,并不知道幽寂谷中还藏有武林秘笈,因此老夫断定,偷走《元和秘笈》的人不是他们,是另有其人!” 袁甄桢娇声说道:“真是烦死人,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梅九通挺直身体,欲说不语。 葛岷山见状,语气和蔼地说道:“听说梅公子曾做过开封府的总捕头,真是了不起。你放着好好的官不做,为何出来闯荡江湖?江湖可比官场险恶的多啊!”梅九通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总捕头一职,所以辞官不做。” 葛岷山用手抚了抚胡须,哈哈大笑道:“梅公子是性情中人,老夫佩服啊。今日幽寂谷发生的这件事,按理与你无关。不过老夫与一干徒儿绞尽脑汁,也未想出是何人所为,还请梅公子指教?” 梅九通一愣,心想:“难道葛老前辈怀疑是我作为?”葛岷山见状,担心他误会,赶紧补充道:“梅公子不要多想。老夫的意思,是请你帮忙侦破此事。”梅九通方才放下心来,上前一步说道:“既然老前辈提出来,在下到是可以略尽绵力。”葛岷山赞许道:“好的,妙的,有梅公子相助,在下可以高枕无忧了。” 梅九通本为公门之人,平时多有查案的经历,所以才敢接手这件盗窃案件。他思索了片刻,又环顾了屋内众人一遍,见到葛岷山手下的几大弟子大多在场,唯独没有发现章应闲的身影。于是说道:“葛老前辈,在下有一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葛岷山微笑着说道:“梅公子,有老夫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梅九通恭敬地鞠了一躬,说道:“在下以为,此事做的毫无破绽,必是熟悉前辈起居作息之人所为。” 堂下众人都吃了一惊,互相打量着对方,都表现得若无其事。陈聆知站出身来,愤愤地说道:“梅公子的意思,是说偷盗武林秘笈之人就在我们其间。”梅九通淡淡地回答道:“也未必就是屋内之人。” 葛岷山看到台下众人皆镇定自若,正不知作何解答,突然见到屋内少了章应闲,大声问道:“闲儿来了吗?”袁甄桢慌忙说道:“师父,我前面过去叫他,发现他并不在房间。又问了其他师弟,都说他气冲冲地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葛岷山怒道:“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为师!”袁甄桢无辜地道:“此事发生的太仓促,徒儿还未来得及禀报……”袁甄桢平时总管幽寂谷大小事务,葛岷山对她十分信任,石室藏宝一事也只告诉过他一人,这次想必是她一时疏忽,葛岷山不忍继续斥责她,打断道:“好了,桢儿,这不怪你。” 袁甄桢心里也曾想过此事是不是章应闲所为,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所以一面派人去寻找他的踪迹,一面过来与师父商量解决的办法。 ------------ 第六十九章 欲加之罪 堂下的幽谷派弟子一下乱成了一团,没想到偷取《元和秘笈》的人居然是二师兄章应闲。按照他们的想法,章应闲现在已经是幽寂谷里同辈人中武艺最高的人,习得数种高深武功,只要在练习一段时间,到时到江湖上,他也可以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为何要急于求成,盗取师父随身携带的武林秘笈呢? 众人正思索着,只听葛岷山叹道:“若真是闲儿所为,老夫绝不会姑息,先废除他的武功,再把他逐出幽寂谷!”那些幽寂谷弟子听后都替章应闲感到惋惜。 陈聆知望了袁甄桢一眼,大胆地对葛岷山说道:“师父,徒儿想章师兄一定是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种不尊师父的事来。等到师兄回来,我等会去与他好好沟通一番,只要他肯承认错误,交出《元和秘笈》,事情还是可以挽救的,到时还望师父可以对章师兄从轻发落。” 葛岷山听后半响不答,隔了良久,方才叹气道:“知儿,你那师兄平时蛮横不讲理,对你们多有欺压,难得你还有此番心思。” 袁甄桢对陈聆知微微一笑。她知道背叛师父是天大的罪过,若被师父发现,绝对不会轻饶,章应闲毕竟是自己的师弟,也是堂下众人的师兄,不管他曾经怎样要强,这份同门之谊,他们看得都很重。 这时,其他人也都替章应闲向葛岷山求情,希望他可以网开一面。葛岷山起身道:“罢了,只要他真心悔过,老夫还是可以对他宽大处理。明日你们分头到谷里去寻找。若是在幽寂谷没有找到他,那么,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不能放过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些幽寂谷弟子都“诺”了一声,迅速出门而去,只留下袁甄桢、陈聆知和梅九通在屋内陪着葛岷山。葛岷山对他们招招手,说道:“你们也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三人陆续走出大堂去。梅九通对袁甄桢和陈聆知说道:“二位,我先去乐兄弟房中一趟。”袁甄桢道:“梅公子,今晚麻烦你了。”梅九通笑着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但愿不是章兄弟所为。”陈聆知耸耸肩,插话道:“若真是章师兄做的,以他的性格,他定会逃之夭夭,哪里肯回来向师父认错。”梅九通拱手道:“你们聊,在下先走一步。” 袁甄桢眼望着梅九通走到走廊尽头,转身消失在视野中,才与陈聆知往后院走去。两人一路无语,到了房间门口,袁甄桢开口道:“聆知,你明知道章师弟不会回来,为何刚才又在师父面前说出那番肺腑之话?” 陈聆知一愣,没想到袁甄桢会这样问他,听她的口气,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诚意,仔细看着她的脸,说道:“师姐,当时有梅九通在,师父正在气头上,如果我不这么说,师父又怎能有台阶可下?既然梅九通提到了,不管是我们谁所为,都是我们幽寂派自己的事情,又何需让旁人看笑话。” 袁甄桢知道他虽然平时不善言语,但思维缜密,这样做确实有道理,于是道:“聆知,是我误会你了。”陈聆知微微一笑,向她靠近一步,说道:“师姐,你能这样想,师弟就心满意足。” 袁甄桢与陈聆知相距不到半尺,感觉到他胸膛随呼吸而起伏不断,似乎连他的心跳都能听得到,突然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双颊微红。陈聆知望着她,关心地问道:“师姐,你怎么啦?没有事情吧?”袁甄桢埋着头,娇声说道:“聆知,只因为我入谷比你早一年,年龄比你长半岁,你就一直叫我师姐吗?” 陈聆知不知作何回答,只呆呆地傻笑。 袁甄桢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聆知,今日你与章师弟比武,两人不分上下,如今在这谷里,就数你们两人武功最高了。”陈聆知轻轻地说道:“师姐谦虚了,你的武功远在聆知之上。”袁甄桢微笑道:“我只不过是多学了几样武功,等到你以后学习了《元和秘笈》中上层的武艺,我哪里还是你的对手。何况我是一名女子,迟早要嫁人的,到时候我就做些针线活,江湖上争强好胜的事情就留给你们男人来做了。”她突然想起《元和秘笈》已经丢失,口中发出轻轻地的叹息声。 陈聆知听了,镇定地问道:“师姐,不管《元和秘笈》上面的武艺有多高深,你都是我心中的师姐。以后有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袁甄桢苦笑一番,心想:“这个傻子,说得这么明白还不懂,难怪以前总是被章应闲欺负。” 陈聆知看到她这幅表情,焦急地问道:“你不相信我吗,师姐,我说到做到。”袁甄桢道:“我信你,我怎会不信呢?我的好师弟。”陈聆知这才开心起来。 袁甄桢又道:“聆知,今日你们比武之后,师父将我留了下来,你知道师父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与你吗?”陈聆知心中一怔,说道:“我确实不知。如果真是这样,还望师姐替我向师父说明,我只想早日出谷,为父母报仇。掌门之事,还是让他老人家另选贤能吧。姬师弟、管师弟、步师弟他们虽然武艺不及我们三人,但稍加时日,总会不负众望。” 袁甄桢微嗔道:“这种事情,还是师弟自己去说的好。反正我只想陪在师父身边,也不稀罕什么掌门的位置。”言下之意,只要陈聆知留下来做掌门,自己就嫁给他。 陈聆知却不知道这层意思,望着她羞红的脸蛋,轻轻说了句:“师姐,你今晚真美。”袁甄桢正在生他的气,只是随口说道:“我再美,也需要人欣赏才行,一个人孤独终老,就算是仙女下凡,也没有什么意思。” 陈聆知哈哈笑道:“师姐真有趣。师姐天生丽质,怎么会没人喜欢。”袁甄桢白了他一眼,道:“夜已深,我要睡觉了。你好好休息,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陈聆知点点头,目送她进屋,然后转身而去。 袁甄桢在屋内的门缝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发现他竟然对自己无半点留念,心中顿时惆怅不已。独自坐在凳子上伤心了一阵,熄了灯上床休息,辗转反复,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 陈聆知回到自己的房间也睡不着,心中想着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袁甄桢对自己的深情,也一直喜欢这个漂亮的师姐,但想到父母之仇不可不报,更重要的是,现实让他不能够一辈子都留在幽寂谷里,与袁甄桢相守终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办。 梅九通来到乐异扬的房间,见到他仍然昏迷不醒,脸色微白,口唇干燥,于是将毛巾放到木盆里面润湿,在敷到他的嘴唇上。过了片刻,梅九通拿开毛巾,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见乐异扬微微说道:“云儿,别离开我。” 梅九通听后不住地摇头,心想:“这个傻小子,弥留之际都在想着来纪云,却把翠心抛到脑后了。要是被翠心听到,她肯定会很伤心。唉,多情总被无情恼啊!来纪云,乐异扬到死都对你念念不忘,你又在什么地方呢?” 第二日清晨,梅九通正在自己的屋内,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担心是乐异扬出事了,急忙推开门而出,发现是翟镜月在屋外。 她见到梅九通出来,兴奋地说道:“九通,翠心回来了,她现在正在幽谷派大堂里。”梅九通急忙问道:“她昨日去了什么地方?”翟镜月道:“我哪里知道这么多,我和你一样,也是一晚上没有见到她。”梅九通脸上露出疑惑地表情,翟镜月补充道:“是这样的,刚才袁姑娘派人过来,说翠心找到了,让我通知你一声,免得你担心。” 梅九通道:“翠心一夜未归,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她吧。”翟镜月点头道:“是啊,这个小女孩,人生地不熟,还敢擅自乱跑,害的姐姐我一夜没有睡个好觉。” 两人来到大堂,里面只有五个人。葛岷山坐在椅子上,袁甄桢和陈聆知站在他的身旁。堂下坐着的人除了翠心,还有幽谷派二弟子章应闲,他正用手按住右腿膝盖,满脸痛苦的神色。梅九通心中一惊,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翠心安好如初,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葛岷山见到梅九通,向他招收道:“梅公子,你来了,我这个徒儿也回来了,昨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帮我问问他。”梅九通拱手道:“葛老前辈,既然章兄弟就在眼前,何不让他自己说出来。” 章应闲抬头望着梅九通,又望了堂上的师父,不解地问道:“师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徒儿怎么越听越糊涂啊。”袁甄桢见她故意装作毫不知情,愤愤地说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想抵赖!我们都知道了。” 章应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我不过才离开半日,他们的态度就变得如此咄咄逼人,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用手按着膝盖,强忍着痛苦,起身对葛岷山说道:“师父,徒儿确实不知师姐所指何事。徒儿自问扪心无愧,又何需抵赖?” 葛岷山闭着眼睛说道:“闲儿,你知道为师一向喜欢诚实的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管你们犯了什么错误,只要真心悔改,为师就会从轻发落。如果百般狡辩,为师定会从重处罚。” ------------ 第七十章 昨日之事 章应闲望着屋内之人,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确实不知道什么地方做错了。他苦苦冥思,想到打扰师父救治乐异扬一节,头上冒出了冷汗,急忙说道:“师父,徒儿想起来了。徒儿昨日不该打扰你运功救人,还请师父原谅。”葛岷山突然睁开眼睛,直盯着章应闲。章应闲见到师父眼中流露出杀气,吓得双脚发软,双脚往后一退,屁股软坐在椅子上。 翠心见他神色慌张,不清楚他们师徒之间有什么恩怨,关心地问道:“章哥哥,你没事吧。你的腿还好吗?”章应闲回过头,苦笑着说道:“我的腿伤不碍事。” 梅九通和翟镜月都吃了一惊,心想:“翠心什么时候和他搭上话了?”都望着章应闲,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寻得答案。 陈聆知站在一旁,冷笑道:“师兄,你怎么大路不走,偏偏要走偏僻小道,岂不知那里有师父设下的陷阱?难道是担心从幽寂谷正门出去会被人发现?”章应闲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神气了,竟然敢这样与我说话?”陈聆知又说道:“更奇怪的是,师兄武艺高强,怎么会与翠心姑娘一起掉进陷阱中,真是匪夷所思。”章应闲听后故意不答。 翟镜月听罢,急忙问翠心道:“妹妹,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翠心坦然答道:“没错,昨日我是不小心掉到陷阱里。”翟镜月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衣衫整齐,方才放心,又关心地问道:“你没有受伤吧?”翠心摇摇头道:“多亏有章哥哥相救,要不然你就见不到妹妹了。” 众人听他说完,都望着章应闲。章应闲坐在那里,这时才恍然大悟,想着师父这样生气,可能是因为自己与翠心一夜都未回来,其间恐怕有些误会,于是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昨日章应闲惹恼了葛岷山,心中惶惶不安,埋怨师父不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于是愤然离开楼舍,一个人到幽寂谷深处徘徊。那里草木茂盛,平时人迹罕至,是幽谷派的禁地。 章应闲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回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心想:“自己身为幽谷派的二弟子,练就一身绝技,却不被师父所喜,平时稍有差错,便会惹来师父的一顿训斥。而其他的弟子,虽然武艺不敌自己,却总是会博得师夫的欢心。” 这本是他争强好胜的性格所导致,他却时常感到愤愤不平,总想早日离开幽寂谷,去外面闯出一番天地。在比武场上,章应闲虽然很想好好教训陈聆知,但想到若胜过他,便会留下来做掌门人,永世不能离开幽寂谷半步,心中确实有所不甘,因此每一招都使出四五分力度,既不丢掉面子,又能够全身而退,此乃一举两得之效。 拓跋济予在幽寂谷打伤乐异扬,他作为幽谷派弟子,本来可以出手相助,以彰显自己的武艺,不过等到他赶到的时候,拓跋济予已经被师父赶走,他这才无功而返,郁闷地坐在大堂里等待师父归来。等到葛岷山、乐异扬和翠心回来,章应闲才知道乐异扬身中箭毒,幽寂谷中却无解药可救,心中只留下惆怅。 章应闲眼看葛岷山在大堂中为乐异扬治伤,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担心师父的身体吃不消,这才不顾师弟们的反对,强行闯进门去劝阻,却适得其反,惹得葛岷山一阵数落,自己仓皇离去。 章应闲望着满山的树林,自问道:“难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人能够知道?”他正出神中,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轻地脚步声,他急忙转身望去,发现竟是乐异扬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翠心本想出谷去追赶拓跋济予,求他交出解药,谁知在谷里转了几圈,竟然分不清东西南北,一路走到这里。她见前方有一个青衫少年,想到那人是幽谷派弟子,于是上前问询出谷的道路。 章应闲望见翠心,心想:“她不知待在乐异扬那小子身边,怎么一个人走到这个地方来了?”等到翠心走进,未等她开口,先问道:“翠心姑娘,你怎么来了?”翠心认得他是章应闲,毫无遮掩地说道:“我想出出谷去办件事情,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你知道怎样才能离开幽寂谷吗?” 章应闲目不转睛地看着翠心,心想:“乐异扬真有福气,身边有这么标志的女孩子。这个女孩竟把我那娇羞欲滴的师姐比下去了。”翠心见他不答话,以为他想着之前与梅大哥有隙,此时不愿意告诉自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翠心向前行了没几步,听见身后章应闲朝自己跑过来,一边还大叫着:“翠心姑娘,请留步,不能再往前走了。”翠心心想:“这个人好奇怪,不愿意告诉人家道路,又不让人家离去,难道想让我陪他在这里吹冷风。我才不干嘞。”加快步伐朝前又走了七八步,突然感觉脚下泥土变软,身子朝下下陷。她这才想起章应闲的话来,转身向他求救,说道:“章哥哥,我掉陷阱里了。” 章应闲此时离她不到三步,见她身子已经陷入地面一半,急忙飞身上去,用手搂住翠心的腰部,另一只手抓住地面的树枝。那根树枝早已枯萎,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章应闲正欲运气飞出,树枝突然断成两截,章应闲无处借力,被翠心拖着跌向陷阱底部。章应闲担心翠心受伤,用力将她翻到自己身前,落地之时,翠心正好压在他的身上。 章应闲“啊”的大叫一声,顿时昏迷过去。翠心仍然清醒,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受伤。她抬头望着陷阱开口处,见到一缕阳光射了进来。 这个陷阱是一个土洞,是葛岷山用来防范盗宝之人而修造的。土洞约莫有五六丈深,洞壁光滑无阶梯,当年葛岷山修造之时,身上捆绑了结实的麻绳,等到陷阱做好,他再借助麻绳之力离开土洞。 翠心用手摸了洞壁,绝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来看章应闲,见他仍昏睡不醒,心中害怕,上前用手指掐了他鼻子下方的“人中穴”。章应闲受到刺激,慢慢睁开眼,望着眼前一张俊俏的小脸蛋,问道:“翠心姑娘,你没受伤吧?”翠心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呢!章哥哥,你呢?” 章应闲听见她关心自己,心中很欣慰,正想说自己也没事,却感到自己右腿膝盖下方传来隐隐剧痛,他将自己的脚移到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发现右脚已经肿胀起来。章应闲心中想到:“不好,这条腿受伤了,这下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土洞?”他用手在刚才摔下来的地方摸了摸,摸到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块,他顺手拾起来,对翠心说道:“我的腿跌倒这块石头上,一时半会恢复不了。看来我们要在这土洞里呆上几天,等我右腿恢复之后再想办法出去。” 翠心望着他右腿的伤口,取出自己的手绢,将他的腿包扎好,心疼地问道:“现在好些了吗?”章应闲微笑着答道:“现在比之前更疼了。”翠心大惊失色,说道:“章哥哥,怎么会这样呢?”章应闲道:“翠心姑娘,你有所不知,人的腿骨外面是经络,腿部受伤之初,经络会产生麻木的感觉,等到麻木感消失之后,剧烈的疼痛才真正开始。” 翠心咬着嘴唇,焦急地说道:“那怎么好?你不是要一直忍受着这剧烈的疼痛。”章应闲微微一笑,勉励她道:“不用担心,我们习武之人,平时少不了磕磕碰碰,这点苦头还是吃得了。”翠心听后方才松了一口气,独自坐在一边不再啃声。 隔了一会,章应闲开口道:“翠心姑娘,方才听你说要出谷办事,现在我们深陷洞底,可以说是患难与共了,你可否告诉我是所为何事?”翠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章哥哥,我原本想出谷去求拓跋济予,让他给乐大哥解药,谁知道还未出谷,自己便深陷此地。这可怎么办呢?但愿有人能够尽快发现我们,把我们两个救上去。” 章应闲听后愣了好久,心想:“这个女子对乐异扬情深意重,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去为他求解药。一个人能够有这样的女子相伴,就算是死也是值了!”他沉思了一阵,方才说道:“就算你追过去,那个拓跋济予怎会给你解药呢?” 翠心道:“乐大哥没有解药,数日之后便要死去。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章应闲听后,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翠心不解,问道:“章哥哥,你笑什么?”章应闲深吸了一口气,止住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翠心姑娘,你真单纯。江湖上人心险恶。拓跋济予既然毒箭伤人,那是想要致乐异扬于死地。他不仅不会给你解药,还未把你扣押下来。乐异扬如果上有一口气在,看到你这样的行为,一定会被你气死的。” 翠心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吓得不敢出声。章应闲又道:“你好好想想,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样一直在土洞里坐到第二日天明。 ------------ 第七十一章 脱离陷阱 第二日清晨,章应闲听到从土洞上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还有人在说话,于是用手推了推靠在洞壁上熟睡的翠心。 翠心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章应闲发呆。章应闲指着洞口说道:“翠心姑娘,你想不想出去?”翠心道:“当让想啊。不过想归想,这个洞这么深,你的腿又受了伤,又怎能出得去呢?” 章应闲将手放到耳边,轻轻按下耳廓,偏着头听则外面的声响。翠心跟着他的样子做,过了一会,嘟着嘴巴说道:“章哥哥,你骗我,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章应闲微笑着道:“我怎么骗你了?上面确实有人经过,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我的师弟。” 翠心将信将疑。章应闲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哄她道:“翠心姑娘,你若不信,可以对着洞口大叫几声,他们听到你的声音,自然会走过来。”翠心盯着他,反问道:“我们都困在土洞里面,凭什么要我求救?”章应闲听完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小姑娘,我是他们的师兄,岂能低声下气地求救?”翠心心中愤愤不平,“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章应闲不去和她说话,此刻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树林中的声音。隔了一会,那声音正慢慢变弱,他伸出手拍拍翠心的肩膀,说道:“翠心姑娘,你若在不求救,我那些师弟就走远了,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反正我没什么急事要办,在这里带上十天半月都无所谓。” 翠心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有些发慌,想道:“他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乐大哥与他毫无瓜葛,他自然不用替他担心。我真傻啊,与他斗什么气呢?要是在这里困上几天,连乐大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这辈子都会有遗憾。”想到这里,翠心急忙站起身来,两手放到嘴边,用尽力气大声喊道:“上面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 翠心的声音非常尖锐,在这一丈见方的土洞中不停地回荡。她刚喊出一个字,章应闲赶紧用手捂住双耳,对着她憨笑,心想:“小姑娘还是太单纯,我才说出一句,就把她唬住了。” 翠心连续喊了几声,上面并无人答应,垂头丧气坐下来,不去理会章应闲。她想到自己连乐大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心里一酸,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章应闲嘴角微撇,说道:“翠心姑娘,等会就有人来救你,不要难过啦。”翠心用衣袖轻抚掉脸上的泪水,望着章应闲,恨恨地说道:“章哥哥,我在这里喊了这么久,嗓子都喊累了,这回该你了吧。”章应闲摇头道:“不用费力气,稍有自有人过来。” 章应闲话音刚落,就听见上面有人叫道:“里面有人吗?”翠心急忙站起身,对着洞口回答道:“有人啊,快救我们出去吧。” 这个土洞深五六丈,清晨的时候,阳光不能直射到洞底,上面的人自然看不到洞底发生了什么。 只听上面一人说道:“步师弟,下面那人好像是个女孩。”另一人道:“难不成是翠心姑娘,这下可好,我们无意间发现她的下落。管师兄,师父知道后,肯定又会夸赞我们。”上面两人正是幽谷派排名第四和第五的管若即与步春胜。 管若即望着四周的树林,不清楚翠心为什么会掉下陷阱,想到她已经失踪一晚上,担心她可能受了伤,说道:“步师弟,你先在这里守着,师兄下去救翠心姑娘上来。”说完掀起青衫准备跳下去。 步春胜急忙拦住他,劝道:“管师兄,此举太冒险,万万不可啊。我曾听师父说过,这个陷阱洞壁十分光滑,就算武林高手掉下去也插翅难飞,我们不可贸然下去。” 管若即将脚缩回去,想起了葛岷山曾经的叮嘱,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心想:“还好有步师弟提醒,不然我也成为瓮中之鳖了。”于是询问道:“翠心就困在下面,我们却无能为力,真让心心急如焚啊。” 步春胜摆摆手,说道:“师兄莫着急,我自有办法。”说完来到一棵大树下面,忽地拔出身上的刀,使出几招潼关刀法,只见十余条树枝纷纷掉到地上。步春胜拾起树枝,对管若即说道:“管师兄,我们将树枝编成绳索,放到洞里去,翠心姑娘见了,自然会沿着绳子上来。” 管若即点点头,赞道:“步师弟的这个办法好,师兄自愧不如啊。”步春胜谦虚地说道:“师兄过奖。我们还是先救翠心姑娘吧。” 两人蹲在地上,立刻动手编织树枝。等到树绳做好,步春胜和管若即用力拉了拉,说道:“这根绳子足够结实,翠心姑娘上来应该没事。”两人双手紧握着树绳的末端,缓缓将它送到洞底,并大声喊道:“翠心姑娘,你抓紧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翠心在洞底等了许久,心中已经不耐烦,对章应闲说道:“章哥哥,你那两个师弟怎么回事,为什么到了洞边还不来救我们?”章应闲淡淡地说道:“翠心姑娘,先坐下来静一静。我们幽谷派的弟子最讲究情谊,绝不会见死不救,你就放下心来。我估计他们正在焦头烂额地想办法。”翠心只得坐下来,叹了一口气,娇声说道:“但愿你说的是对的。” 隔了一会,章应闲听到洞口传来管若即与步春胜的声音,又发现一根树绳从洞口递下。他伸出手抓住绳子,用力上下抖动两下,对翠心说道:“我那两个师弟还不笨,竟然想出结绳救人的办法。” 翠心听后心中一喜,站起身说道:“章哥哥,你先上去还是我先上去。”章应闲说道:“你先上去吧。”翠心虽然想快点上去,但想到章应闲右腿受了伤,行动不方便,于是谦让道:“章哥哥,你受了伤,还是你先上去吧。” 章应闲一愣,想到这个小女孩虽然与自己闹过别扭,但其实仍然关心自己,心中不觉涌过一阵暖流,说道:“翠心姑娘,你不要再推让,这点小伤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在你后面上去,万一你不小心从绳子上面掉下来,还能用手接住你。” 翠心执拗不过他,只得抓紧绳子慢慢爬上去。洞口的两人感受到绳子在承受重量,知道翠心已经在树绳上面,都用力将绳子拉出。 翠心刚伸出头,管若即和步春胜就伸手将她拉出土洞,问道:“翠心姑娘,你没事吧?”翠心对这两人轻轻微笑,说道:“两位哥哥,我没事。你们赶紧就章哥哥上来吧。” 管若即和步春胜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说道:“章师兄?他也在下面?”翠心害羞地点点头。管若即道:“师兄武艺高强,怎么会深陷土洞?”翠心道:“事情一眼难尽,你们还是先救人吧。” 步春胜急忙将绳子放下,对着洞底说道:“章师兄,绳子下来了。”洞底并无人回答,步春胜心中正诧异,却突然感到手中的绳子一下一下地往下沉,他急忙定住双脚,紧紧握住树绳。 章应闲一面用手抓住绳子,一面用左脚踢着洞壁,反复数次,轻松地离开陷阱。管若即与步春胜见到章应闲,急忙行礼,说道:“章师兄,师弟们晚来一步,你受苦了。”章应闲望着他们,说道:“我没事。倒是翠心姑娘在洞底待了一晚上,着实受了不少苦。” 两人望着翠心,问道:“翠心姑娘,你怎么会与章师兄掉到下面去?”翠心轻轻咬着嘴唇,说道:“章哥哥是为了救我才落入陷阱,如今腿上受了伤。这一切都怪我不好。”章应闲摆摆手,说道:“我是自愿救你,你何必自责。”管若即与步春胜对视一眼,不再搭话。 章应闲活动了右腿几下,感觉疼痛较前并无减轻,自言自语道:“看来腿伤还要几日才能痊愈。”突然想起一件事,朗声问道:“两位师弟,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寻找翠心姑娘?” 管若即上前一步,轻轻地说道:“章师兄,我与步师弟是奉了师父之命,前来叫你回去。”章应闲心中一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师父有什么急事找我吗?”管若即道:“确有急事,师兄回去后自然明白。” 章应闲担心谷中有变,焦急地说道:“事不宜迟,两位师弟,我们这就回去。”说完一瘸一拐地望幽谷派楼舍走去。翠心跟在他身后,不住提醒道:“章哥哥,你腿上有伤,不要走那么快。”章应闲哪里肯听,又加快了步伐。 步春胜与管若即紧跟在两人后面。步春胜轻轻问道:“师兄,你说那件事情真是章师兄做的吗?”管若即摇摇头,说道:“我看不像,要真是他做的,他怎会如此着急赶回去。”步春胜道:“师兄言之有理。章师兄虽然为人强势,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不尊师父的事情来。” ------------ 第七十二章 侠士出谷 众人回到楼舍,正遇见陈聆知和姬显声。陈聆知见到章应闲和翠心,惊讶地说道:“章师兄,翠心姑娘,你们怎么回来了?”章应闲道:“听说师父找我有事,我就急忙赶了回来。”陈聆知听后,微笑道:“不错,师父等你很久了。既然师兄已经回来,匡、代、薛及其他师弟们就不用枉费心思四处去找你。” 章应闲心中觉得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重要,需要师父这样劳师动众去找自己回来,难道是为了幽谷派掌门一事?他心中暂时不想做这个掌门人,不过尚未向好应对之策。 陈聆知见他发呆,说道:“师兄,我们进屋去吧,师父在里面恐怕已经久等了。”章应闲望了他一眼,径直走进屋去,翠心心中好奇,也跟着走进大堂。 陈聆知望着两人走进去,对几位师弟说道:“此事师父自有定夺,你们都散了吧。”等到其他人都远,他望了屋内一眼,心想:“不知道师父怎样处理此事,接下来有好戏看了。”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章应闲到了屋内,见到葛岷山正坐在大堂闭目养神。袁甄桢站在一旁,示意他和翠心轻轻地坐下来,不要打扰师父休息。 袁甄桢走出门外,看到陈聆知正在发呆,上前问道:“聆知,你在干嘛?”陈聆知急忙回过神,说道:“师姐,我正在想,章师兄和翠心姑娘进去之后,师父会说些什么。”袁甄桢道:“师父正在休息,哪里有时间理会他们。你待在这里做什么?有事进大堂再说。” 陈聆知睁大眼睛,略有失望地说道:“既然师父在休息,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袁甄桢忙叫住他,说道:“翠心姑娘回来了,你去告诉梅公子和翟姑娘一声。”陈聆知无奈地说道:“聆知谨遵师姐之命。”然后匆匆离去。 等到他见过翟镜月之后,又想到梅九通昨日怀疑章应闲偷了《元和秘笈》,此番前去,不知道等会会不会当面揭穿他。于是又返回大堂。 章应闲将前面发生的事情说完之后,屋内之人除了翠心之外,都吃了一惊。葛岷山和蔼地问道:“翠心姑娘,我这个徒儿所言是否属实。”翠心轻轻地点点头,说道:“章哥哥说的是真话,我可以为他担保。” 葛岷山舒了一口气,对章应闲说道:“闲儿,为师误会你了。”章应闲道:“师父的话,徒儿不太明白,还望师父明示。”葛岷山望了袁甄桢一眼,说道:“桢儿,为师累了,先回房中休息,你来告诉闲儿个中事情吧。”说完起身朝内室走去。 袁甄桢此前误会了章应闲,此时故意不看他,说道:“章师弟,师父的《元和秘笈》被人盗了,目前还未查处是何人所为。”章应闲方才恍然大悟,想到自己居然成为众人怀疑的对象,心中羞愧不堪,仍故作镇定地说道:“师姐放心,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我一定会揪出这个人。” 袁甄桢挥手道:“师弟不必放在心上,师父迟早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章应闲不待她说完,已经起身离去。袁甄桢叫到:“章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章应闲头也不回地说道:“最近党项人来过此地,又匆匆地离去,我怀疑是他们所为。”他瘸着腿走到门边,突然站着不动,往回望了一眼,见到翠心也望着自己,感到热泪涌到眼眶,急忙开门而去。 翠心起身跑到门外去,却未见到章应闲的身影。章应闲虽然受伤,但轻功了得,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经离开幽寂谷。 屋内之人都来到外面。梅九通叹了一口气,对袁甄桢说道:“章兄弟是性情中人,在下之前误会他了。”袁甄桢微微苦笑,并不答话。 梅九通说道:“乐兄弟昏迷了一天一夜,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我和两位姑娘过去探望一下他。”于是袁甄桢辞别,带着翟镜月和翠心离开大堂。 袁甄桢望着出谷的路,心想:“师父之前说过,章师弟自作聪明,早晚会吃亏。如今他只身去追赶拓跋济予,那《元和秘笈》未必是拓跋济予所盗,到时拓跋济予新仇旧恨一起报,章师弟岂是他的对手?” 袁甄桢又想起拓跋济予的“霹雳神掌”,心中忐忑不安,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转身回到屋内,去向师父葛岷山禀报。 葛岷山听了袁甄桢所言,起得从凳子上站起来,骂道:“傻小子,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为师曾试过拓跋济予的武功,他的内力深厚无比,非是寻常人等可以匹敌,你这一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袁甄桢诚惶诚恐地问道:“师父,事已至此,可有办法补救?” 葛岷山思索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桢儿,你的章师弟性子急躁,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出谷,本该接受我派门规处罚。但为师念及他对幽谷派的一片忠心,暂且饶过他这一会。如今他以身犯险,为师不得不管。你这就传为师的话,着急所有年满十六岁的弟子到大堂外,就说有要事商量。” 袁甄桢“诺”了一声,匆忙退下。葛岷山在屋内转了几圈,想着如何妥善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 没过多久,数十位弟子就聚集在幽谷派的大堂外。葛岷山对大家说道:“徒儿们,我幽谷派镇谷之宝《元和秘笈》被奸人所盗,你们的章师兄已经出谷去追赶偷书之贼。为师召集你们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有谁自愿出谷协助你们的师兄?” 那些弟子你看我,我看你,争着要求前往。葛岷山示意众人安静,说道:“你们的心意为师都知道。同门之谊,难能可贵,你们要好好珍惜。不过那些人武艺高强,且人多势众,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次出谷之人,就暂从九大弟子当中挑选两人。” 众弟子听了,异口同声地说道:“徒儿们皆听师父的安排。” 葛岷山满意地露出微笑,说道:“知儿,声儿,你们两人入谷较早,武艺都不弱,为师就派你们出谷相助,你们觉得怎样?”姬显声从人群中站出身来,拱手答应道:“徒儿谨遵师命。” 陈聆知听完葛岷山的话,心中喜忧交加,喜的是师父终于肯让自己出谷,忧的是此行的目的竟然是去帮章应闲。 在场众人都望着陈聆知,等待着他的回答。陈聆知轻轻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师父放心,徒儿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誓与两位师兄弟同生共死。” 葛岷山挥手道:“知儿,临别之际,师父有句话想对你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能出手时就出手,敌不过的时候千万不要勉强自己。”陈聆知点头道:“徒儿一定铭记于心。” 袁甄桢望着陈聆知,想着要与他分离,心中不免一阵伤心。陈聆知偷偷瞟了她一眼,虽然心有不舍,但仍然转身与姬显声一同离去。 葛岷山望着两位爱徒离去的身影,心想:“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你们学了这么多年武艺,为师不能让你们总是待在幽寂谷里,是该让你们陆续出去磨炼一番。” 堂下的弟子都望着葛岷山。袁甄桢轻轻说道:“师父,各位师弟都等着你吩咐呢。” 葛岷山回过神,对众人说道:“徒儿们,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们要勤奋学习武艺,只有学所所成,方能在这世上立足。”那些幽谷派弟子都说到:“徒儿们定当努力专研武艺,不辜负师父的一片苦心。” 葛岷山用手抚了抚胡须,缓缓说道:“徒儿们,为师并不是一定要找回那本武林秘笈。这么多年,为师早已熟记上面的八十一般武艺及内功心法。为师只是担心《元和秘笈》到了奸邪之徒手中,不但会祸害武林,甚至会危急社稷。这才派你们的师兄出谷去寻找。” 那些弟子恍然大悟,心中皆佩服师父深厚的功力以及忧国忧民的胸怀。 葛岷山道:“为师年龄已过八十,虽然不关心尘间之事,但不忍先贤的武艺灰飞烟灭。为师即日起闭关半月,专心重著《元和秘笈》,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在场的幽谷派弟子都承诺。 葛岷山示意众人散去,却留下袁甄桢、管若即、步春胜、匡未僵、代房骏、薛闻宣六人,说道:“你们几人是我的得意弟子,习得《元和秘笈》上面的武艺。为师此次到山洞闭关,你们要紧紧守住出口,决不允许外人擅自闯入。” 六人都点头答应。葛岷山微微一笑,放心地走进屋去。 等到葛岷山离去,袁甄桢郑重地说道:“各位师弟,师父重著《元和秘笈》,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我们要谨记师父方才说的话,让他老人家安心地闭关。”管若即道:“师姐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袁甄桢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六人轮流当值,每三个时辰换一人。”管若即、步春胜、匡未僵、代房骏、薛闻宣五人都同意这个做法。众人约定好,各自回去做准备。 ------------ 第七十三章 觅得解药 梅九通、翟镜月与翠心来到乐异扬的房间,见到乐异扬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梅九通在衙门里做了几年捕头,见过囚犯死前的样子,想到乐异扬此时正是临终前的表现,自言自语道:“这个箭毒这么厉害,才过一天时间,竟然就置人于死地。” 翠心听见之后,默默地走到床边,紧紧握住乐异扬的手,眼泪不住地流出来,高声叫道:“乐大哥,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吗?你快醒醒啊!” 翟镜月心有不忍,走过去拍了翠心的肩膀,递过一块手绢,轻轻说道:“妹妹,乐公子中毒已久,元神即将离体,我们不要再打扰他。”翠心摇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乐大哥对我这么好,怎么会一声不吭就离开我?乐大哥,你说说话啊,心儿就在你身边。” 梅九通想起之前乐异扬昏迷中说过的话,心里一阵酸痛,却仍然说道:“翠心,你对乐兄弟的一片痴情,他在九泉之下也会知道的。”翠心听到“九泉”二字,身子突然发软,口中重复道:“乐大哥真的要死了么?乐大哥真的要死了么?” 梅九通和翟镜月见到翠心神色异常,担心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走过去安慰道:“翠心,我们出去吧,还要替乐兄弟准备后事。”翠心只觉天昏地暗,想到就要和乐异扬永别,顿时晕了过去。 梅九通急忙按住她的“人中穴”,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她唤醒。翟镜月扶起翠心,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翟镜月前脚刚跨出门槛,翠心却发疯似的挣脱开来,又跑到乐异扬的床边,趴在她的的耳边,兴奋地说道:“乐大哥,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梅九通和翟镜月尚未离开房间,听见她这么一说,都吃了一惊。两人见到翠心双手不停乱动,担心她是受了刺激,急忙过去扶起她,问道:“翠心,你没事吧?” 翠心望着两人,摇头道:“姐姐,梅大哥,我没事。刚刚昏迷的时候,我终于想通了。” 翟镜月小心地说道:“妹妹,你不要吓姐姐,你莫不是得了痴心疯?”翠心嘟着嘴巴,不满地说道:“姐姐,你怎么说妹妹得了痴心疯,人家好好的呢。” 梅九通见翠心颜色红润,言语清晰,与平时无异,方才放下心来,说道:“翠西,你姐姐是关心你才这么说的。你告诉梅大哥,你想通什么了?” 翠心“哎呀”一声,说道:“差点忘记这个重要的事情。昨日我被党项武士擒住,一路上不停地吵闹,那些党项武士曾威胁说,如果我不老实跟他们去,就让我尝尝蛇毒的厉害。” 梅九通听后眼前一亮,朗声说道:“蛇毒?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党项的红头蛇,我曾经听马神医提起过。之前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翠心,谢谢你!” 翟镜月听后满头雾水,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于是问道:“党项红头蛇?这时什么蛇?” 梅九通答道:“这时一种生活在党项夏、绥、宥、银四州境内的毒蛇,它的毒性非常强,凡人畜被咬之后,如果没有解药,七日内必死无疑。马神医曾在代州军营行医,偶尔会碰到被红头蛇咬伤的士兵,所以对它略有了解。” 翠心皱着眉头,失望地说道:“如今虽然知道箭毒的来历,但仍然无解药可以救治乐大哥。”她说到这里,眼泪又流了下来。 梅九通道:“解药倒是不难。我听马神医说过,只需找到一条红头蛇,让它咬伤野兔或老鼠,然后取出它们的鲜血,给人服用就可解毒。也可以将这些血液熬制成小药丸,放在身边作为解药用。” 翠心听后,心中稍微宽慰,不过马上又愁眉苦脸,说道:“此地离定难军有数千里,要找到一条红头蛇,真如大海捞针一样困难。”翟镜月也说道:“九通,翠心说得对,这里连红头蛇的影子都看不见,哪里还能制备得出解药?” 翠心向梅九通望了一眼,轻声说问道:“梅大哥,你可有什么办法?”梅九通摇摇头。又说道:“如果再想不出办法,乐兄弟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翟镜月道:“九通,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在虎狼林,那些野兽会害怕拓跋济予的马儿,难道马上有蛇?”梅九通道:“我也不明白。” 翠心急忙问道:“梅大哥,你可在马上发现了什么袋子?”梅九通坦然答道:“马上除了缰绳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翠心喃喃道:“那就奇怪了。”梅九通听后,想起在马厩发生的事情,说道:“昨晚有两个党项武士前来偷马,被我及时发现,再与两人交手时,那两人投掷出飞镖,误伤了拓跋济予的白马。我这就过去马厩,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翟镜月道:“九通,我与你一同前去。”梅九通举手制止她道:“你就在这里陪翠心,我去去就回。”说完大跨步离开房间。 翟镜月黯然神伤,缓缓坐在桌旁,缓缓倒满一杯水,对翠心说道:“妹妹,你梅大哥不知何时可以返来,我们不能就这样干坐着。你端这杯水过去喂乐公子,他昏迷了一天一夜,想必一定渴得不行了。” 翠心正坐到床沿上,听到姐姐叫自己,起身过去接过水杯,将水送到乐异扬口中。乐异扬仍然毫无反应,翠心焦急不已,心里一直念叨着:“乐大哥,你要坚持住啊。” 看着翠心一声不吭的样子,翟镜月安慰她道:“好妹妹,你要坚强一些,人死后是不能复生的。”翠心只觉两眼泪水朦胧,哑着嗓音说道:“乐大哥就这样死去,老天真是不公平。” 翟镜月起身上去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轻拍了拍,说道:“翠心,你又犯傻了,这个世道哪里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要真有公平可言,我们姐妹俩也不用在青楼里面长大了。来纪云和耶律钟盈,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公主殿下,为什么她们生来就高人一等?”翠心不去反驳她,独自一人默默地为乐异扬伤心落泪。 翟镜月无奈地摇摇头,又坐回桌旁,回想起以前在别情楼中的日子,一个人喝着白开水。 梅九通出了房门,穿过一条走廊,遇见袁甄桢走过来。两人走近后,袁甄桢说道:“梅公子,你这般匆匆而去,确实为什么?难道乐公子那边出事了?”梅九通想到事情危急,来不及与她多说,只说道:“乐兄弟中了党项红头蛇毒,如今生命垂危,恐怕过不了午时。” 袁甄桢听后惊讶地说道:“红头蛇毒这般厉害。咦,你是怎么知道的?”梅九通不想与她过多纠缠,铿然答道:“袁姑娘,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得去马厩一趟,后面再告诉你不迟。”然后侧身从她面前飘过。 袁甄桢趁着师父闭关之前来探望乐异扬一次,却没料到他的伤情发展这么快,想到梅九通足智多谋,急忙叫住他道:“梅公子,你先等等,我与你同去。”梅九通头也不回,只说道:“这样也好,一起去多个帮手。” 梅九通在崎岖的道路上快速地前行。袁甄桢虽然轻功不弱,但仍然落后他十余丈远。 梅九通到了马厩,轻轻推门而入。那匹马正在静静地吃着干草,其他的马匹都离它有数丈远。看到这个情景,梅九通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昨日的飞镖没有毒。” 袁甄桢此时也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梅公子,你发现什么了吗?”梅九通回过头望了她一眼,说道:“袁姑娘,不瞒你说,我过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治疗箭毒的解药。” 袁甄桢听后,将信将疑地说道:“这里有红头蛇毒的解药?那太好了,我们赶快寻找吧!”说完冲到马群里,那些马匹都乱着一团,纷纷对她避而不及。那匹白马仍然只顾着吃草,并不理会袁甄桢。 袁甄桢心中觉得奇怪,绕着白马走了几圈,突然发现地上的草堆有异常,急忙对梅九通说道:“梅公子,你快过来,看看这些是什么?” 梅九通听见她叫自己,走上前蹲下身细细察看。那草堆上面有几处血迹,是前面白马受伤后留下来的。血迹周围密密麻麻全是虫子的尸体,有蟑螂、苍蝇和飞蛾,草堆旁边还有几只死老鼠。梅九通抬起头,望着马儿臀部的伤口,昨晚替它包扎的布块仍然在。袁甄桢伸了伸舌头,叹了一声,说道:“这匹马的血这么厉害,它分明是一只有毒的马啊,难怪这里的马都畏惧它三分。” 梅九通听后豁然开朗,起身说道:“袁姑娘,你提醒的好,也许这匹马的血可以解乐兄弟身上的箭毒。”袁甄桢不解地道:“乐公子已经中了红头蛇毒,要是再饮了这匹马儿的血,岂不是会雪上加霜,立即毒发身亡?”梅九通镇定地说道:“袁姑娘,事已至此,唯有这个办法可以尝试。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乐兄弟就再也活不过来了。这就是俗话说的以毒攻毒,但愿能有效果。” 袁甄桢仍心有顾虑,但想到这是目前能够保住乐异扬性命的唯一方法,也不做强烈反对。她“嚯“的一声拔出长剑,用力朝马儿砍去。那匹白马受了一惊,迅速地跳到一边躲过。袁甄桢正欲再挥剑去刺杀,梅九通已经抓住她的剑柄,问道:“袁姑娘,你这是为何?”袁甄桢淡淡地说道:“我先杀了它,再取血为乐公子治伤。” 梅九通道:“袁姑娘,你这样做不不可取。这匹马是西域宝马,整个党项族里只有两匹,它价值连城,如此取之性命,岂不是可惜了吗?况且乐兄弟身上的红头蛇毒并非一时半刻可以去除,何不留下它的性命,每日取一些马血做药引。如果真有作用,到时乐兄弟身上的蛇毒得以解除,宝马也留下来,两美齐全的事,不是更好吗?” 袁甄桢觉得他说得有理,脸色微红,诚恳地说道:“梅公子,小女子目光短浅,刚才着实有些莽撞。还请你见谅。”梅九通说道:“袁姑娘一心想着救人,在下可以理解。” 袁甄桢心中羞愧不已,不要意思地低下头。梅九通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我们还是动手取药吧。”袁甄桢应承一声,蹲在地上,用长剑在马腿上轻轻地划出一道小口。那匹马嘶叫一声,不停地在地上挣扎,梅九通双手紧紧缚住马身,白马顿时动弹不得。 袁甄桢取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将里面的水全部倒出,接上半葫芦鲜血,将它递给梅九通,又拿出花手绢将马腿上的伤口包扎好,起身轻轻抱着白马,靠在她的耳边嘀咕道:“马儿啊马儿,希望你的血可以救到乐公子。” 梅九通接过葫芦,焦急地说道:“袁姑娘,乐兄弟还等着马血服用,我先去一步。”说完,嗖地一声冲出门外。袁甄桢刚出马厩,已经不见梅九通的身影,她对着前方叹道:“这个梅九通真不简单。乐公子年龄不过十七岁,身边竟然有这样的朋友,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 第七十四章 西域神马 等到袁甄桢回来,发现师父葛岷山也在屋内。乐异扬已经服过白马的血,脸色较前看起来红润很多,正躺在床上休息。 原来葛岷山想到乐异扬中了箭毒,自己虽无解药可治伤,但仍想着在闭关之前过来见他一面。梅九通走了不到一会,他就来到乐异扬的门外,听到屋内有人在哭泣,贸然进去会显得很唐突,于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翟镜月正在发呆,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梅九通反悔了,特意返回来与自己一同前去,于是兴奋地起身去开门,却发现是葛岷山站在外面。翟镜月吃了一惊,吞吞吐吐地说道:“葛老前辈,怎么是你?”葛岷山抿着嘴巴,笑道:“翟姑娘,老夫不能来看看乐公子么?”翟镜月急忙站到一旁,请葛岷山进去。 翠心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已经站起身来。葛岷山上下打量她一番,关心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啦,怎么哭得这么伤心?”翠心哽咽着答道:“老爷爷,您来得正好,乐大哥快不行了,您想办法救救他吧。” 葛岷山听后一惊,想到昨日已经用真气封住毒气,现在怎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急忙走上前,望着乐异扬的脸,心中大骇,又伸出手去为他把脉,感觉他的脉搏虚弱无力,正是阳寿将尽的表现。 葛岷山替他把完脉,翠心小声地问道:“老爷爷,乐大哥还有救吗?”葛岷山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他的气色和脉搏都很虚弱,老夫已经无能为力了。” 翠心看到葛岷山严肃的面容,终于相信乐异扬是必死无疑,突然扑到乐异扬身上,放声痛哭道:“乐大哥,你曾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你怎么能就这样默默地离去!” 葛岷山望见这个情景,心中不由得感叹:“乐公子是为救翠心而死,真不枉费翠心对他的一片深情。这么好的一个少年,无缘无故就死了,真是可惜啊。” 他闭目冥想,想起《元和秘笈》里的续命**,即将一人的真气输到另一人的体内,以延长他的寿命。此法乃《元和秘笈》里面的上乘武功,将消耗运气之人大量的内力,若非是至爱亲朋有难,极少有人会情愿使用这样的武功。葛岷山之前从未用过续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这次决定亲身尝试一番。 葛岷山让翟镜月扶开翠心,自己脱鞋上床,坐在乐异扬的身后,双掌抵住他的后背,缓缓输出体内真气。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乐异扬口中吐出少量黑色的血液,脸色逐渐由青转白。葛岷山感觉丹田微热,即刻收回双掌,整理好衣服下床,望了乐异扬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对翠心和翟镜月说道:“老夫方才运气为乐公子疗伤,用了十年修炼的内功,总算可以保证他三日性命无忧。” 翠心心存感激,朗声说道:“多谢老爷爷倾力相救。”葛岷山说道:“小姑娘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创作续命**的先贤。老夫与乐公子的曾外祖父有渊源,怎会忍心见死不救。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人学习武艺,不是用来争强好胜,而是为了济世救人,这才是习武之人的最高境界。”停了一会,脸色突然转暗,哀叹道:“唉,若是再找不到解药,就算老夫将毕生的功力输给他,也不过延缓他半月的寿命。” 翠心默默地坐在床边,情绪又开始低落起来。 这时,梅九通拿着盛有马血的葫芦回来,见了葛岷山,打了一声招呼,径直走到乐异扬的床前,扶起他的头,将马血缓缓灌倒他的嘴里。 翠心心中好奇,轻轻地问道:“梅大哥,你给乐公子喂的是什么啊?”梅九通蹲在床头,长话短说道:“我和袁姑娘去了马厩,取了拓跋济予坐骑的血,回来给乐兄弟做解药用。” 翠心惊讶地张开嘴,望了翟镜月与葛岷山一眼,发现两人与自己一样,脸上都露出疑惑地表请。 梅九通给乐异扬喂完马血,将空葫芦放到桌子上,走到葛岷山面前,恭敬地说道:“葛老前辈,实不相瞒,昨晚我在马厩外面与党项武士相斗,那匹白马不幸被有毒的飞镖击中。在下本以为它会毒发身亡,等到今日过去,却发现它竟无半点中毒的迹象。马厩地上有一些马儿受伤之后掉落的血迹,周围有大片虫子和老鼠的尸体。在下见乐兄弟病情危急,才想出这样万不得已的办法,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葛岷山一面听他解释,一面点头称赞,末了说道:“中医里面有以毒攻毒的说话,两毒在人体内相攻,毒性可能增强,亦可能减弱,全凭受毒之人的身体承受之力。老夫方才输入乐公子体内的真气,兴许可以对他略有帮助。” 翠心听完二人的谈话,心中升起了希望,说道:“老爷爷,梅大哥,但愿你们的努力不会白费。”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床上传出虚弱地咳嗽声,翠心转身望去,发现乐异扬脸色逐渐恢复红润,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叫道:“乐大哥,你醒了吗?”乐异扬却不回答。翠心正欲失望,突然看到乐异扬的四根手指微微一动。翠心兴奋地挑起身,对室内诸人说道:“乐公子有知觉了!乐公子有知觉了!” 葛岷山上前为乐异扬把了脉,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说道:“不错!乐公子的脉象正在好转,看来那匹马的血真有解毒的作用。” 梅九通与翟镜月都舒了一口气。翟镜月小声说道:“九通,我有一事想不通。”梅九通问道:“你有什么想不通的?”翟镜月道:“你真就能断定这匹马的血就是解药?”梅九通做了一个鬼脸,说道:“天机不可泄露。”翟镜月不依不饶,非要他告诉自己。 梅九通道耸耸肩道:“镜月,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且不管这么多,如今乐兄弟身体好转,我就安心了。”翟镜月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匹马本是西域宝马的后代,体内的血液可解天下奇毒。夏国公李彝殷的父亲李仁福晚年,托人去西域求得一匹雌马,后来与党项的千里马相配,产下两个小马驹,一匹为黑马,一匹为白马。李仁福大喜,将两个小马驹赏赐给自己的儿子和亲弟弟。第二年,李仁福去世,儿子李彝超继承夏国公兼定定难军节度使之位,又过了几年,李彝超去世,黑马又成为新任夏国公李彝殷的坐骑。 拓跋济予本名李济予,是李彝殷的堂弟,他的父亲则是李仁福的亲弟弟。当年李仁福去世的时候,曾有军士推戴李济予的父亲为夏国公,但终因实力悬殊,没能等上大位,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李济予将父亲的死归咎与李彝超、李彝殷兄弟,不愿与二人同姓,但又不想忘记自己高贵的血缘,遂改回后魏皇家拓跋的姓氏。 拓跋济予势单力薄,不久就被李彝殷排挤出定难军,流落在后唐的代州边境,由于身兼一身武艺,偶然被代州刺史杜重威看中,招入府中做了一名亲兵。那匹白马是伯父李仁福赐予拓跋济予父亲的,被他当做是身份的象征,从未离开过他一天。 党项红头蛇的蛇毒奇毒无比,但咬过黑白二马之后都会立即挣扎着死去,可见两匹马之毒更为厉害。梅九通与袁甄桢都不知,竟然用手去为白马包扎伤口,差点当场丧命。 梅九通与翟镜月正说着话,袁甄桢就直接闯了进来,看到师傅也在这里,惊奇地说道:“师父,你不是准备闭关吗?”葛岷山微笑着说道:“桢儿,为师过来看乐公子一眼。” 翠心也说道:“袁姐姐,老爷爷来得正是时候。刚才乐大哥气息奄奄,多亏老爷爷将体内的真气输给他,才能熬到你们回来。现在乐大哥喝了你们取得马血,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刚才手还动了动。” 袁甄桢听后只觉背后发冷,说道:“那真是好险!既然马血能解乐公子体内的毒,后面几日,再去取血便可。”她望了师父一眼,对梅九通说道:“梅公子,师父准备闭关一段时间,我和几位师弟要轮流为他看守,取血之事,还要麻烦你了。” 梅九通道:“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放心,我与乐兄弟情同手足,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 翠心上前说道:“梅大哥,到时我与你一同前去。”梅九通道:“不用了。到时叫你姐姐前去便可。”翟镜月也说道:“是啊,你若离去,要是乐公子苏醒,看不到你,心里可要担心了。”翠心害羞地低下头,说道:“姐姐,你又打趣我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折腾,众人都感觉疲惫。葛岷山说道:“乐公子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老夫就不要打搅他了。”几人都随葛岷山出去,只留下翠心一人在房中照顾他。 接下来几日,乐异扬身体逐渐恢复,开始起床活动。梅九通见状,担心马血饮用过量会适得其反,就不再去取血了。他每日都会与翟镜月过来探望一番。 袁甄桢与几位师弟轮流当值,他们有空就过来乐异扬房中嘘寒问暖。其他的幽谷派的弟子则在每日练完功之后陆续到来。翠心殷勤的接待这些人,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人竟然认为翠心是乐异扬未过门的妻子,每当听到这样的话,翠心总是微微一笑,心想:“能做乐大哥的妹妹,自己都已很满足了。” 傍晚时分,探望之人离开之后,翠心便会将房门关好,让乐异扬一个人在房中安静地休息。她则守在房门口,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经过这场风波之后,翠心似乎成熟许多,她在乐异扬面前不再那么任性。这一切乐异扬都看在眼里。心想:“心妹待人这么细致入味,以后谁娶到她都会有福气。” ------------ 第七十五章 用功深者 这天晚上,翠心已经回屋,乐异扬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发现外面漆黑一片,只在数里远的地方隐约看见两个微弱的火炬,那便是幽寂谷的谷口。 这几日,乐异扬听翠心讲了很多自己昏迷其间发生的事情。先是武林秘笈的丢失,接着是章应闲的离去,再到后来葛岷山的闭关,《元和秘笈》对武林和社稷的重要,乐异扬算是彻底佩服了。 乐异扬又想起了韩愈的《答刘正夫书》,其中记载有这样的文字: “或问:“为文宜何师?”必谨对曰:“宜师古圣贤人。”曰:“古圣贤人所为书具存,辞皆不同,宜何师?”必谨对曰:“师其意,不师其辞。”又问曰:“文宜易宜难?”必谨对曰:“无难易,惟其是尔。”如是而已,非固开其为此,而禁其为彼也。“ 夫百物朝夕所见者,人皆不注视也。及睹其异者,则共观而言之,夫文岂异于是乎?汉朝人莫不能为文,独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为之最。然则用功深者,其收名也远。若皆与世沉浮,不自树立,虽不为当时所怪,亦必无后世之传也。足下家中百物,皆赖而用也,然其所珍爱者,必非常物。” 将学文换作习武也是如此。《元和秘笈》记载的是唐代的武功绝学,虽已失传多年,但终在幽寂谷从见天日。幽谷派弟子人数众多,武艺高强之人也不在少数,冰封多年的武艺必将重现江湖。 江湖上各门各派相互独立。显允焕身为中原武林盟主,凭着千形剑法威震武林。平山派的含刃刀所向霹雳,江湖中人也闻风丧胆。另外少林、丐帮、燕云也在江湖上享有很大的声望。契丹、党项、南唐、吴越、后蜀、吐蕃、回鹘的高手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乐异扬心想到,要在当今的江湖上立足,不仅要有过人之处,更不能因循守旧。《元和秘笈》里面记载的武功,是古代先贤所创的八十一般武艺,这些大多是近世之人闻所未闻的。如能将这些武功与平生所学融会贯通,比武之时,对手没有见过这些招式,一时半刻很难想出化解之招,胜之就易如反掌。这正所谓“宜师古圣贤人。”“师其意,不师其辞。”“无难易,惟其是尔。” 乐异扬经过此番死里逃生,这时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次皆是由于自己学艺不精所致。自己武艺不精,哪能怪对手狠毒?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能去保护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然则用功深者,其收名也远。”以后一定要刻苦学习武艺,这并不是为了江湖上的名声,而是为了能够做到真才实用。” 乐异扬望着外面茫茫黑夜,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终于决定潜心学习武艺。他轻轻地关上窗,回到床上,脑中不停地想着“用功深者”四个字,辗转反复,直到三更才入眠。 乐异扬连续饮了数日马血,左上臂的伤口已经愈合,全身上下也都精力十足。加之从葛岷山传来的真气,几股力量在他体内来回循环,不断融合在一起。乐异扬感觉自己的内功已经较前增进不少。他想起那匹救了他一命的宝马,于是出门朝马厩走去。 两人到了马厩,那匹白马见到乐异扬前来,缓缓靠到他的跟前,将头扑倒他的怀里,丝毫没有怪罪他饮过自己的鲜血。乐异扬用手抚着白马的软毛,感激地说道:“马儿,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那匹白马似乎听懂了乐异扬的意思,抬起头朝着屋顶长啸一声,又围着马厩里面跑了几圈。翠心看到马儿可爱的样子,柔声说道:“乐大哥,没想到你这么有马缘,连拓跋济予那个大坏蛋的坐骑都被你折服了。”乐异扬微笑不语。 隔了一会,那匹白马两人跟前,停住不动,默默地望着两人。乐异扬开口道:“心妹,想不想骑着马到外面走走。”翠心开心地拍手道:“好啊。我还没有骑过他呢?” 乐异扬扶着翠心上马,然后走到马跟前,拾起缰绳。翠心心中一愣,轻轻地问道:“乐大哥,你不上马么?”乐异扬回过头说道:“心妹,今日我为你做一回马夫。”翠心朗朗笑道:“这样怎么行,你的伤刚好,还是你骑马吧。”乐异扬拍拍胸口,爽声说道:“心妹,我的伤已经无大碍了。” 翠心坚持要求下来,乐异扬急忙说道:“你就听我一次,我欠你太多了。”翠心顿时不吭声,白皙的脸蛋突然变得微红,她不明白乐异扬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乐异扬轻轻地说道:“心妹,谢谢你。要不是你想到我中的是蛇毒,恐怕我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翠心听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中喃喃道:“是谁告诉你的?”乐异扬道:“翟姑娘昨日跟我说的,她还告诉我很多事情,比如你为了帮我求得解药,与章应贤一起掉进陷阱。” 翠心脸色微变,微嗔道:“姐姐总是这样,什么话在她口中都包不住。”乐异扬哈哈笑道:“翟姑娘心直口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与梅大哥两人,真是性情相投啊。” 翠心点头道:“姐姐与梅大哥是天生一对。看到他们终于在一起,我心里好开心。”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乐大哥,你与来姐姐也是天赐良缘,下次见到她,记得替我向她问声好。” 乐异扬心中一惊,不知她何出此言,急忙转回话题,说道:“心妹,我们不谈这些了。我先带你出去走走。”说完牵着马儿,缓缓走出马厩。 两人走到马厩旁的树林里,未曾想到此处也会有老虎出没。此时有两只老虎出来觅食,乐异扬见到之后,心中默念一声“不好”,伸手去握住腰间的青云玄空剑。 那两只老虎察觉到人的气味,立刻朝两人冲来。乐异扬拔出长剑横在胸前,两只老虎却在离他两丈的地方停下来,嘴中露出锋利的牙齿。乐异扬想起老虎害怕白马,如今自己饮了马血,体内五脏六腑尽有毒液浸润,不知道能不能威慑住老虎。 他在林中站了片刻,那些老虎始终不敢靠近他的身体,仍然在两丈开外徘徊。乐异扬放下手中的剑,大着胆子朝老虎走去。翠心见状,在马上疾呼道:“乐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前面是老虎啊?”乐异扬并不作答,继续朝前走去。 那些老虎看见乐异扬走来,全都散开逃走了。翠心两眼睁得大大的,满脸都是疑惑。等到老虎走远,翠心仍然心有余悸,颤巍巍地说道:“乐大哥,刚才真的好险啊!”乐异扬望着她,哈哈笑道:“心妹,没想到饮过白马的血液之后,竟然多了这样的本事,以后再也不用害怕被野兽围攻了。” 翠心道:“马血有这么神奇,我回去也饮上几碗。”乐异扬听完她的话,吃了一惊,赶紧说道:“心妹,你体内无蛇毒入侵,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翠心“哦”了一声,轻轻垂下了头。 乐异扬望着树林里的参天大树,感叹道:“幽寂派弟子常年在这树林里,却很少听说有人被野兽攻击,却是奇怪了。”翠心抬起头,说道:“这里风景迤逦,人迹罕至,老爷爷与他的徒儿隐居在此,真是选对了地方。”乐异扬微笑道:“心妹,你只说对了一半。”翠心凝神道:“还有其他原因么?”乐异扬道:“你还记得我们刚到幽寂谷时,在石室中发生的事情么?” 翠心恍然大悟,说道:“我记起来了!这里还有黄王留下的宝藏。”乐异扬哈哈大笑:“心妹,你终于想起来了。说真的,我很佩服葛老前辈。他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侠义为怀。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就默默地坚守到老,心中毫无抱怨之情。”翠心点头道:“乐大哥,我虽然不懂什么江湖道义,却也能分辨得出善恶是非。老爷爷一生所秉持的,恐怕也是为了这几个字。” 乐异扬道:“确实如此。俗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葛老前辈所作所为,必将造福武林和社稷。幽谷派弟子皆是卧虎藏龙之辈,平生所学尽是江湖上罕见的武林绝学,他这一派终将发扬光大。” 翠心听后,惋惜地说道:“葛老前辈的《元和秘笈》是镇派之宝,可惜在前几日被人偷了,章哥哥才出谷去寻找。” 乐异扬思索片刻,说道:“章少侠是一心想寻回秘笈,好让葛老前辈放心。不过秘笈未必就是拓跋济予所盗。”翠心道:“乐大哥,你为何这样说?”乐异扬道:“拓跋济予那日匆匆离去,想必是知道葛老前辈的厉害,所以不敢在幽寂谷久留。若拓跋济予夜晚大着胆子进谷,他必定不敢再到幽谷派重地去冒险,直接前往马厩夺马,可是他却只派了手下两名武士偷偷进谷。所以我断定不是拓跋济予所为。” 翠心觉得乐异扬言之有理,说道:“乐大哥,梅大哥当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怀疑偷书之人是幽谷派的弟子。”乐异扬道:“有这个可能。武林秘笈在葛老前辈身上,那日他为我运功疗伤,身体疲惫,回到卧室就躺下休息,一时放松了防备,这才让人有机可趁。那人只是点了葛老前辈的穴道,并无加害之意,可见他还是挺看重与老前辈的情谊。”翠心百思不得其间,轻轻地问道:“那人到底是谁呢?” 乐异扬摇摇头道:“我暂时还想不出。且不管这么多,我相信时间一久,真像定会浮出水面。好在葛老前辈记得《元和秘笈》上的武艺招式,幽谷派才没有就此分崩离析。” 乐异扬说到这里,心中默算着葛岷山出关的日子,准备到那天即同他辞别。他牵着白马,说道:“心妹,我们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要是被翟姑娘发现,我们又有苦头吃了。”翠心洒笑道:“姐姐心中只有梅大哥,又怎会有时间管我呢?”言下之意,自己如今与乐异扬在一起,翟镜月岂会不放心。 ------------ 第七十六章 受人所托 两人回到幽谷派楼舍,各自回屋。乐异扬在屋内坐了一会,细想这一路来发生的事情,心中感概良深。正思索着,突然听见屋外传来轻轻地脚步声。他望着门外,心想:“难道又有人过来探望?” 那人在走到门口,伸手去敲门,手刚到门板,又放了下来。乐异扬觉得很奇怪,不知此人为何已到屋外,却不进来,故意装作不知,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思索着此人到底是谁。 那人在门外站了一阵,心中犹豫不决,正准备转身而去,听到屋内有人在咳嗽。那人转过身,“咚咚咚”敲了几声门,问道:“乐公子回来了吗?”乐异扬听出是袁甄桢的声音,急忙答道:“袁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袁甄桢推开门,神色凝重地走进屋,迅速将门关上,又在窗外望了几眼,确定无人经过,方才说道:“乐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够答应。”乐异扬被她这一连串奇怪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问道:“袁姑娘,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的,在下一定不会推脱。” 袁甄桢不急着说出相求之事,只在乐异扬对面坐下,柔声说道:“乐公子,不瞒你说,《元和秘笈》失窃一事,师父已经有所怀疑,只是当着众人之面不好明说。”乐异扬见她故意绕着弯子,也不点破,却问道:“依你之见,会是谁这么大胆,敢去葛老前辈房中行窃。”袁甄桢毫不犹豫地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那个师弟章应闲了。” 乐异扬脸色微变,心想:“章应闲那日与翠心在一起,哪里有机会去偷武林秘笈。看来他平时不善于处理师姐弟的关心,这次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理所当然遭到众人的猜疑。”袁甄桢见乐异扬不说话,不知道他同不同意自己的看法,数道:“乐公子,你不信吗?” 乐异扬本来置身于事外,无论是谁行窃皆与自己无关,但他不想冤枉好人,于是说道:“在下以为,此事未必就是章少侠所为。”袁甄桢脸色微变,冷冷地道:“不是他又会是谁?”乐异扬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如何说起。 隔了一会,袁甄桢又说道:“章应闲偷了师父的武林秘笈,故意说是拓跋济予做的,借此机会堂而皇之的离开幽寂谷,不愧想得周到。当日师父已经有所察觉,才让陈师弟和姬师弟出谷去寻找他。可是章应闲习得《元和秘笈》当中的四门武功,陈、姬两位师弟虽然武功不弱,但若真的动起手来,两人哪里是他的对手。章应闲若是将武林秘笈交与江湖败类或者是契丹人,后果自是不堪设想。”袁甄桢顾念着陈聆知的安危,所以才这样心急如焚。 乐异扬着实吃了一惊,想到连葛老前辈都起了疑心,这个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不过他心中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又为章应闲开脱道:“袁姑娘,在下确有不知,还望你见谅。不过那日比武,章、陈二位少侠不过打个平手,又怎能说陈少侠的武功远不及章少侠呢?且三人毕竟是师兄弟,武林中人看重同门之谊,料想章少侠不会为难两位师弟。” 袁甄桢听出乐异扬言外之意,心中不免焦虑起来,只等到他话音甫落,立即说道:“乐公子,那日比武之事,各位师弟都有所顾忌,皆没有使出平生所学的功夫。章应闲四套武功轮番上阵,前后衔接的天衣无缝,但每种武功都未使出五成功力,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比武结果。” 乐异扬望着袁甄桢焦急的样子,心想:“她平时说话一向谨慎,为何今日这样说起来滔滔不绝?她进门就让我帮她,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她所求何事?”于是问道:“袁姑娘,在下才疏学浅,此番在幽寂谷近乎丧命,不知道能够可以到你什么?” 袁甄桢道:“乐公子谦虚了。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有了师父相传的十年功力,武艺已经较前大有长进。章应闲欺师灭祖,光凭两位师弟之力,难以将缉拿回来。如果你能够挺身相助,胜算就会大很多,两位师弟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乐异扬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拱手说道:“葛老前辈用自己的真气为我续命,让我承受住了剧毒的侵扰,在下确实感激不尽。等到他出关那日,在下必将亲自前去言谢。袁姑娘是葛老前辈的高徒,你的请求在下岂能不闻不问?我几日之后就将出谷,路上若遇到你的三位师弟,定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绝不会让他们同门相残。” 袁甄桢舒了一口气,说道:“乐公子,你乃谦谦君子,平素最重信诺,有了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乐异扬突然皱着眉头。袁甄桢见状,以为他要反悔,刚想开口,只听乐异扬说道:“在下思索再三,却有一事不知。袁姑娘是葛老前辈的大弟子,三人都会听你的话,你为何不亲自出谷劝解?”袁甄桢听后默不作声,隔了一阵,才缓缓说道:“乐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幽谷派有个规矩,未得到师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谷。” 乐异扬觉得这样的规矩在哪个门派都会有,说道:“葛老前辈定下这个规矩,想来自有他的道理。在下愿闻其详。”袁甄桢说道:“唉,此事说来话长。”她停顿了一会,望了屋外一眼,小声说道:“师父有一个秘密,谷中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乐异扬起身答道:“在下在这里发誓,绝不将今日之言告诉其他人。”袁甄桢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乐公子,其实我不是师父的开山弟子。”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说道:“在下自从来到幽寂谷,已经接近半月,并未见过更年长的弟子,姑娘何出此言?” 袁甄桢黯然答道:“那是因为师父的大弟子早已出谷。”她见乐异扬一头雾水,继续说道:“师父二十几年前曾经收了一个弟子,用了五年传授给他《元和秘笈》的上乘武功,谁知那人学成神功之后,竟然悄悄地一走了知。师父知道之后,三日不思不饮,心中追悔莫及。本想出谷去问个明白,但想到事已至此,且由他去,为善为恶,自有上天来惩罚。” 乐异扬恍然大悟道:“袁姑娘,你那位师兄真是不知好歹,竟然罔顾葛老前辈数年的苦心,换做是其他任何人,也难咽下这口气。” 袁甄桢道:“乐公子,你说的没错。从那以后,师父便定下这个门规,并下定决心不在传授门人《元和秘笈》上下、上中、上上三层的武功,是以我和章应闲虽然入谷较早,却只能习得中层的几种武功。章应闲自以为天资聪明,整日想着学习更高深的武功,而师父屡次拒绝他的请求,他这才起了不良居心,趁着师父身心疲惫之际,偷了武林秘笈逃之夭夭,却不幸落入师父布下的陷阱里。可惜师父还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竟然让他安然无恙地离去。” 乐异扬听后,心想:“幽谷派看似平静,里面却有很多故事。我虽然只是一个过客,但如今受了葛老前辈的恩惠,也算是与幽谷派结下了缘,今后幽谷派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他起身说道:“袁姑娘,你放心,若真是章少侠所为,在下一定劝他迷途知返。” 袁甄桢感激地说道:“那就拜托公子了……”他话未说完,突然停住,转身来到门口,忽地将门打开,却见翠心端着点心站在那里。 翠心突然见到门打开,着实吓了一跳,身子往后推了两步。袁甄桢大声问道:“你都听见什么了?”翠心望着她生气的样子,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委屈地说道:“袁姐姐,我不过是来给乐大哥送吃的,刚刚才到门口,只听见乐大哥说了迷途知返四个字。到底是谁要迷途知返啊?” 袁甄桢见她并未故意偷听,这才放心,轻声说道:“翠心,刚才不好意思,你不要误会啊。”转过头望了乐异扬一眼,说道:“乐公子,今日打扰了。”说完便匆匆离去。 翠心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走进房间,将点心慢慢地放到桌上。乐异扬起身来帮忙,说道:“心妹,你以后不要这么操心。这些事情我自己能够做的。”翠心不答,只微笑地望着他。 乐异扬被她看得有点难为情,指着桌上的点心,说道:“心妹,你也坐下吃点吧。”翠心道:“乐大哥,不要管我,你快吃吧,过一会点心就要变凉。”乐异扬只得顺从的坐下来,心想:“翠心这是怎么了?为何过来给我送点心?” 等到乐异扬吃完,翠心才问道:“刚刚袁姐姐来,到底所谓何事啊?”乐异扬不经意地答道:“她担心章少侠与其他两位师弟会自相残杀,让我到时可以出手制止。翠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你会说迷途知返四个字。可是那日章哥哥与我同时困在山洞里,而且他的左腿还受了伤,我敢担保,一定不是他做的。” 乐异扬道:“心妹,事情太复杂了,一时半会不能下定论。对了,你今日为何突然给我送点心来?”翠心微微一笑,说道:“是翟姐姐做的,她让我给你送一份来。”乐异扬想起翟镜月以前的样子,不由得感叹道:“没想到翟姑娘也是一个细心的女子。看来我对她的成见要改了。” 翠心捂着嘴巴笑道:“乐大哥,你真有趣。我姐姐本来心地善良,以前只不过是迫于生计,才故意表现得尖酸刻薄,其实在私下里,她对别情楼每一个人都是很好的。” 乐异扬道:“有道理。难怪梅大哥会不离不弃,与她一同坠崖。”说道这里,他想起十余日前发生的事情,仿佛隔了一世,感叹道:“心妹,世事难料啊,经过这场大难,我总算明白生命的真谛。” 翠心歪着脑袋,呆呆的望着他,问道:“乐大哥,你说的话太深奥,小女子有点听不懂哦。” 乐异扬缓缓说道:“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生与死,直到这一次,我才体会到,人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生命中重要的人。”他伸出手,将翠心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前,认真地说道:“心妹,感谢你为我做的事情。以后不管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会坚强地活下去。” 翠心手心感觉到乐异扬胸口的跳动,内心很欢喜,想到终于得到乐异扬的认可,害羞地说道:“乐大哥,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箭伤,我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 第七十七章 闭门练功 乐异扬与翠心相谈了半个时辰,才知道原来她竟是被人遗弃的孤儿,是被翟镜月的干妈捡回来的。翠心与翟镜月从小在别情楼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感情远胜过一般的亲姐妹。 乐异扬望见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心想:“不知道心妹的亲身父母如今在何方,他们怎能这么狠心,将自己的女儿抛弃不管?” 翠心在乐异扬屋里待得时间太久,不想打扰他休息,说道:“乐大哥,我先回屋了。你好好休息。”乐异扬起身送她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缓缓关上门。 乐异扬想起了来纪云,不知道她现在在悠云山庄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会向他这样牵挂着自己。自从在悠云山庄遇见来纪云,乐异扬从未想过还会碰到其他让自己感到烦恼的女孩子。后来,耶律钟盈、翠心以及丰若香,他们一个一个都进入了乐异扬的生活。 乐异扬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陷于感情的困惑。他与来纪云在两情相悦,各自都对这段感情付出了真心,但最终两人是否会走到一起,还未可知。至于耶律钟盈,乐异扬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是仰慕,也似乎是倾心。而对于翠心,乐异扬总是小心地处理这段感情,他明知翠心对自己一往情深,却始终把翠心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若不是得知自己生来就是独子,他甚至以为翠心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而对于丰若香,乐异扬却只把他当做朋友的亲人看待,既然陆之诚对自己有义,他总得要对丰若香关怀有加才行。 乐异扬此时已经年满十七岁,若是在寻常的人家,他这个年龄早就应该谈婚论娶。不过之前他想着到开封府参加科举考试,因此将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却未成料到契丹大军到来,将这一切都彻底改变了。 乐异扬想到这些事情,心中按耐不住压抑,思索道:“我离开家乡才几个月时间,就遇见了这么多女孩子。一个人要是有三颗心就好了。一颗给喜欢自己的人;一颗给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一颗给前面两者都有的人。可是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呢?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对呢?” 乐异扬苦苦冥思,仍然未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他又想起大晋国运不济,作为大晋的子民,不论身在朝中,仰或是身在江湖,都要为社稷分忧解难,于是自言自语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这两句话是西汉武帝时期的大将军霍去病的的名言。霍去病是名将卫青的外甥,他用兵如神,却不墨守成规,在对匈奴作战中屡战屡胜。汉武帝曾经劝霍去病早日成亲,他却说了这两句千古名言,诚挚地对汉武帝刘彻表示,匈奴一日未灭,自己就一日不成家。这时多么豪情壮志的话语,比起东汉光武帝刘秀所说的“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要脍炙人口得多。 霍去病后来成功地将匈奴驱赶出境,还未来得及成家,就在二十三岁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去世,给世人留下了千古的遗憾。汉武帝当时悲痛欲绝,为霍去病修建了祁连山样式的陵墓,以表彰他为西汉做出的卓越功勋。 乐异扬想到这两句话,确实是十分恰当。如今的契丹恰似当年的匈奴,兵强而马壮,但晋国却积贫积弱,可用的武将寥寥可数,与当年强盛的西汉不可相提并论。只要两国战争开始,晋国就注定会处于下风。 乐异扬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掠过悲凉的情绪,早已将儿女情长之事抛诸脑外,心想:“我没有霍去病那样的本事,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去异族对抗。但我愿意用自己的满腔热血,去争取中原万千百姓的无恙。” 乐异扬不敢懈怠,接下来几日里,他足不出户,默默地在自己房中练习回虚剑法的招式。回虚剑法总共十招,招招皆可出奇制胜。 第一招即“避实就虚”,对方袭来之时,应当立即避过,然后寻找对方虚弱之处攻击。对手若使剑,则可攻击其胸腹部;若对方用拳,则可攻击其腿部;若对方是使枪,则可攻击去双腕,凡此种种。 第二招即“声东击西”。再与对方相斗之时,故意让人觉得会攻击其身体一处,却又集中精神去攻击对方毫无防备之处。此二招在打斗中使用最频繁,因此整套剑法就叫做回虚剑法。 其余八招分别为“千鹤独立”、“沧海神针”、“沉鱼落雁”、“金蝉脱壳”、“守株待兔”、“画龙点睛”、“春风化雨”、“力挽狂澜”。整个回虚剑法攻防兼备,却攻击不足,防备有余。想来燕云真人当年所创此剑法,重在教人如何防御,以柔克刚。 乐异扬自从得了葛岷山十年功力的真传,如今使起剑来开始应对自如,正应了《道德经》里的一句话,“祸之福之所伏”。他将回虚剑法每一招都演练了上百遍,但心中总感觉缺少了什么。 乐异扬坐到左边,倒上一杯开水,一面喝水,一边思索:“以前由于没有空闲的时间,只习得这套剑法的二三成,如今虽然习得七八成,却远远未达到游刃有余的地步。若能在习得一两门高深的武艺,下次再遇见拓跋济予,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这日,葛岷山出关之日到了,袁甄桢早早派人前来请乐异扬等人。 乐异扬在大堂遇见梅九通和翟镜月,上前问道:“梅大哥,翟姑娘,有几日不见了,你们都还好吗?”梅九通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们都很好,幽谷派弟子照顾得很周到。” 翟镜月却说道:“乐公子,自从你伤好了之后,就不让我们去看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乐异扬答道:“这次在下侥幸不死,全靠有你们相助。经过这场磨难,我也开始反思了。我的武艺确实不精,所以这几日在房中加强练习。”翟镜月听后微微一笑,说道:“好小子,你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乐异扬没看到翠心的身影,问道:“”翟姑娘,翠心没有与你们一起前来么?翟镜月道:“她知道你见过葛老前辈之后就要离去幽寂谷,正在房中收拾行李呢?” 停了一会,翟镜月又问道:“乐公子,你真的要这么快就走吗?”乐异扬道:“在下本来早就要离去,但想到葛老前辈仍在闭关,所以才迟迟不肯动身。此番多亏葛老前辈舍身相救,所以在下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向他辞别才行。” 翟镜月道:“哟,瞧你说得,好像我们就无半点功劳了。”乐异扬不知她是开玩笑,急忙说道:“翟姑娘,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若不是你们,我哪能活到现在?”翟镜月格格地笑了,回头对梅九通道:“九通,你这个兄弟好无趣,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居然当真了。” 梅九通站在一边,淡淡地说道:“镜月,乐兄弟为人老实,你不要做弄他。”又对乐异扬道:“她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要和她计较。”乐异扬道:“梅大哥,翟姑娘说的是实话,你们的救命之恩,小弟来日定当想报。” 翟镜月嘟嘟嘴,说道:“来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你这一走,我就难以见到妹妹了。从小到大,我们还没有分开过一天。” 乐异扬听罢,说道:“翟姑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翟姑娘摇摇头,指着梅九通道:“你问他好了。” 梅九通道:“乐兄弟,如今你又翠心相伴,我和镜月就不陪你去恒州了。”说着走到乐异扬跟前,轻声说道:“兄弟,翠心是个好姑娘,多少男子想和她在一起,你好好珍惜吧,不要辜负她对你的一片痴心。”乐异扬道:“梅大哥的意思,在下有些不明?” 梅九通继续说道:“那日我倒你房中去,翠心为了给你取解药,竟然孤身去冒险,而你却在昏迷之中呼唤来纪云的名字。要是被翠心听到,她一定会很伤心。小女孩嘛,一时想不通,什么事情都可能做的出来,到时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珍惜眼前人吧。” 乐异扬听后,半响不语,心想:“若真是如此,我又何以安心?翠心天真善良,我不能耽误她一辈子。感情这条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有梅九通和翟姑娘在她身边,我就算悄悄地离开,过不了几个月,翠心就会把自己忘掉。”想到这里,说道:“梅大哥,小弟一直把翠心当亲妹妹看待,毫无半点越轨之举。现在惹得她心神不宁,小弟难辞其咎。你们放心,小弟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梅九通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知道你的难处。你好好想想吧。” 乐异扬点点头,问道:“梅大哥,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里?”梅九通道:“我找到了一处清静的地方,后面就在那里住下了。”乐异扬好奇地说道:“梅大哥这么快就寻得安身之处,请问是何处?” 梅九通道:“这几日你都闭门练功,自然不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前几日,我遇见袁姑娘,就像她打听幽寂谷附近的可以隐居之处。她给我说了一个地方,离这里不到二十里路程。我和镜月当日就过去打探,发现那里有山有水,确实是适合居住的绝妙之地,我们心里都很满意。” ------------ 第七十八章 太阴剑法 乐异扬听后,想着梅九通辞去开封府的官职,与心爱的女子在山林间隐居,心中羡慕不已。 他想起韩愈写得《送李愿归盘谷序》,其中有一段描绘隐居生活的文字,“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说道:“听梅大哥这么一说,小弟倒是很想过去寻一方土地,安心住下来,与你们成为邻居。” 翟镜月笑道:“欢迎欢迎啊,这样我就能再看到妹妹。乐公子,你要说话算数,不能反悔哟。”乐异扬啧啧地说道:“翟姑娘,这不过是在下的一厢情愿罢了,这次去恒州,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梅九通听后,鼓励他道:“你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大哥还等着你回来一起喝酒种地。” 乐异扬心中稍微宽慰,说道:“梅大哥,我们一言为定,人生难得几回醉,到时我们不醉不休!”梅九通与翟镜月听后都笑了起来。 这时,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哈哈笑声,三人转身望去,只见葛岷山和几位弟子已经来到大堂。三人上前行礼。葛岷山点头回礼,说道:“好个不醉不休。老夫年少时也喜欢美酒,不过自从来到这里,饮得不那么多,酒量自然就下来了。” 葛岷山安排众人依次坐下,急忙吩咐人去酒窖取酒回来,在每人桌前都放了一坛。葛岷山说道:“这酒是老夫数十年前放到酒窖的,一共五百坛,如今还剩四百九十九坛。平时我饮得都是现酿的米酒。今日难得赏心悦事俱在,老夫就不吝啬了,好好地与你们痛饮一回。” 众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葛岷山朗声笑道,又让众人酒杯斟满,如此饮了十余杯。 乐异扬回味口中的酒香味,想起自己初到幽寂谷之时,曾在酒窖与葛岷山对饮过一坛酒,心想:“难道这几十年来,葛老前辈都未饮过酒窖当中的美酒?那他为何储存这么酒坛在地窖。” 乐异扬抬头望去,只见葛岷山脸上容光焕发,丝毫无憔悴的容貌,心里连连感叹,起身说道:“晚辈曾听闻老前辈要闭关半月,心中算着日子,还差整整两天,没想到老前辈提前出谷,可喜可贺!” 葛岷山哈哈大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示意他坐下,说道:“老夫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这次老夫重著的《元和秘笈》,将每种武功都单独立册,一共八十一本,每本都加上了自己习武的心得,较之前那本武林秘笈更为完备。” 乐异扬诚挚地说道:“老前辈在武林秘笈上呕心沥血,对重振武林绝学有莫大的帮助,晚辈佩服不已!” 葛岷山示意众人再饮一杯酒,放下酒杯,才缓缓道:“《元和秘笈》记载的武功,虽有层次之分,却无优劣之别,最末等的武功,只要习得其精髓,也可以抵挡得住最上等武功的攻击,不过要想胜之,确有并非易事。老夫潜心专研这些武功五十年,才能掌握不到三十余种。乐公子可知为何?” 乐异扬道:“前辈有何指教,晚辈愿闻其详。”葛岷山道:“乐公子,一个人就算再有精力,也难以习得天下所有的武功,不过是择其适合自己的罢了。《元和秘笈》共有八十一种武功,要想将当中的一种武功练得炉火纯青,寻常人需耗费二三十年的内力,若要练就数门武功,没有数十年的武林修为是不可能的。” 乐异扬听后一惊,说道:“老前辈说的甚是,我们年轻人是要勤奋习武,日积月累,方能有所小成。” 葛岷山望着乐异扬,缓缓地问道:“乐公子,话不能这么讲,老夫刚才说的是寻常人。如果是天性聪慧之人,不过几年就可以精通其中的奥妙。我这九大弟子,大多数年龄不过十六七岁。桢儿年龄最大,也不过才十八岁。他们每人都习得至少一门武功。” 葛岷山又让众人满上就被,喝完一杯,继续说道:“乐公子,像你这般从小就习武之人,先前已经打好基础,现在要想再学习几门武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 乐异扬想到自己并未习过武,于是如是回答道:“老前辈,实不相瞒,晚辈是近几个月才开始学习武艺。” 葛岷山并不相信,说道:“乐公子,你不会是和老夫开玩笑的吧?老夫之前同你疗伤之时,发现你体内有将近二十年的功力。老夫当时想着你的年龄接近弱冠,所以并不感到奇怪。你今日却说从未习过武艺,此话怎讲?” 乐异扬心中一怔,回想之前在别情楼里受伤、与鹤连天交手以及后来与拓跋济予苦战的事情,终于明白其中的缘由,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体内的真气护体。而这些真气,又都是父亲乐天藏所传。乐异扬心中感叹:“父亲将大部分功力都传给了我,是为了让我好好活下来。而他自己,却因为功力变弱,才不得不选择与契丹骑兵同归于尽。” 乐异扬与乐天藏相处十余年,自打有记忆开始,都未曾离开过他的身边,因此与他的感情极深,虽然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但仍然称呼乐天藏为父亲。想到这里,乐异扬脸色突变,黯然感伤,说道:“老前辈,我的内功是父亲亲自传授的。” 葛岷山听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令尊果然对你疼爱有加。你现在有了近三十年的内力,较之那些四五十岁年纪的人,武功自是不相上下。难怪当日桢儿不是你的对手。乐公子,看来《元和秘笈》上面的武功,是难不到你了。” 乐异扬起身答道:“在下天资驽钝,恐难学成至深武艺。”葛岷山道:“乐公子谦虚了。老夫识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乐异扬又说道:“在下在幽寂谷留了半月余,今日到了与老前辈辞行的时候了。”葛岷山说道:“你有要事在身,老夫就不强留。等会宴会过后,你就到内室来,老夫有话与你讲。” 葛岷山举起酒杯,感慨地说道:“《元和秘笈》被盗一事,老夫深感痛惜。不过今日重新修订成册,勉强弥补了我心中的遗憾。过些日子,我让桢儿誊抄数份,再分发给你们的小师弟们。他们能够学到几成,就全凭自己的天分了。” 屋内众弟子都说道:“师父放心,徒儿们定当尽心教导各位小师弟。” 葛岷山满意地微笑,说道:“为师之前让你们三日之后出发,未曾想到中间出了两件大事,所以才拖到现在。”他叫出管若即、步春胜和匡未僵,说道:“你们三人就随乐公子而去,如果路上遇到你们的师兄,请转告他们为师的话,要以国事为重。”三人站起身,坚定地说道:“徒儿谨记师父的话。” 葛岷山又望了坐下的其他三命弟子,说道:“桢儿、骏儿、宣儿,你们留下协助为师吧。”袁甄桢、代房骏与薛闻宣对视一眼,说道:“一切都听师父的安排。” 宴席散后,梅九通与翟镜月回去取行李。乐异扬正准备走进内室,发现袁甄桢站在自己的身后,问道:“袁姑娘,你还有事吗?”袁甄桢说道:“乐公子,那日之言,你可记得?”乐异扬道:“在下当然记得。姑娘请放心。”袁甄桢道:“乐公子一路保重。” 乐异扬进了内室。葛岷山上前说道:“乐公子,你这么快就要离去,老夫还未尽地主之谊啊。”乐异扬道:“在下在贵地叨扰多时,中间又承蒙老前辈搭救,心中已是万分感激。” 葛岷山道:“乐公子,我们是自家人,你何需说这些客气话。”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书,说道:“这就是《元和秘笈》上最高深的武功,《太阴剑法》,只要练成这个剑法,便可天下无敌。这个剑法乃秦汉之时流传下来,老夫七十一岁时才练到这上上层中的最高武功,看了此剑法的剑谱,不得不徒然生恨了。” 乐异扬心中不解,问道:“《太阴剑法》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葛岷山道:“这个剑法只能是少年男子才能学成。学习《太阴剑法》之时,稍不留神,便会走火入魔,武功全失。所以虽是最高深的武功,却很少人有胆量练习,最终在唐末乱世失传。”乐异扬问道:“葛老前辈,为何女子不能习此剑法?” 葛岷山道:“此剑法阴气太盛,只能靠少年男子体内的阳气化解。若是女子学习,必将气发身亡。” 乐异扬心中一怔,心想:“《太阴剑法》如此险恶,难怪会失传。”说道:“老前辈,承蒙你的厚爱,不过晚辈未必可以学成此剑法。” 葛岷山笑道:“乐公子担心会得不偿失?大凡欲成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若是寻常之人都能学会,这样的武功怎能在江湖上立足脚跟。若想练成非凡的武功,确实要经过浴火重生般的勇气。乐公子,你熟读诗书,这个道理应该不会不懂。” 乐异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想起“用功深者,其收名也远。”这句话,点头道:“葛老前辈,你所言极是。晚辈本来不懂武功,今日得你相送剑法,必当勤奋研习。” 葛岷山道:“乐公子,来日方长,不用太着急。”停顿了一会,又说道:“临别之际,老夫有几句话要送给你。当年林言将军协助黄王起兵,为举国百姓伸大张正义。老夫希望你能秉承先祖的做法,在这兵荒马乱之际,时刻为天下的苍生着想。” 乐异扬听后,对葛岷山鞠了三次躬,说道:“谆谆之言,铭记于心。” ------------ 第七十九章 归隐山林 ------------ 第八十章 藏龙客栈 乐异扬与匡未僵马不停蹄,一路向北而行,过了洛州和刑州,又行了四日,到了离恒州最近的赵州。两人入城时已是傍晚。城里之人个个面无异色,丝毫没有战争来临之前的紧张气氛。 乐异扬心中觉得奇怪,想起二十几天前在黄河渡口见到的情景,那时人们还都是争着往南而逃,于是对匡未僵说道:“匡兄弟,说来也怪,此地离恒州不到两百里,若是打起仗来,契丹骑兵两三个时辰便可攻至,为何此地之人仍如此镇定?” 匡未僵是第一次离开幽寂谷,对晋国的州县并不熟悉,不过听到乐异扬之言,也感到疑惑不解,说道:“乐大哥,可能是赵州早有防备,所以城中的居民方才无忧。” 两人又在大街上走了几里路。乐异扬说道:“今日时候不早,我们找一处客栈住下,明早赶路不迟。如果顺利的话,明日之内我们就可以到达恒州。”匡未僵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乐异扬与匡未僵走进一家大客栈,订了两间房屋,然后坐到桌上,将店小二叫了过来。两人这几日长途跋涉,吃得多是粗粮,今日难得有空在客栈吃饭,于是叫上满满一桌菜。 那店小二多日没有见过如此好爽的客人,急忙好生招呼道:“两位客官,你们真是好眼力,我家的藏龙客栈在赵州鼎鼎有名。你们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等到他返回来上菜的时候,乐异扬叫住他,问道:“小二,我有一个疑问,请你如实告诉我。” 店小二坦率地说道:“客官请讲!但凡小的知道的,绝不会有所隐瞒。”乐异扬将一路上所见说了出来,又询问了他恒州的战局。店小二道:“看来客官是从外地来的,你有所不知,七日之前,契丹大军已经后撤至燕云十六州了。所以我们才敢重新开门迎客。” 乐异扬吃了一惊,望了匡未僵一眼,又问那店小二道:“你说什么?契丹已经撤兵了。” 店小二坚定地答道:“客官,此事千真万确。杜太尉率领的十万大军刚到恒州,契丹军队就开始撤回。” 乐异扬想起丰若香说过的话,觉得此事不会这样简单,又问道:“如今杜太尉还在恒州吗?”店小二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乐异扬见问再不出什么,于是示意他离去。 匡未僵望见乐异扬神色凝重,小心地说道:“如今契丹已经撤军,是一件好事啊。”乐异扬道:“匡兄弟,未必如此啊。契丹皇帝既然御驾亲征,岂能无功而返。况且两国尚未交战,契丹军队就先撤退了,此事必有蹊跷!”匡未僵听后不答,只默默地吃着饭菜。 乐异扬与匡未僵正吃着饭。突然从屋外走进一行士兵,领头的却是一个少年公子。那些士兵进了屋,呼叫店小二道:“来人啊,赶快准备饭菜,我们公子吃完之后还要赶往瀛州。”店小二见到这么多士兵,急忙说道:“各位军爷先请坐,我这就去安排。” 那个少年朝屋内望了一眼,在离乐异扬一张桌子的地方坐下。乐异扬听说一行人要去瀛洲,心中一怔,转身望了那个少年一眼,见他身着白色服饰,腰间配有一把长剑,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 其中一个士兵见状,朗声问道:“小子,你看什么看?”那个少年急忙制止他,说道:“不要这么鲁莽!”起身对乐异扬道:“属下无知,还请公子包涵。” 乐异扬轻轻点头,并不答话,算是作为回应。 那少年见乐异扬温文儒雅,身边的匡未僵神色淡定,心中一惊,心想两人必非等闲之人,起身说道:“小生姓梁,名海荣,今日幸会二位公子,真乃三生有幸。不知二位欲往何处?” 乐异扬起身答道:“在下姓乐,小子异扬,这位是我的兄弟,姓匡名未僵。我们二人正准备去恒州。在下刚才听闻公子要去瀛州,瀛州如今是契丹的属地,两**队正剑拔弩张,阁下现在前去,在下心中颇为不解。” 那少年默然不答,微笑着坐下。旁边的一名士兵说道:“这位乃是冀州马军都指挥使梁汉璋梁大人的独子。此次杜太尉北上抗击契丹,特请诏皇上封梁大人为北面马军都排阵使,密令遣兵收复瀛州淤口关。梁大人谨慎为见,先派公子及我等做先锋,去瀛州打探虚实。” 乐异扬突然记得大晋天子出兵的诏书,“先取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寻思道:“瀛州乃燕云十六州门户,自从被契丹侵占之后,历年都有契丹重兵把守,杜重威按照皇上的旨意,果真要夺回瀛州,那也是一件功盖数世的大事。大**山毕竟是杜重威等人千辛万苦打下来的,他又怎会轻易放弃一寸一土。” 乐异扬想起之前误会了杜重威,不由得内心有些不安,说道:“梁公子,在下兄弟二人本欲去恒州办事,不曾想在此与你相遇,如果公子不嫌弃,在下愿意一同前往瀛州。” 那少年心中一惊,见两人桌上都放着一把长剑,心想:“看两位公子的装束,想必是习武之人。这里离契丹边境不过数百里,时常有契丹奸细混入。要是二人真是契丹人,我的行踪即被暴露,随时可能有杀身之祸。如今他们要与我同行,却为之奈何?” 乐异扬见那少年犹豫不决,想到自己与他素昧平生,陡然间提出同行之请,确实有些唐突,况且梁海容此番有绝密军务在身,心中自是万分防备,于是说道:“梁公子,如若不方便,在下就不打扰,后会有期。” 乐异扬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取了青云玄空剑,对匡未僵说道:“匡兄弟,如今契丹已经退兵到瀛州,我们可前去恒州与管、步两位兄弟会合,然后再去瀛州走一趟。” ------------ 第八十一章 苍穹门人 匡未僵想起已经订下房间,说道:“乐大哥,我们今晚不在这里住了么?”乐异扬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匡兄弟,我们还是先去恒州吧。”匡未僵心领神会,说道:“如是甚好,到时有两位师兄相伴,就算我们遇到契丹骑兵,也可以全身而退。” 乐异扬说的不错,契丹大军如今正在瀛州修整。耶律德光听闻杜重威率领晋军主力赶到恒州,意欲协同兵马都监李守贞共同防御契丹大军,心想如若强攻,契丹军队必然损失惨重,于是先退回瀛州,再从长计议。 那少年听了二人的谈话,以为他们是想骗取自己的信任,故意无动于衷,只说道:“两位公子一路走好,小生就不相送了。” 店小二看着到手的生意落空,心中虽有不舍,但看到屋内众多的士兵,自然不敢随便出声,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去。 乐异扬与匡未僵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急匆匆地赶来,两人急忙侧身想让。那少年走进屋内,望见一行士兵堵在桌子两旁,吼叫道:“你们统统都给我滚出去,我今日要在这里迎接几位客人。” 那些士兵顿时怒火中烧,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让我们离去。你知道坐着的是什么人吗?” 那少年斜眼望了梁海荣一眼,发现他正专心地吃着菜,全然没有理会自己说的话,气愤地说道:“我管他是什么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些士兵心中一怔,上下打探那少年,见他身着深灰色道袍,脚穿一双黑布鞋,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其中一个士兵走上前,恶恶地说道:“我们公子吃完饭还有急事,哪里有空闲管你姓甚名谁!” 那少年听后怒道:“臭当兵的,你竟敢当着这么多人侮辱我!看掌!”话音刚落,还未待那名士兵反应过来,那少年已经挥掌袭来。那名士兵正欲拔出腰间的刀,腹部已中一掌,身子径直朝饭桌飘来。 梁海容忽地起身,右掌抵住那名士兵的肩膀,却听他说道:“公子,那个小孩武艺不耐,看来是存心想找我们麻烦!”梁海容道:“你先到一旁休息。我们此行不是为了与人相斗,办完正事才算完成使命,不必与他纠缠。” 那少年用手指着梁海容,骂道:“你这位手下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得我瀛州苍穹派的招式,活该被我打。” 他这一席话说出,在场众人心中都一惊。门口的乐异扬也停住脚步,转身望着屋内。匡未僵说道:“乐大哥,客栈里看来会有一场争斗,我们还是不要参与其中。” 乐异扬并不知道苍穹派是何等门派,不过听到“瀛州”二字,心中还是有些好奇,说道:“那少年不是中原人,今日却到这里惹事,想必来头不小。我们不急于赶路,且作壁上观,不到万不得绝不出手。” 匡未僵也想看看那少年到底有何本事,于是交叉着手,将长剑抱入怀中,与乐异扬一人靠着一边的门框,不再作声。 按照常理来讲,自己手下之人遭到他人殴打,坐主人的无论如何也要出手争回一口气。但梁海容一心想着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此时无意与这位少年争斗,只说道:“小兄弟,我们并无恶意,请你不要误会。” 梁海容以为说出此话,那少年便会冰释前嫌。谁知那少年并不领情,心想:“这个人如此谨小慎微,我今日倒要激怒他。”朗声说道:“我苍穹派名声震于燕云十六州,连契丹皇帝都要让我们掌门三分。如今契丹大军南下,你们晋**队哪里是我们的对手。不过数月,中原就是我契丹的国土。你们尽然螳臂当车,真是自不量力。” 梁海容自小在冀州长大,从来没有听闻过苍穹派的名字,如今得知苍穹派与契丹军队有染,心中已是颇为震撼,想道:“我前脚刚刚离开冀州,就接连碰到几个武林门人,难道契丹已经知道我此行的目的,特意派人前来刺杀自己?”这时,梁海容发现乐异扬和匡未僵并未离去,却悠然地站在门口,心中突然紧张起来,右手不经意间触摸了腰间的剑。 那少年眼睛灵敏,以为梁海容要拔剑与自己搏斗,猛地向后退出一步,双手摆出八字形。乐异扬望见那少年的招式,心想:“这招怎么这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那些士兵听到那少年口出狂言,肆意诋毁大晋的军队,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看到他摆出招式,立即一拥而上。梁海容见状,来不及阻止,屋内的士兵已经与那少年刀掌相接。 那少年见众人来者不善,却不慌张,左右手缓缓回笼到胸前,待到奔到最前的士兵举刀袭来,他迅速夹住大刀,用力朝自己一侧拉过,那士兵猝不及防,脚底顿感飘然,身子像棉团一样被吸过去。那少年在与士兵相隔尺许的时候,突然松开双手,右手掌朝那人的胸口击去。那士兵吃了这一掌,猛地向后退出四五步,身子正好压倒其他士兵身上。 那少年一手叉腰,一手举掌放到胸前,嘲笑道:“你们就这点本事,连我这关都过不了,还敢与十万契丹军队抗衡,我看你们迟早收拾行囊回家种田吧。” 那些士兵听后,怒道:“臭小子,你别得意,等会有你好受!”说完分成四路,将那少年死死困在房屋中央。那少年嘴角微微一笑,淡定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尽管放马过来。” 那些士兵蜂拥而上,一时场内混乱不堪。那少年一掌击倒一个士兵,即刻转过身来,两手挡住数把大刀,双脚一横,四五名士兵**着倒在地上。其他士兵仍不肯收手,左右挥舞着刀刺过去。那少年见这几人来势汹汹,迅速翻身避过,举起桌子挡在身前。那些士兵久经沙场,力大无穷,刀起刀落,那少年手上的桌子已经被劈成几块。 .qidianmqidianm阅读。 ------------ 第八十二章 镇派之功 那少年双手握着木块,作为兵器,与众人搏斗。那些士兵横刀挥去,那少年却突然弃掉手中的木块,双脚前跪,头向后微仰,滑行到众人跟前,擒住两名士兵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两声轻响,那两人大叫一声,手中的刀立即落到地上。其他士兵尚未反应过来,那少年又移了过去,依葫芦画瓢,众人大骇不已,纷纷退后。 那少年腾地站起身,说道:“今日我有贵客到此相聚,所以不想伤害你们性命,你们赶快给我消失,让我眼不见心不烦。” 梁海容望着手下士兵,只见他们犹如一盘散沙,心想:“这次尚未到瀛州,我方就士气大挫。我若不出手,又怎能让手下人心服?是可忍孰不可忍!”陡然站起身来,说道:“小兄弟,我对你是一忍再忍,你却不知好歹,平白无故打伤我真么多军士。管你是什么门派,在我大晋国土上,就容不得你放肆!” 那少年他深吸了一口气,两手靠近丹田,恶狠狠地说道:“我本来想放过你一马,未曾想到你你竟然对我们苍穹派不敬,就休怪我辣手无情!” 梁海容尚未与之交手,却感到一股邪气朝自己袭来。他终于忍无可忍,右手一挥,两根利器横空而出。 那少年伸出手抓住飞来的暗器,定睛一看,原来是两根筷子,即刻挥手扔向梁海容。梁海容抽出腰间的剑,半路截断其中一根筷子,另一根筷子则从他胁下飞过,消失在屋内的柱子上。 那些士兵围过去一看,发现半尺长的筷子已经全部嵌入木桩里面,心中都很震撼,纷纷议论到:“这个小子年龄不大,内力倒是如此深厚,必定是学了什么邪门歪道。我们公子少小学习的剑法,乃冀州正统门派所创,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他。” 梁海容不去理会手下士兵的议论,扬起刀准备于那少年相斗,无意间发现剑身上面有一处深深的凹痕,心中一惊,想到:“难道是刚才那少年扔的的筷子击出来的?好俊的内力。”额头上立即出现数滴冷汗。 那少年不屑地笑了笑,朗声说道:“中原武林一代不如一代,早晚要被我苍穹派镇住。” 梁海容心中恼怒不已,心想今日一定争回一些面子,哪里顾得了太多,长剑骤然出手,直接朝那少年胸膛刺去。那少年与故意重演,待梁海容近身时才出手。梁海容方才细细观察了他的招式,心中早有对策,长剑里那少年尚有两尺,手腕立即转向,长剑横着推了过去。 那少年兀地不知所措,不敢用手去握剑刃,慌忙退后一步,举掌去擒梁海容的手腕。梁海容未等他身子靠近,双脚已经离地,将剑刺到木地板上作为支撑,横着身子踢向那少年的头部。那少年举起手挡住额头,等到梁海容双脚接触自己的手掌,立即用力超前推去,掌脚之力突然相接,两人都退后数步。 梁海容双腿之力虽然可敌千斤,此时仍然感到身子一阵颤抖,长剑在木地板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梁海容立身站稳,那少年也已起身。梁海容与那少年互相望了一样,却不做声。两人又过了二十余招,仍然不分胜负。 梁海容毫发无伤,那些士兵都很欣慰。他们见那少年锐气以挫,认为机不可失,立即扬起刀靠了过去。那少年轻轻揉着手腕,只觉双手微微发麻,心想:“这位公子武艺不弱,看来不可等闲看待。”那少年被逼至门口,却见门口早已站着两人,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不满地说道:“你们今日趁着人多势众,竟然欺负我一个小孩子,羞也不羞?” 那些士兵想起方才所受之辱,恨不得冲过去将那少年碎尸万段,幸灾乐祸地说道:“你这个小孩终于肯服软,刚才的威风去哪里了。” 那少年默然不答,缓缓垂下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梁海容说道:“小兄弟,我们本来无冤无仇,这次的事情就算一个误会,你打伤我这么多人,我就既往不咎,你走吧!” 那少年猛地抬起头,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岂会真心放我走?”双掌在胸前划出几个圆圈,吼了一声,“看掌!”双手就要向前推出。 乐异扬心中一怔,想到:“这正是霹雳神掌的招式,这小孩难道认识拓跋济予?梁公子等人不知道这招的厉害,此时全然无防备,必定会身受重伤。”他来不及思索,大声地喊道:“大家快趴下!” 梁海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身旁两名士兵拉到一侧躲过,其余士兵全都匍匐到地面。 那少年运气之手受到打扰,出手之力顿时减半,双掌击出之后,他对面的桌椅全都被掀翻起来,对面的木桩也劈成两截。 室内众人都大吃一惊,未曾料到那少年这么厉害。店小二见到此情景,顾不得屋内的家当,立刻从后门逃了出去。 那少年回头望着乐异扬,愤愤地说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知晓我苍穹派神掌的厉害?”乐异扬答道:“我乃赵州一过客,姓甚名谁不重要。你又是谁?和拓跋济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用霹雳神掌来伤人。” 那少年心想:“此人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可能是怕我日后会前去寻仇。他与这些士兵服饰迥异,看来并不是同一路人,我又有什么好担心?”于是挺直了身子,傲慢的说道:“我乃苍穹派第三代弟子王重瀚。你既然认识我的师叔,那就知道我苍穹派的厉害了。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下,我刚才所用的不是霹雳神掌,而是雷霆神掌。雷霆神掌与霹雳神掌是我们苍穹派的镇派武功,虽然招式相近,但所用内功心法却全然不同。” 乐异扬问道:“既然有这么神奇的武功,在下倒是愿意听你赐教。”那少年听他这么一说,反而谨慎起来,低着头思索道:“若是被他知道了其中的奥妙,我苍穹派岂不是会有危险?到时师父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 第八十三章 一见如故 乐异扬见他默不作声,故意说道:“小兄弟,我与你的拓跋师叔渊源很深,也曾切磋过武功,他的霹雳神掌确实所向无敌。不知雷霆神掌能否敌得过霹雳神掌?” 王重瀚道:“我师父的雷霆神掌才是天下无敌,只不过师父常年隐居瀛州的苍穹山庄,不像拓跋师叔总是在江湖上炫耀武力,这才让中原之人只知道有霹雳神掌,而不知道有雷霆神掌。尽管如此,师父的威名还是远播燕云十六州,契丹皇帝多次派人前来请师父出山,许以契丹国师一职,却屡屡被师父拒绝。” 乐异扬心想:“这苍穹派掌门倒也有几分骨气,不肯与契丹同流合污!不过拓跋济予阴险狡诈,身为是苍穹派第二代传人,那他的师兄为人又当如何?现在竟未可知。”说道:“王兄弟,你虽然年少,却武功卓著,确实让人钦佩,所为名师出高徒,在下若能一睹尊师其人,则是三生有幸了。” 王重瀚爽朗地说道:“你要见我师父,倒是不难。师父一月前已经发帖,邀请南北诸国高手齐聚苍穹山庄,商议明年武林大会的事情,到时南唐五虎、吴越三侠、西蜀七刀以及契丹、党项的高手都会参加。时间就在本月十八日,公子若想前去,现在动身,应该还赶得上。” 乐异扬心中盘算着日子,距离十八日还有七天,如今契丹已经撤回瀛州,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还有什么举动。苍穹派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却能请到南北武林好汉相聚瀛州,却是奇了。不知道这次悠云山庄会不会参加,要是能遇到云儿,那也是不虚此行。 梁海容听到乐异扬与王重瀚的谈话,心中纳闷:“这几人果真串通一气,想要阻扰我北上之事?”又见乐异扬满脸正气,不似邪恶之徒,于是说道:“乐公子,你既然认得苍穹派的人,就带他离去吧。我们吃完饭,也要动身赶路了。” 乐异扬道:“梁公子,谢谢你既往不咎。”又对王重瀚道:“王兄弟,你的雷霆神掌虽然厉害,但一人难敌这数十人,我看今日之事就这么作罢吧。” 王重瀚方才与梁海容交手,已知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而今自己孤身一人,若继续动手,胜负还未可知,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就依你之言。不过我还不能离去。” 梁海容手下一名士兵说道:“你还想反悔不成?”王重瀚不屑地望了他一眼,说道:“我今日的目的尚未完成,若是就这么离去,师父会责罚我的。” 乐异扬想起王重瀚进门只是说过的话,问道:“王兄弟,你见的客人,到底是哪些人?”王重瀚道:“正是前去瀛州赴会的西蜀七刀。这七人二十余天前从成都出发,算这行程,这几日应该到赵州。师父让我在这藏龙客栈与他们会面,然后再一起北上。我这几日从瀛州而来,马不停蹄,总算在他们之前赶到客栈。”乐异扬自言自语道:“西蜀七刀?在下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名号?” 王重瀚道:“这七个人乃是同胞兄弟,他们住在青城山下,所使的刀法异常奇特。师父邀请他们前来,正是想让他们展示一下绝世刀法。这七人从未来过北方,对晋国、契丹的情况了解甚少,师父担心他们路上受到阻扰,所以让我到赵州来迎接。” 屋内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梁海容叹了一口气,取出一些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对手下士兵说道:“我们不要妨碍其他人的事情,吩咐厨房备上数日的馒头,我们即刻出发。” 那些士兵虽然心有不甘,但都不想因为这个小孩误了行程,一边大声应诺,一边去取馒头。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梁海容走到乐异扬身边,拱手道:“乐公子,我尚有要事在身,恕不相陪。我有一言相送,你终究是大晋子民,希望凡事以晋国为念。后会有期!”乐异扬微微一笑,说道:“梁公子放心,在下心中自有分寸。” 梁海容领着一行士兵匆匆离去。匡未僵问道:“乐大哥,今日我们还去恒州吗?”乐异扬沉默片刻,说道:“匡兄弟,你想不想见识一下西蜀七刀长什么样子?”匡未僵道:“我们不赶时间,晚一点动身也无妨。” 乐异扬点点头,对王重瀚说道:“王兄弟,你不在意我们在场吧?”王重瀚一愣,朗声道:“你要留便留,我总不能赶你走。” 匡未僵心中不解,想道:“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小孩对人的态度就大为转变,却是为何?”正想开口,却听王重瀚道:“你们二位都是武林中人,又与我的师叔有交情,到时到了苍穹山庄,一定要多住几天。”匡未僵这才明白,原来都是因为乐异扬的缘故。 这时,店小二悄悄从后门探出头,见到屋内的士兵已经离去,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乐异扬叫住他,说道:“店小二,这位兄弟长途跋涉,想必是饿坏了,你赶紧准备一些吃的,再拿一壶酒,我们几人要痛快地对饮几杯。” 王重瀚用手摸摸自己的肚囊,笑着说道:“我早上从恒州出发的时候,一连吃了五个馒头,当时肚子胀得不行,不过到赵州的时候,已经感觉腹部空空如也。加之与那些当兵的动手,消耗了不少内力,现在确是饿的发慌。不过我身上就剩下一两银子,只够买些干粮填饱肚子,饮酒就算了吧。” 乐异扬哈哈大笑,说道:“王兄弟,这一顿就我请了。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们虽然并不宽裕,但一顿酒钱还是付得起的。”说完与王重瀚相视一笑。 店小二得罪不起几人,取了乐异扬手中的银子,急忙去厨房吩咐做菜,不到一会,就备出大半桌菜肴。 乐异扬举起酒杯,说道:“王兄弟,我们前面已经吃过,就只陪你饮酒了。” ------------ 第八十四章 倾囊而助 王重瀚望着桌上的酒食,心中感激不已,连声说道:“这位大哥,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不但救我于危难之中,而且好酒好肉招待我,小弟真不知说什么好。还不知道你们二位姓名呢?” 乐异扬望了匡未僵一眼,点点头。匡未僵心领神会,起身介绍完毕,坐下身望着乐异扬。乐异扬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王兄弟,今日我们三人有缘,在这藏龙客栈相聚,大家痛快饮一场!”王重瀚大声叫好,举杯一饮而尽。 三人一边谈天,一边饮酒,不觉时间已至傍晚。 酒饱饭足之后,王重瀚不好意思地说道:“乐兄,匡兄,能与你们同桌饮酒,我真是不胜荣幸!改日到了苍穹山庄,我一定让师父盛情款待二位。”乐异扬笑道:“王兄弟,不过区区一顿酒食而已。你何需记挂在心上?” 他回过身朝门口望了一样,对匡未僵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知西蜀七刀会不会来?不如这样,我们先在店中住下,等他们一两天在动身也不迟。”匡未僵听后,答道:“乐大哥,一切全听你安排。” 乐异扬对王重瀚说道:“王兄弟,你到楼上随便选一件房间,不用担心费用,都算到我头上。” 王重瀚连忙摇摇手,说道:“乐兄,不用这么破费。我平时在山中练功,练到疲惫的时候,就直接倒在石头上面睡觉,时间一长,倒成了习惯。如今到了客栈里,找不着石头,便寻一根板凳就可。” 乐异扬微微颔首,心想:“这王重瀚果真与寻常人不一样,实乃不拘小节之人。难道苍穹派其他弟子都是这般?”他又想起拓跋济予,心中犹记得那一箭之伤,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乐异扬正想得出神,王重瀚却一脚掀起身旁的板凳,将他之余大堂之中,道了句:“两位仁兄,在下这就睡了。你们好生休息。”说完便横着身子躺在板凳上,双手反扣,垫在头下作为枕头,并不顾及身边还有其他人,呼噜呼噜就睡着了。 乐异扬与匡未僵对视一眼,都很惊讶。匡未僵走到乐异扬身边,悄悄地说道:“乐大哥,若非小弟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还有人这样都能睡着。”乐异扬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燕云十六州自来皆是豪杰之士居住的地方,如今虽被契丹强占而去,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习俗不会朝夕就被改变。” 匡未僵听后,佩服道:“特立独行之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改变本性,在这浩浩的江湖之上,这样的人却不少见。小弟这次跟随乐大哥出来,看来是要长见识了。” 乐异扬道:“匡兄弟,我们先去房间休息。若是西蜀七刀来了,楼下必有动静,到时在出来不迟。” 匡未僵指着王重瀚道:“他就这样睡着,要是一翻身,岂不是会跌伤。我们还是多搬几根凳子放在他的身边吧。”乐异扬笑道:“匡兄弟多虑了。” 匡未僵不知其意,正欲开口相问,却见王重瀚身子朝右侧一转,头枕在右手掌上,左手顺势放到大腿膝盖之处,仍然打着呼噜。匡未僵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看来乐大哥所言不假,我差点画蛇添足。” 乐异扬与匡未僵朝楼梯走去,遇到店小二。店小二愁眉苦脸地望着两人,似乎有话要对他们讲。乐异扬停住脚步,轻轻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店小二鼓起勇气说道:“两位客官,我家掌柜半月前去了开封府走亲戚,至今尚未回来。他临走之时交代我看管好客栈。如今客栈的桌凳又一般皆被你们那位朋友打烂,要是掌柜突然回来,小的可怎么向他交代?小的不过是个打杂的,就算白干一年的活,也赔不起这么多家什啊。” 乐异扬朝屋内望了一眼,那些被王重瀚打烂的桌凳还胡乱堆在地上,他摸了摸怀你的行囊,取出两锭银子,递给他说道:“小二,我全身就只有这么多银钱了。现在全都给你。不知够不够偿还你们的损失?” 那店小二看接过他手中的银子,心中掂量道:“这不过才二十两银子,哪里够赔偿呢?不过还是收下吧,到时掌柜的问起也好有个交代。”他见乐异扬与那小孩子并无特别的交情,却能倾其所有去帮他,心里佩服道:“这位客官心地如此善良,但愿他今后凡事都能顺利!” 匡未僵心中不解,苦笑着说道:“乐大哥,你把所有银两都给了店小二,我们就没有盘缠赶路了。” 乐异扬道:“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我们不要这么在乎。”匡未僵道:“虽是这个道理,但没有盘缠,我们就寸步难行啊。”乐异扬默默想了一阵,说道:“我明日让店小二准备几个馒头。到时骑着马儿到了恒州,就去晋**营,以我俩的功夫,在军中谋得一份差事想必不难。” 匡未僵睁大了眼睛,朗声说道:“去晋**营?这个事情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乐异扬说道:“匡兄弟,不去晋**中,我们去恒州还有什么用呢?”匡未僵被他的话点醒,急忙说道:“乐大哥,你说的有道理,我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两人上了楼,各自到了房中歇息。 隔了半个时辰,乐异扬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他打开门,见到店小二站在门口,说道:“我已经拿出所有的银两,若是还不够,我就没有办法了。”店小二笑着说道:“客官,你误会了。小的不是过来向你要钱,而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乐异扬心中一怔,心想:“怎会这样,我在这里并没有相识的人啊?”说道:“小二,我今日刚到赵州,人生地不熟,会有谁相见我呢?”店小二躬着身,说道:“客官,那人说了,等会你过去自会明白。小的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 第八十五章 再次相逢 乐异扬转身取了青云玄空剑,便随店小二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屋。店小二缓缓打开房门,对着屋内之人说道:“客官,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你想见的人带来了。”那人鼻子“嗯”了一声,说道:“你的事情办得很好,鄙人很满意,你先退下吧。” 店小二在门口站住身,并不即刻离去,却好奇地问道:“客官,你夜间让这位公子前来,到底所谓何事啊?”那人作怒道:“不该问的也要问,真是多管闲事,找死啊!”说完从房内飕飕飞出两枚暗器。 乐异扬听那人说话的语气,仿佛似曾与他相识,正思忖间,突然听到暗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心想:“不好,这店小二有危险!”急忙拉他出门,将长剑护在胸前。那两枚暗器叮叮当当两声,刚好击中青云玄空剑。乐异扬定睛一看,原来是两枚飞镖。他恍然大悟,屋内之人正是拓跋济予。 店小二受到这一惊吓,顿时惊慌失措,急忙挣脱乐异扬的双手,朝走廊跑去。他未跑出三步,就被从窗户射出的飞镖击中喉咙。那店小二身手按住颈部,转身望着乐异扬,用尽力气发出模糊的声音,说道:“客官,你快逃……”然后倒地而亡。 乐异扬心中悲痛不已,扬起手中的剑冲进房内。 拓跋济予正独坐在桌子前,若无其事地饮着酒,望见乐异扬进来,向他招招手,说道:“乐公子,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的功夫愈加上进了。” 乐异扬站在离他五尺远的地方,用剑指着他,说道:“你找我有何贵干?为何要伤及无辜?” 拓跋济予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鄙人今日刚好路过这里,想起藏龙客栈的往事,就进来看看。正准备离去,没想到却碰到你过来。鄙人正想与你再次切磋武艺,却不想看到晋国兵士进来,鄙人不想节外生枝,一直在房中静静地等待,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你过来。至于那个店小二,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这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如今能够幸运地死在我的手中,也比过些日子死于契丹屠刀之下要强得多……” 乐异扬实在听不下去,大声打断道:“拓跋济予,你说的是什么道理?这个店小二不过三十几岁,上有父母要赡养,下有妻儿要照顾。他与你无半点冤仇,你却可以忍心痛下杀手!难道你就没有父母吗?” 拓跋济予用手掌拍了桌子角一下,怒道:“大胆!”只见那桌角“吱”的一声,整块掉到地上。拓跋济予怒火未熄,起身说道:“乐异扬,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鄙人好生同你说话,已经算是看的上你。那人怎能跟我相提并论!我乃北魏皇族后裔,真正天潢贵胄,早晚会重新开创伟业,光大我鲜卑拓跋氏的威望!” 乐异扬听后冷冷地说道:“拓跋济予,你别痴心妄想了。北魏已经灭亡四百余年,早就烟消云散。你别忘了,现在已经没有鲜卑族,只有定难军党项族。难道你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竟想让数十万党项儿女为你垫背?” 拓跋济予被他反驳的无话可说,隔了片刻,才道:“乐异扬,鄙人不想与你谈论这些大道理!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若答上,鄙人可以给你留个全尸。若是故意隐瞒,到时让你求生不得,就死也不得,保管让你生不如死!” 乐异扬听后哈哈大笑:“拓跋济予,照你这么说,我横竖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拓跋济予“哼”了一声,说道:“你休要存侥幸之心,整个赵州城都有我的手下,你没得退路可走了。只要我一声令下,与你随行的那个小子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乐异扬刚才进屋之时,没有发现有党项武士的身影,心中一直疑惑不解,这时听了拓跋济予的话,方才恍然大悟,心想:“匡兄弟不知拓跋济予也在这里,定然全无防备,若是他遇到什么不测,自己怎么向葛老前辈交待?” 拓跋济予接着说道:“乐异扬,我问你,我的白马现在在何处?你是怎么解除箭毒的?” 乐异扬与匡未僵进城的时候,随身牵着自己的马儿,到了藏龙客栈,就把白马系到后院的马圈里。乐异扬并没有料到拓跋济予也在客栈里,当时并没有刻意去隐藏马儿。 拓跋济予见乐异扬默不作声,故意说道:“没想到你好好地一个少年,竟然做出偷鸡摸狗之事来,鄙人真为你感到羞愧!” 乐异扬想到在幽寂谷发生的事情,恨恨地说道:“拓跋济予,应该感到羞愧的人是你!你为了引诱我出来与你相见,竟然挟持一个不懂武功的少女,要是传到江湖上去,你还有脸活下去吗?你不顾武林道义,连十几岁的少年都不放过,欲用红头蛇毒加害于他,奸计破灭之后,又逼问他解除剧毒的办法,世上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吗?” 拓跋济予本想激怒乐异扬,却反被他所激怒,于是原形毕露,不在与他枉费费口舌,身子后退一步,右掌推着桌子朝乐异扬而去。 乐异扬从冲进屋内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一刻,此时并不惊慌,仍然立于原地,微收小腹,将丹田之气运入双掌,待到桌子靠近之时,挥剑用力朝桌沿劈去。一股内力从乐异扬的手掌传至青云玄空剑的剑刃,只听一声巨响,三尺见方的木桌顿时被横空劈成两半。 拓跋济予立即松开推着木桌的右手,拔出背后的大刀,朝乐异扬挥去。乐异扬举剑挡过,用力一推,大刀往上稍微扬起,乐异扬抓住时机,又用左手掌去击对方的胸膛。 拓跋济予一惊,额头冒出冷汗,心想:“才半月不见,这小子的内力就增进不少,莫非有神人相助。”他急忙伸手去擒乐异扬的手腕,手掌刚接触他的腕部皮肤,乐异扬急忙变掌为拳,翻动手腕半圈,从拓跋济予手掌之间逃脱,直接朝他胸骨击去。 ------------ 第八十六章 数度交手 拓跋济予大骇,立即退后半步,举起大刀朝他的拳头砍去。 乐异扬挥剑挡住大刀,刀剑相击之时,发出震耳的叮当声,几粒火花在两人眼前闪过。两人都已收回手掌,此时倾尽全力相互对峙。乐异扬屏住呼吸,将体内所有的真气汇集到手掌之间。拓跋济予也凝神不语,缓缓将大刀推向对方,脸上时不时露出邪恶的笑容。 乐异扬虽有乐天藏和葛岷山所传的三十年内功,但毕竟非日积月累所成,仓促之间使用,确实不能得心应手。眼看拓跋济予的大刀压过头部,就要逼近的自己颈部。乐异扬灵机一动,想起回虚剑法的招式,立即使出一招“金蝉脱壳”,转身朝一旁躲去。 拓跋济予不知乐异扬突然送去青云玄空剑,仍然用力按住大刀,带到乐异扬转身而去,自己则差点翻了一个跟斗。拓跋济予心想:“这小子招式奇特,须得小心应对才行。”未等乐异扬站稳,又回到朝他颈部挥去。 乐异扬挥剑挡住,使出一招“沉鱼落雁”,剑刃从对手的刀锋划过,剑尖直逼拓跋济予的下颌。拓跋济予大惊,一面用刀挡住青云玄空剑的攻击,一面用手掌超前击去。乐异扬早料到他有这一手,用在长剑之上的内力无丝毫减半,左手却绕过对手的手腕,使出一招“春风化雨”招式,身子微倾,顺势将对手的手掌朝自己胸前划过。拓跋济予一个踉跄,连人带刀向前扑去。 他刚站稳脚尖,乐异扬又使出一招“守株待兔”,长剑朝其后背袭去,拓跋济予只觉背后一阵寒意,来不及细想,立即向一侧躲过,有举起大刀拦住乐异扬的去路。 两人过了十余招,乐异扬使出杀手锏“力挽狂澜”,仍然支付不了拓跋济予。相持时间一久,乐异扬体力渐渐不支。拓跋济予见状,心中一喜,想到:“这个小子三番五次与我做对,那日在幽寂谷未能立即取其性命,已经深有遗憾。现在在客栈里,他已经无人援助,此刻除掉他,乃是易如反掌之事。这个小子活在世上一日,我就得防备一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了却这段心愿。” 拓跋济予举掌击向乐异扬,乐异扬不敢用手去迎接,慌忙退后三步。拓跋济予微微一笑,左手在前划出三圈,突然朝对方推去。 乐异扬已经吃过一会苦头,这是哪里敢正面去对抗,心想:“三十里几,走为上计。改日再与他周旋不迟。”想到这里,他立即翻身到门外,携着青云玄空剑,一面超走廊奔去,一面用长剑护住身体。 拓跋济予见乐异扬拓荒而逃,意欲除之而后快,这时哪里肯罢休,连连使出**枚暗器,皆被乐异扬用剑击落。 拓跋济予此时心头大怒,立即使出“霹雳神掌”,木质的墙壁瞬时被击成碎片。拓跋济予飞身来到走廊,见乐异扬上未走远,又欲使出“霹雳神掌”,却听见刺破长空的剑声由远及近传来。他心中一愣,未曾料到藏龙客栈还有何等高手,连忙拔出大刀护在胸前。 乐异扬刚走到长廊尽头,却发现匡未僵携剑以至,急忙说道:“匡兄弟,拓跋济予也在这里,我们赶紧避开。” 匡未僵在幽寂谷已经听闻拓跋济予其名,对其所作所为深恶痛绝,而今在这里发现他与乐异扬搏斗,哪里肯袖手旁观,身子忽地飘过,已到两人中间。 拓跋济予望着来人,见他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顿时放下心来,说道:“我与乐异扬有隙,不像旁人干预,你若有自知自明,即刻退去,我可饶你不死。” 匡未僵见他满脸邪恶之气,深恶痛绝地说道:“乐大哥与我情同手足,你若想赶尽杀绝,先过我这一关。” 拓跋济予前面问及长剑刺空的声音,已经知道来人功夫了得,此时孤身一人,不想节外生枝,于是说道:“小兄弟,江湖上有句俗话,冤有头,债有主。我与乐异扬之间的事情,还是我们两人了断吧。” 匡未僵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好个冤有头债有主!我问你,我师父的《元和秘笈》是不是你偷的?” 拓跋济予听到这句话,立即大怒道:“混账!我拓跋济予所习的神功乃天下第一,又何需偷取别人的武林秘笈!你们幽寂谷弟子反复侮辱我,真是欺人太甚!” 拓跋济予所言不假。那日他受伤之后,只在树林中修养生息,并未在进入过幽寂谷,遑论偷盗《元和秘笈》?可是自他离开幽寂谷,便有人前来质问《元和秘笈》的下落。 章应闲在刑州追上拓跋济予一行,此时他左腿的脚伤已经痊愈。章应闲直接上前问道:“我师父的《元和秘笈》可在你身上?” 拓跋济予刚刚被幽寂谷高人打成内伤,差点武功全废,此时心中正惆怅不已,突然听到章应闲所言,作怒道:“小子,你那《元和秘笈》是什么武功?比人此前闻所未闻,又怎么回去偷盗呢?你如此诬陷鄙人,到底有何居心?” 章应闲心中断定是拓跋济予偷了《元和秘笈》,如今见他百般狡辩,立即冲到他面前,使出“流光剑”的招数,这个剑法虽是《元和秘笈》中下层的武功,却仍然攻势逼人。 拓跋济予见这个少年一出手就使出杀招,不敢掉以轻心,一招“大刀出鞘”,刀刃划过长空,直接向对方挥去。章应闲习武不过十余年,内力远在拓跋济予之下,这时举剑去阻挡,却顿感手掌发麻。 章应闲立刻换转招式,又使出“破阵剑法”,二十余招过后,章应闲已经略显劣势。他又使出“鬼斧剑法”,一招化解大刀的威力,转而挥剑刺向拓跋济予胸口。 拓跋济予见此人接连使出三中不同的招式,心中已经为之一怔,心想:“这人是幽寂谷中人,胆敢只身前来问罪与我,必定本是不小。我与他周旋这么久,竟然不分胜负,在这么打下去,却也白白损耗自己的内力。” ------------ 第八十七章 逼走师叔 想到这里,拓跋济予急忙朝后退去数步,扬起右手说道:“小兄弟,我与你素未谋面,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偷了贵派的武林秘笈?” 章应闲收起长剑,正声说道:“只有你到过幽寂谷,除了你,还会有谁做出这样的事情?” 拓跋济予思索片刻,答道:“我不过在幽寂谷停留半天时间,有些人恐怕待的时间比我要久得多,你不去怀疑他们,到来怀疑我,说得过去么?” 章应闲心中一愣,缓缓说道:“拓跋济予,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拓跋济予见他上当,又说道:“小兄弟,你好好想想吧。鄙人还有要事要办,就不与你白费口舌了。后会有期啊。”说完便与手下一干武士离去。 章应闲独自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拓跋济予并未到过师父身边,哪里知道武林秘笈就在师父身上。若真是他所为,师父现在恐怕早已死于非命。唉!这件事怎难办。我作为幽谷派的二弟子,却回答不了这个疑问,岂不是愧对师父。” 他想到这里,心纵不知所措,又无颜回幽寂谷面对师父,于是谔谔然朝北而行。 拓跋济予默默地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突然指着匡未僵说道:“小子,鄙人并不稀罕什么《元和秘籍》,单凭我的霹雳神掌,便可独步天下。” 匡未僵两眼望着拓跋济予,将信将疑道:“若非是你,哪还有何人?你既然提及霹雳神掌,我倒想请你指教一下。”说完双脚一曲,身子朝拓跋济予划去。 乐异扬急忙提醒道:“匡兄弟,他的掌力深厚,你多加小心。” 匡未僵此时已无所聚,再与拓跋济予相聚五丈之时,蓦然拔出腰间的相见,使出天山剑法,剑尖正对拓跋济予而来。 拓跋济予见此人剑法淋漓,挥掌在胸前划出是哪个圆圈,径直朝匡未僵推去。匡未僵已经朝前行了两丈,陡然间感到一阵厉风扑面而来,将自己的头发朝后掀起,心中一惊,想到:“这人掌风如此剧烈,恐怕手中的长剑尚未袭到他的跟前,自己便被霹雳神掌所伤。” 匡未僵想到这里,立即侧身退至走廊旁边的窗户前,避过拓跋济予发出的掌风。乐异扬也急忙躲到走廊一边,却见走廊尽头的木窗轰然掉落。 拓跋济予一掌未成,正欲使出另一掌。匡未僵见时机已到,松开扶住窗户的手,携着长剑奔到对方的眼前。拓跋济予伸手前去擒获匡未僵的长剑,却见他轻转剑身,剑刃对着拓跋济予的手掌。 拓跋济予不敢用力去握住剑刃,即可松手,又驱身上前,去夺匡未僵手中的剑柄。 匡未僵微微一笑,待到他手掌袭来之时,突然松开右手的剑,左手却接过长剑,猛然朝拓跋济予胸前划过。拓跋济予心中暗念了一声“不好”,慌忙仰起头避过剑刃,又反手挥刀砍向匡未僵的手臂。 匡未僵侧身避过,长剑变换招式,朝其胁下刺过。拓跋济予退后两步,用大刀挑起长剑,将之掀到一边,突然举出左掌,向匡未僵头部袭去。匡未僵微微偏过颈部,又回头用力撞向拓跋济予的手腕,另一只手提起长剑,迅速朝他的胸前挥去。 拓跋济予用手推了长剑,迅速退后三四部,使出“霹雳神掌”的招式。匡未僵被他这一推,身子尚未站稳,已见拓跋济予掌风脱手,心想:“这人果然阴险,这种情况还不忘置人于死地。” 匡未僵正欲将长剑挡在胸前,却被身后的乐异扬扑倒在地。拓跋济予凌厉的掌风从两人头上呼呼刮过,将走廊两侧的窗户全都震破。 拓跋济予正欲再次使出“霹雳神掌”,却见到王重瀚走上楼来。原来王重瀚正在做美梦,忽然被楼上的打斗声惊醒。他以为是西蜀七刀来了,急忙上楼查探,却发现是拓跋师叔在与乐、匡二位打斗。 拓跋济予看到王重瀚,叫到:“王贤侄,你来了,真正好,快帮师叔取了这两人的性命!” 王重瀚望见地上店小二的尸体,又看见乐异扬扶着匡未僵起身,说道:“拓跋师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两人武功非凡无比,小侄怎是他们的对手?” 拓跋济予不知道王重瀚与乐异扬两人有交情,还以为他武功未练到家,不敢出来与乐异扬挺身而斗,不屑地说道:“几年未回苍穹山庄,难道师兄的弟子就这点出息吗?” 王重瀚不敢顶嘴,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叔,我的武艺确实不精,还请见谅!” 拓跋济予扬扬手,说道:“罢了,你既然不肯动手,还是师叔亲自动手了结他们的性命。”说完双手靠近胸前,顺势划了三圈。 王重瀚自知不妙,立即挡在乐异扬和匡未僵的前面,说道:“师叔,稍安勿躁,你与两位大哥有什么恩怨,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拓跋济予一惊,想到王重瀚毕竟是师兄的得意弟子,如果伤及他的性命,到师兄怪罪下来,自己难辞其咎。何必为了两个黄毛小子得罪掌门师兄。想到这里,拓跋济予叹了一口气,说道:“乐异扬,天意如此,鄙人就不为难你。你好之为之吧。”说完狠狠地望了他一眼,抚着衣袖走下楼去。 拓跋济予下了楼,并未去马厩寻找白马,而是直接到了大街,召集手下武士,一行人朝恒州而去。 王重瀚走到走廊尽头,望着拓跋济予离去的背影,方才放下心来,转身说道:“乐大哥,我师叔已经走远,你们不必慌张。” 乐异扬道:“王兄弟,刚才多谢你挺身相救。”匡未僵也拱手谢道:“你的救命之恩,我们永生不忘。”王重瀚摆摆手,笑着说道:“两位仁兄严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乐异扬思索片刻,担心地说道:“如果拓跋济予告诉你的师父,到时尊师怪罪下来,你岂不是会有麻烦?” ------------ 第八十八章 坦然交谈 匡未僵也深受同感,叹气道:“王兄弟,你本是奉师父之命前来迎接蜀国的客人,却无意间参与到我们与你师叔的争斗。我们这次把你害苦了。” 王重瀚听后,耸耸双肩,无奈地说道:“若真是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到时全凭师父处置。”他望着乐异扬,想起之前在楼下的对话,不解地问道:“乐大哥,你与我的拓跋师叔既然有交情,为何一见面就要刀剑相向呢?” 乐异扬说道:“王兄弟,此时说来话长,不说也罢。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连累与你。待我们去恒州与几位兄弟会合之后,就顺道前往瀛州,亲自向你的师父解释清楚。” 王重瀚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我是和你们开玩笑的。我的师父逍散真人与师叔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他对弟子很宽容,只要我们不是犯下滔天大错,师父就不会严加责罚。你们去苍穹山庄参加武林大会,到时见了我师父,自然就会明白。” 乐异扬与匡未僵对视一眼,说道:“尊师既然是修道之人,想必对你师叔其人心中有数,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忧了。” 王重瀚朝楼下一眼,轻轻地说道:“乐大哥,师祖爷当年定苍穹派第二代掌门人的时候,拓跋师叔毛遂自荐,却被师祖爷一口拒绝。拓跋师叔赌气不过,即刻离开苍穹山庄,直到师叔祖去世之时才回来。没到一个月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拓跋师叔又不辞而别了。” 乐异扬心想:“拓跋济予是党项贵族子弟,心中一向自命不凡,他岂会甘心居在逍散真人之下?”说道:“王兄弟,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的拓跋师叔自有他的难处。” 王重瀚点点头,坦然地说道:“师父虽然口中不说,心中却一直牵挂着拓跋师叔。没想到我今日在赵州能与师叔相见。”他望着眼前两人,觉得他们是值得信耐的朋友,又继续说道:“这里离瀛州不过几百里路,师叔若是想回苍穹山庄,不过两三天的路程即可到达,只怕他仍然对师祖当年的决定耿耿于怀,不愿意回去。” 乐异扬微笑道:“王兄弟,你师父这次召集天下的侠士相聚苍穹山庄,如此热闹的武林盛事,你的拓跋师叔又岂会错过?”王重瀚低头细思一番,自言自语地说道:“确实如此啊!”说完向二人拱手道:“我先下去,如果远方的客人到了,我再上来告诉你们。”说罢朝楼下走去。 匡未僵望着客栈外面,发现城中百姓家中已经点起了蜡烛,于是说道:“乐大哥,刚刚与拓跋济予相斗,现在我的胳膊有些酸痛,西蜀七刀等人还没有到,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会。” 乐大哥说道:“匡兄弟,你的天山剑灵活多变,独自与拓跋济予周旋许久,若不是他使出杀手锏,你兴许可以胜过他。” 匡未僵谦虚地说道:“乐大哥高估我了。我的内功远不及拓跋济予,与他争斗一时半会可以,超过半个时辰,他必识破我虚弱之处。” 乐异扬道:“拓跋济予的霹雳神掌太厉害,若要想打败他,必然要经历一番风险。刚刚好在王兄弟及时出现,我们才逃过一劫。匡兄弟,拓跋济予对我有莫大的仇恨,必定不肯善罢甘休。你先回房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启程,离开赵州。” 匡未僵怔怔地站在那里,用手揉揉胳膊,咬着牙齿说道:“可恨的拓跋济予!总是阴魂不散!”说完朝乐异扬微笑一下,转身走回房间。 乐异扬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下楼去找王重瀚,向他道别。 王重瀚此时也没有睡觉,独自坐在桌边,细细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糊涂:“拓跋师叔为什么要杀乐大哥?乐大哥又为什么会与他结怨?既然乐大哥不肯透露半分,我也不好意思在询问下去。如果下次遇到拓跋师叔与乐大哥搏斗,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举起手中的茶杯,望着杯中的水,却不饮去,听了片刻,缓缓放到桌上,心中想道:“乐大哥心地善良,与我素不相识,却能倾其所有帮助我,他断然不是坏人。拓跋师叔虽然多年未见,其所作所为固有不对,但毕竟是苍穹派的前辈,我也不能对他指手画脚。真是难啊!但愿乐大哥与拓跋师叔能够化解心中的积怨,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再这样左右为难了。” 他正想着,突然看到乐异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急忙起身,问道:“乐大哥,你怎么下来了?”乐异扬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到他的对面,伸出手去握着王重瀚的前臂,推心置腹地说道问道:“王兄弟,实不相瞒,自从我与你拓跋师叔在开封相遇,便一路交手不断。我前面给你说的交情,就是指的这些。”王重瀚满脸愕然,说道:“乐大哥,原来如此。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乐异扬说道:“王兄弟,我发现你的拓跋师叔与大晋和契丹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存心要挑拨两国的关系,让大晋与契丹不停地交战。” 王重瀚不解地说道:“如今晋国与契丹停战又数日。契丹大军已经退回瀛州,想来不会再次出兵了。”乐异扬摇摇头,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契丹此次能够暂时退兵,对我大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王重瀚回应道:“赵州的百姓在乱世之中还能淡然自若的过日子,确实难能可贵啊。” 乐异扬想起下楼的目的,说道:“王兄弟,我们今晚就要离开赵州,不能陪你等待西蜀七刀几位侠士的到来。” 王重瀚淡然地说道:“既然乐大哥与匡大哥有事要办,我就不强留二位。你们路上多加保重,武林大会之时再见。” 乐异扬起身道:“一言为定。” 乐异扬与匡未僵收拾好行李,来到客栈的马厩。乐异扬见到那匹白马仍在里面,心中欢喜,对匡未僵说道:“这个拓跋济予虽然阴险狡诈,不过还是百密一疏,若是他将藏龙客栈里里外外查探一番,就不会再问我把他的坐骑藏到什么地方了。” 匡未僵说道:“他这是自作自受。乐大哥,我们起了快马,今晚就可到恒州,他是追不上我们了。” ------------ 第八十九章 深夜来人 乐异扬和匡未僵牵着马儿从后门出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来到赵州郊外。两人担心拓跋济予布下眼线,不敢停歇,继续驱马前行。 两人走后,王重瀚觉得心里空缺了一样东西。他环顾房内一周,见到偌大的一个客栈,竟无其他客人入住,心中默默然。藏龙客栈的伙计早先听闻店小二被强人所杀,全都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收拾好包袱,偷偷地逃走了。 王重瀚躺倒木凳之上,久久不能入眠。过了半个时辰,他听见客栈外有人在喧哗,夹杂着马儿嘶鸣的声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从桌凳缝隙中间望去,看到几位中年男子走进客栈。那些人走进屋内,一面用手拍去身上的灰尘,一面问道:“客栈里面有人吗?” 那些人见无人回答,其中一人说道:“店小二在吗?我们要住店!”另一人打断他道:“老二,你确定这家就是藏龙客栈么?”那人朗声回答道:“大哥,千真万确,门匾之上就是这几个字,不会有错。” 另一人说道:“这就怪了。听说藏龙客栈在赵州鼎鼎大名,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难道说契丹大军已经打到这里。”之前说话的那人连忙说道:“不可能!我们进城之时,我还特意朝城楼上望了两眼,这里守城的士兵与晋蜀边境驻扎的士兵服饰相同,这里应该还是晋国的地方。” 王重瀚听着他们的谈话,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说道:“难道我不是人吗?” 那几人朝屋内望去,并未见到有人的身影,问道:“你是谁?赶快出来,别装神弄鬼?” 王重瀚猛地坐起身来,把那些男子下了一跳,其中的两三人急忙拔出刀。王重瀚并不慌张,悠然地坐在凳子上,微笑着望着几人。 领头那人示意众人收起手中的刀,用方言问道:“娃儿,你是这家客栈的小二么?”王重瀚听不出这时哪里的方言,但那人的意思他却听得很明白,于是如是答道:“我不是店小二,店小二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死了。”那人听后一惊,皱着眉头,说道:“你可知道是谁杀了店小二?” 王重瀚毫不隐晦地说道:“是我师叔杀的。” 那几人都很气愤,心想:“晋国居然这么乱?可以随便杀人!真是岂有此理!”领头那人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你师叔与店小二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王重瀚摇摇头,说道:“举我所知,两人毫无瓜葛。我师叔是武林高手,杀一两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人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们到藏龙客栈来,是为了会一个人。你师叔已经把店小二杀了,我们怎能在这里安心住下去。娃儿,我不管你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如今坏了我们的事情,休想逃走。你师叔在哪里,快叫他滚出来!” 王重瀚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要见我师叔,哪有这么容易。我与师叔分别好几年了,今日才见了一面。他如今早已不知去向。” 那几人以为王重瀚故意隐瞒,顿时忍不住,各人拔出大刀,飞身扑过去,将他围在中心。那几人轻功极好,举刀投足之间,已经现出一股杀气。 王重瀚被他们的气场镇住,大叫道:“人不是我杀的,你们有本事去找我的师叔去!” 那些人哈哈笑道:“娃儿,只要抓住了你,你师叔必会出现。不过你放心,我们是正人君子,不会像你师叔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夺人性命。等到我们办完事情,自会将你释放。” 王重瀚见这几人铁了心跟自己过意不去,心中恼怒不已,说道:“你们欺人太甚,休怪我不客气。” 那些人相互望了一眼,大笑道:“这个娃儿真有趣,你们几人轮流过去,试试他的身手,点到为止就可以,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王重瀚听了那人的话,暗想:“他们对我手下留情,不过是想试出我的武功套路,到时好去找苍穹派找师父算账。不过就凭他们几人,又怎会是我师父的对手。” 他正想着,却听一人吼道:“娃儿,当心点,你二伯来了。”王重瀚抬头望去,只见那人凶神恶煞地举着大刀,朝自己奔来。王重瀚心想:“谁是你的侄儿,还未打赢我,就想占我的便宜,真是可恨!”他屁股轻抬,双脚用力踢出木凳,朝那人小腿击去。 那人将刀竖在地上,用力推向前,大刀迅速划过木凳,将它笔直地劈分两半,朝两边飞去,撞到七八丈之外的墙壁上,将墙壁砸成两个窟窿。 大刀刺穿木凳之后,又竖着向前滑行丈余,正好停在王重瀚跟前。他未料到那人刀法如此神奇,惊魂未定,一滴汗水从额头掉落道地板之上。 那人见自己的刀停住,飞身前来取刀。王重瀚灵机一动,用手握住刀柄,却难以将它从地板之间拔出,他定睛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发现这把刀竟无刀刃,但仍锋利无比。 王重瀚感叹那人深厚的内力,这时运气至要手掌,大刀逐渐松动,他心中欢喜,正要拔出刀尖,却见那人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前。王重瀚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一步,那人嘴角轻撇,说道:“你想干什么?”王重瀚怔怔地说道:“我帮你取剑呢!”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你想夺了二伯的这把刀吧。好吧,看你没带什么武器,这把刀就借给你用用吧。”说完迅速拔出大刀,挥手扔向王重瀚。 王重瀚不知那人故意这样说,只当他是好意,正准备伸手去接,突然听见那个领头人大声说道:“娃儿,你快闪开,当心受伤。”王重瀚一愣,急忙闪到一边。那把大刀刚好落到桌子上面,将结实的木桌砸成一堆木块。 王重瀚伸伸舌头,用后擦拭额头的汗水,心想:“这人真不简单,他一出手,就将我逼到绝路。看来不使出雷霆神掌,今晚是难以脱身了。” ------------ 第九十章 真实身份 那人上前捡起地上的大刀,转身对刚才那人说道:“大哥,我正在和这个娃儿切磋武艺,你这一么插手,我还怎么出手呢?” 那个领头之人正声说道:“老二,你这样做不行啊。我前面说过只是试探这个娃儿的身手,而不能伤害他的性命。你方才在刀上使出千斤之力,他若真得接了刀,还不当场毙命?” 那人道反驳:“不出手重些,怎么知道他武功如何?” 那个领头之人说道:“我看算了。这个娃儿跑不了,我们就在这里等,若是这个娃儿的师叔出现,再与他斗一番不迟。” 王重瀚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想:“刚才好险,差点中了这人的诡计。他们人多势众,武功又这么高深。我一人不是他们的对手,需想个法子逃走,等到西蜀七刀几位前辈到来之时,在与他们算账。” 想到这里,王重瀚微微一笑,未等那人转身,已在胸前摆出“雷霆神掌”的招式,准备乘着人乱,从窗户之处逃走。他正准备出掌,那人突然转过身来,问了句:“怎么,你还想和我打?” 王重瀚怒道:“打就打,谁怕谁!看掌!”说完举掌朝那人胸口击去。那人并不躲避,用手抓住他的手掌,朝后退去四五步,化解掉大部分掌力。王重瀚被他拉住右手,跟着超前飞出一丈余,那人突然松开手,反向将王重瀚推出。 王重瀚此时刚立住脚根,急忙使出一掌,那人举出左掌来接,两人各自朝后退去。王重瀚被推到木柱上,只听见身后的木柱“哐啷”一声响,自己后背传出一阵剧痛。 那人接了王重瀚一掌,身子迅速朝后面飞去,他双脚立即点地,滑行了两三丈才稳住身子。那人心中一怔,心想:“这个娃儿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内力,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 他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左手腕发麻,急忙点住腕部的“太渊”、“大陵”、“神门”三个穴道。这三个穴道对人体极为重要,有益气活血止惊的功效。他封住这三个穴道,正好阻止外来真气传入自己体内。 其余众人见他退后数丈,心中已是一惊,纷纷上前关心地问询,那人微笑道:“我没事,不过这个娃儿内力确实不耐,我差点中了他的招。” 王重瀚见那人安然无恙,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对着那几人说道:“我武艺不精,今日敌不过你们,你们想杀就杀吧。” 那个领头之人见他言语之间充满悲戚的语气,急忙走过去,问道:“娃儿,你没有受伤吧?” 王重瀚望见那人神色和蔼可亲,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于是说道:“我的后背好痛,不知道有没有伤及心肺?” 那人让王重瀚前行两步,走到他的后面,用手在他背上仔细地摸了一番,又上下左右地拍了一下,一边怕打,一面将耳朵靠近后背,似乎在倾听什么细微的声音。 王重瀚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啊?”那人不回答他,在他背部点了几个穴道,然后问道:“现在好些了吗?”王重瀚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并未感到任何异常,之前的疼痛如今已经全然消失,他兴奋地说道:“我现在不痛了,这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 那人微笑着说道:“娃儿,你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并不碍事。我问你,你为何要偷袭人呢?还好我那弟弟只是接了你两掌,他自己并没有出掌,不然,你就没有现在这样幸运了。” 王重瀚委屈地说道:“你们不肯放过我,我才想出这招的。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弄伤了。” 那人道:“我们并不像为难你。只是你的师叔做人太阴狠。店小二也有家室,怎可随意杀戮。好了,不说这些。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见了一个人就走。” 王重瀚将信将疑地说道:“你们真得不再为难我?”那人立即严肃起来,指着身后的人说道:“娃儿,君子一诺千金,我既然说过这话,就不会自食其言。”说完对那些人说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那些人应和道:“大哥说得很对。江湖上人人皆知,我们西蜀七刀信守承诺,什么时候反悔过?” 王重瀚听了众人的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朝那人身后望去,用手仔细数着,当他数道七的时候,手指正对着眼前那人。 那人见他行为怪异,问道:“娃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西蜀七刀形影不离,难道还会有假?”王重瀚立即说道:“原来是七位伯伯,我可等到你们啦!”那七人吃了一惊,问道:“你是……”王重瀚朗声说道:“我是苍穹派掌门逍散真人的弟子王重瀚,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们一天了。” 那些人听后,互相望了一眼,大声问道:“原来是你,你就是王重瀚?”王重瀚谦恭地鞠了一躬,说道:“正是小侄。” 那个领头之人紧紧握着他的手,抱歉地说道:“王贤侄,伯伯们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王重瀚难为情地说道:“几位伯伯,我刚刚言语之间也有冒犯之处,更不该偷袭那位伯伯。”说着用手指着前面与他过招那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娃儿,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换了其他武艺平平的人,岂不是要被你打成重伤。你现在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还不算没得救。” 那个领头之人说道:“老二,王贤侄知错能改,你就不要再为难他。”王重瀚诚恳地说道:“这位伯伯教训的是,小侄日后一定改正。” 那个领头之人让身后六人都上前,先自我介绍一番,又向王重瀚引荐他的几位同胞兄弟。这领头之人是西蜀七刀之首,江湖上不知其真实姓名,只知道他的名号为“玉衡子”,其他六人依次称为“开阳子”、“摇光子”、“天权子”、“天玑子”、“天璇子”和“天枢子”。他们刚好是兄弟七人,于是借了北斗七星星宿的名称,倒也贴切。 ------------ 第九十一章 前往瀛州 西蜀七刀年龄相差十一二岁,最年长的玉衡子今年刚满四十一岁,最小的天枢子今年才二十九岁。他们从小练习独门内功,个个都不容小觑,虽然身边只有一把钝剑,却能削铁如泥,强盗山贼遇见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王重瀚听了他们的介绍,说道:“几位伯伯,早知道你们这么厉害,小侄哪敢与你们动手?” 玉衡子笑道:“王贤侄,你不到十五岁,确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想必平时用功不浅,改日见到逍散真人,我一定要好好夸赞你。”王重瀚急忙挥挥手,恳求地说道:“玉衡子伯伯,你千万不能向我师父提及此事,若是然他老人家知道我冒犯你们,他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玉衡子心中一愣,说道:“你我不过是切磋武艺而已,你的师父怎会见怪呢?” 王重瀚道:“你们几位是我苍穹派的贵客,千里迢迢从蜀国而来,我没能上前欢迎你们,却与开阳子伯伯打斗一番,你们说我师父知道以后,会不会生气?”开阳子开玩笑道:“我若是你师父,早就被你气死啦!”其他几人听后都笑了起来。 王重瀚兀地不出声,心中惭愧不已,心想:“自己平时粗鄙莽撞,遇到事情不能冷静细想。今日遇到武林高手,怎么不会吃亏?”他正垂头丧气,忽然听见玉衡子说道:“老二,你别胡说,王贤侄生你气了。”王重瀚连忙说道:“小侄没有生气,伯伯不要误会。” 玉衡子道:“这次北上一路波折,今日总算到了赵州,见到逍散真人的弟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即刻动身,去往瀛州。” 其他几人都应道:“既然大哥说了,我们这就出发。”一行人走出门外,解开系着的骏马,翻身上去,准备再次启程。 王重瀚没有坐骑可乘,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玉衡子牵着自己的黑马走来,说道:“王贤侄,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马,如果你不嫌弃,就与我同骑一匹马,你看怎样?”王重瀚点头答应,感激地说道:“伯伯,你对我太好了。”玉衡子伸出手,将他拉上马,然后挥舞马鞭,朝北方疾驰而去。 在路上,王重瀚才得知西蜀七刀为何延误了行程。原来黄河以北的百姓听闻契丹大军再次攻打晋国,纷纷携着家眷逃往南方。他们路过开封府,不敢停歇,一路向西南而去,逃到蜀国和南平两国边境。蜀国边关守将为了防止晋国流民涌入国境,在各个关隘都布下了重兵。西蜀七刀刚走到晋国边境,却得知关隘已经关闭。他们只得绕道南平国,从房州进入晋国。 玉衡子等人自从进入晋国境内,看到中原百姓流离失所,不似蜀国百姓的安居乐业,心有深有所感,想道:“晋国建国以来,短短十年时间,就与契丹交战三次,虽然侥幸胜过,但国力消耗严重,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抵挡住契丹的攻击。” 次日,一行人到了定州,只见郊野之处房屋被烧成灰烬,遍地都是饥寒交迫的老弱病残的百姓。契丹虽然退兵已有数日,但这里的人们仍然惊魂未定。官路两边密密麻麻全是新垒的坟墓,玉衡子心想:“契丹的皇帝到晋国来争夺土地,这里的百姓有什么罪过?为何惨遭杀戮的大多是平民百姓。” 玉衡子忍不住心中的愤恨,对其余几人说道:“你们看看,这些都是契丹蛮人干的好事!房屋烧毁了可以重建,人死了岂能再生?契丹人不懂仁义礼智,以为征服就是杀戮。真是大错特错!” 玉衡子让王重瀚取出马上的干粮,放到路边的枯草上面。开阳子、摇光子、天权子、天玑子、天璇子和天枢子坐在马上,望见大哥的行为,心里颇受感动,纷纷取出随身的食粮,轻轻地放到草地上。 那些饥民看到食物,两眼发光,纷纷跑过来争夺。他们抓起地上的干粮,连着枯草一起塞进嘴去。 玉衡子与众人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叹道:“看来他们已有好多天没有进食过。真是可怜啊!”王重瀚轻轻地问道:“伯伯,契丹既然早就退兵,晋军为何仍不肯前来拯救百姓。” 玉衡子思索片刻,咬牙切齿地说道:“晋军统帅辜负百姓的殷切期望,早晚会得到上天的惩罚。”说完,他望了路边的饥民一眼,看到他们正跪着向自己磕头,急忙说道:“各位赶快起身!我们受不起啊。” 那些饥民匍匐在地上,说道:“多谢各位侠士今日之恩!”玉衡子答道:“区区小惠,何足挂齿!”那些饥民中有人问道:“你们朝北而行,却是要去哪里?”玉衡子淡然说道:“我们要去瀛州。” 那些饥民听了,大惊道:“你们万万不能去啊!契丹大军就驻扎在瀛州,若是与他们撞上,你们就有危险了。” 开阳子胸有成足地说道:“多谢你们的提醒,我们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些饥民连中充满疑惑,其他几人举起手中的刀,朗声说道:“你们放心,我们不是傻瓜!到时避开契丹军队就行了。” 那些饥民见这几人神色自若,脸上毫无惧怕之情,心想他们还未与契丹军队交手,不知道他们的厉害,提醒道:“各位侠士,契丹人凶狠毒辣,你们要多小心!”玉衡子等人拱手道:“多谢关心,我们尚有事在身,多保重。” 那些饥民纷纷站起身来,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感叹道:“他们真是好人啊,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无事。” 西蜀七刀与王重瀚乘着快马,不过一日,就出了晋国国境,来到燕云十六州的瀛州。一行人刚向前行了几十里路,就发现几个契丹兵从对面走来。 玉衡子勒住马儿,对身后众人说道:“契丹兵要来了,大家打起精神来。”其他几人都下意识摸着腰间的大刀。 ------------ 第九十二章 晋国奸细 王重瀚将靠到玉衡子耳边,悄悄地说道:“伯伯,不用担心,这里是契丹的领地,遇到几个契丹兵并不稀奇。”玉衡子回过头望着他,镇定地说道:“王贤侄,我说的不是这几个小兵,而是他们后面的大队骑兵。”王重瀚一愣,挺直身子朝前望去,只见到那几个士兵缓缓行走,并未望见有任何起兵的身影。 摇光子忽然从马上探下身子,将手掌触到地上面,双脚仍在马上。王重瀚心中佩服,正欲开口,却看到摇光子已经回身坐到马上,对玉衡子说道:“大哥,契丹骑兵离我们还有五里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玉衡子朝指着一旁的山坡,说道:“契丹兵人多势众,我们初来瀛州,还是不要招惹他们。”开阳子附和道:“大哥说的有理,我们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可不能被契丹大军扰乱了行程。” 众人主意已定,立即调转马头,朝路旁的山丘奔去,暂避锋芒。 那几个契丹士兵走进,却没有发现方才那些人的身影,其中一人说道:“真是奇怪,刚刚明明看到有人,为何一会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另一人道:“这有什么奇怪。这里离逍散真人的苍穹山庄不过十数里,他的弟子个个武功卓著,那些人可能就是苍穹派弟子。”另一人道:“我们不要谈论这些,赶快去边境打探,如果晋军突然袭击,我军的大营就危险了。” 那几个契丹兵朝四周望了一眼,并没有留意到山坡上面的马蹄印,匆匆朝西行去。 王重瀚听到那些契丹士兵称赞苍穹派,感到很自豪,说道:“师父的威名远播燕云十六州,连契丹人都钦佩不已,确实难能可贵。”玉衡子道:“你师父逍散真人一向韬光养晦,江湖上少有人知道他的名气,没想到契丹人对你师父的本事了如指掌,真让人为之一惊。” 王重瀚淡淡地说道:“他们想让我师父做国师,真是痴心妄想,我师父是清心寡欲的人,他才不会去做契丹的国师!” 玉衡子赞许地说道:“自从燕云十六州被契丹强战之后,我汉人持才能深藏不仕者,看来是大有人在啊。契丹本就把汉人当做欺辱的对象,就算做了大官,也是低人一等。王贤侄,你师父的决定是对的。” 两人正交谈着,突然听见山丘下面有马儿嘶鸣的声音。王重瀚微微探出头,见到大队契丹骑兵已至山下,大概有三十余人。王重瀚小心地缩回头,惊讶地说道:“伯伯,你怎么知道会有契丹骑兵过来。” 玉衡子轻轻地说道:“我们七人从小练习打坐,讲究的是身心宁静,久而久之,就练就了十里闻音的功夫。我方才听到数里之外人声与马声交杂,就猜到有骑兵要经过这里。在瀛州的地盘上,能够光明正大地行军,除了契丹兵之外还会有谁?”王重瀚越听越佩服,说道:“伯伯,你们真厉害,改日也教教我十里问音的功夫。” 玉衡子微笑着说道:“你若肯学,我自会教你。” 那些契丹骑兵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并未离开。这时,从后面追上三个人,每人都骑着骏马,为先的那人嚷道:“你们可看到那些晋国奸细去哪里了?”那些骑兵回答道:“千户大人,我们追了一路,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难道他们已经逃回晋国去了?” 那人大怒道:“一群混账东西!如果晋国奸细逃走,你们都得安军令处置!”那些人立即战战兢兢,说道:“千户大人息怒,小的们这就分兵去找。”那个千户长叮嘱道:“你们可得找仔细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能让他们逃出瀛州。”那些骑兵诺了一声,纵马散去。 王重瀚抬头望见契丹骑兵远去的背影,不解地问道:“几位伯伯,那些人口中说的的奸细的可是我们?” 玉衡子摇摇头,说道:“契丹骑兵自北面追逐至此,而我们却是从从南边而来,他们所指的必定不是我们。不管那些人是谁,他们有胆量去契丹军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其他几人听后都说道:“大哥,既然此地离契丹军营不远,我们何不过去观望一阵,再去苍穹山庄不迟。” 玉衡子望了王重瀚一眼,说道:“如果逍散真人不急着见我等,我们倒是可以前去。”王重瀚知道众人的心思,微笑着道:“各位伯伯,现在离武林大会还有数日,我先回去向师父复命,你们晚一点到也无妨。” 那几人久居蜀地,从未见过契丹军队的大营,这时听到王重瀚所言,心中都很兴奋,说道:“大哥,既然王贤侄这样说了,我们就没有什么可担忧了。” 玉衡子想到这次耶律德光御驾亲征,必有大内侍卫随行,正欲去契丹军营刺探情况,于是说道:“王贤侄,你先回苍穹山庄,我们几人办完事随后就到。” 王重瀚告诉玉衡子等人苍穹山庄的具体方位,然后起身说道:“各位伯伯,契丹人蛮不讲理,你们行事要小心。”说完向七人拱手告别,独自朝东面而去。 玉衡子与六位弟弟翻身上马,向契丹骑兵行来的方向飞奔而去,约莫行了十余里路,就望见前方的地面竖起了百余面旌旗。旌旗上面写的是契丹文,众人都不识得。 几人绕行到军营的侧面,下马走到山坡之上,望着山下的契丹大营,心中十分震撼。契丹军营占地数十里,绵延不绝。里面的帐篷有数万张,军士不下十万人。 玉衡子啧啧地说道:“各位,山下就是契丹大军的营地,必然有重兵把守。如若我们七人一起下去,恐怕会被契丹人发现。”其余六人不知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都睁着双眼望着他。玉衡子又说道:“等会我与老二、老三下去,其余四人留在山上作为接应。”开阳子和摇光子听到玉衡子的话,立即站出身来。 ------------ 第九十三章 契丹军营 天权子、天玑子、天璇子和天枢子站在山上,望着三位兄长敏捷的身影,心中并无担心。四人将大刀取出来插在地上,然后盘坐下来,静静等待他们返回。 三人不想打草惊蛇,并没有骑马下山。此时虽然是冬季,沿途仍有很多茂盛的树木。玉衡子等人以大树为掩护,不到一会就接近契丹大营门口。 整个大营外面并无围栏阻隔,每半里设有一个瞭望台,上面分别站着数名侦查兵,两个时辰轮换一次。 玉衡子望着瞭望台上的契丹兵,轻轻说道:“老二,老三,等会我们分头行动,查清契丹人的虚实。”开阳子道:“大哥,这是个好主意,分散开来,更好办事。”摇光子问道:“等会我们是在这里会合,还是直接回山上?”玉衡子道:“到时视情况而定。” 他用手指指向东边,示意两人去那边打探,开阳子和摇光子心领神会,趁着瞭望台上的契丹兵转身之际,忽地窜入军营。 契丹兵望见营地外面草丛晃动,吃了一惊,急忙取出犀牛角制成的号角,准备向军营示警。玉衡子见状,飞身跃到五丈高的瞭望台上。那些契丹兵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吹响号角,即被人点中穴道,全身动弹不得。 玉衡子微微一笑,心想:“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呆着,等我办完事情,再来与你们解开穴道。”他取掉契丹兵中的的号角,插进自己胸前的衣服缝隙中,两手展开,左脚伸直,右脚微曲,从瞭望台翩然而下。 玉衡子方才在瞭望台上望见军营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金顶大帐,思忖道:“那里兴许是契丹统帅的帐篷,我得想方设法过去,打听他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军营中负责巡逻的契丹士兵三五成群,从各个帐篷之间穿过。玉衡子不想打草惊蛇,跃身来到帐篷顶端。他轻功了得,尚未立住脚跟,就向前飘去。各个帐篷里面,契丹士兵正在休息,绝料不到头顶之上有人经过。 玉衡子行了几百步,渐渐接近那个金顶大帐。他见前方是一块开阔的场地,急忙翻身下地,靠在一顶帐篷边上,双眼直盯着前方的大帐。那个金顶大帐高约五六丈,方圆百余尺,周围尽是身着戎装的甲士。 玉衡子心中着急,眼看无路可去,突然眼睛一亮,掀开身后的帐篷门步,弯着身子走进去。里面有十余名契丹士兵,大多数人都在睡觉,仍有三四人尚未入眠。 那几个契丹士兵见到玉衡子,上下打量了打一下,望见他腰间的大刀,立即察觉出他不是军营中人,急忙起身取兵器。玉衡子大刀一挥,击中数人的胸前穴道。他几人顿时说不出话来,眼中充满着恐惧。 玉衡子又上前将睡着的士兵一一点了穴道,然后对站着的那几人说道:“你们不要误会,我绝无加害之意。今日刚好路过贵地,想与你们借一套衣服罢了。”那几人眼睛涨得鼓鼓的,虽然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但从他的言行举止之间看出他此次前来必有所谋。 玉衡子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他们的质疑,走过去将这几人放倒在床上,替他们把被子盖好。然后起身走到帐篷门口,随手取过木架之上挂着盔甲,不慌不忙地套在自己的青衫之外。他低头望见自己的布鞋,心想:“差点忘了,当兵地只穿牛皮鞋,不穿黑布鞋。”想到这里,他弯腰脱掉脚上的布鞋,放在自己的怀间,换上一双合脚的皮鞋,然后挺着身子走出门外。 这时,金顶大帐外面传来三声号角的声音,玉衡子心中一惊,想到:“难道老二他们被发现了?”他正盘算着,却望见大帐外面的甲士从四周举到场地上,整齐地排成四列,然后向左右两边走去。他们的对面也站着四列甲士,正齐步朝大帐正门走去。 玉衡子心思细密,望见眼前的情景,想到这些士兵是在换值。机不可失,玉衡子趁着这些护卫士兵全都站在大帐门前的场地,飞身从几顶帐篷之间闪过,来到金顶大帐的后方。果然不出所料,这里并无一人把守。玉衡子心中一喜,右手抓住固定大帐的木柱子,双脚朝地上蹬去,整个身子就轻飘飘地来到大帐的顶部。 这个大帐顶端由二百五十六根木板相接而成,就算同时有十余人站在上面,也可以承受得住重量。玉衡子刚到大帐上面,那些契丹士兵就走到木柱之前,背靠大帐而站。玉衡子趴在木板上,从缝隙中望下去,发现大帐之内聚集着十余人,此时都默不作声。台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正悠然地望着手下之人。 玉衡子心中一惊,想道:“契丹皇帝原来这么年轻,这次亲自出征,是存了灭亡晋国的决心。正所谓唇亡齿寒,晋国是蜀国的北方屏障,若是晋国被占领,蜀国岂能独善起身。何不趁此机会,将契丹皇帝掠走,逼他将军队撤到燕云十六州以北,这样就自然天下无忧。” 想到这里,玉衡子心中微微一动,他屏住呼吸,只等抓住时机动手。 那个青年男子环顾众人一番,大声说道:“众位将军,实不相瞒,皇叔此番南征之前,曾下定决心要一雪前耻。你们都清楚,这些年来,我契丹士兵不惜牺牲身家性命,也要捍卫千辛万苦获得的尊严。晋国皇帝愚昧无知,竟敢三番五次忤逆皇叔,不但对皇叔的旨意故意不尊,还刺杀我契丹的使者。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些契丹将军中有人说道:“王爷,在下有一事不明。皇上既然御驾亲征,为何又无功而返?军中将士多有怨言,只是不敢当面说出来。”那个青年男子恨恨地说道:“皇叔听说晋国主帅杜重威带着十万精锐赶到恒州,就立即停止南征,一口气后撤三百多里,出师未捷,反而打击了士气。真是遗憾啊!” .qidianmqidianm阅读。 ------------ 第九十四章 东丹王子 玉衡子听到二人的对话,方才明白过来,大帐中的青年男子并非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这人名叫耶律阮,是契丹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长孙、已故皇太子“东丹王”耶律倍的长子。 耶律倍当年离开契丹之时,为了避免耶律德光怀疑,忍痛将儿子耶律阮和妻子留在上京王府。耶律倍借口陪小妾去寺庙为刚出生的女儿上香,避开王府外面的耶律德光派来的监视之人,在寺庙后门乘着早已准备好马车,带着妻女逃往当时的后唐,投奔唐明宗李嗣源。那一年,耶律阮才十三岁。 耶律德光见心头大患逃走,心中虽然震怒,但碍于母亲述律平的颜面,并没有加罪于自己的嫂子与侄儿。从此之后,耶律阮便与自己的亲生母亲相依为命。没过几年,耶律阮已经长成一个英俊强壮的小伙子。述律平望见他的样子,又想起自己远在洛阳的儿子耶律倍。 耶律德光担心母亲见异思迁,不利于自己皇位的稳定,于是将耶律阮送到军中,让人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耶律阮吃苦耐劳,很快赢得军士们的喜爱,在军中职位连连攀升。 过了几年,后唐发生政变,石敬瑭以燕云十六州为条件,赢得耶律德光的信任,出兵相助他攻入洛阳灭了后唐。唐末帝李从珂在混乱之中**身亡,被李从珂视为宫中贵宾的耶律倍夫妇一起罹难。他们唯一的女儿从此流落民间,不知下落。耶律阮多次派人南下晋国打听妹妹的下落,那些人每次都是失望地回来。 耶律阮当年听闻噩耗之后,曾三天三夜未能合眼。此事虽有契丹士兵参与,但耶律阮势单力薄,不敢对皇叔的行为有所微词。他思来想去,发现始作俑者乃石敬瑭,因此对新建立的晋国君臣痛恨不已。 后来,耶律德光让耶律阮承袭了父亲东丹王的爵位,仍在军中任职,几次南征,都让他领兵冲锋在前。这次对晋国作战,耶律德光任命他为前营统帅,领三万人攻打晋国的定州。 耶律阮早就藏恨于心,想到终有一日,会让仇人加倍奉还。这次率兵出征,正是复仇良机。耶律阮身先士卒,他麾下的士兵平时又训练有素,临阵的时候都能英勇作战,因此不到一月就攻下了定州。契丹的前营大军南下进逼恒州,在滹沱河北岸与晋**队对峙。 恒州城只驻有七千晋国士兵,由兵马都监李守贞统领。李守贞自知寡不敌众,望见契丹大军在河对岸严阵以待,一面派人去契丹军营求和,做为缓兵之计,一面派人飞驰开封府,向皇帝石重贵救援。 耶律阮识破李守贞的计谋,并不理会来人,仍然下令攻城。恒州城的城墙高十余丈,又有滹沱河这样天然的护城河,契丹士兵进攻了三四天,损失了几百人,未能占领恒州。 耶律阮无计可施,不想徒增伤亡,派人回定州的契丹后营请示耶律德光。耶律德光此时已经派遣女儿耶律钟盈去晋国京城,企图不战而胜。谁知晋国皇帝石重贵不肯再次俯首称臣,决定与契丹殊死一战,任命杜重威为北面行营都招讨使,率领十万大军北上恒州,与李守贞共同御敌。 耶律钟盈回到定州父亲身边,婉言传达了石重贵的意思。耶律德光心中大怒,决定让中营统帅耶律屋质的五万大军开赴恒州作战。耶律钟盈想起在晋国的时候,礼部尚书陈如僧说过的话,轻轻的说道:“父皇,晋国皇帝对您不尊,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您又何必大动肝火,倾国之兵去讨伐呢?” 耶律德光一惊,心想:“我这个宝贝女儿一向温柔体贴,从来不会对我有只言片语的反对的话。她去了晋国不过一月余,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他望着耶律钟盈,见她正低头沉思,双眼充满柔情,陡然明白了两三分。 耶律德光屏退众人,只留下四个侍卫官,依次是鹿万理、鹤连天、虎平丘和犀水深。这几人都是契丹的大内高手,分别统领皇宫东西南北四庭的御林侍卫。 鹿万理与鹤连天陪同耶律钟盈出使晋国,自觉责任重大,因此不敢有一丝的疏忽。两人见耶律德光将他们留下来,自然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耶律德光直愣愣地问道:“两位爱卿,朕问你们的话,你们可要如实回答。” 鹿万理与鹤连天对视一眼,躬身说道:“皇上,臣等凡所知道之事,必不敢有所隐瞒。”耶律德光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说说这一路上发生了那些事情、遇到了哪些人?”鹤连天站出身来,口中滔滔不绝,将半路上遇到刺客、进宫面见石重贵、别情楼与人交手等等事情全都托盘而出。 耶律德光听后半响不语,隔了片刻才说道:“朕之前让盈儿出使晋国,本来是想让她兴师问罪,谁知道她却被晋国的少年迷住,现在还魂不守舍,心中惦记着那个小子的安危,竟然劝我收兵回国,真是岂有此理!” 鹿万理与鹤连天听到耶律德光语气不对,急忙说道:“皇上,这与公主殿下无关,都是微臣们的罪过,才让乐异扬与公主殿下邂逅,微臣甘愿受责罚。” 耶律德光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两位爱卿,你们何罪之有?盈儿是我的女儿,我都看管不了,你们还能管得住她吗?”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望着眼前的四人,说道:“这不过是我耶律家的私事。今日暂且不谈了。几位爱卿,关于目前的战局,你们有何看法?” 鹿万理说道:“皇上,这是国家大事,您应该与枢密使赵延寿,前营统帅耶律阮、中营统帅耶律屋质、后营统帅萧翰、北院大王耶律洼、南院大王耶律吼等人商议。臣等不过是习武之人,对军情一窍不通,又能有什么有用的见解,还请皇上明察。 ------------ 第九十五章 君臣对话 耶律德光道:“鹿爱卿,你说的很好。不过你所列举的人都是我契丹的重臣,他们一心想要攻占晋国,成为有功之人。你们原本是武林中人,对功名利禄并不看重,朕倒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鹤连天道:“皇上,臣是粗人一个,所说的话未必尽对。这次南方之行,臣发现晋国朝廷可用之将并不多。而我们兵强马壮,又擅长骑兵战术,攻灭晋国指日可待。” 耶律德光微笑道:“鹤爱卿所言不假。我们确实以骑兵为优势。不过晋国城池众多,街道密集,骑兵很难深入。朕去年率领骑兵南下与晋军作战,到了晋军行寨,数万骑兵被阻挡在行寨外面,朕不得已,只得让骑兵下马与晋兵短兵相接,结果中了晋兵的诡计,差点在阳城全军覆灭。每每想起此事,朕都还心有余悸啊。” 鹿万理、鹤连天、虎平丘和犀水深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耶律德光又说道:“我本来想一举攻入开封,没想到那个石重贵居然有胆量,派出重兵与我们抗衡。早知道有今日,当年就不应该出兵助石家夺得江山。” 虎平丘站出身说道:“皇上,晋国皇帝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我们决不能放过他。如今我国大军前营已经在恒州城,只需一声令下,便可将恒州踏为平地。”犀水深也附和道:“皇上,虎统领说的有道理。臣曾读过汉人作的《左转》,上面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此次南征已有数月,现在离晋国都城不过数百里,十年前我们可以灭了唐国,如今同样可以灭了晋国。” 耶律德光犹豫不决,说道:“几位爱卿,你们都是朕身边亲近之人,朕对你们就不隐瞒。这次出征之前,母后曾对朕说过,晋国幅员辽阔,与我契丹风俗气候迥异,担心朕久居晋国之地会身体有痒,朕曾答应过她,只要攻克晋国,就退兵北上。可惜我契丹大军在恒州受阻,久攻不下,着实让朕揪心啊!” 鹿万理听了耶律德光的话,心想:“皇上如今是进退维谷,此时晋国援军已到,如果再度发兵南下,胜败并未可知;如果引兵回国,就等于承认自己南征失败,又恐引起上京留守王公们的耻笑。” 鹿万理是四大统领里面唯一的汉人,祖籍在河南的洛阳。二十余年前梁国灭亡之时,鹿万理的家人全都死于战乱之中,他侥幸逃离洛阳,在江湖上隐姓埋名了三年。等到鹿万理重出江湖,发现自己仍然被后唐皇帝举国通缉,他万般无奈,不得不逃往北方的契丹。 半年之后,在契丹国都上京举行的比武大赛中,鹿万理以高深的武功夺得魁头,被皇帝耶律阿保机看重,当即选入契丹东宫,做了太子耶律德光的贴身侍卫。鹿万理一直对耶律德光忠心耿耿,极受他的信赖。耶律德光即位不到一月,就任命鹿万理为皇宫四大统领之首,掌管东庭的八百名御林侍卫。 耶律德光但凡有重要事情,必会向他垂询。这次耶律德光决定与晋国相战,鹿万理并未表露支持之意。究其原因有二。其一,鹿万理毕竟是汉族人,虽然身居契丹二十余年,但对中原的百姓仍怀有怜悯之情,不忍他们沦为契丹骑兵的刀下之魂。其二,契丹皇室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内斗不断,耶律璟、耶律李胡、耶律阮三人皆有资格继承皇位,如果耶律德光遭遇不测,这几人必定大动干戈,到时契丹皇室又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后唐、后晋开国以来,前后历经六位皇帝,中原王朝国力竟大不如从前。后唐、后晋的皇帝都是沙陀族人,并不懂儒术治国的道理,因此对中原州县的治理并不能深入人心。在中原汉人的眼中,不管沙陀族与契丹族哪一个统治中原,汉人总是被欺凌的对象。因此晋国与契丹交战之处,大量的中原汉人都争先恐后地逃亡南方,试图进入汉族皇帝统治下的蜀国、南平、南唐与吴越诸国境内。 虎平丘与鹿万理素来不合,当年他正是败于鹿万里之手,虽然也做了契丹宫的侍卫统领,但论资排辈,竟然位于后来居上的鹤连天之后,位于四大统领之三,仅排于犀水深之前。虎平丘多年以来淤积在心中的妒忌与不满之情可见一斑。如今鹿万里对皇上此次南征不置可否,他觉得是自己翻身的大好时机,因此极力怂恿耶律德光继续对晋国出兵。 虎平丘继续说道:“皇上,臣虽为一介武夫,但定当为契丹南征鞠躬尽瘁,不破开封誓不返上京。” 耶律德光见虎平丘支持自己,心中有些心动,朗声说道:“虎统领,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他又望了其他三人一眼,说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鹤连天与犀水深急忙说道:“回禀皇上,只要您一声令下,臣等必将生死相随!”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道:“你们严重了!区区晋国而已,又何需你们豁出性命来!”他回望鹿万理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心中已有主意。 虎平丘、鹤连天与犀水深退出去之后,鹿万理仍然站在屋内不肯离去。耶律德光知道他有事相告,朝四周望了一眼,示意左右之人立即回避。他走上前握着他的手说道:“爱卿,朕明白你的心思,你方才为何不直接说出来?”鹿万理淡然说道:“皇上既然执意南征,微臣岂敢扫了您的兴致。” 耶律德光说道:“爱卿对中原汉人的怜悯之心,朕确实深为感动。自从贵国灭亡之后,中原便为沙陀族所统治,二十三年之间,这里汉人的境遇,并不比我契丹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强多少。爱卿,朕这次出兵南下,下定决心要绝灭晋国沙陀族,为你后梁皇室报仇啊!” 鹿万理心中一惊,急忙下跪道:“皇上的大恩大德,微臣永世难报!不过皇上十年前攻灭后唐,已经为我朱家报了仇。此番南征,若能灭掉晋国,自然最好。但晋国的数十万沙陀族百姓并无罪过,倒是还请皇上额外开恩,饶恕他们的性命。” ------------ 第九十六章 不离不弃 耶律德光上前扶起鹿万里,感叹道:“爱卿不愧是梁国皇子,知晓仁义礼智恕的道理,朕与爱卿想必,真是自惭形秽啊!” 鹿万理热泪盈眶,毕恭毕敬地说道:“皇上折煞微臣了。微臣不过是亡国之人,在中原已无亲人,承蒙皇上收留提拔,才能有今天的地位。臣无时不刻都想为契丹效力,身为契丹之臣,死为契丹之鬼。” 耶律德光拍拍他的手,推心置腹地说道:“爱卿有此忠心,朕甚为欣慰!南征不是儿戏,朕心中自有分寸。你尽可放下心来。” 鹿万理走后,耶律德光思索再三,决定不与晋军正面交锋,下令暂时退兵到瀛州暂驻,整顿军务之后再出兵。 耶律阮本以为耶律德光会让中营统帅耶律屋质前来支援,千盼万盼等到圣旨传来,却发现是下旨退兵的命令。 耶律阮心有不甘,心想:“皇叔既然出兵南征,为何又中途而返?就算晋国援军赶到,我契丹军士人数众多,又都是久经沙场,胜算还是有的。如今未与晋军决战,就不得不退兵。真不知道皇叔是怎样想的!” 众将士早已听闻圣旨的内容,一直对皇上的决定议论纷纷。前营的将军担心士兵哗变,此时聚集到金顶大帐中来,却发现主帅神色凝重地坐在帅台之上,一言不发。 方才说话的那个将军是耶律阮的心腹,名叫察木诃,今年才二十七岁,他身材魁梧,力盖众人。察木诃十五岁的时候,在山林中遇到一只老虎,竟然徒手将老虎撕成数块,有契丹第一猛士之称。 察木诃的父亲当年参与支持耶律倍做皇帝一事,事情败露之后,被皇太后述律平下令处死。因此,察木诃对述律平耿耿于怀,对继任的皇帝耶律德光也心存芥蒂。他与耶律阮同病相怜,两人年龄又相仿,因此相交甚欢。耶律阮当上南征前营统帅之后,即刻任命察木诃左将军,一起讨伐晋国。 众将军听完之后,心中都很不甘,又有一人站出身来,愤愤地说道:“王爷,我等在战场上拼死厮杀,前后有三千将士横尸荒野,现在好不容易才攻到恒州,只要我们再进攻几次,恒州必破。到时中营、后营的数万大军与我们会合之后,再长驱而下,攻到晋国都城指日可待!谁知道皇上却突然下旨让我们撤到瀛州,目前我们进不能进,腿不能退,只能蜷缩在这荒郊野外。他日有何面目面对死去弟兄的家人!” 那人名叫萧也金,是耶律阿保机皇后萧氏的侄孙,此时在军中任职右将军。他与耶律阮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萧也金说得声泪俱下,在场众将都深有感触。 耶律阮听后长叹了一声,良久才说道:“各位将军,我们只不过是奉旨行事。皇上让我们攻打恒州,我就攻打恒州。皇上让我们撤兵,我们就立即撤兵,实在是别无选择啊!既然皇上让我们整顿军务,我们不可有丝毫懈怠。你们各自管好麾下的士兵,过些日子本王要亲自检阅。” 那些将军“诺”了一声,转身走出金顶大帐之外。 耶律阮在门口叫住察木诃和萧也金,小声叮嘱道:“军中人员众多,耳目复杂,以后说话要注意一点,若是被小人抓住把柄,传到皇上耳中,你们就有危险了。” 察木诃与萧也金互相望了一眼,面面相觑道:“王爷,有句话我们一直藏在心中,不知当讲不当讲?” 耶律阮示意二人回帐内说话。三人走到大帐中央。耶律阮说道:“木诃、也金,我们对外是上下的关系。若无旁人在场,我们便是三兄弟。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与我听。” 察木诃先说道:“王爷,我觉得皇上此次撤兵,不会这么简单。”耶律阮问道:“依你之见,却是什么原因?”察木诃轻声说道:“我们前营一路所向披靡,在恒州所阻竟有一月。当时晋国援军尚未赶到,若皇上让中营大军支援,我们早就攻下了恒州。如今杜重威已到,要想再攻打恒州,却是难了。我思前想后,终于想通,原来皇上是故意不让王爷立下大功。” 耶律阮愀然说道:“木诃,你说的有道理。南征大军北撤,虽说是皇上的旨意,但究其原因,仍是我前营进攻受阻所致。如今不光是前营中的将士议论纷纷,恐怕中营、后营的将士都对本王有所微词。” 萧也金安慰道:“王爷不必过于自责。如果皇上下旨追究,我等愿与王爷共同承担。” 耶律阮摆摆手,苦笑着说道:“木诃、也金,这是皇族内部的事情,你们不必参与进来。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尔虞我诈。自从我掌握了前营的兵权,就有许多人处处提防我。如今我无功而返,正好让他们所诟病。等不了多久,就有人去皇上那里说我的坏话了。” 察木诃与萧也金上前握住耶律阮的手,低沉着声音说道:“王爷,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两个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耶律阮望着二人,心想:“如今我在皇室中势单力薄,他们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待我,确实是我的好兄弟!”于是真挚地说道:“木诃、也金,多谢你们一路的支持,我才能够坚持到今天。” 察木诃与萧也金微微一笑,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才离开金顶大帐。 耶律阮送走二人,独自坐在帅台之上,用手抵住额部,闭着眼睛,细细回想近来发生的事情。 耶律阮素来用兵全无顾忌,所以能够迅速攻占晋国的定州。契丹前营大军到达恒州之初,本来可以不慌不忙地布下阵来,死死地围困住恒州城,久而久之,晋国守军自然会粮尽而降。不过耶律阮一心想要为父亲报仇,此时不想耽搁时日,急忙让军队强攻,导致晋国守军的顽强抵抗,契丹大军伤亡不轻。 恒州还未攻不下来,契丹南征就戛然而止。耶律阮担心皇上会降罪于己,因此这几日行事都是格外小心。 ------------ 第九十七章 王者风范 耶律阮正思索间,突然听见有人朝自己走来。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来人虽然穿着契丹士兵的盔甲,眉目之间却是汉人的模样。他急忙站起身来,朗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本王的营帐里?” 金顶大帐外面有重兵把守,此人竟然可以轻易进来,确实让耶律阮刮目相看。那人并不回答,用手指了指大帐的顶部,只见上面已经露出一条长约尺余的口子。耶律阮正想大声呼叫帐外的士兵,那人已经飞身走到他的跟前,紧紧捏着他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不要虚张声势,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耶律阮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来者不善,这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淡然地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本王与你素昧平生,并无冒犯之处,你为何要入营行刺我?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微微笑道:“王爷不愧是人中之龙,到了这个时候还能镇定自若,真让在下佩服!”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潜伏在大帐上面的玉衡子。他见各位将军已经离开,趁着耶律阮打盹之时,悄悄划破大帐顶部的粗布,从上面飘然而下。谁知道耶律阮并未睡觉,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立即睁开眼来。 耶律阮心想:“此人虽是汉人,但听他的口音不像是燕云十六州之人,难道他是晋国派来的间隙?”耶律阮全身动弹不得,只说道:“阁下既然不肯道出真姓大名,想必是成心要与我过不去。本王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本王临死之前,倒有几句话想要说与你听。” 玉衡子斜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有话就说,不要拖延时间。” 耶律阮不慌不忙地说道:“阁下,下旨攻打你晋国的人,现在就在十里外的行营里享乐。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刺杀那始作俑者,却来夺本王的性命,算什么英雄好汉!若晋国全都是你这样头脑简单的武夫,怎会不亡于我契丹之手。” 玉衡子并不想杀耶律阮,只想掠走他逼得契丹退兵。不过此时听了他这些话,心中有些犹豫不决。耶律阮不过是契丹军队的统帅之一,就算少了他,契丹仍然可以继续南征。况且耶律德光本来就对耶律阮有猜忌,担心他会威胁自己的皇位。如果在这个时候掠走耶律阮,岂不是正中耶律德光下怀,反倒是助了他一臂之力,如此太不划算。 耶律阮见玉衡子不吭声,又说道:“阁下是深明大义之人。本王不过是奉命行事,罪不至死吧!” 玉衡子松开手,缓缓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既然耶律德光就在附近,我改日再过去拜见他。你记住,此事不许告诉其他人,不然,我随时会取你的项上人头。”说完手臂一挥,大刀瞬时出手,朝帐内的木柱飞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碗口大的柱子就断为两截。大刀在帐内转了一圈,又回到玉衡子手中。 耶律阮心中一怔,正声说道:“阁下所言,本王定当牢记。” 玉衡子冷冷笑道:“我西蜀七刀言出必行,说到做到!谅你也不敢吐露风声。”耶律阮拱手道:“原来是蜀国的侠士,本王幸会了!” 玉衡子一惊,想起刚刚脱口而出,竟然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又说道:“王爷,在下还有事情要办,改日再与你讨教。”说完脱下身上的盔甲,竖起地板上的半截木桩,用力朝地上一放,身子径直朝大帐顶部飞去,迅速消失在视线之内。 耶律阮看到了玉衡子的真面目,见他在自己的军营里来去自如,心中顿时惭愧万分。他回过头来,仔细打量那半截木桩,发现根部已经深深插入地下,不禁感叹道:“这人武艺这么高强,若能为我所用,那该有多好。”他反复念叨着“西蜀七刀”四个字,心想:“难道他们一共有七位?蜀国离瀛州有数千里之遥,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刺杀皇上?”耶律阮想到这里,心头一阵猛跳,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时,帐外传来了声声号角。金顶大帐附近的帐篷的士兵纷纷起床,汇集到大帐外的空地。耶律阮不知营内出了什么情况,拾起帅台上的长剑就冲到帐外。那些士兵见到主帅出来,都疑惑地望着他。 耶律阮大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那些士兵并不回答,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满头雾水。耶律阮正要动怒,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地上放有一个号角,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玉衡子离开金顶大帐,随即回到前面经过的帐篷,将那些契丹士兵解了穴道,然后故意吹响号角,将金顶大帐外面的士兵都引过来,自己则趁乱逃走。开阳子与摇光子此时正在不远的地方,两人听到号角之后,以为大哥被发现,都朝金顶大帐赶来,却在路上遇到玉衡子,三人遂一起离开。 到了军营边上的瞭望台,玉衡子停住脚步,飞身上去解开那些士兵的穴道,然后与二人迅速上山。 开阳子与摇光子对他的行为甚是不解,玉衡子说道:“我前面答应过这几人,办完事回来就替他们解开穴道。诚信乃做人之本,我岂能因为他们破坏我心中的准则。” 开阳子笑道:“大哥就不怕他们吹想号角,让契丹兵追赶我们?”玉衡子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早就想好了对策。他们的号角如今正在前营统帅的大帐外面。” 开阳子与摇光子对视一笑,对大哥的谋略钦佩不已。三人一路寒暄,很快就到山顶与其他人会合。 天权子等人见到三位哥哥回来,立即起身问道:“大哥,你们事情办得怎样?”玉衡子道:“事情还算顺利,打听到很多消息。我们现在就去苍穹山庄,路上慢慢告诉你们营中发生的事情。” 一行人飞身上马,驱马朝东而行。 ------------ 第九十八章 退兵之后 耶律阮看到那个号角,心想:“这位侠士能想出这招金蝉脱壳之计,并不是有勇无谋之人。看来之前我是误会他了。”耶律阮让刚刚汇集在场地上的士兵返回营帐休息,自己则望着营地东面的山头,心中揣摩着西蜀七刀此行的目的。 察木诃与萧也金听见号角声,即刻就赶了过来。他们见士兵从场上散去,于是走过去问道:“王爷,发现可疑人了吗?” 耶律阮站在那里,想起玉衡子说过的话,摇着头道:“本王并未见过可疑的人。”察木诃不解地说道:“那就怪了,平白无故怎会有号角之声?”耶律阮问道:“木诃,你早上可听说过皇上行营那边发生的事情?”察木诃道:“有晋国奸细混入后营,等到御林侍卫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逃脱了。” 萧也金缓缓说道:“皇上的行营乃中枢所在,随行的官员也都住在那里。那些奸细若是偷听到什么军国大事,我们就危险了。” 耶律阮听后,若有所悟道:“也金说得没错。但愿皇上洪福齐天,此次南征能够凯旋。” 三人正谈话间,突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耶律阮朝前方望去,发现鹿万理与两名御林侍卫携着圣旨前来。耶律阮、察木诃与萧也金急忙迎上前去接旨。 鹿万理取出圣旨,大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南征已数月,大军阻于恒州,不能直捣开封,诚有愧于契丹子民。如今晋国援军已至,万无再攻之理。为保存实力,朕已经决定,三军两日之内撤到瀛州以北。钦此!” 耶律阮接过圣旨,不解地问道:“鹿统领,皇上为何临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军若真的撤回,此次南征就等于功亏一篑啊。”鹿万理躬身说道:“王爷,实不相瞒,我也是今早才得知此事。不过,皇上既然这样做,想必有他的道理。王爷,我还要去中营与后营传旨,就不就留了。告辞!” 耶律阮对着他点点头,说道:“鹿统领,辛苦你了。本王身为前营的统帅,定当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还请您转告皇上一声。”鹿万理勒住马,回过头说道:“王爷放心,能做的在下一定尽心去做。”耶律阮微微一笑。鹿万理遂与两位御林侍卫策马离去。 等到鹿万理走远,察木诃恨恨地说道:“撤兵一事乃军国大事,当由皇上身边的宦官送圣旨前来,怎可让御林侍卫代为传达?”耶律阮道:“木诃,这里不是在上京。此地乃是荒郊野外,晋国奸细武艺高强,那些宦官怎是他们的对手?圣旨若是落入晋国奸细手中,晋军定然对我们穷追不舍,到时连燕云十六州都保不住了。正因为如此,皇上才派身为御林统领之首的鹿万理亲自到各营传旨。”察木诃满脸愕然,睁大眼睛说道:“看来皇上是决心退兵了。” 萧也金不甘心地说道:“王爷,难道我们就这样空手而回吗?”耶律阮无奈地说道:“也金,皇上的旨意,我们不能违背。你和木诃将圣旨传于众将士手中,让他们明白皇上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皇上要求我们两日之内退兵,我们务必准时撤退。” 萧也金与察木诃沉默了一会,方才哽咽着说道:“王爷,我们这就去办。”两人接过圣旨,忧伤地离去。 耶律阮回到金顶大帐内,躺倒卧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眠。他想起死去的三千将士,悲痛之情顿时涌上心来,自言自语道:“苍天啊!你能不能为我指明方向,让我不再这么困惑。” 两日之后,契丹大军果然陆续撤出瀛州。耶律德光仍然举棋不定,下令三军在与瀛州接壤的莫州境内暂驻。耶律阮的前营进攻失利,耶律德光并未严加指责,只让他平时要加强练兵。 耶律阮安排好军中的事宜,即与萧也金、察木诃二人装扮成江湖人士,返回瀛州打听西蜀七刀的下落。 瀛州只留下刺史刘延祚所部的五千余人镇守。刘延祚是汉人,他手下的士兵大多也是汉人。瀛州十年前即划入契丹版图,刘延祚及其麾下士兵正全心全意防备晋国的进攻。刘延祚在瀛州边境驻扎了近四千军队,并随时留意恒州城十万晋军的动向。 恒州城内,杜重威与李守贞等人听闻契丹大军再次北撤,以为耶律德光畏惧晋国的武力,此时正在大肆宴请有功之人。 李守贞举着酒杯,对众人说道:“这次幸亏杜太尉及时赶到,我们才抵挡得住契丹大军的攻击。”杜重威哈哈大笑道:“李大人过奖了。你身为兵马都监,在战场上智勇双全,不愧是我大晋的良将!”两人互相恭维一番,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他的将军见到二位主帅兴致高涨,也都敞开怀畅饮。一阵觥筹交错之后,李守贞走上前,罢手示意道:“各位将军,请安静下来,太尉大人有话要给大家说。” 众将听到兵马都监做声,立即停止了言笑,放下酒杯,都望着杜重威。 杜重威站起身,说道:“各位将军,今日你我能够相聚在一起,痛快地饮酒,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那些将军互相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说道:“全赖太尉大人的雄威,吓跑了契丹鞑子!” 杜重威听后微微摇摇头,说道:“此言差矣!我杜重威何德何能,能够让耶律德光的十余万士兵后撤三百余里。” 那些将军又望着李守贞,却见他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个中缘由。众人正疑惑间,杜重威开口道:“各位将军,实不相瞒,此次契丹之所以匆忙退兵,乃是因为后方不稳的缘故。” 这时,一名彪形大汉站出身来,朗声问道:“太尉话中之意,属下甚是不明。”此人姓张名彦泽,是杜重威手下的虎将。众人见太尉的亲信都不明白,心中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 第九十九章 故国情怀 杜重威猜到众人心存疑虑,微笑着说道:“老夫就不卖关子了。现在,我给你们引荐一个人,你们见了他之后,自然就明白了。”说完,杜重威朝里屋呼唤了一声,里面立刻有人应诺。 那人缓缓从里屋出来。众人定睛一看,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再自已一看,都惊呼道:“你是刘延祚?” 那人点头向众将示意,拱手说道:“各位将军,久违了。在下正是瀛州刺史刘延祚。” 此语一出,那些将军顿时哗声一片。刘延祚乃是契丹的刺史,在战场上便是敌人。这时,一个将军立即拔出手中的大刀,朝刘延祚挥过来。刘延祚大惊,急忙躲到杜重威身后。 那人刚到杜重威跟前,即被他吼住:“王清,你这是作甚?” 那名将军正是杜重威手下爱将王清。王清满脸不解,举刀问道:“大人,此人是敌寇,今日难得自投罗网,一定不能放过他。不然,放虎归山,遗患无穷!” 杜重威用手握住他的刀,用力一震,那把大刀即脱手掉到地板之上。众人大吃一惊,心里都佩服太尉的高深功力。杜重威松开手,生气地说道:“是放虎归山,还是投石问路,老夫自然清楚,你又何必横生枝节!” 王清见状,急忙跪下身说道:“属下无知,还请太尉大人降罪!”两位平时与王清交好的将军担心他受罚,也都下跪替他求饶。 杜重威示意众人起身,说道:“汉璋、彦筠,我与你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怎会不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梁汉璋与宋彦筠都是镇守一方的将军,这次一同前来恒州防御契丹,杜重威岂能不给他们面子。 刘延祚望见众人余恨未消,走上前去,拔出腰间的长剑,振振有词地说道:“太尉大人,各位将军,延祚此番前来,绝无半点异心,如违此言,甘愿长剑穿心而死。”说完将剑查到木板上,眼睛望着屋内众人。 那些将军听了刘延祚的话,将信将疑。杜重威哈哈大笑道:“刘刺史,你严重了。我手下的这些将军有眼无珠,得罪了你,老夫替他们给你赔罪了。”说完正要向前躬身致歉,刘延祚急忙扶住他的手,说道:“太尉大人这是作何?折煞下官了。”杜重威勉为其难地挺直身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刘延祚走到众人面前,谦恭地说道:“下官只是小小的一个刺史,在众位将军前面,实在是微不足道。王将军方才对我横刀相向,并不奇怪。请大家想一想,晋国与契丹交恶已有数年,这些年来,两国百姓死伤无数。下官本是汉人,怎能眼睁睁看着中原生灵涂炭。下官此次前来,乃是为了促成一件利在千秋的大事。”他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就是为了看看室内之人的反应。 除了杜重威之外,其余的那些将军都满头雾水,不知这个契丹的刺史在耍什么花招。数日之前,他们还在恒州城与契丹大军对峙。如今,这个契丹的瀛州刺史却进入城中,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 刘延祚微微一笑,用手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接着说道:“各位将军,下官与你们同根同源,岂能甘受契丹人的奴役。下官之所以仍然坐在瀛州刺史这个位置上,乃是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最大程度地保护瀛州的百姓。燕云十六州,除了瀛州之外,全是契丹人做刺史,那里百姓过得是什么样日子,你们心中都有数吧。而在瀛州,苛捐杂税名目极少,强征士兵鲜有发生。” 那些将军中有人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都是你刘刺史的功劳了。” 刘延祚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下气地说道:“下官不敢当,下官不敢当!下官不过是托枢密使赵大人之福罢了。”众位将军心中一惊,都纷纷低声议论。 刘延祚口中的赵大人,正是之前鹿万理提及过得赵延寿。他本是唐明宗的驸马,妻子是兴天公主。赵延寿在后唐官至枢密使,极受李嗣源的器重。李嗣源去世后,赵延寿出任宣武、忠武两镇节度使。后唐灭国之时,赵延寿在节度使任上兵败,被契丹军队俘获。耶律德光爱其才,不忍夺其性命,不久就授以契丹幽州节度使之职。赵延寿在任上尽心职守,很快得到耶律德光的首肯,仍命他为契丹的枢密使。赵延寿官复原职之后,想到后唐被晋国所灭,心中惆怅不已,下定决心要为岳父一家报仇。 后来晋国与契丹翻脸,赵延寿数度引兵南下。杜重威手下的将军大多在战场上与赵延寿交过手,彼此之间互有胜负,这时听到他的名字,心中都为之一怔。 张彦泽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的赵大人能有这样的情怀,为何还要为虎作伥,全心全意地为契丹效劳。” 刘延祚笑道:“赵大人与晋国之间的事情,恐怕各位将军比我还清楚吧。”张彦泽听后怒道:“我们不过各为其主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刘延祚不再搭话,缓缓退后几步。 杜重威示意张彦泽冷静下来,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是非非,又有谁能分辨的清楚。契丹毕竟是异族,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岂会甘愿俯首称臣。” 刘延祚这才说道:“太尉大人言之有理。燕云十六州乃中原的门户,百姓多大三百万。若是晋国能够重新取回这十六个州的地盘,则国力必将大增。失去了百里燕山的屏障,契丹自然就不敢像如今这样为所欲为了。” 那些将军听了刘延祚的话,都说道:“话虽如此,但契丹怎会将燕云十六州拱手想让。” 刘延祚道:“各位将军,契丹自然不会这么做,但我瀛州的百姓确实朝夕向盼,希望可以早日回到晋国的怀抱。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啊!”他说得情绪激昂之处,仍不出放声大哭起来。 屋内的将军们望见他痛苦的样子,也都颇有感触。 ------------ 第一百章 北伐大业 杜重威安慰道:“刘刺史,你不必难过,再过一些日子,我大晋的军队必定收复燕云十六州。” 刘延祚听罢,立即停住抽泣,握着杜重威的手,说道:“太尉大人,十年了!下官等你这句话已经十年了。下官替瀛州,不,是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感谢你啊。” 杜重威轻轻地应了一声,想起十年前燕云十六州是怎样失去的,心中默默的感叹:“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如果当年不是鬼迷心窍,怎会将燕云十六州白白送给契丹人。如今自己手握重兵,又有皇上的圣旨,自会倾尽全力将瀛莫以北的土地重新纳入晋国的版图之内!” 刘延祚松开手,说道:“太尉大人,枢密使虽然与晋国有隙,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足挂在口中。下官去上京的时候,曾单独拜见赵大人。赵大人心中时刻牵挂着故国家园,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次回来。” 杜重威听后,神色激动地说道:“赵延寿如果想回来,我大晋随时欢迎他。” 刘延祚沉思片刻,说道:“太尉大人,赵大人身为契丹的枢密使,名义上掌握契丹的军权,实际上却毫无实权。契丹南征大军主力由前中后三营组成,每营的统帅才是军权的实际掌握者。契丹其余部族兵马由南北两院大王节制。这几人都是皇亲国戚,赵大人却是汉人。耶律德光每次商议军国大事,赵大人都很难说上一两句话。这些年来,赵大人心中的郁闷之情可想而知。” 杜重威点头道:“老夫虽然与他境遇不同,却能明白他心中的难处。既然不能得到契丹君臣的信任,那就还是走为上计!不过赵延寿此时身在契丹军营之中,周围尽是契丹的士兵,这时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并非易事。” 刘延祚道:“赵大人也是这个意思。他此番随军出征,好在契丹大军退兵不远,大军的驻地离瀛州相距不过数十里。下官回去之后就想办法与赵大人取得联系,借口有紧急军情,将他接到瀛州城来。契丹皇帝虽然生性多疑,但紧要关头,仍可能让赵大人待一路骑兵前来救援。太尉大人大军已到城下,那些契丹兵哪是晋军的对手。到时下官定会打开城门,率领全城的百姓在大道之上,恭迎我大晋王师的到来。大军稍作休整之后,我们再引兵北上,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奔向契丹的营地。契丹若是识相,必会落荒而逃;若仍然冥顽不灵,则杀他个片甲不留。” 那些将军听了刘延祚振奋人心的话语,都激动起来,大声呼喊道:“杀他个片甲不留!生擒耶律德光!” 刘延祚望见众人情绪激昂,说道:“各位将军,下官这就回瀛州做准备。下官向你们保证,大晋军队踏入瀛州之界,沿途绝不会有一人抵抗。” 杜重威握着他的手,说道:“延祚,此事若能成,老夫一定会启奏皇上,到时,高官厚禄,定会享之不尽。” 刘延祚正声说道:“太尉大人,下官岂是那种势力的小人。下官所做的,不过是一个没有泯灭良心的人应该做的。不管事情成败如何,下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杜重威赞许地点点头,口中重复道:“好!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刘延祚向室内之人再次拜首,然后从后门悄悄地离开。 杜重威目送刘延祚下楼,见他独自一人上马,迅速朝城门方向而去。守城将士得到杜重威的默许,并不为难他,眼睁睁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山色之中。 等到刘延祚走后,杜重威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各位将军,老夫出征之前,皇上千叮万嘱,让我们务必收复燕云十六州,阻断契丹南下的捷径。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张彦泽附和道:“太尉大人,我们出兵首战告捷,不战而退契丹兵,若能乘势再败契丹大军,收复燕山以北的土地,的确是千古奇功一件啊!” 梁汉璋与宋彦筠对视一眼,并不答话。王清若却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尉大人,我们对契丹并不了解,仅凭刘延祚一人之言,又怎能断定赵延寿与契丹君臣不和呢?” 杜重威尚未开口,却听张彦泽说道:“王老弟,你又来扫兴了。太尉大人心中自有分寸!”王清正想反驳,杜重威起身说道:“王将军,这时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们错过了,会终生遗憾的。” 王清哽咽道:“太尉大人,大晋的精锐之师全在我们手中。如果我们不幸中计,大晋必将万劫不复啊。” 杜重威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将军,燕云十六州是在老夫手中失去的,只要老夫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将它夺回来。这样,才对得起天下的苍生。不然,老夫就遗臭万年了。” 王清知道太尉心意已决,默默地退到一边,不再多说话。 杜重威望着梁汉璋,询问道:“汉璋,老夫本来以为会在瀛州与契丹一战,所以才恳请皇上任命你为北面马军都排阵使,以助我一臂之力。之前拟让你遣兵五千先行收复淤口关,然后我军再长驱直入。如今刘延祚与赵延寿欲归降我大晋,我们就不用劳神苦思,将兵力集中在淤口关了。” 梁汉璋起身说道:“太尉大人,属下已经让犬子海荣提前进入瀛州打探虚实,如果刘延祚所言属实,那我们就直接挥师北上,如果是他故意引诱我军进入燕云十六州,那么我们还是原地不动为妙。” 杜重威身子前倾,好奇地问道:“汉璋,你说的不错。不知海荣侄儿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梁汉璋惭愧地说道:“太尉大人,犬子办事不利,至今仍没有捎回只言片语。” 宋彦筠与梁汉璋是世交,听了他的话,心中略微一惊,担心梁海容身遭不测,于是关心地问道:“汉璋,海荣是什么时候去得?是独自一人吗?” ------------ 第一百零一章 仇人忽遇 梁汉璋回答道:“他去了有好几天了,我特意选派了军营里的十余名士兵和他一同前往。”宋彦筠说道:“这么多人一同前去,恐怕难以掩人耳目啊。” 梁汉璋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张彦泽大声说道:“梁老哥,你放心好了,海荣这个孩子武艺非凡,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你冀州的士兵个个身手了得,就算碰到契丹兵,也不会相形见绌的,哈哈,你们说是不是啊?”张彦泽一边说笑,一边望着屋内其他的人。 这时,墙角处立着两个年轻的士兵,他们望见大厅内的情景,心中正回想起数日之前发生的事情。 张彦泽偏着头望着两人,发现有些不对劲,走上去盘问道:“你们两人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其中一人望了身旁那人一眼,转身细声回答道:“将军,我们是一个时辰之前来的。” 张彦泽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对梁汉璋说道:“梁老弟,这两个士兵也是从冀州来的?” 梁汉璋本为冀州守备,此次是奉诏出兵协同杜重威抗击契丹。契丹退兵之后,杜重威在恒州举行庆功大宴,特意邀请他前来赴会,同时商议接下来的出兵计划。 梁汉璋听了张彦泽的话,抬头望了两人一眼,摇摇头说道:“张将军,他们不是我军营的,我并不认识他们。” 张彦泽为人粗暴,对手下士兵甚是苛刻,如今见他们不是梁汉璋的手下,顿时原形毕露,毫不顾忌在场各位将军的颜面,大声斥责道:“你们是哪镇的将士!怎能擅自离开军营?” 另一人谦恭有礼地答道:“将军息怒。我们两人刚到军营不久,有些规矩不懂,今日听闻楼上有庆功宴,因此一时好奇,前来观望各位将军的尊严,却不知触犯了军纪,我们甘愿受罚。” 张彦泽仔细打量此人,见他生的眉清目秀,并不像营中的士兵,故意吓唬道:“士兵擅自离营,已经触犯军纪,按大晋律法当斩!何况你们二人身份可疑,说不定是契丹的奸细,来人啊,将二人拖下去。” 楼下之人都是冀州的士兵,见喊话之人并不是自己的主将,这时并不理会张彦泽花花,无一人上楼来。 那两个士兵却不知道这些详情,听了张彦泽的话,一时心头大乱,急忙说道:“将军饶命啊!我们只因家境贫寒,所以才到军中谋个差事。我们以后一定戴罪立功,在战场上奋力杀敌!” 张彦泽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就凭你们二人,怎会是契丹鞑子的对手!” 室内的将军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听见张彦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纷纷说道:“张将军,这两人不过是新来的小兵,并没有犯下滔天大罪,你就饶恕他们一回吧。” 杜重威安坐在帅台之上,对李守贞说道:“李将军,你看此事如何收场?”李守贞起身说道:“太尉大人,军纪不能乱!我们方才商议的都是军国大事,若被人随随便便偷听去,岂不是会落下笑柄。如果真如张将军所言,此二人是契丹奸细,那么不仅刘延祚、赵延寿性命不保,我军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业也会搁浅。” 杜重威仰起头望着那两个小兵,突然睁大眼睛,指着其中一人说道:“你是……”他话刚说出口,又立即停住,陷入深深沉思之中。 那两个小兵正是乐异扬与匡未僵。两人离开藏龙客栈以后,连夜赶到恒州。两人在城内寻了一天,并没有看到管若即与步春胜二人。此时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尽,恰好碰到军营招募士兵,两人正有此意,上前报了姓名,成为了营中负责膳食的新兵。 乐异扬与匡未僵今日闲来无事,就偷偷离开军营到城中游逛,正好碰到杜重威在楼上宴请有功之人,于是悄悄混上楼去,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装作是守卫的士兵。 谁知庆功宴不过是个幌子,商讨军情才是真实目的。杜重威出发的时候叮嘱各位将军不准带随从前往,同时让人知会兵马都监李守贞。李守贞想到这不过是赴宴,也让手下的将军单身赴会。梁汉璋从冀州远道而来,事先并不知情,因此带了几个亲兵前来。这些人与他朝夕相处,感情颇深。到了庆功楼下,才知道今日有这个规矩,只得让那些亲兵在楼下等待。 杜重威等人在楼下看到冀州的士兵,见他们整齐地站在楼梯两侧,心中都对梁汉璋赞许有加。一行人上楼看到门口的二人,也以为是梁汉璋的冀州士兵,因此并不为怪。梁汉璋以为这两人是杜太尉特意安排的人,对他们也没有过多的留意。 但凡当兵之人,平时严格训练,站立时都挺直身体。乐异扬与匡未僵刚刚低头沉思,被张彦泽无意间撞见,他容忍不料这般松散之风,这才上前盘问。哪知这二人并不是梁汉璋的属下,心中顿时火冒三丈。 杜重威望见那个小兵,发现他身着军服之后,与十多年前同他在代州并肩作战的定西将军乐援极像。乐援当年率军驰援代州,缓解了杜重威的燃眉之急。后来两人却因政见不和,乐援不得不含冤而死。乐援死后,五万定西军为大晋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但杜重威担心乐援的旧部会为他报仇,没过几年,就将定西军解散,数万士兵只得返回原籍。 杜重威心中有鬼,这时看到乐异扬,自然大惊失措。 乐异扬两眼直瞪着杜重威,想起自己的父亲无辜身死,母亲下落不明,心中怒火升起,心想:“我与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正好天赐良机,何不与他做个了断!” 杜重威看见乐异扬满脸杀气,此时已经猜到积分,却仍然问道:“小兄弟,你莫慌。老夫问你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乐异扬听后恨恨地说道:“杜重威,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 第一百零二章 楼中争斗 张彦泽见这个士兵直呼太尉其名,立即拔刀说道:“小兔崽子,你胆敢对太尉大人不敬,小心老子劈了你!” 乐异扬并不理会他,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杜重威。室内的那些将军都绷紧了神经,不知道这个小兵与杜太尉有何纠葛。 杜重威示意张彦泽放下大刀,和蔼地说道:“小兄弟,请问你高姓大名?”乐异扬答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乐名异扬!” 杜重威心中一惊,心想:“乐异扬,乐异扬,莫非他正是乐援的儿子。当年乐援来代州的时候,可是携着妻儿而来。他的儿子当年才三四岁,如果还活着,算着日子,现在也应该十七八岁了。”又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乐异扬咬着牙齿,冷冷地回答道:“我今年刚满十七岁。” 杜重威听后半响不语,隔了一会,愀然说道:“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十四年啦!”众为将军不知太尉为何会说这话,只以为他是怀念十余年前的往事。 乐异扬冷笑道:“杜重威,你的记性不算坏,还记得是隔了十四年。可你的良心却坏了,这些年,你可能够睡过安稳的一觉?” 杜重威被他的话刺痛内心,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这么多年来,他在夜间时常会被噩梦吓醒,以为乐援的魂魄来找自己诉求冤屈。 乐异扬见他默不作声,表情痛苦,心想:“杜重威啊杜重威!你也会有难过的时候!想我乐家时代为将,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当年却被你搞得家破人亡。幸亏养父武艺高强,才幸免于难。虽然我又落到你的手上,却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想到这里,他伸手握住青云玄空剑的剑柄。 这时,张彦泽大声吼住:“大胆!难道你想行刺太尉大人。” 乐异扬对张彦泽怒目而视,心想:“这人如此蛮横无理,却能坐上将军的位置,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方才他对我和匡兄弟百般羞辱,等杀了杜重威之后,再向他讨个说法!” 张彦泽见他不理会自己,立即拔出刀向他挥过来。乐异扬并不闪躲,待他靠近之时,立即扬起青云玄空剑,挡住横空劈下的大刀。 杜重威刚想制止,张彦泽已经与乐异扬刀剑相接。室内众人见两人正在打斗,不清楚乐异扬的底细,担心主帅有危险,一时全都拔刀护住杜重威与李守贞。 楼下士兵听到上面有打斗之声,急忙冲上楼梯。匡未僵举剑站在楼梯口,说道:“各位军士,我们并不会为难梁将军,请你们不要上来添乱。” 那些士兵想起来时被告知不准上楼,这时却见到楼上平白无故多出此人,心中顿时一怔,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鸿门宴。 当年项羽在咸阳郊外的鸿门设下宴会,邀请率先进入秦都的刘邦赴会,意欲在席间将刘邦除掉。梁汉璋奉命守卫冀州,契丹大军甫一撤兵,就接到赴宴的邀请,当时营中将士就有人担心他的安全。 梁汉璋却笑道:“太尉大人德高望重,又是此次抗击契丹的主帅,我早就想去恒州拜访他,只不过困于军务,难以脱身罢了。如今冀州的忧患已除,太尉又遣人送函而来,我岂有不去之理。”营中将士都自告奋勇要与将军同去。梁汉璋只待了几个亲兵同行。 那些亲兵回过神来,大声说道:“你们想把将军困住吗?痴心妄想!”说完飞身涌上楼梯。 匡未僵并不像伤害那些士兵的性命,只用剑柄与他们搏斗。那些士兵来势凶猛,大刀碰碰当当地敲击在匡未僵胸口的剑柄上。 匡未僵一面用力挡住来人,一面丹田运气,忽地一下,真气自掌中传出,以三分内力击向其中一个士兵的胸前。 那人被猛地一击,顿时口吐鲜血,松开手中的大刀向楼梯下面跌倒。他身后的那些士兵急忙扶住他,其中两人又冲了上来。 匡未僵担心自己方才出手太重,有仔细看着那人,见他尚能够站立身体,并无大碍,方才放心。说时迟,拿时快,那两个冀州士兵已经扑到匡未僵跟前,他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立即拔出天山剑,剑光一闪,那些士兵急忙用手挡在眼前。楼下士兵大声喊道:“你们小心啊。” 那两个士兵只觉脚底松动,不知发生什么事情,急忙退后数步,只见楼梯被化成两截,缓缓跌落到地上。楼层高达五六丈,那些士兵纵有满身蛮力,也难以上的楼去。 匡未僵在上面拱手说道:“各位军士,刚才得罪了。我们乐大哥有事要办,就烦请你们在楼下等着。事情办完之后,一定将梁将军完好无损地归还给你们。” 那些士兵听完他的话,虽然心中怒火冲天,但也只能无奈地举起刀,严密注视楼上的动静。 匡未僵依靠在门框之上,默默看着室内乐异扬与张彦泽之间的较量,自己并不出手。 张彦泽正与乐异扬斗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到楼梯倒塌的声音,心想:“不好,这两人恐怕真是契丹的刺客。如今主帅和各位将军在此,若被他们一网打尽,我大晋岂不是无领兵之将,到时必然引起士兵哗变,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二人拿下。”张彦泽想到这里,使在刀上的力气更大了。 乐异扬不敢有一丝疏忽,一面接招,一面按运内力。张彦泽挥刀划过乐异扬的颈前,乐异扬抬到挡过,身子朝后轻飘数步,用脚踢起一章木桌,横空扔向张彦泽。 张彦泽大刀一挥,木桌立即被劈成几块。乐异扬见他满身是力,有环顾室内众将,想道若要刺杀杜重威,稍后必然要与这些人过招,因此这时故意保留实力,不与张彦泽拼死厮杀。 乐异扬在屋内木柱之间来回穿梭,张彦泽举起大刀在身后猛追。过了片刻,张彦泽追累了,大骂道:“小兔崽子,你这样躲来躲去,想累死爷啊!”乐异扬微笑道:“张将军,你也有累的时候。” ------------ 第一百零三章 社稷为重 张彦泽听出他话里之话,猛然朝他扑过去。乐异扬未防到他有如此一招,这次急忙长剑出手,将张彦泽手中的大刀击成几截,大刀的碎片在屋内四溅开来,其中一块朝杜重威直直飞过去。 王清此时正在杜重威身旁,见主帅有危险,立即拔刀挡住碎片。那刀片叮当一声击中大刀,哗啦掉在地板之上。 杜重威正专心注视二人的打头,未曾想到会有飞来横祸,当他看到地上的刀片,额头立即冒出冷汗。 王清上前说道:“太尉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属下还是先护送您回军营吧。”杜重威摇摇头,说道:“王清,刚才多亏你出手。不过我与那少年有旧,有些话一直想对他说,现在还不能离去。” 王清知道杜重威性格执拗,听到他这样说,也就不好再开口,只得站在他的身边,密切注视乐异扬与张彦泽二人。 张彦泽见杜太尉差点被大刀的碎片刺中,心中恼恨不已,他恨恨地瞪了乐异扬一眼,拾起桌上的杯盘朝他砸过去。乐异扬急忙侧身避过,又学着张彦泽的样子,用剑掀起盘子抛向他。张彦泽却不躲闪,双手挡在胸前,杯盘一至,就被他抓在手中,磨成粉末。 乐异扬心中大惊,心想:“这人竟有这样的神力,不同的刀剑落到他的手中,岂不是要被挤成铁丝。”他下意识看了手中的青云玄空剑,长剑乃天上陨石提取的玄铁所制成,坚硬无比,这才稍稍放心。 乐异扬望见张彦泽,见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决心露出真实本领教训他一番。他暗聚真气在手,传到青云玄空剑之上。青云玄空剑有了真气,立即晃动起来。乐异扬监事及成熟,分身刺向张彦泽。 张彦泽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兵器,此时不敢轻易伸手去接招,急忙后退数步,一边后退,一边掀起眼前的木桌。 乐异扬长剑在前,分身越过地面。那些木桌一碰到青云玄空剑,立即被劈成及断。张彦泽掀起了七八张桌子,本以为可以抵挡得住乐异扬。不过他刚刚立住脚根,乐异扬已飞至跟前。 张彦泽此时无路可走,他的身后是墙壁,墙壁后面是大街,离地面有数丈高。他若用手击破墙壁,到时可以轻松逃走。但他念及主帅在场,若此时逃脱,与在战场上临阵而逃毫无分别。因此眼见乐异扬剑尖逼近,却仍然一动不动。 乐异扬心中一怔,心想此人倒有些意思,不急着伤他的性命,剑尖一偏,从他的胳膊的衣服处划过。 张彦泽看到自己衣服被刺破,心中万分羞愧,无奈地说道:“小兔崽子,好俊的功夫!爷自己功夫不济,败于你的手中,服了!服了!如今愿杀愿剐,悉听尊便。只是不能为难太尉大人。” 室内之人听到张彦泽这么说,心中都很感叹。杜重威站起身来,示意张彦泽退下,然后说道:“乐公子,多谢你刚才手下留情!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么高深的武功,真让老夫刮目相看啊。” 乐异扬举起剑,指着杜重威说道:“我与他无冤无仇,自不会伤害他的性命。可是与你就不一样了,你心中有数!” 梁汉璋与宋彦筠听后急忙劝阻道:“小兄弟,你冷静下来,杜太尉可是我大晋军队的统帅啊。”李守贞和王清也附和道:“是啊,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乐异扬望了几人一眼,淡淡地说道:“各位将军,你们为国出力,数十年如一日,却无怨无悔,在下真的很佩服。不过今日之事与几位将军无关。我与杜重威有天大的仇恨,一定要做个了断。” 梁汉璋道:“小兄弟,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老夫帮你评评理,看什么可以比大晋的江上、百姓的性命还要紧。杜太尉若遭不测,我大军必然群龙无首,到时契丹趁火打劫,中原又将血雨腥风,万千生灵惨遭涂炭。小兄弟,我看你文质彬彬,想必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社稷安危与个人恩怨,孰轻孰重,你不会不懂吧。” 乐异扬听了他的话,缓缓放下手中的青云玄空剑,心想:“梁将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就等杜重威返回开封府再找他算账。” 梁汉璋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兄弟,难得你以天下苍生为重,本将在此谢过。” 乐异扬收起长剑,淡然说道:“梁将军,多谢你的提醒。”有回头对杜重威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改日我定会上门去你的性命,为我父母报仇!”说完与匡未僵飞身下楼,来到街上。 街上此时已无闲杂人等。乐异扬与匡未僵未行得几步,就见百余名士兵携着弓箭赶来。他们离二人不到五六丈远,即停下来,张着弓对着他们。 原来那些冀州士兵听到楼上打斗不止,早就派人去城中求援。守城的将士得知杜太尉受困,立即分出一队兵马赶来。 乐异扬与匡未僵对视了一眼,说道:“匡兄弟,今日事情真多,看来又得打斗一番。”匡未僵道:“这些人有眼无珠,他们那里是我们的对手,不过我们不想再出手,还是走为上计。”乐异扬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 二人正欲翻身上屋顶,却听身后传来杜重威的声音。杜重威自知理亏,说道:“各位将士,这只是一场误会,你们放两位侠士离去吧。”那些人听后收好弓箭,朝两边分散开来,空出一条大道放行。 乐异扬回过头对杜重威道:“多谢你的美意,不过我岂能接受仇人的恩惠!”说完就与匡未僵飞上屋顶,两人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杜重威望着乐异扬远去的身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乐援贤弟英勇一生,儿子又这般有出息,他可以安息了!要是当年没有契丹入侵,我和乐援还能做一辈子的兄弟!” .qidianmqidianm阅读。 ------------ 第一百零四章 穷追不舍 楼上众将看到主帅神色暗淡,都上前问道:“太尉大人,你怎么了?还是先送您回军营歇息吧。”杜重威道:“老夫没事,只不过是今日看到故人之子,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一行人飞身下楼。楼下的冀州士兵急忙迎上来。梁汉璋向杜重威辞别道:“太尉大人,末将还要赶回冀州处理军务,就此告辞。”杜重威道:“汉璋,今日幸亏有你在,你回去好好休息,过几日就要出兵瀛州。到时还让你做先锋将军。” 梁汉璋立即应诺:“得令!”又说道:“太尉大人折煞末将了,以您的武艺,那个少年未必是您的对手。”杜重威愀然道:“那个少年毕竟是故人之子,老夫不忍伤害他的性命。”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道:“海荣侄儿这几天若是回来,即刻通知我。”梁汉璋道:“这个自然,不过不知他能否全身而退。太尉大人,若是犬子耽误了出兵的时机,末将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啊!” 杜重威望了众人一眼,胸有成足地说道:“我们有十万大军,就算刘延祚使诈,我们也无后顾之忧。契丹大军毕竟已经退回燕云十六州了。五日之后,即本月二十日,梁将军率兵从冀州出发,开赴瀛州城下。老夫则率十万军队随后而到。李将军留兵已晚驻守恒州,作为我们的后应。” 安排妥当,梁汉璋遂带兵返回冀州。 回军营的途中,李守贞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尉大人,今日那个少年为何会行刺您?”杜重威微笑不语。李守贞只得作罢。 行了数里路,眼看军营已经不远,李守贞突然想起一见事,急忙问道:“太尉大人,数日之后大军即将动手,粮草辎重能够及时调配过来。”杜重威缓缓说道:“李将军,此事由慕容彦超负责调度,他不敢违抗皇命,粮草辎重皆已在西山就绪。”李守贞这才放下心来。 杜重威回过头对李守贞和宋彦筠说道:“两位将军,你们各回本部大营,这几日让士兵加强训练,五日之后子时出发。”二人连忙应诺,勒马挥营。 张彦泽和王清随着杜重威来到军营门口,却见军营里面的士兵围成一个大圈。张彦泽抓过门口的一个小兵,怒声问道:“里面可是有两个士兵在闹事?” 那小兵颤颤巍巍地说道:“启禀将军,刚才确有两个士兵回来,不过他们收拾完行礼,换了一生衣着,就默默地骑着马离开了。” 张彦泽大惊,追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而去的?你们可派人去追赶?”那小兵答道:“他们朝东北方向而去,那两匹马跑得太快,我们刚到大营的门口,他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杜重威听后,自言自语道:“西北方向,莫不是去了瀛州?”张彦泽听罢,捶胸顿足道:“刚刚真应该让弓箭手万箭齐发,让那两个小子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军情已经泄露,我们就举步维艰了。” 杜重威坚定地说道:“彦泽,他们不是那样的人。如果真是那样,他们早就取了你我二人的性命,还会手下留情吗?” 张彦泽仍然心存顾虑,不再搭话。 王清上前柔声问道:“小兄弟,里面那些人在做什么?”王清对手下士兵比较宽容,因此营中的士兵都很乐意为他效劳。那小兵见此人是王清,立即笑脸相迎,回答道:“王将军,里面有几个少年不懂事,正在一起争吵!” 王清和张彦泽心中觉得奇怪,心想:“吵架竟然吵到军营来了,真是奇了。”杜重威道:“我们进去看看。”于是三人来到那群士兵身后。那些人见太尉大人和两位将军回来,立即闪开一条道来。 里面站着三人,并不理会杜重威的到来。其中两人站在一方,另一方却只有一个人。那人望着对方,嘿嘿地冷笑着:“两位师弟,你们可真是阴魂不散啊。”其中一方年长的那人说道:“师父有命在先,让我等出来寻找师兄,谁知师兄故意躲着我们,害得我们一路吃了不少苦头。”那人苦笑道:“陈师弟,看来师父还是对我不放心啊。既然允诺我出谷,却又派你二人沿途跟踪,我还怎么办事?” 这三人正是章应闲、陈聆知与姬显声。章应闲离开幽寂谷,在刑州遇到拓跋济予,与他交手之后,觉得偷盗《元和秘笈》之人并非党项人。 他苦思冥想数天,又察觉到陈聆知和姬显声跟踪,心底豁然开朗,想道:“我与各位师弟素来不合,这是人所共知地事情。《元和秘笈》被盗后,陈师弟有机可趁,欲除掉我而成为幽谷派掌门,因此少不了在师父面前添油加醋数落我一番。他越是这样抹黑我,旁人越不会怀疑他。如今不仅师父师姐喜欢他,还得到了《元和秘笈》,又顺利出谷称霸武林,真是一箭三雕!陈聆知啊陈聆知,你的心机也太重了!” 章应闲想通之后,故意与陈聆知和姬显声周旋,企图在合适的时候揭穿他。哪知前脚刚到恒州,二人也随后到了。 章应闲心想:“两位师弟武功都不弱,我若与他们硬拼,未必能胜过他。况且陈聆知得到了《元和秘笈》,武艺不知涨了几层。到时他痛下杀手,再到师父面前胡乱将一通,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在恒州城转了一圈,发现晋军的大营近在咫尺,脑中忽地一转,摇身藏进军营里。 陈聆知和姬显声一路追来,眼见章应闲躲进军营,愈发怀疑是他做贼心虚,于是也都翻身进入大营,逐个营帐查探章应闲的踪迹。 章应闲不得已,只得藏身马厩。陈聆知和姬显声在营内找了半天,连章应闲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心中正觉得奇怪。突然听见马儿嘶鸣的身影,两个熟悉的身影经过大营正门奔去。守卫大营的士兵急忙拦住大门,那两匹马儿来势极快,到了门口之时,一跃跨过栅栏,朝营外飞奔而去。 ------------ 第一百零五章 营中相见 姬显声立即拔剑欲追去,陈聆知挥手道:“姬师弟,不用追了,那两人当中没有章应闲。”姬显声缓缓收好剑,不解地问道:“陈师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陈聆知望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方才那两人身材瘦弱,而章应闲体型微胖,不会是他的。” 姬显声细想一会,傻傻地笑道:“陈师兄,果真是这样的。我真笨,时隔不到半月,我竟然连章师兄的背影都忘了。” 陈聆知道:“姬师弟,这也怪不了你。我听师父说过,当年在幽寂谷口发现你的时候,你的脑袋上还有血迹,想必是不小心被石头给砸伤了。” 姬显声用手摸了额部,那里有一条长约两寸的疤痕,正是当年留下来的。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难怪我的脑子不好使啊。学同样的基本武功,师兄师姐们只需要半月,而我需要两月。若不是我入谷较早,而且日夜苦学不缀,恐怕连管师弟、步师弟他们都会超过我了。” 陈聆知见触及他的伤心事,安慰道:“姬师弟,如今你学成独门武功钱塘潮,在江湖上已经可以出人头地了。”姬显声谦虚地说道:“陈师兄过奖了。我的钱塘潮尚未成熟,仍需要时日啊。陈师兄的驻地功才厉害,连学成四门绝技的章师兄都胜不过你。以后幽谷派掌门人选,非师兄莫属了!” 陈聆知嘿嘿大笑几声,说道:“姬师弟抬举我了。不过章应闲从小争强好胜,如今又偷了《元和秘笈》,稍加时日,我们师姐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姬显声微微一笑,说道:“那也未必啊。” 两人正在屋顶谈话,突然看到章应闲从后面跑过来,口中叫到:“师弟,师弟,你们别走,等等我啊!” 陈聆知心中一惊,望了姬显声一眼,见他也是满脸忙然,心想:“章应闲难道百日撞鬼了?我与姬师弟在屋顶上,他却朝外面赶去?”两人正疑惑间,但见章应闲越跑越远,立即飞身下来,在他身后猛追。 章应闲轻功了得,不一会就来到大营门口附近。那些士兵刚刚眼睁睁看到两人从军营中逃脱,这时有数百人聚集营门口。他们见到章应闲过来,立即扬起兵器,吼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军营?” 章应闲抬高脚跟望着军营之外,心想:“那两人是乐异扬和匡未僵吗?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军营?” 那些士兵见他并不理会自己,担心他是契丹派来的间隙,纷纷举起弓箭做欲射之状。章应闲连忙说道:“各位不要误会,我是幽谷派弟子,今日不过路过贵地而已,绝无害人之意。” 那些士兵从来没有听说过“幽寂派”三个字,这时互相张望,仍不肯放下手中的弓箭。 陈聆知和姬显声这时也赶了过来。陈聆知见到这个情景,大笑道:“章师兄,你这下插翅难飞了。”章应闲回身一看,急忙让士兵让开,说道:“各位军士,我两位师弟来了,我不想见到他们,快让我离开吧。” 那些士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说道:“放肆!大晋军营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今日休想像方才那二人一样轻易逃脱!” 那些士兵迅速将三人围成一团。姬显声见状,双脚立地,上身微斜,双掌放于丹田之处,掌面朝上,深吸一口气,然后两手迅速自腹部上升到胸部,在翻转手腕,两掌齐推出去。 这是“钱塘潮”掌法。钱塘潮地处吴越国,其实汹涌,让人叹为观止。钱塘潮掌法同样是江浙先贤所创,唐宪宗之时收录在《元和秘笈》之中。“钱塘潮”顾名思义,掌风破涛汹涌,让人仿佛置身于惊涛破浪之中,全身上下无一着力之处。若是内力不够,被掌风吹过,顿时会人仰马翻。 陈聆知和章应闲体会过“钱塘潮”的厉害,这时立即按运内力,双脚紧紧并在一起。那些士兵从未见过姬显声的这套功夫,顷刻之间倒地一片。 姬显声正欲使出第二掌,章应闲急忙吼止住:“姬师弟,不可伤害无辜。”姬显声毕竟是他的师弟,这时只得收手立住。 那些士兵见这三人古怪得很,已经尝过苦头,这时都放下兵器,只在一边袖手旁观。 杜重威等人赶到之时,章应闲正准备寻机逃脱。 原来他在马厩躲藏之时,无意间发现乐异扬和匡未僵进来牵马。只听匡未僵问道:“乐大哥,我们不等管师弟和步师弟了吗?”乐异扬道:“我们在恒州等了几天,也没有等到两位兄弟的到来。如今杜重威等人已经知道我们底细,如若再待在军营,我担心他手下的将军会对我们不利。” 匡未僵又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那里呢?”乐异扬道:“杜重威准备对契丹用兵,我们帮不了什么忙。还是去瀛州苍穹山庄,参加武林大会。如今已是十五日,还有三天武林大会就开始了。我们若再不动身,就来不及了。” 匡未僵点点头,说道:“乐大哥,我正想去长长见识,这就走吧。”两人飞身上马,呼啸而去。 章应闲听得满头雾水,心想:“不是才打完仗吗?怎么又要出兵?苍穹山庄?武林大会?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乐公子,匡师弟,你们等等我,我要与你们一同前去。” 章应闲立即冲出马厩,两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立即施展轻功去追,却也只能望尘莫及。 陈聆知听了章应闲说他们故意跟踪那段话,气冲冲地说道:“章师兄,你曲解师父的好意了。师父是担心你执迷不悟,特意派我和姬师弟前来相劝。”章应闲冷冷地说道:“师父若果真如此,有怎会不相信自己的徒儿。我全身清清白白,绝无半点污垢!” 陈聆知望了姬显声一眼,将信将疑地说道:“章师兄,你这些话,留着回去给师夫他老人家说吧。” ------------ 第一百零六章 留职军中 章应闲怒道:“你们对我苦苦相逼,莫怪我出手伤了同门的和气。”陈聆知道“你出手便罢!我们打不过你,正好回去向师父复命。”章应闲被气得满脸发青,心想:“陈聆知果然阴险,非得逼我出手。我岂是那种随意被激怒之人,你越是这样,我越不理会。” 他故意将脸转向一边,却发现在士兵之中,有三个将军模样的人正望着自己。他想起在马厩里面乐异扬说过的话,灵机一动,说道:“几位将军,这两人是契丹的奸细,只因我来军营告密,所以对我穷追不舍。还望你们明察秋毫,将他们抓起来审问。” 杜重威听后,望了那两人一眼,见他们并无异样,心想:“这小子太不顾及师门之谊,竟然为了一些小事指认师弟为奸细。” 张彦泽听到奸细二字,想起乐异扬两人冒充士兵一事,此时不辩真假,急忙拔出身边士兵的刀,几个跨步上前,大声地吼问道:“好小子,爷爷问你话,你们可不能有半句隐瞒!你们是什么时候混进军营来的?”陈聆知淡然回答道:“我们不是奸细,我们是幽谷派弟子。” 杜重威上前说道:“彦泽,不能随便就冤枉人。老夫看他们确实不想契丹奸细。”又对陈聆知和姬显声说道:“两位少侠,你们不要介意,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二人微微点头示意,眼中却时刻留意着章应闲,担心他趁乱溜走。 张彦泽仍不肯收回刀,对杜重威说道:“太尉大人,我们用兵在即,奸细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若他们真是寻常人,为何会无缘无故跑到军营里来,里面必有蹊跷。难道您忘了乐异扬藏身到军营之中的事吗?” 陈聆知和姬显声听到大惊,异口同声地说道:“乐异扬?”杜重威见状,焦急地问道:“两位少侠,你们认识他么?” 陈聆知见眼前之人就是晋军统帅杜重威,连忙上前行礼道:“太尉大人,在下不仅认识乐公子,还和他相处多日。不知乐公子如今身在何方?” 杜重威心中大悦,心想:“既然这几人认识乐异扬,那就断然不是奸细了。出兵瀛州迫在眉睫,而今正是用人之际,两位少侠武艺高强,何不将他们留下来。”他想到这里,微微笑道:“乐公子去了瀛州。不过我军隔几日正要去瀛州,如果几位少侠不嫌弃,可留在军中供职,老夫绝不亏待你们。” 章应闲对这些毫不感兴趣,一心想拜托两位师弟的纠缠,前往瀛州与乐异扬会合,顺便去武林大会走一趟,多认识一些当时大侠,于是趁着陈聆知与杜重威谈话的时候,忽地蹿进人群,夺了军营门口的一匹骏马,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陈聆知正想拒绝,却发现不见了章应闲的踪影,他立即叫上姬显声,准备追过去。杜重威急忙说道:“两位少侠,请留步!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你们的师兄正是去了瀛州。我大晋军队不日就将收复瀛州,二位何必急于这一时。” 陈聆知想起章应闲此前说过的话,对姬显声说道:“姬师弟,太尉大人说的有理。章师兄做贼心虚,以为躲到契丹境内就可以高枕无忧,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我们先休息几日,到时随大军一同出发。” 姬显声环顾四周一番,点头道:“陈师兄,就照你的安排行事。师父曾说过,让我们协助晋国防御契丹的入侵,如今我们身在晋**营,承蒙太尉大人收留,那是最好不过。” 杜重威听到二人愿意留下来协助晋军,心中大悦,对左右的张彦泽、王清说道:“两位少侠的师父果然深明大义,后面我们班师回朝,一定要去拜访他老人家。” 陈聆知急忙说道:“太尉大人,师父一生追求清静无为,不想有人登门造访。还望太尉大人谅解。” 杜重威哈哈大笑道:“江湖中人戒律颇多,老夫差点忘记了。也罢,到时就请二位少侠转达老夫对你们师父的敬意。” 陈聆知躬身答道:“这个自然。若能看到我大晋王师收复被契丹强占的土地,也不枉我与姬师弟此行。” 王清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心想:“幽谷派在江湖上并不出名,而这几个少年行为怪异,不知道此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于是站出身说道:“陈少侠,姬少侠,兄弟姓王,单名一个清字,今日有幸认识二人,真乃三生有幸。” 陈聆知与姬显声急忙说道:“原来是王将军,幸会!幸会!”然后说了两人的名字。张彦泽见他们为人诚恳,亦自报家门。 王清问道:“兄弟方才听两位少侠说过,令师一向清静无为,为何又让你们协助我大晋军队与契丹作战呢?兄弟实在是愚钝,还望两位少侠明示。” 陈聆知望了姬显声一眼,朗声说道:“太尉大人,此事说来话长。前些日子乐公子到了谷中,师父很喜欢他,本想留他在谷中常住,传授他绝世武功。不过乐公子听闻大晋与契丹在恒州列兵,一心想来相助晋军,所以固辞不受。师父见他忧国忧民,所以才让我们几位师兄弟出谷协助。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乐公子差点命丧黄泉,这才打乱了师父的安排。我与姬师弟提前离开幽寂谷,却是为了夺回章师兄盗走的武林秘笈。” 王清听后,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乐公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情怀,真是难能可贵!” 杜重威听后恍然大悟,心想:“没想到乐异扬是因为这事才来恒州,刚才楼中行刺不过是偶然罢了。乐援贤弟,你父子二人对社稷的忠心,老夫是自愧不如啊!” 张彦泽却不以为然,说道:“王老弟,你莫被乐异扬那小子欺骗了。我看他不过是借相助晋军之名,行刺杀太尉之实罢了。” 陈聆知不知刚才发生何时,问道:“张将军所言何意?” 张彦泽正欲开口,只听杜重威笑着说道:“不过是小小误会,二位少侠不必当真。” 陈聆知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太尉大人,请您放心。乐公子满身正气,必定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 杜重威微笑着点点头,缓缓说道:“陈少侠、姬少侠,既然你们愿意留在军营助我一臂之力,老夫就按校尉的军职付给你们饷银,每月每人白银七十两,你们意下如何?” ------------ 第一百零七章 所见所闻 陈聆知听后心中一惊,心想:“七十两白银可供普通百姓吃上大半年,太尉竟然这么爽快,我和姬师弟当真出门遇到贵人了。”急忙拱手说道:“太尉大人,这恐怕不好吧?” 杜重威以为他们嫌少,又说道:“两位少侠,如果还不行,就按张、王二位将军的饷银,每月白银一百两。” 王清也说道:“二位兄弟,你们知足吧,普通士兵才二十两一月。” 陈聆知顿了顿口水,啧啧地说道:“太尉大人,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与姬师弟只是奉师命前来协助晋军,并未想过会得到什么回报,七十两白银,我们受之有愧啊!” 杜重威道:“你们千里前来助我,我岂能小气了。就这么定了,每月七十两。你们可在军中自由行走,不用受任何人节制,若要商议紧急军情,你们却务必要参加。” 陈聆知与姬显声欣喜若望,急忙躬身谢恩。 杜重威此时心情不错,对张彦泽说道:“传令下去,接下来几日犒赏三军,让弟兄们吃饱喝足再动身去瀛州。” 张彦泽有了太尉的军令,立即驱马去西山调度粮草。 大晋天子石重贵当日让慕容彦超负责前线军粮辎重的调度,慕容彦超心知肚明,仓促之间准备十万人行军打仗的粮草,就算神仙下凡,也无济于事,不过碍于皇帝的情面,自己哪里能够拒绝。 慕容彦超回到家中,一直闷闷不乐。他的妻子见状,好奇地问了缘由,给他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先从国库中取出晋军两月的粮草以解燃眉之急。若是一月之内可以打败契丹,则这些粮草绰绰有余。若是晋军与契丹军队在边境相持,再让皇上下旨在恒州、定州、赵州等地征集粮草。而今正是初冬,百姓家中尚有余粮,每户若能捐出两斗粮食,足够晋军吃上三四月,到时契丹军队久攻不下,自然会下令退兵。 慕容彦超听后大喜,就按照妻子所言备好粮草,等到杜重威出发前的前一天,他即亲率五千军队护送粮草到了恒州城外三十里的西山,歇下粮草之后,只率了百余人会开封,其余人等留下严密守护粮仓。 张彦泽到了西山,大声传令道:“太尉大人有令,大军五日之后开赴瀛州,准备收复燕云十六州。” 那负责守卫粮仓的校尉吃了一惊,说道:“张将军,我们的余粮不过一月余,若是要远赴契丹境内,恐怕会捉襟见肘。” 张彦泽不满道:“我不过是前来传令。大军离开开封的时候,皇上已经说过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你们慕容将军不会不知道。至于粮草之事,我想慕容将军应该有安排。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此一节出了问题,到时大军出兵不利,皇上怪罪下来,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那校尉胆战心惊地说道:“张将军说的是。末将这就去安排,五日之后与大军一同出发。” 张彦泽道:“这倒不必。太尉已有安排,先看瀛州情况如何,若是可以不战而下瀛州,其余十五州亦会望风而降,你们只需备上十日的军粮同行即可。” 那校尉不解的问道:“那张将军的意思是?” 张彦泽道:“差点忘了正事。太尉大人准备接下来的五日犒赏军中士兵,你们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就将粮草送到军营。” 那校尉俯首允诺。张彦泽满意地点点头,驱马返回军营。 等到张彦泽走远,那校尉方才回过神,心想:“慕容将军预测的不错。还好他临走之时叮嘱过我。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要在附近的州县征粮了。不知道这里的百姓会不会有所抗拒,但愿上天保佑,能够顺利征集粮草。” 接下来几日,晋军军营都欢声朝天。西山那边不仅送来数日的粮食,还送来烟熏的腊肉和鸡鸭,新鲜的菜蔬和满罐的美酒。 这日傍晚,陈聆知与姬显声参加晚宴结束,抽出身来到军营中漫步,看到士兵们喝得伶仃大醉。陈聆知轻轻叹道:“晋军军心如此,若真是与契丹军队相逢,真担心他们会一触即溃啊。” 姬显声漠不关心地说道:“陈师兄,你何必杞人忧天。太尉大人不是说了这几日犒赏士兵吗?过了这几日,他们就不会这样军心涣散了。” 陈聆知满脸忧虑地说道:“姬师弟,有什么好犒赏的呢?我在城中听人说起,此次契丹撤兵,并不是因为晋军打了胜仗,而是契丹皇帝主动下令退兵。如今太尉大人的十万大军五咫尺之功,却能坐享其成,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想的。” 姬显声微微笑道:“陈师兄,大军马上就要出发,到时将士们生死未卜,所以太尉大人才想出这一招,以鼓舞士气。”陈聆知听后无奈地说道:“唉,但愿杜太尉这回能够收回失地。” 姬显声望了北方一眼,眼中流露出眷念的神色,徐徐说道:“燕云十六州地势险要,燕山横亘其中,那里土地肥沃,百姓众多。如今被契丹占领十余年,他们怎会轻易放弃到手的土地?” 陈聆知深有同感,说道:“是啊,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他望了姬显声一眼,问道:“姬师弟,看你的表情,似乎对燕云十六州甚是牵挂?” 姬显声吃惊地答道:“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只在幽寂谷待着,从未去过燕云十六州。我对那里的了解,全是从师父的藏书房中看来的。” 陈聆知道:“师弟文武兼修,师兄不如你啊。” 姬显声难为情地低下头,说道:“我不过是对北方之事略感兴趣而已,谈不上文武兼修。” 两人又在军营中行了数里,然后才返回帅楼。杜重威和几位将军皆已会房中休息。 陈聆知与姬显声站在楼台之上,望着下面连绵不绝的营帐,心中感慨万千。两人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看着营帐中的灯火渐渐熄灭,方才返回各自的房中睡觉。 ------------ 第一百零八章 途经定州 乐异扬与匡未僵离开晋军大营之后,又在恒州郊外逗留了半日,沿途打听管若即与步春胜的下落,却没有一点音讯,两人商议之后,认为他们武艺不弱,未必会遇到什么麻烦,于是决定继续北上进入瀛州。 契丹退兵之前,恒州以北的郊野正是被耶律阮的大军所占。乐异扬路过此处,发现集镇与乡村几乎十室九空,百姓不是被契丹军队杀戮,就是逃向南方避难,留下的尽是老弱病残。 两人到了定州,发现这里破坏得更严重,房屋到处坍塌损坏,城镇里面几乎看不到人的身影。偶尔看到几个人,也都是途经此处的丐帮弟子,他们正聚在一起休息,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乐异扬与匡未僵朝他们点头致意,然后骑着马离去。那些丐帮弟子见到两人腰间的长剑,知道是路过的江湖侠士,也向他们微笑着回应。 两人行了半柱香的时间,眼看就要离开城镇,却遇到十几只饿狗从破墙之间窜出,阻挡在街道之上。 匡未僵急忙挥舞手中的长剑,大声吼道:“闪开,快闪开!”那些饿狗双眼直盯着眼前的两匹肥马,口水几乎流出来,却不敢靠近。 乐异扬心想:“这些狗也真是可怜。契丹大军打来的时候,主人家仓促逃走,那里有时间管得了它们。”正想着,突然看到一只狗扑向匡未僵的那匹马。 那匹马受了一惊,立即抬起前脚。匡未僵勒住缰绳,斜身用剑柄挡在马儿身前。那只饿狗冲得太快,张嘴就咬住天山剑。匡未僵手腕微动,只听那只狗大叫一声,满口牙齿被敲落到地上。那只狗对着匡未僵“旺旺”地叫了几声,心有不甘地逃去。 其他饿狗见状,毫无惧怕的神色,全都朝匡未僵的马儿冲来,却不敢靠近乐异扬半分。 乐异扬知道是白马的缘故,这时见匡未僵的坐骑有难,来不及思索,急忙掏出一个干馒头,微微使力,将馒头揉的粉碎,向那些饿狗撒去。 那些饿狗见有食粮,立即分散注意力,全都扑向那些馒头碎片。 乐异扬大叫一声:“匡兄弟,我们走吧。这些狗想必是多日未食,如今已经饿疯了。” 匡未僵点点头,心中长吁不已,又继续在碎石瓦砾之间行走。出了镇上,两人在途中遇到那些灾民。乐异扬勒住白马,谦恭地问道:“各位乡亲,给你们打听一个事情,去瀛州该往哪个方向走?” 那些灾民正收拾包袱往南而行,在路中遇到两人,不解地说道:“又是去瀛州的?两位小伙子,瀛州那里遍地都是契丹人,你们为何偏偏要过去?” 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急忙问道:“各位乡亲,我们兄弟去瀛州有事要办。最近几日还有人途经这里吗?” 其中一个老者说道:“小伙子,这几日只有一队人马北上瀛州,其余的人都是从边境那边逃命过来的。” 乐异扬问道:“老伯伯,可否告知北上的那些人长得什么样子?” 那老者回忆起那日的情景,说道:“那些人身材魁梧,身上都背着大刀,不过心地很善良。” 乐异扬回头望了匡未僵一眼,说道:“想必是西蜀七刀几人了。”匡未僵点点头道:“乐大哥,一定是他们。”又向人群中问道:“各位乡亲,你们可曾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与他们同行?” 那老者答道:“你们怎么知道的?确有一个少年与他们一起。” 乐异扬微笑道:“老伯伯,谢谢您如实相告。我们认识那个少年,正要去他那里一趟呢!” 那老者惊慌失色,说道:“那少年是契丹人?那几位侠士可有危险了。小伙子,你们可要小心啊。” 乐异扬淡然说道:“老伯伯,你误会了。那少年也是汉人,我们都是应邀过去做客的。” 那些灾民面面相觑,只听那个老者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可要快些行路才行,他们已经路过这里三四天了。”说完给两人指明去瀛州的路。乐异扬再次谢过,然后与匡未僵一起策马长奔。 那匹白马本来就是千里马,不一会就将匡未僵甩在了后面。乐异扬沿着大路行了百余里,回身发现匡未僵尚未跟过来,不禁埋怨自己行的太快,这会正停在一棵大树下面,静静地等着匡未僵。 过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匡未僵的声影。等到他走进,乐异扬道:“匡兄弟,是不是我走的太快了?”匡未僵羞愧地答道:“我的马儿不行,自从离开幽寂谷,半个多月来,它的体力逐渐不支,今日又受到那些饿狗的袭扰,这时恐怕已经心力交瘁了。”乐异扬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行慢一点就是了。” 那匹白马似乎听明白了二人的谈话,走到匡未僵的坐骑跟前,用头在它颈部揉了几下,那匹马儿似乎心有灵犀,立即抬起头长啸一身,尾巴又甩了数下。 匡未僵并没有察觉到两匹马的异样举动,只低着头说道:“乐大哥,今日已是十六日,武林大会还有两日就要召开,照我们这个行程,何时可到苍穹山庄啊?” 乐异扬望着前方,只见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片山林,高耸入云间,于是放下心来,说道:“匡兄弟,刚才听那个老伯伯说过,过了前面的那处山林,就是契丹的地盘。瀛州是燕云十六州里面里晋国最近的一个州,那里想必就是瀛州了。” 匡未僵挺直身子,向前望去,心中颇为失望,黯然地说道:“此处距离那里恐怕有一百六七十里路程,照现在的行程,我们恐怕要明日才能到达瀛州。” 乐异扬道:“匡兄弟,不用着急。我曾听王兄弟说过,苍穹山庄就在瀛州南部,离两国边境不过五十余里路,各国的武林人士前往都很便利。” 匡未僵听后神色转好,打起精神说道:“没想到苍穹山庄就在前方。乐大哥,我们这就动身。” 乐异扬上马道:“今晚我们就到山下休息,没问题吧?”匡未僵道:“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个半时辰,应该来得及。” 两人对视一笑,又继续赶路。两匹马儿并肩而行,不慌不忙朝前行去。 ------------ 第一百零九章 路逢高手 行了数里路,乐异扬的白马用力伸了脖子,对着匡未僵的坐骑长鸣了一声,然后慢慢疾驰起来。匡未僵的那匹马儿听了这个叫声,似乎领悟到其中的含义,也跟着向前面踏步奔跑,过了一会,又能够与白马并驾齐驱。 乐异扬与匡未僵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夜色逐渐降临,道路变得崎岖起来。乐异扬望着不远处耸立的山林,微笑着说道:“匡兄弟,果然不出你所言,我们终于到了。” 匡未僵点点头,叹道:“多亏我们这两匹马儿了。”听了一会,又说道:“乐大哥,不知这山林要走多久才可以穿过?” 乐异扬道:“这山林是自西北朝东南走向,横亘在定州与瀛州之间,想必是燕山的余脉,应该很快可以通过。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们白日里行了几百里路,这里路并不好走,今晚就在山里歇息了。匡兄弟,你意下如何?” 匡未僵赞同地说道:“乐大哥,就依你所言。如今离武林大会开始尚有两个晚上,我们总算赶得及赴会。这几日行路太辛苦,今晚要好生睡上一觉才能缓过来。” 乐异扬说道:“匡兄弟,我们人生地不熟,这里四周都是悬崖,险象环生,还是再行一程,寻得一块安全的地方休息不迟。”匡未僵回答道:“乐大哥言之有理。”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小心翼翼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中慢行。 行了十余里路,地势逐渐开阔起来。远远地可以看到一处人家,此时正亮着淡淡地一线光。乐异扬心中一喜,说道:“没想到这深山野林里面也有人居住。匡兄弟,今晚我们不用露宿荒野了。”匡未僵点点头,说道:“乐大哥,我先过去探探路。”然后策马朝前奔去。 乐异扬紧跟其后,不一会,两人就来到那个小屋附近。那个小屋是树皮搭成的,可以容下七八人。 两人刚想敲门而入,却听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那些人说的是契丹语,乐异扬与匡未僵对视一眼,不知此时该不该进屋。 这时,里面的人停止说话,猛地打开木门,乐异扬看到开门之人满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大吃一惊,急忙拉了匡未僵退后数步。 那人也吃了一惊,朝屋内哇啦哇啦说了几句,立即有三四人拿着火把冲出木屋,将乐异扬与匡未僵围住。两人下意识按住腰间的长剑,隐忍不发,正要开口询问清楚来者是何人,却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走出来。 那人瞧见屋外之人是两个十余岁的少年,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不屑地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深山里面来作甚?”他这时说的是汉语,乐异扬与匡未僵都听得明明白白。 乐异扬朝那人鞠了一躬,答道:“我们刚好路过此处,天色已迟,想到屋内休息一晚,却未成料到前辈在此,多有叨扰,还望您赎罪!” 那人将信将疑地说道:“这么说,你们是无意之间才偷听到我们的谈话?”乐异扬心中一惊,说道:“前辈不要误会,我们并未听到一字一句。”那人冷笑着说道:“空口无凭,我怎会信你?” 匡未僵此时开口道:“我们行事光明磊落,又不懂你们说的契丹话,的确未曾偷听到什么,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人怒道:“还说没有偷听!你怎知我们说的是契丹话。”他朝手下之人望了一眼,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那几人立即应了一声,挥刀来擒二人。乐异扬慌忙说道:“各位误会了,我们并无歹意!”那些人那里肯听,横着大刀朝他们胸前刺来。 匡未僵拔出长剑,纵身挡在乐异扬面前,挥剑拦住大刀,回头说道:“乐大哥,我们此时若不出手,就再无出手机会了。”那些人见他稍有分心,趁机上下一起进攻。匡未僵使出天山剑法,方才顺利脱险。 那些人见这个少年不简单,不敢小觑他,这时都驶出看家本领,又将匡未僵围住。 乐异扬哪能袖手膀胱,忽地拔出青云玄空剑,长剑出鞘,划破长空,方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眼前一亮,大声说道:“好剑!小子,我与你过几招!”说完飞身上前来,却并未看他手中有武器。乐异扬说道:“前辈,得罪了!” 那人身子尚在空中,哼了一声,说道:“废话少说!看招!”他将双掌放到面前,左右旋转,顿时幻化出四掌,掌风朝乐异扬扑面而来。 乐异扬感受到此人强劲地内力,回想起之前与拓跋济予交手时吃过的亏,这时并不敢举掌去接,而是紧握长剑,径直朝他颈部刺过去。 那人身子一翻,掌风划过长剑,朝乐异扬扑面而去,乐异扬立即后退三步,使出回虚剑法里的“春风化雨”招数,将汹涌而来的内力消失殆尽,那人又使出一掌,乐异扬匆忙侧身避过,只听身后狂风顿起,吹得山谷之间凄然而响。 乐异扬心中一怔,心想:“这人的掌力不知有多高深,倘若是拓跋济予此时赶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来不及多想,那人又连出三招,乐异扬回身乏术,被掌风困在中央。 那人过去在他胸口颈部的“膻中”、“鸠尾”、“期门”、“肩井”等穴道按了几下。这几处都是人体至关重要的穴道,如今被点中,乐异扬不敢轻举妄动,他仔细数着身上被点的穴道,心想:“如今死穴被点,只能束手就擒。” 那人微微一笑,回头朝匡未僵看去,见他正在与自己手下打斗,双方胜负难分,于是快步移过去,抓住他的肩膀,说道:“小子,你的同伴已经被我降服,你还不收手投降?” 匡未僵以为他使诈,反手将天山剑朝那人刺去,却见那人手腕一沉,只听一声清脆的骨头脱臼的响声。匡未僵惨烈地大叫一声,天山剑不由自主地掉到地上。那人还不解气,又将右脚一横,狠狠踢向匡未僵的膝盖,他立即跪倒在地上。 ------------ 第一百一十章 通天邪主 匡未僵回头望了乐异扬一眼,心中大惊,暗念道:“乐大哥武功在我之上,却被他轻易困住,看来我们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那人望见二人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道:“我远离晋国数载,今日尚未到晋国境内,竟然遇见你们两人过来,等会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他停了片刻,又对匡未僵说道:“小子!你二人身手都不错,今日死了确实有些可惜。从你们的武功套路上看,你二人绝非师出同门。告诉我,你们的师父是谁?日后我若能与他们交手,也是人生的一件盛事!” 匡未僵双腿及肩膀都疼痛不已,咬着牙齿说道:“我师父的大名岂是随便之人可以得知的?” 那人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慢慢使力道:“小子,你莫嘴硬,我并不想过多地为难你们,等会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定给你二人留个全尸。”匡未僵忍受着疼痛,任由他百般凌辱,口中始终不再吐露半个字。 乐异扬眼看匡未僵被那人折磨,却帮不上一点忙,心中痛苦万分,只得暗中倒运真气,企图冲破穴道,却未能得偿所愿。他大声说道:“前辈,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并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痛下杀手?” 那人露出阴狠的笑容,故意吓唬道:“但凡见过我的人,除了我手下的兄弟,就只有死人了。” 乐异扬听了他说的话,心想:“今晚怎么这样倒霉,竟然遇见这个杀人恶魔,这里深山荒无人烟,恐怕无人可以救得我们,只有自己救自己了。我和匡兄弟都尚未到弱冠之年,如果就这样身死人手,恐怕会留下千古遗恨。我何不尽量拖延时间,等到冲破穴道,兴许还有一线逃生的希望,就算逃不出去,也死而无悔了。正所谓魔道一尺,道高一丈,此人如此嚣张,终有一日会受到惩罚。”乐异扬后悔没来得及学习太阴剑法,否则就不会想今日这样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他不禁背脊一阵发麻,心想:“太阴剑法尚在我身上,若不能逃出魔掌,那人必将它夺去。如果他练成太阴剑法,掌剑合一,江湖上无人能敌,我岂不是成了武林中的罪人。葛老前辈,晚辈无能,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前辈看来是绝世高人,我与匡兄弟有眼无珠,误闯了您的宝地,当真罪该万死。不过我们临死之前,倒想知道前辈的大名,这样我们就死而瞑目!” 那人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上下打量他一番,自诩地说道:“小子,你都是将死之人,不妨告诉你吧。我正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通天邪主。” 这个通天邪主本是中原人士,前几年在开封举行的一场武林大会中出手太重,将对方十余人活活打死,此事传到大晋天子石重贵耳中,他不禁勃然大怒,传令开封府尹曹铁实派人将其捉拿归案。通天邪主虽然武艺高强,但对京城名捕梅九通等人的围追拦堵烦不甚烦,于是一鼓作气,千里逃到契丹的国都上京避难。 通天邪主手下本有好几十人的兄弟,他这一走,江湖上的仇家便找上门来。这些人敌不过对手,相击逃散或被捕下狱,数年来竟无一人前来相聚。他遂学了越王勾践,在契丹卧薪尝胆,很快就学会了契丹语,凭着绝世武功与上京的契丹贵族相交甚深。这次契丹南征晋国,他也来到瀛州边境,伺机东山再起,一举称霸中原武林。 乐异扬涉世未深,又刚到中原,从未听说过通天邪主的名号,自然不知他的来历。乐异扬来不及思索,朗声说道:“原来是通天前辈,我们失敬了。” 通天邪主听后,语气稍微变得和缓起来,说道:“今晚是我与兄弟们分离五年重新相聚的时候,你们两人懵懂无知,尽然敢前来捣乱,不是自寻死路吗?”那些人也附和道:“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们虽然都藏身契丹,但这么多年素未蒙面,如今好不容易见面,岂容你们到此撒野!” 乐异扬这时正屏住呼吸暗自运功,不敢出声回答。匡未僵抬头望了他一眼,立即心领神会,对通天邪主说道:“今日确实是我们不好,前辈大人有大量,近日就放过我们一马,我们必将感激不尽。”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两声,说道:“小子,你早说不就没事了吗?不过现在为时已晚,你二人从南边的晋国而来,而我与晋国有莫大的仇恨,今晚就拿你们祭旗了。” 乐异扬见通天邪主蛮不讲理,自己与匡未僵命悬一线,心中百般焦急,说道:“通天前辈,你与晋国有什么仇,不防说出来听听,晚辈绝不会吐露半点风声。” 通天邪主哪里肯听他的话,这时正欲出手,突然听见树林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那人说道:“通天邪主,威震江湖!奈何却拿两个小孩子出气!” 通天邪主心中一惊,未料到还有人在周围,急忙说道:“这时我们的事情,其他人不得插手!”那人大笑一声,说道:“好个不得插手,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浪得其名!” 树林里立即安静下来。通天邪主与手下之人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常人等,等他们再将目光投向乐异扬,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乐异扬身前已经站着一个乞丐模样的老头。 通天邪主不知对方虚实,不敢轻举妄动,只说道:“阁下轻功真是登峰造极!但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行走,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这个道理,阁下不会不懂吧!” 那人正气凛然地说道:“今日这个闲事老夫是管定了。通天小儿,你当年在武林大会上滥杀无辜,被江湖中人百般唾弃,连大晋朝廷都对你忍无可忍。今日却连两个十几岁的娃娃都不放过!真是岂有其理!今日老夫就代中原武林除掉你这个祸害。”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丐帮帮主 通天邪主被人提及过往惭愧之事,心中恼怒不已,他这时握紧拳头,咬紧牙齿,低沉着声音说道:“阁下欺人太甚!休怪我辣手无情!” 那人兀地立在那里,并不惊慌,用脚在身前划了一个五尺长的圆圈,淡淡地说道:“好的,妙的。老夫就站在这里,等着你出招,如果老夫的双脚踏出圆圈之外,就算你赢了,到时你想怎样就怎样,老夫绝不再插手。不然,老夫就要带走这两个少年。” 那人说出这番话来,通天邪主心中到时一怔。他当年在中原叱咤十余年,很少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如今在契丹已有数年,平时虽与契丹权贵有来往,武功造诣却未荒废,反而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时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心想:“臭乞丐,既然你甘愿自己将自己拘于一隅,就算你的轻功再好,也难逃我通天神掌的魔掌。” 通天邪主让自己的手下全都退到木屋里面,那些人心领神会,知道等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急忙扑门而入。 通天邪主双手微展,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问道:“阁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身处乱世,尚有如此侠义心肠,确实难能可贵,不过你今日就要死在我的手中,我从不杀无名之辈,你速速报上名来,我洗耳恭听。” 那人道:“通天小儿,竟敢口出狂言,老夫坐不改姓,行不更名,穆于淳是也。” 通天邪主大吃一惊,脸色突然转沉,吞吞吐吐地说道:“你是丐帮帮主穆……穆于淳?” 丐帮初创于唐僖宗之时,经过数十年绵延发展,已成为北方的一个大帮派。穆于淳是丐帮的第七位帮主,他的武功极深,又喜欢打抱不平,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穆于淳前面收到瀛州的逍散真人的请帖,又悄悄的离开开封,只身前往苍穹山庄赴会。 穆于淳晚上途经此地,正好遇到乐异扬、匡未僵与通天邪主相斗,他惊叹两位少年武艺不凡,但见他们不是通天邪主的对手,这才从密林中挺身而出。 穆于淳十几年前就身居丐帮帮主之位,在江湖中鼎鼎大名。通天邪主虽然没有与他过过招,但也早就听闻了他的威名。两人初次见面,没想到就要一番打斗,鹿死谁手,这是尚未可知。 通天邪主停了片刻,朗声说道:“原来是穆帮主,我有失远迎了。不过这两个少年不知礼仪,竟然偷听他人的密谈,我这才想出手教训他们一下。” 穆于淳笑着说道:“噢,如今两人皆已被你降服,教训的目的已经达到,我看你还是就此收手,放过他们二人,这样就免得老夫出手了。” 通天邪主摇摇手,说道:“不急。穆帮主,就算要放人,也要等到你赢过我之后再说。”穆于淳道:“通天小儿,老夫一言九鼎,定然不会反悔,你速速动手罢。” 通天邪主嘴角一撇,驱身朝穆于淳飞来,两人相距不到三丈之时,他突然立住,双掌从身后推出,一股强大的掌风朝穆于淳袭去。 乐异扬此时站在穆于淳的身后,但见气流奔涌而来,双脚不能移动半步,心中焦急万分。穆于淳轻轻地说道:“乐公子,不要惊慌,你就站在那里,仔细看着老夫是怎样破解他的掌法。” 乐异扬心头微跳,心想:“我与穆帮主素昧相识,他出手相救已是奇事,现在又知道我姓氏,难道我们之前见过?”正想着,突然感到自己将要被掌风掀翻到地上。 穆于淳迅速深出双手,将气流从身边缓缓划向身侧的树林,不过一会功夫,数丈开外的十余棵大树轰然倒塌。 通天邪主从未见到这样的功夫,大吃一惊,问道:“你这是什么奇门遁法,竟能将我的万斤掌力横空移动?” 穆于淳道:“这不过是我丐帮的雕虫小技而已,不足为奇。”通天邪主见他不肯透露其中的秘密,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心想只要让他双脚离开圆圈,就算胜过他,于是暗运真气,两掌朝他胸口击去。 穆于淳身子微侧,避过这直来的一掌,右手上扬将他的肘部抛开,伸手去擒他的胁下。通天邪主肩部用力下沉,另一只手分开三指去点穆于淳胸口的“巨阙”穴。穆于淳腾出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双脚立地,将通天邪主往下按到地面。 通天邪主见他身子悬在空中,急忙朝外使力,试图将他抛出圈外。他刚走出两步,穆于淳突然松开双手,翻身倒回圈内,通天邪主奸计未得逞,自己反被内力冲出数丈之远。 穆于淳未等通天邪主站立稳身子,也使出一掌朝他袭去,只见地面的泥土被掀起数米高,形成一股泥土流向前涌去。通天邪主急忙挥掌抵住,两股气流在中间相遇,一声巨响,泥土犹如细雨洒向大地。 穆于淳又掀起一层泥土,猛然朝前退去。通天邪主渐渐抵挡不住,慢慢朝木屋退去。穆于淳大声说道:“通天小儿,你不知悔改,再生邪念,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木屋内的那些人一直关注两人的动向,这时见到通天邪主有难,全都冲出屋来。匡未僵此时全身动弹不得,轻易就被他们抓住挡在胸前。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穆帮主武功这么高强,我彻底佩服了。你现在就发掌过来,我甘愿与这个小子同归于尽,不然你就走出圆圈,我也许可以放过他一马。” 穆于淳未料到他们会使出这样的奸诈之招,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通天邪主取过手下腰间的刀,将刀刃悬在匡未僵脖子上,逼问道:“穆帮主,你要是再犹豫不决,我只好先杀了他。” 匡未僵大声喊道:“穆帮主,你别信他的鬼话,千万不要离开那个圆圈。不然我们谁都逃不掉。” 通天邪主抓着匡未僵的头发,对穆于淳说道:“穆帮主,这个小子说的不错。你武功高强,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但只要你离开那个圆圈,你就自动认输。到时我想怎么做都可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你总不会反悔吧?不然,就算你把我们杀了,但只要我们有一人逃走,到时将江湖之上就会流传这样的一句话,原来鼎鼎大名的穆于淳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你怎配得上丐帮帮主的称号?”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君子小人 穆于淳此时进退维谷,对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懊悔不已。通天邪主见状,哈哈大笑道:“穆帮主,看来你要逼我下手了。各位都记住,这个小子不是我杀的,乃是因为丐帮帮主穆大侠而死。” 匡未僵虽然生死悬于一线,仍然说道:“穆帮主,你不用管我,快与乐大哥速速离去,他日再报仇不迟。” 穆于淳心想:“我既然说过这话,就应该言出必行。只要能救这少年,认输就认输,我的颜面怎敌得过一条鲜活的生命。”想到这里,他坦然地整理了衣冠,回头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老夫无能为力,只得走出圆圈,希望能够救得那位少年。” 乐异扬上下打量穆于淳一番,突然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他在脑海中仔细追寻,大声惊叫道:“前辈,竟然是你!”原来那日别情楼中为他仗义执言,救过被契丹武士打伤的两个大汉的那个老乞丐,竟然是丐帮帮主穆于淳。 穆于淳仿佛明白乐异扬心中所想,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没错,那日汴河边上之人正是老夫。” 乐异扬感激地说道:“穆帮主侠义心肠,晚辈着实佩服。”穆于淳缓缓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是江湖中人所为。老夫自然不例外。” 匡未僵见两人言谈之间身为投机,这时也放下心来,自然自语道:“乐大哥与穆帮主相识,这下我们真的有救了。” 通天邪主听见匡未僵口中之话,用手将刀刃在匡未僵脖子上来回晃动,吓唬地说道:“臭小子,你别做梦了,那个老乞丐爱惜自己的名声,把它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是不会出来救你的。” 乐异扬让穆于淳,附在他耳边轻轻地数道:“穆帮主,圣人有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与小人诚不能相提并论。通天邪主臭名昭著,是地地道道的小人一人。我们不能和他这种人谈什么言行合一。” 穆于淳无奈地摇摇头道:“乐公子,你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身为丐帮帮主,确是如同通天小儿所言,总不能出尔反尔,到时又怎能服众?而今我只能认输,也许事情还有下转机。” 乐异扬听后,向匡未僵那边望去,只见通天邪主等人都已经拔出大刀,心想:“我与匡兄弟误入险地,有此一劫,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穆帮主乃是堂堂的丐帮帮主,由于一时疏忽,被通天邪主所要挟,却是始料未及之事。通天邪主等人意欲借此机会将穆帮主除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乐异扬想到这里,气愤的浑身上下热血直涌,他将丹田的真气通过体内的任督二脉聚于胸颈的“膻中”、“鸠尾”、“期门”、“肩井”等穴道,闭目倒运真气,顿时感觉胸口奇闷,犹如巨石压住胸口,让他须臾之间喘不过气来。 这几个穴道是人体的死穴,被点之后若不能及时消除淤积的积气,全身各处真气不能融会贯通,时间一久,人就会不知不觉地丧失知觉,轻则不省人事,重则一命呜呼。 乐异扬此时让体内的强大真气冲击被封住的穴道,正如用木桩冲击锁住的城门,一冲一击之下,穴道自然受力无穷。乐异扬身上被通天邪主封住的四个死穴之中,有三个穴道都位于胸口,恰如有什么东西压住胸口,他有这样的感觉,也就不足为奇了。 通天邪主等得不耐烦,大声吼道:“穆帮主,你不要拖延时间,你我都是爽快人,你到底出不出来?” 穆于淳道:“老夫言出必行,出来有什么不敢!”说完猛地一跳,已经跃出圆圈之外三丈。 通天邪主一惊,放下手中的刀,让手下之人将匡未僵紧紧看住,上前说道:“穆帮主,被想到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子认输。”穆于淳道:“我甘愿认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将头扭到一边,不愿意正对通天邪主那丑恶的嘴脸。 通天邪主已占优势,并不慌忙,只说道:“既然这样,穆帮主,我们就按你之前说过的话办。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立即放过这两个少年,决不再为难他们。” 穆于淳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头也不回地说道:“通天小儿,不要绕圈子,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吧。” 通天邪主笑道:“爽快!我就喜欢与穆帮主这样的人打交道。穆帮主,我当年出手太重,伤了江湖同人的性命,现在想来,仍然追悔不已。今日我虽然胜之不武,但终究是凭着谋略取胜。不过你到底是武林中的前辈,我怎敢随意伤你的性命。” 穆于淳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通天邪主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之话,最后才说道:“穆帮主,你身为丐帮的一帮之主,在帮中德高望重,手下的各位长老都不能望其项背,想必你说的话在帮中无人敢抗命。只求穆帮主让我加入丐帮,成为各大长老之首,等你百年之后,我再继承你的帮主之位。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丐帮发扬光大,一统江湖。” 穆于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竟有这样的野心,于是愤愤地说道:“通天小儿,你别痴心妄想。我丐帮从来不收你这样的奸邪之人。” 通天邪主奸计未能得逞,立即露出真面目,破口大骂道:“臭乞丐,你真的以为我愿意加入你们?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你既然认输,就得任由我宰割,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就让你们那些穷乞丐哭去吧。”说完挥刀朝穆于淳飞来。 穆于淳并不做抵挡,眼睁睁看着尖刀朝胸口袭来。 乐异扬不忍穆于淳甘造屠戮,猛地一运气,胸颈之处的四个穴道同时打开。他大叫一声,四股冲力自体内向外散发,将他厚厚的棉衣冲出四个小洞。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斗勇斗智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穴道陡然开放,乐异扬迅速拔出腰间的青云玄空剑,一个转身飞到穆于淳跟前。 通天邪主正专心攻来,突然看到对手身后闪出一个人影,他急忙停住,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乐异扬,他心中异常惊讶,说道:“你怎么破解了我点的穴道?” 乐异扬恨恨地说道:“通天邪主,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下不才,今日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但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击败你。” 通天邪主重新打量他一番,心中念道:“这个小子原来有这么深厚的内力,我差点上了他的当。”思绪刚落,突然扬起大刀,说道:“好大的口气!我今日就取了你的性命,永绝后患。我倒要看看,没了穆于淳的帮助,你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 穆于淳不知乐异扬武功的底细,不过见他能够自己解开身上的穴道,已经暗暗称奇,此时虽然不便走出圆圈相助,仍对乐异扬鼓励道:“乐公子,通天邪主虽然武功高强,但终究是歪门邪道,俗话说,邪不压正,只要你专心致志,定然可以棋高一著。” 通天邪主听完穆于淳所言,恼羞成怒道:“臭乞丐,你不要多管闲事。别忘了,只要你一走出圆圈,你就认输了。” 穆于淳并不生气,只哈哈大笑道:“通天小儿,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放心,在你离开之前,老夫不会踏出这里半步。就算如此,我也可随时出手取你狗命。” 通天邪主顿时心起歹意,回头对手下人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杀了这个老乞丐。”那些人愣愣地站在那里,全都畏惧穆于淳的武功,不敢上前一步。通天邪主见此情形,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你们在契丹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点长进。” 那些人被他骂得乱了阵脚,硬着头皮冲上前来。通天邪主嘿嘿笑了一声,举刀朝乐异扬袭来。 乐异扬轻挥长剑,绕过通天邪主的大刀,一招“避实就虚”,直接刺向他的前臂。通天邪主蓦地退回数步,却见长剑随着自己一起退却。眼看剑尖刺到胸前,他急忙用双手夹住长剑,用力向一旁撇去。乐异扬手腕微动,一招“金蝉脱壳”使出,对方只觉手掌发热,急忙松开双手,再次退后丈余。 乐异扬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真气聚于手掌,握紧青云玄空剑,使出回虚剑法中的“沧海神针”招式,飞身刺向通天邪主。 通天邪主见此招甚为凶险,立即向傍边躲闪,乐异扬剑气一出,一发不可收拾,直逼得通天邪主使出看家本领。乐异扬又使出一招“春风化雨”,迅速将掌风消失殆尽,然后一连使出“沉鱼落雁”、“画龙点睛”、“力挽狂澜”几招,与对手争斗得不相上下。通天邪主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招数,这时不敢有丝毫怠慢。 两人又过了十几招,仍然不分胜负。通天邪主急于制服对方,须臾之间双手发出十余掌,木屋之外顿时风声鹤唳。 乐异扬虽能及时躲避对手的掌风,但自知并无取胜的把握,这时心中正默默思索后退之路。 通天邪主也察觉到乐异扬体力不如之前,愈发加紧了攻势,两掌发过之后,未等他化解完掌力,大刀已经横空而降。乐异扬一边举剑抗争,一边用眼睛瞧向匡未僵,希望他可以从后面夹击。 匡未僵一直注视着两人的打斗,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其他人此时正围着穆于淳,迟迟不敢动手。他屏住呼吸,慢慢调息体内的真气,又上下晃动了双肩,将方才被通天邪主按压脱臼的双肩复位。 通天邪主并不知道匡未僵又这样的本事,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正专心进攻乐异扬,全然不知身后的天山剑已到自己的脊梁骨。 匡未僵大叫一声:“通天邪主,赶快放下手中的刀,让你的人退下,不然我就一剑刺穿你的后背。” 通天邪主愣了一会,慢慢转过身,说道:“臭小子,就凭你们俩,还想取我性命?”说完双手抓住青云玄空剑和天山剑,两手靠拢,将乐异扬和匡未僵都活生生转到身前。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一齐用力朝通天邪主胸前刺去。通天邪主恶狠狠地等了他们一眼,上下抖动双手,乐异扬和匡未僵都感到握剑之手犹如针刺一样剧痛。 通天邪主身子前倾,突然松开手,朝乐异扬和匡未僵胸膛击去。两人见识过“通天神掌”的威力,这时不愿吃这个哑巴亏,立即松开长剑,分别向身侧跃去。 乐异扬和匡未僵没了武器,一时奈何不了通天邪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通天邪主夺了两人的剑,不屑地将它们扔到一边,说道:“臭小子,你们以为就凭这两块破铜烂铁就能伤我性命?”他转过身望了穆于淳一眼,见他仍然安然无恙,气愤地对手下之人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穆于淳哈哈大笑一声,说道:“通天小儿,你大声责骂都无济于事,他们都被我点了穴道,三个时辰之内断无苏醒的可能。”通天邪主本来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不过瞧见那些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中确实不寒而栗。 穆于淳正声说道:“通天小儿,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老夫在这里等着呢?” 通天邪主心想:“丐帮帮主名不虚传,就算通天神掌再厉害,也会被他轻易化解,我何苦再做无用之事。他现在不肯走出圆圈,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就不信他会永远呆在这里。”想到这里,他说道:“穆帮主,单打独斗我是赢不了你了。不过你之前说过的话,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穆于淳笑道:“不错,老夫说过交手之时若走出圆圈就算输,现在你我并无交手之意,老夫随时都可以出来,并不失信于你。” 通天邪主算盘落空,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大声对穆于淳说道:“罢了,穆帮主,我既然不能胜过你,也没有颜面期望你自己认输了。”说完,无奈地望了乐异扬与匡未僵一眼,大踏步朝密林走去。 .qidianmqidianm阅读。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约赴会 穆于淳抬头望去,等到通天邪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方才给他的手下解开穴道,正声说道:“今日姑且放过你们,以后若敢胡作非为,老夫定不轻饶!”那些人连忙应诺,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穆于淳缓缓走出自己画的圆圈,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越来越糊涂了,差点作茧自缚。” 乐异扬安慰道:“穆帮主无需自责,对付通天邪主这种小人,就应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穆于淳哈哈大笑道:“乐公子,多日不见,没想到你变得成熟起来。不错,人在江湖飘,确实不能拘于小节,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你以后可别学老夫这样啊。”乐异扬微笑道:“穆帮主,多谢您的提醒。” 穆于淳上前拾起青云玄空剑和天山剑,仔细琢磨一番,和蔼地说道:“两位公子,你们的长剑不错,要好好爱惜,切莫像今日这样被人轻易夺去。”说完将长剑顺手扔给二人。 乐异扬和匡未僵接过剑,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齐声说道:“穆帮主肺腑之言,我们定当铭记于心。” 穆于淳哈哈大笑道:“两位不必客气。凡是在江湖上行走,难免会遇到不顺的时候,只有经历过,才懂得生存的重要。”乐异扬“嗯”了一声,心想:“穆帮主言之有理,我与匡兄弟毕竟年少,缺乏经验,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穆于淳停了片刻,问道:“乐公子,前面我在树林里,听到通天邪主说起你们偷听之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乐异扬耸耸肩膀,无奈地说道:“穆帮主,实不相瞒,我与匡兄弟今晚路过这片山林,以为木屋里住的是寻常人家,本想在此休息一晚,绝无有意偷听。何况通天邪主行事极为隐秘,在汉人为主的瀛州仍然说的是契丹话。我们自晋国而来,对契丹话全然不同,就算有意为之,也不知道他们商议的是何事。还望穆帮主明察。” 穆于淳听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两位公子,你们受委屈了。既然通天小儿深夜在这里议事,想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的阴谋,刚刚真不应该让他离去。” 乐异扬朝树林里望了一眼,早就不见了通天邪主的身影。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对穆于淳说道:“穆帮主,今晚多亏有你相助,我与匡兄弟才能化险为夷。我们原本是要去苍穹山庄参加武林大会,现在看来,却没有这个必要了。” 穆于淳心中微惊,说道:“这么巧,两位也收到了逍散真人的请柬?老夫同样是赶去赴会,如此一来,我们正好同行。你们既然已经到了瀛州,为何又打起退堂鼓来?” 乐异扬惭愧地说道:“穆帮主,我们并未收到邀请,不过是好奇而已,想去凑个热闹,瞻仰一下各位大侠的尊荣。不过我们武艺确实太差,恐怕连进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穆于淳哈哈大笑道:“乐公子,你谦虚了。方才你倒运真气冲破穴道,已经让老夫大开眼界。如此深厚的内力,如果不去苍穹山庄与天下的高手相见,那就十分可惜了。” 乐异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想:“穆帮主阅历丰富,所言中肯中的。我与匡兄弟一路而来,经历了种种困境,如果就这样放弃,于心而言,确实过意不去。”想到这里,说道:“穆帮主,听您一言,胜读十年书。既然这次参会的都是武林中的前辈,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穆于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他说道这里,突然停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急忙转身,朝来时的树林望了一眼,对乐异扬和匡未僵说道:“两位公子,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我们苍穹山庄再见。”说完,一个跨步跃出数丈,他一面疾驰,一面叮嘱道:“若有来人问起我,千万不可透露我的行踪。” 乐异扬大声道:“前辈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穆于淳放下心来,飞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匡未僵环视树林一周,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于是说道:“乐大哥,你觉不觉得穆帮主有些不通情理?”乐异扬摇摇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匡未僵道:“穆帮主行踪诡异,如果丐帮有什么急事,帮中弟子若要寻他,却是难上加难。然而穆帮主似乎对丐帮事宜并不关心,着实奇怪。” 乐异扬听后,紧锁眉头,轻声说道:“匡兄弟,这时丐帮的事情,我们不是帮中之人,不要随便议论这些事情,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匡未僵觉得他说的有理,这时不再啃声。 两人正想动身赶路,却听见树林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们不知来者何人,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飞身藏进木屋,长剑一挥,木屋之内残余的蜡烛立即熄灭。 乐异扬和匡未僵屏住呼吸,借助微弱的月光朝外望去,只见七八个衣衫褴褛之人拿着木棒走了过来。 那些人一边走,一边议论道:“说来奇怪,我们奉了夏长老之命,前来寻找穆帮主。不过十余日过去,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有发现。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人立刻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穆帮主,但听说他喜欢凑热闹。我听开封的兄弟说起,前些日子,有契丹武士去汴河边上捣乱,穆帮主也过去围观,竟然与别情楼的女掌柜镜月姑娘吵起来。” 那人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有追问道:“后来怎样呢?”另外一人瞧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后来能怎样,穆帮主虽然武功盖世,但在女人面前确是不堪一击,当然是镜月姑娘吵赢了。”那人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有趣,有趣。” 另一人继续说道:“近日江湖上盛传苍穹山庄将举行武林大会。如果不出我所料,穆帮主可能又到逍散真人那里去了。” 那人点点头,赞同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就去苍穹山庄一趟。若再找不到帮主,夏长老怪罪下来,我们兄弟几个都担当不起。”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木屋夜谈 乐异扬听着他们的话,脑海中回想起之前在别情楼的事情,那时来纪云尚在自己身边,如今一个多月不见,不知道佳人现在可好。他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大声问道:“屋内有人在吗?我们几个路过此地,想在这里休息一晚,不知放不方便?” 匡未僵用手肘部碰了碰乐异扬,轻声问道:“乐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乐异扬思索片刻,说道:“他们是丐帮弟子,赶了一天的路,现在与我们一样,都是心力疲惫,我看可以让他们进来。反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好。” 匡未僵道:“那行,我这就去开门。”他走到门边,故意埋怨道:“外面是什么人啊?深更半夜还让不让人休息?” 屋外忽然变得寂静起来,过了一会,才有一个人回答道:“我们是定州的丐帮弟子,打扰到你的休息,实在不好意思。” 匡未僵朗声说道:“事已至此,就不要说什么打扰不打扰,我放你们进来就是了。”话音刚落,他就取开门栓,将房门敞开。 那几人见到匡未僵,齐声说道:“原来是公子,没想到你们也到了瀛州。” 乐异扬不知发生何事,这时走上前来,发现这几人正是白日里在定州街道上遇到的丐帮弟子,说道:“这么巧,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赶快进来休息。” 那些人收到邀请,全都走进小屋,取出身上的火石将屋内剩余的蜡烛点燃,借着微弱的烛光,各人都寻了一个位置,将木棒随身放好,然后恭敬地坐在地上。 乐异扬望了木棒一眼,好奇地问道:“各位丐帮的兄弟,你们为何每人都随身携有一根木棒?”其中一人答道:“不瞒公子,这是我们丐帮的门规,自帮主以下,人人都要携带,否则就要逐出帮去。” 匡未僵将信将疑道:“天底下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那人指着地上的木棒,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虽说是中原第一大帮,但帮中的弟子多在各地行乞为生。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乞丐都是丐帮弟子,只有那些略懂武艺,又能行侠仗义的人才能加入。为了在众人中区分出帮中的兄弟,开山祖师在唐僖宗的时候就定下了这个规矩,数十年来,代代相传,从未断续过。” 匡未僵这才明白过来,说道:“这下我明白了,以后终于能够分辨出丐帮弟子还是普通的乞丐。” 那人微微一笑,又说道:“这位公子,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光凭一根木棍还远远不够。有些乞丐为了生存,有时会冒充丐帮弟子,到各地的堂会去混吃混住,但他们往往都会被识破。”他又望了乐异扬一眼,说道“两位公子,我们丐帮有自己的接头暗号,我在这里就不方便透露了。” 乐异扬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听到他这么说,点点头应道:“这是贵帮的秘事,我们当然可以理解。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还望你能够为我解答疑惑。” 那人笑道:“公子言谈举止谦恭有礼,想必是读书人吧?你有什么话尽可道来,看我能不能回答出来。” 乐异扬淡然地说道:“方才听你所言,贵帮里面每个人都要携带木棒而行,这样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贵帮的穆于淳穆帮主,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难道他也要随身带着木棒吗?” 那人听后一惊,心想:“难道这位公子见过帮主?我们一路而来,毫无可信的线索,正好可以从他那里得知一些有关帮主的消息。”于是说道:“帮主当然不能例外。” 乐异扬与匡威僵交换了眼神,想起方才穆帮主手中并无木棒,这时似乎明白他为何要急于避开这些人。 匡未僵伸了伸腰,说道:“我听过江湖上的传言,说穆帮主为人洒脱不羁,这样的一个性情中人,又怎会拘于小节,随身携带一根木棒呢?这样多不方便。如果被江湖上的对手看到,还以为他已经老的走不动路了,这有损他的威名啊。” 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说道:“这时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历任帮主都严格遵循。穆帮主虽然行事奇特,但终究会顾及帮中数万兄弟的颜面。” 乐异扬心中有些低沉,担忧道:“各位兄弟,如果有人违背这条固定,当真会被逐出丐帮吗?” 方才说话之人情绪变得激昂,大声说道:“没错,就算是帮主,也无济于事。帮中有夏、陈、杜、黄四大长老,夏长劳居四大长老之首,地位仅次于帮主。帮中之人若是犯了错,四大长老定会依照帮规行事,连帮主都不能幸免。” 乐异扬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穆于淳身上并无木棒,所以他才惧怕与帮中之人见面。但他为何不带木棒,却未可知。穆于淳英雄一世,却终日躲躲藏藏,何时才是尽头。兴许有一天,他想通了,果断站出来,对丐帮弟子宣布,他不再随身带着木棒,那就意味着他将主动辞去丐帮帮主,然后黯然离开相识多年的丐帮。 乐异扬想到这里,一股悲凉的情愫涌上心来。他自言自语道:“为何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有烦恼啊?”匡未僵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这句话是真的。” 那些丐帮弟子不知二人一唱一和所谓何事,都直愣愣地往这二人。过了片刻,其中一人问道:“两位公子,实不相瞒,我们心中确有一些烦恼。” 乐异扬看着众人期待的表情,缓缓地说道:“不妨所出来听听,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帮。” 那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最近帮中有些事情发生,而帮主始终没有露面。四位长老心急如焚,经过他们的商议,夏长劳传令各地,让丐帮弟子打听帮主的下落。我们这才从定州一路寻来,至今仍无所获。” 乐异扬道:“各位兄弟,我倒是见过穆帮主两次。不过他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两次的距离相差足足有千里之远。”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正邪相遇 那人听后,急忙问道:“公子,你最后一次见帮主是什么时候?”乐异扬如实答道:“兄弟,我刚刚才与你们帮主见过面,不过他来去匆匆,早已不知去了多远了。” 那些人得知穆于淳就在瀛州,一时来了精气神,纷纷站起身来。其中一人说道:“既然帮主就在附近,我们就不耽搁时辰,立即出发寻找帮助。”说完朝乐异扬躬身作揖,说道:“公子,我们就不打扰了。” 乐异扬心想:“这些人不问穆帮主的去向,想必确定是去苍穹山庄无疑。若让他们见到穆帮主手无木棒,岂不是会让他当众出丑,怎样才能让他们不去呢?”他反复思索未能得解,眼看那些丐帮弟子出门而去,又想起通天邪主等人可能仍未走远,好心提醒道:“各位兄弟,夜深人静,歹人容易出没,你们要多加小心。” 那些人回头应了一声,说道:“多谢公子提醒,后会有期。” 等到那些丐帮弟子走后,乐异扬对匡未僵道:“匡兄弟,如今外面一片漆黑,我们人生地不熟,稍有不慎,就可能迷失方向。通天邪主已经遁去,这里暂时风平浪静,我们可以休息几个时辰,待到天色拂晓再走不迟。” 匡未僵赞同道:“乐大哥,就依你所言。我们的马儿行了一天的路,也要稍事休息。” 两人商议之后,将门栓重新放好,倒头横躺在木床之上。两人在路上奔波了几天,夜间又经历一场打头,现在浑身上下早已筋疲力尽,不到一刻钟,两人都已进入梦乡。 通天邪主走后,在树林里等了一会,正想返回木屋接应自己的手下,却看到他们提着刀气喘吁吁地赶来。那些人将穆于淳放他们离去的事情说出来,通天邪主思忖到:“这个穆于淳武功不凡,他日会成为我通向武林霸主的障碍,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那些人在林中休息片刻,问道:“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通天邪主回过神,斜眼望着他们,冷冷地说道:“还能怎么办?就按原计划行动。”那些人惴惴不安地说道:“你就不怕那两个少年会阻扰我们?” 通天邪主正念及方才之事,这时猛地转身,朝来的方向退出一掌,树林里顿时一阵轰隆声,数棵大树应声倒地。那些人不知作何好,都傻傻地看着他。通天邪主回转身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若让我再看到那两个小子,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那些人劝慰道:“大哥不必动怒。那两个少年那里是你的对手,今日若不是碰到丐帮的穆于淳,他俩恐怕现在已经在去黄泉的路上。” 通天邪主怒气仍未消,喝道:“穆于淳好好地丐帮帮主做着,还要出来到处多管闲事。等我做了武林的霸主,第一个要荡平的就是丐帮!” 那些人都附和道:“丐帮都是些穷酸叫花子,大哥一出手,准会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通天邪主冷冷地笑了两声,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那些人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树林之间传来一群人的声音:“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岂容你们这些奸邪小人随意侮辱。” 通天邪主等人不知说话之人是何人,对着树林嚷道:“不要装神弄鬼,有本事就出来!” 通天邪主的手下立即拔出大刀,两眼直盯着树林里面,而方才林中说话的人忽然安静起来。通天邪主思忖道:“听他们的口音,应该是河北的人。丐帮总堂虽然设在开封,但黄河上下都有他们的堂会。这些人既然为丐帮打抱不平,想来定是途经此地的丐帮弟子。” 通天邪主现在在气头之上,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这时见到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心中顿时闪过一个邪念。 果然不出通天邪主所料,树林之人正是定州的那几个丐帮弟子。他们辞别乐异扬之后,施展轻功,不一会就路过通天邪主等人会面的地方。他们本来不想横生枝节,但无意中听到这些人对丐帮出言不逊,于是才出言回击。 通天邪主并非善类,这时向他们挑衅,这几人却不急着回答,聚首商议应对之策。 为首的那人说道:“我们不知对方虚实,若贸然出手,胜败却未可知。何况前面那个公子提醒过我们,让我们处处提防歹人,我看还是不要与他们刀棒相对。”其他人听后交头接耳,似乎并不赞同他的话,他们一心想要捍卫丐帮的威名,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通天邪主等得不耐烦,朗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丐帮的弟子,原来只是一群胆小鬼。若中原武林都像你们这样懦弱,我称霸武林就指日可待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林中传来一阵怒骂声:“混账!你竟敢三番五次侮辱我丐帮。”只听树林之间一阵喧哗声,一群人挥着木棒扑将而来。 通天邪主并不着急,等到他们靠近,方才一个箭步上去,挥手出掌,两个丐帮弟子顿时被掀出三丈远,口吐鲜血而亡。 其他几个人见到同伴身亡,立即将通天邪主围住,用长棒抵住他,神情激动地说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与我丐帮有何冤仇?” 通天邪主用手摸了摸眼前的木棒,不屑地说道:“你们丐帮就只有这几根破木棍,还好意思说是天下第一大帮?” 那些人不堪其辱,朗声说道:“木棍是我帮中的圣物,帮中人人都要携带,你怎可随意诋毁。看棒!”说完几人挑动木棒,用力朝通天邪主身上捅去。 通天邪主急忙跃起身,躲过木棒的攻击,挥手扯过一根木棍,将那人拉到身前,用手紧紧掐住他的颈部。其他人见状,有轻按木棒,迅速朝他肩膀砸去。通天邪主立即侧身躲过,把手中所擒之人横着挡在身前。 那些丐帮弟子未料到哪有这一招,此刻收手已经来不及,数根木棒含着百斤巨力砸到同伴身上,只听几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脊椎顿时破成几段。那些人误伤了同伴,立即退后数步。 通天邪主看到那人武功尽废,心中仍未消气,又用那人的头发紧紧勒住他的颈部,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吧,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去死吧。”他陡然一用力,那人立即失去知觉。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里逃生 那些丐帮弟子见到眼前之人如此残忍,心中早已战战兢兢,为首那人说道:“各位兄弟,我们不是这个大魔头的对手,还是先逃命吧。” 他说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通天邪主听到。通天邪主回头看了手下一眼,说道:“这几个就交给你们了,记住,不能留活口。” 那些人“诺”了一声,大吵大闹地冲向那几个丐帮弟子。为首那人急忙说道:“你们快跑,回去告诉帮主和各位长老!” 其余几个丐帮弟子听后,虽有不舍,但想到今晚遭遇强人,若不及时撤离,恐怕会全军覆没,于是携着木棒,迅速朝身后的树林退去。 通天邪主望见此情景,双手发力,数掌并进,那几个丐帮弟子哪抵得过通天神掌的威力,纷纷倒地而亡。 那些人将最后那个丐帮弟子围在中间,不停地闪动着大刀,却不轻易出击。那个丐帮弟子眼见同伴一个一个被杀死,心中懊悔不已,刚才就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悄悄地从通天邪主等人旁边的树林过去。如今后悔已晚,他虽有木棒在手,却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那些人看到这人眼神之间露出恐惧地神情,大叫一声,举着大刀扑向他。那个丐帮弟子伸出木棒在身前身后抵挡,突然将木棒横在身前,不定转动,形成一个保护圈。那些人的大刀进不得他的身子,只对着木棒一阵乱砍。不一会,那根木棒只剩下两尺长的木棍。 那个丐帮弟子见状,用力将木棍扔向对面之人,将那人击倒在地,然后迅速拾起他手中的刀,朝人群之外奔去。那些人那肯放过他,这时穷追不已。一路上不停地打斗,那个丐帮弟子倒也身手了得,连连击退对方的攻击。 这样斗了半个时辰,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那个丐帮弟子抬头一看,发现通天邪主就在自己眼前,立即转身朝后跑去。通天邪主右手轻扬,一股峻烈的掌风从他身后袭来,他急忙转身避过,肩膀却不幸中了身边的人一刀。 那个丐帮弟子转身准备抵抗,后背又被人用刀划过。他感到背后一阵剧痛,立即扔掉手中的刀,用左手扶住肩膀,迅速朝山坡跑去。通天邪主再发一掌,掌风快到身后的时候,那个丐帮弟子立即向前一跃,强大的内力从头顶而过。他来不及思索,又翻身跃入前面的山谷。 通天邪主的人冲上啦,看到地上一滩鲜血,却未见到那个丐帮弟子的身影,返身回去禀报情况。通天邪主听后,哈哈大笑道:“那人中了你们两刀,又被我的神掌击中,这时想必已经坠崖身亡了。” 那些人又问道:“大哥,要不要我们去几个人道山下寻找,若能见到他的尸体,我们就放心了。” 通天邪主扬手止住,说道:“不必了。那人必死无疑。这里都是臭乞丐的尸体,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武林大会明日就要举行,切莫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行程。” 那些人纷纷附和,收起大刀,随着通天邪主离开这片树林。 那个丐帮弟子名叫向天抒,是丐帮的四代弟子,他为人聪慧,虽然武功不高,但在帮中深得长老和帮主的喜爱。 向天抒此时正握住山坡上的一根枯树枝,听到通天邪主等人的谈话,心想:“这些人乃是江湖的败类,一心想要称霸武林,他们去武林大会,一定不会安好心。”他又想起帮主穆于淳可能在苍穹山庄,只要能够活着道那里,到时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帮主,帮主一定可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想到这里,向天抒的心里才有一些欣慰,他感到肩背部疼痛剧烈,鲜红色的血液已经染湿了衣衫。他握着树枝的手微微用力,想腾出左手止血,却听见“咔擦”一声弱响,枯树枝断成两截,向天抒全身腾空,忽地朝山下滚去,胸膛撞到一个大树根部,立即感到胸内仿佛被万钧重物压住,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他本想大声呼救,这时由于胸膛被猛烈撞击,仓促之间竟然说不出话。 向天抒猛地吐了一口鲜血,顿时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向天抒醒来,发现身旁多出一个人来。这时仍是深夜,月亮尚未落下,借助微弱的月光,向天抒发现那人也是一个少年,但却不是乐异扬和匡未僵其中一人。他不知这人是敌是友,急忙用力挪动身子。 那个少年正靠着树桩休息,这时听见周围有动静,微微睁开眼,看到向天抒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他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你醒啦。”向天抒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后揉了揉嗓子,戒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睡了多久了?”那个少天做了一个鬼脸,打趣道:“兄弟,你这是两个问题,我是该先回答那个问题才好呢?” 向天抒不知他是开玩笑,脸色微变,说道:“悉听尊便。”那个少年哈哈笑道:“兄弟,你不要担心,我是好人。一个时辰之前我路过这里,见到你晕倒在树丛中,全身都被血湿透了,所以给你点了穴道止血。” 向天抒用手摸摸肩膀和背上,确实没有看到再流血,衣服之上的鲜血已经被风吹干,这时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磕头道:“多谢侠士相救,我向天抒没齿难忘。” 那个少年连忙扶着他起身,说道:“你不必这么客气。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是其他人见到你的遭遇,也会伸手相助的。” 向天抒对他感激不尽,却不知他的姓名,问道:“不知侠士尊姓大名,来日我再报答你的恩情。”那个少年嘿嘿笑了一声:“向兄弟,你又来了。说过不用客气。我姓章,名应闲,是幽谷派的二弟子,看你的年龄,应该比我小,叫我章大哥就行了,千万不可称呼我为什么侠士,我可担当不起啊。” 向天抒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章大哥,多谢相救。”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林中双墓 那日章应闲离开晋**营之后,一路向北而行,沿途打听去苍穹山庄的路,这日刚好到了这座山林。他性格向来颇为急躁,心里想着离武林大会不到一日,生怕错过了这场盛事,于是又马不停蹄,连夜在山林之间赶路。 章应闲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树丛中隐约躺着一个人,他疑心有人受伤,翻身下马查探,发现那人全身是血,身上还有两道刀伤。章应闲不待思索,立即为那人点了穴道止血。 那人身子微微动了几下。章应闲见他心脉尚存,鼻中也有微弱的气流,不知他能否支撑过今晚,因此坐在一帮细细观察,未过多久,由于身体非常疲惫,他就靠着木桩睡着了。 如今向天抒已经苏醒,章应闲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望着眼前的这个小乞丐,问道:“向兄弟,为什么你全身是血啊?到底发生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兴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向天抒想起与自己同行的兄弟,这时都已丧生通天邪主的掌下,而自己劫后余生,仍然心有余悸。他强忍住悲痛,哀叹地说道:“章大哥,实不相瞒,我是定州丐帮弟子,奉帮中长老之命前来瀛州寻找帮主穆于淳,今晚路遇一群歹人,他们出言不逊,侮辱我丐帮,我与一群兄弟出面讨个说法,谁知道那些人蛮横不讲理,出手忒重,将我们赶尽杀绝。若不是小弟性命大,这时恐怕已经鹿死人手。” 章应闲平日喜欢打抱不平,这时得知向天抒的遭遇,心中极为愤怒,他“嗖”地起身,询问道:“向兄弟,那些人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向天抒指了指身旁地山坡,说道:“就在上面。刚才被他们追得太紧,我就不顾一切跳下来了。” 章应闲正声说道:“我们这就上去。”说完伸手去拉向天抒。 向天抒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伸出手,接着章应闲之力站起身来,说道:“章大哥,那些人武功高强,尤其是领头的中年男子,他出手迅速,掌风凌厉,我们还是避其锋芒为好。” 章应闲心想:“听向兄弟之言,那人原来使得是掌力,难道是拓跋济予?那日在刑州与他交手之后,就再也没有碰到过他,没想到他也道瀛州来凑热闹。这回不由分说杀了丐帮的弟子,其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想到这里,他淡然地说道:“向兄弟,你不用太担心,这人我认识。我曾经与他交过一回手,若不是被他花言巧语骗过,我早挥剑取了他的性命,就不会有今晚的事情发生了。” 向天抒此时将信将疑,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才十七八岁,不过比自己大半岁,竟能够让通天邪主畏惧。他正在思索着,章应闲催促道:“我们赶快上去吧,不然那些人就走远了。” 向天抒点点头,与章应贤摸着乱石杂草爬上山坡。 通天邪主等人已经走远,树林之间只剩下那些丐帮弟子的尸体。一群乌鸦正在尸体上面叼食人肉,见到有人过来,立即扑动翅膀,哗啦哗啦地成群结队飞走。 向天抒见到此情景,眼泪忽然流了出来,泡淘大哭道:“兄弟们,没想到我们一路同行,没能等到寻得穆帮主,倒反而让你们丧身在这荒郊野岭,遗体还让乌鸦践踏,我对不起你们啊。” 章应闲从小在幽寂谷长大,并未见过这么多死人,这时被向天抒的话感染,愀然说道:“向兄弟,你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将你的兄弟们好好安葬吧。” 向天抒闭着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无奈地点头答应。 两人在树林里挖了一个大坑,将那些丐帮弟子的尸体掩埋好。章应闲以为是拓跋济予和手下的党项武士所为,这时对着土堆,默默念道:“各位丐帮的兄弟,你们安息吧。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拓跋济予作恶多端,上天是不会放过他的。” 向天抒仍不停歇,又在一旁挖了一个小坑,将他们随身携带的木棒一一排放整齐,然后慢慢地撒上泥土。章应闲觉得他的行为异常,上前问道:“向兄弟,你这是作何?我只听说过葬花草、葬衣冠的,却从没见过葬木棒的?” 向天抒一面浇土,一面答道:“章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们丐帮有个规矩,人在棒在,人亡棒亡。这些兄弟已经被我们安葬,他们的木棒同样要被安葬。” 章应闲上下打探向天抒一番,轻轻地问道:“你也随身携带木棒的吗?它现在在哪里呢?”向天抒暂停手中的活,长长地叹息一声,坦白道:“我的木棒在与那些歹人争斗之时被砍掉了,如今我已是孤身一人,再也回不了丐帮。” 章应闲愣了一声,好奇地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向天抒望着章应闲,认真地说道:“我们丐帮开山祖师定了规矩,凡是失去手中木棒者,一律不得再回帮中。我不过是一个四代弟子,这回无论如何补救都无济于事了。因为,就算是穆帮主触犯了帮规,也同样要照规矩办事。” 章应闲听后,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从未听说世间尚有如此不通情理的规定,这时突然想起幽寂谷,想起师父葛岷山,他虽然定下规矩,严禁弟子私自出谷,但比起丐帮开山祖师而言,又要开明得多。 丐帮创立之时,为了让帮中的弟子时刻服从祖师的命令,方才定出这样的规矩。木棒即使祖师的象征,是以丐帮弟子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卫手中的木棒。 章应闲愤愤地说道:“这样的规定让人匪夷所思。向兄弟,你是与人搏斗之时才让木棒被毁,怨不得你啊。”向天抒摇摇头道:“只怪我武功不济,不然,木棒安能被人砍掉?”说完,他不在吭声,又继续将土坑填上。 章应闲等他将两个土堆垒好,又问道:“向兄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向天抒道:“我虽然日后会被逐出丐帮,但夏长劳交代的事情尚未完成,我还得继续寻找帮主的下落。”章应闲道:“而今你有发现了吗?”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苍穹山庄 向天抒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们帮主行踪不定,这回不知又去了哪里。我听说明日在苍穹山庄会举行一个武林大会,不知道帮主有没有收到逍散真人的邀请。我准备去那里碰碰运气,兴许真的可以见到帮主。我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让他为帮中的兄弟报仇。” 章应闲听后心中一惊,心中暗暗念道:“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本来要去苍穹山庄,正好不识路,现在遇到向兄弟,正好与他同行。”他说道:“向兄弟,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瀛州,也是要赶往苍穹山庄。” 向天抒听后,还以为章应闲身上带有逍散真人散发的英雄帖,顿时对他刮目相看,方才又见他轻功不弱,这时心中的的确确将他当做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于是说道:“章大哥,今日有幸相识,我真是三生有幸。” 章应闲笑了几声,说道:“向兄弟不必谦虚,我看你眉宇轩昂,日后定会出人头地。” 两人互相推崇了一番。章应闲抬头望去,见到东方天空微红,说道:“向兄弟,马上就要天亮了。我之前听人说过,出了这片山林,还要行五十余里才能到苍穹山庄,我们得赶紧出发。” 向天抒点点头。两人回到山坡之下,寻得章应闲的骏马,然后一起向东而行。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亮了许多。乐异扬从木屋里出来,伸了一个懒腰,对屋内的匡未僵说道:“匡兄弟,日头已经升上树梢,我们该动身了。”匡未僵翻身下床,背上长剑,跨步走出屋去。 两人在屋外的水井处洗漱完毕,解开系在树桩上的马儿,挥鞭赶路。 夜间通天邪主与丐帮弟子争斗的地方,如今已经恢复了平静。空旷的树林之间,只有两座孤坟默默地立在那里。乐异扬与匡未僵经过之时,正好看到了这两个坟墓。 乐异扬环视四周,见并无人烟居住,心中正纳闷,却见匡未僵已经走过去,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深山野林之间,怎会有两座新坟?”乐异扬急忙叫住他,说道:“匡兄弟,此处不可久留,到处充满杀气,我们赶快走吧。” 匡未僵听后心中一寒,朝树林里望去,无意间瞟见地上有血迹。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担心碰到通天邪主等人的埋伏,立即拔出长剑,朝前飞出十余丈,确定无人之后,方才转身说道:“乐大哥,你多虑了,这里并无其他人。” 乐异扬坐在马上,将手轻轻放到青云玄空剑上,催促道:“匡兄弟,你快回来,我们还有大事要办。” 匡未僵应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子在地上搜寻。乐异扬下马上前。匡未僵猛地站起身,手中拾起半截木棒,颤抖地说道:“这不是昨晚那些丐帮弟子携带的木棒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乐异扬定睛一看,发现木棒正是向天抒等人之物,心中一怔,担心他们已经遇害。两人返身回到坟墓之前。乐异扬悲痛地说道:“各位兄弟,没想到昨晚一别,竟成永远。”他抬起头,对着天空吼道:“上天啊,你为何这样残忍!” 匡未僵心中也不好受,但仍然安慰道:“乐大哥,我们会不会想错了。也许墓中埋得并不是那些丐帮弟子。我倒有个法子,不如我们掘开土堆,自然可以一辨真假。” 乐异扬这时头脑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在卫州亲手挖出党项武士的尸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算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这么做也无济于事,何必再对他们的尸体不敬。” 匡未僵只好作罢。两人在坟墓前默默地站了一会,然后又动身而去。乐异扬在马上回头望着林中的坟墓,心中暗暗发誓:“通天邪主,这又是一笔血债,改日一定让你偿还。” 两人又行了十余里路,在路边遇到几个出来放羊的老者,问了苍穹山庄的位置,然后快马飞鞭而去。 苍穹山庄地处瀛州南部,一边是大山环抱,另一边则是悬崖绝壑,地理位置极为险要。这时已是深冬,寒风阵阵吹过,山谷之间发出呼呼的声响,回声不绝于耳。 乐异扬与匡未僵来到大山脚下,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朝北而行,行了约莫有十余里远,看到一个缺口。两人不待迟疑,骑着马缓缓通过山口,又朝前前行。 两人行了三四里路。匡未僵勒马停住,又望了身后一眼,并未见到有其他人接踵而来,将信将疑地说道:“乐大哥,我们越走越冷清,会不会走错了方向?” 乐异扬微微一笑,说道:“我从未去过苍穹山庄,并不清楚它的具体位置。不过既然有老人家指路,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匡未僵这时默不作声,两人又继续赶路。过了片刻,发现前方有炊烟升起。等到乐异扬走近,发现道路两旁各立着一面旗帜,上面书写着“苍穹山庄”几个黑色大字。 乐异扬回过头对匡未僵说道:“匡兄弟,我们到苍穹山庄了。”匡未僵抬头望了旗帜一眼,松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我们终于到了。” 乐异扬和匡未僵下马而行,走到苍穹山庄正门口,发现门口站着数名青衫弟子,正拦住两个不明身份的人。那两人正是章应闲和向天抒。 章应闲陪着笑脸说道:“小兄弟,我们是来找人的,你就让我们进去吧。”只听一个青衫弟子正声说道:“师父大人有命,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章应闲又说道:“我们不是闲杂人等,我乃幽谷派二弟子。你们师父召开武林大会,怎能少了我幽谷派的份?” 那个青衫弟子不屑地说道:“什么幽谷派?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的师父邀请的都是天下的名门正派,像你这种旁门小派哪有资格参加!” 章应闲怒道:“你说谁是旁门小派?我幽寂谷武功高深莫测,你们不过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哪里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 第一百二十章 庄门相会 那个青衫弟子哈哈大笑道:“笑话。在我们苍穹派面前,幽谷派不是旁门小派,那还有谁是?难道丐帮、少林、平山、悠云等门派才是?” 章应闲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诚然,在他看来,幽谷派承接的是隋唐盛世遗留下来的绝世武功,只因世道混乱,人心不古,这些武功才孤独地隐藏于幽寂谷中。幽谷派弟子每每研习这些功夫,心中都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使它们重现于江湖。故而,世间之人对这些绝世武功惘然不知,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门派叫“幽谷派”。 那个青衫弟子见章应闲默不作声,以为他心中自知理亏,于是说道:“这位少侠,看你衣冠举止,也算是江湖上的正派人士。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豪杰今日辰时就已经到齐。师父逍散真人有令在先,不让其他人参加。我们不敢违抗,你还是赶快离开吧。我是被我们师兄看到,那可不好办了。”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其他青衫弟子都随声附和。 向天抒无奈地望了章应闲一眼,小声说道:“章大哥,我看算了。既然人家话已说明,我们再要硬闯就不对了。” 章应闲想起乐异扬和匡师弟二人,忽然眼前一亮,问道:“好小子,没想到你们年龄虽小,却玩起说谎话的把戏。你们口口声声说不让其他人参加,为何又让我那师弟进去了?” 那个青衫弟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这位少侠说笑了,我们未曾见过你的师弟。”突然定下来,惊慌失措地望了门口,喃喃地说道:“不好,难道他们曾我们不留意,混在人群里溜进去。好大的胆子,若是被师父发现,绝不会放过他们。” 章应闲与向天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道:“有趣!没想到乐兄弟和我那匡师弟已经悄悄进去了,你们居然一无所知,真是可悲啊!” 他望着那些青衫弟子乱作一团,正得意的看着热闹,突然听到身后马儿嘶鸣的声音,众人朝他身后望去,发现又有两个少年朝门口走来。这些青衫弟子立即拔出长剑,虚步待发。 章应闲与向天抒转身一看,顿时心中一怔,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子。乐异扬早就将众人所言记在心里,待到走近,说道:“章兄弟,我比你们还晚到,怎会偷偷混进去。再说,我就算要进去,也是光明正大地进去。”章应闲哑然失声,对刚才的戏言羞愧不已,却见乐异扬又与向天抒打了招呼,两人互道了姓名,才明白他们两人之前已经相识。 自从章应闲离开幽寂谷,匡未僵已有一月余未见到他,这时师兄弟在苍穹山庄,两人都是惊喜交加。 一阵寒暄之后,章应闲撇下师弟,上前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我已经替你吃了闭门羹,既然别人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到别处叙旧吧。” 乐异扬瞟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却对那些青衫说道:“各位小兄弟,麻烦你们通融一声,说晋国乐异扬应王重瀚之邀,现已在苍穹山庄大门恭候。” 那些青衫弟子脸色微惊,旋即又恢复之前的颜色,心平气和的说道:“这些少侠,你认识我们师兄?你先等等,我这就进去通报。” 章应闲、向天抒见此情景,愈发对乐异扬捉摸不透。匡未僵一路相随,个中缘由自是一清二楚。章应闲此时已猜出几分,于是轻声叫他过去问明情况。匡未僵不敢有丝毫隐瞒,将那日在藏龙客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章应闲听后,不再说话,心中却嘀咕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还隔了这么久,乐异扬的武功已是突飞猛进。难道偷盗《元和秘笈》的人竟会是他?不对,那几日他明明中了箭毒不省人事,肯定不是他所为。正如匡师弟刚才所言,他所使的武功中,竟无半点幽谷派弟子平素所习的痕迹。”他又想起那日在房中打扰葛岷山运功被责骂一事,心中是又妒又狠,心想:“师父真偏心,竟然将十年功力传于他,难怪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有所突破。” 乐异扬站在一边,无暇顾及章应闲等人,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脸上仍露出笑容。 过了一会,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里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方才进去报信的那个青衫弟子。那人走到门口,看到乐异扬与匡未僵两人,立即上前亲切地说道:“乐大哥,匡大哥,你们果然信守承诺,赶在武林大会前来到苍穹山庄。” 匡未僵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乐异扬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兄弟,若不是在晋国与瀛州交界的山林里耽搁了一晚,我们提前几个时辰就见面了。”王重好奇瀚问道:“哦,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你们延误了时辰。”乐异扬道:“一言难尽,我们边走边谈。” 王重瀚这才想起几人已经在山庄门口等待多时,难为情地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吩咐那些青衫弟子关好大门,留下他们看守,自己则领着乐异扬等人朝山庄内走去。 章应闲与向天抒走在后面,一路听匡未僵讲着昨晚在山林里发生的事情。章应闲这才知道杀害丐帮弟子的人不是拓跋济予,而是一个名叫通天邪主的人。至于通天邪主为什么一口咬定乐异扬与匡未僵偷听了他的秘密,章应闲一时半会还想不通。不过,他隐隐约约感到,通天邪主等人在树林中秘密商议的计划,会与在苍穹山庄召开的武林大会有密切的关系。想到这里,他的身体沸腾下来,冷冷地笑了一声:“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王重瀚听了乐异扬所言,心中愤懑不已,朗声说道:“乐大哥,这个通天邪主是个不择不扣地江湖败类。他身为汉人,竟然去投靠契丹鞑子,还恬不知耻想做契丹的国师。”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武学渊源 王重瀚停了停,又说道:“不过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还算头脑清醒,知道通天邪主是他的胞弟耶律李胡的忠实走狗,几次都驳回了他的无理要求。通天邪主这次出现在瀛州,必定不会干出什么好事。” 乐异扬点点头,想起通天邪主毒辣的手段,心中不禁有所担忧,于是提醒道:“王兄弟,我看通天邪主此番前来,似乎是有意破坏武林大会,你可要让逍散真人小心提防。” 王重瀚洒然笑道:“乐大哥,你就多虑了。武林大会高手如云,莫说是通天邪主,就算是契丹皇帝来了,也会让他插翅难逃。” 乐异扬想起王重瀚之前说过的话,这次武林大会,各地的武林高手都将参加,这些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自然不会把通天邪主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乐异扬心中方才有所宽慰。 乐异扬在山庄门口的时候,亲耳听到那些青衫弟子称王重瀚为师兄,他心中颇为奇怪。那些青衫弟子年龄在十六至十七岁之间,比王重瀚大了一到两岁。乐异扬眼看还有一些路程才到山庄里的楼舍,便低声问道:“王兄弟,我心中有个疑问,为什么门口那些弟子年龄比你大,还称呼你为师兄?” 王重瀚道:“乐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六岁就到了苍穹山庄,那时师祖爷还健在。我是师父一手带大的,虽然年纪较小,但我习武却已经近十年。我的那些师弟入门较迟,虽然年长与我,但仍不得不这样称呼我。” 江湖上有个规矩,只看入门早晚,不问年龄大小。这与世人平素所想背道而驰。 乐异扬听了他的话,豁然开朗,想起韩愈做的《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虽然说得是师父与弟子之间的事情,但放在师兄弟之间,同样可以行得通。“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原来也是相通的。想到这里,乐异扬方才释怀。 一行人来到山庄楼舍,那里已经聚集起来自东西南北的武林高手。王重瀚到了庄中,亲自为众人安排好房间,然后才辞去做别的事情。乐异扬等人每人一个单间,皆对主人家的安排颇为满意。 章应闲半开玩笑道:“乐公子,这回我和向兄弟是沾了你和匡师弟的光了。”乐异扬道:“章兄弟说笑吧,你我之间还提这些,以后还望相互照应。”章应闲想起四人再次并无后援,若不能同心协力,恐怕会吃大亏,说道:“这是自然。俗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难得我们相识一场。不过,乐公子,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在来苍穹山庄的路上曾听向兄弟说过,江湖中人最讲求渊源二字,说的便是武功传承的问题。什么武功出自什么门派,不能有丝毫马虎。这次我们前来参加武林大会,也好事先做好一些准备。我与匡师弟是幽谷派弟子,向兄弟则是丐帮弟子。乐公子,你武功这么好?不会告诉其他人你无门无派吧?” 乐异扬听后默不作声,心想:“章应闲虽然冥顽不灵,言语之间多带挑衅的意味,但这次说的话确实不乏道理。我的内功部分来自父亲,部分来自葛老前辈,剑术却学的是燕云真人的“回虚剑法”,虽然在研习过程中融入了自己的想法,剑术有所改进,但归根结底,我还是应当算作燕云真人的门人。” 这时,乐异扬想起了在大晋皇宫中陆司怡说过的话,隐约记得“燕云派”几个字。陆司怡、别远清、丰若香等人承袭了燕云真人擅长进攻的“燕云剑法”,而自己则承袭了她善于防守的“回虚剑法”。突然,他心中闪过“雾灵派”三个字,这正是陆司怡当日新想出的门派,还让他做雾灵派的掌门人。虽然他当时没有立即允诺,但“雾灵派”几个字已深深留在他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乐异扬望着章应闲,镇定地说道:“章兄弟,我的武功自然不是无水之源,我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师父,但不敢忘却自己武功的根源。我乃是檀州燕云派第二代传人。”他故意没有提及雾灵派,因为自己的武功还难以担当创派掌门的重任。 章应闲听后大吃一惊道:“檀州?第二代传人?没想到你果然武学深厚。小弟不得不甘拜下风。乐公子,我的师父对你不薄,你以后出人头地了,切莫忘了他老人家。” 乐异扬拱手答道:“葛老前辈对我恩同再造,纵使我一世枉然,默默无闻,也不敢一日忘记这份深情。” 匡未僵和向天抒听后,都深有同感,对乐异扬知恩图报之情赞许不已。章应闲嘿嘿笑了两声,点头道:“乐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乐异扬微微一笑。四人各自回房休息。 武林大会申时开始,将在这里连开五日。此时刚过午时,还有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乐异扬躺在床上小憩,并未过多留意章应闲方才所言,倒是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这次各路高手齐聚苍穹山庄,恰逢契丹大军撤兵之时,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联系。他辗转身子,想起晋兵在后日,即十一月二十日,将从恒州出兵,预计最快二十三日可到达瀛州城下。 杜重威趾高气扬,领兵十余万,手下有多员大将,又有赵延寿、刘延祚做内应,这次出兵胜算颇多。瀛州及燕云十六州的其他州县,自秦汉以来皆是中原王朝的领土。石敬瑭、杜重威当年鬼迷心窍,为了夺得后唐万里江山,使燕云十六州被契丹侵吞而去。现在晋国要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才有夺回中原故地的希望。如果杜重威真能马到功成,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晋兵到达瀛州之时,正是武林大会结束的时候。各路高手要在苍穹山庄多待数日,等到大军到别处去之后才能动身离开。不过那时瀛州已经重新成为晋国的土地,大家行走在外,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有契丹士兵前来盘问。 乐异扬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故作玄虚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乐异扬突然翻身起床,只见来纪云站在床边,对着自己微笑。来纪云望见他慌张地样子,故意格格地取笑道:“扬哥哥,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乐异扬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心中大悦,并不回答她的话,却说道:“云儿,你也来参加武林大会,太好了。你几时到的瀛州?陆公子现在人在何处?我找他有重要的事商议。” 来纪云哈哈大笑道:“扬哥哥,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武林大会,什么瀛州,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乐异扬听后一惊,身子猛地一阵,只听屋外一阵喧哗之声,眼睁睁看着来纪云朝屋外退去。他立刻冲到门口,来纪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外万丈光芒射来,刺得他的双眼发痛。 乐异扬顿时惊醒,他环顾四周,仍是来时的模样,于是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一场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乐异扬心中思念来纪云心切,这才有了刚才梦中所见。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何来纪云会舍弃自己而去。他苦笑着摇摇头,自嘲道:“傻子,这不过是梦境,何必当真。”过了一会,心中真的担心起来,叹息道:“云儿貌美如花,我却一无所有,就算云儿弃我而去,我也无话可说。” 他正思索着,突然听到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于是立即敞开房门,发现章应闲三人已到门口。 乐异扬心中犹记得梦中的情景,此时脸色微沉。章应闲素来喜好察言观色,眼见他愁眉苦脸地样子,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谈话,洒笑道:“乐公子,你不会仍为前面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乐异扬望着他猜疑的面孔,心想:“这个章应闲,又故作聪明了”,说道:“章兄弟,我岂是那样小气的人,只因思恋故人罢了。” 章应闲愣了一下,想起幽寂谷中发生的事情,点点头,说道:“这也对了。翠心姑娘对你这么好,宁可不顾自己的安危也好救你,确实让兄弟我羡慕和嫉妒啊。” 乐异扬望着三人,微笑不语,算是默认。 匡未僵微笑着回应,向天抒却傻傻地站着,他不知个中缘由,自是无从体会其中的含义。不过向天抒久听到有一位女子对乐异扬如此痴情,心中对他又增加了几重敬佩。 这时,从前堂传来长长的号角声音。三人朝号角声方向望去。乐异扬见状,转身关好房门,说道:“今日我们不谈这些。武林大会马上开始,我们该动身了。”三人点点头,随乐异扬一起向前堂走去。 苍穹山庄大小房间八十余间,这天住满了来自各地的武林高手。众人听到号角的声音,知道这是武林大会即将开始的信号,这时都纷纷打开房门,携着自己的刀剑出门而去。 乐异扬等人跟着人群出了后院,来到前堂。前堂十余道门齐开,屋外最中间放了一个大凳子,上面已有一人正襟危坐,双手垂在大腿之上,举目眺望着台下熙熙攘攘的各路江湖豪杰。凳子周围齐齐的站了十八名青衫弟子,为首的便是王重瀚。 大家从他身旁的石梯走过,来到屋外的开阔场地。此地方圆百余丈,北面便是前堂的房屋,除此之外,其余三面便是绝峭的悬崖。乐异扬望了险峻的地势,不由得心中一阵寒意。未及多想,场地上已经聚集了数十人。 乐异扬朝台上望去,那人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他气宇轩昂,短发黑须,完全不似中原汉人的打扮。不过仔细看来,他的眉目之间确有几许旷世大侠的风范。 突然,场地旁边响起“咚咚咚”的鼓声,两个青衫弟子手持巨棒,同时击响身旁的巨鼓。过了一阵,鼓声骤然停顿。众人都不解其意,正疑惑间,却听见王重瀚大声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各位前辈,大家一路辛苦。这次师父广发英雄帖,请各位前辈远来瀛州偏僻之地,为的是不受南北朝廷的干扰,实实在在谋划武林中的大事。” 众人纷纷鼓掌,大声朝台上说道:“逍散真人为大家想得周到,这时武林的福气啊。” 逍散真人听到众人对他恭维的话,哈哈大笑道:“各位侠士义薄云天,千里前来赴约,余得知后万分感激,今日敝派真是蓬荜生辉。”他说完后示意众人安静,又望了身旁的王重瀚一眼。 王重瀚心领神会,继续说道:“各位前辈,方才的巨鼓响了十一声,大家能猜出其中的缘故吗?” 台下之人开始议论起来。 乐异扬听后独自思索,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章应闲嘟囔道:“这个逍散真人何必故弄玄虚,直接道明就好了,害得我们在这里傻站着”。 过了一会,他又瞧着身旁的匡未僵和向天抒,只见两人满脸茫然,于是故意问道:“匡师弟,向兄弟,你们心中可有了答案?”两人耸耸肩,双手摊开,表示一无所知。 这时,只听身旁一人说道:“老大,这不是王贤侄吗?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另一人说道:“老二,主人家既然精心布了这一局,其间必有深意。”那人又说道:“武林大会,武林大会,要的就是真刀真剑地比试,现在倒好,没有比武,却比起脑筋来了。早知如此,老子就不来这个天寒地冻的苍穹山庄了。”另一人微微一笑,用手怕了他的肩膀,安慰道:“稍安勿躁,谜底很快就会揭晓。”其余数人都应和道:“二哥放心,等会自有你展示武艺的机会。”那人貌似动心,说道:“等会大伙可要齐心合力,不能让天下武林小瞧了我们西蜀七刀。”说话之人正是开阳子。 玉衡子望着台上,目不转睛地说道:“今日在场之人都大有来头,我们不可掉以轻心。韬光养晦才能长远。”开阳子等人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湖庙堂 乐异扬虽在思索之中,但他们的一言一句都清晰入耳,他对玉衡子的深谋远虑佩服不已,又想起藏龙客栈的故事,脑海中闪现出了梁海容的身影,心想:“不知道梁公子而今何在?”想到这里,他幡然醒悟过来,梁海容、苍穹山庄、西蜀七刀,乃至自己一行数人,都与瀛州又很大的关系,而如今瀛洲是契丹的领土,鼓声莫不是在提醒众人,不忘国仇家很。但事实远不止这么简单。 这时,人群之中站出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朗声说道:“逍散真人,在下斗胆一猜。”逍散真人定睛一看,那人八尺有余,身着褐色长衫,头戴白色丝巾,黑发微须,手握一把新月刀,躬身面向台上。 逍散真人定睛一看,认出他是吴越三侠之一的范叔闵,于是赞许地说道:“原来是范大侠,你但说无妨。” 范叔闵道:“鼓声敲了十一响,莫不是在纪念贵派的十一位前辈?” 逍散真人微微摇头,说道:“非也,这与敝派无关。”范叔闵正欲再答,他对面又站出一人,大声嚷道:“让我来猜猜!” 范叔闵望见那人,只见他年过半百,一身农夫打扮,身上佩戴的兵器是一把七寸长的斧头。比武大会尚未开始,他不便因为琐事与人争执,于是故意避让,说了句:“您请!”便缓缓退回人群。 王重瀚认得那人,张口招呼道:“扬州虎伯伯,你也到了。”那人是南唐五虎中的扬州虎李元磾,之前曾路过瀛州,在苍穹山庄做过客,与王重瀚有过几面之缘。 李元磾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说道:“王贤侄,你师父的把戏,老夫一语便可到破,却不知是否和时宜?” 王重瀚不知他所言何意,顿时哑然失声,回过头向师父求助。逍散真人却满脸镇定,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示意他退下,亲自起身说道:“李兄,数年不见,没想他你还是本性难移啊。” 李元磾不理会他,说道:“臭道士,你摆这么大的场子,让我们从天南地北飞奔而来,不就是想让我们见证你做了十一年掌门吗?”他身为南唐五虎之首,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语之间却带着挑衅,心中自然不把逍散真人放在眼里。 武林大会的气氛略显紧张。王重瀚不知他与师父有何过节,为何数年之间两次见面竟然判若两人。李元磾见逍散真人不回答他的话,又逼问道:“你说是也不是?” 消散真人仍然面带微笑,拱手说道:“李兄,敝人说过,这与苍穹派无关。敝人执掌苍穹山庄却有十一年,不过这只是一个巧合,您不要误会啦。” 李元磾听到他这么说,暗自想到:“老夫这样为难他,他还能心平气和,果然不是普通之人,难对付啰!”又突然变换口气,和善地说道:“要只是因为你们派内之事,你也不会这样大动干戈。老夫相信你啦。”说完灰溜溜地躲进人群中。 消散真人哈哈大笑,又退回到凳子上做毕,然后眼光扫了在场众人一遍,说道:“刚才吴越和南唐的侠士都出场了,现在还有哪位愿意出来道破谜底?” 众人都朝身旁张望,并无一人站出来。 逍散真人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无人明白敝人的心思,这场武林大会陷入僵局了。” 乐异扬按耐不住,站出身说道:“各位前辈,在下姓乐名异扬,今日有幸亲临这场盛事,是在下莫大的荣幸。”人群中一阵浮动。章应闲眼见前面两人失利,这时也盼着乐异扬能够旗开得胜。 乐异扬停顿了片刻,又说道:“今日武林大会之前,逍散真人先令人击鼓十一下,正是为了彰显其不忘燕云十六州之事。” 消散真人正一筹莫展,听到这个少年心有灵犀之语,顿时宽慰起来,说道:“少侠说道我心坎上来了。我们身为江湖中人,本不应该操心庙堂之事。但自黄巢之乱以来,中原陆沉,百姓痛苦凋零,我等身怀绝技,却一直袖手旁观,于心何忍啊。” 逍散真人所言不虚。近百年来,中原战乱纷争不止,朝廷为了从源头上控制战乱的发生,数次下令禁止百姓习武。武林人士为求自保,往往匿身世外之地,以修炼绝世武功为务,不再关心尘世间的疾苦。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数百年的事情,我们是不敢想啊,能够为百姓做一点事,哪怕是一年,就已经足够了。”逍散真人说道。 他刚说完,台下就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大声反驳道:“逍散真人,我们不过是些目不识丁的武夫,练拳挥剑才是我们的正道,燕云十六州之事还是让晋国朝廷来操心吧。”另一人说道:“我听说晋国的太尉杜重威已经亲率大军进入瀛州,你这样做不是让我们帮助晋军驱赶契丹人吗?”还有人讥讽道:“逍散真人,你素来不关心国家之事,连契丹皇帝封给你的国师之位都弃如敝帚,这回怎么又突然转向晋国,莫不是晋国皇帝暗中对对封官进爵?” 大家正说得不可开交,逍散真人却一直心平气和地听着。众人觉得奇怪,争论之声渐渐平息。 乐异扬心想:“难得今日高手云集,若能有他们相助,晋国收复燕云十六州就更有希望。”于是朗声说道:“各位武林前辈,请听在下一言,燕云十六州被契丹强占十一年,是每个汉族子弟心中的伤痛。燕云十六州一日不收回,则晋国一日不得安宁。晋国被契丹所灭,蜀国、南唐、吴越也危在旦夕。还请大家三思而后行。” 众人听后,都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逍散真人见大家仍无动静,站起身说道:“这个事情全凭大家自愿,敝人毫无强求之意。不过敝人身在瀛州,自然不敢忘记此事。这次武林大会主要是为了让各位侠士交流武艺。世上武功千奇百怪,这几日大家尽可开怀展露自己的本事。” 台下众人这才打气精神起来,纷纷说道:“一切全凭您安排。”逍散真人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时不可待,武林大会现在开始!”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盟主之位 众人听后纷纷鼓掌。消散真人望了众人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冒昧请大家来,诚如敝人弟子方才所言,是为了光大武林一事。众所周知,数十年来,我武林人士仍被朝廷看成暴乱之源,意欲除之而后快。而今中原大乱,朝廷势力日渐微弱,正是我等武林侠士崛起之时。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今日武林大会,首先要选出一位非凡之人,担当当今武林的天下盟主。” 他话音刚落,台下就有几人大声说道:“逍散真人,你武艺高深莫测,又能广交天下的侠士,由你来出任天下武林盟主,正是众望所归。” 逍散真人听后一愣,连忙推辞道:“不不不!武林大会虽然是有敝人召集,但敝人深处大山之中,早已对权欲不闻不问,十余年来潜心修炼心境,断然没有与各位争夺武林盟主的意思。你们还是另选他人吧。” 王重瀚听后,心想:“师父若能当上武林盟主,那普天下的英雄好汉都会对师父俯首帖耳,果真如此,我苍穹派必能威震寰宇,岂不是更好。” 逍散真人此时刚过而立之年,正是大展宏图之时,按理说应该接受众人的拥戴,出任第一位天下武林盟主。可是他却固辞不就,寻常人确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天下武林盟主至金至贵,乃是在各国英雄好汉中推选而出。若单从地位上来讲,是比显允焕的中原武林盟主更高一筹。所以,参会之人中,出了少数几个心地单纯的人,其余人心中对这个盟主之位都垂涎欲滴。 乐异扬便属于那少有的几个心地单纯的人其中之一。当他听到逍散真人推却盟主之位时,心中由衷地佩服道:“前辈不愧是世外高人,竟然能够有这等觉悟。” 他正想着,身后的章应闲啧啧地说道:“这个逍散真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莫非是欲擒故纵?”乐异扬轻声说道:“章兄弟,话不能这么说。依在下看,逍散真人绝非贪图名誉之人?” 章应闲耸耸肩,道:“要是我师父在场,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必定归他老人家所属。”向天抒与章应贤心气相同,这时附和道:“章大哥武艺高强,尊师必定是绝世高人,武林盟主之位非他莫属。” 乐异扬摇摇头道:“向兄弟,你有所不知。章兄弟的师父年事已高,早就想把掌门人之位让出来,他怎会再来与晚生后辈们争名夺利?”向天抒碰了钉子,又望了匡未僵一眼。 匡未僵挺直身体,点头道:“乐大哥说的有理,何况师父早已把幽寂谷当成自己的家,估计是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了。” 章应闲没想到自己的师弟帮着外人说话,心里恼火得很,不再理会二人,却仰起头注意场地上的动静。乐异扬也不再说话,两眼朝台上的逍散真人望去。 身旁的玉衡子听了这几个少年的话,心想:“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着实奇怪,师父没来参加武林大会,他们自己却拿着英雄帖来了。既然能得到逍散真人首肯,必定师门武艺不弱。”于是用手碰了碰开阳子,轻声地说道:“老二,逍散真人说的不错,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几个少年年龄不过十七八岁,却能与我们一起参加武林大会,想必身手不凡。” 开阳子望了乐异扬一眼,见大哥所指之人正是刚才在场中鼓动大家协助晋军的那个少年,这时不屑地说道:“哪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满口仁义的书呆子罢了……” 玉衡子立即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以免横生枝节。开阳子不以为然,又瞟了乐异扬几人一眼,见他们正专心致志地望着前方,嘿嘿地笑了两人,转过身与其他几位兄弟说话去了。 这时,场中的其他人都望着台上的苍穹派掌门。逍散真人发话道:“各位,敝人早已想好,既然是武林盟主,必定得德才兼备。既要武艺高清,技压群雄,又要心地善良,造福武林。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人群中发出一片赞同地声音。逍散真人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我们就以武会友,决出三位武艺最高强之人,再从他们中间挑出我们的武林盟主。” 事情即已商议完毕,接下来便是动真格的比武时间。场中数十位武林高手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准备与其他人一绝高下,但为了保存最后的实力,这时都不愿意第一个出场。 逍散真人见大家虽然赞同自己的想法,但心中却打着小算盘,各自都想韬光养晦,到最后才一鸣惊人胜出。过了片刻,仍未有人站出来。逍散真人眼见日头业已偏西,再过两个时辰就到傍晚,心中有些焦急,大声说道:“请各位侠士展现自己的独门武艺,让大家开开眼界。” 乐异扬心中也好奇。他这次过来参加武林大会正是为了目睹天下英雄的百般武艺,这时心里的想法与逍散真人如出一辙,便站出身来,说道:“各位前辈,在下此次慕名从晋国而来,如不能亲眼见到尘世间绝妙的武艺,那在下今恐怕都会有遗憾。” 那些人对他的话无为所动,心中都盘算着怎样才能最后取胜。乐异扬看在心里,嘴角微撇,笑着说道:“各位的忧虑,在下心知肚明,毕竟没有人可以一直取胜道最后。不如这样,前辈们可以两两比试,胜出者之间再两两比试,这样大家中途可以休息,彼此都不会吃亏。” 那些人仔细一想,见这个少年所言不差,于是纷纷议论开来。逍散真人见状,心中大喜,说道:“就按这位少侠的意思办吧。事不宜迟,大家开始吧。”说完,他微笑这朝乐异扬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赞许之情。 乐异扬在场下微笑着回应,然后又退回人群中。逍散真人望见他身后还有三个少年,心中思忖道:“这个少年机智过人,又能怜悯百姓,一定不是寻常之人。不知道他是哪个门派的,后面有空之时再好好问问他。”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范齐之争 逍散真人话音刚落,就从人群之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之前路面的吴越三侠之一的范叔闵,另一人则是河北齐家寨的少当家齐少煊。 吴越三侠乐善好施,侠义为怀,在江南口碑极好。三人皆是仕宦子弟,从小就不愿过侯门深似海的生活,而喜欢结交江湖人士,并拜其中强者为师,多年下来,每人身上都有独门绝技。 齐家寨处于晋国与契丹的交界地带,寨内之人最初是为了躲避兵乱。数十年下来,寨内人丁兴旺,人人习武,竟然自成一派。契丹大军南下之时,往往绕道而行,不想与齐家寨正面冲突。 范叔闵与齐少煊之间的较量,由于是本次武林大会的第一场比武,两人皆不知对手底细,因此不敢掉以轻心。范叔闵手中的新月刀,乃是生铁焚烧七七四十九日所成的熟钢锻造而成,虽然看起来轻便,却出奇的牢固与锋利。齐少煊随身的兵器则是一把三尺长剑,寻常得不能在寻常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声,认为齐家寨地大物博,当家之人竟然无一把像样的好剑,不免让人觉得小气。乐异扬听了那人的话,双手交叉放入怀中,微笑着观看这场别开生面的比武较量。 范叔闵此时已经二十五六,齐少煊却刚刚弱冠,两人站在一起,仿佛两兄弟一样切磋武艺。范叔闵说了一声“请!”便挥着新月刀侧身攻来。齐少煊望见利刃逼近,“嗖”地一声拔出长剑,剑尖刚好抵在刀刃之上,激起一阵火花。 范叔闵前行受阻,便扬起刀刃,身子突然发力,向前倾斜。新月刀接着内力滑向齐少煊长剑的剑柄,眼看握剑的右手即将被刺到,齐少煊却微转手臂,刀刃从手指皮肤见划过,并未伤及对手一毫。范叔闵见这招不行,左手掌顺势击向对方的小腹,如此近距离,齐少煊必受伤无疑。 场中众人都未他捏了一把汗。范叔闵手掌初到对手的腹部,却感觉像是触摸到棉花一样柔软。他正疑惑中,却见齐少煊的长剑朝自己头部袭来,他连忙缩回手掌,整个身子向后退出丈余,这次没被对手有机可趁。 范叔闵道了声:“齐公子,比武切磋而已,何必动真格。”齐少煊拱手说道:“我若不出此招,我早就被你击中丹田而忘了。”范叔闵道:“非也,方才我并未触碰到你的丹田,确实为何?”齐少煊哈哈大笑道:“范少侠,这是我祖传的武艺,天机不可泄露。” 丹田才人体真气聚集的地方。但凡人体发力,必先将真气调出丹田,然后通达全身,再次聚集与需要发力的地方。如果一个人丹田被人击中,小则重伤,大则毙命,是以江湖人士搏斗之时,必将全力保护腹部的丹田。 范叔闵方才在与齐少煊争斗之时,为了急于取胜,竟然出手攻击对方的丹田,所以众人才为齐少煊担心。但与范叔闵想的一样,众人也不明白齐少煊被击中之后,为何仍可以安然无恙,甚至能够同时腾出精力来攻击对方,扭转结局。 范叔闵听罢,拱手说道:“齐公子,你的内力如此之强,在下佩服。不过比武尚未结束,你我仍为决出胜负,既然公子已经使出真招,在下也来班门弄斧一回。” 齐少煊虽然身在河北,但也听说过吴越三侠的威名。范叔闵在吴越三侠中排名首位,下面还有两位,一个名叫赵侍寅,另一个名叫崔隆序,三人都身怀绝技,可以以一敌百。他听到范叔闵这样一说,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范叔闵从怀中取出一块白手帕,轻轻地在新月刀上来回拂拭几遍,然后将手帕放回怀中,微微一笑,说道:“齐公子,我听说你们齐家寨高手如云,想必公子必是当中的佼佼者,在下今日斗胆以刀问路,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齐少煊道:“佼佼者不敢当,赐教更不敢当。我齐家寨确有数十位高手,齐某不过是当中细枝末节的人物。既然范少侠口出此言,齐某不敢不陪,请!” 范叔闵听完,眼中闪过一阵冷光,身子像风一样移动起来,盘旋在齐少煊周围。新月刀更像闪电一样,不是出现在人群的目光之中。齐少煊屏住呼吸,长剑护在胸前,寻找机会攻击对手的虚弱之处。范叔闵酝酿了片刻,眼见对方耐不住性子,忽地一下将携带的新月刀腾空出手。 齐少煊急忙扬起长剑挡住袭来的利器,只敢身子被一阵距离向后推出两步。原来范叔闵出手之时,已将内力赋予刀上,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威力。新月刀被长剑挡住去路,“叮叮”一声又向来时的方向弹回。范叔闵双腿蹬地,用手接过兵器,顺势朝对手颈部刺来。 齐少煊刚刚站稳,未料到范叔闵已经靠近,这时只得双腿跪地,躲过一刀。范叔闵一手落空,又回刀来袭。齐少煊双腿在地,暗运真气超前划出数步。等到范叔闵转过身子,齐少煊已经起身,不待对手站稳,便挥剑刺向他的胸膛。 范叔闵身子未定,此时躲闪不及,立即用左手两指夹住锋利的剑刃。齐少煊心头微惊,但见对手已处在招架之中,而自己可使出全身自力,于是再次运力,头发怒张,全身冒出白色的热气。范叔闵却不惧怕,一边用手指夹住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齐公子,你的剑术不赖。在下着实佩服。” 齐少煊冷笑道:“范少侠过奖了。看剑!”说罢突然用力,剑刃迅速朝对手颈部刺去。 众人都生出一身冷汗。眼看范叔闵有性命之虞,人群中有好心之人大叫到:“齐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收手吧。”齐少煊并不理会来人,仍然用力朝范叔闵刺去。逍散真人望着这一幕,并不出手制止,仍凭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决出高低之分来。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唐五虎 武林大会本是汇集众位豪杰的地方,如果各人由于争强好胜伤了武林的和气,则有违初衷。乐异扬想到这里,但见逍散真人心平气和,丝毫没有劝阻之意,心想自己作为后辈,武艺平平,自然不能处处打抱不平,因而只得密切注视着局势的变化。 比武场上,范叔闵的境地已十分危险。如果当场就饶,就等于向天下人宣布自己技不如人。如果强撑下去,则自己很难全身而退。 突然,人群中忽地飞出一粒石子,将齐少煊的长剑击中。齐少煊对这猛然而来的一击吃了一惊,只觉手腕发麻,连忙收回长剑。再看范叔闵,这时已经松开手指,退出两步。两人同时朝人群望去,却见众人也都在身边寻觅刚刚出手之人。 逍散真人见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朗声说道:“方才比武,两位侠士的功夫大家都耳闻目睹,确实是上乘的手法。只不过人群中间尚有更厉害的人,单从击中长剑的石子,敝人断定此人必定功夫了得。他这时不愿意露面,自有其中的道理。敝人殷切期望,这位侠士稍后可以向大家展示绝佳的武艺。” 范叔闵也点点头,自叹武功不如,说道:“逍散真人,各位大侠,在下武艺尚需磨砺数年,这回当着大家的面献丑了。” 逍散真人问道:“范少侠,这么说,你是自己主动认输了。”范叔闵道:“在下技不如人,若非高人相助,几乎性命不保。莫说认输,就算让我为刚才那位高人牵马执鞭,在下也会欣然允诺。” 逍散真人会意地点点头,又对齐少煊说道:“齐公子,既然范少侠已经认输,这一局就你胜出。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齐少煊心想若非有人暗中捣乱,定然会胜过对手,然而自己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仓促退剑,若是这样勉强答应逍散真人,岂不是颜面无光,也会被武林中人诟病,不如成人之美,主动退出下一句比武,如此而来,自己可以暗中观察,到底是何人从中作梗。想到这里,他遥遥双手,笑着说道:“在下并未胜过范少侠,哪能参加下场比试。范少侠愿意退出,在下当然也愿意退出。武林盟主之争,还是让在场的各位高手角逐吧。” 这招到是出乎逍散真人意料,他望着众人,无奈地问道:“范、齐二人如今自动退出,那么就进行下一场比试吧。” 人群中开始喧哗。又有两位侠士站了出来。比武场上一阵狂风飞石,两人正在比试内力。这两人明显比范叔闵和齐少煊两人更胜一筹。 乐异扬暗中感叹这两人的武功,等到胜负已定,他才转过头,望着同伴问道:“几位兄弟,你们想不想当武林盟主啊?”章应闲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什么武林盟主,我才不稀罕。”匡未僵也表示不感兴趣,至于向天抒,这时正想起夏长劳吩咐的事情,这时满脑子都是寻找帮主的主意,对乐异扬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乐异扬见几人对盟主之位都无动于衷,微笑着转过身。 又过了几轮,已有七八人胜出。乐异扬突然听见匡未僵轻轻地叫了一声,她连忙转过身,发现向天抒与章应贤已失去了踪影。他急忙问道:“匡兄弟,你师兄与丐帮的向兄弟去哪里了?” 匡未僵耸耸肩,茫然地答道:“我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刚才观看各位前辈的比试,没有留意师兄是何时离开的。” 乐异扬道:“莫不是向兄弟发现了穆帮主,这才出去寻找他。你师兄喜欢凑热闹,这回应该是一同前去了。”匡未僵道:“若是这样,却也了却向兄弟的心愿。”乐异扬道:“他俩武艺不弱,我们尽可放心,晚上二人必定会楼舍。我们继续观看比武,再过一个时辰天就暗下来,要看就得等明日。”匡未僵觉得他说的有理,于是暂时忘了这回事,将目光重新聚集在场地上。 这回已是扬州虎李元磾上场。李元磾乃天潢贵胄,是当今南唐皇帝李璟的叔父。他看不惯侄儿骄奢淫逸的腐化生活,一气之下离开金陵,独自跑到扬州,结交了几位江湖豪杰,学到了一套细斧心法,在一州之内颇有名气。 其余四人姓名不详,江湖上人称泉州虎、建州虎、汀州虎和漳州虎,他们都是听闻了这位皇叔的逸事,不远千里前来扬州投靠他。李元磾性格爽朗,一看到四虎愿意跟随自己,于是与他们结拜为异性兄弟,自称扬州虎,位居南唐五虎之首。 李璟听闻此事之后,自觉颜面无光,多次差人前往扬州,请求李元磾返回金陵居住,并许诺封四虎为大内侍卫。泉州虎等人本是江湖侠客,一向过惯了安逸自在的生活,当然不愿整天围着皇帝打转,于是严词拒绝了来人的好意。李元磾不愿兄弟几人为难,于是决定离开扬州,云游四海,后来终于是想念故国之人,于是在南唐与晋国交界的山林中隐居起来,兄弟五人每日习武,心中都怡然自得。 这次接到逍散真人的英雄帖,李元磾与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如期参加这场盛会。 李元磾站在场地之上,眼见无人上场,大声说道:“那位英雄好汉想见识老夫斧头的厉害,赶紧上来!”经他这么一说,人群中道缓缓走出一人。李元磾定睛一看,却见那人不过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不屑地说道:“小伙子,你师父知道你上来吗?比武不是闹着好玩的,稍有差池就会头破血流。?” 那个青年男子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李皇叔,在下乃成都青城山的天枢子,早就想见识一下细斧心法的厉害,还望你不吝赐教!” 李元磾听罢,吃惊地问道:“什么,你是天枢子?既然这样,玉衡子也在这里了。小伙子,我不跟你比试,你直接叫玉衡子出来!我要与他再决高下,一雪前耻!”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险万分 天枢子不知李元磾与大哥有何过节,非要指名道姓与他决斗,想到而今是自己站出来比试,与大哥无关,于是说道:“前辈,你面前之人是我,要相见我大哥,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李元磾勃然大怒,说道:“小伙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自量力,老夫不客气了。”说完身子一晃,已经闪到天枢子身后,挥动斧头朝其胁下砍去。天枢子着实吃了一惊,连忙用钝刀护在身侧。 说时迟那时快,那细斧叮咚一声击在钝刀之上,内力沿着刀柄传入手掌。天枢子只觉整个身子被斧头之力所推动,他双腿驻地,立即运气护体。李元磾过完这一招,感到对手并非等闲之辈,于是骤然发力,细斧横向朝天枢子胸前而来,所用之力已比方才多了三成。 天枢子蓦地拔出钝刀,奋力向对手推去,身子随着兵器而行,带到接近细斧之时,天枢子已在钝刀之后,再度运气推刀而行。 李元磾的细斧横着过来,天枢子的钝刀竖着前行。斧头、钝刀陡然相接,砰砰撞得地面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二人各自抓住回弹的兵器,一面短兵相接,一面举掌相对。 天枢子不知对手内力几何,借着着钝刀击在细斧之上的冲力,仓促之间向后跃出半丈余。李元磾一掌落空,掌风仍然朝对手方向而去。 天枢子急忙翻身躲过。他身后的人群离有十余丈远,这时也感觉厉风扑面而来。天枢子见识了李元磾的厉害,心想:“这个老头不好对付,还是让大哥来同他交手吧。”他正欲开口,却见李元磾携着细斧翩然而至,于是硬着头皮举刀刺向来人颈部。 李元磾集中全身的内力,猛地用细斧劈中钝刀尖部,千钧自力从刀尖传旨刀柄。天枢子望着对手狡黠的面孔,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突然大叫一声,自觉肩膀已经脱位,钝刀应声落到地上。 天枢子没了武器,此时只得束手就擒。他有自知自明,连忙说道:“前辈好功夫,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李元磾见对手已经服输,也不再趁人之危,将斧头插在腰间,说道:“小伙子,这回可以请你大哥出来了吧。” 玉衡子眼见七弟失利,正欲举步走出,却被身后的开阳子扯住衣袖。玉衡子不解地问道:“老二,你这是作何?李元磾已经胜出,我再不出去,西蜀七刀的颜面何存?”开阳子道:“大哥,你与他认识吗?”玉衡子仔细望着那人,想起之前说过的话,始终想不起来何时与他切磋过武艺,于是摇摇头。 开阳子难为情地说道:“大哥,这件事说来话长,都怪我不好。十余年前我去过金陵一次,不下心冲撞了这位李皇叔的仪仗,他的手下的侍卫要与我为难。我急于脱身,便出手伤了几人。李元磾当时问我是何人?我便道了西蜀七刀和你的名号。没想到数年不见,这个李元磾已经今非昔比,居然习得一手好的斧法。我们是西蜀七刀,而他则自称南唐五虎。大哥,你说这不是与我们对着干吗?今日听说大哥来参加武林大会,便急于找你算旧账,还打伤了老七,你说气不气人!” 玉衡子叹息了一声,说道:“老二,你当年惹的祸啊。还是这个脾气,永远改不了了。既然他指名道姓叫我出去,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开阳子满脸严肃,咬着牙说道:“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疙瘩是我接的,自然有我来解开。李元磾的斧头在利,也得让我的钝刀三分。你就看好了。” 开阳子执意要与李元磾比试,玉衡子阻拦不了,只得告诫道:“老二,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要好自为之。”开阳子嘿嘿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要解开也要等我打败他之后。”说完纵身飞出人群。 天枢子此时已经自己将脱臼的肩膀复位,拾起掉在地上的兵器。开阳子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老二,你没事吧?”天枢子苦笑一番,说道:“二哥,这个老头的内力很强,你等会可要当心。”开阳子点点头。 李元磾在场中等了片刻,见到有人走来,仔细一看,仿佛似曾相识。天枢子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打招呼道:“李皇叔,好久不见了!”李元磾迟疑了一会,将信将疑道:“你是玉衡子?”开阳子哈哈大笑道:“李皇叔,你贵人多忘事。当年打伤你侍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人上人称开阳子的在下。” 李元磾听后,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贼人!你好大胆子,竟敢用你大哥的名字来骗我!” 开阳子止住笑容,正色说道:“李元磾,我敬重你不与你立即动手,是因为你的年龄比我大,却不是你南唐皇叔的高贵身份。” 李元磾怒道:“我早就将皇室之身弃如敝屣,你却又拿出来来羞辱我。如今我们就旧愁新恨一并算!” 开阳子见李元磾想动手,决定先发制人,立即拔出刀朝他挥去。李元磾侧身避过,掏出怀中的斧头一阵猛劈,招招充满杀气。李元磾报仇心切,说用之力皆是与天枢子决斗之时的数倍,是以虽然开阳子武艺在七弟之上,这回也并无一点优势。 两人在场地中来回争斗,各自的招式都变幻无穷,在场众人难得一饱眼福。玉衡子仔细观察李元磾的一招一式,试图寻找出对手的一丝破绽,无奈李元磾的细斧心法练的是炉火纯青,虽已施展几百招,仍没有发现纰漏的地方 渐渐地,两人胜负开始显现出来。起初,开阳子尚能主动出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只剩下招架的余地了。 李元磾无心恋战,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细斧已经变换十余种姿势,朝开阳子兄前袭去。开阳子正想挥刀避过,却被李元磾用手捉住手腕,一时动弹不得。开阳子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斧头从胸前划过,吓得立即闭上了双眼。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藏心机 那细斧虽说不过半尺长,但斧刃极其锋利,可断数寸厚的纯金。李元磾习得上佳的内功心法,加之这样一把天下无二的斧头,开阳子这回自是性命难保。李元磾得意地点点头,手中的斧头划过开阳子棉衣,一时之间漫天皆是扬起的鸭绒。细斧又朝前绕了一圈,神奇地飞了回来。李元磾结果飞回的细斧,跃身跳到三丈之外,独自哈哈大笑起来。李元磾使的这招名曰“蜻蜓点水”,没有深厚的内力的人,难于将其发挥得如此得心应手。 开阳子自知难逃一劫,却不知对方已手下留情,不由得心存愧疚,问道:“李皇叔,你这是为何?”李元磾望着他,说道:“当年你打伤我的侍卫,如今我划破你的衣服,我们互不相欠了。” 开阳子灰头土脸地走回人群,看到玉衡子,轻轻地说道:“李元磾那厮武功了得,大哥你要当心。”玉衡子道:“西蜀七刀的声誉,大哥是看得最紧,这回我们暂时吃了亏,且到后面找与他一决高下。”其余四人也都靠过来安慰他,只有天枢子同他一样,心中不是滋味。玉衡子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刚才两人搏斗的场景,并未发现对手有何破绽可循。 李元磾施展出独家本领,胜过西蜀七刀中的二人,以为玉衡子会出来迎战。他等了片刻,未见有人出来,于是问道:“还有人出来与我比试吗?”人群中无人应答。 逍散真人急忙插话道:“李兄,你忘了,我们是两两比试,这场比武你赢了,先下去休息,改日再与胜者比试。”李元磾听后,又望了人群一眼,不甘心地走了下去。 接下来又举行了几场比试,参加者武艺都很绝妙。乐异扬沉浸在其中,看到精彩之处,也跟着人群喝彩。 快到日落之时,逍散真人建议明日再继续比试,各人回到中庭参加主人家的欢迎晚宴。大家都表示赞同,一行人缓缓走进中庭。 晚宴过后,众人都散去。白日里得胜之人,为了应对后面的比试,早就回到房间休息。而那些尚未比试的人,同样回到房中调养生息,以备来日之战。为了安抚那些比武失利的人,逍散真人特意将他们留在中庭,让弟子们轮流奉茶伺候,自己则与他们闲谈起来。 向天抒需找帮主不得,这时已经回房休息。章应闲、匡未僵师兄弟两人则聚在一起,谈起起自幽寂谷道如今发生的种种事情。 乐异扬躺在床上,回忆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这时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翻身下床,推门而出,独自在山庄里漫步。 苍穹山庄占地数十里,四周都是高山绝壑,只有一条小径通往外界。山庄之中地形错综复杂,有山丘,有瀑布,有树林,有玄洞。乐异扬觉得并不奇怪,修道之人所居之处必定与常人又天壤之别。这样才能将自身融入天地之间,感知造物者的的博大精深。想到这里,乐异扬决定与来时的方向反道而行。 隆冬的山庄,夜间格外静谧。天上的星星斑斑点点,仿佛就在人的头上,只要伸出手来便可拾得。乐异扬行走在枯草丛生的山道间,接着月光望着安静的山野,心中别有一番情趣。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已走到望不见楼色灯火的山阴之处。 乐异扬又向前行了百余步,发现一块黑影挡住了去路,他走过去一看,发现那个黑影竟是一块巨石。这块巨石高不下五丈,东西长十余丈,兀地竖立在杂草之间。此处已是道路尽头,再往前便是悬崖。乐异扬小心翼翼地走到巨石一侧,伸过头朝悬崖下面望了一眼,只见下面漆黑一片,心中顿时不寒而栗。 他正琢磨悬崖下面是什么景象,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自己靠近,仓促之间连忙伏身于枯草之间。 不到一会,就有两个人影闪到巨石底下。其中一人说道:“这个逍散真人不是抬举,放着契丹国师不做,却费劲心思折腾一个武林大会,自己又不做武林盟主,想不通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另一个人说道:“小声点,这里是苍穹山庄的地盘。”那人不以为然地说道:“怕什么,这里离楼舍足足有十里远,他们那里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 另一人笑道:“王爷吩咐过,凡事需谨慎而为。”那人道:“王爷让我们寻找西蜀七刀的下落,没想到却让我们查探道这样重要的消息。如今天下武林人士在苍穹山庄聚集,若能让他们归顺我契丹,王爷必然又立一功,皇上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到时王爷重获重用,我们与大哥也跟着升官发财了。” 两人又密谋了一阵,大意是如果这些武林侠士存心与契丹作对,则对他们一网打尽,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契丹境内。商议完毕,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信鸽,在它腿上用红线系上信函,松开手放它前去传信。 二人见消息已经送出,长长地送了一口气。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回去向大哥复命吧,离开久了恐怕会引起苍穹山庄的人怀疑。”另一人点头答应,两人又飞身而去。 乐异扬听得背脊发麻,心想:“逍散真人举办这次大会本为振兴武林,拯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谁知道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里面竟然有契丹的奸细,竟然想加害各位侠士。这时一定要让逍散真人知道。” 他后悔刚才没能看清楚两人的真面孔,不然就可以在明日大庭广众之下揪出这两个契丹奸细。这时二人已经走远,要追上去已不可能。乐异扬细细回味二人所说的话,突然豁然开朗:“兴许可以从西蜀七刀这里入手。” 这时已经接近三更,山中寒气益盛。乐异扬深吸了一口气,一路飞奔回到楼舍房中。苍穹派弟子和各位武林侠士皆已休息,乐异扬悄悄地走到自己房间,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告密信函 第二日比武继续进行。乐异扬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心中颇不平静。章应闲似乎看出些许由头,好奇地问道:“乐公子,你有心事啊?”乐异扬答道:“是的,我昨晚一夜未睡。”章应闲微笑道:“乐公子,不管怎样,我们总算相识一场,小弟想说个实话,这回这么多武林高手在场,你想要当上武林盟主,恐怕并非那么容易。” 乐异扬连忙回应道:“章兄弟,你误会了。在下武艺平平,根本不是各位前辈的对手,何来想做盟主之说。我确有心事,但绝不是指这个事情。” 章应闲嘿嘿一笑,说道:“既然你没有这个想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比武场上谁胜谁负,与我们几人又和相关,还是安心观看他们的比赛,能学几招是几招!” 乐异扬不答话,一面观看场上的人比拼武艺,一面心想:“西蜀七刀刚到瀛州不久,怎会与契丹人结怨,被人一路跟踪至此。难道是江湖中的宿敌。”正想着,只见台下有人大喊一声。 乐异扬回过神来,只见一名青衫弟子奔至台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师父,大事不好了。”逍散真人镇定地说道:“别慌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人朝人群中回望了一眼,口中有话不敢直说。 逍散真人说道:“在场的都是天下的侠士,没有什么可以隐晦的,你但说无妨!”那个弟子仍不啃声。王重瀚站在一边,望见他神色慌张,轻轻靠到逍散真人旁边,说道:“师父,师弟恐怕有难言之隐。”逍散真人无可奈何,只得招呼那人上前。 那人伏在逍散真人耳边,一口气将发生的请说全都说了出来。逍散真人听后脸色发白,气得站起来,大声道:“竟有这事!岂有此理!” 众人皆不知发生什么事情,都等着逍散真人说明缘由。场上比试的两人见情形不对,也都停止相斗,双双返回人群之中。 乐异扬有个预感,觉得那个苍穹派弟子带来的消息与昨晚自己无意间碰到之事有些关联。果不其然,逍散真人朗声说道:“各位,敝人办事不周全,苍穹山庄进了契丹人的奸细,被我的弟子们发现踪迹。”说完用眼睛瞟了身旁的弟子,示意他向众人详细说出发生的事情。 那人有了师父的指示,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草字,大声说道:“前辈们,这是我们今日在庄中捡到的,是奸细向契丹王爷的告密信。” 乐异扬听后一惊,心中嘀咕道:“这不是昨夜那两人的信函,怎会落在苍穹山庄里?” 原来昨夜信鸽飞走之后,在大山之间盘旋半夜,始终飞不出,又倒着飞回苍穹山庄,结果回到庄中寻不见主人,竟然冻死在走廊边上。那个弟子刚好路过那里,见到死鸽子,顺手拾起准备扔到屋外,却无意间发现了红线系着的告密信函。那人打开一看,未待读完,便下了一大跳。他知道此事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跑到前庭之外禀告逍散真人。 那个苍穹派弟子讲完,人群中一片哗然。逍散真人站起身说道:“事情的原委已经清楚,契丹人心狠手辣,我们一定要提防。今日比武大赛上暂时停止。契丹奸细一日不找到,则武林大会一日不恢复。这个事情关系到整个武林的盛衰,敝人不敢大意。如果有所得罪,还望各位侠士见谅。” 人群中顿时沸沸扬扬,有人说道:“契丹鞑子其人太盛,竟敢跑到这里来打探消息,真是不想活了。”他身后之人却不以为然,说道:“这里是契丹的领地,有契丹人来也不奇怪!”那两人立即争吵起来,到了后面,两人都神情激动,几乎要动手打起来。 玉衡子站出来,双手分别,握住两人的手,制止道:“两位侠士,都是自己人,何必因为契丹人伤了和气?”两人自觉一股寒气从手中传来。原来玉衡子担心两人真的动手,会让主人家为难,于是上前运功硬性将两人分开。 这两人都是明白的人,见玉衡子满脸正气,内功如此深厚,不想这么快就与他过手,于是寻了这个台阶,说道:“既然道长都出面劝阻,我们还有什么可争斗的。”说完便各自退出三步。 逍散真人见他一句话就平息了纷争,感激地道:“这是哪位英雄,请报上名来!”玉衡子蓦地转身,说道:“消散兄,你记不起我了吗?”逍散真人一看是玉衡子,连忙走下来迎接道:“玉衡兄,原来是你。这几日敝人太忙,照顾不周,请多多包涵。” 玉衡子道:“消散兄不必客气。我等知道你事务繁多,所以虽然来了三日,也不敢前去打扰你。”逍散真人连忙摆摆手,说道:“惭愧!惭愧!”玉衡子微微一笑,问道:“消散兄,你这里戒备森严,怎会有契丹奸细混进来?” 逍散真人答道:“玉衡兄,一言难尽。”他故意不说,却让弟子多备了几把椅子,请玉衡子到台上坐下。玉衡子推却道:“消散兄,我与众位侠士皆是客人,理应一视同仁。这几把凳子,还是等到武林盟主选出来之后再抬上来。” 玉衡子与逍散真人相识十余年,两人感情极深,这回相聚,所以对他格外眷顾。但玉衡子毕竟修炼多年,不想因此得罪天下的英雄。逍散真人见状,说道:“敝人糊涂啦!”说完吩咐弟子暂时撤下凳子。 台下众人见逍散真人对玉衡子言听计从,顿时对西蜀七刀肃然起敬。只有李元磾等少数几人心存不满,故意大声嚷道:“逍散真人,武林大会要拖到何时才能结束?苍穹派弟子这么多人,要找出几个契丹鞑子还不容易吗?” 李元磾说完,人群中倒有几人赞同他的看法,随声附和道:“李皇叔言之有理。假如苍穹派自觉力不从心,我等尚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 第一百三十章 真假奸细 逍散真人见众人开始议论,摆手示意道:“各位稍安勿躁!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契丹奸细不一定是契丹鞑子,也有可能是投靠契丹的汉人。如今敌暗我明,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清楚。既然事情发生在我苍穹山庄,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李元磾哈哈大笑两声,说道:“逍散真人,这个我们自然相信。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逍散真人沉思片刻,不慌不忙地答道:“鄙人倒有个主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李元磾望了人群中一眼,转过头说道:“奸细脸上没有刻字,你有什么好办法可识别?” 逍散真人似乎已经胸有成足。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王重瀚悄悄说了几句。王重瀚不停地点头,然后带着四个师弟返回屋内。 众人不知逍散真人搞什么鬼,正疑惑间,却听他说道:“敝人上月广发英雄帖邀请各位,一共发了八八六十四章,除了四人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如期前来,一共收回八十章英雄帖。各位有些是单身赴会,有些多人同时前来。不管怎样,大家都是名门正派,有名有姓可依。”他说完之后,又示意大家先站到场地左边。 人群中无一人反对,大家都按着消散真人的安排站好。 等到众人都已站定,逍散真人又说道:“各位稍安勿躁,稍后我的徒儿会将英雄帖取出来,谁是奸细谁不是奸细自会分晓。” 乐异扬听后吃了一惊,回过身望着章应闲、匡未僵与向天抒。三人此时已经脸色苍白。章应闲怔怔地望着他,气愤地说道:“乐公子,逍散真人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是奸细!真是天大的笑话!” 周围之人听见他这么一说,都齐刷刷地望着几人。乐异扬示意他小声一点。章应闲本来心中就有气,这回不买他的账,大声地说道:“我们不是奸细!”那些人都是武林中的前辈,并不会因为小事与他争吵,都转过身不理会他。 乐异扬知道章应闲喜欢直来直去,也不去怪他。他望着台上,心想:“逍散真人乃人中豪杰,应该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没过一会,王重瀚抱着一堆英雄帖跌跌宕宕地跑回来,身后跟着百余名手握长剑的青衫弟子。那些青衫弟子分散开来,一部分人站在场地的四周,一部分人站在场地中央,将场地分成两半。 开阳子见状,轻轻地对玉衡子说道:“大哥,这回逍散真人准备动真格的了。”玉衡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契丹奸细无孔不入,着实可恶!” 李元磾“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摆这么大的阵势,就为捉几个细作,未免小题大做!” 乐异扬无心理会众人的议论,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只见逍散真人接过英雄帖,一张一张叠好,然后说道:“各位英雄,得罪了!请念道名字的人走到右边,其余人则站在远处不动。”说完,便逐一念道:“玉衡子、李元磾、穆于淳、范叔闵、齐少煊……” 众人听后,或独自走过去,或带着兄弟弟子前行。向天抒听到穆于淳的名字,喜出望外。向天抒与章应贤等人打了一个招呼,便冲出去追赶帮主。 穆于淳此时已经走到中间,向天抒急忙大叫一声:“帮主!等等我。”穆于淳急忙转身,见是帮中弟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招呼他过去,然后一同走到场地右边。 章应闲见状,羡慕地说道:“向兄弟运气真好,有帮主撑腰!不像我们三人,马上就会被人当做奸细了。”匡未僵苦笑一番,对着师兄耸耸肩。乐异扬则专心听着英雄帖上的名字,并不理会章应闲的冷嘲热讽。 渐渐地,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章应闲不免心里焦急,想道:“万一逍散真人将我们当做契丹奸细,一定会兵戎相见,我与师弟等人寡不敌众,必定难逃此劫。” 逍散真人一边念着英雄谱上的名字,一边用眼睛瞟着乐异扬几人。等他念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场地上还剩五人。 逍散真人不待几人申辩,大叫一声,命四周的弟子将五人团团围住。那两个奸细还有三个少年与自己作伴,靠在一起说了两句。乐异扬仔细一听,却发现那两人竟然打定主意诬陷自己,于是狠狠地望着两人。 那两人急忙跪在地上,大叫道:“逍散真人,冤枉啊!草民兄弟二人是这附近的山民,最近见到各路英雄好汉来到苍穹山庄,心中好奇,方才混入人群进来。草民不是契丹奸细。真正的奸细是这三个少年!” 章应闲听后勃然大怒,说了句:“你胡说!”然后伸手取出长剑来刺。乐异扬一把抓住剑柄,不让他伤人。章应闲纷纷地说道:“乐公子,你不要阻拦我!让我杀了这两个信口雌黄的小人!” 乐异扬厉声说道:“章兄弟,你不能伤人!我们本来就被人怀疑,要是你此剑一下去,我们更是有口难辩!”匡未僵也过来劝阻。 那两人见状,脑筋一转,连忙大声疾呼道:“救命啊!这些奸细想杀人灭口!”章应闲听后更气,趁乐异扬不注意,挣脱他的手,挥剑猛地朝那两人头上划去。乐异扬伸手去挡,章应闲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招,腕部一转,用乐异扬手掌下面躲过。 这时,只听一声“住手”,章应闲抬头砍去,只见逍散真人已经飘至自己跟前,右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朝章应贤袭来。章应闲顿觉不妙,连忙收回手中的长剑,向后退去数步。章应闲刚站稳,见到前面的场地上被掌风即出一个半尺深的土坑,额头上立即冒出冷汗来,心想:“刚才好险,幸亏躲闪及时。没想到这个道士内力如此之强,如今惹怒了他,只得拿出看家本领与他硬拼了。” 乐异扬见到消散真人满脸怒气,连忙赔礼道:“道长息怒,我这个兄弟并非有意伤人,只因被污蔑为契丹奸细,才此时冲动,出此下策,还望道长明察。”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原形毕露 逍散真人仔细打量身前的这个少年,并没有打断他,待他说完,然后才开口道:“小兄弟,要说你们是契丹奸细,敝人倒真的难以相信。不过事关重大,敝人不可善作主张。还好今日天下英雄皆在,小兄弟,能否还你们清白,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乐异扬不解其意,刚要向他请教,却见他已经施展轻功,快步飞回台上坐定。 那两人见逍散真人离开,心中万分恐慌。乐异扬望着两人,突然明白了逍散真人话中之意,于是大声问道:“你们说说看,我们怎么就成了奸细?” 那两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章应闲嗖地一声飞到二人身前,抽出长剑,吼道:“快说!不然我一刀杀了你!”那两人大叫冤枉,向着场中众人求救。场中之人此时都很气愤,恨不得立即将奸细找出来除掉。但又朝那几个少年望去,觉得这几人并不像奸邪之人,到时那两个告密之人,反倒让人怀疑。 那两人见众人无动于衷,开始有点自乱阵脚。两人对视一眼,咬着牙齿,把心一横,故意说到:“各位大侠,救救我们,这几人真是契丹奸细啊。草民昨日在庄中闲逛,无意中瞧见这几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当时觉得很蹊跷,就偷偷跟着他们出去,却发现他们原来是去向契丹人通风报信。草民讲得千真万确,若有半句假话,甘愿千刀万剐而死!” 乐异扬听着两人讲得头头是道,对他们颠倒是非的做法恼怒不已,气的语无伦次,说道:“你们……真是岂有此理!你们才是契丹奸细,翻到过来诬陷我们。”匡未僵也说道:“你胡说!昨晚我与师兄两人进屋之后,未曾离开过半步,何来通风报信一事!” 章应闲点点头,对两人怒目而视道:“奸邪小人,单凭你恶意诬陷,我就可以取你性命。”说完挥剑而去。那两人眼见无人援助,立即从怀中扔出两枚暗器防身。章应闲挥剑击落,只听叮叮两声,暗器被即长剑击落。章应闲定睛一看,那暗器原来是几把匕首。 乐异扬望见匕首,只觉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那两人见此人本事不小,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待章应闲发话,连忙朝逍散真人跑去。章应闲拾起地上的匕首,顺着那两人逃跑的方向扔过去。那两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立即翻身躲过。两人立即回转身子,摆出进攻的姿势。 章应闲正欲挥剑来袭,乐异扬急忙拉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章兄弟,我一想到应对之法,可让他们自己收回我们是奸细的话。”章应闲怔怔的望着他,将信将疑道:“他们又不是傻瓜!只要他们一口咬死,我们就算杀了他俩,这里的人仍然会认为我们是奸细,如此一来,我们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乐异扬道:“我自有主意。”章应闲缓缓将长剑插入剑鞘,说道:“乐公子,我们几人的姓名可都在你的身上了。”心中却想到:“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乐异扬走上前去,对台上台下众人说道:“各位前辈,在下知道你们心中的想法。我们五人身上并没有携带逍散真人的英雄帖,自然让你们怀疑。在下承认,我们五人中间确有契丹奸细!” 在场众人听后,全都哗然。章应闲不知他说的主意是什么,想到:“傻子,我们都竭力推却奸细的身份,你却偏偏要往自己身上揽,岂不是自讨苦吃。” 逍散真人坐在凳子上,密切注视着场中众人的神态,心想:“这个少年从武林大会开始就崭露头角,他到底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各路侠士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将奸细千刀万剐,以泄心中之恨。乐异扬继续说道:“各位前辈先别激动,请听在下把话说完。”说着,他问身前两人道:“你们说自己是苍穹山庄附近的山民,那我现在问你,你能说出自己住的地方的名字吗?” 那两人面面相觑,吞吞吐吐说道:“小子!我们兄弟只是山野莽人,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哪里记得山中的名字。” 乐异扬不慌不忙,走上前拾起匕首,当着众人等面朗声说道:“既然你们是山中人,身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暗器。”那两人对视一眼,呵呵笑道:“有匕首又怎样?我们住在深山老林中,野兽时常会出没,若没有没有防身的武器,我两早就被老虎豹子吃了。” 乐异扬听了二人的回答,心想:“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若不使出杀手锏来,他们仍会继续狡辩下去!”于是说道:“你们就是契丹的奸细!还不承认!” 那两人听后大吃一惊,本想倒打一耙脱身而去,却被这个少年缠住,心悸之余,急忙说道:“你贼喊做贼,血口喷人!”乐异扬大声问道:“昨晚你们可曾去过悬崖边的巨石处!”那两人连忙摇头,极力否认。 乐异扬看到两人慌张地神色,认为时机已到,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那两人听到一半,吓得脸上苍白,心想事情已经败露,苍穹山庄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为了防止乐异扬再说下去,两人立即原形毕露,取出早已备好的暗器,飕飕地朝他扔过去。乐异扬迅速拔出青云玄空剑,挥手将数枚飞过来的匕首削成两截。 那两人拔出怀中暗藏的大刀,一左一右攻过来。乐异扬举剑避过,双腿踢向两人腹部。那两人分别用手护在身前,一人挥刀砍向对手的颈部,一人攻其小腿。 乐异扬从两人的刀间跃出,未及落地,又翻身挥剑来袭。两人顿时慌了阵脚,心想此人武艺不凡,这回是要倒霉了。这时,一人挥刀与乐异扬周旋,另一人却发出刺耳的口哨声。乐异扬听到口哨声,心想:“莫非二人是在请援兵?”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未解之谜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的匡未僵大声提醒道:“乐大哥当心。”乐异扬下意识侧身,却见对手的大刀从自己的胸前划过。他顺势抬起左手,抓住来袭那人的手臂,用握剑的右手肘部击向那人腹部。 那人顿觉腹部剧痛,立即弯腰叫苦。乐异扬伸出二指点住他背后的“风府”、“天宗”二穴。那人立即呆在原地,全身不能动弹。 另一人望见同伴被困,仍想做困兽之斗,趁乐异扬不备,又扔出七八枚暗器。逍散真人见状,立即运气驶出霹雳神掌,只见手掌之力刚出,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朝那人而去,将那人及出手的暗器掀出数丈之远。 那人受了如此强大的内力的冲撞,早已五脏六腑俱断。他望了乐异扬一眼,吃力地举起大刀,摇摇晃晃的朝他走上前来,未行两步,便倒地而亡了。那位被点了穴道的奸细眼睁睁看着同伴死掉,心中悲痛不已。他不想说出幕后受何人指使,由于全身受缚,便咬舌自尽了。 在场众人见到两个奸细已死,心中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些人见识了逍散真人的本事,都佩服不已。逍散真人却摇摇头,对自己的霹雳神掌只字不提,满脸肃穆道:“罪过啊。敝人早就怀疑二人是奸细,却故意不当面揭穿,是想让他们说出事情的真象,放过他们一马。谁知他们心存侥幸,不但不主动承认,反而诬陷这几位少年,甚至屡次痛下杀手。敝人万不得已,只能出手相助了。” 乐异扬立即躬身谢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逍散真人道:“小兄弟,我刚才不一语道破,却让你自己心领神会,真是难为你了。”乐异扬道:“道长心思细密,让晚辈敬佩不已,何来难为之说?” 章应闲见二人啰啰嗦嗦,不耐烦地说道:“道长,既然真像已经大白,这回可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参加武林大会了吧?”逍散真人听后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小兄弟,当然可以。只是参加武林大会的侠士都有门有派,不知你们几人师从何人?”章应闲答道:“道长,我姓章名应闲,是幽寂派的二弟子。这是我的师弟,名叫匡未僵。” 逍散真人听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幽寂派?怎么之前没听人说起过?”在场众人也都没有听说过“幽寂派”三个字,还认为是章应闲杜撰出来的,于是纷纷议论开了。 章应闲听着众人之言,想起在苍穹山庄门口的遭遇,心中开始愤然,说道:“各位前辈,我知道你们对我幽寂派不熟悉。我可以告诉你们,幽寂派武功高深莫测,绝非三脚猫的功夫。你们若不相信,可上来与我师兄弟二人比试一番!” 匡未僵素知师兄争强好胜的性格,虽然时有不满。但而今关系到幽寂派的声誉,他立即与章应闲保持一致,说道:“我师兄说的不错。虽然在下才疏学浅,只学得幽谷派细枝末节的功夫。但只要有人愿意比试,在下还是甘愿做陪。” 逍散真人哈哈大笑道:“两位小兄弟不必当真。听你二人之言,敝人可以想象那幽谷派掌门人必定不凡。” 乐异扬上前说道:“道长,在下乃局外人,可以说句公道话。幽谷派掌门人是在下见到的世间少有的高手。不过他同道长一样,早就将名利视为浮云了。” 逍散真人听后微微一笑,对章应闲和匡未僵说道:“改日若有机会,敝人倒想与你们师父切磋一下武艺。”两人点点头,异口同声说道:“欢迎道长到幽寂谷做客!”逍散真人对乐异扬说道:“小兄弟,你姓乐名异扬,今后就叫你乐少侠了。” 乐异扬先是一惊,心想:“道长几时知道我的姓氏?”突然想起昨日在武林大会上已经做过介绍,赶紧说道:“道长好记性。不过在下不过江湖一游子,无门无派,有负少侠二字了。你还是称我为小兄弟吧。我听着亲切。” 逍散真人猜想到他不愿吐露师门,于是哈哈大笑道:“好吧。”又对在场众人说道:“今日大家都累了,明日再接着比试吧。中庭已备好了酒席,请大家移步过去。” 众人听后,从那两个契丹奸细尸体身旁走过,有人摇头表示叹息,有人觉得咎由自取。 逍散真人让弟子把那两个契丹奸细的尸首包裹好,抬到悬崖边扔下去,然后对着崖下默默地念了几句,办完这件事之后,他才来到中庭与大家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章应闲在席间有说有笑,早已将忘得一干二净。匡未僵却注意到乐异扬闷闷不乐,于是问道:“乐大哥,你还有心事吗?”乐异扬道:“那两个奸细就这样死了,真有点可惜。”他本以为可以从两个契丹奸细口中得出一些重要消息,比如说二人口中的“王爷”、“大哥”的名字。如今二人已死,这条线就断了。 匡未僵却不知其意,只说道:“若不是他故意偷袭你,道长也不会出手杀人。乐大哥,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觉得过意不去,他们是自作自受。”乐异扬道:“匡兄弟,我说的不是这个。”匡未僵不解,追问道:“那是什么?” 乐异扬正想回答,却见章应闲举起酒杯,搭在匡未僵肩膀上,说道:“师弟,你们说些什么呢?赶紧喝酒吧。”说完便一声不吭地扑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匡未僵无奈地望了乐异扬一眼,然后起身扶他回房间。 乐异扬仔细回想昨晚悬崖边上发生的事情,心中念道:“西蜀七刀。”立即用手怕了桌子一下,说道:“对啊。我可以去问问玉衡子几位前辈,兴许可以找出一些线索。”他立即起身去找王重瀚,让他向西蜀七刀几位引见自己。 王重瀚看到他快步朝自己起来,立即起身给他让位。乐异扬摆摆手,说道:“王兄弟,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喝酒。”王重瀚听后脸色微沉,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门外。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隔墙闻声 乐异扬觉得奇怪,问道:“王兄弟,你这是干嘛,这么神神秘秘?” 王重瀚道:“乐大哥,你不要怪我了。我本来应该早些同师父讲明你们的来历,这样师父就不会怀疑你们是奸细。不过这几日师父实在是太忙,我连与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乐异扬听后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师父这几日很忙,他连玉衡子都没时间见。”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王重瀚松了一口气,调皮地说道:“乐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你今天太厉害了,光凭一张嘴就揭穿了两个奸细的真面目。同桌的前辈都在夸你呢。我们进去接着喝酒吧,我答应过他们要多敬你几杯,不醉不归。”说完便转身准备回屋。 乐异扬立即拉住他,靠再他耳边轻轻地说道:“王兄弟,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一起喝酒。我找你有急事。” 王重瀚满脸疑惑,问道:“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得上和前辈们喝酒重要呢?”乐异扬微笑道:“王兄弟,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今后天天陪你饮酒。你看怎样?” 王重瀚欢喜道:“一言为定。你说吧,什么事,只要我王重瀚做得到的,绝不会推辞!” 乐异扬道了声:“爽快!”这时,他觉得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颇有义气,于是不不避讳,开始直呼其名道:“重瀚,大哥却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我记得数日之前,你在藏龙客栈迎接西蜀七刀几位大侠,不知后来是否如愿以偿。” 王重瀚道:“此事有些曲折,还好最后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乐异扬好奇地问道:“曲折二字怎么讲?”王重瀚于是简略说了当日发生的事情。乐异扬听后哈哈大笑,道:“重瀚,你和几位大侠是不打不相识啊。”王重瀚羞愧地说道:“乐大哥,你知道我武艺太差,那时几位叔伯的对手,多亏开阳子伯伯手下留情。” 乐异扬听后,心想:“王兄弟与西蜀七刀汇合之后,马不停蹄返回瀛州,其间发生的事情,他必定一清二楚。”又问道:“你们离开藏龙客栈以后,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王重瀚噘着嘴,仔细思索一番,摇着头道:“麻烦到没遇到。”听了片刻,又补充道:“不过途中遇到一对契丹骑兵,说是追寻晋军的奸细,不过被几位伯伯巧妙避开了,契丹骑兵连我们的影子都没见到。” 乐异扬这下有些失望。昨晚那两个契丹奸细分明说了是被人派来寻找西蜀七刀的,而今两人皆死,此事就再无下文了。王重瀚见乐异扬满脸阴沉,眼珠子一转,小心地问道:“乐大哥,你有事要找几位伯伯吗?”乐异扬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本来是想同其位前辈谈谈,不过现在不必了。” 王重瀚不解,耸耸肩,说道:“既如此,我们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乐异扬与王重瀚一前一后走进中庭。王重瀚让乐异扬坐到自己身旁,跟他讲这次比武的一些看法。乐异扬一边听这他口若悬河的话,一边独自喝着闷酒。未过多久,逍散真人来到这桌前。王重瀚见师父过来,急忙将身旁之位让给他。 逍散真人微笑着坐下。王重瀚立即给师父斟满一杯酒。逍散真人望了他一眼,指着乐异扬问道:“瀚儿,你们之前就认识了吗?” 王重瀚一愣,见师父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乐异扬,只得连忙点头。逍散真人道:“果不其然。”乐异扬此时已经微醉,未曾察觉逍散真人就在身旁,他喝完一壶酒,头也不回地伸出酒杯,说道:“重瀚,再给大哥满上。”王重瀚怔怔地呆在原地,不敢去取桌上的酒壶。 逍散真人忽地掠过酒壶,不动声色地为乐异扬斟酒。乐异扬正恍惚间,突然感到酒杯变重,握杯之手仿佛被重物压住下沉。他以为是幻觉,这时微运真气,将酒杯持平,旋即又下沉。乐异扬急忙转身,正想向王重瀚发问,却见斟酒之人是逍散真人,这时大惊失色,一不留神,手中的酒杯就像地面落去。逍散真人见状,另一只手从胸前划了一道弧形,在半空之中截住酒杯,递给面前之人说道:“乐少侠,这酒我已珍藏数年,味道极好,不过浪费。” 乐异扬恭敬地结果酒杯,额头上顿时冒出汗珠,顺手将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拱手拜道:“在下不知道长在场,失敬了。”逍散真人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乐少侠,不必拘礼,请坐下说话。”乐异扬重新坐下,心中对刚才斟酒之事仍念念不忘。 这事在凡人看来是极寻常不过,但事实并非如此。两人只这一会儿工夫,已经查探对方内力虚实。隔物传功,乃上层内力心法,逍散真人静心修炼多年,已经练就绝佳内功,是以半杯酒水就可让人相形见绌。 乐异扬心中正是如此想法。他虽有三十年内功,但较之逍散真人来讲,未能将其运用到得心应手的地步,所以一旦遇到高手,难免会吃亏。 逍散真人见乐异扬低头注视着地板,于是主动开口道:“乐少侠,敝人有一事不明,还望你能如实回答。”乐异扬此时酒已醒了大半,听出了逍散真人话中之意,说道:“道长,莫非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来苍穹山庄?”逍散真人微笑不语。 乐异扬想到毕竟是不请自来,担心王重瀚受到师父的惩罚,继续说道:“武林大会乃江湖上的盛事。在下才疏学浅,正想借此机会向各位前辈请教。除此之外,再无他意。” 逍散真人见他说得坦坦荡荡,并无有意期满之意,哈哈大笑道:“乐少侠,你误会了。熟话说,来者皆是客,敝人定会一视同仁。只是方才听到你与小徒谈及玉衡兄几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乐异扬与王重瀚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很吃惊。原来方才两人出门之时,已被逍散真人注意到。逍散真人不知发生什么事,于是屏气凝神,与人声沸腾之中将乐异扬与王重瀚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大事 逍散真人又说道:“玉衡兄乃敝人的生死之交,但凡与他有关的事情,敝人不可不过问。”乐异扬道:“道长与玉衡前辈之间的情谊,晚辈着实佩服。”逍散真人道:“乐少侠,你还年轻,很多事情还没经历。都说江湖险恶,却不知江湖中也会有知己。敝人随便说说而已,这些事情只能你自己亲自去体会。”乐异扬毕恭毕敬说道:“道长字字珠玑,晚辈受教了。” 正说着,玉衡子突然走了过来。逍散真人迎上去说道:“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玉衡子满脸和蔼地说道:“消散兄,你天天与年青之人呆在一起,现在是越发容光焕发了。” 逍散真人一面请他坐下,一面说道:“玉衡兄说笑了。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自身的修为,至于容貌方面,敝人就不操这回心。”两人都哈哈大笑。逍散真人望了乐异扬一眼,对玉衡子说道:“玉衡兄,我来给你介绍一个后生。”说着指了指他。 乐异扬躬身道:“玉衡前辈,在下早就听重瀚贤弟说起过您的大名,这次能在武林大会见到您,是在下的荣幸。”玉衡子摆手说道:“哪里哪里。”两人又寒暄几句。乐异扬心中又浮现出昨晚之事,于是冒昧地问道:“前辈,您来瀛州之前是否与契丹皇室有过联系?” 玉衡子听后心中一怔,立即止住笑容,沉着脸道:“不得胡说!”乐异扬见情形不对,笑着说道:“前辈当真啦。在下随口问问而已。” 逍散真人听后,也惊慌失色,小声说道:“乐少侠,这种话说不得。今日天下英雄在场,要是传出去,玉衡兄的声誉就毁了。” 在众人眼里,契丹就是虎狼之国,南方诸国都笼罩在其阴影之中。所以与契丹扯上关系的人,必定都被当做是叛国之人,被万人所唾弃。比如那个通天邪主,虽然武艺高强,但此时已是声名狼藉,仍不敢在江湖上光明正大地露面。 乐异扬听到逍散真人的话,此时心中乱成一堆麻。玉衡子虽未可以斥责,但已经满脸不满。乐异扬连忙赔礼道:“玉衡前辈,您别误会,在下绝无恶意。”玉衡子不理会他,心想:“我去契丹军营之事,他怎么知道?难道是?”想到这里,他将目光停留在王重瀚身上。 王重瀚从他的目光之中看出怨气,心中咚咚直跳,轻声问道:“玉衡伯伯?你怎么啦?”玉衡子道:“你跟这位乐少侠提及过我去契丹军营的事么?”王重瀚连连摇头,说道:“没有啊。乐大哥只是问了伯伯可曾遇到麻烦。伯伯去契丹军营打探消息,我又没跟着去,当然不知道。” 乐异扬这时才恍然大悟,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逍散真人听后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道:“瀚儿,你怎么不早说!”王重瀚当日与西蜀七刀一别,独自回到苍穹山庄,逍散真人只是问了一句接到客人而已,然后又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王重瀚感到心中委屈,支支吾吾说道:“师父,我……我……” 逍散真人对玉衡子道:“玉衡兄,我知道你武功非凡,但契丹军营戒备森严,你以身犯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真生得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个道理人人都懂。”西汉的时候,汉武帝喜欢狩猎。司马相如正是用了这八个字,成功劝诫汉武帝狩猎有度。玉衡子与司马相如都是成都人,对之再熟悉不过,所以逍散真人不再多说。 玉衡子舒展眉头道:“消散兄,你严重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契丹军营并非世人想象中的那样坚不可破。”他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开阳子听到此话,见众人私下议论,也朗声说道:“我大哥说得话千真万确。那日我们兄弟三人一起潜入契丹军营,那些契丹鞑子浑然不知。”他接着将在契丹军营所见所闻和盘托出。众人听得神魂颠倒,皆对西蜀七刀几人赞叹不已。 李元磾本来对开阳子有成见,这回听了他在契丹军营的经历,心中也很佩服,站起身拍手道:“开阳子,你们好样的。”开阳子回之一笑,指着玉衡子说道:“多谢李皇叔夸赞。其实这些都是我大哥的功劳。”李元磾道:“玉衡子,没想到你有这个本事,能让契丹大军后退数百里,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力?今日大家闲着无事,你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让我们开开眼界。” 玉衡子道:“各位武林同道,我不过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而已。这回契丹大军退出晋国,并非在下的功劳,乃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自己下的旨意。” 这时,突然从一桌边上站起身说道:“我听说契丹前营统帅耶律阮兵锋正盛,契丹皇帝这时退兵,岂不是让南征大军无功而返?玉衡子,你这次潜入契丹军营,有没有见到契丹皇帝?”这人正是齐少煊。 玉衡子朝他微微一笑,如实说道:“齐公子,我并没有见到耶律德光,不过倒与耶律阮有过一面之缘。”他将那日在金顶大帐内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末了,玉衡子补充道:“多亏耶律德光疑心重,契丹大军才会退兵。” 范叔闵就坐在邻座,他听了玉衡子之言,望了周围的人一眼,大声说道:“各位,如今契丹已经退兵,我们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吴越国离契丹和晋国最近,契丹退兵对吴越国来讲当然是好事。“唇亡齿寒”道理,范叔闵一直铭记于心,所以此番 逍散真人听见他放松警惕,善意提醒道:“范大侠,此言差矣。”范叔闵心中一怔,眉头紧皱,问道:“在下愿闻其详。”逍散真人说道:“耶律德光虽然多疑,但也不是等闲之辈。契丹大军虽然退出晋国,但仍在瀛州与莫州只见严阵以待。只要耶律德光一声令下,契丹大军三日之内就可抵达晋国的定州。那时,黎民百姓又将生灵涂炭。” 玉衡子也点点头,说道:“耶律德光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耶律阮,他是已故太子东丹王耶律倍的儿子。耶律倍十年前死在开封晋军之中。耶律阮一定会前来找晋国报仇。” 众人都对这段故事有所耳闻,这时听完玉衡子之言,都默不出声。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武林双煞 乐异扬一直安静地听着,这时,他站起身说道:“各位前辈,在下斗胆一言。那两个奸细此次出现在苍穹山庄,正是前来打探玉衡前辈的消息。他们口中声称的王爷,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那就是耶律阮了。” 玉衡子顿时明白乐异扬刚才问话的目的,这时与他目光相接,会意地笑了,说道:“乐少侠说的没错。耶律阮正是袭封东丹王子。” 逍散真人道:“玉衡兄,你此番深入契丹军营,恐怕已经打草惊蛇。耶律阮担心军情泄密,这才派人到我四处寻找你的踪迹。还好我们及时发现真相。”玉衡子表示赞同,对众人说道:“契丹人必定不会死心,我们要尽快选出武林盟主,共同对付契丹鞑子。”大家当即表示赞同。 这是,有一人起身说道:“玉衡子,逍散真人,契丹人固然可恶,但那些投靠契丹的汉人更加可恶!”他说话时神色激动,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朝这人望去,发现此人正是丐帮帮主穆于淳。 丐帮弟子遍布中原各地,实力不容小觑。穆于淳作为丐帮帮主,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侠义为怀,在江湖上颇受人尊敬。 逍散真人听了他的话,知道其中必有缘由,于是问道:“穆帮主,你此言怎讲?”穆于淳恨恨地说道:“各位英雄,江湖上有个通天邪主,此人已经投靠契丹,是我武林中的败类。那位做了武林盟主,一定要先除去此人。” 众人听后都大吃一惊,左右议论纷纷。有人大声说道:“穆帮主,通天邪主不是已经死了吗?” 穆于淳瞥了那人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通天小儿并没有死,而是逃到了契丹。现在已是契丹贵族的一条狗,专门对付武林人士,各位要小心了。” 逍散真人、李元磾、范叔闵及玉衡子等人不在中原,对通天邪主不甚了解。逍散真人起身说道:“各位无须惊慌。敝人不管通天邪主是何许人,如今他胆敢为虎作伥,就应该得到报应。” 穆于淳望了身边的向天抒一眼,叹息地说道:“通天小儿杀了我丐帮数名弟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向天抒方才听到帮主说起通天邪主,脑海之中就回忆起当日的情景,心中悲痛不已。这时听到帮主对着天下的英雄言即此事,发誓要为帮众兄弟报仇,他再也忍不住,朗声说道:“帮主,天抒无能,眼睁睁看着帮中兄弟被人屠戮,还请您责罚。” 穆于淳道:“傻小子,现在莫说这些,先报仇要紧。你差点死在通天邪主手中,以后遇到他,务必要小心。”向天抒点点头,心想:“帮主说的对。”恭敬地退后站在穆于淳旁边。 乐异扬听说那几位丐帮弟子已死,心头也涌出了一阵悲伤。匡未僵同样心有体会,此时独自黯然神伤。 章应闲却傻眼了。他本以为杀死丐帮弟子的人是拓跋济予,随之确实通天邪主,于是自言自语道:“拓跋济予、通天邪主,有此二人,江湖必乱。”他说的很小声,但还是难逃逍散真人的耳朵。 章应闲话音刚落,却看见逍散真人已经表情严肃地站在自己面前。章应闲问道:“道长,有什么事吗?”逍散真人道:“章少侠,你刚才为何无缘无故提及拓跋济予?”章应闲不知拓跋济予就是逍散真人的师弟,随口答道:“拓跋济予心狠手辣,与通天邪主无二,这两人若联手,恐怕非你们所敌。” 逍散真人问道:“你见过拓跋济予吗?他在那里?”章应闲愣了一下,心想:“这个道长古怪得很,为何突然关心起一个陌生人来?”说道:“我在刑州与他交过手,从此再也未见过他。” 逍散真人仔细打量章应闲,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章应闲察觉出他的异扬眼神,说道:“道长,你若不信就算了,我没有必要骗你。”消散真人道:“章少侠,你可知道,拓跋济予乃是我的师弟。我与他有几年未见了,听见你说起他的名字,所以才过来问你,请多多见谅。” 章应闲听后心中一惊,说道:“道长,原来他是你师弟。在下方才之言多有得罪,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坏……”他故意欲言又止,不想让逍散真人难堪。 逍散真人心知肚明,自从拓跋济予离开苍穹山庄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些年拓跋济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并没有做出受损苍穹派声誉的事情。逍散真人心中尚存了昔日的同门之谊,虽然十分淡薄,但仍是脑海之中不可磨灭的回忆。这时听见有人见过他,自然十分好奇。 逍散真人道:“章少侠,你既然与我师弟有过交手,尚能站在这里说话,可见你的武功自是不差。接下来几日,你们几位少年可要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身手。书话说得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是乱世,正是你们出头之时啊。” 章应闲摆摆手,说道:“道长,我不过是过来看热闹的。至于武林盟主之位,还是由你们自己定吧。” 乐异扬也说道:“道长,章兄弟此言有理。我等的武艺不过是细枝末节,不能与你们相提并论。” 逍散真人哈哈大笑。章应闲白了乐异扬一眼,不再理会他。在章应闲眼里,幽谷派的武艺才是天下无敌的。幽谷派的武艺乃《元和秘笈》上所传,自盛唐以来无人研习,骤然使出,毫无破绽可寻,虽然未必可以胜人,但终究可以保持不败。 乐异扬也是心知肚明,认为幽谷派的八十一般武艺才是天下正宗。只是葛岷山为人低调,《元和秘笈》不为人所知。他刚才那么一说,不过是为了缓和室内的气氛。 逍散真人道:“各位,我们先不说这些,大家吃饱喝足,明日接着比武,尽快定下武林盟主人选。”说完,吩咐弟子再去取酒。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美酒之毒 那几个弟子应了师父一声,即走出门去。隔了一会,几人抬着三罐水酒回来。逍散真人亲自打开酒盖,一股美酒的淳香在房中四散开来。 众人都大声叫好。李元磾故意说道:“消散真人,你这酒藏了多少年,今日拿出来给大家喝,岂不是可惜了?”逍散真人哈哈笑道:“李兄,难得这么多人到我庄上做客,敝人又怎会吝啬几罐子酒。大家尽可开怀畅饮!” 乐异扬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觉清香如肺,浑身上下精神为之一振。他接过递来的酒杯,轻轻品尝一口,双眼立即睁大,回过身对章、匡二人说道:“这酒确实不错,与葛老前辈的酒不相上下。” 章应闲哼了一声,说道:“我师父的酒已经藏了四五十年,当真是十年少有的纯酿,我看消散道长不过四五十岁,他的酒怎能与我师父的比?”匡未僵在一旁默默微笑,并不答话。 乐异扬不再多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连饮了三杯,只觉头重脚轻,连忙坐下来运气调理。 章应闲却把酒杯放在桌上,对匡未僵说到:“匡师弟,刚才听了乐公子的话,突然间想到师父和师姐弟,不知他们如今过得可好。” 匡未僵道:“师父让我们出来寻你,又让我们协助乐大哥。如今你我已经在一起,契丹也已从晋国退兵,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回到幽寂谷与师父团聚。” 章应闲叹了一声,举起酒杯正欲饮下。匡未僵问道:“师兄为何叹气?”章应闲放下酒杯,目光迷离地说道:“师弟,你认为是谁偷了《元和秘笈》?”匡未僵心中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片刻,说道:“其实师父已经不在追究了,只要我们师兄弟和睦就好。” 章应闲摇摇头,说道:“师弟,你太单纯了。其实,我们当中无论是谁偷了《元和秘笈》,都会让师父伤心。他故意这么说,只是想让那人早日回头是岸而已。” 匡未僵道:“唉,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习得一两门无疑就够了,何必非要争当第一!” 正说着,两人看到屋内的人一个一个倒下。章应闲不知发生何事,急忙过去扶住逍散真人,问道:“道长,你们怎么了?”逍散真人已是神情模糊,虚弱地说道:“章少侠,酒中有毒!”说完便晕了过去。章应闲心中大骇,用力掐住逍散真人的“人中穴”,仍然无济于事。 他又走到李元磾、玉衡子、范叔闵、穆于淳、齐少煊等人身边,只见这些人都已不省人事。他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乐异扬虽然头有些晕,但尚能分辩屋内发生的事情。匡未僵扶起他,问道:“乐大哥,现在满屋子人都倒下了,我们怎么办?”乐异扬道:“眼下不知何人下毒,我们要尽快查出幕后之人,找出解药解救各位前辈。” 章应闲急忙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 三人正想出门,却听见屋外兵器撞击的声音。中庭之外,苍穹派的弟子正在与通天邪主的人混战。 原来这一切都是通天邪主做的。通天邪主有自知之明,心想单打独斗,自己未必能够胜过其中一人。何况此时的苍穹山庄上上下下两百余人,他却只有几十人,要想将无路武林高手一网打尽,确实难上加难。于是想了一个法子,自己偷偷溜进山庄,趁着逍散真人在中庭宴请群雄之际,偷偷在酒中下毒。 通天邪主所使之毒取自长白山,是从天毒花果实提取而成。这种毒只能将人麻痹失去知觉,并不会让人丧命。中毒之人在三个时辰之后才会苏醒,若无解药,全身仍会麻木无力,纵使有再好的武功,此时也发挥不出来。 通天邪主本来想将所有人一举歼灭,但想到这么多年来忍气吞声,心中却有不甘。这回想先当着众人的面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再慢慢将各路侠士折磨而死。 屋外打头声音逐渐激烈起来。通天邪主手下杀气逼人,苍穹派弟子拼死固守。通天邪主见众人打得难解难分,只得亲自出马。他接连使出通天神掌,那些苍穹派弟子并不闪躲,立即排成“擒魔阵”对抗。 这个阵法乃逍散真人所创,有三层组成。外层有二十人,中间有十人,最内一层只有三人。外层之人负责备战,中间负责协调人手,内层之人负责查探敌情。 通天邪主掌风朝众人袭来,“擒魔阵”立即调转反向,外层与中间三十人同时运气,最外一人使出“霹雳神掌”,一掌击破通天神掌的掌风,余力朝对手奔涌而去。 通天邪主见势不妙,立即让其他人上前搏斗,自己则想趁机偷袭。苍穹派弟子察觉他的险恶用心,立即组成三四个“擒魔阵”,逐渐将通天邪主等人围在正中。通天邪主一动不动,双掌合拢靠在胸前,口中不停地念着契丹语。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些苍穹派弟子等得不耐烦,以为他已经束手就擒,于是分散开来,各自挥剑杀过去。通天邪主见状,嘴角微微一笑。其实他一直在暗蓄内力,将丹田之气汇集于掌间,只等时机一到,便可攻破“擒魔阵”。 通天邪主正欲发力,却见苍穹派弟子上来送死。他心中一横,吼了一声快走。他的手下早已明白,这时纷纷向四周散开。苍穹派弟子不明所以,仍然挥剑冲过来。通天邪主陡然发力,只觉一股强烈的真气向前袭去。苍穹派弟子再想组成“擒魔阵”为时已晚,只听“轰”的一声,数十位人全身颤抖一下,身子向后抛出数丈,立即口吐鲜血而亡。 其余苍穹派弟子见状,仍想冲上前与之决一死战。但其中一人喊道:“师父已经被人困住,我们又不是这人的对手,还是暂避锋芒为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走!”众人无可奈何,心想事已至此,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于是立即撤出楼舍,朝北面的山路逃去。 通天邪主大声说道:“斩草要除根,这些人留着终究是祸患。”急忙令十余个手下一路追过去。那些人走到悬崖的巨石边上,怎么也找不到苍穹派弟子。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箭在弦上 这十余人正欲原路返回去复命,却见前方悬崖之下突然跃出四五人。通天邪主的手下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之人正是苍穹派弟子,他们个个手握长剑,双眼圆睁怒视,恨不得把这些奸邪之人立即生吞活剥。 通天邪主的手下见到这一阵势,不敢掉以轻心,大声说道:“你们赶快束手就擒,免得咱们兵戎相见,不然,一会定然将你们杀得尸首不存。”这几个苍穹派弟子才经历了生离死别,这时心中已是悲痛万分,骤然听到这般侮辱之语,心中的悲愤之情哪里可以挡得住,于是长剑突发,朝那些人杀将过去。 苍穹派武功本来不弱,只是通天邪主武功技高一筹。这回通天邪主本人未到场,他的手下一向眼高手低,而今虽然占了人数的优势,但未过几招,仍然被打得逼到巨石之下。那些人仍想负隅顽抗,却听巨石之上响起一阵长啸声。众人抬头望去,看到巨石上满满地站着苍穹派弟子,每人手中都握着长弓。 通天邪主的手下望见这个多人,早就双腿发麻,于是急忙扔掉手中的大刀,苦苦哀求道:“各位饶命啊!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实在是误会一场。” 巨石上为首的苍穹派弟子乃是王重瀚。方才他刚好有事离开大厅,返回时正遇到四处溃逃的师弟们。待他了解到发生之事,正欲前往大厅一探究竟,却发现一群武士朝自己方向追来。他寻思师父正和天下英雄在一起,料想通天邪主不敢轻易上前挑衅。于是带着一群师弟,设计困住通天邪主一部分手下,然后再返回去找他算账。 王重瀚听完他们的诡辩之辞,冷冷地笑了一声,并不理会他们。他让师弟们将那十余人捆绑起来,一齐押回屋舍。那些人不敢反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五花大绑。 通天邪主刚才与苍穹派弟子争斗一番,虽然消耗了一些内力,但他一心想歼灭天下群雄,独自称霸武林,这时不待充分休息,便派让人踢开房门。乐异扬等人正在屋内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突然听到门“咔嚓”一声,三人朝门口一看,已见到有人冲进门来。 乐异扬回望屋内,见到逍散真人等人仍睡得安详,心想众人一时半会难以恢复元气,于是立即跃身而前,挥掌将那人打退出门外。章应闲与匡未僵对视一眼,说道:“匡师弟,我们也出去凑凑热闹。”匡未僵点点头,二人相继走到屋外去。 通天邪主见到自己的手下仓促退出来,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正想上前一探究竟,却发现了乐异扬三人的身影。通天邪主本来与乐异扬、匡未僵有隙,那日未能除掉二人,心中甚是懊悔,这时陡然相见分外眼明,狠狠地说道:“小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乐异扬听出他话里有话,暗暗吸了一口气,随口应道:“是啊,数日不见,前辈一切安好?”通天邪主“呸”了一声,说道:“我好不好管你什么事?小子,我来问你,是不是你来通风报信的?”乐异扬满脸忙然,说道:“在下不知前辈所言何时?我并不知道你的秘密,谈何通风报信一事?” 通天邪主纳闷了,心想:“看他的样子,未必像是撒谎之人。不过我在酒里放了天毒花毒,为何他们三人得以幸免?难道他们并没有饮酒?”想到这里,他大声问道:“看来是你们走运了,竟然没有饮下毒酒。” 章应闲在一旁听的不可耐烦,望见通天邪主一副杀气腾腾的面孔,心想:“这厮无端端下毒,想把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一网打尽,心肠忒坏了!”不屑地说道:“通天邪主,你这么卑鄙,尽在酒中下毒。可惜了,你那个毒酒可以蒙到满屋子的英雄豪杰,却奈何不了我们几人。” 通天邪主愣了一眼,仔细打量这个少年,见他不过十七八岁,竟能这样口出不逊,正欲大怒,但转念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天毒花果乃天下剧毒,若非有深厚的内力,又怎能将毒素排出。他与乐异扬二人虽然只交过一次手,但已知他们武艺不弱,如今有多出一个不知来历的少年,自是不敢小瞧几人。 通天邪主立在原地,轻轻地招了招手。他身后之人立即心领神会,恭敬地跑到他的身边。通天邪主朝那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取出随身的竹筒,猛地扒开盖子,只听一声尖响,一股浓烟朝天上升起。 乐异扬心想不妙,对章应闲说道:“通天邪主是在发信号,召集其他人赶来。”章应闲也明白过来,心想:“通天邪主这么多人,还要叫援兵,不知他搞什么鬼。”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说道:“乐公子,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乖乖地站在一边去。”乐异扬反驳道:“前辈,请恕在下鲁莽,不该管闲事的应该是你吧。据在下所知,苍穹山庄并没有邀请你出席武林大会,你还是请回吧!” 通天邪主怒道:“放肆!苍穹山庄是契丹的地盘,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许可!”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隐约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那人说道:“通天邪主,此话差矣,这回你们可是走不掉了。” 众人心中都吃了一惊,齐齐地朝那边望去,只见王重瀚正在五十丈之外严阵以待,阵前跪着十余名方才被囚之人。那些人见到通天邪主,以为可以安然无恙了,于是大声求救起来。 通天邪主听到哀嚎声,气得大声吼道:“一群乌合之众,还不赶快放了我的手下!不然我就血洗苍穹山庄!”王重瀚紧握拳头,怒道:“就凭你们这些人,还想灭了我苍穹派!你当我苍穹派真的无人了?”他刚说完,那些苍穹派弟子立即举起大弓,利箭蓄势待发。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见死不救 通天邪主对近在咫尺的弓箭不屑一顾,大踏步飞奔至门前。W道:“乐公子,我再奉劝最后一句,你们赶快闪到一边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乐异扬顾不了自己的安危,挺直身子说道:“前辈,我们三人是苍穹山庄的客人,如今主人家蒙难,我们岂有袖手旁观之理。”章应闲听了乐异扬的话,觉得言之有理,赞同道:“有道理!临阵脱逃非君子所为。这个事情我们管定了。” 通天邪主听后一愣,旋即又说道:“既然这样,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你们是想单打独斗,还是一起上啊!”乐异扬拱手说道:“您是前辈,我们敬重您。哪敢在此以多欺少,还是在下先来领教吧。”章应闲哈哈大笑一声,与匡未僵退到一旁去。 通天邪主听完,自觉受到侮辱,不由得脸色一沉,立即原形毕露,吼道:“小子,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我做对……”他话未及说完,便伸手变出数掌朝乐异扬袭去。 乐异扬未料到对方会突然进攻,眼看通天邪主的右掌已逼近小腹,他连忙侧身避过锋芒。通天邪主一招落空,并不慌张,身子微斜,侧身回掌再袭。乐异扬来不及拔剑,只得伸手来挡,却发觉对方的手腕间似乎有千钧之力,自己此时犹如以卵击石,于是倒运真气,借力退后三丈。 通天邪主存心想夺取武林盟主之位,此时不想与乐异扬纠缠,便使出杀手锏来。通天邪主对乐异扬三番五次捣乱耿耿于怀,如今有了机会除掉机会,他那会放过。乐异扬识得对方的功夫,仓促之间来不及避让,连“春风化雨”的招数也用不上。通天邪主眼见对方乱了方寸,心中大喜,连连发力,一股狂风陡然升起,径直朝乐异扬席卷而去。 乐异扬衣衫皆被掀起,正无处可逃,却听见阵阵“飕飕”声。他定睛一看,发现几十支利箭朝自己射来,他急忙卧倒在地,只见弓箭从自己头顶而过,射在木门及窗户上,有些箭径直射进屋内。他这一卧倒反而避过了“通天神掌”的掌风,背后不禁冒出一阵冷汗,心想:“王兄弟这招太过惊险,稍有差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通天邪主见自己的独门绝招被人轻易而破,甚为恼火,正欲出掌攻击苍穹派弟子,章应闲与匡未僵已拔剑挥向通天邪主。通天邪主不屑与二人打斗,此时纵身一跃,飞到数丈开外,与乐异扬相距不过数尺。 通天邪主前脚刚离去,章应闲与匡未僵就占据有利之地,一人使出“流光剑”招式,一人使出“天山剑”招式,紧紧地护着大门。通天邪主的手下握着大刀,却不敢冲过去与二人厮杀。 乐异扬已经恢复过神来,拔出青云玄空剑,使出回虚剑法的“守株待兔”招式,一剑从通天邪主胸前划过。通天邪主不敢大意,连忙去夺乐异扬手中的长剑,却被对方的“千鹤独立”险些断掉手腕。 通天邪主双手放于面前,迅速旋转,使出“通天神掌”,用力朝对方推去。乐异扬不敢怠慢,急忙翻身避让。 王重瀚此刻对通天邪主恨之入骨,立即举起弓箭朝对方连发数次。一阵箭雨朝二人飘来。通天邪主连忙躲在走廊的木柱之后,乐异扬见状,跃身跳上房顶躲避起来。 通天邪主待箭雨一停,就立即跃身上楼,来与乐异扬争斗。两人在屋顶过了十余招,将上面的瓦砾抛了一地。 乐异扬毕竟习武尚浅,通天邪主是真正的高手,与他过招,时间稍久,便渐渐不敌,于是连忙飞下屋顶,回到章应闲二人身旁。 通天邪主也追上前来,不由分说地使出一掌,三人见状,迅速转身闪到一旁,身后的大门受力轰然倒塌。 王重瀚等人见通天邪主将要攻进屋内,这时很担心师父等人的性命,连忙挥剑杀过来。通天邪主见到这一阵势,吼令手下之人上前阻挡,以免对方误了自己的好事。眼看一阵腥风血雨难以避免。 乐异扬等人手握长剑,目光严密注视通天邪主的一举一动。通天邪主对三人不屑一顾,正欲挺身走进屋去,却听身后响起了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众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刀剑,发现一队武士匆忙赶来,为首骑马之人正是拓跋济予。王重瀚见到是师叔,立即迎上前去。 拓跋济予坐在马上,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才离开多少日子,苍穹山庄就乱成这样。”王重瀚匆忙说道:“师叔,这几日天下英雄相聚于此,熟料那个奸邪之人暗中下毒,将师父等人蒙晕过去,你一定要替我们除掉这口恶气。” 拓跋济予朝通天邪主望了一眼,吃了一惊,心想:“通天邪主不是在上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想必是有高人在幕后指使。”这时见对方气势汹汹,满脸杀气,不想与他公然较劲,只大声斥责王重瀚道:“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师叔,你认错人了。”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起来,数道:“小子,你莫到处找救兵了。这位兄弟一定是路过此地,过来看热闹的。”拓跋济予道:“阁下眼光果然犀利,鄙人和众兄弟不过是迷路误闯进来,绝无歹意。天色不早,就不叨扰各位了,我们这就离开。” 王重瀚对拓跋济予的行为很是不解,眼看他即将离开,连忙哀求道:“师叔,你不能走啊。师父与各位英雄的性命危在旦夕,我等纵有回天之力,也难保全屋内所有人的性命。” 拓跋济予低声道:“此人名叫通天邪主,是契丹王爷耶律李胡的手下,你师叔我得罪不起。贤侄,你听我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还是一走了之,这样才能保存苍穹派的实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王重瀚道:“师叔,你走便走,无需多言。反正我们是宁可死在这里,也绝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拓跋济予心想:“好小子,我好心劝你,你反过来骂我。我拓跋济予是什么人。大丈夫能屈能伸,苍穹山庄虽然对我有恩,但光大党项才是我的使命。我不能为了苍穹山庄放弃多年来的大业。”他望着王重瀚,说道:“既然如此,师父只能送你们四个字,万分保重。”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同心协力 王重瀚听后,十分懊恼,生气地说道:“师叔,没想到你连乐公子一个外人都比不上。乐公子尚能与通天邪主拼死相搏,你却甩手一走了之。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拓跋济予听后,心平气和地说道:“贤侄,师叔此番回来本来是想夺取掌门之位,如今苍穹派大势已去,这个掌门不做也罢。我以后对苍穹山庄再无留念。贤侄,后会有期!不!是后会无期!哈哈!”说完便挥着马鞭扬长而去。 王重瀚听后双腿发软,猛地坐到地上。 其余的苍穹派弟子见状,立即上前来扶他。他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说道:“各位师弟,今日我苍穹派遭遇灭顶之灾,还连累了天下英雄,他日传到江湖上,我等必将遗臭万年。”那些苍穹派弟子听后都很悲戚,问道:“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王重瀚道:“唯有击退通天邪主,我们方能扬眉吐气。司马迁说过,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要能保住苍穹山庄的清誉,我们的死就是值得的。”那些苍穹派弟子皆赞同他的主意,这时都存了与苍穹山庄共存亡的心。 通天邪主见拓跋济予一行人走远,大笑道:“小子,这回你们都无路可走了。” 乐异扬道:“你别得意的太早。是非成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通天邪主仔细打量他,说道:“好!我现在就去了你的性命,再去取这满屋的武林人士的性命。看招!” 通天邪主刚说完,就立即挥掌朝乐异扬而行。乐异扬不敢小觑,且战且退,尽量拖延时间,以待逍散真人等人醒过来。通天邪主与乐异扬相聚甚近,不便发力,只是凭借手腕间的真气与对方周旋。乐异扬想起那日在树林里被通点住死穴的事来,这时万分小心。通天邪主招招阴狠,乐异扬步步退让。 两人又过了十余招,乐异扬早已累得体力不支,眼看很快就将败下阵来,却听见半里之外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扬哥哥,快使出回虚剑法第一招啊!”乐异扬心中一亮,立即使出“避虚就实”,长剑刺向通天邪主的手腕。通天邪主正聚精会神地过招,突然听到此话,正琢磨那女子话中之意,却看到青云玄空剑已逼近,于是连忙回掌夹住剑锋时。这一松懈刚好给了乐异扬可乘之机,他连忙扬起剑划向通天邪主胸口要害之处。 通天邪主吓了一跳,连忙松手后退,却还是被刺破皮肤。这时,那个声音又想起:“扬哥哥,快用第二招制他。”乐异扬听出是来纪云的声音,又惊又喜,眼看通天邪主额头已经冒出汗珠,于是鼓起力气,变幻青云玄空剑招式,连连使出“声东击西”、“画蛇添足”、“力挽狂澜”等招数,将通天邪主逼到台下十余丈远。 乐异扬听闻道心爱的女孩的声音,此时是却越战越勇,丝毫无方才的怠慢之情。通天邪主却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气势渐渐不敌。乐异扬立即收手,劝阻道:“前辈,今日承让了。” 通天邪主不理他,却向四周大声说道:“方才是谁大声喧哗,扰乱了我们比武!” 只听见一阵“格格格”的笑声,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从树林间飘然飞过,落在乐异扬的面前。乐异扬定睛一看,见眼前之人果然是来纪云,不禁大喜过望,说道:“云儿,你来了,太好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说话间突然想起刚到苍穹山庄的时候做过的梦,不禁满脸惆怅。 来纪云微微笑道:“扬哥哥,你大白天做什么梦啊?”乐异扬咧着嘴,傻傻地说道:“我不是在做梦,你的确是我朝思梦想的云儿。”来纪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喃喃道:“这里这么多人,你却口无遮拦,莫让人看了笑话。” 乐异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云儿,我说的全是真心话。”来纪云道:“好,我信你,不过眼前有人碍事,我们该怎么办?”乐异扬道:“我差点忘了此事。”说完转身面向通天邪主,只见他正低头沉思。 来纪云淡淡地说道:“大叔,你还是赶快走吧。等我师兄到了,你想走就迟了。”乐异扬听后一惊,轻声问道:“陆公子也来了?”来纪云点头道:“师兄就在半里之外,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知晓,这才让我前来助你。”乐异扬听完她的话,纳闷道:“这里离潞州数千里,陆之诚此次前来,必有一番大的动作。” 通天邪主望着两人卿卿我我,才明白两人早就相识,方才原来说的是暗语,难怪自己听不懂。这个紫衣女子身形娇美,谈吐之间有几分洒脱的气质,似乎对周围的险境置之不理。若非武艺超群之人,又怎能引导对手与自己打个平局。今日距武林盟主之位就差咫尺,他岂会轻言放弃。 想到这里,通天邪主朗声说道:“姑娘,我不管你们师兄妹是何门何派,只要敢多管闲事,就叫你们尸骨无存。” 来纪云并不回答,却问乐异扬道:“扬哥哥,这个大叔口气好大,我们该怎么办?”乐异扬道:“他顽固得很,不但三番五次置我于死地,还想谋害屋内的各路英雄,今日自然不能放过他!”来纪云听闻此事,心想差点见不到自己心爱之人,这时嗔怒道:“扬哥哥,你说得对,不能放虎归山!”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拔出长剑,一个“千形剑”,一个“回虚剑”,一左一右朝通天邪主逼来。千形剑法以攻为主,回虚剑法擅长防御。二人一击一防,将通天邪主紧紧夹在中间。 三人斗了几十回合,仍不见胜负。 通天邪主见对方不肯罢手,挥掌之余,大声问道:“小姑娘,你使的是什么剑法,让我见识一下。”来纪云道:“这是悠云山庄的千形剑法,你记好了,到时阎王爷若问起来,可莫答不出来。” 通天邪主听后十分恼怒,一掌朝来纪云袭来。 ------------ 第一百四十章 双雄对招 来纪云侧身避过,身子迅速前行,挥剑猛击对方的手臂。通天邪主双指夹住千形剑,用力一撇,将剑断成数截,又举掌去袭来纪云。来纪云猝不及防,胸口的期门、神阙二穴被击中,立即动弹不得。这两个穴道是人体的穴道,如今被封住,短时间难以恢复元气。 通天邪主的杀手锏除了通天神掌,便是这迅猛的点穴术。一个易于远处进攻,一个易于近处制人。若非顶尖的武林高手,很难在决斗之中胜出。当日在树林里,乐异扬恰恰是输在通天邪主的点穴术术上面。 眼看来纪云有生命危险,乐异扬顾不了太多,将手中的青云玄空剑用力扔出。通天邪主听到身后划过的长剑声,立即收掌转身避过,并一手夺过宝剑。 乐异扬抱住来纪云的腰,将她移至章应闲与匡未僵之处。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道:“什么千形剑,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这把长剑,倒是一个宝贝。今日权当我的战利品了。”他正得意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凌厉的声音,他回过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天而降。通天邪主寻思道:“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事事不顺?难道是老天故意为难我?” 通天邪主刚想质问来人,却听见那人洒然说道:“这位前辈,你想要青云玄空剑,也要问问我这把白云玄空剑同不同意?”说完轻轻扬起腰间的长剑,然后又缓缓放下。 通天邪主大量来人,发现对方不过是尚未弱冠的年轻人,于是说道:“你是什么人?敢跟我这样说话!”那人不急不忙地说道:“我就是那位姑娘的师兄,潞州悠云山庄的主人,姓陆名之诚是也。” 这人正是陆之诚。逍散真人召开武林大会,自然不会忘记千形剑法的传人。不过由于潞州地势偏远,前来瀛州耗时一月,陆之诚与来纪云方才来迟几日。 通天邪主道:“什么悠云山庄,我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不管是苍穹山庄也好,悠云山庄也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与契丹作对的,我都要一一歼灭掉。” 陆之诚道:“前辈作为汉人,为契丹殚精竭虑,晚辈着实佩服。不过前辈离开中原日久,想必早忘掉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俗语,今日晚辈替你温习一遍。” 通天邪主大怒道:“小子,你大言不惭,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说完,扬起青云玄空剑,大踏步朝陆之诚奔去。陆之诚早有准备,这时已经暗运真气,白云玄空剑蓦然出手,在半空中与青云玄空剑正面相接,激起一阵刺眼的火花。 通天邪主与陆至诚两人悬在半空中,此时被火花掀起的烟雾遮住,两人你推我挤,在空中相持不下。陆之诚与通天邪主过了百余招,已知此人武功不弱,于是使出千形剑法,从数个方向来袭对方。 通天邪主初次使用青云玄空剑,一招一式略显笨拙,这时见陆之诚来势汹汹,立即退到地上,扔掉长剑,使出通天神掌。 陆之诚在半空用长剑从胸前划出几道,白云玄空剑的剑气立即挥向地上的通天邪主。剑气与掌风骤然相接,顿时响起阵阵刺耳的爆炸声。 通天邪主见状,大吃一惊。通天神掌威力无穷,自问世以来,尚未遇到化解之招,如今却被千形剑法所破。他羞愧难当,又寻思天毒花果毒性将过,屋内的各路豪杰必定不会放过他,于是狠狠地说道:“陆公子,你的千形剑法,我算是领教了。希望下次相见之时,我们能够再次切磋!告辞!” 陆之诚拱手道:“前辈,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前辈用功颇深,将来必定能够集武学之大成,还望前辈不能够改邪归正,造福武林。” 通天邪主听后,愤愤地说道:“多谢公子美意!我们走!”说完,不顾那些被王重瀚捆绑的手下,只带着剩下的人扬长而去。 王重瀚见到通天邪主离去,对师弟们说:“那人杀了我们这么多师弟,这些人绝不能放过。”那些苍穹派弟子道:“师兄的意思是?”王重瀚道:“把他们押到后山全都推到悬崖下去。” 通天邪主的手下听毕,吓得大惊失色,急忙向王重瀚求饶道:“小兄弟,你不能这样啊。杀害你师弟的是通天邪主,不是我们啊。我们实在是冤枉啊!” 王重瀚头也不回地说道:“把他们拖下去。” 那些人立即大呼起来,整个场地都充满了他们的哀嚎声。 陆之诚这时刚好给来纪云解开穴道,回过头问乐异扬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乐异扬道:“他们是通天邪主的手下,如今被主人遗弃了,又听说要被扔下悬崖,所以才这般鬼哭狼嚎。” 来纪云望着那些人,说道:“扬哥哥,他们为虎作伥,按理的确该诛。” 乐异扬道:“话虽如此,但他们确实没有杀人,就这样白白死去,有些可惜了。我过去跟王兄弟谈谈,希望他可以留这些人一条生路。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来纪云微微一笑,点头道:“扬哥哥,你去吧。” 乐异扬当真过去,说上连篇之语,才让王重瀚放弃了杀人的想法。那些人见捡回一条性命,自然对乐异扬感恩戴德。 王重瀚却发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往后,你们就待在苍穹山庄,以免你们出去害人。”那些人听后,默默无语。王重瀚朗声说道:“你们还想反抗不成!”那些人急忙回答道:“小兄弟,你误会了。只是我们长期混迹江湖,你要我们静静地待在这个封闭的地方,还不如立刻取走我们性命,这样反而痛快些。” 乐异扬心中不悦,却不方便出声。 来纪云见状,走上前去,指着那些人骂道道:“你们真让人寒心,扬哥哥好不容易才救了你们,你们却又自寻死路,活该被通天邪主遗弃。” 那些人一听到“通天邪主”四个字,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不再搭话。 来纪云继续说道:“你们的大哥杀了人,自然要你们来承担。不过你们就算死了,他也不会记得你们的。依本姑娘所见,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那些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独善其身 王重瀚先前听闻来纪云亲密地叫“扬哥哥”,又见二人协心同力对付通天邪主,心中已经猜到两人关系不一般,于是客气地说道:“姐姐,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是非善恶,你不必和他们白费口舌。” 来纪云耸耸肩,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弟,他们就交给你了。”转身对来纪云道:“扬哥哥,我们过去吧,师兄还在等我们。” 乐异扬无奈地摇着头,与来纪云一起回到大门口,却不见陆之诚的身影。原来陆之诚担心各位前辈的安危,早就进屋查探情况。 章应闲与匡未僵仍然侯在门口,见到二人过来,章应闲首先开口道:“乐公子,你真厉害。方才那位公子和这位小姐都是你朋友吧?” 乐异扬道:“那是陆公子,千形剑法的传人,也是悠云山庄的主人。这位是他的师妹,姓来,闺字纪云。”来纪云抿着嘴,说道:“扬哥哥都替我们介绍了,还不知您们二位尊姓大名。” 章应闲道:“我是幽寂谷的章应闲,这位是我师弟,匡未僵,我们也算是乐公子的朋友。”来纪云听罢,柔声说道:“既然都是自己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完微微下蹲。章应闲急忙说道:“姑娘不必客气。” 他说完,用手碰了碰一旁的匡未僵,轻声问道:“师弟,你说来姑娘与翠心姑娘相比,谁更漂亮?”匡未僵愣了一下,瞟了乐异扬一眼,发现他脸色微沉,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只说道:“师兄,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来纪云在一边听着,已猜出各种是由,随口说道:“两位兄弟,你们见过翠心妹妹啊?” 章应闲口无遮拦地说道:“怎么没见过?我还与她一起跌进土洞之中,待了整整一晚上才出来。翠心姑娘人很好,就是太执着,一心想着乐公子……”章应闲向来说话直来直去,毫无顾忌他人的感受。 匡未僵望见乐异扬与来纪云表情凝重,连忙打断道:“师兄,我们还是先进屋去吧。”章应闲白了他一眼,道:“我还没说完,如今被你这样一打断,我该说的话都忘记了。不管怎样,翠心姑娘与乐公子还是挺般配的。来姑娘,你说是不是?哈哈!” 在章应闲眼里,翠心是他见过的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她不仅相貌俊丽,而且温柔体贴,对乐异扬死心塌地。更重要的是,乐异扬对她的关心也无微不至,幽寂谷中的人都认为二人在一起非常合适。 来纪云听了章应闲的话,皱了皱眉头,并不吭声,却在心中嘀咕道:“翠心那个小女孩确实美丽可爱,莫非扬哥哥真的喜欢上她了。” 乐异扬见她不开心,担心他吃醋,说道:“云儿,你别误会,这里面有太多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有空我再好好和你说明白。” 来纪云故意生气道:“扬哥哥,你实话告诉我,那****离开开封,你是不是一直与翠心在一起?”乐异扬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支支吾吾说道:“这……这……”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如实说当然不行,骗她更加不对,他只能故意要开这个话题,说道:“云儿,陆公子进屋已久,我们赶紧去找他。” 匡未僵心中有数,眼看乐异扬受窘,插话道:“来姑娘,那日拓跋济予突袭幽寂谷,故意擒了翠心姑娘,想要逼迫乐大哥就范,乐大哥为了救翠心姑娘,不幸身中毒箭,几乎性命不保。翠心姑娘为乐大哥做一些事,也是人之常情。” 来纪云思忖道:“这个少年很会替扬哥哥着想。奇怪的是,为何在这里没有发现翠心妹妹的身影?”于是问道:“匡兄弟,翠心妹妹没来苍穹山庄吗?” 匡未僵答道:“那日我们出谷办事,走得有些急,没能与翠心姑娘道别。她这时可能还与梅大哥和翟姑娘在一起罢。” 来纪云想起那日在刑场救丰若香一事,寻思:“没曾想到劫刑场之事牵连这么广,连梅大哥与翟姑娘也被迫离开开封。既然当时有梅大哥他们一路同在,我对扬哥哥还有何担心。”打趣道:“扬哥哥,你就这样不辞而别,翠心妹妹肯定会很伤心的。” 乐异扬见她消除顾虑,放下心来,说道:“我们一路危险重重,翠心若是跟来,岂不是白白受苦。”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笑,一起走进屋去。 屋内众人正陆续苏醒。逍散真人功力深厚,已经将体内之毒排除掉,元气恢复大半,这时正在与陆之诚谈话。 众人见到乐异扬进来,皆起身说道:“乐少侠,方才多谢你尽力周旋,我等才能安然无恙。”陆之诚进屋之后,已将前后发生的事情逐一禀报给逍散真人。 乐异扬连忙说道:“各位前辈,你们折煞在下了。赶走通天邪主的人不是在下,而是悠云山庄的陆公子。”陆之诚笑着说道:“乐兄弟,你不必谦虚。陆某到来之前,全靠你们几人拼死相博,通天邪主才没能踏进屋内半步。” 齐少煊也说道:“不管怎样,陆公子、乐少侠,这回承蒙你们倾力相救。齐某在这里谢过了,他日若能用得上我齐某人的,你们尽管开口。”穆于淳随声附和道:“我丐帮也愿意效犬马之劳。” 陆之诚道:“齐公子严重了。你和各位前辈都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侠士,若不是饮用了毒酒,通天邪主岂敢如此嚣张。陆某彭碰巧来迟数日,才侥幸逃脱一劫。”他一说完,李元磾、范叔闵、开阳子等人就异口同声地骂出来,恨不得立即将通天邪主千刀万剐。 章应闲点点头,朗声说道:“陆公子言之有理,我与师弟二人正是由于未饮毒酒,才能支撑到现在。” 逍散真人点点头,环顾室内众人,将目光停在乐异扬身上,说道:“乐少侠,鄙人有一事不明,你明明与我等开怀畅饮,为何全然无事。” 来纪云听后,也十分好奇,轻声说道:“扬哥哥,你最近又练就了什么奇门异术,竟能百毒不侵?”乐异扬耸耸肩,满脸忙然。 他思索片刻,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豁然开朗。那****中了拓跋济予的箭毒,饮用了西域宝马之血,对毒素已有防御的功力,可能是这个缘故才让自己幸免于难。拓跋济予一心想要夺回白马,一路苦苦追踪,这次若不是碰到通天邪主在此捣乱,他定会向乐异扬索要坐骑。如今通天邪主已经离开,拓跋济予兴许还会返回,这个秘密还是不要公之于众为好。想到这里,乐异扬说:“道长,在下之前中过一回毒,想必已有抵抗之力了,故而能够安然无恙。” 逍散真人哈哈大笑道:“鄙人之前从未听说过类似之事,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屋内众人大都与逍散真人想得一样,都对乐异扬的话将信将疑。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次出现 此时屋内之人大多窃窃私语。道:“各位前辈,你们有什么好疑惑的?扬哥哥真真君子,不会信口雌黄。” 那些武林人士听了这话,都直愣愣地望着来纪云,心中思索此女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在公众场合毫无畏惧之心。 逍散真人看到众人的举止,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说得对,天下每日都有奇事发生。乐少侠武艺超绝,又能百毒不侵,真是武林之福啊。” 李元磾仍然不肯相信,大声说道:“老夫不信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情。”乐异扬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来纪云道:“前辈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李元磾道:“小丫头年纪轻轻,竟然到处造谣,蛊惑人心!你师父是谁,叫他出来?” 来纪云正想反驳,陆之诚连忙制止,躬身说道:“李皇叔何必动怒,大家都是自己人,她是我的师妹来纪云。”又对来纪云道:“师妹,还不上前给李皇叔赔礼道歉。” 来纪云嘟着嘴,“哼”了一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元磾自言自语道:“显允焕的徒弟厉害得很啊!一个武功卓越,一个伶牙俐齿,都极难对付。”陆之诚听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李皇叔过奖,我这个师妹刁钻得很,恐怕只有师父才能叫得动她。” 乐异扬心想此事与自己有关,却难为了云儿,于是说道:“李皇叔,你若不肯相信在下,在下这就试给你看。”说完走到桌旁,从九坛之中到处满满一杯酒,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 来纪云急忙叫到:“扬哥哥,你这是何苦?”乐异扬微微一笑,细声说道:“云儿,我不想大家冤枉你。”来纪云听后,满眼都是金莹的泪水,心中又羞又喜,这时只好低着头,以免屋内众人取消。 逍散真人本想出手相救,但见乐异扬饮后仍然谈笑风生,心中的疑虑也就打消了,对大家说道:“各位大侠,看来乐少侠与来姑娘说得是事实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个通天邪主阴险狡诈至极,竟在宴会的酒中下毒,还好各位侠士无事,不然敝人可是罪孽深重啊。” 穆于淳道:“道长,通天邪主的确狡猾,我与他交过手,当日乐公子与匡公子也在场,却被他设计困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脱身。以后若在遇到他,务必格外留心。” 逍散真人用手猛锤桌子,说道:“通天邪主欺人太甚,我等与他无冤无仇,他全欲将我等一网打尽,真是岂有此理!”屋内各路豪杰听后,也都义愤填膺。 陆之诚见状,说道:“各位稍安息怒。陆某对此事略知一二。这通天邪主本是中原习武之人,只因触犯晋国刑律,才逃到契丹上京。他与契丹王爷耶律李胡交好,甘心做他的奴仆。这次晋国与契丹交战,耶律李胡并没有随军出征。通天邪主此番到来,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乐异扬想起此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说道:“各位前辈,通天邪主想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以便号召天下英雄为他所用,真是居心叵测。”各人听后,纷纷说道:“想让我们帮助契丹人,做梦去吧。” 这时,突然听到屋外传出一阵号角声。众人急忙走出门外。场地外挤满了苍穹派的弟子,都在听从王重瀚的指挥。消散真人大声叫到:“瀚儿,发生什么事了?” 王重瀚正率领众师弟严密防御,突然听到师父的召唤,立即转身奔至台下,仓皇地说道:“师父,庄门发现大队契丹骑兵,正朝这边快速行来。” 逍散真人听后一惊,旋即镇定下来,对他说道:“你们严加防范,我与众侠士商议对策。”王重瀚领命之后,又赶去前方御敌。 众人都诧异道:“契丹大军怎么无缘无故进攻苍穹山庄?”逍散真人道:“大家不必惊慌。契丹皇帝与我有过几面之缘,并不是斩尽杀绝之人。若真是他的军队进犯,敝人定会前去他的大营质问。” 李元磾、范叔闵等人早已不耐烦,故意说道:“道长,你对耶律德光那么了解,为何不去做他的国师。”逍散真人听出话中有话,笑着说道:“敝人乃堂堂的汉人,怎会向通天邪主那般是非不分。” 他刚说完,就听见来纪云大叫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扬哥哥,为首的那人不就是通天邪主吗?” 乐异扬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通天邪主骑着骏马,身后是一大队身穿铠甲的契丹骑兵,他们正气势汹汹地前行。苍穹派弟子则是步步后退,就快被逼回到场地中来。 李元磾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士兵恐怕是耶律李胡的部下,这下难办了。”逍散真人道:“你们放心,他们擅自进庄,已触犯我庄规,敝人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李元磾道:“看他们的气势,不把苍穹山庄夷为平地,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逍散真人紧握拳头,冷冷地说道:“各位先暂避台上,敝人去会会他们。”说完跃身飞出十余丈,脚在空中连行数百步,来到那对骑兵前面挡住他们去路。 章应闲天生爱凑热闹,对匡未僵说道:“师弟,我们也过去看看。”说完飞身而去。乐异扬、陆之诚与来纪云见状,全都飘然过去。 李元磾、穆于淳、玉衡子、范叔闵与齐少煊等人都站在台上原地不动,各人都密切注意前方的一举一动。 逍散真人刚到,那些契丹骑兵就停止前进。通天邪主坐在马上,气势凌人地望着众人。 他身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挥着马鞭,大声说道:“我契丹与晋国正在交战中,你们这些武林人士不知好歹,在此荒野之地聚集,意欲阻挡我契丹南征,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逍散真人正声驳道:“一派胡言!我等习武之人以武会友,有何不对!你们无缘无故闯入我的庄中,还打死打伤我的徒弟,这是何道理?你们可知这里是何处?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那人怒道:“放肆!这里是契丹的地盘,我们为何不能进?你们趁着人多势众,将我契丹的国师赶走,现在我们正是回来报这个仇。” 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原来通天邪主数月前已被契丹皇帝封为国师。耶律德光为了南征大业顺利进行,特意邀请通天邪主重出江湖,专门对付中原的武林人士。 ------------ 第一百四十三章 道长陨命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道:“惭愧啊!本座得以践位国师,全靠耶律王爷抬举。”他口中指的王爷,乃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之弟耶律李胡。耶律李胡深得皇太后述律平的疼爱。苏吕平故意让他坐镇上京,便是为了锻炼他运筹帷幄的能力。 逍散真人听了之后,拱手说道:“原来是国师驾临,有失远迎了。只是胜任国师之人向来都出自释家或道家,不知通天兄是出自哪一教?” 通天邪主愣了一下,以为对方在挖苦自己,于是狠狠地说道:“逍散真人,本座无门无教,却偏偏坐得上国师之位,你奈我何?”消散真人道:“国师,你误会了。敝人绝无嫉妒之意。今日国师到来,敝人作为东道主,恳请你们进来庄中喝杯酒。不知国师意下如何?” 通天邪主知道酒中被自己下过毒,这时阴险地一笑,说道:“不必了。你们还是直接束手就擒,免得大动干戈。” 逍散真人微微一笑,摆开双手向后一挥,故意说道:“国师,你要敝人这样做倒是可以,但还请你放过我庄中的客人。” 通天邪主听后一喜,不知是**记,正想顺势拿下逍散真人,却听身旁的将军正声说道:“国师,王爷吩咐过,这里的任何人都不能放过,您忘了吗?”通天邪主虽然贵为国师,但终究是汉人,不得不仰仗契丹贵族行事。 这位将军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姓萧名不可。他的哥哥便是此次南征大军后营统帅萧翰。两人皆是耶律阿保机皇后萧氏的直系后代,与耶律德光、耶律李胡是表兄弟关系,因此在契丹的地位贵不可言。 通天邪主暗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本座当然知道。”又对逍散真人说道:“道长,本座尚有一事,还望你务必成全。” 逍散真人道:“国师但说无妨,但凡力所能及之事,敝人绝不推脱。” 通天邪主道:“道长倒是比你那些徒儿明白事理。如今契丹国力强盛,晋国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南方诸国更是不堪一击。这天下武林盟主之位,理应让我契丹人担任。本座身为契丹国师,受圣上所托,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如若本座顺利坐上盟主之位,到时自会恳请求圣上赦免你们私下谋逆之罪。” 逍散真人见他原形毕露,仍然不露声色地说道:“国师,这事关系重大,敝人恐怕做不了主。”通天邪主顿时恼羞成怒,说道:“消散老二,本座与你消磨许久,你却道出这种话,气煞我也。”说罢从马上飞身下地,前来与逍散真人动手。 逍散真人施展轻功,向后退出七八丈,来到场地中央。通天邪主不由分说,立即使出一掌,卷起场地上的粉尘、石子朝对方席卷而去。逍散真人一面后退,一面用拂尘将袭来的掌风消失殆尽。 通天邪主不肯善罢甘休,连连使出绝招,却被逍散真人一一化解。通天邪主深吸一口气,用手在胸前不停转动,随即使出一掌,顿时天昏地暗,草木被连根拔起。逍散真人见势头不对,连忙避过,只见方才站立之地被击出一个丈余深的大坑。 在场众人,不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都大吃一惊。乐异扬心中困惑,自言自语道:“通天神掌我曾见过,却没有这般威力,难道通天邪主之前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好让我们放松防御。” 一旁的章应闲也觉得纳闷,轻轻地对身后的匡未僵说道:“师弟,通天邪主这一招怎么感觉有些眼熟,你见过吗?”匡未僵说道:“不满师兄,我也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一声,说道:“今日要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言毕,右手朝外伸出,用力吸上地面一把苍穹派弟子散落的长剑,然后朝逍散真人推去,口中嚷道:“以子之剑,取子之首。” 逍散真人望见剑来,飞身迅速避过。那把剑却不落地,仍然悬在半空,又朝逍散真人刺过去。逍散真人连忙用拂尘挡住,却被长剑削断手柄。通天邪主双手发力,长剑朝逍散真人颈部刺来。逍散真人手中已无兵器,只得运气使出雷霆神掌来驱除长剑。他陡然一使力,未来得及发出雷霆神掌,便觉得双眼发花,胸口发闷,猛地突出一口鲜血,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陆之诚与乐异扬见逍散真人有难,同时飞身过去相救,却被通天邪主扬起的飞石挡住去路。那飞石阵绕着逍散真人身旁,大约三丈开外。 陆之诚立即使出千形剑法,将面前的障碍物清除干净。乐异扬也使出春风化雨,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他掌中传出,在飞石中间分出一道空隙。 等到二人靠近逍散真人之时,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颈部被长剑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陆之诚与乐异扬对视一眼,心中明白道长已经死去,立即拾起逍散真人的尸体,跃身逃出飞石阵。 台上众人见到逍散真人的遗体,全都怔住了。 苍穹派弟子眼睁睁看着师父丧身刀下,心中悲愤难当,这是个个都欲冲上前与通天邪主搏命,却被王重瀚制止住。王重瀚说道:“师父武功这么高,都被通天邪主所害,我们武艺平平,冲过去不是白白送死。师叔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不要灰心,总有一天,我会手刃通天邪主,为师父报仇。”那些苍穹派弟子不再搭话,只怒目盯着通天邪主。 通天邪主此时已经飞身回到马上。萧不可见到他刚才的身手,心中颇为赞赏,连忙拱手说道:“国师果然名不虚传,我契丹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了。”通天邪主冷冷地笑了一声,皮肉不惊地说道:“将军过奖了。” 萧不可心中不寒而栗,虽然有做后营统帅的哥哥撑腰,但这时也不敢再小觑身为国师的通天邪主。他对身后的契丹骑兵说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吧。今后无论国师说什么,你们照做便对了。”那些人唯唯诺诺,从此不敢丝毫得罪通天邪主。 通天邪主施展狠毒的招数,杀一儆百,一举两得。不仅给了中原豪杰一个下马威,又镇住了随行的契丹将士。 通天邪主气势汹汹地对众位武林侠士说道:“现在还有谁胆敢阻挡我做武林盟主!” 台上之人顿时交头接耳。李元磾道:“你说当就当武林盟主啊,你问过我们没有。别以为你杀了逍散真人我们就怕你,大家说是不是啊。”他话音刚落,周围之人都随声附和。 这些人本来就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侠士,如今眼见东道主被人所害,正欲擒了敌人为他报仇。这时心中都义愤填膺,只等有人一声令下,便立即飞身前去与契丹人厮杀。 通天邪主发现众人不听使唤,大声说道:“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们,但凡中了天毒花果之毒之人,无论武功高低,只要强运真气,就会气血停滞,一动不动,唯有任人宰割了,你们可要想好了。要想活命的,就站到我这边来,等到我坐上武林盟主,自然会给你们分发解药。” 李元磾道了一声“呸”,说道:“你个恬不知耻的家伙,想用这种雕虫小技欺骗人,我偏偏就不信。”他刚说完,就听穆于淳说道:“李皇叔不可大意。方才我察见消散真人在比武之时突然立住不动,后来便在飞石阵中被长剑刺中颈部而亡。以消散真人的武功,区区飞石阵怎能困得住他。”李元磾听后,仍然将信将疑。 这时,玉衡子插话道:“我与消散兄相交数十年,自然知道他的武功底细。苍穹派的雷霆神掌与霹雳神掌天下闻名,莫说是小小的飞石阵,便是千军万马也抵挡不住。消散兄不知身中剧毒,贸然运气,竟然加剧了毒性,这才让那通天邪主有了可乘之机。” 台上众人听后都心中大骇,有人说道:“我等都中了大毒花果之毒,现在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也有人说道:“通天邪主这般阴险狠毒,如果让他做了天下武林盟主,江湖上又要血雨腥风了。” 范叔闵、齐少煊与开阳子等人对视一眼,也都无可奈何。 穆于淳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们当中还有数人未中毒,希望他们可以击退契丹人。” 李元磾望着乐异扬、陆之诚、章应闲等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哪能斗得过通天邪主及数百名契丹士兵。” 穆于淳道:“李皇叔不必绝望。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且不管怎样,只要他们愿意出手,我们就还有希望。”李元磾悲观地摇了摇头,说道:“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向天抒站在一旁,心想:“帮主说的有道理。可以我贪杯饮了毒酒,不然的话,我也可以冲上去与那些歹人搏斗一番。”他朝通天邪主方向望过去,想起那晚帮中兄弟被杀的惨状,心中又悲痛起来。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通天动地 通天邪主气势汹汹地对众位武林侠士说道:“现在还有谁胆敢阻挡我做武林盟主!” 台上之人顿时交头接耳。是不是啊。”他话音刚落,周围之人都随声附和。 这些人本来就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侠士,如今眼见东道主被人所害,正欲擒了敌人为他报仇。这时心中都义愤填膺,只等有人一声令下,便立即飞身前去与契丹人厮杀。 通天邪主发现众人不听使唤,大声说道:“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们,但凡中了天毒花果之毒之人,无论武功高低,只要强运真气,就会气血停滞,一动不动,唯有任人宰割了,你们可要想好了。要想活命的,就站到我这边来,等到我坐上武林盟主,自然会给你们分发解药。” 李元磾道了一声“呸”,说道:“你个恬不知耻的家伙,想用这种雕虫小技欺骗人,我偏偏就不信。”他刚说完,就听穆于淳说道:“李皇叔不可大意。方才我察见消散真人在比武之时突然立住不动,后来便在飞石阵中被长剑刺中颈部而亡。以消散真人的武功,区区飞石阵怎能困得住他。”李元磾听后,仍然将信将疑。 这时,玉衡子插话道:“我与消散兄相交数十年,自然知道他的武功底细。苍穹派的雷霆神掌与霹雳神掌天下闻名,莫说是小小的飞石阵,便是千军万马也抵挡不住。消散兄不知身中剧毒,贸然运气,竟然加剧了毒性,这才让那通天邪主有了可乘之机。” 台上众人听后都心中大骇,有人说道:“我等都中了大毒花果之毒,现在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也有人说道:“通天邪主这般阴险狠毒,如果让他做了天下武林盟主,江湖上又要血雨腥风了。” 范叔闵、齐少煊与开阳子等人对视一眼,也都无可奈何。 穆于淳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们当中还有数人未中毒,希望他们可以击退契丹人。” 李元磾望着乐异扬、陆之诚、章应闲等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哪能斗得过通天邪主及数百名契丹士兵。” 穆于淳道:“李皇叔不必绝望。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且不管怎样,只要他们愿意出手,我们就还有希望。”李元磾悲观地摇了摇头,说道:“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向天抒站在一旁,心想:“帮主说的有道理。可以我贪杯饮了毒酒,不然的话,我也可以冲上去与那些歹人搏斗一番。”他朝通天邪主方向望过去,想起那晚帮中兄弟被杀的惨状,心中又悲痛起来。 通天邪主见到台上众人并无动手之意,放下心来,对萧不可说道:“将军,那些人被我的天毒花果毒镇住了,这时不会出手相助。这些苍穹派弟子,就交给你了。圣上说过,苍穹派屡屡违背圣意,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有一名苍穹派弟子活着离开。” 萧不可望着场地上百余名穿着青衫的少年,不屑的说道:“国师放心,我们有五百名甲士,还怕他们逃脱不成?” 王重瀚听了二人的谈话,才知道契丹人这次前来,只因师父多次拒绝出任国师一职,让契丹皇帝耿耿于怀,认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便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想到这里,王重瀚立即召集所有苍穹派弟子,说道:“各位师弟,契丹皇帝派来通天邪主杀了师父,还想一举灭掉我苍穹派。我们没有选择,只能抗争到底。擒魔圈何在?” 众位弟子立即组成大小五六个擒魔圈,死死堵住契丹骑兵的去路。其余数十名弟子退后数丈,举起手中的弓箭准备战斗。 陆之诚对来纪云说道:“师妹,这里危险,你还是先回到台上。”来纪云道:“你和扬哥哥都在这里,我才不怕呢?” 乐异扬听后,望着列队整齐的契丹骑兵,犹豫地说道:“云儿,你听陆公子的话,先回台上去。”来纪云道:“扬哥哥,你不用牵挂我,这些个契丹人,我还是对付的了得。”乐异扬见说不动她,只得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起备战。 章应闲望见这一阵势,对匡未僵说道:“师弟,你怕吗?”匡未僵道:“我不怕。师父让我们出来,便是协助乐大哥对付契丹人,现在契丹人就在眼前,我怎会怕呢?” 章应闲嘿嘿笑了两声,指着不远处的通天邪主道:“若是他不出手,契丹骑兵自然无所惧。就怕他突然出手,凭我们这些人,对付不了他。” 匡未僵道:“师兄,你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我们二人习得《元和秘笈》上的五种武功,乐大哥、陆公子与来姑娘也身手了得,合我们众人之力,与通天邪主打个平手总可以吧。” 章应闲道:“师弟啊,你也知道《元和秘笈》上的武功不错。你可知那通天邪主刚才所使功夫是什么?” 匡未僵满脸疑惑,说道:“师兄,我哪里知道?”章应闲小声说道:“他使的就是《元和秘笈》的上上层武功,名叫通天动地。”匡未僵这才恍然大呼,说道:“难怪他自称通天邪主。”章应闲又说道:“只是《元和秘笈》一直在幽寂谷中,这人怎会知道其中的招数?” 匡未僵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莫非他就是偷《元和秘笈》之人?”章应闲道:“不可能!《元和秘笈》被盗不过月余,凡人怎可在如此短的时间习得这般上乘武功。况且通天邪主这些年一直在契丹,未曾到过中原。”两人说了一阵,也不清楚通天邪主是怎么习得《元和秘笈》上面的武功。 这时,萧不可下令进攻,五百名契丹骑兵如猛虎一般冲了过来。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激战来敌 王重瀚不慌不忙,对在场的师弟们点点头,那些苍穹派弟子心领神会,立即施展阵法,大小“擒魔阵”迅速摆成一个口袋形状。那些契丹骑兵长驱直入,并未碰到任何阻挡。等到百余名骑兵进入阵内,苍穹派弟子又变换阵法,将那些骑兵横刀切成数段,各自使出雷霆神掌招数。 那些骑兵未见过这种气场,纷纷被掌风击倒在地。他们的坐骑吓得四处奔逃。擒魔阵又散开,封住场地,让那些马儿朝来的方向逃走。 萧不可见百余匹马疯狂朝自己袭来,立即下令众人散开。契丹骑兵听后,仓促调转马头,来不及的士兵连人带马跌倒在地。 萧不可脸色气得发红。他瞟了一眼通天邪主,发现他正神情自若地关注眼下发生的事情,毫无出手相助之意。萧不可心想:“国师终是靠不住的。我契丹骑兵威震八方,不能让他小瞧了。不然我的颜面何在!”于是下令将士迅速结合起来,再次发起冲击。 王重瀚大叫变阵,“擒魔阵”一字姓展开,朝同一个方向使出雷霆神掌,那些契丹骑兵见状,立即勒住马儿,朝四周散去。苍穹派弟子一招失手,正聚精会神调理气息,突然看到那些骑兵再次冲来。 王重瀚见势不妙,正要出手,却见通天邪主已飞到擒魔阵之上。场内的数十名苍穹派弟子扬起弓箭,却不敢发箭。通天邪主哈哈大叫一声,用力使出一掌,其中一个“擒魔阵”未来得及防御,阵内之人全都被“通天动地”之真气打成重伤。通天邪主一掌已毕,并无再次出手,转身飞回自己的坐骑。 擒魔阵有了破绽,那些契丹骑兵立即蜂拥而入,所过之处,刀光剑影,苍穹派弟子无力抵挡,纷纷败下阵来,尸身散了一地。王重瀚及剩余的师弟仍在奋勇杀敌,却难敌契丹骑兵的大刀。 王重瀚见契丹骑兵冲进场地,此时顾不了自己的安危,大声说道:“快放箭!”那些握着弓箭的弟子双手发抖,迟迟不肯动手。 契丹骑兵越来越近,苍穹派众人个个自危。台上的各位侠士看在眼里,此时不便出手,只能为这些少年捏了一把汗。 王重瀚绝望地叹了一口气,使出雷霆神掌,将身后的十余骑契丹士兵掀翻马背。又朝萧不可袭来。契丹士兵见状,立即上前阻拦,却被王重瀚连连击破胸膛而死。 那些苍穹派弟子见到师兄离开,连连发箭,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契丹骑兵纷纷中间跌落马下,其余的契丹骑兵纷纷勒马停住,下马携刀朝前冲去。 苍穹派弟子再发一箭,击毙三四个契丹士兵之后,也拔出长剑与涌上之人短兵交接。不过契丹士兵实力强胜,苍穹派弟子没了弓箭的优势,只得步步退败。 契丹士兵连杀十余名苍穹派弟子。乐异扬再也看不下去,连忙出手制止。那些契丹士兵见眼前之人过不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举着大刀横冲过去,毫无招式可言。 乐异扬立即拔出青云玄空剑,挡住数个契丹士兵的大刀,用力往后一推,将对方掀出丈余开外,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这般赶尽杀绝太没人性。”那些士兵止住脚步,左右对视一眼,再次举刀袭来。 乐异扬又说道:“你们还来,休怪我不客气了。”来纪云在他身后说道:“扬哥哥,他们听不懂你说的话。”乐异扬这才明白过来,举剑砍断一人的大刀,又擒住一人的手,用力一按,那人立即大叫一声,松开我刀的手。乐异扬用脚弹起那把大刀,对来纪云说道:“云儿,这把刀给你。” 来纪云微微一笑,身子腾空,举起手抓住大刀,拔出阵势准备进攻。 陆之诚此时也拔出长剑,跃到二人身前。他在江湖上历练已久,出起手来自然不客气,场地上立即血肉横飞。那些契丹士兵不敢大意,紧紧围住三人。 乐异扬跃身而起,翻过那些人的头部,转身使出点穴手定住四五人。这时,他见到章应闲与匡未僵二人,说道:“两位兄弟,契丹士兵人太多,快上来帮手啊。” 章应闲道:“这些人就留给你们对付。通天邪主偷学了《元和秘笈》的武功,我们这就上前找他算账。” 乐异扬愣了一下,心想:“章兄弟为何这么说?难道通天邪主去过幽寂谷?”他正发呆,听到身后兵器袭来,立即匍匐在地。一个契丹士兵举刀朝他颈部砍去,这时大刀轮空,被乐异扬绊住,颈部划在大刀上而亡。乐异扬望着他,摇摇头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这是自作自受啊。” 契丹士兵那时他们的对手,不过一会,都纷纷后退了。 萧不可正密切注意场地上的局势,未料到王重瀚已杀至身前。王重瀚此时已经孤注一掷,下定决心要手刃这个契丹将军。他一掌击中萧不可的坐骑,那马儿长鸣一声,立即倒地而亡。 萧不可从马上飞身跃下,用契丹话大声说道:“大胆,竟敢偷袭本将军。”王重瀚久居瀛州,对契丹话略懂一二,听了对方的话,用汉语回应道:“契丹胡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萧不可听不明白王重瀚的话,转头询问通天邪主。通天邪主道:“萧将军,他是说会亲手杀死你。”萧不可恼羞成怒,拾起身旁的弓箭朝王重瀚射去。 王重瀚翻身避过,一招雷霆神掌朝对方袭来。萧不可来不及闪躲,仍然举弓再射出一箭。这一箭被强大的掌风挡住去路,又朝来时的方向飞来。萧不可睁大了眼睛,此时已经无处可逃。 通天邪主见此情形,心想:“萧将军与我同来,他若出事,圣上必定会追究我。再者,我乃堂堂契丹国师,如果连这个少年都打不败,岂不是要让在场众人看笑话。”想到这里,他立即调运真气,伸出右手吸住飞来的利箭。 萧不可经此一险,吓得背心生出冷汗,此时顾不得将军的身份,立即后退数步,躲在通天邪主的身后。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功夫传承 通天邪主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说道:“小子,杀你师父的人是本座,有胆量来找本座算账。” 王重瀚坦荡荡地说道:“反正我迟早都会死,今日就以死相博,不成功,便成仁。”说完,立即使出雷霆神掌。 通天邪主举掌挡在胸腔,将雷霆神掌掌力化解与无形之中。 王重瀚吃了一惊,又摆出进攻阵势出来。通天邪主连连摇手,说道:“小子,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最多不过十年功力,怎能敌得过本座?”王重瀚气呼呼地说道:“大恶人,你使的是什么邪恶功夫?”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道:“你叫本座大恶人,确实十分有趣。今日本座就将大恶人做到底,杀你个片甲不留。至于本座的功夫嘛,你还没有资格知道。”说完便从马上飞下,立在王重瀚之前两丈的地方,双手掌张开,从外向内缓慢移动,似乎在调理真气。 王重瀚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通天邪主,只见他双眼紧闭,双手握紧拳头,于是准备趁对手松懈之时发起偷袭。 章应闲与匡未僵此时来到王重瀚身旁,轻轻怕了他的肩膀,说道:“王兄弟,不要怕,有我们呢!”王重瀚点点头,说道:“两位大哥到了,重瀚感激不尽。” 这时,契丹骑兵已经败退回来,人数只剩下原先的四五成。他们个个浑身是伤,垂头丧气,毫无斗志可言。萧不可气不打一处来,但此时军心不振,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命令他们全都往后站,以免干扰通天邪主出手。 陆之诚与来纪云击败契丹士兵之后,正准备返回台上稍事休息。乐异扬担心王重瀚安危,不顾来纪云劝说,执意前去相助。来纪云握着他的手,担心地说道:“扬哥哥,那人武功极高,你要多加小心。”乐异扬道:“云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正所谓邪不压正,不论对手多强大,我们都有打败他的办法。” 来纪云笑着说道:“扬哥哥,多日不见,你愈来愈自信了。”两人相视一笑。乐异扬道:“云儿,你先回去休息,稍有还有好戏看呢!”目送来纪云回到安全的地方,乐异扬放下心来,只身前往王重瀚那边助阵。 王重瀚见到乐异扬,感激地说道:“乐大哥,还有你,谢谢你们出手相助。”乐异扬道:“路见不平,尚能拔刀相助,何况我们还是朋友。而今只有击退通天邪主,苍穹派才有保存的希望。” 王重瀚点点头,担忧地说道:“那个大恶人武功高强,故意隐藏锋芒,这回我们是吃了大亏。” 乐异扬冷冷地说道:“那人名字中间带着一个斜字,自是不能当做常人来看待。不管怎样,我们自己小心便好。” 章应闲听后,朗声说道:“我管他邪也好,正也好,我们四人合力,定会逼得他原形毕露。”匡未僵附和道:“师兄言之有理。” 通天邪主听到几个少年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这时睁开双眼,鄙夷地说道:“就凭你们四人,还想打败本座,真是活腻了!” 乐异扬故意说道:“前辈功夫十分了得,我们并无胜过的把握。不过前辈使出的招数尽是歪门邪道,我们不屑与你动手。” 通天邪主听后勃然大怒,说道:“胡说八道!本座武功乃是正统正派,承袭的是盛唐功夫。你们孤陋寡闻,哪知道世间还有这些神奇武功?” 乐异扬、章应闲听后都吃了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想起了《元和秘笈》。 通天邪主见到二人目瞪口呆,得意地说道:“小子,你们就算想破脑袋也未必知道本座的武学渊源。”乐异扬暗暗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前辈习得是正派功夫,为何不造福武林,反而为虎作伥,投靠契丹人!”通天邪主听后脸色微沉,大怒道:“住嘴,本座做何事自有分寸,岂容你们揣测?” 章应闲望着通天邪主,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听了方才通天邪主讲的话,已猜到他与幽寂谷有很大的关系。 《元和秘笈》在幽寂谷封藏了数十载,若非葛岷山发现,这本武林秘笈恐怕会随着岁月的迁移,在洞中默默地腐烂掉。葛岷山得到《元和秘笈》之后,仔细翻阅全书,对上面记载的九九八十一种失传武功大加钦佩,决定收徒将这些功夫传承下去。但这些功夫都是高深叵测,非得耗费数年之久才能有所小成。所以幽谷派弟子从入门那日开始,就得苦练基本功,等到内力强盛之时,方能对《元和秘笈》上的某种武功使用起来游刃有余。 《元和秘笈》最上层的九中武功,其中一种便是通天动地。世间只有二人习会,一人是幽寂派掌门葛岷山,另一人便是葛岷山最早的徒弟,即现任契丹国师的通天邪主。通天邪主心术不正,当年偶遇葛岷山,得知其乃世间少有的高人,便花言巧语想做他的徒弟。 恰好葛岷山想让《元和秘笈》上的功夫重现江湖,于是当即答应,并待他回到幽寂谷。两人朝夕相处了四五年,通天邪主习得数种功夫,并成功掌握了通天动地的招数,开始自以为是以来,屡屡在江湖上显摆武功,并多次打伤武林中人。 葛岷山得知之后,劝他改过自新,随之他不但不悔改,反而得寸进尺,要求修炼《太阴剑法》。《太阴剑法》是《元和秘笈》里面最高深的武功,谁能习会此剑法,便可称霸武林。葛岷山见他心术不正,所以严词拒绝了。谁知他一气之下,竟然出手与葛岷山相斗。葛岷山连出三十招不同的武功,将通天邪主死死困住。葛岷山碍于师徒的情分,又爱惜他的才能,没有痛下杀手,而是罚他面壁思过一年。 通天邪主心有不甘,趁葛岷山不注意,偷偷溜出幽寂谷,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葛岷山万分无奈,只得由他而去。后来又收了几十个孤儿做徒弟。有了前车之鉴,葛岷山就定下“没有他本人的许可,任何人不得离开幽寂谷”的门规,以防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同门相斗 章应闲未得师父允许,擅自出谷,同样违背了这条规定。他当时只想着尽快找出偷盗《元和秘笈》之人,以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未三思而后行,做出了违背师父的举动。他离开幽寂谷不到十里路,突然想起了师父定下的戒律,心中已有后悔之意,但想到既然出了谷,若是无功而返,既免不了责罚,又会被师弟们笑话,于是横下心来,继续在山林间前行。 通天邪主此时已经等得不耐烦,大声说道:“你们三个少年若要与本座比试,就快快出手。本座铲除苍穹山庄之后,还要返回大营向圣上复命,如若耽误了时辰,圣上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章应闲抬起头,随口问道:“通天前辈,你的武功极其高深,好似我幽寂谷功夫,不知前辈可曾听说过《元和秘笈》一书?” 通天邪主听完之后,脸色微沉,大声骂道:“兔崽子,你究竟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底细?”说完随手夺过站在一旁的萧不可的佩刀,朝章应贤飞身而来。 章应闲拔剑挡住来人,用掌去击对方的腹部,通天邪主侧身避过,反过手去点章应闲的死穴。章应闲猛地后退一步,长剑挡在胸前。通天邪主手指来不及缩回,用力击中剑身,只听见一阵“叮叮”的声响。 章应闲立即使出“流光剑法”,用剑刃反射阳光,耀眼的光芒立即照到对方眼睛处。通天邪主挥开衣袖挡住双眼,双脚朝对方划过,举刀去砍章应闲。章应闲跃身避过,随即变换招数,他每出一招,空中即划过一道亮光。通天邪主防不胜防,无奈之余,将大刀扔回给萧不可,立即使出通天神掌。章应闲知道此招的厉害,但此时并不避让,连忙使出“破阵剑法”的招数,举剑朝对方刺去。 通天邪主见到章应闲在空中旋转着朝自己而来,手中还我有锋利的长剑,来不及充分运气,仓促间将一掌猛推出去,只见一阵疾风伴着石子砂砾扑向章应闲。章应闲用剑护住头部,施展出“鬼斧剑法”,须臾之间,石头砂砾全都被击落在地。通天邪主正诧异间,章应闲已经来到他的跟前。 通天邪主吃了一惊,心想:“这少年所使得的招数为何如此眼熟?难道那也学了《元和秘笈》的招数。”他正想开口询问,章应闲已经使出“寒山剑法”,长剑死死围绕住对方,随时准备寻隙刺入。通天邪主立即施展内力,将悬在空中的剑吸到自己身前,一手抓住,用了一震,长剑立即断为数截。 章应闲没了长剑,急中生智,蹲下身拾起地上散落的剑片,用力朝通天邪主撒过去。通天邪主双手轻扬,不费任何力气就将那些暗器打落。章应闲心中一怔,想到:“此人内力之高,除了师父之外,再无第二人。”于是说道:“通天前辈,你学的是《元和秘笈》的内功吧,算起来你应该是我的师兄了。既然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还要动手下去!” 通天邪主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眼前之人是葛岷山的徒弟。他与葛岷山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但想到自己当初狼狈逃离幽寂谷,仍然感到十分羞愧。他听了章应闲的话,误以为葛岷山已将他的劣迹告知所有入谷之人,不觉大怒起来,举掌说道:“小子,谁是你的师兄,你认错人了!” 匡未僵此时在一旁,听到章应闲的话,心中明白了几分,立即冲上前去,说道:“通天师兄息怒,请听师弟一言。” 通天邪主望了匡未僵一眼,好奇地问道:“你也是幽谷派弟子?”匡未僵坦诚地点点头。通天邪主对二人说道:“你们既然识破我的身份,便不能在时间活着了。” 章应闲与匡未僵听后,心中失望至极,明白对方为了荣华富贵,已经不会再念同门之谊,这时都摆出阵势,准备与通天邪主决一死战。 乐异扬在一旁注视着三人,脑中回忆起那日袁甄桢与他说过的话,心想:“原来通天邪主所说的那个师兄就是通天邪主。他不仅背叛了师门,还成了契丹的国师,专门对付中原武林。如果葛老前辈知晓此事,一定不会放过他。” 通天邪主环顾四周,又朝台上的众位武林人士望了一眼,阴险地笑了一声,说道:“两位师弟,莫怪师兄无情了,这里没有人可以就得了你们。”他话音刚落,便隔空从两个契丹士兵手中夺过大刀,用力朝章应闲与匡未僵刺去。 两人急忙侧身避过。通天邪主双手置于胸前,仿佛在调运真气。章应闲与匡未僵不明所以,却见方才那两把大刀又朝自己袭来。两人再次紧急避让,却落入了通天邪主早就备好的飞石阵中,那两把大刀也同时陷入阵里。 乐异扬想到逍散真人正是死于其中,不敢对之小觑,这时心中闪过不祥的感觉,便立即赶去相救。 萧不可看到对方只剩一人,再次燃起杀心,随即命令周围的士兵发起进攻。那些契丹士兵方才吃过乐异扬的亏,知道他武功不弱,这时举起大刀靠拢,但谁都不敢第一个冲过去。 乐异扬已是心急如焚。他想起临走之前袁甄桢嘱咐过的话,不忍心幽谷派弟子就这样殒命,于是一个箭步,击倒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契丹士兵,飞身越过二人的身体,又用脚板踩过几个契丹士兵的肩膀,须臾之间已经来到飞石阵前。乐异扬来不及思考对策,依照先前破阵的办法,拔出青云玄空剑,使出一招春风化雨,将飞石阵打开一个缺口。 章应闲与匡未僵陷入阵内已久,精力大不如之前,只得背靠着背,互相防御随时袭来的大刀。二人见到飞石阵打开一个缺口,立即跃出阵外。 通天邪主看到乐异扬破了阵法,立即使出通天动地之功,将飞石阵炸成一个方圆数丈的大坑。阵外的三人感受到强大的内力,各自施展轻功朝外飞去。通天邪主正欲再次施展通天动地,却发现乐异扬随手擒了萧不可,已经回到场地之上。 那些契丹士兵见到将军被擒,这时慌了阵脚,急忙向通天邪主求救。萧不可是奉耶律德光之命前来围剿苍穹山庄的武林人士。通天邪主身为契丹的国师,肩负着护卫他的责任。 如今萧不可被擒,若是出手相救,并无十分可胜的把握;若是置之不管,恐怕会受到耶律德光的质问。通天邪主思忖再三,连忙挥手让契丹士兵退下,只身一人来到场地上。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互为人质 乐异扬将萧不可交给章应闲与匡未僵看管,自己则上前与通天邪主周旋。 二人接过萧不可,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央。萧不可望见二人满脸杀气,这时再不敢骄横跋扈,只是弱弱地说道:“两位好汉,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有事好商量嘛。” 萧不可说的是契丹话,章应闲望了匡未僵一眼,耸耸肩,表示根本听不明白他说的话,厉声说道:“住嘴!你老老实实待着,再废话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萧不可满脸茫然,颤巍巍地站在二人中间,大气不敢出一声。 契丹自耶律阿保机开国以来,从来比较注重汉文化。当今皇帝耶律德光的老师,契丹左丞相季拨优,便是在上京出生的汉人。耶律德光从小耳濡目染,对汉文化十分向往。正是如此,才奠定了他有朝一日入主中原的雄心。 耶律德光即位以后,采纳季拨优的建议,在上京开办了数家儒学书院。王公贵族的子第,如耶律钟盈、耶律阮、萧也金等人,都在其中学习过三年五载。 萧不可从小在萧太后的家乡长大,那里只有无边无尽的大草原,连一座像样的房屋都没有,更谈不上儒家书院,因而现在他深处险境,无法与对方交流,也就不足为奇了。 通天邪主望见萧不可垂头丧气的样子,差点忍俊不禁起来,但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后营统帅萧翰的弟弟,还得给他几分颜面,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乐少侠,你快将萧将军放了,我们有话好好说。” 乐异扬躬身答道:“通天前辈,您要在下放人可以,不过你得先把天毒花果的解药交出来。”通天邪主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此事好办,你先放人,本座后面自会给你解药。”乐异扬笑了一下,说道:“通天前辈,不是在下不相信您,只是如今人心险恶,世道不古,万一我把萧将军放走,他反过来极力阻止您交出解药,这时该怎么办?” 通天邪主道:“你大可放心,本座行事一向特立独行,旁人是干扰不了的!” 乐异扬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谈谈地说道:“我看未必。”通天邪主听后勃然大怒,伸出手,指着乐异扬说道:“乐少侠,你是存心为难本座。既然你不放人,本座只有大开杀戒!” 章应闲听到此话,立即去拔腰间的剑,却想起长剑已被通天邪主折断,只得顺手取了匡未僵的天山剑,按在萧不可的脖子上面,大声说道:“通天邪主,你莫轻举妄动。只要你一出手,这个契丹将军的人头就立马落地。” 通天邪主听罢,气得脸色发紫,按照他的性子,这时早就使出一掌,但他看到萧不可尚在对方手中,此时出手,恐伤及他,只得缓缓把手放下,双眼死死盯着章应闲。 乐异扬极力劝诫章应闲冷静下来,说道:“章兄弟,不要冲动,萧将军还有用,不能轻易杀了他。”章应闲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故意说道:“我才不管他是谁,惹恼了我,我就一刀切了他。” 萧不可从章应闲的语气中听出些什么,立即用契丹话说道:“国师,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啊。” 通天邪主听了他求救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对他是有气又恨。此时身后尚有两百余契丹士兵,他们见到主帅的遭遇,都暗暗拔刀,准备冲过去相救。 乐异扬不想再伤及无辜,对通天邪主说道:“前辈,你都看到了,我这个兄弟是性情鲁莽之人,稍有差池,萧将军的性命就难保了。我等知道前辈武艺高强,但我与两位兄弟都存了玉石俱焚之心,萧将军若想全身而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通天邪主听后,沉思片刻,终于和盘托出,说道:“乐少侠,本座身上并没有携带天毒花果的解药!你现在就要解药,不是为难本座吗?” 乐异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通天邪主根本没有交出解药的打算。他在宴会的酒中下毒,是为了要挟在场之人推举他为武林盟主。想到这里,乐异扬抬头说道:“前辈,既然你没有诚意,那就要委屈萧将军在苍穹山庄多待几日了。” 通天邪主无可奈何,终于忍无可忍,想先发制人从对方手中强行救出萧不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通天邪主,世上根本没有天毒花果的解药,你不要故作玄虚了。” 通天邪主大吃一惊,转过身望着来人。那个女子在数十丈外,身穿黑衣,头戴斗篷,手握一把七尺长剑。 乐异扬听那人的声音极其耳熟,但仓促之间想不出她是谁。那个女子飘然落下,立在乐异扬的身旁,叫了一声:“乐公子,分别数月,别来无恙?”乐异扬微微吃惊,没想到她竟然认识自己,诧异之余,吞吞吐吐地说道:“托姑……姑娘之福,在下一切都好。” 那个女子格格一笑,道:“那就好,我还一直牵挂着你呢?”乐异扬听后脸色微红,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那女子将斗篷摘掉,露出一张俊俏的脸蛋。 乐异扬见后,心中又惊又喜,说道:“丰姑娘!原来是你,没想到你来参加武林大会了。”那黑衣女子正是丰若香。丰若香将斗篷折叠好,淡淡地道:“乐公子,世界真小啊,在这荒野小地也遇到你。” 通天邪主见此女子与乐异扬有旧,心中顿生邪念,趁二人交谈不备之际,迅速伸出双手拉住丰若香的衣袖。丰若香毫无准备,整个身子被对方强大的内力吸了过去。 乐异扬立即挺身而救,却只抓住丰若香腰间的斗篷。他望着手中之物,眼见丰若香被擒,心中颇为懊恼。 通天邪主有了丰若香做人质,底气十足起来,说道:“乐少侠,如今这位姑娘落在本座手中,你还有什么话好讲。你若有半点不从,小心我一掌打死她!” 丰若香却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大胡子,你不要吓我,我可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说完,故意对乐异扬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我没事呢,你不用管我。”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道破玄机 乐异扬见此情景,回想起丰若香之前行刺杜重威未果,被打入死牢的事情,心中隐隐地作痛,向前跨出一步,伸出手放在胸前,说道:“前辈,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丰姑娘无关,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就好了。” 通天邪主道:“乐少侠,你这么在乎这个女子,本座偏不成全你们。” 乐异扬望着通天邪主歹毒的面孔,转过身对章应闲和匡未僵说道:“两位兄弟,丰姑娘有难,我们放人吧。”章应闲知道通天邪主是阴险狡诈之人,若此时放了萧不可,他必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于是说道:“乐公子,就算我们放了他,丰姑娘也未必可以安然无恙。” 通天邪主冷冷地说道:“本座不是无情之人,但是如果你们不马上放人,这个女子很快就会香消玉损!” 乐异扬担心时间一久,丰若香恐有不测,急切地对章应闲说道:“章兄弟,事到如今,我们已无其他办法,丰姑娘性命要紧啊。”章应闲听后置之不理,不肯松开握剑之手。 匡未僵不忍心,在旁边劝道:“师兄,我看算了,这个契丹人跟丰姑娘想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章应闲听后,大声说道:“师弟,你哪里懂。这人是我们手中的利器,若放他离去,通天邪主便没了牵绊,到时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丰若香见到乐异扬为难,脑筋一转,低下头在通天邪主手腕部狠狠地咬了一下。通天邪主疼得大叫一声,迅速松开左手。丰若香随即跃身飞出,向乐异扬而来。 通天邪主手腕被咬出一排牙齿印,心中万分恼怒,他是睚眦必报之人,哪能让对方轻易逃脱,当即使出通天动地之功,要杀死丰若香泄恨。掌风从通天邪主之处发出,将地面掀起一阵灰烟,朝丰若香身后卷曲。丰若香回头一看,“啊”了一声,身子失去平衡。 乐异扬见状,急忙箭步跨出,斜身接住她的腰部,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脚后跟一用力,两人都从地上站起。 丰若香扑在乐异扬的怀里,迎面而来的是阵阵少男的清香,她的双脸羞得通红。两人站定,乐异扬松开手,关切地问道:“丰姑娘,你没事吧?” 丰若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道:“乐公子,我没事。那个大胡子内力好深厚。”乐异扬正想对刚才的举动作解释,却听到章应闲叫到:“两位不要窃窃私语了,当心你们身后。” 乐异扬立即转身,看到迎面而来一股旋风,他来不及说话,一手将丰若香轻轻抛出。丰若香本来轻功了得,这样一来,她已翻身到数丈开外。乐异扬没了后顾之忧,挥手拔出青云玄空剑,双脚一前一后摆开,将积聚在手腕的真气通过剑尖使出。那股旋风碰到长剑的剑气,全都四散开来。 通天邪主未能伤及乐异扬,却又使出一招通天动地,朝章应闲等人推过去。章应闲仓促之间来不及避让,顺手把萧不可推上前去,然后借力朝后跃出三丈。 萧不可被章应闲这么一推,身子往前一个啷呛,刚好落入通天邪主的掌风之中。通天邪主未曾想到章应闲会这么做,此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但他还是倒吸真气,收回通天动地的七八成功力。尽管如此,萧不可还是衣衫全破,七窍流血而死。 通天邪主吃了一惊,来不及细想,双脚腾空,对着那些契丹士兵说道:“你们的将军乃是被那个少年所害,不管本座的事,你们赶快去报仇。”那些契丹士兵眼眼睁睁看着主帅死在面前,对章应闲恨之入骨,这时个个像是吃了强心丸,奋不顾身地朝场地上杀来。 乐异扬见到这一阵势,心想:“这回契丹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连忙对丰若香说道:“丰姑娘,你先回台上避避,我们稍后便回去。”丰若香道:“乐公子,你先别赶我走,兴许我能想出法子击退契丹兵。”乐异扬不解其意,一面扬剑护在胸前,一面问道:“大敌当前,不许胡闹!” 丰若香嘟着嘴,说道:“乐公子,你不信我,我就试给你看。”说完转身对着台上的各路侠士,朗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你们快出来帮忙啊!” 那些人不知这个少女是谁,但听到她的声音如此恳切,有几人已摩拳擦掌准备出手。玉衡子心思缜密,想到逍散真人之死,连忙制止道:“小姑娘,不是我们不肯帮你,只是我们喝了毒酒,不敢轻易调运真气。” 丰若香格格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 玉衡子见状,正声说道:“小姑娘,契丹兵就要来了,你可得当心。” 丰若香直起身来,止住笑容,坦然地说道:“各位叔伯,我方才已经说了,天毒花果并无解药。它虽然可以封住人的经脉,但药效只有两个时辰,你们掐指算算,现在过了几个时辰了?” 玉衡子精通天时地利,他抬头望着天上,口中默默念了几句,惋惜地说道:“现在刚好过了三个时辰。小姑娘,你要是早些出现,逍散真人就不会死了。” 丰若香大吃一惊,自言自语道:“消散道长一死,这下可麻烦了。”丰若香本是替母亲丰雪怜来参加武林大会。苍穹派与雾灵派一南一北,雄踞瀛州,皆是耶律德光眼中的沙粒。卧榻之下,其容他人安睡。耶律德光趁南征路过瀛州之际,意欲将其各自歼灭。如今逍散真人已死,苍穹派名存实亡,已不再是契丹的威胁。耶律德光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雾灵派了。 丰若香想到这里,后背发凉,恨不得立即赶回雾灵山告知母亲。这时,契丹士兵的呼喊声已至耳旁,丰若香回过神来,急忙拔出剑与乐异扬靠在一起。 台上的武林人士听了丰若香方才的话,大多仍心存疑虑,迟迟不肯出手。契丹士兵已经杀至,乐异扬、章应闲、匡未僵挥剑挡住。无奈契丹士兵人多势众,三人且战且退,眼看马上就要退到台下。 陆之诚望见契丹士兵气势汹汹,不觉为台下的乐异扬担忧,于是立即施展轻功,携剑飞到场上。玉衡子也带着西蜀七刀几人顺势而下,台上的穆于淳、李元磾、范叔闵、齐少煊等人见状,纷纷出手相助。 来纪云虽然心中牵挂着乐异扬,但见到他与丰若香之间的亲密之举,心中已然生出妒意,这时故意一动不动,只在台上默默地观望。 ------------ 第一百五十章 奸计旁露 在场的江湖侠士个个武功了得,丐帮帮主、西蜀七刀、南唐五虎、吴越三侠等人更是名不虚传。不过一会,那些契丹士兵便被打得落荒而逃。 通天邪主望见对方人多势众,且都武艺高强,心中已暗暗胆怯,只得下令契丹士兵后退,自己则夺了萧不可的尸体,翻身跃出十余丈,骑上坐骑仓皇出逃。契丹士兵跟在他之后,狼狈地行了数十里山路,终于在一处密林里面追上了通天邪主。 萧不可须臾间丧命,那些契丹士兵始料不及,此时方寸全无,担心回营之后会受到耶律德光的惩罚,于是竞相向通天邪主救助。通天邪主心中同样没有底气,无奈地说道:“各位,萧将军之死,本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们回到大营之后,可将此事如实禀报给圣上。要杀要剐,全由本座一人承担。” 那些契丹士兵听罢,顿时六神无主,纷纷说道:“萧将军是被苍穹山庄的那个少年所害,我们都亲眼目睹,与国师毫不相干。” 通天邪主心想:“我奉圣上口谕,随大军围攻苍穹山庄,虽然拖累了萧不可,但毕竟取了逍散真人的性命。既然这些士兵偏向于我,就算圣上问及此事,恐怕也只会责怪萧不可技不如人,而不会迁怒于我。” 那些契丹士兵见到通天邪主闷不做声,全都拔刀说道:“国师,如果您还不放心,我等即刻杀回苍穹山庄,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为萧将军报仇。”言毕,众人都望着通天邪主,只等他点头答应。 通天邪主当然有自知之明,那些江湖侠士岂是好惹的。道:“各位将士,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地高手,你们方才也都见识过了他们的厉害。熟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萧将军之仇。我看还是来日再报吧。” 众人正徘徊不解中,又听通天邪主说道:“各位如果想立功,本座倒有一个主意。”那些契丹士兵立即问道:“请国师名言,无论上刀山或是下火海,我等誓死追随国师!”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道:“各位将士。能得你们倾心相附,本座实在是感激不尽。这次如果成功,圣上不仅不会责罚,反而会赏识大家。” 那些契丹士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清楚通天邪主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通天邪主道:“圣上迟迟不肯再次出兵,担心的是苍穹派与雾灵派会来捣乱。如今逍散真人已死,苍穹山庄再无翻身之日。雾灵派独木难成林,我们何不趁机一举拿下它。圣上如果知道我们立下大功,必然龙颜大悦。” 那些契丹士兵听后顿时精气十足。个个挥舞着大刀要求马上动身。 通天邪主却不急不忙地说道:“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得先将萧将军的尸骨安葬好。” 众人觉得国师言之有理,随即在路边挖了一个大坑,把萧不可的尸体方方正正地安置好,又把他随身携带的大刀放在身旁,然后掩埋固定好。 通天邪主让人取来一根圆木当做墓碑,用手指的真气在上面写上“契丹将军萧不可之墓”九个大字。那些契丹士兵见了墓碑上的字,全都默默地伤感。 众人拜祭完毕,立即调转马头,追随通天邪主。挥舞着大刀朝雾灵山而去。 通天邪主自以为计划周密,但还是百密一疏。正当他们在林中兴致勃勃地策划围攻雾灵派之时,晋国将军梁海容等人刚好路过此地,将他们的奸计听得一清二楚。 梁海容那日离开藏龙客栈之后。与手下数十人装扮成过往客商进入契丹境内。当时恰逢耶律德光犹豫不决之际,南征的契丹大军全都在大营整顿。众人一路畅通无阻。梁海容到了瀛州,当即潜入刺史府打探消息。 瀛州刺史刘延祚正在府内宴请枢密使赵延寿。刘延祚听说契丹大军停止进攻恒州,当即屏退左右,问道:“大人,如今圣上将大军退回瀛州腹地。晋国大军却来势汹汹。我区区瀛州防线,不过五千之兵,怎能抵挡得住晋国的十万精兵。” 赵延寿微笑不语。刘延祚见状,心急如焚,又说道:“还请大人明示。”赵延寿示意他过去,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刘延祚茅塞顿开,拱手说道:“大人妙计,如此一来,不仅可退晋国之兵,还可以长驱直入,直捣沙陀之都,还我汉人河山。” 赵延寿道:“延祚啊,你还是老样子。契丹也好,汉人也罢,谁给我们的高官厚禄,我们就替殚精竭虑。如今汉人式微,何去何从,你得拿捏清楚。” 刘延祚连连点头,躬身说道:“大人训诫得对,卑职一定闹记在心。” 赵延寿语重心长地道:“延祚啊,瀛州处契丹要害之地,晋国必将竭力攻打。瀛州的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全都交给你了。” 刘延祚拍拍胸膛,镇定地说道:“大人放心,卑职定当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延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方才还担心你不敢以身犯险前往恒州,听了你一席话,我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事不宜迟,你要赶紧去办。” 刘延祚连连答应,两人又在一起谈了契丹的近况,皆是王公贵族之间勾心斗角之事。 梁海容得到这个重要情报,心想:“契丹国内不稳,耶律德光必定不敢持久用兵。我晋国若能死守恒州,不怕他契丹不败。” 没过一阵,梁海容突然心中一寒,冷汗从背后生出。原来太尉杜重威携了晋国皇帝石重贵的圣旨,正准备一鼓作气收回燕云十六州之地。 梁海容的父亲梁汉璋身居冀州守备之职,受到杜重威的命令,让他先行一步进攻瀛州。梁汉璋虽然认为晋国大军仓促出战,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取得胜利,但见了圣旨,不得不整顿军务,随时出征。梁汉璋一生谨慎,出兵之前,特意让自己的独子梁海容前来瀛州刺探契丹军机大事。 梁海容想起方才赵延寿与刘延祚之间的奸计,这时心事重重,当即翻身下楼,离开瀛州刺史府。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行刺德光 众位士兵见到梁海容平安归来,立即围上去,问道:“公子回来了,可曾遇到什么麻烦?”梁海容道:“刘延祚并未察觉出来。”那些人道:“那就好。公子轻功卓绝,寻常人是难以比拟的,自然不会有事。” 梁海容微微笑道:“各位兄弟,你们过奖了。海荣这次去刺史府,发现刘延祚与赵延寿正在府内密谋,窃以为收复燕云十六州之事还得商榷。” 那些士兵纷纷道:“这两个奸臣贼子,先是背叛大唐,如今又与我们晋国作对,确实让人不齿。既然二贼都在,我们何不攻进去杀了他们?” 梁海容摇摇头道:“各位万万不可。瀛州刺史府守卫重重,就凭我们这些人,要除掉他们谈何容易?请各位兄弟记住,父亲派我们过来是为了打探消息,切莫露出蛛丝马迹,破坏了父亲的计划。” 那些士兵惭愧地说道:“公子想得周到,我等庶几误了守备大人的要事。” 梁海容微笑道:“各位兄弟不必自责。”他停顿了一会,又说道:“如今刺史府已经去过了,接下来就得去契丹大营一趟,那里有重兵把守,各位兄弟要多加小心。” 众人得了命令,一齐前往契丹大军的营地。他们不熟悉地形,错过了契丹的前营,刚好到了契丹皇帝临时的驻地。 梁海容偷听到耶律德光与鹿万理之间的君臣对话,方知契丹皇帝有意退兵,这时心中万分惊喜,想立即返回冀州,将这个重要情报禀报给父亲,让他力劝杜重威,等待契丹大军撤回上京之后再出兵收复燕云十六州。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耶律德光刚决定撤兵返回上京,赵延寿就返回契丹大营,将他与刘延祚的密谋告诉耶律德光。耶律德光听后大悦,立即改变主意。并对这个汉人枢密使赞赏有加。 赵延寿为了讨好主子,这时再次献计,让契丹军队故意退兵到瀛州与莫州相接之地,以引诱晋国士兵进入瀛州。再一举歼灭。 梁海容对此万分恼火,心想:“擒贼先擒王。若能杀了耶律德光,契丹必将大乱。若能纵使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梁海容此时已将个人生死抛诸脑外,他主意已定。迅速飞进入帐中,挥剑朝耶律德光袭来。耶律德光未曾料到有人前来行刺,仓促间掀翻身前的案台抵挡。梁海容长剑挥过,将案台劈成数块。 赵延寿虽贵为枢密使,但并不懂得武功,见此情景,大惊失措,慌忙叫道:“快来人啊,有人行刺圣上。”帐外的契丹士兵听到屋内的打斗声,一面大声呼救。一面携刀冲进帐内。 梁海容心知时机不多,一掌将赵延寿掀出帐门,刚好把那冲到最前面的士兵撞翻。梁海容转身再看时,耶律德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契丹守卫将他团团围住,他手握两把巨锏。此人正是鹤连天。 鹿万理前去各营传送圣旨,虎平丘、犀水深二人正带领御林侍卫在王营四周巡逻,此时只有鹤连天在帐外不远处。他听到大帐之内赵延寿的呼喊声,知道大事不妙,于是立即赶来查探。 梁海容望见此人形貌怪异,大声问道:“你把耶律德光藏到哪里去了。快把他叫出来。” 鹤连天虽为契丹人,但长期与鹿万理相处,对汉语也略懂一二,这时听到梁海容之语。并未回答,反而质问来人道:“你是何方神圣,速速报上名来,鹤某不杀无名小辈。” 梁海荣那肯道出真是来历,不待答话,便挥剑朝对方刺去。鹤连天见此人招式奇特。想到他能独创禁地,武功及胆量固然不容小觑,于是双锏齐出,猛地夹住长剑,随即双脚腾空,向梁海容胸腹踢去。 梁海容来不及收回手中的剑,随即松开右手,举掌挡住袭来的双脚,自觉对方内力十足,便双手展翅后退数步,说道:“阁下武功非凡,看来我是难逃一劫。” 鹤连天接过长剑,仔细瞧过一遍,朗声说道:“你的兵器在我的手中,若能说出是谁派你前来行刺,鹤某也许会给你留个全尸。” 梁海容正想拼死一搏,忽然听到大营四周响起刀剑声。那些潜伏在营内的晋国士兵见到梁海容受困,这时急忙前来营救,遂与契丹士兵短兵相接。 梁海容等人行踪既然暴露,若再与契丹士兵纠缠,只会徒增伤亡。梁海容环顾帐内一眼,没有发现耶律德光的身影,只得遗憾的撤离。他一手抱住帐内的圆木,嗖地一声爬上帐顶,消失得无影无踪。 鹤连天眼睁睁望见对方逃脱,却并不冲出去追赶。他转身走到帐内的一处屏障后面,将噤若寒蝉的耶律德光请出来,躬身答道:“皇上,臣没能擒获刺客,罪该万死,请皇上惩罚!” 耶律德光惊魂未定,摆摆手说道:“爱卿,还好你能及时赶来,不然朕的性命就难保了。”他听了一会,又问道:“爱卿可知来者何人?” 鹤连天想起契丹皇室勾心斗角不断,此时不知道是那方派来的人,于是谨慎地说道:“皇上,刺客身份尚未查明,臣不敢随便推断。” 耶律德光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论刺客是何人,务必斩草除根,一定不能让他们离开瀛州。”鹤连天接旨之后,让一个千户率领骑兵前去追赶。 梁海容等人在耶律德光的行营外面苦苦厮杀,数里之内呼喊之声不断,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将契丹士兵杀退。梁海容清点身边之人的姓名,发现人数已经损失大半,不过七八人而已。此时契丹骑兵穷追不舍而来,梁海容等人只得再次仓皇而逃。 赵延寿清醒之后,认出长剑乃是冀州之物,断定刺客来自晋国。耶律德光气愤之极,发誓不铲平晋国不会善罢甘休。他一面命刘延祚在瀛州边界布置下重兵,阻止梁海容等人返回晋国通风报信,一面采纳赵延寿的建议,假意宣布退兵,让契丹大军驻扎在瀛莫之间,伺机大举南侵。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推辞让贤 耶律德光差点命丧黄泉,心中自然对梁海容恨之入骨,他一日之内连下数道圣旨,责令追杀晋国的刺客。 契丹大军撤出瀛州之后,那个千户仍奉旨四处追寻梁海容等人的下落。梁海容无可奈何,只得让随行之人昼伏夜出,等到了茫茫大山之后,他们方能长喘一口气。 这日,梁海容一行人刚好来到这片山林,正不知该往何处而行,却无意间听到通天邪主等人的密谋。梁海容知道形势紧迫,便兵分两路,先委派两人前往苍穹山庄报信,其余数人则跟着自己,一路尾随在通天邪主之后。 苍穹山庄之内,王重瀚已让人布置好灵堂。各路武林侠士一一拜祭完毕,全都聚集在大厅里面,每个人脸上都一筹莫展。通天邪主故意前来捣乱,逍散真人突然遇害离世,武林大会是停是开,众人心中此时犹豫不决。 王重瀚强忍着剧烈的悲痛之情,站出身说道:“各位英雄大侠,请听晚辈一言。家师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促成南北武林统一,并推选出一个武林盟主,共同抗击契丹的南侵,恢复我汉人的江山。如今家师已经不在人世,各位前辈若能玉成此事,重瀚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各位前辈的大恩大德。”说完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来。 众人听了王重瀚的话,都感同身受,这时见他长跪不起,相互望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玉衡子见状,立即起身上前,扶起王重瀚道:“王贤侄,你的师父乃是我的生死之交,他今生未尽之遗愿,我必当竭尽全力去完成,你大可放心。这次推选武林盟主之事,就包在我玉衡子身上。” 开阳子等人听到大哥许下承诺。也都纷纷表示支持,说道:“我西蜀七刀向来一言九鼎,这事就这么定了。” 玉衡子担心其他人反对,环顾室内一周。虚心地问询道:“各位侠士若有不同的意见,但可提出来,我玉衡子必当虚心地接受。” 穆于淳、李元磾、范叔闵、齐少煊等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既然道长已经发话,我等自是恭敬不如从命。武林盟主的人选。全听道长安排。” 玉衡子微笑着点点头,又望了乐异扬、陆之诚等少年,说道:“今日能够击退契丹军队的进攻,这几位公子的确功不可没。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虽然我们经验丰富一些,但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精力大不如年轻人。依我看,武林盟主的人选,就从他们几人中定一个吧。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那些武林人士听了玉衡子所言,大都心中一怔。全都朝乐异扬、陆之诚等人望过去。 开阳子也吃了大惊,急忙用手碰了碰玉衡子的胳膊,轻声说道:“大哥,你没有说笑吧?这里有这么多武林高手,你却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当武林盟主,恐怕难以服众啊?” 玉衡子满脸镇定的答道:“老二,诚如你所言,满屋尽是江湖大侠。若真要推选他们当中的一人,其他人虽然口里不说,心中难免会生出芥蒂。反而适得其反。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今日见了这几个少年的身手,大哥越来越觉得后生可畏啊!” 开阳子听后不再搭话,心中仍然不服气。他仔细打量乐异扬等人。突然破口而出:“你们几个少年,有谁能胜任武林盟主之位的,自己可以站出来,让各位武林前辈认识认识。” 乐异扬望了陆之诚、章应闲等人,耸耸肩,对开阳子说道:“晚辈才疏学浅。计不如人,还是让给陆公子、章兄弟等人。” 陆之诚微微一笑,说道:“乐公子何必谦虚,方才你与契丹人争斗,在场之人都亲眼目睹,你又何必如此谦虚。” 章应闲与匡未僵对视一眼,都无心做这个武林盟主,便说道:“你们二人武艺不相上下,这个武林盟主之位,非你们二人莫属了。” 乐异扬扬起双手,极力拒绝道:“两位兄弟言笑了。”又起身对在场之人说道:“各位前辈,在下在这里不过是添为后生,岂有喧宾夺主之理。武林盟主之位,晚辈万万受不起。” 玉衡子见他不争名利,心中自是十分欢喜,满意地说道:“既然乐少侠不愿抛头露面,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 丰若香这时拍拍手,柔声说道:“乐公子,你好聪明呢,这个武林盟主不是这么容易当的。”乐异扬对她宛然一笑,说道:“丰姑娘真正懂我所想。”丰若香听后双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来纪云见状,以为乐异扬与丰若香二人关系不一般,心中暗暗生气,故意说道:“丰妹妹,你的乐公子原本武艺不错,不过今日有我师兄在场,千形剑变幻莫测,他恐怕防不胜防,所以才拱手让贤,免得自寻其辱。” 丰若香不相信乐异扬不如陆之诚,反驳道:“来姐姐,话不能这么说。通天邪主都打不过乐公子,你师兄凭什么可以胜过他?” 来纪云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丰妹妹,我说的全是事实,不信你问问他自己。”丰若香满脸疑惑,转过身望着乐异扬。乐异扬无奈地点点头,憨憨地笑道:“丰姑娘,云儿说得不错。” 丰若香此时不知陆之诚就是他的亲哥哥,只想着维护乐异扬,于是说道:“乐公子,你为何要妄自菲薄呢?你的武功乃是燕云真人所创,自有过人之处。若是让姑姑知道了,她岂不是会伤心。” 丰若香认为乐异扬遥奉燕云真人为师,便与自己的武功一脉相承。雾灵派的回虚剑法以柔制刚,可化解天下至坚至厚的功夫,怎会不敌陆之诚的千形剑法。她想到这里,对乐异扬眨了眨眼,娇声说道:“乐公子,武林盟主可以不做,但雾灵派的名声可不能不顾,你千万不要辜负姑姑的一片苦心。” 乐异扬想起了身在晋国宫廷的陆司怡。那日陆司怡强迫自己成了她的师弟,又让自己做了雾灵派的掌门,这一切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情侣失和 丰若香见他独自发呆,正声问道:“乐公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乐异扬回过神来,急忙回答道:“在下定当勤练武功,不辱没雾灵派名声。” 玉衡子听闻他是雾灵派掌门,大吃一惊,说道:“乐少侠,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已是雾灵派掌门,真让我们刮目相看。” 乐异扬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穆于淳若有所思地说道:“穆某听说雾灵派乃是与苍穹派一样的大派,乐公子从未到过瀛州,怎会摇身一变,成了雾灵派的掌门。” 乐异扬如实回答道:“穆帮主,实不相瞒,在下能当这个掌门人,全是丰姑娘的师父成全的。在下同样觉得不妥。改日到了雾灵山,在下定当向丰雪怜前辈澄清事实。” 丰若香听罢,呵呵笑道:“你不用澄清了,我已经同母亲提起过此事,她并无异议,反倒是希望你早日到雾灵山主持大局,这样母亲便可安心许多。” 乐异扬愣了一下,未及答话,齐少煊就走上前,说道:“乐公子,你走桃花运了。丰姑娘姿色天下无双,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李元磾、范叔闵、开阳子等人哈哈大笑道:“乐公子,你已是一派掌门,天下武林盟主之位,你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乐异扬听了众人之言,不知如何拒绝,他朝来纪云望去,希望她能帮自己摆脱困局,却见她故意将头扭到一边,竭力避开自己的目光。 陆之诚见状,对身边的来纪云说道:“师妹,乐公子似乎有事找你。”来纪云冷冷地说道:“师兄,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了。他既成了雾灵派掌门,又有丰姑娘天天作伴,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 陆之诚恳切地说道:“师妹,乐公子不是喜新厌旧之人,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你不能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误会他。” 来纪云勉强笑了一下。转过头气鼓鼓地望着乐异扬,心想:“扬哥哥,你若是朝三暮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来纪云并非那种随意生气的女子。只不过长久没在乐异扬身边,担心他喜欢上其他女孩子,所以才故意不理会他。 来纪云迟迟不肯帮忙,乐异扬只能求救丰若香。丰若香心知肚明,朗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雾灵派事务繁多,又要防范契丹的围攻,掌门人哪里还能够分出心思来做武林盟主。”乐异扬听后,顿时喜上眉梢,连声说道:“正是,正是。” 来纪云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丰妹妹这么替乐公子着想,那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就非我师兄莫属了。” 陆之诚脸色微沉,立即起身说道:“各位前辈,我师妹不过说说而已。你们千万不可当真。” 玉衡子望着屋内众人,此时面露难色。开阳子见到大哥进退维谷,不耐烦地说道:“这各人不行,那个人也不可,你们到底想怎样?” 陆之诚坦然说道:“不瞒各位前辈,陆某已经答应师父接替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岂敢再对这天下武林盟主有所觊觎。” 室内之人听后恍然大悟,纷纷说道:“陆公子,恭喜了。”陆之诚谦虚地说道:“陆某不才,以后还望各位前辈指点。” 丰若香不屑地望了陆之诚一眼。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你师父偏心,把他的宝座让给你。若是公平起见,哪能够轮到你的份。” 乐异扬望着丰若香。胸间突然涌起一阵冲动。陆之诚、丰若香本是亲兄妹,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再次相见之时,两人却形同陌路。如今天下英雄尽都在场,若能让他们兄妹相认,也是人世间的一桩美事。 想到这里。乐异扬鼓起勇气说道:“各位英雄侠士,请听在下一言。陆公子乃是潞州义军首领陆官琰的儿子,他做中原武林盟主是名至实归。” 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大多三四十岁,对陆官琰的名字还是比较熟悉,他们听了乐异扬的话,都纷纷站起身说道:“陆公子,令尊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都很钦佩他。你能有他这样的父亲,今生必定不会遗憾。” 陆之诚此时感到莫名其妙,不清楚乐异扬为何揭穿自己的身世,但见那些武林侠士都很敬重父亲,倒是有些许宽慰。 来纪云双眼直盯着乐异扬,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怒火丛生,当即冲到他的面前,扬起剑指着他的胸膛,朗声质问道:“乐公子,我师兄对你这么好,连青云宝剑都送给了你,你却有意在众人面前让他难堪,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乐异扬被来纪云的言行惊住了,无辜地望着她,心中似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这时全都说不出来。 陆之诚见状,立即劝阻道:“师妹,你快快住手,莫伤了乐公子性命。” 章应闲也上前说道:“来姑娘,千万别冲动。你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来纪云本来是想吓唬吓唬乐异扬,这时听了章应闲的话,想起了他之前言及的翠心之事,不觉妒意四起,立即将剑刺入乐异扬的胸膛。 乐异扬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来纪云挥剑而来,心中万分沉痛。他跟来纪云曾山盟海誓,这时宁可被对方的剑所伤,也不愿意因为一些误会反目成仇。 来纪云望见乐异扬胸膛溅出鲜血,心中已经暗暗后悔,这时突然听到丰若香大哭起来。原来她听闻陆之诚是自己的亲哥哥,一时接受不了,又见他极力阻止来纪云伤人,并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觉得前面对他的成见全是错的,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就放声哭了出来。 来纪云以为丰若香是在为乐异扬惋惜,想道:“丰妹妹,你夺了我的扬哥哥,我还没有伤心,你反倒心疼他哭了起来,我偏不成全你们。”于是狠下心来,用力朝乐异扬胸口刺去,却听“叮当”一声巨响,来纪云手腕感到发麻,长剑立即断成数截。剑尖仍然留在乐异扬身体里面,尚有两寸之深。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流言四起 室内之人朝来纪云身后望去,只见玉衡子右手并指发力,各人心中都一怔,被他隔空击断长剑之事惊得目瞪口呆。 玉衡子收回右手,满脸严肃地说道:“来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乐公子有何过错,你非得置他于死地?” 来纪云扔掉手中的残剑,怅然地说道:“道长的内力深厚,本姑娘自愧不如。至于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本姑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玉衡子嗔怒道:“来姑娘,我并不想过问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今天是逍散真人去世的日子,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无辜丧命。” 来纪云听后,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不再与他搭话,只恨恨地望着乐异扬。 陆之诚见玉衡子发怒,这时极力维护自己的师妹,走上前道歉:“道长,我师妹与乐公子情意相投,刚才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还请您多多包涵。” 玉衡子听了陆之诚的话,怒气已经消失大半,心想:“原来是少男少女在闹矛盾,只是不分场合轻重,难免让人看了笑话。”玉衡子望了乐异扬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乐公子,请听我一言,缘分向来无常,你可要好好把握。” 乐异扬已经封住胸口的穴道止血,并将剑尖的碎片逼出体外。玉衡子刚说完,他就脱口而出:“前辈,多谢你的美意,在下心中自有分寸。” 丰若香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面,一时之间还不知怎么面对自己的哥哥。这时,她无意间望了乐异扬一眼,发现他的胸口被鲜血湿透,又见来纪云身边散落的长剑碎片,不解地问道:“来姐姐,你为何要伤害乐公子?”来纪云不肯回答,将头扭到一边。 乐异扬无奈地说道:“丰姑娘,你还不知道,我闯大祸啦。我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陆公子的身世。” 丰若香微微一笑,随即朝陆之诚望过去,说道:“这位公子,你认识我吗?” 陆之诚仔细打量身前的少女。缓缓说道:“丰姑娘,我虽然与你素未谋面,但仿佛在哪里见过你。” 丰若香伸伸舌头,郞声说道:“我们当然见过,只不过你记不起来。这里这么多人。我就不明说了,改日自会告知,还请你多珍重,后会有期。” 丰若香说完,快步朝门口走去,刚想跨出大门,却突然停住,转身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我就要走了,你随不随我一起去雾灵山?” 乐异扬望了来纪云一眼。答道:“丰姑娘,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再去拜访你和伯母。” 丰若香“格格”地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来姐姐,也罢,我就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行数百里路吧。”她说完便飞身离去。 乐异扬突然想起一件事,追出门口问道:“丰姑娘,你先别走,陆公子还不知你就是他的妹妹。他若问起此事,在下该怎么回答?” 丰若香已到场地中央。她转过身子,对乐异扬做了一个鬼脸,调皮地说道:“我们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等我回去禀过母亲之后自会与他相认。” 乐异扬道:“既然如此。在下还是先守口如瓶。” 丰若香宛然一笑,说道:“乐公子,来姐姐想必是误会你了,你可要好好向她解释。小女子可不想被那些武林侠士当做轻贱之人。” 乐异扬连忙拍拍胸口,忍着疼痛说道:“丰姑娘,乐某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云儿那边我自会向她说清楚。”丰若香双颊微红,娇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而去了。” 丰若香刚离去,一名苍穹派弟子就仓促跑过来,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门口有两个晋国的客商,说是有紧急之事找你。” 乐异扬从未与任何商人打过交道,这时满脸疑惑,便随着那个苍穹派弟子来到山庄门口。他走出庄门,才发现那两个客商正是在藏龙客栈见过的梁海容的手下军士。 那两人见到乐异扬,急忙将梁海容所托之事如实道出。乐异扬听后心急如焚,担心丰若香母女的安危,来不及返回去说明缘由,只对那个苍穹派弟子说道:“小兄弟,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烦请你转告诸位武林侠士,请他们尽快赶去雾灵山。” 那个苍穹派弟子听得云里雾里,却见乐异扬已经骑上白马,与那两个晋国士兵快速消失在眼前。他不敢怠慢,立即回到大厅之内,当着众人的面将乐异扬的原话说了一遍。 那些江湖侠士听后都议论纷纷,不清楚乐异扬为何离开得如此匆忙。 李元磾哈哈大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丰姑娘前脚刚走,乐公子就随同而去,这不得不让人妄加猜测。”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有人说道:“乐公子才说了暂时不去雾灵山,如今又迫不及待地赶过去,如此言行不一,若传到江湖上去,还不被人嗤之以鼻。” 那人刚说完,就有人反驳道:“此言差矣,丰姑娘是世间少有的美女,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乐公子温文儒雅,与丰姑娘正好佳偶天成,有何不可?” 玉衡子、穆于淳、范叔闵听后都保持沉默,不愿在背后说人是非。 来纪云此时已经气得脸色发紫,她想起与乐异扬相处的那些日子,自以为今生今世都可以与他在一起,却不曾料到与他分别不到半年,他已经另觅新欢。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陆之诚也觉得乐异扬变化颇大,见到师妹哭得伤心欲绝,心中对乐异扬增添了几分憎恨,安慰来纪云道:“师妹,你要保重身体。乐异扬辜负了你的一片痴心,师兄会替你向他讨个说法。” 来纪云冷冷地说道:“师兄,算了吧。他连死都不怕,你还能拿他怎样?” 陆之诚握住手中的长剑,说道:“师兄糊涂了。当时真的不该让你与他一起去开封。”来纪云摇摇头道:“师兄,那是我自己想去的,怨不得你。” 两师兄妹说到最后,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盟主已定 匡未僵与乐异扬相处日久,当然知道他的为人,两人离开幽寂谷之后,一路患难与共,早已结成知己。道:“乐大哥此番仓促离去,定是遇到紧急的事,还望前辈们速速前往雾灵山,到时真相自然会大白。” 章应闲虽然对乐异扬的情事不感兴趣,但听到雾灵山有热闹可看,立即随声附和道:“我师弟说得没错,大家还是赶快出发吧,若耽误了时辰,不知道雾灵山会发生什么事情。” 玉衡子静静地听完他们的话,点点头说道:“两位少侠,你们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逍散真人尸骨未寒,我要过了头七之日方可动身。” 章应闲掐指一算,露出惊讶的表情,大声说道:“道长,还要等六日,我们可等不住了。” 玉衡子大笑道:“章少侠,你若有事,可但走无妨,我们绝不阻拦。” 章应闲望了匡未僵一眼,说道:“师弟,既然道长发话,我们还等什么。”匡未僵望了来纪云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这……” 来纪云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两位要走便走,不送!若是见到乐异扬与丰若香,替本姑娘给他们二人道声喜,祝愿他们白头偕老!” 匡未僵啧啧地说道:“来姑娘,你可能真的误会乐大哥了。” 来纪云此时心中有气,眼看匡未僵呆头呆脑,便厉声说道:“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章应闲一直没有搭话,却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大声叫了一声,把来纪云吓了一跳。了一句:“你干什么?”便拔出陆之诚携带的白云玄空剑,当即朝章应闲刺过去。 章应闲早有防备,这时猛地退后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陆之诚迅速奔至二人之间,一手夺过白云玄空剑。转身对着章应闲。章应闲见势不妙,未待对方出招,此时也扬起手中的长剑。 室内的各位侠士都暗暗吃惊,他们都见过陆之诚的身手。担心他为了师妹出手伤人。陆之诚却神情平淡,望了章应闲一眼,并没有丝毫异常举动。 章应闲见状,拍拍衣裳,随口说道:“陆公子。你这招英雄护美做得好,我姓章的佩服佩服。要不是我们急着赶去雾灵山,今日定要与你一决高下,让各位侠士看看到底是你的千形剑法好,还是我的《元和秘笈》功夫更胜一筹。” 陆之诚躬身说道:“章少侠误会了,你是乐公子的朋友,陆某绝无冒犯之意。我这个师妹性子急,稍有不顺便拔剑相向,还请章少侠多多包涵。” 章应闲自言自语道:“乐异扬啊乐异扬,你果然聪明绝顶。这样的大小姐我们是招惹不起的!” 来纪云听后脸色发白,心中对乐异扬已是恨之入骨,但口中却淡淡地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与乐异扬天天相处,想必早已养成见异思迁的功夫。” 匡未僵正想解释,却被章应闲用力拉出门外。匡未僵无奈之余,只得问道:“师兄,来姑娘对乐大哥有成见,你为何不让我替他解释一番。” 章应闲快步向前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师弟。她心中有怨气,你若还在她面前提起乐异扬,她只会变本加厉地骂我们。女孩子的心思,你还是不懂啊。” 匡未僵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跑到章应闲的身旁,说道:“师兄,还是你比较了解女孩子。” 章应闲微微一笑,说道:“在你们进入幽寂谷之前,我和师姐两人在谷中单独相处了半年。她的想法甚是奇特,来姑娘与她想比,那是有得一比了。”匡未僵想起袁甄桢平时训导师弟们的样子,嘴角不禁向上轻扬。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谈,不一会就出了苍穹山庄的正门。 大厅之内,各路英雄侠士已经不再谈论方才发生之事,个个都表情凝重,心中想着武林盟主一事。 玉衡子见众人都不出声,起身问道:“不知哪位英雄侠士愿意毛遂自荐,出任天下武林盟主?” 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没有一人站出来。玉衡子又说道:“我本想举荐陆公子,不过他已肩负重任,主动让贤了。”说完,他朝陆之诚望了一眼,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陆之诚微微一笑,随即附和道:“我中原武林一百二十个门派,愿意听从天下武林盟主的号令。不过担当这天下武林盟主之人,一定要是德才巨茂才行。以陆某所见,玉衡道长做这个盟主比较合适。” 玉衡子听后连连摇手,说道:“陆公子抬举我了。武林大会,重在切磋,我并未同各位侠士比试高下,怎能贸然出任盟主。” 陆之诚环顾室内一周,缓缓说道:“道长谦虚了。以你方才解救乐异扬一事,就足以担当起天下武林盟主之任。” 范叔闵与齐少煊不约而同地站出来,两人皆想起比武之时突然飞来的石子,这时才明白原来是玉衡子所为。两人当着大厅所有人的面,将玉衡子出手之事娓娓道来。室内之人听后都十分惊讶,全都转过身望着玉衡子。 王重瀚听了范叔闵与齐少煊的话,当即“扑通”一声跪下,说道:“玉衡伯伯,你与家师情同手足,又能侠义为怀,千万不能让师父失望啊!” 玉衡子连忙扶他起身,难过地说道:“贤侄,不是伯伯不肯,而是……” 众人此时都屏气凝神,只等玉衡子往下说去。玉衡子却不再说话,只默默地摇着头。王重瀚似乎明白过来,说道:“伯伯,你不必担心,家师自然同意各位侠士的主意。” 玉衡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众人说道:“消散兄本来可以出任天下武林盟主,可惜他被通天邪主暗算而死。我玉衡子无德无才,承蒙各位侠士信任,今日就喧宾夺主一回,代任盟主一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穆于淳、李元磾、范叔闵、齐少煊等人都齐声答道:“道长名至实归,我等并无异议。” 陆之诚欣慰地笑了,说道:“恭喜道长成为天下武林盟主。以后但有差遣之事,道长尽可告知,我中原门派一定鼎力相助。” 玉衡子道:“陆公子,以后天下武林皆是一家人,你我之间不必客气。”陆之诚点点头,坦然地说道:“一百年了,武林终于重归统一,道长功不可没啊。” 那些武林侠士听了陆之诚说的话,都身后同感,这时纷纷走上前来向玉衡子道贺。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客栈相遇 玉衡子对众人点点头,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朗声说道:“各位,我们虽然身在江湖,本不该过问国家大事,然而眼下契丹大举南侵,晋国百姓必将生灵涂炭。我等乃行侠仗义之人,这回不能袖手旁观。” 陆之诚早想在这乱世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他犹记得父亲当年揭竿而起之事,这时听完玉衡子的话,心潮澎湃地说道:“道长,这是关系到我汉人生死存亡的大事,陆某愿意效犬马之劳,去敌营竭力阻止契丹皇帝南征。” 玉衡子心中一怔,伸手制止道:“陆公子,万万不可!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乃堂堂中原武林的盟主,绝不能铤而走险。” 陆之诚哈哈大笑道:“中原武林豪杰辈出,少了我陆之诚一人,自然还有其他人站出来。” 来纪云已从刚才的伤心事情之中回过神来,听到陆之诚要去契丹大营,拍手赞同道:“师兄好主意,我们擒了耶律德光,到时契丹就土崩瓦解,则我晋国可保万世无忧。” 陆之诚道:“师妹,若能这么容易就将契丹皇帝掠走,就不用我们出手了。” 来纪云睁大了眼睛,似乎并不明白陆之诚之言。 耶律德光身边侍卫守护森严,鹿万理、鹤连天、虎平丘、犀水深几人皆数一数二的高手,并不比这次参加武林大会的侠士弱。陆之诚来瀛州之前,早就将这几人的本事打听清楚,要想擒获耶律德光绝非易事。 如今又多了一个通天邪主,他的武功套路几乎没有破绽可寻。陆之诚虽练成千形剑法,但他心中并没有胜过对方的底气,只是想前去劝诫耶律德光放弃南征的想法。 来纪云思索了一阵,说道:“师兄,办法总是有的。等我们到了契丹大营,见机行事便可。” 陆之诚此时话已出口,再无收回的可能。为了顾及中原武林的颜面,他坚持说道:“道长,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师妹非要去虎穴一趟。陆某只好随她而去。” 玉衡子望了众人一眼,赞许地说道:“陆公子不愧是英雄之后,虎父无犬子啊!你们这回去敌营,不论事情成与不成,务必全身而退。” 来纪云点点头。说道:“谢谢道长的嘱咐。我家千形剑不是无用之功,若有人敢妄加拦截,必让他体无完肤。” 陆之诚哈哈笑道:“师妹,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说完向玉衡子微微鞠躬,又对室内的武林侠士说道:“各位前辈,陆某就此别过,告辞。” 穆于淳、李元磾等人回礼毕,特意将二人送到苍穹山庄门口,再原路返回。 来纪云整理完身上的包袱。取出备好的千形剑,与陆至诚并肩朝莫州方向而去。 两人行了数十里路,眼见天色昏沉,似乎要下雨,便加快步伐,赶在雨落下之前来到一处客栈。 这里仍是茫茫大山之间,过往行人并不多,客栈不过几间房。掌柜的开门将二人迎进屋,开口问道:“客官,今日刚好只剩最后两间房。你们是住一间呢?还是两间都住?” 陆之诚尚未答话,来纪云便训斥那人道:“你没有长眼睛吗?我们乃师兄妹,当然是住两间房啦。” 那掌柜的连连应诺,正准备去取房间的钥匙。却听见门口有人敲门。他立即转身走到门口,大声说道:“这里没有房间了,你们到别处去吧。” 门口沉默了一声,突然传出几句契丹话,大意是让店家赶快开门。那掌柜的本是汉人,自从瀛州被割让出去。客栈往来之人多有契丹族人。他听了那人的话,急忙大开门,连声道歉道:“几位爷,让你们久等了,快快请进!” 陆之诚与来纪云已在一处桌边坐下,一面举杯饮水,一面打量进屋之人。来者是三个年轻人,年龄约莫二十几岁,他们都是一身汉服打扮,但口中讲的确实契丹话。 那三人在陆之诚旁边的桌面坐定,其中一个对掌柜的胡乱说了几句并不流利的汉语,只见掌柜的立即回到厨房,吩咐厨子备上酒菜。 那掌柜的特意为陆之诚、来纪云二人准备了两碗粗面,小心翼翼地说道:“两位客官,你们不要嫌弃啊。” 来纪云转身瞟了背后那一桌酒菜,眼睛瞪着掌柜的说道:“你怕我们给不起钱吗?为何只给我们吃面?” 掌柜的战战栗栗地说道:“姑娘,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契丹人的天下。稍有差池,我们都会人头落地。” 陆之诚对他招招手,说道:“粗面也是粮食,能填饱肚子就行了。”那掌柜的见眼前之人示意,顿时快步走到屋内去,不敢轻易不来。 陆之诚朝那三个年轻人望了一眼,见中间之人眉宇之间有气氛王者之气,这时已猜到这几人大有来头。他悄悄地对来纪云说道:“师妹,你身后三人不简单,得想办法知道他们的来历。” 来纪云撅着嘴,用手指点点桌面,说道:“这还不容易,看你师妹的招数。”陆之诚微微一笑,坐着静观其变。 她话音刚落,便把手中的千形剑扔到中间那人的脚下,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宝剑去哪里了?”说完便起身朝背后那桌走去。 中间那个年轻人见状,停下手中的筷子,弯下身子拾起千形剑,放在手中摇了一摇,用汉语对来纪云说道:“姑娘,这是你的剑吗?” 来纪云吃了一惊,望见此人气宇轩昂,全然不似乐异扬书生模样,此时语无伦次,吞吞吐吐地答道:“正是……是本姑娘的,怎……怎么在你那里?” 那人仔细打量来纪云一番,对她恭敬地点点头,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姑娘,我也很奇怪,为何这把长剑会无缘无故落在我的脚下。” 来纪云见他盯着自己不转眼,脸色微红,朗声说道:“本姑娘的剑刚刚还在手里,怎么突然就去了你那?” 那人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姑娘的意思,难道是我偷了你的剑不成?” 来纪云并不答话,伸手过去夺剑,那人故意将剑扬起,让她一手抓空。来纪云跃身跳到他的跟前,正想强行夺回来。那青年男子身边二人迅速起身,用手挡在来纪云身前,异口同声地说道:“王爷在上,不可无理!” 那人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对来纪云说道:“姑娘,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只是你无端端冤枉我偷了你的剑,我的心中有些不平罢了。这把剑你拿回去吧。”说完便递上千形剑。 来纪云上前取回剑,瞄了他腰间的玉佩一眼,并没有啃声,转身回去坐在桌上,对陆之诚说道:“师兄,这人的玉佩上面刻有一个阮字,想必就是东丹王子耶律阮。” 陆之诚听说过此人的名字,心想:“他是契丹南征大军的前营统帅,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其中必有蹊跷。” 来纪云与陆至诚心中都很纳闷,这时一个劲地吃着碗中的粗面,不一会,两个大碗就已经见底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一敌二 两人匆匆吃完面,还想再打听到耶律阮的行踪,这时故意坐在原处不动。道:“你们是不想做生意了吗?” 那掌柜的此时已经就寝,听到堂上的声音,披着衣服走到门边,陪着笑脸说道:“姑娘,今日时候不早了,伙计们都已经休息,只能等到明天天亮时分再做。” 来纪云正想发火,却见耶律阮端着一碗菜走了过来,那掌柜的见状,连忙转身回到屋里去。 耶律阮微微一笑,双手递过碗说道:“姑娘,我们刚好吃饱,这里还有一碗菜没有动过,如果你不嫌弃……” 来纪云在气头上,听了耶律阮的话,认为对方故意过来侮辱自己,连忙用手掀翻碗,嗔怒道:“谁稀罕你的菜,你当本姑娘是叫花子吗?” 耶律阮一愣,没想到来纪云如此不识抬举。他虽早已养成忍气吞声的习惯,但这是却想发火,话音已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心想:“好男不跟女斗。”于是转身回到桌边。 那两人见到耶律阮自讨没趣,劝道:“王爷,你这是何苦呢?”耶律阮摇摇头,叹气道:“木诃、也金,我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两人听后都哈哈大笑。 来纪云此时嘟着嘴,一声不吭地坐着。陆之诚望着地上的菜,惋惜地说道:“师妹,耶律阮可是好心啊。”来纪云没好气地说道:“你怎知他是好心,你能保证菜里没有下毒?算了,不吃也罢。师兄,我先去睡觉了。”说完,她起身到了柜台,去过两把钥匙,扔了一把给陆之诚。自己径直上楼去。 陆之诚接过钥匙,揣在怀里,拾起桌上的白云玄空剑,准备去房间休息。耶律阮见状。对身旁的察木诃使了一个眼色。 察木诃心领神会,快步走过来,按住陆之诚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位公子,而今只有最后一间房。我们王爷请你将房间让出来。” 陆之诚感到肩上似乎有千钧之力,仓促之间不清楚对方来历,这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说道:“阁下好功夫。只是我师妹已经取了钥匙,我若再将这把钥匙给你,岂不是要在堂中过夜。” 察木诃乃契丹第一猛士,力大无穷,他见陆之诚不从,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我们王爷争房间。”说完手腕使劲。用力朝陆之诚肩胛骨按去。 陆之诚料到对方有此一招,早就做好了防备,未待察木诃发力,胳膊已经挣脱了他的手掌。察木诃出手有误,顺势滑向桌面,将五寸厚的桌面掏了一个窟窿。 陆之诚见了此情景,迅速闪到一旁,心中惊叹道:“好俊的内功。耶律阮身边都有这样的英才,想必耶律德光周围更是高手如云。”他想到这里,不由得眉头紧皱。 察木诃已将木桌整个举到空中。用力朝陆之诚扔过去。陆之诚来不及闪躲,掀起身前的凳子挡过。那桌子来势凶猛,凳子顷刻被击成两截。陆之诚心中一怔,当即拔出白云玄空剑。将飞来的木桌削成一堆木块。 察木诃大怒,拔出刀欲上前一决高下。萧也金这时上前助阵,两人一左一右将陆之诚夹在中间。 陆之诚瞟了耶律阮一眼,见他正不慌不忙地饮着茶,丝毫不关心谁胜谁负。陆之诚拱手对二人说道:“两位,陆某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需苦苦相逼?” 察木诃“呸”了一声,大声说道:“你不过是卑贱的汉人,到了我契丹的地盘,还敢如此嚣张,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我契丹人的厉害!” 陆之诚摸摸手中的白云玄空剑,缓缓说道:“瀛州自古以来都是汉人居住的地方,十年前才被你们契丹强行侵占。今日陆某要替瀛州的百姓教训你们一番。” 察木诃听后青筋暴露,望了萧也金一眼,两人同时出招,狠狠地朝陆之诚袭来。陆之诚身子微斜,握住察木诃的手腕,右手朝他手掌一击,察木诃感到一股强烈的真气进入体内,连忙松开手,大刀立即掉落在地上。 萧也金见状,挥刀刺向陆之诚的颈部,来解察木诃之危。陆之诚低头躲过,用力将察木诃推出数丈之远,胳膊微抬,顶住萧也金的手臂,顺势躲过他的大刀,然后一拳击中他的胸膛,拔出白云玄空剑,数招之内便将他逼至墙壁。 察木诃此时已从木桌凳子的碎片中站起来,眼见萧也金无路可退,当即拾起一根凳子,双脚腾空,借力朝陆之诚砸来。 陆之诚并不想难为萧也金,正准备收剑住手,却听见身后传来一股杀气,急忙使出千形剑法。察木诃只见眼前一阵剑光闪过,手中的凳子已成木屑。他大吃一惊,慌忙后退数步,大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使得什么功夫?” 陆之诚收起白云玄空剑,淡淡地说道:“阁下听好了,在下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潞州陆之诚是也。” 萧也金素来对晋国地名感兴趣,知道潞州的位置,说道:“陆公子好剑法。不知陆公子千里迢迢赶到瀛州,不知所为何事?” 陆之诚那肯道出实情,眼见耶律阮在此,故意说道:“陆某与师妹碰巧经过此地,并无他意。” 耶律阮哈哈大笑一声,说道:“木诃,也金,你们不用再问了。最近众多江湖人士聚集到瀛州,虽然不知他们商议何事,但终归到底是与我大军南征有关。” 察木诃与萧也金对视一眼,不屑地说道:“我大军势如破竹,足以投鞭断流,这些武林人士不知好歹,想与我契丹作对,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陆之诚摇摇头,对耶律阮说道:“王爷,你们契丹大军虽多,但统帅毕竟有限,若你们这些统帅皆被我们擒获,契丹大军岂不是群龙无首,到时十万晋军攻至,契丹自会不攻而破。”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夜遇险 耶律阮心中吃了一惊,不过仍然故作镇定,笑着说道:“依陆公子所言,本王今日是难逃一劫了?” 陆之诚如实说道:“王爷,只要你承诺你的前营大军放弃进攻晋国,陆某保证不伤害你的性命。” 耶律阮听后苦苦一笑,并不作答。 陆之诚并不知道耶律阮有难言之隐。耶律阮虽然身为契丹南征大军的前营统帅,但军政大权全都握在耶律德光得手中,他不过是个名义上的主帅。 察木诃与萧也金面面相觑。察木诃大声吼道:“姓陆的,你竟敢威胁王爷,我察木诃就算拼死相博,也不会让你计谋得逞。” 萧也金反倒比较镇定,他打量陆之诚一番,上前说道:“陆公子,我们王爷向来敬重武林人士,此次微服而行,正是为了相会西蜀七刀几位大侠。” 陆之诚听到“西蜀七刀”四个字,心中思忖道:“耶律阮怎会认得西蜀七刀几人?难道他与玉衡子有私交?如果真是这样,不如做个人情放他一马,以后也许还有用的着这几人的地方。” 耶律阮见他久久不说话,心中猜出几分,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陆公子,西蜀七刀的名号,你可听说过?” 陆之诚回过神来,拱手说道:“王爷,西蜀七刀谁人不知。玉衡子前辈更是德艺双馨,他如今做了天下武林盟主,陆某都得听他差遣。” 耶律阮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本王没有看错人,玉衡子果然能成大器。⒏椋恐戮偷弊雒挥蟹⑸2蝗淮鋈セ彡菪Υ蠓健!? 陆之诚本不想对耶律阮动手,这回见他与玉衡子有旧,更是不敢有所冒犯,当即恭送耶律阮出门。 耶律阮等人离开客栈。加快步伐朝苍穹山庄赶去。此时已是深夜,山路之间崎岖难行,三人艰难地行了数里路,到了一处落满树叶的山林。 寒风在树林间肆虐,耶律阮三人各自束好了衣衫。才行了数十步,忽然只听耳畔声声鸟叫。隆冬时节,山中的飞鸟早已绝迹,如今却出现鸟叫声,耶律阮觉得反常,立即示意察木诃与萧也金停步。 察木诃也察觉到树林中气氛不妙,迅速扬起大刀,护在耶律阮身前。萧也金向前走出几步,大声问道:“鸟过留迹,人过留痕。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树林中顿时一阵沉寂,只剩下寒风仍在呼啸。 耶律阮心中盘算着来人的目的,这时正声说道:“阁下一路跟踪而来,不在客栈动手,偏偏选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看来真是深谋远略啊?” 察木诃与萧也金听后心中一怔,异口同声地说法:“没想到会是陆之诚,我们看错了他,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绝对会信守承诺。” 耶律阮故意这么说。想引那些埋伏在此处的人现身。果然不出所料,那些人听了耶律阮的话,纷纷大笑道,从树上跳了下来。 那些人大概有十余人。个个蒙着面,手中握着亮铮铮的兵器。这兵器看起来着实奇怪,长三尺,宽五寸,似剑却像刀,似刀却有双刃。察木诃与萧也金从未见过这样的兵器。心中闪过一阵寒意。 为首那人高大威猛,约莫三十余岁,他见了耶律阮,收起刀朗声问道:“你就是耶律阮?” 耶律阮示意察木诃站到一边,上前两步说道:“正是本王。阁下是何人?” 那人朝身后众人望了一眼,全都脱下面巾,露出真实的面容。耶律阮定睛一看,发现那些人中并无昔日的仇家,于是说道:“各位侠士,本王与你们素未谋面,为何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那人冷冷地一笑,展开手中的刀说道:“耶律阮,明人不做暗事,实话告诉你,我乃是平山派大弟子白问及。这次奉师父之命前往瀛州,没想到在途中竟然碰到你。真是天赐良机,正好取了你的性命。” 耶律阮淡淡地说道:“原来是白大侠,幸会幸会!你既然要杀我,为何不在客栈里出手?” 白问及听后阴险地说道:“当时陆之诚在场,白某以为他会除掉你。不过显然白某看走了眼,陆之诚优柔寡断,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白某这次回去自会禀报各门各派,到时他这个中原武林盟主只能让贤了。” 耶律阮道:“白大侠,此言差矣,武林盟主乃是各门各派所推选,仅凭你这几句话,就想撼动陆公子的地位,恐怕为那么容易吧?” 白问及哈哈大笑道:“耶律阮,你倒为他考虑得细致。不过等我取了你的人头,击退了你的前营大军,中原门派自会倾心向附,盟主之位,白某是得定了。” 耶律阮未料到中原武林斗争如此激烈。白问及已经失去理智,他在此处截杀契丹统帅,不是为了晋国百姓,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必定孤注一掷,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耶律阮自知死期不远,仍想绝路逢生。他望了两位兄弟一眼,察木诃与萧也金立即会意,各自握紧兵器,准备与对方殊死相争。 白问及不屑地望着耶律阮,大吼一声,含刃刀自腰间跃出,他取了兵器,双腿腾空,朝耶律阮飞奔而去。那些平山派弟子见到大师兄身先士卒,这时也都齐齐地挥着大刀冲上前。 察木诃与萧也金一左一右,死死护住耶律阮。白问及刀光一闪,已将察木诃的兵器折断,刀剑直逼耶律阮胸口。察木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出全身蛮力,将白问及径直掀出数丈开外。 白问及猛然受力,在空中连打了七八个跟斗,平稳地落到地上。他低估了察木诃的本事,险些遭受重伤。这时在原地不动,运气调理身子。 那些平山派弟子眼见大师兄受挫,心中怒火丛生,挥着大刀杀向耶律阮三人。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绝处逢生 察木诃护主心切,双手抓住身前二人的含刃刀,只觉手心发凉,一股鲜血从掌间流了出来。察木诃被锋利的刀刃刺得打了一个寒颤,用力把对方推出去,接连掀翻五六人。 其余的人见察木诃威猛过人,不敢再攻击他,却把目光转移到萧也金身上。萧也金的功力稍微弱些,但眼见对方朝自己袭来,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奋勇杀敌。那些平山派弟子并未占到任何便宜,手腕皆被震得发麻,一时不敢再上前打斗。 萧也金察觉到众人的心思,回头过对察木诃说道:“你快带王爷离开,我在这里断后。”察木诃点点头,对耶律阮说道:“王爷,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开。” 耶律阮身为契丹的前营统帅,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这时眼见自己的好兄弟孤身与平山派弟子对峙,不肯扔下他临阵逃脱。他不顾自己的千金之躯,拔出腰间的佩剑,奔至萧也金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察木诃愣了一下,用衣布仓促包好受伤的手掌,挥舞着拳头一跃到二人身边。耶律阮见了他,点头说道:“木诃、也金,本王曾说过,你我三人出了军营就是兄弟。汉人有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纵使我们葬身此处,来生还要做好兄弟。” 察木诃与萧也金听后都深有感触,说道:“王爷,有你这句话,我们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白问及此时已经调理好气息,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月亮挂上了树梢头,很快就要到子时,他不想浪费时间,大吼一声让师弟们让开,挥着含刃刀就飞奔过来。 那些平山派弟子知道大师兄要大开杀戒。立即四散开来,死死守住各个路口,严防耶律阮等人逃跑。 耶律阮三人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怠慢。白问及须臾之间已经杀至眼前。耶律阮与萧也金同时挥刀来袭,白问及翻身闪过,反手使刀击落二人的兵器。 察木诃见有机可乘,连忙去擒他的刀。白问及为报刚才之仇,这时故意将刀抛出。察木诃不知有诈。伸出手去夺刀。白问及一掌击中他的腹部,另一手接过含刃刀,朝他颈部划去。 察木诃惊慌之余,伸出左手挡在颈前,只听“啊呀”一声惨叫,含刃刀已从他的指尖划过,削掉了他的三根手指。察木诃感到指间剧痛难忍,仍然咬牙用力握住断指,防止流血过多而亡。 耶律阮与萧也金立即扑过去,护在察木诃身边。 白问及哈哈大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契丹鞑子,你不过空有蛮力,岂是我的对手,这回终于吃亏了吧。” 察木诃气得口吐鲜血,仍想起身与他搏斗。耶律阮连忙按住他,说道:“木诃,你伤势很重,不能再斗气。事已至此,死生自有上天来安排。我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白问及听了耶律阮之言,知道他不会再反抗。于是示意平山派弟子出手。那些人领了白问及的旨意,个个向着了魔一样,挥着大刀朝三人砍去。 耶律阮与察木诃、萧也金紧紧靠在一起,心中默念着契丹游牧民族的咒语。想着死后三人仍可以一起共赴黄泉。 正在这时,树林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白问及连忙大声呼喊让众人住手。那些平山派弟子收起手中的含刃刀,全都朝树林里望去,只见一队骑马之人捆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慢吞吞地向这边行过来。 耶律阮定睛一看,发现领头之人是拓跋济予。顿时放心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察木诃与萧也金说道:“拓跋济予及时赶到,我等总算捡回一条性命。” 察木诃见到拓跋济予,也大声喊道:“拓跋济予,这些汉人对王爷不敬,赶快杀了他们。”那些平山派弟子听到他的求救声,立即举着刀架在三人脖子上面。察木诃见状,不敢再轻举妄动。 拓跋济予见此情景,在马上拱手说道:“王爷,将军,这些人并非等闲之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过你们放心,济予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拓跋济予当年离开党项之后,先在代州杜重威的府上做亲兵,未过几年就被打发离开了代州。拓跋济予当时无路可走,只得北上去了契丹。拓跋济予刚到契丹,就遇见了刚过弱冠之年的耶律阮。 耶律阮与拓跋济予,一个是失意王子,一个是落魄贵族。两人当时相见恨晚,****彻夜长谈,很快就达成默契。拓跋济予暗中协助耶律阮夺回皇位,作为报答,耶律阮答应拥立拓跋济予为党项首领。 这回契丹大军南征,拓跋济予也在暗处观察,寻机在武林当中谋得一席之地,然后再协助耶律阮的前营大军攻城略地。 白问及从未与拓跋济予交过手,并不知道对方身手怎样,这时见他率着数十个骑兵,大摇大摆过来,急忙说道:“拓跋济予,你好大胆子,连我的女人也敢绑,赶快放了她!” 拓跋济予望了他一眼,心中微惊,说道:“白大侠,这个女子怎么就成了你的女人?”白问及朝那个女孩子使了使眼神,说道:“你若不相信,现在就可以问她。” 此时已是三更,虽有淡淡的月光,但树林中仍是昏暗一片。那个女孩子并没有察觉出白问及的举动,柔声地说道:“白大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白问及却说道:“姑娘,这一路而来,我对你的关怀无微不至,你还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吗?” 那个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白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早已心有所属。” 拓跋济予哈哈大笑道:“白大侠,这回不用我问,你也清楚了吧!据我所知,这位姑娘喜欢之人是乐异扬,不是你白问及!” 拓跋济予话音刚落,白问及心中便一怔,思绪又回到了数月前与乐异扬过招之时。 拓跋济予见他不再搭话,以为他自惭形秽,脑中闪过一个主意,朗声说道:“白大侠,我与这位姑娘有数面之缘,她生得楚楚动人,娇美无双,我本想让她做我的小夫人。如今看到你这么钟情于她,我心中确实很感动。要不这样,你把王爷他们放了,我就把拱手她让给你。” 白问及听后大声说道:“拓跋济予,你当我白问及是什么人,我喜欢的女子自会去争取,怎会让他人施舍!” 拓跋济予道:“既然这样,我就对她不客气了。来人啊,将这个女子马上给我杀了。” 白问及已是怒不可遏,此时握紧拳头,含刃刀在手中蓄势待发。 ------------ 第一百六十章 无意中毒 萧也金望了那个少女一眼,被她纯真的容貌所吸引,这时不顾自己的安危,大声说道:“拓跋济予,这位姑娘并无任何罪过,还请你手下留情。” 耶律阮见状,邹着眉头思忖道:“白问及眷顾这个女子,一旦他的心上人受到伤害,我们的性命可就难保了。”想到这里,他立即说道:“拓跋兄,也金说得对,用一个女子的性命来要挟他人,绝对不是最佳之策。以本王所见,还是将她放了吧。若上天要本王今日殒命,本王岂能强行抗拒。” 拓跋济予道:“王爷,这个女子紧要得很,万万放不得的。” 白问及听罢,冷冷地说道:“拓跋济予,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用刀剑说话。”他话音刚落,便携着含刃刀腾空而起。拓跋济予也从马上飞下,两人在半空中对峙。 白问及救人心切,接连使出杀招。刀光所至之处,皆扬起了飞尘。拓跋济予不停躲避,含刃刀的真气并未伤到他一毫之处。白问及宝刀护身,一跃跳出三四丈,直向拓跋济予袭来。 拓跋济予顺势后退数步站定,双手置于胸前,不停地旋转手掌。白问及看见这一阵势,知道对方在汇聚真气,他立即倒运真气,将内力集中与手掌之处,待到拓跋济予使出“霹雳神掌”之时,突然发力,含刃刀犹如飞箭,猛地朝拓跋济予刺去。 拓跋济予无心恋战,掌心之力尽皆发出,“霹雳神掌”的掌风铺天盖地而来。他刚使出一招,尚未收手,却见含刃刀冲破重重气流,已经逼至身前。拓跋济予心中大骇,侧身避过,转身看时,却见含刃刀超前绕了一圈,又飞了回来。 拓跋济予正要伸手去夺。含刃刀突然竖起来从他鼻梁旁削过去,他后背立即生出冷汗,后退数步,再次使出“霹雳神掌”。 白问及跃身接过含刃刀。脚未落地,大刀在身前使劲一挥,剑气夹杂着碎石块从地上滚涌向前,与“霹雳神掌”的掌风碰撞,发出刺耳的爆炸声。 拓跋济予听说过平山派的厉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他用眼睛瞟了耶律阮一眼,想起之前之人的约定,这时想尽一切办法去救耶律阮。他从怀里掏出数枚暗器,阴险地一笑,突然转身朝那位少女撒过去。 白问及惊慌失色,仓促间来不及思索,马上将含刃刀抛过去阻拦,只听“当当”几声,那几枚充当暗器的匕首应声落在地上。白问及长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接返回的含刃刀。 拓跋济予邪念既生,非要置对手于死地,这时连发数枚暗器,一前一后朝白问及飞来。白问及刚收回含刃刀,未料到对方手中还有暗器,眼见匕首已至身前,连忙旋转手中的大刀,将那些匕首纷纷击落。 拓跋济予见对方功力深厚,不敢小觑,又使出看家本领。旋风夹杂着泥沙朝白问及席卷过来。白问及先前领略过“霹雳神掌”,并不把它当做一回事,仍然将含刃刀抛出去刺杀拓跋济予。拓跋济予早已闪到数迟之位,斜着身子发出暗器。白问及正等着收回含刃刀。却见对方的暗器齐齐朝自己逼来。 白问及并不惊慌,一边后退,一边弯腿拾起地上的石子,一粒一粒击落眼前的匕首。拓跋济予穷追不舍,掌风刚发,暗器便使出。 白问及瞧见含刃刀飞回。心中大喜,驱身上前结果宝刀,用力抓起地上的一把泥沙,正准备扔向拓跋济予,突然感到手心一阵刺痛。他低下头一看,发现手掌中竟然有一把方才击落的匕首,已刺入自己皮肤半寸。他连忙扔掉匕首,双手微扬,施展轻功退到众师弟身边。 拓跋济予望着地上占有鲜血的匕首,心中顿时清楚白问及已经受伤,连忙对身后的党项武士说道:“各位,白问及已经中了剧毒,功力不如之前,大家齐心协力,将这些平山派弟子一网打尽。” 那些党项武士仔细一瞧,见白问及手掌间果然流出鲜血,这时如梦初醒,挥着大刀冲上前去。 白问及不信自己中毒,以为这时拓跋济予的伎俩,当即说道:“师弟们,别听拓跋济予胡说,赶快摆阵御敌。” 平山派弟子平素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每个人都能搬起数百斤的石头,他们扬起五十余斤重的含刃刀,步履沉稳地走上前去。 那些党项武士与平山派弟子短兵相接,手中的刀悉数被含刃刀折断,心中都暗暗吃惊。正当党项武士准备后撤之时,突然听到拓跋济予的声音,众人立即闪开,“霹雳神掌”从那些人中间经过,朝平山派弟子袭过去。 在场的平山派弟子各自酝酿真气,刀光汇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拓跋济予的掌风横空断为两截。拓跋济予心想光明正大地搏斗占不到太多便宜,便命令手下之人使出暗器。 那些平山派弟子迅速飞回白问及的身边,用手中的刀将迎面扑来的匕首挡在身外。匕首源源不断地袭来,却始终进不了平山派弟子围成的保护圈。 双方就这样相持下去,党项武士手中的暗器尽数发出,平山派弟子见状,全都冲出去搏杀。那些党项武士心中胆战不已,想着拓跋济予就在身后督战,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用手中的残余的半截刀负隅顽抗。 双方打得正酣,白问及突然大叫一声,用手捂住胸口,说道:“匕首果真有毒……”他话音未落,便感到头重脚轻,身不由己地倒在地上,不在吭声。 白问及身旁尚有数名平山派弟子,这时见到白问及倒地,以为他已中毒身亡,立即松开架在耶律阮三人脖子上的含刃刀,上前抬起白问及的身子,朝树林深处奔去。 其余的平山派弟子见到大师兄中毒,哪里还敢恋战,纷纷从争斗中脱身,潜入树林里面。 那位被擒的姑娘目睹白问及中毒经过,脑海之中回想起数月前发生的一撞旧事,用尽力气对那些平山派弟子喊道:“你们的师兄危在旦夕,赶快去找乐大哥,他可以找得到解药。”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平山派弟子听后,急忙转身拱手说道:“翠心姑娘,多谢你的提醒,等师兄苏醒之后,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你。” 这位少女正是才艺、相貌皆名扬京城的翠心姑娘。 那日乐异扬在幽寂谷未做道别便离去,翠心知道真相之后哭得伤心欲绝。虽然后来随梅九通夫妇隐居在山林之中,但她每日总是茶饭不思,眼睛不停地盯着北方,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想着心爱的人,辗转反复难以入睡。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日乐异扬在幽寂谷未做道别便离去,翠心知道真相之后哭得伤心欲绝。 翠心后来随梅九通夫妇隐居在山林之中,她每日总是茶饭不思,眼睛不停地盯着北方,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想着心爱的人,辗转反复难以入睡。未过两月,翠心按耐不住对乐异扬的思念,决定北上需找他。 梅九通夫妇已经在山谷间隐居下来,不再过问外界的事情。翠心不敢把内心的想法告诉梅九通与翟镜月,担心他们不同意自己一人出去,于是趁他们不注意,学着乐异扬的做法,留下一纸书信,道明离去的缘由,便悄悄出了山谷。等到梅九通夫妇发现之时,翠心已经走了几个时辰。 翟镜月看完书信,一面收拾行李,一面对梅九通说道:“你每天只顾着种田耕地,对自己的小姨子不闻不问。如今可好,翠心就这样走掉,死活都要与乐异扬在一起。这可怎么办呢?” 梅九通一身农夫打扮,他刚放下肩上的锄头,听了妻子不停在埋怨,见她似乎要出远门,连忙说道:“镜月,你这是做什么,翠心走了,你也要走么?” 翟镜月道:“我与翠心从小相依为命,她从未独自离开我出远门。她一个弱女子,长得又这么标致,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吃亏。若是这样,我怎对得起死去的母亲。”说到这里,翟镜月眼泪汪汪直流出来。 梅九通过去抱住她,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不管翠心。道:“九通,你可是当真的?” 梅九通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与你一起离开京城,一起经历风风火火,虽然现在隐居在这里。但只要你想出去,我随时都可以待命。” 翟镜月这才破涕为笑,娇声说道:“梅郎,既然这样。我们这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匆匆携了包袱,牵出骏马,一路追寻翠心而去,却晚了一步。翠心与他们行了不同的路。 翠心当时越过数个山头,来到一处岔路口。她不知那条路通向北方,正犹豫不决之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转过头望过去,见到十余个年轻男子朝自己走来,为首那人高大威猛,年龄约莫三十出头。翠心小心翼翼地走到一边,让出路来。 为首那个男子路过翠心身旁,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翠心不敢与他对视,双颊微红,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那男子哈哈一笑,指着前方的道路说道:“姑娘,在下姓白名问及,是平山派的弟子。这里道路错综复杂,不知道该从那条路走,还请姑娘指点。” 翠心见此人彬彬有礼,并不是轻薄之人,抬起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白问及又问道:“姑娘这是要去何方?”翠心:“我要去恒州。” 白问及心中想到:“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女儿。想必是受了委屈,独自一人跑了出来,去恒州投奔亲戚。晋国与契丹正在恒州交战,不知道她的亲戚逃了没有?”想到这里。他坦然说道:“恒州离这里不远。我们要去瀛州参加武林大会,正好路过恒州,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顾。” 翠心心思单纯,并未知道白问及心中所想,她正愁不识路。听了白问及的话,说道:“白大侠,就有劳你们了。到了恒州,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白问及道:“姑娘不必客气。我等习武之人,不会因这点小事就让人回报。”翠心微微一笑,不再搭话。 白问及让师弟前去探路,最后选了一条通畅的道路。一行人且行且停,走了一个多月,总算快到恒州。 白问及并未打听翠心的姓名,一直以“姑娘”二字称呼她。沿途之中,白问及对翠心是百般呵护,就像关心自己妹妹一样。白问及想知道翠心所找是何人,翠心每次都客气地说道:“白大侠,谢谢你啦!他武功卓越,你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 到了恒州,白问及不放心,陪着翠心去寻人。过了数日,仍未见到乐异扬的身影。白问及心中想着武林大会的事情,眼看快到逍散真人约定的日子,对翠心说起此事,翠心露出的愧疚表情,说道:“白大侠,你为小女子费心,耽误了你的行程,小女子十分抱歉。你们还是赶快动身去瀛州吧!” 白问及道:“不知姑娘所找的人是否还在恒州?你既然说他武艺高强,说不定去瀛州参加武林大会去了。” 翠心若有所悟,朗声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回事。他与幽寂谷的几个弟子一起,如果不在恒州,那一定去了瀛州。” 白问及与翠心****相处,觉得她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女,言谈举止皆端庄典雅,心中早已对她生出爱慕之情,这时听到她的话,心中一喜,连忙说道:“不如这样,你随我去瀛州的苍穹山庄,那里云集了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说不定能见到你想找的人。” 翠心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答应跟着他去瀛州寻找乐异扬。 白问及在恒州停了数日,加之路途不熟,等他踏入瀛州境内之时,武林大会已经开了几天。 这日,白问及领着十余名平山派弟子,与翠心一起来到客栈,早早用完晚餐,便上楼歇息。他们前脚刚上楼,陆之诚与来纪云就进了客栈。 白问及在楼上望着二人,心中不解,还以为武林大会已经结束,心中颇有懊悔之心,觉得对不起师父褚余生的栽培,没能在天下英雄面前展示含刃刀等威风。 后来耶律阮等人陆续进入客栈,白问及偷听了楼下之人的谈话,心中想出一个主意,决定用含刃刀刺杀耶律阮,以威震武林。但白问及疏忽一点,不该让翠心参与这次行动,结果耶律阮没死,自己倒因为翠心被擒的缘故中了拓跋济予的毒,如今不省人事。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似曾相识 平山派弟子仓皇逃走之后,拓跋济予急忙走上前去,对耶律阮说道:“王爷,济予来得太迟,让你受惊了。” 耶律阮摆摆手,说道:“拓跋兄,这是哪里的话,亏得你及时赶到,本王才有惊无险。” 察木诃也说道:“大胡子,这次全靠你相救,我察木诃同样感激不尽。”说完拱手向拓跋济予致谢。 拓跋济予望见他左手少了三个手指,关切地问道:“察兄弟,你的手怎么了?”察木诃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提起来一肚子气,只怪我技不如人啊!不仅保护不了王爷,连自己都差点没命。”拓跋济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也。察兄弟,这个仇你无论如何都要报啊。” 察木诃点点头,沉思片刻,突然说道:“大胡子,你到底有了什么办法,竟将那白问及轻松撂倒。”拓跋济予如实答道:“察兄弟,今日王爷在场,我就不隐瞒了。” 拓跋济予取出一把匕首,指着刃尖说道:“我在这刀刃上下了毒,没有我的解药,中毒之人必死无疑。” 耶律阮三人恍然大悟。 萧也金道:“依拓跋将军所言,白问及此次是难逃一劫了。”他话音刚落,察木诃就说道:“也金贤弟,既然大胡子这么说,他自然无救了。可惜啊!” 拓跋济予听了察木诃的话,哈哈地笑道:“察兄弟,白问及伤了你,你倒为他惋惜,若想他知道,岂不是高兴得要从棺材里跳出来。” 察木诃本想亲手杀了白问及,以报断指之仇,但听了他方才所言,见白问及已无生还的希望,心中颇有遗憾,这才脱口而出此语。 耶律阮道:“拓跋兄。我们先不提白问及。他是死是活与本王毫不相干。倒是你擒住的那个少女,你想怎么处理。” 察木诃想起白问及说的话,有听见她方才给平山派弟子出主意,这时心中顿生杀意。当即说道:“大胡子,以我粗人之见,还是赶快杀了她,以免夜长梦多。” 拓跋济予微笑不语,回头望了翠心一眼。说道:“王爷,此女子倾国倾城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当真是世上稀有,若一刀杀了她,岂不是太可惜了。王爷已过而立之年,尚未有妃子,何不纳她为妃,早晚享受人间极乐。” 萧也金赞同拓跋济予的话,他望了翠心一眼。感到十分亲切,似乎在何处见过,说道:“王爷,拓跋将军言之有理,佳人难觅,杀之可惜!” 耶律阮听了二人所言,心中已有主意,但仍然推却道:“本王何尝不想这样。但皇上早有规定,皇室成员不能与异族通婚,若有违背。必将严惩。” 拓跋济予与萧也金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说话。 察木诃性子直,这时朗声说道:“自古红颜多祸水。王爷若娶了这个女子,必定无心政事,到时必定受到皇上冷落。还望王爷三思而后行。” 耶律阮听后脸色发青,心想:“木诃提醒得不错,我几乎误了大事。”但碍于情面,仍然正声说道:“本王一时糊涂。差点中了美人计。这个女子长得太美了,与耶律钟盈那个丫头相比不相上下。” 萧也金心中一怔,脸色微沉,不明白耶律阮为何无缘无故会提起公主殿下。 拓跋济予瞧见萧也金困惑的表情,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除了耶律阮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他此时心中想些什么。 耶律阮迟迟不肯纳妃,自然有难言之隐。契丹本是游牧民族,不像汉人那样讲究血缘氏族的关系。耶律阿保机在为期间,上京的皇室贵族的通婚异常混乱,表哥娶表妹,叔叔娶嫂嫂的事情层出不穷。 到了耶律德光这一代,由于他师从汉人季拨优,多少对汉族的礼仪有所了解,认为皇室内部通婚有伤风雅,便下令遏制了这样的行为,但达官权贵间仍然偶尔可以见到近亲通婚。 耶律阮身高八尺,形体俊朗,在契丹王子当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周边自然少不了年轻美丽的女子。耶律阮长期身在花丛之中,早就对这些女子感到麻木。 三年前的一个清晨,耶律阮去宫中觐见耶律德光,半路中突然看到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正坐在秋千上独自玩耍,身旁站着两个宫女。那个少女不过十二三岁,长得清秀俊丽,但举止间却露出谈谈的哀伤。 耶律阮见她与寻常女子大为不同,便走过去寒暄,那女子先是微微一惊,等到耶律阮自报姓名,她方才从秋千上面下来,双手放于一侧腰间行了礼,抬起头宛然笑道:“原来是阮哥哥,盈儿早就听过你的大名。” 耶律阮吃了一惊,见她对自己颇为熟悉,但却不记得她是谁,便直白地问道:“你是哪位王爷的女儿?” 那个少女听后“格格”一笑,回答道:“阮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啦,我小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呢。”她说完脸色微红,故意转过身不再看他。 耶律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再问,又想起耶律德光还再宫中等自己。他担心皇上不耐烦,便匆匆告辞离去。他未走几步,就听到而后传来那个少女与宫女嬉笑的声音。 耶律阮时故意躲到一旁,偷偷地听那个少女说话。只听那少女说道:“阮哥哥真有趣,连我都不记得。”那两个宫女陪笑道:“公主,你刚从草原来上京,阮王爷自然不认识你。” 那少女道:“你们说得也对。不过我总是想不通,父皇为何让我一直待在草原,那里一眼望不到尽头,比起上京差远了。” 两个宫女听后,不知作何回答,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不动。 耶律阮仔细地打量那个少女,仍然不知道何时见过她,心想道:“耶律阮啊耶律阮,你真是笨啊,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就算以前朝夕相处,过了这么多年,哪能认得出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爱恨情仇 耶律阮听到那两个宫女称呼她为“公主”,而她又称呼耶律德光为“父皇”,心中纳闷道:“皇上只有五个女儿,这回怎么又冒出一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耶律阮正想着,突然听到宫中之人传唤他的姓名,于是急忙离去。 等到耶律阮返回之时,那个少女早已不见踪影。他在秋千旁驻步不前,闻到那个少女留下的清香,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足地闭上眼睛。他轻轻摇晃着身子,想象着自己牵着那个少女的手,在一望无尽的大草原上散步,犹如哥哥带着妹妹一样。 这时,耶律阮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宫女的笑声。他以为那个少女也在,连忙转过身。那个宫女见他转身,连忙施礼,说道:“阮王爷,公主殿下今日玩得太累,早就会寝宫休息了。” 耶律阮问道:“你们公主何时来的?本王怎么全然不知?” 那个宫女四处望了一眼,见没有人,便附在耶律阮耳边,将那个少女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这个少女叫耶律钟盈,是耶律德光庶出的女儿,不知道她的母亲是谁。 耶律德光在耶律钟盈出生后不久,便把她送到自己的祖母萧氏的家乡寄养。后来萧氏病故,草原部落间起了纷争,耶律德光担心女儿的安全,就派人将她接回上京宫中。 耶律阮听后双眼睁得大大的,不肯相信那个宫女的话。那个宫女说道:“阮王爷,这些都是公主殿下自己亲口所说,不会有假。道:“这事奇了,她怎会记得我抱过她。” 那个宫女淡淡地说道:“公主殿下当然不知,这些都是太皇太后告诉她的。”耶律阮想起自己的身世,满脸惆怅,心中嘀咕道:“我连自己的妹妹都没见过几眼,当年怎么会去抱仇人的女儿。耶律阮啊耶律阮,你果真是糊涂啊。” 耶律阮的父亲耶律倍逃离契丹之时。随行之人还有妻子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耶律阮当时已经十八岁,并不赞同父亲的做法,但看到父亲一意孤行,念及母亲及妹妹的安全。毅然决定独自留在上京作为掩护。 熟料耶律倍逃离契丹六年之后,契丹南攻后唐,与晋国高祖石敬瑭的军队一起攻入洛阳。耶律倍夫妇与女儿在唐宫大火中失踪,尸骸全无。 耶律阮每每想起此事,心中都十分痛苦。他听完宫女的话。感到与耶律钟盈疏远了许多。之后每次见到耶律钟盈,耶律阮都故意对她视而不见。 三年之后,耶律钟盈已经长得亭亭玉立,成为契丹第一美女。上京达官贵人替自己的儿子向耶律德光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耶律钟盈并不喜欢那些纨绔子弟,认为他们除了吃喝玩乐,全无顾忌家室之心。 没过多久,契丹与晋国交恶,耶律钟盈主动向父亲提出出使晋国,以便摆脱那些庸俗少年的困扰,同时可以静心寻找自己的意中人。 耶律阮本是怜香惜玉之人。但一想到自己的至爱亲人葬身洛阳唐宫大火,顿时对她耶律钟盈父女充满憎恨。 拓跋济予打听到耶律钟盈这次出使晋国,匆忙将这个消息告知耶律阮。两人在耶律阮的府上商量了一晚,终于想出除掉耶律钟盈的办法。这才有了后来拓跋济予在卫州山林间截杀耶律钟盈的事情。 耶律阮的计划本来严密细致,耶律钟盈之死可以归咎于晋国的山匪,从而让耶律德光出兵攻晋,自己则渔翁得利。然而机关算计,仍不免失手。耶律德光为了保障女儿的安全,从四大侍卫统领中抽出两人,让他们一路保护耶律钟盈到开封。拓跋济予技不如人。数次出手,皆败于鹿万理与鹤连天两人。 那日耶律阮带着萧也金去王营觐见耶律德光,恰逢耶律钟盈从晋国归来。两人在耶律德光的帐外相遇。耶律钟盈娇声地说道:“阮哥哥,你来了。好久不见你。你好像变瘦了。” 耶律阮未能杀掉耶律钟盈,心中颇为遗憾。这时遇见她,又想起自己的妹妹:“若是她当年没有死于洛阳兵乱,现在也和耶律钟盈一般年龄。”他想到这里,望见耶律钟盈甜美的微笑,心中不知从哪里来的怒火。恨不得立即拔剑取了耶律钟盈的性命,为死去的妹妹报仇。 但他终于克制住自己,冷冷地“嗯”了一声,并不回答。 萧也金不知耶律阮为何对耶律钟盈这般冷淡,连忙上前说道:“公主殿下,我们王爷近日劳心军事,夜间休息欠佳,所以才显得如此憔悴,还请公主殿下体量。” 耶律钟盈见他板着脸不答话,以为耶律阮是忧心恒州攻城失利之事。她虽然不赞成父亲对晋国用兵,但听说数千契丹士兵命丧恒州城下,此时心中与耶律阮一样悲痛。 耶律钟盈想到这里,伤心得眼泪流了出来。她随行的宫女见状,连忙递上洁白的手绢给她。 耶律阮见她娇美夺人的面容,心中一怔,正想去安慰她几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念道:“耶律钟盈,你会伤心落泪,看来也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如果你不是耶律德光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耶律钟盈擦干眼泪,勉为其难地笑道:“阮哥哥,盈儿不打扰你们谈论军情了。”说完对耶律阮微微颔首,领着两个宫女到别处去了。 耶律阮并不理会他,耶律钟盈前脚刚走,他便与萧也金进入王帐之中。 萧也金对耶律钟盈仰慕已久,那次见了她,心中更是对她念念不忘。当他今晚在山林之中听到耶律阮提起耶律钟盈名字之时,心里是“砰砰砰”直跳。但时隔多日,萧也金心中仍然十分纳闷,不知道耶律阮为何对公主这么冷淡。 耶律阮指着翠心,对众人说道:“木诃说得对,自古红颜多祸水,留着这个姑娘一日,本王便总是心神不宁,你们谁上去替本王取了她的性命。” 萧也金与拓跋济予听后,心中都有惋惜之意,这时不约而同地退后两步,谁都不愿意做杀害翠心的事。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玉佩之谜 察木诃本来杀心已起,这时听了耶律阮的话,顺手取了身旁一名党项武士的刀,驱身奔至翠心身前,露出阴狠的笑容,说道:“小姑娘,你白大哥断了我三根手指,今日就拿你的命偿还。” 翠心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坦然地说道:“若你觉得杀了我能让你的手指再长出来,那便动手吧。”说完,她抬起头,咬紧嘴唇,紧闭双眼,静静地等待死亡。 察木诃本来已经扬起大刀,只等刀起刀落,便可提了翠心的脑袋去耶律阮面前邀功。但他听了翠心的话,心中却纠结起来,想到:“这个小姑娘说得倒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我到底要不要杀她?” 察木诃迟迟不动手,耶律阮心中不耐烦,催促道:“木诃,你还在犹豫什么?”察木诃回过神,大叫一声,狠下心便挥刀向翠心脖子砍去。 翠心听到察木诃的声音,自知今日便要死去,她脑海中闪现出一阵灵光,心中默念道:“爹,娘,十几年了,心儿终于可以来陪你们了。” 察木诃大刀已至翠心颈部,突然看到她脖子上戴的玉佩,连忙收住手,把刀仍到一旁,伸手去夺翠心的玉佩。翠心用力抗拒,但还是抵挡不住。察木诃提着玉佩,大声问道:“小姑娘,你实话告诉我,这块玉佩你是怎么得来的?” 翠心望着玉佩,心中一酸,眼泪不住流了出来。她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从洛阳皇宫大火之中逃出来的情景。 当年翠心一家人困在洛阳宫中,眼看就要被大火吞噬,父亲不顾母亲的安危,抱起她就冲向宫门外,到了安全的地方,父亲对她说道:“心儿,你要好好活着,你的哥哥还在北方等着你。” 那年翠心才五岁,还不太明白父亲的话。道:“爹,你快去救娘吧。”他的父亲听完之后,热泪盈眶,在她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转身就冲回火中。 翠心在宫门口等了许久,看到大火越烧越烈,吓得大声哭起来。她大声哀求四处逃散的路人,让他们救救自己的父母。那些路人听说契丹大军进了洛阳,这时只顾自己逃命。哪会去管毫不相干之人的死活。 翠心万分焦急,鼓起勇气冲进火中去寻找父母,刚到宫门口,便被大火升起的浓烟抢得眼泪直流。她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独自坐在宫门外伤心落泪。 大火熊熊地燃烧了一天一夜,翠心也苦了一天一夜。等到大火停止的时候,皇宫已经化为一片灰烬。这时,一个契丹侍卫走了过来,见到蹲在地上抽泣地翠心,便挥着鞭子朝她身上打来。 翠心挨了一皮鞭。急忙站起身来。那个侍卫哈哈大笑,用契丹话胡乱地大骂。翠心听不懂他的话,但看到他峥嵘的面孔,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那个侍卫愣了一下,拔出刀来,挥刀刺向翠心。翠心不知道躲避,生命岌岌可危,恰好在这时,一个五十几岁的老者走了过来,他见到侍卫的行为。立即上前护住翠心。 那个侍卫见到此人,吓得双脚直哆嗦,连忙扔掉手中的剑,跪下说道:“不知太师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太师赎罪!” 那个老者正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老师季拨优。季拨优并不理会那个侍卫,抱起翠心,和蔼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爹娘呢?” 翠心睁大双眼。直盯着季拨优,伤心地说道:“老伯伯,我爹娘都死了。” 季拨优听后心中一怔,握着翠心的手,说道:“小姑娘,你还有什么亲戚吗?洛阳近来很乱,你不能出来乱跑,一不留神就被坏人欺负了。” 季拨优说完,瞟了那个侍卫一眼,然后把翠心放下,附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道:“你快离开皇宫,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又对那个侍卫大声说道:“虎侍卫,你起来吧!以后若再滥杀无辜,定不轻饶。” 那个侍卫名虎,字平丘,是契丹大内侍卫。他听了季拨优的话,连忙谢罪道:“太师,我再也不敢了。” 翠心年龄虽小,但已能辨别善恶是非,说道:“老伯伯,我听你的,现在就走。”说完,她不舍地望了废墟一眼,默默地朝汴河边上走去。 翠心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这时已经感到饥肠辘辘,她走到一处高楼门口,突然头晕眼花,双脚发力,晕倒过去。 等到翠心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床上,床前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正对着自己微笑。翠心吃了一惊,连忙坐起来,躲到床头。 那个女孩名叫翟镜月,是别情楼老板娘的干女儿。她见此情景,急忙回过身告诉她的干娘。一个中年妇女听到翟镜月的话,快步走上前来,亲切地说道:“小妹妹,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个中年妇女张开手露出一块玉佩,翠心立即伸手夺过玉佩,紧紧地握在手中。那个中年妇女道:“这块玉佩是从你身边拾来的,看来对你很重要。” 翠心点点头,方才开口道:“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 那个中年妇女听后说道:“这块玉佩不是寻常人家所有。小姑娘,你一定是王公贵族的女儿吧?唉,这年头,王公贵族也不好当啊。如今晋国和契丹的大军正在四处追杀前朝的达官贵人,你还是待在别情楼里,这里比较安全。” 翠心听了中年妇女之言,想起那日差点命丧契丹刀下,便点点头答应。 翟镜月在一旁拍手说道:“太好了,以后就有人和我一起玩了。”那个中年妇女瞪了她一眼,说道:“月儿,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她。”翟镜月毕恭毕敬地答道:“娘,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就这样,翠心就在别情楼平平安安地待了十年,直到那日拓跋济予的手下打破别情楼的平静。 察木诃见翠心不回答,转身对耶律阮说道:“王爷,你的玉佩怎会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耶律阮吃了一惊,立即将手伸入怀中,取出玉佩说道:“我的玉佩正正在此,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我。” 察木诃走到耶律阮身前,将玉佩递给他,说道:“这就奇怪了,难道世上真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耶律阮仔细揣摩手中的玉佩,突然恍然大悟,连忙跑到翠心身边,将她身上捆着的绳子松开,颤抖地问道:“姑娘,这块玉佩是你的吗?” 翠心伸出双手抢过玉佩,大声哭道:“这时我爹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们这些强盗,竟然连这个都不放过。” 耶律阮听罢,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胸口似乎有千钧的巨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兄妹重逢 萧也金、察木诃两人急忙上前去扶耶律阮。耶律阮起身之后,不顾身上的泥土,哈哈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分别十余年,我们兄妹竟然在这种场合重逢。” 众人听后大多不解其意,只有萧也金明白过来,连忙说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郡主并未伤着毫厘。” 拓跋济予与察木诃听这话,方才明白翠心原来是耶律阮失散多年的妹妹,两人想起方才的举动,心中都有一阵后怕。 耶律阮对翠心说道:“妹妹,这些年你辛苦了。如今你回到契丹,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翠心对他的异常言语感到莫名其妙,心想:“这人难道疯了,居然把我当成她的妹妹。我从小在洛阳长大,怎会有个做契丹王子的哥哥。”她想起之前耶律阮命令察木诃的话,心中不免恼怒道:“谁是你的妹妹!你认错人了!方才你不是让这些人动手杀我吗?” 耶律阮吃了一惊,回过头望了萧也金等人一眼,示意他们回避。萧也金心领神会,与众人一起退到数十丈开外。 耶律阮见其他人已经走远,从怀你取出随身而来的玉佩,对翠心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翠心身子前倾,瞧了耶律阮手中的玉佩一眼,心中“砰砰”直跳。那块玉佩与翠心身上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皆是中间带着翠绿色的花纹。这两块玉佩全都产自西域,是玉器里的上佳之品。 当年耶律倍被封为契丹太子,西域的商人特意送来两块和田玉作为礼物。耶律倍的妻子萧氏格外喜怀这两块美玉,特意让汉人工匠打造出两块人间罕见的玉佩。后来,耶律倍准备离开契丹,萧氏便将其中的一块玉佩留给儿子耶律阮,另一块玉佩则戴在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身上。 耶律倍身死洛阳之前,曾嘱咐过翠心需找哥哥一事。翠心当年懵懂年少,并不记得兄妹团聚需要玉佩为证。但这时见到玉佩,翠心终于忍不住,大声抽泣起来。 耶律阮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妹妹,都是哥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翠心并不答话,仍然不停地哭泣。 耶律阮顿时手足失措,想到差一点就伤了翠心,心中后悔莫及,连忙说道:“妹妹,哥哥办事鲁莽,还望你见谅。” 翠心斜着眼望着他,说道:“你是契丹的王爷,我是晋国的歌女,怎么讲我们都沾不上边,你真的认错人了。” 耶律阮听后,掐着手指算了一通,问道:“你今年几岁,生更几时?”翠心道:“我今年刚满十五,腊月初七生的。”耶律阮自言自语道:“没错,没错,你就是我的妹妹。” 翠心心想:“他是蛮横不讲理的人,我才不愿意做他的妹妹。”这时,她想起中毒的白问及,心中焦急万分,随口说道:“白大哥中毒了,我要先走一步。” 耶律阮怅然若失道:“翠心,你真得不认我这个哥哥啦?”翠心走出几步,回过头来,对耶律阮冷冷地说道:“不准你叫我的名字。”耶律阮束手无策,只得仍由翠心离去。 翠心走到树林边上,被察木诃挡住了去路。翠心胸中来气,大声说道:“喂!赶快让开,你还想杀我吗?” 察木诃听了翠心所言,本想发火,突然想到她是耶律阮的妹妹,这时不敢再得罪她。虽然翠心尚未认耶律阮这个哥哥,但终究是血浓于水,若翠心有半点闪失,耶律阮必定不会轻饶。 察木诃想到这里,连忙退回身,恭敬地说道:“郡主息怒。你与王爷十多年没有相见,这就要走了吗?” 翠心瞪了他一眼,朗声说道:“不要叫我郡主,小女子担当不起。我有名有姓,姓萧名翠心。”说完便扭头走了。 耶律阮听了翠心的话,独自黯然神伤。萧也金走过来,拱手说道:“恭喜王爷,你终于找到郡主了。” 察木诃见到耶律阮脸上骤变,连忙拉住萧也金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耶律阮没好气地说道:“也金,你是拿本王寻开心吧。本王未见到她的时候,每日每夜都想念她。如今陡然相见,却又横生枝节,害得我们兄妹形同路人。” 萧也金微微一笑,说道:“王爷,郡主是在生你的气,等她的气消了,自然会与你相认。”耶律阮道:“何以见得?”萧也金并不回答她,却问道:“郡主方才自称萧翠心,却是为何?” 耶律阮思索片刻,说道:“本王明白了。母妃姓萧氏,翠心不想和我同姓,便随了母亲的姓。” 萧也金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郡主既然已经承认是先王的女儿,那便是从心里已经认了你这个哥哥。” 耶律阮道:“也金,听你这么一言,本王到时恍然大悟了。你说的没错,翠心是在生我的气。这也怪我,做哥哥的怎能让被人去伤害自己的妹妹。” 察木诃听后,立即跪下说道:“王爷赎罪!”耶律阮连忙扶起他,说道:“木诃,此事与你无关,都是本王的错。” 察木诃道:“王爷,不管怎样,都是我提得意。木诃愿意自告奋勇,一路暗中保护郡主。” 耶律阮听后,心想:“翠心是柔弱的女子,这里时有强盗出没,若他们贪恋妹妹的美色,她岂不是有危险。既然木诃主动提出来,我何不顺水推舟答应他。不然,以他的性子,就算待在我的身边,他也会心神不宁。” ------------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邪风来袭 众人进了树林,耶律阮一路凝思不语,想到自己兄妹二人终究要消除隔阂,便对拓跋济予说道:“拓跋兄,我与小妹多年不见,有些事情要好好谈谈。不如你们先行一步,到莫州大营等我。不过,本王有一事相求,还望拓跋兄见了皇上,切莫道出我们兄妹重逢之事。” 拓跋济予是聪明之人,知道此事的分量,他与耶律阮结成联盟,岂会去破坏二人的约定。他当即应允,保证绝不会泄露蛛丝马迹,说罢便带着手下之人骑着快马朝北面奔驰而去。 察木诃与萧也金对视一眼,猜出耶律阮心中的顾虑,异口同声地说道:“王爷,郡主不过是一时生气,不过多久,她自会与你相认。” 耶律阮愀然答道:“哪有这么容易?本王与小妹分别十五年,今日偶然相见,不但没有给她关爱,反而欲加害与她。若非木诃及时发现收手,本王几乎铸成大错!” 察木诃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你不必自责,此事全怪我,若不是觉得郡主是红颜祸水……”他说道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言语冒失,连忙拍拍自己的嘴巴,说道:“你们瞧我这个嘴巴,总是惹是生非,用汉人的话说,是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 耶律阮与萧也金听后,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萧也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打趣地说道:“察兄,你可真有本事,连这句话都让你想到了。”察木诃瞪了他一眼,说道:“王爷,郡主是国色天香,是天下第一美女,可惜她长期待在中原,我们这些契丹男子不能一饱眼福。” 耶律阮听后方才露出笑容,哈哈笑道:“小妹固然长得清秀俊丽,但也不敢自称天下第一美女。” 萧也金道:“王爷。你太谦虚了。就算拿去与盈公主相比,恐怕郡主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耶律阮听到耶律钟盈的名字,想起之前对她种种冷落,心中倒有几分愧疚。察木诃见耶律阮低头不语。碰了碰萧也金的胳膊,朗声说道:“也金,郡主与公主是同一个祖父的孙女,都是千金之躯,不能随便比较。” 萧也金瞥了察木诃一眼。觉得他言之有理,便说道:“罢了,我们还是先去寻找郡主。” 耶律阮点点头,说道:“两位兄弟,此事颇为紧急。若是小妹所有闪失,我这个做哥哥的终究难辞其咎。” 三人朝树林深处望去,并未见到萧翠心的身影,却在树林中发现了一行浅浅的脚印。耶律阮顺着脚印走上前去,未行数里路,那些脚印就在一处茂密的树藤前消失了。 耶律阮满脸疑惑。朝周围四处察看,不放过任何一处隐蔽的树林,并未见到有何异常。 察木诃与萧也金连忙拔出刀,将蔓延到路上的木藤全部砍下。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挡在身前的木藤全部清除干净。 正当三人准备往前行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山林间刮起了大风,树叶夹杂着泥沙向耶律阮等人席卷而来。耶律阮用衣袖挡住眼睛,迅速躺倒在地。察木诃、萧也金二人同样匍匐在地面,将脸埋在含有泥土气味的草丛里。 大风刮过之后,已有数棵大树的枝桠折断在地。耶律阮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问道:“也金,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萧也金虽然是契丹军营的将军,但他对天文地理颇感兴趣,平时在上京求汉人老师传授了不少占卜望天象的本领。虽然略懂一二,但在契丹军营里也是游刃有余。 萧也金说道:“王爷,以我之见,刚才刮得是邪风。”耶律阮对这些全无知晓,好奇地问道:“何为邪风?”萧也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所谓邪风,乃是山林之间集聚的至阴至柔的湿气。而今是隆冬时节。夜间格外寒冷,湿气长久散发不出,便会寻找薄弱之处,从那里逃逸出去。” 耶律阮听得一头雾水,察木诃同样如此。萧也金见状,说道:“王爷,还好我们躲避及时,若是被这邪风侵袭了身子,恐怕会折寿。” 察木诃睁大眼睛,将信将疑地说道:“萧兄,有这么严重?” 萧也金点点头,说道:“这邪风只在冬至前后出现一次,凡人都对它避之不及。但它一年只出现一次,我们不用再担心了。” 萧也金正说着,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大吃一惊,连忙奔上前去。耶律阮发现那人似曾相识,走过去一看,发现正是小妹萧翠心。他想起萧也金说过的话,见她正熟睡之中,立即脱下一层衣服,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耶律阮示意察木诃与萧也金不要出声,就默默地守在萧翠心的声旁。 原来萧翠心离开耶律阮一行之后,独自在树林里行走。她一边行走,一边回想起小时候在洛阳的情景,不知不觉便走进一个用树藤做成的小门。 萧翠心走了数步,突然听到身后吱的一声,他里忙回望身后一眼,发现身后全是树木,并无回头路可走。萧翠心顿时感到害怕,心想:“我真没用,既找不到乐大哥,又不能为白大哥解毒,如今又困在这里,何时才可以出去。” 她想到这里,眼泪不住地流了出来,仿佛之间竟然看到父母慈祥的面孔,她不知这是极度困倦之后出现的幻象,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思念之情,大声叫道:“爹,娘!” 这时已是夜深人静时刻,天上的月光昏暗阴森,萧翠心话音刚落,便惊起了几只在树上休息的鸟儿。那些鸟儿“噗通”拍着翅膀,朝远处飞去,犹如黑暗中的幽灵一般。 萧翠心一阵紧张,慌忙后退数步,恰好碰到身后的大树。她转过身望了大树一眼,心想:“如今天色已晚,分不清东西南北,不如在此处待到天明,到时再寻找出去的路。” 她坐在树下,将身子缩成一团,慢慢闭上双眼。她夜间行了数里路,此时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不过一会,她便睡着了。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树藤迷阵 耶律阮坐在萧翠心身旁,静静地望着她,又望了身后的察木诃一眼,思绪飞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当年,耶律倍遭受身为契丹皇帝的耶律德光的猜忌,母亲述律平与弟弟耶律李胡都偏向耶律德光。耶律倍每日如坐针毡,担心迟早会丢了性命,这才冒险逃往后唐。 耶律倍的王府周围,驻扎着一队负责监视他的士兵,领头的将军便是察木诃的父亲。耶律倍素来对人友善,察木诃的父亲深有感触,对耶律倍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一长,两人便结成了好兄弟。 察木诃的父亲对耶律倍的遭遇十分同情,认为皇帝之位应该属于他。耶律倍每每听到这句话,都示意他不可随意说起此事。耶律倍府中有一个端茶倒水的仆人,正是耶律德光的眼线,他每日见到二人在一起,揣测他们是在密谋夺去皇位之事,便连忙进宫向耶律德光禀报。 耶律倍发觉那人凭空消失,心里立即警觉起来,认为不出逃终究难免一死。他将熟睡中的妻女叫醒,又让人去耶律阮的房间,收拾行李妥当,便将察木诃的父亲叫进府中,力劝他随自己一同前往后唐。 察木诃的父亲放心不下自己的妻子与儿子,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 耶律阮同样不想离开上京的王府,说道:“父王,孩儿身是契丹人,只当攻入敌境,而绝不会逃离契丹。” 耶律倍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妻子与刚满月不久的女儿离去。耶律阮追出门去,不舍地望着父母,又轻轻地抚摸小妹的脸庞,心中想到:“今日我们兄妹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察木诃的父亲担心皇帝的侍卫来拦截,急忙引兵拦在王府前,让耶律倍安全地坐着马车离去。 第二日,耶律德光即传唤耶律倍进攻。想当着群臣的面质问他。 察木诃的父亲轻描淡写地告诉昨晚发生的事情。耶律德光听后勃然大怒,将察木诃的父亲打入天牢,并让侍卫们即刻去耶律倍的府上搜查。 等到侍卫们悻悻而回的时候,耶律德光脑中全蒙了。这时才想起让瀛州的契丹士兵拦截。耶律倍在边关使了大量钱财,买通那些收关的士兵,顺利进入后唐境内的恒州。 后来,一切都水落石出,凡事参与耶律倍出逃的人都一律处死。耶律德光素来爱才。察木诃的父亲英勇无比,本来可以免去死罪。但此事的是事关重大,太后述律平亲自过问。 述律平与耶律阿保机是结发夫妻,两人夫妻恩爱,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很疼爱。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便将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她亲自下令不准耶律德光做出兄弟相残之事。 如今耶律倍离开契丹,述律平与他相隔千里,心中自然颇为生气。耶律阮是述律平嫡系的孙子,她自然不会刀刃相加,仍让耶律德光袭封他为东丹王。察木诃的父亲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述律平将儿子的出走全都算到他的头上。未来得及审问,便让耶律德光下旨处死他。 察木诃后来知道此事,一直对述律平耿耿于怀,同时为父亲感到后悔,认为他应该跟随耶律倍去后唐。 耶律阮正想着,突然感到脚底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朝地上看去,发现一根树枝从地上顶了出来。 察木诃也发现了树枝,连忙取出大刀,一刀将它砍成两截。那树枝仿佛有灵气,不过一会。在它周围又长出十余根树枝,上面还缠有数尺长的树藤。察木诃心中一怔,连忙扬起刀,护在耶律阮身前。耶律阮觉得此事颇为怪异。他不待思索,躬下身抱起萧翠心,向来时的方向移出步子。 树枝长势极快,不过一会,便将几人围了起来。察木诃挥刀砍断数根树藤,却见那树藤又涨了起来。他一面持刀猛砍一通。一面对萧也金喊道:“萧兄,别发呆了,快来帮忙,不然等会我们都会被树藤绞死。” 耶律阮心中乱作一团,大声问道:“也金,你可想出应对的方法?”萧也金摇摇头,说道:“王爷,我长了这么大,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说罢便挥刀截断数根树藤。 那些树枝将四人围成一团,又继续向里面伸出树藤。察木诃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树藤壁中,咬着牙齿用力向外拉扯,树藤壁立即被拉开尺余的小洞。 耶律阮大喜过望,说道:“木诃,你再用大点力气,我们就能出去了。” 察木诃并未搭话,额头上冷汗不停地流下来。萧也金见状,问道:“察兄,你怎么了?”察木诃艰难地说道:“萧兄,我的手潜入树藤里,拔不出来了。” 萧也金大吃一惊,走近看时,见到察木诃的双手被树腾缠得严严实实。他灵机一动,连忙用刀在树藤壁四周划了一个圈。那些树藤没了支撑,全都滑落在地面。 察木诃赶紧缩回手来,借助微弱的月光,发现自己手腕上已有几道深深的勒痕。他心中大骇,思忖道,若是萧也金出手稍晚,自己的双手恐怕就废掉了。 耶律阮见此情景,心想未必能够出了这个怪圈,便将抱着的小妹唤醒。萧翠心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耶律阮正抱着自己,慌张地说道:“你在做什么?快放我下去。” 耶律阮松开手,让萧翠心站定,解释道:“小妹,哥哥发现你困在这树藤阵中,便与察、萧二位兄弟进来带你出去,谁知我们进来不久,同样被困住,而今恐怕很难出得去。” 萧翠心朝四周望了一眼,顿时明白耶律阮并未说谎,但仍然故意说道:“出得去,出不去,我都不会担心。你是千金之躯,堂堂的东丹王子,你当然要替自己着想了。” 耶律阮听后心中很不舒服,说道:“小妹,你还在埋怨当年我未与你们一起去后唐之事吗?” 萧翠心将脸朝向一边,冷冷地说道:“我到底有没有说错,你自己心中应该清楚。”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脱离危险 耶律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小妹,没想到你心中如此怨我。” 萧翠心听后并不回答他,却对察木诃说道:“大胖子,这回我们困在树藤里面,想必是出不去了。你与白大哥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了。” 察木诃愣了一下,他从未听过别人叫他“大胖子”,心中虽有些气恼,但仍然淡定地说道:“郡主,白问及断了我三根手指,这个仇不可不报,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找他算账。” 萧翠心洒然笑道:“那你等着吧,恐怕要等到你胡须都白了。” 察木诃望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郡主,你有所不知,白问及中的是七步倒剧毒,如果没有解药,数日之内便可毙命。” 萧翠心岂不知七步倒的厉害。当时在幽寂谷,乐异扬差点命丧黄泉。不过既然乐异扬可以活过来,白问及未尝不能脱离险境。萧翠心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一笑。 察木诃见萧翠心默不作声,欣然笑道:“郡主,你莫须悲伤,白问及不过是区区汉人,死活与我们无关。” 萧翠心胸中来气,张嘴骂道:“大胖子,你并没有中毒,怎会知道他人的痛苦。” 萧也金一人苦苦支撑着大刀,不让树藤靠近身前,他听了二人的对话,吃力地说道:“你们先不要斗嘴,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出了这树藤笼子。” 察木诃与萧翠心都沉默下来。耶律阮直盯着萧也金,盼望他能相处办法。 萧也金思忖如此下去,大家必定死于树藤之中,便拔出大刀,将眼前的树藤砍断数截。萧也金一时兴起,收不住手,“噼里啪啦”横刀直落,树藤犹如秋天的树叶,在刀光之中不停地飞舞。 萧也金刚好将树藤开了一个口子,可以顺势钻出去。但想到耶律阮等人仍在里面,又返身靠回去。这时,萧也金的身后传来声声微响,他慌忙转身望去。只见一根圆木朝自己袭来。他立即仰身避过,圆木又向阵内的飞去。 察木诃早已望见飞来之物,他将单手将萧翠心轻轻地推向耶律阮,然后合抱双手,将空中的圆木牢牢擒住。双腿往后退了数步,终于逼停了圆木。 阵内的四人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不知是何人在作怪。耶律阮朗声问道:“小王耶律阮,今夜误入宝地,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耶律阮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不管你是谁,凡是入我树藤迷阵之人,无论其有多尊贵,一律得死。”那人似乎并不知道耶律阮便是契丹南征大军的前营统帅。 耶律阮听后心中一怔。立即说道:“我们不过路过贵地,并无冒犯之处。若阁下欲夺我们的性命,还望道出个一二来,这样我们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要人死,人不得不死,还需要什么理由?不过既然你提出来,我也不妨直说。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我习武的禁地,凡人不可擅自闯入。” 耶律阮听后自知理亏,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也金见状,理直气壮地说道:“此言差矣。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瀛州是我契丹的领地,你到底是何人,怎可随意占山为王?” 那人听后不语。萧也金正要追问。却见两根圆木一前一后朝自己袭来。耶律阮就在他的身后,他不敢随意避让,只能挥出大刀,用尽全身力气将圆木劈倒在地。 那人不知身在何处,仿佛对树藤之内发生的事情全然知晓,说道:“好刀法。可惜从此世间再无人知晓。”他话音刚落,便使出内力,将五六根圆木径直向树藤之内推去。 察木诃从树藤的缝隙中望见外面的情形,顿时傻了眼,自言自语道:“这回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我们了。” 萧翠心听了这话,慢慢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圆木的到来。 圆木齐齐向树藤飞去,眼看将要把此处夷为平地。陆之诚与来纪云却从树林里出现。 二人在客栈休息了两个时辰,恢复了精力,又接着赶路。这时刚好路过此地,无意间听到树林之间的打斗声,便过来查探情况。 陆之诚见形势紧急,当即拔出白云玄空剑,将丹田的真气聚于右手腕部,长剑一挥,剑气犹如细浪朝前涌去。白云玄空剑所指之处,圆木纷纷被横空切断,掉落在树林里。 陆之诚跃身上前,使出千形剑法,将剩余的圆木击落在地,又须臾间将树藤迷阵破解。耶律阮等人趁机逃出树藤,走到来纪云的旁边。 那人见自己的树藤迷阵化成一堆枯藤,心中恼怒不已,但他此时并不急于现身,说了句“陆公子,千形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今日算是开了眼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夫改日再同你切磋,告辞。”说完便飞身遁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之诚心中诧异,不知对方是何人,对自己如此了解,正想追上他问个究竟。陆之诚行了数十步,突然停下来,担心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便转身往回走。 来纪云见到萧翠心,吃惊地问道:“翠心妹妹,你怎么到了瀛州?”萧翠心淡淡地回答道:“来姐姐,实不相瞒,我并不是汉人,这里才是我的家乡。” 来纪云不肯相信她的话,问道:“翠心妹妹,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是契丹人吗?”萧翠心点点头道:“没错,我的父亲就是昔时的东丹王耶律倍。” 耶律阮见妹妹并不隐瞒自己的身世,于是上前说道:“来姑娘,小妹说的没错。这些年她流落在晋国,多谢你们的照顾,本王感激不尽。” 来纪云听了他的话,望了萧翠心一眼,心想:“她如今成了契丹的郡主,扬哥哥自然对她念念不忘。”她冷冷地说道:“王爷,照顾郡主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本姑娘。” 耶律阮一本正经地问道:“来姑娘,此话怎讲?” 来纪云本想数落乐异扬一顿,但转念一想:“我既然留不住扬哥哥,何必死死纠缠他不放?”她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宛然笑道:“有一个男子,先是抛弃自己心爱的女孩,后来不惜代价保护郡主,现在又千里迢迢到了瀛州。王爷,你说这人该不该谢谢呢?” 耶律阮不知她说的是何人,这时望着萧翠心,将信将疑地问道:“小妹,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 第一百六十九天 雾灵山上 萧翠心并不理会耶律阮,却思忖着来纪云方才的话,心想:“乐大哥从未说过喜欢我,来姐姐为何故意这样说?” 来纪云见她不回答,对耶律阮说道:“王爷,你的妹妹怕是害羞了,不肯说出实话。” 耶律阮耸耸肩,笑着说道:“来姑娘,小妹已经长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操心吧?” 来纪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说了。”她望了萧翠心一眼,提醒道:“郡主,你的乐大哥前几日去了雾灵山。如果你不赶快上山,他恐怕要做别人的丈夫了。” 萧翠心淡淡地说道:“来姐姐,乐大哥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你误会他了。” 来纪云朗声道:“郡主,是也不是,我们稍后便知。我与师兄正要去雾灵山,就不就留了。” 耶律阮听说二人要走,连忙上前对陆之诚说道:“陆公子,刚才承蒙相救,万分感激,以后若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一定务必告知。” 陆之诚本来善于与人打交道,这回听到耶律阮的话,哈哈大笑道:“王爷不必客气。我们汉人有句话,四海之内皆兄弟,王爷倘若记得说过的话,还望他日南征之时,能够对我中原百姓手下留情。” 耶律阮微皱眉头,思索片刻,答道:“陆公子,你的话本王记住了。你放心,本王绝非无情之人,必将竭力阻止手下的士兵随意屠戮。” 陆之诚脸上露出微笑,说道:“王爷,陆某先走一步,告辞。” 萧翠心见二人前往雾灵山,当即说道:“来姐姐,我对山路不熟悉,还是与你们一起走吧。” 来纪云望了她一眼,说道:“郡主,王爷在此。你为何要与我们同行?” 萧翠心随口答道:“他在不在,与我没关心。现在我心中除了乐大哥,再无其他人。” 耶律阮听后心中一怔,轻轻地闭上眼睛。想到:“女大不中留啊。更何况我我并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罢了,还是让她走吧。” 来纪云不清楚他们两兄妹的矛盾,只当萧翠心对乐异扬着了迷,全然不顾哥哥的感受。这时摇摇头,说道:“郡主,你对乐异扬果真一片痴情。若他真的做出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第一个帮你教训他。”萧翠心睁大了眼睛,半响才回过神来。 陆之诚见状,提醒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动身吧。” 耶律阮心中多少有几分不舍,上前说道:“陆公子,小妹就托付给你们照顾了。”陆之诚微微点点头。来纪云道:“王爷放心,有我师兄妹在。郡主会安然无恙。” 耶律阮拱手谢过,目送三人离开树林。 等到陆之诚等人走远,察木诃方才说道:“王爷,你与郡主刚刚相认,就这样让她随其他人离去吗?” 耶律阮无奈地说道:“你没有听到小妹说的话吗?如今她的心中只有乐异扬一人。她本来对我这个哥哥就有不满,若我再强加阻止,她势必不再理会我。” 萧也金赞同道:“王爷说的句句在理。不知道这个乐异扬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够将郡主迷得神魂颠倒。” 察木诃不屑地说道:“他能有设么没事,不过是花言巧语,哄得女孩子开心。我平生最恨这种人。改日若让我见到他,一定要为郡主和来姑娘出口气。” 耶律阮微笑不语。萧也金说道:“木诃,你别着急,雾灵山离此处不远。不过三两日就可以到达。” 察木诃道:“我听说雾灵山上全是一群女子,个个长得如花似玉,连她们的圣母都姿色逼人。王爷,我们此番前去,总算可以一饱眼福了。” 耶律阮心中想着其他事情,此时并无前往雾灵山的打算。于是说道:“小妹去了雾灵山,沿途有陆之诚保护,应该无性命之忧。如今皇叔用兵在即,我们还是先去苍穹山庄,然后再赶回莫州。” 察木诃与萧也金对视一眼,都赞同道:“全凭王爷安排。” 耶律阮等人连夜赶路,午时前后终于到了苍穹山庄。耶律阮打扮成江湖人士,那些苍穹派弟子全然没有识破他的身份,将三人引入庄中。 耶律阮在庄内苦苦就等,却并未见到玉衡子。原来玉衡子料理完逍散真人的丧事,就带着兄弟六人及一干武林侠士去了雾灵山。耶律阮得知实情之后,无心久留。他见过新任掌门王重瀚之后,便急着离去。 王重瀚望了漆黑的窗外一眼,竭力挽留他们在庄内留宿,耶律阮仍然坚持要走。王重瀚无奈,亲自送他们到苍穹山庄门口。 耶律阮离开苍穹山庄之后,并未前往雾灵山。当时十万晋军已经进入瀛州境内,察木诃与萧也金担心耶律阮的安全,便取道偏僻的道路回到莫州的契丹大营。 雾灵山上,虽然并无瀛州城内那样人心惶惶,但此时同样是剑拔弩张。雾灵派有百余名女性弟子,全都在山门处与通天邪主的契丹士兵对峙。 雾灵派自燕云真人死后,长期无掌门一职,派中事务全由圣母丰雪怜执掌。丰雪怜本是陆官琰的妻子。当年陆官琰战死之后,年轻的丰雪怜携着幼女丰若香辗转到河北,前来投奔小姑陆司怡。 燕云真人当时尚健在,她见到丰雪怜之后,觉得与她很投缘,想将她收为关门弟子。丰雪怜刚刚失去了丈夫,心情低落,当即婉言拒绝了燕云真人的好意。后来陆司怡学成下山,丰雪怜方才答应加入雾灵派,并最终成了雾灵派实际上的掌舵人。 这次在苍穹山庄举行的武林大会,丰雪怜本来也受到逍散真人的邀请。但她念及当下的局势,担心契丹军队随时可能上山捣乱,只让女儿丰若香代自己前去。果然不出她所料,丰若香离开雾灵山不过数天,便有一队契丹骑兵气势汹汹地冲上山来。 丰雪怜此时正站在阁楼的窗边,望着山门口杀气腾腾的契丹士兵,心里是一筹莫展。 ------------ 正文 ------------ 第一百七十章 大敌当前 丰雪怜思忖雾灵派此番恐难逃一劫,唯一欣慰的是女儿丰若香早已下山。想到这里,她紧锁的眉头方才稍稍舒展开来。 她刚刚回转思绪,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拾起墙上的长剑,快步走下阁楼。 楼下早已有十几位年资高的雾灵派门人在等候。丰雪怜走到她们跟前,微微颔首,缓缓说道:“各位姐妹,今日契丹鞑子大举来犯,必存亡我雾灵之心,我们雾灵派虽然全是女子,也一定要同仇敌忾,不可让契丹鞑子小觑。” 那些雾灵派门人扬起长剑,愤然说道:“圣母之言,我们敢不遵行。无论今日成败如何,我们绝不会辱没师尊和圣母的威望。” 丰雪怜叹了一口气,沉痛地说道:“世事无常,雾灵生死存亡,便在今日。雪怜不能守住师尊的遗业,就算即刻殒命于此,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师尊。” 众人正欲相劝,却见丰雪怜眼角早已露出泪珠,各自便将欲说之言藏在口中。丰雪怜轻轻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要到山顶上去,晚了恐怕来不及。” 那些雾灵派门人心中一惊,不知丰雪怜意欲何为,却不好开口询问,只得目送她的背影离开阁楼。 丰雪怜寻着一条小径往山上前行,周围尽是高山显壑。她担心自己前脚一走,契丹士兵就攻上山来,于是一路施展轻功,不过半刻钟,已经来到燕云真人安息的地方。 这是一棵生长于山顶的巨树,约莫数十人方能合抱。巨树尽头是悬崖,其余三面皆是杂乱的石块,此树矗立在山顶,犹如至尊之物藐视群山。当年燕云真人为自己选墓于此处,确实有一番深意。 丰雪怜顾不上行路的疲惫,仓促朝四周望了一眼,见身后无人追随,方才走到巨石之前,在树干上寻出模糊的记号,右手五指插入树干,轻轻旋转机关,树干便分开一道缝隙。 这道缝隙不足一尺宽。丰雪怜身材清瘦,穿过这道缝隙并非难事。她侧着身子,眨眼功夫间,整个人已经消失在树干里。树干的缝隙也随之关闭,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丰雪怜在树干中缓缓下行,很快就来到距地面数丈之深,位于巨树根部的燕云真人墓室。 墓室颇大,进深不下十丈。东面墙壁有六个石窗,皆嵌于悬崖峭壁之上,旁人绝不会察觉出来。其时正晌午,亮光从窗户照进来,将整个墓室照得清晰明朗。 丰雪怜上次进入墓室的时候,正是燕云真人离世七年之际。而今不过半年,当她再次前来拜祭,已是雾灵派风雨飘摇之时。她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悲凉。 丰雪怜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抚摸着墓室的墙壁,微微移动步子,走到燕云真人安息的石棺前。她静对师尊的遗像,脑海中回想起刚上雾灵山的情景,心中愧疚不已。 当年燕云真人本想将独家绝技传授给丰雪怜,但丰雪怜顾念已故的丈夫和年幼的女儿,无心学剑,故而直到燕云真人去世,也没有学会雾灵派的剑法。 丰雪怜身为雾灵派的圣母,却不能以雾灵派的武功御敌,此事如传到江湖,恐怕会贻笑大方之家。 如今大敌当前,丰雪怜自知难敌契丹士兵,故先撤自燕云真人墓室,一旦契丹士兵攻至山顶,她已深思熟虑,准备孤注一掷,保住师尊的墓室。然而契丹士兵兵锋强盛,单靠丰雪怜一人绝不是对手。 此时,丰雪怜早已成竹在胸,自从她被封为圣母之时,她已在雾灵山顶各处要塞安装了打量炸药。一旦雾灵山被攻陷,她不得不强忍着悲痛启动机关,将雾灵山顶夷为平地,玉石俱焚。 丰雪怜双眼紧闭,心绪陡然起伏起来,她想起了逝去的丈夫,耳边仿佛想起了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当时陆官琰全身染满了鲜血,将一子一女托付给她,让她务必善自珍重。虽然儿子在战乱中走散,所幸还有女儿在身边,如今女儿已经长大,出落得楚楚动人,又习得正宗的燕云剑法,总算可以告慰丈夫的在天之灵。想到这里,丰雪怜终于平静下来。 而此时的雾灵山口却不平静。丰雪怜作为掌舵人,在闻讯契丹士兵上山之时,已将派中一百余弟子安排妥当。大敌当前,众人各司其职,早存了与雾灵派共存亡之心。不过契丹士兵却早已不可耐烦,只等国师通天邪主下令攻山。 通天邪主久闻雾灵派武功以柔制刚,燕云剑法名扬瀛州,心中哪敢轻敌。他端坐在马上,聚精会神地望着山上,只见对面全是身穿紫衣手握长剑的女子,心头不由得一紧,心想:“如此阵容,就算在苍穹山庄也未逢过,看来稍后会有一场苦战。” 通天邪主骑马上前,在距燕云派弟子数十步的地方停下,言辞傲慢地说道:“丰雪怜在哪里?赶快传她出来问话?” 那些雾灵派弟子见他来势汹汹,却也不甘示弱,反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怎可直呼我们圣母的名字。” 通天邪主大笑三声,并不答话。这时,他身后的一个契丹士兵挥着刀嚷着:“放肆,见到我们国师还不下跪。” 其他契丹士兵见状,仗着人多势众,齐声吼道:“铲除雾灵派,活捉丰雪怜!”那些雾灵派弟子听后,个个怒目而视,恨不得立即冲上前与契丹士兵厮杀。 通天邪主听到身后的叫嚷声,微微摆手示意,喧哗声立即停止。他环顾对面之人,并无察觉出何人武功高强,心中早已胜券在握,于是决定先礼后兵,不慌不忙地说道:“今日本座路过贵地,久闻你家圣母之贤,想邀请她一同面见当今圣上,共同为我契丹立下不朽神功,不知贵派上下是否应允。” 雾灵派弟子对她的意图心知肚明,却也想不出应答之辞,只得骂道:“无耻小人,居心叵测!我们雾灵派怎会与你同流合污”。 通天邪主见对方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不禁勃然大怒,说道:“我是看到雾灵派燕云真人的面子上,才对你们礼让再三,谁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我手下无情。” 雾灵派听到他提及燕云真人,心中全都一震,待到听完他的话,已知对方不会善罢甘休,遂暗自酝酿真气,准备拼死一搏。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胜败无常 通天邪主蓦地从马背上飞出,整个身子悬空在山间,厉声吼道:“快叫丰雪怜那个贱妇出来,不然本座将你们雾灵派夷为平地。” 那些雾灵派弟子听到圣母名声受辱,全都挥着长剑冲过来。契丹士兵不甘示弱,纷纷扬着大刀杀将出去。 通天邪主眼见雾灵派弟子靠近,双手悬在胸口,嘴中念念有词,猛地使出通天动地之功。领头的那几个雾灵派弟子并未见过如此威力的功夫,此时都不回避,仍然朝前猛冲,却被一阵强烈的掌风掀出几丈开外,个个筋骨断裂,口吐鲜血而死。 其余的雾灵派弟子见同门惨死,除了悲痛之外,更多的是对通天邪主的痛恨。她们来不及拖走同伴的尸体,已与契丹士兵交上手。 通天邪主一掌立威,又连连使出神功,从阻挡在眼前的雾灵派弟子中间杀出一条血路。他踩着对方的尸体,不顾四周众人相互间的厮杀,不慌不忙地走进雾灵派大堂。 堂中只有十余个握着长剑的紫衣女子,个个相貌俊秀,实为世上少有的佳人。通天邪主见众女子对他怒目而视,他却并不生气,心中生出怜香惜玉之情,哈哈大笑道:“各位美人,见了本座,还不赶快下跪?本座可以饶你们不死,兴许会把你们连同丰雪怜一起献给圣上做妃。” 其中一个紫衣女子道:“我们不会给契丹的走狗下跪,你尽管出手吧。”话音刚落,另一个紫衣女子补充道:“通天邪主,你想把雾灵派赶尽杀绝,终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通天邪主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他已将怜香惜玉他紧握双拳,牙齿在口中咯咯作响。雾灵派大堂虽然宽敞,却不适宜使用通天动地之功。他朝堂内打量一周,突然灵光一闪,迅速俯下身,拾起地上的鸡毛掸子,挡在胸前,飞身朝那些紫衣女子奔去。 那些雾灵派弟子来不及思索,扬剑来斗,只听叮叮几声巨响,已有四五人手中的剑断成两截。原来通天邪主以鸡毛掸子为进攻的武器,将体内的真气释放在其内,因此可以所向披靡,将对手打个触不及防。 那几个失了长剑的女子连忙退后,其余人等再次向通天邪主围过去。 其中一个紫衣女子大叫一声:“快使出燕云剑法。”众人若有所悟,连忙变换招式,十余把长剑全都刺向通天邪主的死穴。 通天邪主心中一惊,连忙飞身试图越过剑阵。那些紫衣女子岂会甘心,通天邪主身子移向何处,长剑便接着伸过来。通天邪主,双手难敌众人,如若护着身前的穴道,背部的穴道便暴露出来,反之亦然。 那些紫衣女子不敢有丝毫懈怠,全都围着通天邪主转圈,一旦时机成熟,便长剑出手了解这个大魔头的性命。通天邪主挥着的鸡毛掸子,头上竟然露出了汗珠。他不敢停住脚步,也不敢分心使出通天动地之功,心中焦虑不已,只盼门外的契丹士兵可以攻进来。 恰在此时,有七八个契丹士兵破门而入,打乱了大堂内势均力敌的平衡。通天邪主突然将手中的鸡毛掸子击向对面的紫衣女子身上,对方连忙缩回手中的剑自卫。 通天邪主趁机使出独门绝技,将大堂的楼顶击出一个大窟窿,自己则迅速从楼顶逃出。 那些紫衣女子心中连连叹息,对那几个契丹士兵恨之入骨。那几个契丹士兵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被紫衣女子的燕云剑法击的七窍流血而死。众人正欲出门追杀通天邪主,却发现整个房屋晃动起来,横梁木瓦全都跌落下来。 通天邪主此时正站在楼顶,接连使出通天动地之功,将雾灵派大堂拆成一片废墟。除了其中三人及时出来,其余十余人全都葬身在通天邪主的掌下。 通天邪主重回马背上,心想绝不能让刚才受困燕云剑法之事传出去,于是疾声下令道:“各位契丹的勇士,务必将雾灵派斩草除根,不可使一人漏网。” 其余的雾灵派弟子正在厮杀中,突然听到大堂轰然倒塌的声音,心中悲愤不已,此时虽然手握长剑,竟然全无斗志,仍凭契丹士兵屠戮。 契丹士兵杀得红了眼睛,虽然面对的是一群弱不禁风的女子,杀起来仍不手软。眼看雾灵派即将覆亡,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阵阵巨响,滚滚白烟从山顶升起。 那些契丹士兵被这些声音惊呆了,个个望着通天邪主,不知所措。 那三个紫衣女子在雾灵派待得较久,见此情景,已知缘由,此时振作起来,大声叫道:“各位姐妹,圣母回来了。”此时雾灵派一百余人中只剩下不足五十人,她们听到丰雪怜回来,心中燃起了希望。 这三个紫衣女子都知道炸药的威力,连忙补充道:“各位姐妹,我们快撤。”话音刚落,已有一块巨石袭过来,将五六个契丹士兵砸成肉酱。 雾灵派弟子熟知山形,一时之间全都隐蔽起来。契丹士兵仓促间不知回避,全都向山下逃命。通天邪主突遇变故,契丹士兵又军心涣散,他来不及下令,自己乘着快马,不停地使着鞭子,疯狂地朝雾灵山下驶去。 山顶的巨石连绵不断地飞下来。契丹士兵不顾同伴生死,关键时刻都急于逃命,被砸死、踩死者数百人,竟无一人活着离开雾灵山。 通天邪主在山下苦等半日,没有遇到一个契丹士兵,他心中纳闷,便寻着山路往山上走,沿途尽是契丹士兵的尸体。他心中略有愧疚,心想:“萧不可和契丹士兵都丧生瀛州,倘若圣上和萧瀚问起来,我总是难以应付,国师之位恐怕难保,需想一个法子将功补过才行。” 他小心翼翼地前行,行到半山,感觉腹内空空如也,于是减慢脚步,寻到一颗大树背后,取出干粮吃起来。吃毕,又坐下身来,盘着腿调理气息。今日之战,已经消耗他太多精气。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山外来人 通天邪主双手置于大腿之上,将掌内真气缓缓输入“伏兔穴”,再经“髀关穴”、“气冲穴”“归来穴”到达腹底,真气在体内流动地愈来愈快,气势愈来愈强,终经“外陵穴”到达丹田。真气在丹田内融会贯通,顺行无阻,又通过“足阳明胃经”、“手太阴肺经”及“任督二脉”到达全身。 通天邪主内力深厚,经过半个时辰的调理,精力已经完全恢复。若是寻常习武之人,在经过奋力苦战半日之后,没有三两日是绝打通清体内淤积的真气。 时处隆冬,白日西向,虽然刚过午时,但再过两个时辰山上就会漆黑一片。通天邪主却不急于起身,仍然闭目凝思,想起数日之前在山林里发生的事情,不住地摇摇头,心想:“若是那日夺了耶律阮的性命,就免除了耶律李胡王爷的心头大患。等到圣上归天之后,王爷便可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大功即将告成,陆之诚却偏偏出现,令我功亏一篑。” 他不想则罢,一想又想起再苍穹山庄的旧事,对陆之诚、乐异扬、章应闲几人恨得咬牙切齿。通天邪主双手紧紧握住拳头,狠狠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一网打尽!” 通天邪主吞下一口恶气,正欲起身去雾灵山上打探虚实,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骏马奔腾的声音。他吃了一惊,急忙飞身到大树枝上,举目远眺。 不过一会,山下即出现十余飞骑,为首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不过十八九岁,女的才十六七岁。众人到达岔路便,全都勒马停住。通天邪主识得那个少女,她正是在苍穹山庄识破自己计谋的丰若香。 通天邪主此时满脸疑惑,不知她为何也要去雾灵山,只听丰若香说道:“梁公子,上前就是我雾灵派地段,承蒙公子一路相伴,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我思母心切,就不久留了,还望一切珍重。”言语之中,尽是依依不舍之情。 那个少年正是梁海容。他自从得知通天邪主的奸计之后,便率领随从士兵,日夜不停地前往雾灵山报信。在路上偶遇丰若香,交谈之间,得知对方同样是去雾灵山,便将实情说出来,没想到对方尽然是雾灵派圣母的女儿,自己报信的目的已经达到。 梁海容料到通天邪主存了攻灭雾灵派之心,不愿丰若香这样一个娇美如花的少女活生生地去冒险,于是主动请缨护送她回去。到时如果碰到契丹士兵与雾灵派酣战,还可凭己方十余人助后者一臂之力。 梁海容听到丰若香惜别之话,连忙说道:“丰姑娘,如今雾灵派有难,在下已到山下,岂有中途而返的道理。我等虽然武功薄弱,但也愿意为姑娘杀几个契丹鞑子解气。” 丰若香听后胸口一酸,双眼变得朦胧,她趁梁海容不注意,偷偷用衣袖拭去眼中的泪水,心中不禁诧异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听了梁公子的几句话就落泪了。” 丰若香一贯衣食无忧,虽然是雾灵派的小师妹,但由于母亲的缘故,众人都把她当做大小姐供着。自他记事以来,除了数月前在姑姑的暖芳殿里哭过一会,还从没有在其他地方流过眼泪。 梁海容见丰若香不答应,以为她不过把自己当做萍水相逢之人,不免有所失望。 丰若香望见他脸上的表情,心中竟然有丝丝愧疚,这同样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即便之前与乐异扬相互斗嘴,也是闹着玩的。这次见到梁海容,她却不敢再像当初遇到乐异扬之时,与他插科打诨,说一些不轻不重的事情了。 丰若香望见西天的白日,心中又担心母亲的安危,这于是说道:“梁公子,你不可妄自菲薄,光凭你去敌营刺杀耶律德光的胆量,普天下男子中就没有几个赶得上你。” 她这么说,心中是有分寸的,因为乐异扬就可能这么做。 梁海容等她丹唇一闭,立即露出笑容,率真地说道:“丰姑娘抬举在下。若不是节外生枝,我早就取了耶律德光的狗命。”他说到这里,心中似乎有些得意,不过转眼之间脸上又露出遗憾的表情。 丰若香正钦慕地望着梁海容,突然见他重重地拍了自己一巴掌,说道:“该死,这有什么值得道的,当务之急是上山解雾灵派之围。” 他这一巴掌将身后十余士兵都吓了一跳。那些冀州士兵与梁海容关系甚好,从未见过他有如此举动,这时都暗暗想到:“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番总算见识了。” 丰若香也“啊”了一声,连忙用手去抚摸梁海容的脸。 梁海容生于官宦家庭,从下对“男女授受不亲”牢记于心,这时见丰若香满含怜惜地将玉手拂来,不自主地晃动马鞭,猛地向山上行去,一面回头对丰若香说道:“丰姑娘,正事要紧,我们山上见。” 那些冀州士兵哈哈大笑,纷纷从丰若香身边驶过,追随梁海容而去。 丰若香恍若有失,呆呆地立于原地,心想:“梁公子为何要躲闪?难道我关心他不对吗?”丰若香从小在雾灵山长大,身边没有一个男子,因此母亲未曾向她传授“礼教大防”的道理,是以她初遇乐异扬之时,就可以与他同坐一匹马,而心中毫无羞愧之情。 眼看梁海容等人走远,丰若香方才回过神,策马前去追赶他们。她行了百余丈,突然停下马来。只见前方一人背站在林间,一动不动,正好挡住上山的道路。 丰若香朝远处望去,并未看到梁海容等人的身影,心想他们已经走远,这时心中焦急,连忙说道:“快让开,本姑娘有重要的事情要上山。” 那人头听后并不让路,头也不回地说道:“小姑娘,雾灵山不去也罢,上面全都是尸体,有什么好看的。”他虽然言语不多,但每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唯恐身后之人听不清楚。 丰若香听后十分诧异,一股不祥的预兆从心中升起。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挟持上山 那人未等及丰若香答话,似乎有些不耐烦,低沉着声音问道:“小姑娘,你不相信老夫?”那人想起丰若香年少单纯,不当着她的面摆出架子,只以武林前辈自称。 丰若香凝视那人背影,见他不过四十余岁,却自称“老夫”,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况且此人神出鬼没,独自一人拦住自己上山,一定不是什么正道中人,于是正声说道:“我要上山,与你何干,赶快跟我让开,不算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那人哈哈大笑,调侃地说道:“丰姑娘,没想到分别没几日,你越来越厉害了。”说罢,缓缓转过身来。 丰若香望见那人容貌,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此人正是通天邪主。 通天邪主自从二十余年前离开幽寂谷,便日夜修炼习得的《元和秘笈》上的上乘功夫,有了真气护体,虽已年逾五旬,容貌看起来比常人年轻十余岁。 通天邪主冷冷地看了丰若香一眼,笑着说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丰姑娘,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看来雾灵派是不得不亡了。” 丰若香听后气愤不已,心想:“老贼明知我是雾灵派弟子,我母亲是雾灵派圣母,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是存心要刁难我。”她立即拔出长剑,厉声说道:“通天邪主,你好大的口气,我雾灵派岂是你想灭便可以灭得了的!” 通天邪主双脚划着地面,退后数步,奸诈地说道:“单凭老夫之力,未必可已将雾灵派铲除。不过有你为老夫相助,这就事半功倍了。” 丰若香“呸”了一声,说道:“我怎会助你去伤害我的母亲?看剑。”说罢,长剑一挥,径直向通天邪主胸口袭来。通天邪主并不躲闪,待到对方靠近,立即使出点穴神技,将丰若香困得动态不得。 丰若香只觉四肢无力,心中暗暗叫苦,骂道:“老贼,你尽管使出看家本领,本姑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通天邪主躲过她的剑,冷声说道:“小丫头,对付你,还用得着老夫使出看家本领吗?”他停了停,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不过你既然要见识,老夫稍后自会让你求生不得。” 丰若香在苍穹山庄见识过通天邪主的厉害,这时被他所擒,自揣难逃一死,故而并不向他求情。 通天邪主漫不经心地说道:“丰姑娘,老夫有一本武林秘笈,其上有一门至尊的剑法,名叫《太阴剑法》,传说只能由年青的男子练习,若是少女练了,必将身中阴毒而亡。你既然一心求死,老夫过几日自会成全你。”说罢阴险地狂笑几声。 丰若香听后脸色苍白,大声交到:“你还是一掌打死我好。太阳剑也好,太阴剑也罢,我才不会学呢?你若硬逼我,我便咬舌自尽。” 通天邪主看她满脸坚毅的表情,似乎随时要自尽,立即上前封住她颈部的穴道。丰若香被点了“哑穴”,不但说不了话,连舌头都动弹不得。她怒气冲冲地望着通天邪主,却也无可奈何。 通天邪主将她系在马背上,说道:“小丫头,你现在可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怎能再要挟那个晋国将军和你母亲呢?”自己则牵着马走上山去。 丰若香听后只觉双眼黑曚,她想起通天邪主是契丹国师,后悔不该透露梁海容刺杀耶律德光之事。如今自己被擒,梁海容必定会惊慌失措,到时恐怕难敌这个大恶人。她又想起自己的母亲,想到母亲尚安然无恙,心中方才淡定下来。 丰若香坐在马上,一刻也动弹不得,她望见山林之间的巨石和契丹士兵的尸体,突然想起母亲当年说过的话,全身打了一个哆嗦。母亲曾将炸药之事告诉过丰若香,以免她到山顶师祖墓室拜祭时触及机关。如今山顶的炸药已经启动,不知母亲情况如何。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犹如波涛汹涌,久久难以平复。 梁海容到了雾灵派门外,转过身未见到丰若香,欲调转马头下去寻找,又恐手下士兵笑话,想到既然到了雾灵派地盘,沿途又未见到契丹士兵出没,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于是推门而入。 诚如通天邪主所言,偌大的楼舍之中,竟是搏斗双方的尸体,却见不到一个活着的雾灵派弟子。 梁海容心中大骇,以为雾灵派已经惨遭灭门,立即握紧长剑,吩咐手下士兵四下寻找侥幸躲过契丹鞑子屠杀之人。那些士兵得令之后,迅速朝楼舍之中散去。 梁海容虽然经历过不少大场面,但眼见雾灵派弟子各种死去的惨象,心中立刻生出阵阵隐痛。他朝门口望去,仍未见丰若香到来,这时反而是进退维谷。他不敢想象丰若香看到这种场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而今之计,只有尽量安抚她,希望她能够度过人生中最阴暗的时刻。 不到一刻钟,他手下的十余名士兵尽数出来。梁海容望见他们脸上的表情,顿时大失所望。正在这时,其中一名士兵说道:“公子,属下发现楼舍背后有一条山路,好像是通到山顶,路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似乎是仓促间撤退的痕迹。” 梁海容恍然大悟,说道:“难怪我们在此未见到一个活人。”他当即作出安排,留一人在此接应丰若香,其余人即刻随他去山顶。 那个士兵独自留下来,看着满院尽是死尸,不禁害怕起来。他虽然身高八尺,但从未见过这么多女子同时丧生,这时握着大刀的手,尽然不自觉得颤抖起来。他双脚使力,奔到大门之外,在门口的树下等待丰若香的到来。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丰若香骑着马儿上来。丰若香望见那个士兵,又向他身后望去,并未看到梁海容的身影,心中竟有些许失落。 等到丰若香与通天邪主走进,那个士兵立即上前,说道:“丰姑娘,你总算来了,我家公子等你不到,已经去山顶……”他说道这里,发现牵马的中年人眼睛露出异扬,立即缄口不言。 丰若香连忙向他使眼色,让他快去向梁海容报信。那个士兵却未领会到她的深意,疑惑地问道:“丰姑娘,这位是你雾灵派的前辈么?一路上没听你说起过?”那个士兵并不知道雾灵派上下全是女子,故而这样问。 通天邪主却以为他存心找死,怒道:“本座乃是契丹国师,你怎可将我与雾灵派那些女人相提并论!”未等那个士兵反应过来,已将丰若香的长剑送出。那个士兵还未来得及出手,便不明不白地咽气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攀援而上 夺了那个士兵的性命,通天邪主仍未消气,又抬脚将那人的尸体踢出数丈之外,然后对丰若香说道:“丰姑娘,我们现在就去找你母亲。等到了山顶,老夫自会将你的穴道点开。” 丰若香对通天邪主早已恨之入骨,虽然说不出话来,双眼却一直怒视着他。 通天邪主并不理会她,牵着马儿快速向山顶走去。 二人沿着崎岖的山道盘旋而上,沿途落满大小不一的石块,马儿只能缓慢地前行。过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山顶。 此时的山顶站满了人。梁海容和晋国士兵站在北面,雾灵派弟子站在南面。双方都望着前方倒塌的大树。树下坐着一男一女。那女子似乎身受重伤,而那男子正在为他运气疗伤。 丰若香睁大双眼,朝树下女子望去,神色慌张。通天邪主仿佛明白过来,解开丰若香的哑穴,问道:“丰姑娘,那女子便是你母亲,对不对?” 丰若香眼见母亲生命垂危,内心焦急万分,哀求道:“通天国师,你快放我下来。” 通天邪主眼中闪过一阵光,哈哈大笑道:“今日真乃天助我也。丰雪怜,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说罢双掌真气气发,满地飞沙走石朝大树袭去。 山顶上突遭变故,在场之人完全始料不及。一股狂风从西自东席卷而去,眼看就要逼近丰雪怜。 这时,坐在丰雪怜身后的男子缩回一掌,忽地将地上的长剑推出。长剑直直地飞入乱石阵中,左右横冲直撞,将通天动地的掌力完全化解,然后又飞回大树下,直插入男子身边的石缝中。 通天邪主大吃一惊,不知道那男子使得是什么邪门武功,倒也不急于出手,只静静地观察树下动静。 约莫过了半刻钟,那男子收回双手,微微吸气,对在场的雾灵派弟子说道:“各位姐姐,伯母的伤势已经控制,一月之内最好不要动武,以免内伤加重。” 那些雾灵派弟子听后,全都跪下来说道:“公子盖世神功,救得圣母性命,还望公子接掌我雾灵派,为我们死去的姐妹报仇!”如今通天邪主再次上山,稍后势必大战一场,这些女子自忖不是他的对手,因而有此一求。 那个男子一愣,连忙说道:“各位姐姐,快快请起。在下不过是见义而为,怎可做得贵派的掌门。你们这样做,在下可担待不起。”说罢站起身来,前去扶最近的三个紫衣女子。 那个少年甫一起身,山顶便有人大叫一声“乐公子,怎么是你?”。众人朝丰若香望去,又回过头望着眼前的男子,心想:“原来这位公子与小师妹早就认识。” 那个男子正是乐异扬。当初他离开苍穹山庄,随着两个晋国士兵星夜行路,仍然迟了一步,契丹士兵已经封锁上山的道路。那两个晋国士兵不顾劝告,强行进入山林,被契丹士兵围攻,杀害在山下。 乐异扬上前营救不及,一气之下拔出青云宝剑,取了守住山门的十余名契丹士兵性命。 雾灵山的正面有重兵把守,乐异扬不敢贸然前进。他沿着山间的小道,行了数里路,来到雾灵山顶的悬崖之下。 乐异扬抬头望着悬崖,只见清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不知山顶有多高,自己能否顺利到达山顶,心中担忧雾灵派的安危,一时顾不了太多,手脚微运真气,便施展轻功,从陡峭的山壁缓慢攀爬。一路之上,幸而有青云玄空剑在手,才能在雾气腾腾的山谷中横空休憩片刻。 足足用了两个时辰,乐异扬方才望见山顶的大树。他心中一片欢喜,心想功夫不负有心人,于是加紧攀登的步伐,在离山顶十余丈的地方,却无意中发现了悬崖上散布着几道石窗。 乐异扬满脸疑惑,不知何人修建了这些石窗,也不知石窗里面是什么,便悄悄地朝那边攀援过去。临近一道石窗,突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乐异扬心中更觉惊奇,耳朵紧贴窗边,只听里面一个女子自言自语道:“师父,雪怜辜负了您的期望,未能将雾灵派发扬光大。而今我派覆亡在即,雪怜不忍独生,誓与契丹鞑子同归于尽。” 乐异扬想起丰若香的母亲姓名,对墓室之内的女子身份深信不疑。这时听到她绝望地话语,连忙伸过头朝屋内望去,只见丰雪怜手扶住石棺上的神龛,用力将上面的蜡烛按下去。 丰雪怜刚按下一根蜡烛,就听见周围响起一声巨响,接着整个山顶都晃动起来。 乐异扬识得这时炸药爆炸的声音,心中猛地一怔,忽然望见山顶上有几块石头落下,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攀上悬崖,决不能就这样被石头砸死,于是连忙举剑刺破窗户,飞身进入墓室。 丰雪怜已经接连按下四五根蜡烛,外面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而整个山顶也似乎将要崩塌。这时听到身后的异常动静,连忙挥剑来袭。 乐异扬仰头避过,一个转身来到神龛之前,用身子挡住剩余的几根蜡烛,说道:“伯母,求你高抬贵手,别再触动机关了。” 丰雪怜不待答话,身子已经浮于地面,长剑置于身旁,迅速朝对方逼近。乐异扬死死地守住神龛,用未出鞘的青云宝剑护身。丰雪怜变换了数十招,仍没办法靠近神龛,于是愤然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拦我?” 乐异扬暗暗心惊,向丰雪怜望过去,立即明白个中缘由。时日向西,墓室内的光线偏暗,仅能照出人的轮廓,人的容貌却不能很好分辨。乐异扬将剑放入背后,抱歉地说道:“伯母,你先不要动怒,请听在下解释。在下姓乐名异扬,这次是专程前来雾灵山解围的。” 丰雪怜听了他的话,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反问道:“你是那日在开封刑场营救小女的那个少年?”乐异扬见她认出自己,兴奋地说道:“正是在下。”丰雪怜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师父的墓室里。” 乐异扬如实地告诉她是从悬崖下面攀援上来。 丰雪怜走到石窗旁,朝外望了一眼,只见空谷之下,尽是茫茫云海,于是将信将疑地说道:“自古以来,还未有人能够从这里上来。你一个少年,哪有这么高深的武功?”乐异扬微微一笑,并不透露自己的武功虚实。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救人须臾 丰雪怜见乐异扬不回答,又仔细地端详他,说道:“乐公子,你并不像说谎的人,我姑且信你一会。” 乐异扬这才放下心来,向前走了数步,关切地问道:“伯母,在下一事不明,还望您能够解答。”丰雪怜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要将整个雾灵山n炸掉吧?”乐异扬nn头。 丰雪怜心想这个少年心地善良,为了救香儿与水火,竟不辞辛苦来到雾灵山,却陷入绝境之中,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契丹鞑子大举攻山,我派已成末路之势,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乐异扬顾及雾灵派的弟子,虽然不知她境况怎样,但只要丰雪怜执意炸山,她们必定凶多吉少。当务之急是阻止她一意孤行,于是劝诫道:“伯母,契丹鞑子虽然凶狠,但毕竟邪不压正,未必能够得偿所愿。雾灵派也算瀛州的大派,岂能与通天邪主之辈同归于尽。” 丰雪怜暗暗吃惊,没想到乐异扬虽然年少,见解却如此深切,更让她不解的是,他居然识得这次攻山的契丹主将。 乐异扬望见丰雪怜满脸踌躇,顺势说道:“伯母,不如我们先上去,再从长计议。” 丰雪怜道:“也好,如若契丹鞑子攻上山n,再杀他们不迟。” 二人正欲沿密道上去,却发现密道已经封死。原来丰雪怜启动**之时,山n的巨大晃动已将大树倾倒,密道自然也就中途折断。 丰雪怜与乐异扬对视一眼,当即说道:“此路不通,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石窗望去。 石窗离山n尚有十余丈,此间皆是光滑的石壁。乐异扬缩回头,对丰雪怜道:“伯母,在下愚钝,先行一步。” 丰雪怜急忙叫住他,说道:“不可,你人生地不熟,还是我先上去接应你。”乐异扬细细一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让开身子,让丰雪怜先行。她微微n头,飞身出窗,径直朝山n而去。 乐异扬见到她如此轻盈的身躯,佩服道:“雾灵派轻功果然名不虚传!” 须臾之间,丰雪怜离山n已不到两丈。这时从山n落下几块松动的岩石。丰雪怜猝不及防,慌忙用长剑击碎靠近身前的一块石头,又见另一块石头朝自己头部砸来。丰雪怜脚尖轻踢崖壁,双手带剑击向石头,只见石块立即四分五裂,朝周围散落。 乐异扬正欲喝彩,突然见丰雪怜仰面跌落下来,口中含着鲜血。乐异扬连忙跃出石窗,一手接过丰雪怜的身体,一手用青云宝剑刺入崖壁,双脚借着宝剑刺过的裂隙,倒运真气扶摇直上,终于安全到达山n,累得不停地喘气。 丰雪怜早已面目发白,连着吐了数口鲜血,未来得及说话,就倒在大树之下了。乐异扬担心她刚才击石时用力过多,以至于受了内伤,这时顾不及自己调息真气,上前将丰雪怜扶起,双手抵住她的手背,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输送到她的体内。 未过多久,那些雾灵派弟子上了山n,见到一个陌生男子在为圣母疗伤,不敢打扰,只得静静守在对面。梁海容等人来的时候,还被误以为是契丹士兵,幸好他及时解释,才避免了一场无谓的打斗。 丰若香的一句“乐公子”,将在场之人都震惊了。梁海容刚到山n之时,已经发现这个少年很面熟,这会经由丰若香提醒,猛地想起与他在藏龙客栈有过一面之缘。通天邪乎更是诧异,万万未料到乐异扬从苍穹山庄来到雾灵山。 乐异扬听到丰若香的声音,抬起头向她望过去。当他与通天邪主四目相对时,心中被吓了一跳。 通天邪主察觉出乐异扬由惊喜转为忧虑的表情,得意地说道:“乐公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而且是在丰姑娘的家里。” 那些雾灵派弟子已经起身,眼见小师妹被擒,全都握紧手中的剑,等待时机冲上前去救人。山n之上顿时杀气腾腾。 乐异扬与通天邪主曾数度交手,知道对方的功夫底细,今日又是单刀赴会,必定是有备而来。为了防止他滥杀无辜,乐异扬一面朝通天邪主走去,一面说道:“国师既然知道这是丰姑娘的家,为何还不放了主人家?”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说道:“乐公子,你误会本座了。我与丰姑娘很投缘,是想收了她为徒,传她绝世功夫。”丰若香早就不厌烦,打断道:“本姑娘才不想学太阴剑法,你快让我下马去见我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丰若香话音刚落,乐异扬便追问道:“丰姑娘,你刚才说了太阴剑法?”丰若香nn头,回答道:“是啊,这人要逼我练这个剑法。” 乐异扬恍然大悟,想通了这一月来困扰在他心中的谜团。当日在幽寂谷中偷走元和秘笈之人,正是眼前的通天邪主。而她逼丰若香练习至阴的剑法,竟是变个方式置她于死地。 通天邪主回头狠狠瞪了丰若香一眼,说道:“小丫头,不要胡说,天机不可泄露。” 乐异扬见此情景,怒道:“通天邪主,你好大胆子,竟做出这种事情,真是枉费葛老前辈的苦心……” 旁人听了此话,并不明白乐异扬话中之意。通天邪主行事被揭穿,未等对方说完,便出掌向乐异扬击去。乐异扬拔出青云玄空剑,内力集于手腕,使出一招“春风化雨”,将随之而来的掌风逐一化解。 通天邪主又使出数招通天动地,山n顿时乱石狂飞,雾灵派弟子及梁海容众人都趴下身回避。 乐异扬等到通天邪主发掌完,并不急于去化解,扬起剑径直朝他击去。通天邪主来不及出掌,对方的长剑已经袭来,只得身子微斜,伸手推过胸口的剑身。 通天邪主刚要出掌,却察觉道乐异扬挥拳袭向自己的胁下。他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倒退数步。通天邪主的胁下是练功的罩门,一旦被人袭击,恐有气绝而亡的危险。 乐异扬这招“避实就虚”一举得逞,不待对方反应过来,立即上马抱起丰若香,转身朝大树方向飞过去。这一招“金蝉脱壳”,虽然尚未使出,却已救了丰若香的性命。。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搁置掌门 乐异扬将丰若香放在她的母亲身边,又返回山顶空阔之地。丰雪怜此时已经苏醒,将刚才打斗的场景望得一清二楚。两人微微对视一眼,又将头转向乐异扬的身上。 通天邪主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忖一人难敌数位高手,只能将剿灭雾灵派之事作罢。他对着乐异扬高声喊道:“乐公子,你的武功进展神速,本座不得不佩服。雾灵派命不该绝,本座不能逆天行事,这就告辞,后会有期!” 乐异扬担心对方使诈,朝他身后的山林望去,并未看到有契丹士兵埋伏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答道:“通天国师,希望你能牢记今日说过的话,不要再为难雾灵派。” 通天邪主立刻应允,说道:“不敢,不敢,你做了雾灵派的掌门,本座岂敢再来打扰。本座一言九鼎,绝不会反悔。”通天邪主说得言辞恳切,与他历来行事判若两人。 乐异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他答应,也不再深究,连忙说道:“国师有事要走,在下就不送了。” 通天邪主冷冷地笑了一声,答道:“乐公子不用这么急着下逐客令吧。我应允了你不再找雾灵派麻烦,你也得应允我一件事才行啊。” 乐异扬这时才恍然大呼,心想通天邪主果然奸诈,竟要自己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不吐露他偷盗《元和秘笈》之事,这时心中徘徊不定。 雾灵派刚刚遭遇劫难,此刻元气打伤,若不答应通天邪主,稍后他再卷土重来,即便自己在场,也恐难敌得过人数众多的契丹大军。而幽谷派则不然。幽寂谷高手众多,即便不知通天邪主是幕后黑手,等他步入中原之时,葛岷山也不会放过这个为虎作伥的逆徒。乐异扬正想答应,又转念一想,倘若此事不能大白于人,幽谷派内部可能为了《元和秘笈》被盗之事闹得分崩离析,同样难以收拾局面。 通天邪主见乐异扬迟迟不应允,朗声说道:“乐公子,倘若你不答应,我可就不客气了。” 乐异扬道:“通天国师,你莫急躁,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今日天色不早,你还是早些回大营休息。在下稍后自会去莫州找你。” 通天邪主暗暗揣摩此话的含义,觉得自己已陷入乐异扬的圈套之中,但为了不被旁人知晓《元和秘笈》在自己手中,只得勉强答应到:“好,就按你说的办。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乐公子,本座就在莫州等着你来。告辞!”说完,双手朝外展开,拔出仙鹤展翅之势,朝山下飞身而去。 众人见通天邪主离去,方才舒了一口气。 丰雪怜站起身来,对乐异扬招手,让他靠过去,说道:“乐公子,你不仅武功卓绝,而且才华横溢,数言之间便解了我们雾灵派之围,我十分感激,请受我一拜。”说完身子微沉,乐异扬急忙扶她起来,说道:“伯母严重了。在下承蒙燕云真人遥赐武功心法,才习得上乘的回虚剑法。今日与通天邪主比试,正是用得雾灵派的功夫。在下是报答雾灵派的恩情,怎可受伯母如此大礼。” 丰雪怜对此事茫然不知,呆呆地望着丰若香。 丰若香缓缓低下头,细声说道:“娘,都怪孩儿不好,没有将此事早点告诉你。” 乐异扬吃了一惊,想起当日在苍穹山庄的事情,追问道:“丰姑娘,你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丰若香被揭穿,羞愧地说道:“乐大哥,其实我一直瞒着你。姑姑虽然应允你为雾灵派掌门,但我娘却不会答应,因为雾灵派掌门从来都只是女子才能担任。” 乐异扬听后并不生气,见到她开诚布公,只把她在苍穹山庄的话当成戏言。还好那日并未承认自己就是雾灵派掌门,不然以后就会被天下群侠讥笑了。 乐异扬突然想起来纪云的话,“他既成了雾灵派掌门,又有丰姑娘天天作伴,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这时不免摇头苦笑。 那三个紫衣女子见乐异扬神色凝重,以为他被掌门之事困扰,连忙说道:“乐公子不用担心,此时自有解决的办法。公子德艺双馨,随时男儿身,做我们的掌门人也是合适的。”说完不禁偷偷笑起来。 乐异扬连忙说道:“三位姐姐,万万不可。在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掌门人窃以为还是伯母做为好。” 在场的雾灵派弟子已知乐异扬是决计不会留在山上的,这时都莫不做声,全都望着丰雪怜。丰雪怜思索半响,说道:“各位姐妹,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见,乐公子既然与我雾灵派有缘,做不做掌门人都无要紧。我雾灵派十余年都无掌门之位,今后照样如此。日后我死之时,再从派中挑选一人出任圣母便可。” 乐异扬也觉得这样安排妥当,只是不知雾灵派圣母平时都做些什任期多久,于是靠近丰若香的耳畔,小声地问道:“丰姑娘,你娘做了这么多年圣母,什么时候才能够不做,离开雾灵山去与你哥哥团聚。” 丰若香咬咬牙,满脸惆怅地答道:“你没有听到我娘说的话吗?圣母一职,是要做到死的时候才罢休的。” 乐异扬心中一怔,并不知世间还有这样的规矩,却听丰若香继续说道:“这时祖师燕云真人的旨意,凡事雾灵派弟子皆不得违抗。当年祖师本想让姑姑做圣母,不过看到姑姑执意想下山,念及她红尘未绝,并未加以阻扰。直到这次去晋国皇宫见到姑姑,我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乐异扬微微点头,心想:“伯母当时刚刚失去丈夫,正是万念俱灰之时,所以才答应燕云真人出任圣母一职。” 丰若香又说道:“还有一事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那****偷偷下山,是想永远逃离这个地方,可惜又被娘追了回来。” 乐异扬隐约感觉到她的言语之中充满恐惧,关心地问道:“丰姑娘,你不要担心,有什么委屈尽可以说出来。”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母子团聚 丰若香踌躇不定,回头望了母亲一眼,鼓起勇气说道:“乐公子,娘平素思念哥哥,十余年来积成心病,恐怕不久于人世。她为了让雾灵派延续下去,要我继承她的圣母职位。我执拗不过,这才偷偷下山去。” 乐异扬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心想:“丰姑娘不过十几岁的妙龄女孩子,终是不肯在雾灵山孤独一辈子。”但想到雾灵派存续之事,又想到:“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过是外人,还是不要过多干预。”只说道:“丰姑娘,令兄已在瀛州,可派人前去传信,让他速来雾灵山与你们团聚,也好解了伯母思念之苦。” 丰若香道:“乐公子想得周到,只是哥哥行踪不定,却是到哪里寻去。”乐异扬拍拍胸膛,说道:“这个不难,陆兄想必并未走远,在下可为姑娘走一趟。”丰若香微微颔首,柔声说道:“多谢乐公子帮忙。” 丰雪怜离两人不远,已将他们的谈话尽数听去,这时心中激动不已,颤巍巍地问道:“香儿,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丰若香点点头,回答道:“娘,我前几日在苍穹山庄见过哥哥一面。”丰雪怜望了乐异扬一眼,目光中充满期待,连忙说道:“诚儿还活着,太好了,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 乐异扬听了丰雪怜的话,深有所感,想起自己的身世,一股忧愁涌上心头。丰若香见她神色凝重,小声问道:“乐公子,你怎么啦?”乐异扬抬头看着她困惑的脸庞,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丰姑娘,在下看到你们一家即将团聚,真心为你们感到高兴。” 乐异扬见时辰不早,于是说道:“丰姑娘,在下这就下山。”丰若香道:“乐公子,你多加小心。”这时眼光突然扫在他身后的梁海容身上,脸上微微一红,立刻低下头去。 乐异扬觉得莫名其妙,回过头望去,心中吃了一惊,大声说道:“梁将军,原来你也在这里,多亏你前去苍穹山庄报信,我才能及时赶到雾灵山。” 梁海容拱手说道:“乐公子严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说完向丰若香望了一眼。 乐异扬心有会意,不再多问,对丰若香说道:“丰姑娘,原来你与梁将军早就相识。如今晋国大军已经进入瀛州,不日即可收复燕云十六州。有梁将军在你身边,我就更放心了。” 丰若香不解地问道:“他……他是将军?”心中想起自己在晋国皇宫与别远清说过的话,双颊更加红艳。那****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将来他要嫁的人,必定是驰骋疆场的将军。这时知晓梁海容是晋国将军,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乐异扬正要告辞,却望见远处走来两人,此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山顶众人都暗暗握紧手中的兵器。 等到那两人走进,才发现是陆之诚与来纪云。乐异扬欣喜万分,上前问道:“陆公子,云妹,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来纪云对他置之不理,从她身边翩然而过,来到丰若香身边。 陆之诚耸耸肩,对乐异扬道:“乐公子,陆某和师妹晚来一步,还以为你们身遭不测,幸好你们安然无恙,不然陆某可没办法像玉衡子前辈交待了。” 乐异扬问道:“玉衡子前辈没来么?”陆之诚道:“他做了天下武林盟主,又得筹备逍散真人的丧礼,确实难以脱身,故让我先行一步。”乐异扬听后,心想:“玉衡子武功卓绝,又平易近人,由他出任天下武林盟主,真是武林中的幸事。” 两人谈话之间,丰雪怜已将陆之诚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觉得他与丈夫有七分相识,又听他自称姓陆,更加确定无疑,上前问道:“你姓陆?真的姓陆?” 陆之诚被吓了一跳,说道:“前辈,在下确实姓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丰雪怜颤抖的握着他的手,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之诚朝四周望了一眼,尴尬地说道:“前辈,你这是干什么?”丰雪怜细声说道:“诚儿,真的是你,为娘想你想的好苦啊!” 陆之诚听后只觉头脑发蒙。十几年来从未听说过自己的亲娘是谁,每次他问师父显允焕,师父总是无奈地摇摇头,并不回答她。其实并不是显允焕故意不告诉她,而是他一直在晋国江湖中打听丰雪怜与陆司怡的下落,却从未获知半分消息。显允焕万万想不到,他一直寻找的两个人,一个人在晋国皇宫做皇妃,一个在契丹高山做圣母。 陆之诚暗运真气,挣脱丰雪怜的双手,恭敬地说道:“前辈一定搞错了。陆某居住在潞州的悠云山庄,之前从未来过雾灵山,又怎会是您的儿子。” 丰雪怜听到悠云山庄的名字,心中一酸,几滴眼泪流了出来。 陆之诚见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竟将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惹哭。丰雪怜用手绢将眼中的泪水轻轻拭去,说道:“诚儿,你确实我的孩儿无疑。悠云山庄是我与你父亲初次相识的地方,是你陆家世代的祖业。你在那里长大,看来冥冥之中自有神灵相助。” 陆之诚听到这里,仍然将信将疑。丰若香气哼哼地走过来,说道:“哥哥,你还不信吗。我是你的妹妹丰若香,你是我的哥哥陆之诚,今生今世都是这样。”她说完,突然觉得不顺口,却也不去多想。 乐异扬也说道:“陆公子,伯母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他日可亲自向显盟主问询。” 来纪云静静地听了众人的话,才知道丰若香原来姓陆,是师兄的亲妹子,而乐异扬与她并无男女之情,终于明白乐异扬的所作所为,上前说道:“师兄,扬哥哥说的没错,我也可以作证。你还有个姑姑,如今是晋国的皇太妃。” 陆之诚见与自己最亲的师妹都这样说,终于相信了,拜倒在地上,言辞恳切地说道:“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丰雪怜喜不自禁,连忙将他扶起,欢喜地说道:“诚儿,这么多年,咱们母子终于相聚了。”又转身对丰若香说道:“香儿,快上前叫哥哥。” 丰若香上前行过礼,对身后众人说道:“大家以后不要叫我丰若香了,我姓陆,叫陆若香。”丰雪怜点头表示赞同,补充道:“对啊,香儿,你本来就姓陆,改了更好,这才对得起你的爹爹。” 众人见到丰雪怜一家团聚,个个心中都舒了一口气。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萧姓少女 一日之内,雾灵派的弟子从紧张到悲伤,再从悲伤到喜悦,其中的辛酸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乐异扬想起之前提起陆之诚身世一事,朝来纪云望了一眼,快步走过去,和声说道:“云妹,如今你的师兄一家团聚,你不会再恨我了吧?” 来纪云那日刺伤乐异扬之后,心中已经羞愧万分,这时见他旧事重提,以为他从此将这事放在心上,黯然地说道:“扬哥哥,以前是我不对,云儿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双腿微蹲。 乐异扬上前扶住她的手,说道:“云妹,我没有生你的气。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没有向你解释清楚,我们不要再争吵了罢!” 来纪云将手快速缩回来,不悦地说道:“扬哥哥,你先负我,我再伤你,也算抵过了。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 乐异扬愣了一下,慌忙说道:“云妹,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在山林里的话了吗?我说过要陪你一辈子。” 来纪云冷冷地笑了一声,将怀里的玉佩取了出来,一声不吭地递给乐异扬。乐异扬并不伸手去接,只死死地盯着来纪云看。 来纪云此时双眼已经迷离,说道:“扬哥哥,这块玉佩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好好保管着。如今你我再次见面,已经物是人非。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乐异扬满脸惘然,正不知作何回答,却想起苍穹山庄发生的事情,傻笑道:“云妹,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和丰……,不,是陆姑娘不过是萍水之交,绝无男女之情。你若不信,可让陆姑娘当面同你说。” 陆若香早就将二人的话记在心里,之前只是以为他们情侣不和,自己作为外人不方面插话,这时听到乐异扬提起自己的名字,再也忍不住,走过来说道:“来姐姐,乐公子说得千真万确,你不要误会他了。” 来纪云朝陆之诚望了一眼,只见对方耸耸了肩,表示爱莫能助。来纪云心想:“我的好师兄,你真是有了亲妹忘了师妹,尽然不肯帮我。也罢,如今你们一家团聚,我不能再跟着你,又不能回悠云山庄,只能独自一人漂泊江湖了。” 陆若香见她神色有异,好心地说道:“来姐姐,乐公子真的很想你,你们还是和好吧。”来纪云本来心中有气,听了陆若香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强行将玉佩塞进乐异扬的手中,转身朝山下快步行去。乐异扬施展轻功追去,才行百余步,却见来纪云突然停住,正声说道:“扬哥哥,我与你已无瓜葛,你再追我就不客气了。”她行了两步,又转过头说道:“耶律姑娘一直在山门外等你,他对你一片痴心,你不可再负她。”说完就飞身离去。 乐异扬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离去。他反复思索来纪云离去之时的话,不知道她口中的“耶律姑娘”是何人。 来纪云离去不久,山顶上的人陆续回到楼舍中。陆之诚、陆若香兄妹扶着母亲进入内堂休息。 时日向晚。那三个紫衣女子带着一众门人将死去的雾灵派弟子匆匆安葬。梁海容也并不急着下山,吩咐手下的士兵帮着清理打斗的场地。 乐异扬觉得心中空虚,一个人走到山门外。他行了不到半里,发现树下有一个女子背靠着树休息。此时已是隆冬,山中寒风肆虐,那个女子却衣着担保。乐异扬于心不忍,快步上前,将身上的外衣脱下,轻轻盖住那个女子的后背。 那个女子似乎察觉有人,缓缓转过身来。乐异扬与那个女子近在咫尺。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他几乎大叫出来。眼前之人正是萧翠心。 萧翠心见到乐异扬,同样又惊又喜,说道:“乐大哥,果真是你,来姐姐没有骗我。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乐异扬胸口发热,一颗心似乎要跳出来,这时支支吾吾说道:“心妹,你……你不是在晋国吗,怎么到瀛州来了,我不是做梦吧?”萧翠心莞尔一笑,轻轻地在他手背掐了掐,不敢太用力,关心地问道:“疼吗?疼就不是做梦了。”乐异扬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有点疼,不过再疼我都能忍得住。要不你再掐我一下试试。” 萧翠心害羞地低下头,似嗔非嗔道:“你好坏。人家行了一天路,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那里还能把你掐疼。” 乐异扬见到她娇嗔地样子,更增几分秀丽,忍不住心跳加快,思忖道:“云妹才走不久,心妹却来了,这到底是做那般?”于是问道:“心妹,你有见到过云儿吗?” 萧翠心如实说道:“我和来姐姐一起来的山上。我见到山门口有血,不敢进去,就在这里等她,没想到却等到乐大哥你了。” 乐异扬听过她的话,心想:“照这样说,她就是云儿说的耶律姑娘了?难道心妹是契丹人?”想到这里,他吓了一跳,问道:“心妹,你姓耶律吗?” 萧翠心微微一惊,旋即答道:“我不姓耶律。”乐异扬这才放下心来,惊魂甫定之后,随口问道:“心妹,梅大哥他们还好吗?” 萧翠心略微难为情地说道:“我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们了。” 乐异扬道:“心妹,你和翟姑娘情同姐妹,她若得知你寻得亲人,肯定会为你感到高兴。山林里风大,我们进楼舍去吧。” 萧翠心听后不答,心想:“我不辞而别,已经惹得姐姐伤心,如今又成了契丹人,姐姐恐怕会更加难过。还是不提这事为好。” 乐异扬见她脸色微沉,以为她害怕,安慰道:“里面已经打扫干净,不用担心啦。”却不知她另有心事。 萧翠心点点头,慢慢地跟着乐异扬进了山门。 场地中的雾灵派弟子尸体虽然已经移去,但仍可见到丝丝血迹。萧翠心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心中:“契丹士兵刚刚围攻过这里,她们对契丹人一定很怨恨。若是得知我的真实身份,恐怕会群起而攻之。刚刚乐大哥问我是不是姓耶律,难道我是契丹人他就不理我了吗?乐大哥不会是那种薄情寡义的男子。”她一路行来,心中思绪不断。 乐异扬并未发现萧翠心的细微神色改变。两人前后进了屋。屋里已经挤满了人。陆之诚正站在一个****身边,旁边是陆若香。 萧翠心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来纪云的身影,这时心中已经暗暗吃惊。 乐异扬向丰雪怜行礼过,说道:“伯母,这是翠心姑娘,她今日刚好路过雾灵山,晚辈特意让她来见一见您。” 丰雪怜望了二人一眼,已察觉出两人关系不一般,并不说话,只点头示意二人坐下。 陆之诚待萧翠心坐下,想起了师妹,问道:“郡主,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师妹去了哪里?”萧翠心摇摇头,回答道:“陆公子,我刚刚在树下睡着了,没有见到来姐姐下山。” 丰雪怜听到二人的对话,眼睛突然亮起来,追问道:“这位姑娘,你姓什么?”萧翠心心中一惊,以为身份暴露,连忙说道:“回禀夫人,我姓萧。”丰雪怜仍未放心,转过头望了陆之诚一眼。 陆之诚脸上充满,问道:“郡主,你不是姓耶律么?怎么改姓萧了?”他话音刚落,整个屋内都沸腾了。除了陆之诚与乐异扬之外,每个人眼中都充满杀气。 萧翠心只在乎乐异扬的看法,这时对着他微微一笑,起身说道:“事已至此,我就不瞒你们了。其实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自己身世的。我从小在晋国长大,做梦都不知道自己是契丹人,更不知道自己是耶律阮的妹妹。不过我已经与耶律氏划清界限,随母亲姓萧,叫萧翠心。”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险象环生 此语甫出,室内之人不禁心中吃惊,全都望着眼前这个言谈举止从容不迫的少女,并无一人上前答话。 几个时辰之前,雾灵派才与契丹士兵浴血奋战,虽然击退强敌的进攻,但自身损失惨重,百余名女弟子中,几乎死伤半数。她们对契丹人的仇恨,已经不是常人可以理解。 乐异扬望着雾灵派弟子眼中的杀气愈来愈重,心中顿觉不妙,不免为萧翠心担忧。他朝丰若怜望去,希望她可以说句话来化解其中的误会。 丰若怜初始若有所思,但很快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对手下的雾灵派弟子说道:“各位姐妹,我们与契丹人的仇恨不共戴天!这位萧姑娘是契丹的郡主,你们说该怎么办吧?” 那些雾灵派弟子复仇心切,听了丰雪怜的话,连忙说道:“我们谨遵圣母之言。俗话说杀人偿命,今日就用萧姑娘的血祭奠死去的姐妹们!”言毕,室内的雾灵派弟子拔出长剑,将萧翠心团团围住,只等丰雪怜一声令下,便可将她乱剑刺死。 乐异扬此时心中烦乱不已,他想到萧翠心是为了寻找她才千里来到瀛洲,如果不能护她周全,今后无论如何都不可原谅自己,况且来纪云临走之时还对他千叮万嘱,因此决不可让雾灵派弟子伤她一分一毫。 想到这里,乐异扬恳切的对丰雪怜说道:“伯母,萧姑娘虽然是契丹郡主,但她从小生长在开封,与契丹毫无瓜葛,还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她。” 陆若香当日在开封曾经与萧翠心有过一面之缘,本来就不愿意与她为难,见到乐异扬如是说,也说道:“娘,萧姑娘与我雾灵派无冤无仇。您就下令让各位姐姐不要为难她了。” 乐异扬欣慰地望了陆若香一样,眼神中露出感激之情。 丰雪怜并不买账,双手朝椅子一拍,恼怒地对女儿说道:“香儿,此事事关重大,你小孩子莫要插手。为娘不会马上杀了她,而是要用她来作为人质,逼退契丹南征大军退兵。” 梁海荣听后,思索片刻,上前对丰雪怜说道:“伯母,此事虽然可行。不过如此一来,契丹人又要对雾灵派恨之入骨了。” 丰雪怜皱了皱眉头,并不答话。在她的心中,只要能够让契丹退兵,要她做任何事都可以。 乐异扬在苍穹山庄听玉衡子等人说起过契丹皇室的事情。这时想起萧翠心的父亲就是从契丹逃到中原的东丹王,而他的哥哥正是此次南征的前营统帅耶律阮。不过耶律阮备受耶律德光的猜忌,就算雾灵派将她的妹妹扣住,也并不能改变整个南征大军的进程。 陆之诚同乐异扬想的不谋而合,也说道:“母亲,让契丹退兵之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能因为此事累计无辜之人。” 丰雪怜气鼓鼓的望着他,朗声说道:“诚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机不可失,失之遗恨终身!今日谁要是抗命不从,休怪我不客气!”丰雪怜言语既出,陆之诚与陆若香相视而叹,不再出声。 乐异扬失去了援助,心想此地不可久留,只能铤而走险。他一跃翻过雾灵派弟子肩头,携着萧翠心腰部,转身飞到门口,一来一去,不过须臾之间。 雾灵派弟子握着长剑,一时不知作何打算。乐异扬曾救过圣母的性命,又击退通天邪主的进攻,于情于理都不该与他为难。但他所救的人是契丹的郡主,若让他逃脱,恐怕难以向圣母较差。 正迟疑间,却听乐异扬说道:“各位姐姐,今日乐某多有得罪,改日再来贵派赔罪。”话音刚落,他就迅速从门口消失。 丰雪怜见状,气得发抖,连忙催促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追啊?一定要把二人截住!” 那些雾灵派弟子得到口谕,全都仗剑出门去寻找乐异扬二人。 梁海荣等人独自呆在大厅里。经历过刚才的风波之后,他们已无心留在雾灵派。梁海荣拱手说道:“伯母,今日事发突然,我等没能帮上忙,还请恕罪。两国大战在即,海荣不能再耽搁,现在就要回去晋国军中。还望伯母保重。” 丰雪怜点点头,说道:“梁将军,此事不怪你。我们武林中人能做的都做了,只可惜时运不济,功败垂成。能不能击退契丹,收复被占的国土,就靠你们的朝廷大军了。瀛州契丹士兵众多,你们一路上要小心。我在这里等候你们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捷报。” 梁海荣说道:“伯母大人放心,我们就算拼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也不会放弃!”他又朝陆若香望了一眼,依依不舍地带着手下离开。 陆若香默默地望着梁海荣的背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同他相见,想到这里,眼睛突然模糊起来。 此时雾灵派弟子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丰雪怜得知萧翠心已经不在山中,又恨又气,对众人说道:“今日放了这个契丹郡主,改日契丹大军攻上山来,我雾灵派必定会灰飞烟灭。” 丰雪怜想到这里,心中伤心不已。她才受过内伤,不能太激动,这是回想起乐异扬说过的话,不禁大汗从额间渗出,又觉得全身无力,头脑发胀,很快就晕过去。 陆之诚、陆若香兄妹见状,心中顿时大乱,仓促之间将母亲移到内室,又二人轮流为她输送真气疗伤。一个时辰之后,丰雪怜方才苏醒。接下来几个时辰,陆之诚都守候在母亲身边,生怕自己一转身,母亲就离开自己了。 乐异扬带着萧翠心仓促来到雾灵山下,找到系在山崖后面的小白马。乐异扬担心雾灵派弟子穷追不舍,与萧翠心骑着马,朝西南方向驶去。那小白马本是千里马,百里的山路,不到两个时辰就走完了。 出了大山,乐异扬方才舒了一口气。 萧翠心一路都没有说话,还在回想雾灵山上发生的事情。乐异扬不顾自己安危去救她,就仿佛当日在别情楼中的情形一样,虽然时隔数月,但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如今物是人非,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契丹人,可是乐异扬仍然向从前那样对待自己,并没有丝毫的嫌弃。想到这里,萧翠心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 第一百八十章 表露心扉 行出雾灵山主峰,再行百余里路就是瀛州城了。此处虽是契丹人的占领区,但沿途并未见到契丹士兵活动的踪迹。乐异扬心中颇为疑惑,但想到如今的处境,并没有去揣摩其中的蹊跷。 两人又行了数十里路,小白马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乐异扬发现小白马步履变慢,猜出其中的缘故,连忙翻身下马,将马儿让给萧翠心,自己却走在马前,为她小心地牵着缰绳。 萧翠心坐在马背上,望着自己朝思暮想的情郎,这时不由得心绪万千,心想今后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自己就心满意足了,不过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能不能得偿所愿还要看乐异扬。 萧翠心想起在幽寂谷中乐异扬不辞而别,脸上的喜悦立刻消失殆尽,接着眼泪就默默地流了出来。 乐异扬并未察觉出萧翠心独自伤感。他心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日前雾灵派有难,苍穹山庄的武林侠士得到消息,陆陆续续有人前去救援。而乐异扬偏偏在众人来临之前救走契丹的郡主,惹怒了雾灵派的圣母,造成了天大的误会。不过武林中人义字当头,只要认为是对的,就算刀山火海也万死不辞。 萧翠心与他朝夕相处数月,期间经历了不少磨难,这次又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到雾灵山。眼看她有难,自己哪有置之不管的道理。这一节他在决定救人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他唯一担心的是,丰雪怜心中那股对契丹人的仇恨,不知道哪一天会伤害到其他无辜之人。 经过雾灵山上的变故,乐异扬断定雾灵派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会联合天下武林侠士与自己为难。因此想早点将萧翠心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向丰雪怜当面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 乐异扬听到身后传来轻轻地抽泣的声音,暗暗想到不好,转过身望了萧翠心一眼,果然发现她满脸悲伤,不解地问道:“心妹……”话音刚落,忽然记起她是契丹贵族,连忙改口道:“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萧翠心听到乐异扬的话,吃惊地望着他,说道:“乐大哥,你怎么这样叫我?”她一直担心心上人会在意自己的身份,这时一颗心不停地乱跳着。 乐异扬言出碰壁,不清楚她为何对郡主身份遮遮掩掩,又不好开口询问其中的缘由,只能岔开话题,说道:“心妹,如今两国大战在即,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不可再回晋国。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去哪里?” 萧翠心的心中犹豫不决。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契丹人,而契丹正与晋国拼得你死我活。这个时候要是去晋国,不仅自身性命难保,还会给乐异扬惹来很大的麻烦。她想起雾灵山上的遭遇,狠下心来,决定暂时留在契丹,等到两国停战以后再做打算。 乐异扬见她不答话,还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一边走一边说道:“心妹,不用着急,你慢慢想吧,想好了就告诉我。” 萧翠心默默地望着乐异扬,良久才说道:“乐大哥,你是不是因为我成了契丹人,就故意疏远我了?” 乐异扬听后,挺住脚步,转身道:“心妹,你想到哪里去了?不管你是晋国人也好,契丹人也好,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只不过如今边境混乱不堪,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总是会让其他人为你担心。” 这是大实话,两人在陌生的地方,若是碰到乱军出没,就算乐异扬武功再高,也难保萧翠心的周全。乐异扬有自知之明,如今身边多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不得不谨慎行事了。 乐异扬今年才十七岁,萧翠心不过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乐异扬关切的言语,让萧翠心听后芳心大悦,想到:“看来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可是如今除了留在契丹,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思索片刻,说道:“乐大哥,你有没有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乐异扬点点头,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城楼,柔声说道:“心妹,我们这就去瀛州城。”萧翠心听后会意地笑了,说道:“乐大哥,我听你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两人朝城中的方向走去,不过半个时辰,就看到了瀛州城高达十余丈的城墙。乐异扬指着前方说道:“心妹,到了瀛州,你就安全了。不过我可就要回晋国去,何时能够再相见,只能看缘分了。” 萧翠心娇声说道:“乐大哥,你真的要离开我吗?”乐异扬怅然地说道:“我是晋国的子民,应该回到晋国去守卫国土。”萧翠心听后不语,心中尽是对乐异扬的责备之情。 乐异扬想到要与她分开,心中也是惆怅不已。雾灵山上来纪云负气而走,乐异扬虽然有所挽留,但终究还是没有拦住她。如今又要与萧翠心分离,却是他迫于形势而提出,心中却是万分的不舍。 从得知萧翠心千里来寻找自己的那一刻,乐异扬突然之间明白自己对她有多重要。与此同时,萧翠心已化为一个娇美的身影,永远住在乐异扬的心里,不能磨灭。但是儿女之情是小,国家之事是大。从小熟读诗书的乐异扬不得不选择后者。 萧翠心知道留不住他,只求时间能够停下来,这样就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乐异扬牵着马前行,萧翠心独坐在马背上,两人各自怀着心事向瀛州城走去,却不知道瀛州城即将发生一件大事。 两人经过城郊的一个小山丘,正要寻路下去,突然听到城内一声炮响,只见一股浓浓的烟雾从城中升起来,接着是许多人的哀叫声。 乐异扬朝萧翠心望了一眼,见她满脸惊慌之色,迅速靠到她的身旁,用手挽住她的细腰,将她从小白马上温柔地扶了下来。 萧翠心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细声地问道:“乐大哥,城中发生变故了?” 乐异扬皱着眉头点点头,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瀛州城.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瀛州折戟 瀛州城内兵器打斗的声音愈来愈激烈。不一会城门就被撞倒在地,从里面冲出了千余名衣衫不整的士兵。其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将军,坐在马上,正被一群士兵保护着向城外涌去。 那些士兵前脚才出城门,城内又马上冲出百余个骑兵,每个人都身着红色盔甲。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手中挥舞着一把大刀,望见城外溃逃的将军,当即大吼一声,挥着刀就向他飞奔去。 那些士兵见状,连忙转身组成兵阵抵挡。那个汉子冲入阵内,来回穿梭数次,已有数十人丧生在他的刀下。而那个将军骑着马越走越远。那个汉子心头着急,朝城墙上面大吼一声,立即有数十名弓箭手应声而立。 城下的士兵望见这个情景,顿时方寸大乱,扔掉自己身上的兵器,仓促地逃命去,盔甲兵器丢了一地。城墙上的士兵持续不断地射出利箭,城下的士兵纷纷应箭而倒,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千余名士兵已经死伤殆尽。 那个老将军知道大势已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驱使着坐骑朝山丘方向疾驰而来。那个汉子望见他的背影,收齐血淋淋的大刀,带了数十个骑兵,风尘仆仆地前去追赶。 那个老将军一边挥鞭让马快行,一边取出马背上的弓箭,连发十余箭,每支弓箭都刺中一个红衣士兵的胸口。那些马儿没有主人之后,连忙向四处逃奔开来。那个汉子却不肯放弃,领着剩余的士兵朝那个将军追去,边走边侧身发箭进攻。 乐异扬仔细打量山下的那个将军,忍不住“啊”的大叫一声。萧翠心靠在乐异扬身旁,听到他的声音,不解地问道:“乐大哥,你没事吧?”乐异扬指着那个老将军,说道:“心妹,那个将军是晋国的梁汉璋,而在他身后追赶的那些人是契丹士兵。” 萧翠心从未听过此人的姓名,也不知道此人为何会领兵到瀛州,于是问道:“梁汉璋是谁?为何契丹士兵会追赶他?” 乐异扬说道:“心妹,在雾灵山上婉言相劝丰前辈不要为难你的那个少年,就是这个老将军的儿子。” 萧翠心顿时回想起来,先前确有一个少年出来相劝。 乐异扬见她若有所悟,又说道:“至于契丹士兵为何要追赶他,则要从一月前说起。那时我正好在晋国的军队中,听杜重威等人谈起过北伐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之事。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行动了。杜重威本来希望能够借瀛州刺史刘延祚之力玉成此事。不过看今日这种情形,北伐大业恐怕要搁浅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抬起头望着天空,叹息地说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怕计划再周全,只要稍有疏忽,便功败垂成。” 萧翠心听后吃惊地张大了嘴,喃喃说道:“不知道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说完朝山下望了一眼,话音突然一转,说道:“乐大哥,你瞧那个老将军,他中箭了。” 乐异扬也朝山丘下面望去,只见梁汉璋背上中了数箭,已经匍匐在马背上,但仍见咬牙坚持策马前行。那些契丹士兵不肯善罢甘休,又向他坐下马儿射出十余箭。梁汉璋的坐骑是冀州产的上等的战马,中箭后虽然鲜血洒了一地,但仍然坚持奔跑了半里路,后来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死去。 梁汉璋从马背上面摔下,胸部受伤不轻,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望着地上的坐骑,悲痛地过去抚摸它的毛发,慢慢将它睁开的眼睛合上。 此时契丹骑兵已经追至。领头的那个汉子扬起刀,轻蔑地说道:“梁将军,你长途奔波偷袭瀛州,却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连自己的爱马都失去了,你可曾后悔?” 梁汉璋并不理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说道:“察木诃,你别得意太早,我晋国大军须臾便至,到时后悔的可是你们。” 那个汉子正是耶律阮的手下察木诃。那日耶律阮在苍穹山庄没有寻到玉衡子等人,便连夜赶回莫州契丹大营。耶律德光念在他们几人既往攻打晋国的功劳,对其恒州失利一事既往不咎,仍然任命耶律阮为前营统帅,察木诃、萧也金为左右副将,共同前往瀛州伏击被刘延祚设计引诱而来的晋国大军。 梁汉璋所部五千人作为晋军的先锋,先于杜重威率领的主力部队半天时间到达瀛州。刘延祚果然打开城门,并亲自出城迎接梁汉璋大军的到来。梁汉璋进了城,见到城中居民都紧闭城门,顿时发现其中有蹊跷。他向刘延祚追问此事。刘延祚却花言巧语,只道城内百姓害怕晋国士兵,全都躲在屋内不敢不来。 梁汉璋心中隐隐感到不妙,连忙派出细作前往城中各处打探,才发现城中并无百姓,屋内之人全是身着红衣的士兵。 那些细作大吃一惊,纷纷返回来向梁汉璋禀报。梁汉章大怒,急忙让人捉拿刘延祚,却发现他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汉璋心知中计,连忙命人发出信号给城外十余里的晋国大军。没想到信号刚发出,便听到城中发出一声剧烈的火炮声响,接着城中房门全部同时打开,从里面冲出数千名身着红衣的契丹士兵。梁汉璋立即下令退兵,却接报城门已经关闭。 梁汉璋身先士卒,带领晋国士兵朝城门方向杀过去。众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城门推倒在地。这是晋国士兵已经死伤三千多人,剩余的一千多人护着梁汉璋,且战且退。 此时晋国士兵不是被杀,便是被俘,诚如察木诃所言,已经全军覆没。 察木诃得意洋洋,指着西南方向说道:“梁汉璋,你的援军自身都难保,不会有人再来救你了。” 梁汉璋心中大惊,问道:“你说什么?” 察木诃哈哈大笑道:“在你发信号的那一刻,我契丹前营大军已经杀至杜重威的帐下,而后营大军早已截住你们的退路。这次不只是你全军覆没,恐怕整个晋国北伐大军都会死无葬生之地!”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设法营救 梁汉璋听完他的话,气得吐出一口鲜血。血液从他嘴角慢慢地留下,一滴一滴掉在冰冷的土地上。梁汉璋并没有空拭去口角的鲜血,而是死死地盯着察木诃。察木诃心中一怔,不知眼前之人在盘算什么,不禁有些害怕,勒住缰绳让坐骑后退两步。 梁汉璋“哈哈”大笑两声,扬天长啸道:“可怜我梁汉璋英雄一世,到头来却落得兵败人亡的地步!”他的满脸布满愁云,眼睛中流露出英雄末路的无限悲凉。 察木诃举起刀,厉声地说道:“梁汉璋!你们晋国居心叵测,竟敢觊觎我契丹的国土,今日该当有此下场!”梁汉璋“呸”了一声,说道:“燕云十六州本来就是你们的,何来觊觎之说!我晋军此番遭此大劫,实乃因为杜重威听信奸人的话所致!否则我们岂会落入你们的布下的陷进!” 梁汉璋所言非虚。那日赵延寿与刘延祚筹划引诱晋军入瀛州,再让契丹大军以逸待劳攻灭对方,从而削弱中原王朝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雄心。晋国太尉杜重威好大喜功,未先辨别刘延祚言语的真假,便亲自率领晋军主力北伐,这才掀起了晋国覆灭的序幕。 察木诃听了梁汉璋的训斥,心中大怒不已。他取过旁边一个骑兵的弓箭,一箭射中梁汉璋的胸口。察木诃扬起弓箭,正欲再发利箭,突然听到山丘上一声大喊“住手!”,便立即收回手中的箭,警惕地朝不远处的山丘望去。 其时将近傍晚,北方的冬日夜长昼短,天色渐渐变暗。察木诃等人已经离瀛州城三、四里之远,若是遇到晋军一支人数不多的劲旅,他们数十人来不及撤回城中,恐会遭遇不测。察木诃手持大刀,在马上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出现。 过了片刻,才从山丘后面缓缓走下一男一女。那些契丹士兵见状,个个蹲下身张起长弓。只等察木诃一声令下,数十支利箭便可一齐发出。 那个男子并不惊慌,一手扬起长剑在身前,一手护着身后的那个女子,生怕她会有所闪失。那个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却毫无惧怕之情,此时一直望着察木诃,脸上一片怒容。 察木诃目仔细地打量那个少女,忽地举起右手,下令各位士兵不能轻举妄动,自己却下马迎上前来,满脸堆笑,说道:“郡主,王爷对你朝思暮想,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来了。” 这个少女正是萧翠心。 方才在山丘后面,乐异扬眼见梁汉璋有性命之忧,想起与他父子二人的萍水相交,不忍心他就这样被察木诃害死,当即拔出青云玄空剑,欲冲下山去营救梁汉璋。 萧翠心担心他的安危,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衫,说道:“乐大哥,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弓箭在手,你这样贸然下去,难保性命无忧。”乐异扬望着萧翠心眼中脉脉的柔情,心中仿佛沉醉了,和声说道:“心妹,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梁将军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萧翠心摇摇头,靠近他的身边说道:“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四个帮。你要去救梁将军,没有帮手是不行的。”乐异扬朝四周望了一圈,怅然地说道:“茫茫原野,除了我们两个再无别个可信之人?这时又去哪里寻找帮手?” 章应闲、匡未僵、陆之诚等人还在雾灵山,瀛州城附近并无武林侠士出没。梁海荣虽然下了山,但却在去往晋军大营的路上,此时正被耶律阮的大军隔断在茫茫平原之间。 萧翠心听后咯咯地笑了,在乐异扬面前转了一个圈,娇声说道:“乐大哥,难道我不是你的帮手吗?” 乐异扬听后一愣,随即领悟她话中之意,突然想到:“心妹不肯承认自己是契丹郡主,难道是因为耶律阮的缘故?他们兄妹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今日要她为了我摈弃对其哥哥的前嫌,岂不是让她受委屈了?乐异扬啊乐异扬,你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心妹这样一个绝世的女子对自己一见倾心?” 他正发愣,萧翠心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说道:“乐大哥,我们再不下去,梁将军可真性命不保了。” 乐异扬方才回过神来,对她说道:“心妹,等会你走到我的后面,千万不能随意走动,以防不测。如果我不幸……”他说道这里,眼睛轻轻瞟了萧翠心,又继续说道:“你马上去找你的哥哥,万勿因为我而丢了性命。” 萧翠心轻轻地点了头,心中却想到:“乐大哥,我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你了。察木诃若取了你的性命,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两人走到契丹士兵前面,正碰上察木诃迎上来。萧翠心听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大胖子,我哥哥人在何处?” 察木诃暗想:“王爷,你留我在瀛州对付梁汉璋,却带着萧也金去围攻杜重威,忒也小瞧我了。这回我把郡主给你迎回来,功劳可不比萧也金小!” 他望了萧翠心身旁的男子一眼,想起当日来纪云说过的话,猜到此人便是萧翠心千里追寻的那个情郎。 察木诃“啧啧”地思索道:“好一个郎才女貌!此人容貌英俊,临危不乱,还算配得上我家的郡主。只是不知道他武艺到底如何!待稍后再与他比试一番。”说道:“郡主,王爷此时正在攻打杜重威的军国军队。不过几个时辰就会凯旋。你是金枝玉叶,留在城外受了风寒可不好。还是随我回城歇息吧。” 萧翠心并不正面回答他,却指着梁汉璋说道:“你先放了这位将军,我自然同你回城去!”说完使了使眼色,让乐异扬赶快救人。 察木诃心想梁汉璋中了利箭,活不过两个时辰,当即说道:“郡主已经发话,察某岂敢不听。众人听命,谁要是再敢为难梁将军,军法处置!” 在场的契丹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尽都知晓察木诃治军严格,向来言出必行。当即应声答应,收齐手中的弓箭,齐齐地站在察木诃的身后。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山丘之下 察木诃打量乐异扬一番,赞誉道:“这位公子风度翩翩,与我家郡主是天作之合。我家王爷为了南征大业,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似公子这样的人才。公子到了前营大军中,定能受到王爷的青睐。” 乐异扬一心救人,迫于形势说道:“多谢察将军美意,改日在下再去营中拜访。”说完蹲在身子,在梁汉璋的伤口处点了穴道,帮他把血止住,说道:“梁将军,你受苦了。” 梁汉璋不解地望着乐异扬,又忘了萧翠心一眼,虚弱地说道:“小兄弟,你怎么与契丹的郡主在一起?”乐异扬道:“将军,此事说来话长,容在下稍后再向你解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梁汉璋并不领情,却说道:“小兄弟,老夫身中数箭,性命危在旦夕,不劳你搭救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不清楚你与杜太尉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国家危难之际,请你听老夫一声劝,万万不可为了报仇而迷失双眼!” 此语一出,乐异扬顿时如被五雷轰顶,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察木诃正声说道:“梁将军,这位公子好心救你,你却执迷不悟!罢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又对萧翠心说道:“郡主,察某既然已经履行诺言,你也该随我回城了吧?” 萧翠心望着乐异扬,心想:“我此番同察木诃回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乐大哥。我既已经发过誓,今日又怎能够一个人独自离开?”于是说道:“乐大哥,我对瀛州人生地不熟,你随我一起去吧。” 乐异扬面露难色,身下是故国的将军,眼前是心爱的女子,真是让人难以选择。 察木诃听了萧翠心的话,心中暗暗想到:“郡主对这个小子情深意重,连我这个粗鲁的武夫都能看看出来。他却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真是气煞我也!” 察木诃朗声说道:“这位公子,我家郡主有请,你今日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说完拔出身边的大刀,刀刃直对着乐异扬。 那些契丹士兵见状,纷纷取出弓箭,将乐异扬团团围住,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 萧翠心见此情景不利于自己的情郎,转过身对察木诃责问道:“大胖子,你这是做什么?要是乐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到时看你怎么向我哥哥交代!” 察木诃心中一惊,心想如此蛮干终究不是办法,倘若郡主有所闪失,自己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思前想后,并未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只得缓缓地将手中的大刀收回,又对自己的手下呵斥道:“你们忘了刚才我说过的话了吗?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手!”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又退回到原来站的地方,唯唯诺诺地说道:“请将军息怒!我等绝不敢再对郡主的朋友无礼!” 察木诃挥挥手,说道:“罢了!我们就在此处侯着吧。郡主不走,我们也不走了。” 萧翠心轻轻地攥着小拳头,一声不吭地盯着察木诃,恨不得冲上前去小揍他一顿。 山丘之下顿时陷入了僵局。一面是察木诃及手下的契丹士兵,一面是乐异扬和晋国的落败将军。萧翠心夹在其中,心中万分无奈。她偷偷的望了乐异扬一眼,见他正在运功为梁汉璋疗伤,不禁舒了一口气,心想以乐异扬的修为,过不了多久,梁汉璋就可以恢复元气。 果然,半柱香的时间刚过,梁汉璋就已经面色红润,呼吸自如了。 乐异扬全身冒出白烟,满脸都是汗水。萧翠心不知道他情况如何,走过去为他轻轻地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柔声地说了句:“乐大哥”。 乐异扬心中感激不已,若不是有她在场,契丹士兵必将趁机动手,自己哪能专心致志地为梁汉璋疗伤,当即对她报以微笑致谢。 梁汉璋此时默默地望着乐异扬,心中却想起了自己的独生儿子梁海荣。两人自冀州分别已有一月余,如今音信全无,不知他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想到这里,他的胸口突然痛起来,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乐异扬微微感到不妙,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内力难以输到对方体内。他闭上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很快镇定下来,又源源不断地将真气传送至梁汉璋的体内。 此时天色已经变黑,从远处传来饿狼呼啸的声音。山丘之下的契丹士兵已经点燃了火把,听到阵阵狼叫声,也不由得心惊胆战,纷纷取出大刀,在察木诃身边警戒开来。 察木诃却不在意,双眼从来没有从萧翠心身上移开过。他一心想将萧翠心安然无恙地带回去交给耶鲁阮,故而决不允有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正当众人在山丘下冒着寒风等待乐异扬为梁汉璋疗伤,瀛州城里却传来声声的号角。不一会,就从城中飞出数百骑身着盔甲的契丹士兵,领头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将军。 这队人马转过一片树林,望见山丘下面的火把,立刻兴奋起来,加快步伐向这边奔驰而来。 等到那队人马靠近,察木诃才扭过头瞧去,却见来人正是萧也金,于是问到:“也金兄弟,你不在王爷身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萧也金微笑着回答道:“木诃兄,王爷今日大破晋国军队,此刻正在瀛州城休息。他回城后没有见到你,担心你的安危,因此命我带了五百铁骑前来寻你。没想到你竟然就在这里。木诃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察木诃正想解释。萧也金已经注意到不远处的女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她问到:“这莫非是郡主?” 察木诃点点头,说道:“正是郡主。也金兄弟,我就是因为郡主的缘故才在此逗留这么久,害得王爷为我担心,惭愧啊!” 萧也金哈哈大笑两声,走过去向郡主行礼,忽然注意到坐在地上的两人,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对察木诃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察木诃耸耸肩,无奈地回答道:“一言难尽。” 萧也金细细打量身前两人,自言自语道:“此人乃是晋国的梁汉璋,另一人倒不知道是谁?”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将军自刎 萧也金望见郡主对此人含情脉脉,似乎此时天地之间就只有她与这个男子两人存在。他心中顿时明白,原来此人便是早有所闻的郡主心上人。 察木诃走上前来,对萧也金说道:“也金兄弟,你刚刚说王爷打了胜仗,有没有擒住杜重威那厮?” 萧也金摇摇头,看着面露失望神色的察木诃,缓缓说道:“杜重威太狡猾,根本就没有亲自来,只派了李守贞、符彦卿出击瀛州,自己却带着亲信王清、张彦泽坐镇恒州。” 察木诃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竟有此事?” 萧也金并不回答,继续说道:“王爷带着我们前营的兄弟们,连续奋战两天两夜,终于将晋国大军逼退出瀛州。而后营统帅萧翰,因为亲弟弟萧不可丧生于晋国人之手,报仇心切,从定州和易州一路长驱直入,烧杀抢掠无所不做,现在已经在滹沱河与杜重威主力对峙。” 那日通天邪主回到莫州契丹大营后,为了洗脱自己对萧不可救护不力的责任,添油加醋地说了晋国武林人士的凶狠,这才激化萧翰对晋国血腥报复的仇恨。 耶律阮虽然有心相劝,但见到萧翰满脸愤怒,眉宇之间充满杀气,加之与他交情尚浅,刚想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察木诃听到这里,问道:“萧翰这么做,皇上知道吗?” 萧也金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说道:“萧翰是三殿下的心腹大将,皇上自然要敬他几分。他一说出要踏平晋国,直捣开封。皇上当即就答应了。” 他口中的三殿下,乃耶律阿保机的第三个儿子,即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弟弟耶律李胡。其时耶律李胡正当壮年,深受太后述律平的喜爱。耶律德光驾崩之后,耶律李胡极有可能登极大宝。 察木诃心中不爽,脱口而出道:“直捣开封之人,非我们王爷莫属,萧翰算什么东西!”说罢将手中的大刀狠狠地插入地面。 萧翠心听到察木诃的吼声,转过身对他怒目而视,举起手指示意二人不能打扰乐异扬救人。 察木诃与萧也金对视一眼,便不再做声,带着那些契丹士兵后退数十丈外,却不急于离开。 过了两个时辰,梁汉璋的伤势终于得到控制,乐异扬大舒一口气,双手离开他的后背,放于自己胸前,轻轻调理体内真气流动。 等到乐异扬睁开眼,梁汉璋已经站起身来,俯身说道:“小兄弟,多谢你相救,烦请告知尊姓大名?改日再叫犬子向你致谢。” 乐异扬双脚使力,凭空立起身来,谦虚的说道:“梁将军,尊姓不敢当,在下姓乐名异扬,恰与贵公子同庚。” 梁汉璋心中一愣,心想自己并未道出海荣的名字,对方怎会知道他的年岁。正疑惑间,却停乐异扬说道:“在下自中原来到此地,曾在赵州和瀛州两度见过梁公子。” 梁汉璋听到儿子的消息,急于知晓他的安危,问道:“犬子近况如何?” 乐异扬将雾灵山上发生的情况粗略告知他,梁汉璋听后默不作声,良久才说道:“海荣因小失大,导致我军中了敌人的奸计,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该当军法处置。” 乐异扬听到“军法处置”四个字,惊讶地望着梁汉璋,说道:“梁公子就算延误军情也情有可原啊?还望将军能够三思而行。”梁汉璋叹息地摇着头,并不答话。 梁海荣受命前去瀛州刺探敌方虚实,既已得知赵延寿与刘延祚的阴谋,却因为意气用事,行刺耶律德光未果,受到契丹士兵追击,因缘际会去了雾灵山。其实就算他不去雾灵山,他也很难突破契丹的封锁线将情报传到晋国军中。 萧翠心冷冷地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顾,这样的将军岂能不败!” 梁汉璋听后气的满脸通红,大声斥责道:“妖女,休得胡说!你是契丹狄夷,怎知我中原王师向来军法如山!” 萧翠心被他的话怔得无言以对,转过头望着乐异扬。乐异扬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安慰道:“心妹,梁将军一时气愤才说出这种话,你不要往心里去。”萧翠心点点头,说道:“嗯,他现在是败军之将,我才不会和他计较。” 梁汉璋无意间听到二人谈话,想到北伐大业已成空,自己却赖一个少年之力侥幸不死,心中万分悲痛,此时正欲举刀自杀,却望见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契丹士兵,心想:“这个妖女说得不错,老夫确实是败军之将。”他走过去靠近乐异扬耳边,轻声说道:“乐公子,老夫死不足惜,但尚有一事未办。请你务必要答应我。” 乐异扬惊愕地说道:“梁将军,胜败来兵家常事,你是我晋国大将,还请以天下苍生为念,勿轻言生死。” 梁汉璋镇定地说道:“晋国边境已经沦陷,杜重威早有异心,此时恐怕会依葫芦画瓢重演石敬瑭当面投降契丹之事。这次北伐大军是我晋国的主力,如若成为降军,则我大晋社稷危矣。乐公子,这个契丹郡主钟情于你,她是契丹前营统帅耶律阮的妹妹,你可擒了我的首级前去请功,借机潜伏在敌营中,等到时机成熟,再帮我取了杜重威那个奸臣的首级为晋国报仇。” 那日梁汉璋以社稷百姓为挟竭力阻止,才使得乐异扬错过了大好的时机。如今梁汉璋醒悟过来,又以同样的缘由要求诛杀杜重威。正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乐异扬听了梁汉璋的话,后悔当日未能在恒州手刃杜重威,说道:“梁将军,我与杜重威有杀父之仇,自然是不会放过他。” 梁汉璋斜着眼睛瞧了那些契丹士兵一眼,对乐异扬轻声说道:“如今形势有所改变,杜重威必定防备森严,如果不能借契丹之手除掉他,恐怕再无机会了。乐公子,事已至此,幸勿推脱,还望你能够不负重托!老夫去矣!”说完大刀一横,首级就已落地。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瀛州城里 事发突然,乐异扬并未来得及阻止,这时正怅然若失。 萧翠心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的死法,顿时吓得惊慌失措,一头扑进乐异扬怀里。 乐异扬自是心情沉重,但见到萧翠心受了刺激,连忙说道:“心妹,不要怕,有我在呢。” 萧翠心想起刚才与梁汉璋的争执,弱颤抖地问道:“乐大哥,他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话的缘故才气得自杀的?” 乐异扬安慰她道:“梁将军之死事发突然,并不是因你而起,你不要乱猜想。”他对着梁汉璋的尸体,又自言自语道:“梁将军,您就这样去了,让我怎么向令郎交待?” 方才乐异扬与梁汉璋轻声对话,萧翠心并未听到一个字,因此对乐异扬的话是一头雾水。她撅着嘴说道:“乐大哥,你花了几个时辰为他疗伤,他却自刎身亡,真是枉费了你的一片好意。” 乐异扬也觉得救人不成功,反而让梁汉璋自刎而死,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望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害怕地说道:“乐大哥,梁将军的头和身子已经分开,这个样子好可怕,我们赶紧离开吧。” 乐异扬想起梁汉璋临终之时说过的话,招手让察木诃和萧也金等人过来。萧翠心心中不解,但想到乐异扬做事必有道理,并未阻止。 等到众人走近,萧翠心已经渐渐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叮嘱察木诃和萧也金将梁汉璋掩埋掉。 察木诃与萧也金对视一眼,两人都苦笑一番,然后转身挑出十余个体壮的士兵。那些士兵不敢推迟,连忙用刀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将梁汉璋的尸体推进去,然后盖上土。 乐异扬拾来一块木板,竖在梁汉璋的坟前,拔出青云玄空剑,在上面四四方方地刻上“梁公汉璋之墓”几个大字。他担心将来坟墓受到破坏,故意隐去晋国等字体。 墓碑既成,乐异扬在坟前三鞠躬,心中默念道:“梁将军,你一路走好。在下定当不负你的重托。” 萧翠心也有上去,现在乐异扬身边,两个手掌放在胸前,恭恭敬敬作了三个揖,口中楠楠地说道:“梁将军,你人已经走了,希望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可回来找我。” 察木诃性子急,见到萧翠心向敌将叩首,当即上前说道:“郡主,梁汉璋是晋国的败将,你这样做未免有失身份。王爷知道后会不高兴的。” 萧翠心横了他一眼,心中觉得烦闷不堪,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了。乐异扬随即吹了一声口哨,小白马就从山丘上面奔跑过来。两人上马以后,商定一起去瀛州。 察木诃望着小白马疾驰的方向,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萧也金说道:“郡主去见王爷了,我们快跟上吧。” 萧也金点点头,带着数百骑兵浩浩荡荡地回城去。 萧翠心与耶律阮相见以后,想到她毕竟是这个世上血缘最近的人,因此将以往的隔阂尽皆消除。 耶律阮看了站在萧翠心身边的乐异扬一眼,想起那日在山林中遇见的陆之诚,心道:“中原真是人才辈出,若能为我所用,何愁大业不成!” 耶律阮移步到萧翠心身前,指着乐异扬打趣道:“妹妹,如果哥哥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那位让你千里追寻的人吧。” 萧翠心心事被点穿,羞红着脸说道:“哥,你不是明知故问吗?”说完转过头望了乐异扬一眼,脸上娇媚无限。 耶律阮细细打量对方一番,朗声说道:“乐公子好福气!我的妹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丽女子,可惜被你得到了。” 乐异扬脸色微沉,不悦地说道:“王爷,郡主天生丽质,乐某真是高攀了。” 耶律阮哈哈大笑道:“乐公子,其实你们两个恰恰是相配的。我刚刚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听说你的武功造诣非凡。你我既然不是外人,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还望有空教教本王。” 乐异扬见耶律阮面目和善,待人温和,不像是蛮横无理之人,心中顿时放下戒备。他又想起梁汉璋的话,说道:“承蒙王爷不弃,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萧翠心听说乐异扬愿意留下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瀛州城中,连夜大开宴席,一则为前营大军旗开得胜,二则即是郡主萧翠心回来。 耶律阮兴致颇高,手书一封信陈述了萧翠心身世,让人送至莫州的耶律德光手中。 过了两日,耶律德光的圣旨传至瀛州,正式册封萧翠心为郡主,并即日前往莫州见驾。 耶律阮接过圣旨,心中开始惴惴不安,担心妹妹去莫州会有变故。正当他在庭院里徘徊之际,另一道圣旨又到了。 耶律阮打开圣旨,立即召集察木诃与萧也金商议。原来耶律德光意欲攻灭晋国,让三路大军都齐集恒州,务必消灭杜重威所率的晋国主力大军。 三人商议了一下午,最后只能决定出兵。 耶律阮当晚就率兵赶赴恒州。萧翠心却出发北上前往莫州。两兄妹相聚不到三日,又不得不分离。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救白问及 耶律阮率领契丹大军南下之前,留下了十余骑士兵,陪同妹妹去莫州大营拜见皇叔耶律德光。临走之时,耶律阮再三嘱咐萧翠心道:“妹妹,你到了莫州,须得小心行事,千万不能惹恼了皇叔,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哥哥身在千里之外,到时想救你也无能为力。” 萧翠心想起当年父亲带着自己逃出契丹,如今自己独自回来,皇叔特意宣旨相见,不知此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心里忐忑不安,说道:“哥,我会凡事谨慎而行的。”耶律阮这才放心离去。 当日傍晚,萧翠心为了避免耶律德光猜忌,匆匆吃过晚餐就启程去莫州。耶律阮早已备好车轿,萧翠心独自坐在马车里。那些契丹士兵围在车轿四周,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乐异扬放心不下萧翠心,此时并没有随耶律阮去恒州。他骑着小白马护送萧翠心,盘算着将萧翠心安全送到莫州,再连夜赶去恒州不迟。 一行人走了四五天,终于到了莫州地界。这时却碰到平山派弟子,乐异扬方才知晓白问及中了拓跋济予的蛇毒。此时白问及中毒已有数天,脸色极其晦暗,看样子差不多奄奄一息了。萧翠心想起白问及曾经一路照顾,如今二人却生死相隔,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乐异扬望了躺在板车上的白问及一眼,心想:“白少侠武功不凡,却因为不幸中毒而逝,岂不是甚为可惜!男子汉生当所作为才行,这样才能不留千古遗恨!”他从怀中逃出一颗樱桃大小的红色丸子,打开白问及的口角,让他慢慢咽下去。 萧翠心不解地问道:“乐大哥,这是什么啊?” 乐异扬道:“这是我数月前用小白马鲜血制成的解药,对其他毒药可能没有作用,但对拓跋济予的蛇毒十分有效。”萧翠心一向信任乐异扬,这时听了他的话,心中悬着的石头方才落地。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白问及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他望着萧翠心,又看了乐异扬一眼,心中十分惊讶。等到那些平山派弟子告诉他事情经过,白问及才恍然大悟,原来萧翠心说得那个少年英雄就是乐异扬。 他随即又纳闷起来,乐异扬不是明明和来纪云在一起,这时怎么不见那个女子的身影?还有一事更加蹊跷,不知乐异扬得到什么武功秘籍,竟然可以在短时间内武功大有所进。 白问及思索片刻,心中一片茫然。他挣扎着起身,诚恳地说道:“乐公子,多谢你救我。白某感激不尽!” 乐异扬笑道:“白少侠,在下不过举手之劳,你又何必挂在心上。你如今刚刚脱离危险,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调养一阵。你既然奉了师父之命来参加武林大会,这回去苍穹山庄不是正好?” 白问及点点头,说道:“也好,我就先去苍穹山庄,等到伤势完全愈合,便去找拓跋济予报仇!” 萧翠心听后微微摇头。白问及不明白她的想法,问道:“姑娘,我报仇难道有错吗?”萧翠心忘了他一眼,轻轻地说道:“白大哥,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与拓跋济予有仇,可还记得旁人与你有仇?” 白问及睁大眼睛看着她,确实想不起来在何处与人结果梁子。萧翠心唉声叹了一口气,说道:“白大哥那日在山林里断了我哥哥手下几根手指,难道忘了吗?”白问及这才想起与察木诃打斗的事情,心中猛地一惊,几乎做不安稳,怔怔地说道:“姑娘,那个契丹王爷是你的哥哥?你是契丹郡主?” 萧翠心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白问及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乐异扬见状,随口说道:“事情已经至此,再去想这些已经无用。还是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吧。白少侠,你安心养伤,报仇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与心妹还要去拜见契丹皇帝,就不久留了。后会有期!”乐异扬本是无心的话,却被白问及当做是去投靠契丹,心中愤懑不已。 等到一行人走后,白问及已经恢复些许力气,他握紧拳头,对那些平山派弟子说道:“各位师弟,你们都看到了。拓跋济予差点害死我,刚才那两人却让我不要报仇,真是岂有此理!罢了,萧翠心是耶律阮的妹妹,拓跋济予和察木诃是他哥哥的手下,她当然护着自己人。但是乐异扬本是我晋国人,竟然帮助契丹人。不知他见了契丹皇帝之后,还会做出什么对我晋国不利的事情。此人若不除之,将来必成大患!” 那些平山派弟子听后尽皆赞同他的说法,早已把乐异扬营救白问及的事情抛于脑后。他们推着白问及,马不停蹄地赶往苍穹山庄。 此时苍穹山庄已经办好逍散真人的后事,各路武林侠士又齐聚其中,商讨应对契丹士兵南下的办法。雾灵派自圣母丰雪怜以下,除了四名紫衣弟子留守之外,一共来了近百人。陆之诚身为中原武林之主,自然随着母亲前来赴会。 玉衡子已经是天下武林盟主,他对在场的各国武林侠士晓之唇亡齿寒的道理,号召大家一起抗击契丹对中原的入侵。 契丹大军除了耶律德光的行营安置在莫州,由御林侍卫保护,其余三路大军共十万人全都开赴恒州与杜重威的晋军决战。不过在莫州附近百里之内,尚有南北院大王各领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驻扎,以防契丹内部出现变乱。 玉衡子审时度势,决定由各路武林人士组成一直近千人的奇兵,直接去莫州契丹行营偷袭耶律德光。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耶律德光落入武林侠士之手,契丹对晋国的进攻不得不投鼠忌器,三思而行了。 众人商议已定,准备当晚就向莫州进发,以避开契丹南北两院军队的监视。苍穹山庄的武林侠士收拾好行囊,各自携了随身的刀剑,豁出性命与契丹御林侍卫大干一场。这个时候,白问及带着平山派弟子来了。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是非谁定 白问及经过几天的调理,到达苍穹山庄的时候身体已经平复如初,只是体内真气尚未完全凝集,短期内不宜大动干戈。他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不过报仇心切,这几日在板车上闭眼专心运功疗伤,并未对其他人动过怒。 到了苍穹山庄,白问及方才从板车上面下来。这时的苍穹山庄仍然挂着白色横绫。白问及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整理了身上的衣冠,举起手中的请柬,在苍穹山庄门口朗声说道:“在下平山派大弟子白问及,受师父褚余生之托,前来贵地参加武林大会,还望消散真人能够赐见!” 这时山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跑出两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他们走到白问及面前,对他虔诚地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十余名平山派弟子前往苍穹山庄的楼舍里面。 沿途都是光秃秃的树木,猛烈的寒风夹着细细的冰粒吹过来,打在平山派弟子的脸上。白问及等人虽然早已习惯了中原的寒冷,不过此时到了与世隔绝的苍穹山庄,也觉得此处格外阴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行了数百步,终于见到一片楼舍。苍穹山庄虽然弟子众多,但楼舍却只有数十间。这些楼舍依山而构,仿佛镶嵌在悬崖峭壁上,让人见这阵势之后纷纷不寒而栗。 白问及过了十余间偏房,走过一个宽阔的场地,终于来到苍穹山庄的正厅。白问及轻轻推开门,望见里面站满了人。那些人见到白问及进来,都缓缓移动身子朝两边靠去,为他留出一条过道。白问及抬起头,大吃一惊,头部顿时有些发晕。原来大厅尽头的墙壁上面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那些平山派弟子见他情况不好,个个都想上去扶住他。白问及摆摆手,低沉地说道:“不用,我没事!” 那些武林侠士得知他们是平山派弟子,武功造诣都不错,心中暗想又多了一些帮手。尤其是白问及,已经尽得褚余生的真传,将含刃刀演绎的美轮美奂。等到真正见了其人,发现他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气神,心中都觉得平山派未免言过其实,不由得大失所望。 白问及扑通一声跪下来,哽咽地说道:“消散前辈,你与恩师相交数十年,如今却撒手西区,师父如若得知,心中定会伤心万分。白某来迟了,其罪难赎,待日后再行补过。恳请您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安息!”他在地上拜祭完毕,缓缓站起身来。 王重瀚走出来,报了姓名之后,悲切地说道:“白师兄,家师中了契丹国师通天邪主的毒,不行仙逝。还望白师兄能够为我师父报仇!” 白问及听后已经,愤愤地说道:“又是契丹人,又是使毒!契丹狄夷不知礼数,专门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王师弟,实不相瞒,在下同样是中了契丹贼人的毒标,差点命丧黄泉。实在是惭愧至极!” 室内众人大吃一惊。玉衡子正声说道:“白少侠,你且把受伤经过说出来,我们也好有所戒备,以免入了契丹大营,未擒到耶律德光,反倒遭了奸邪之人的暗算。” 白问及见此人不怒而威,屋内之人对他毕恭毕敬,便将那日受伤之事娓娓道来,又加上乐异扬随萧翠心拜见耶律德光之事。室内的武林侠士听后,不禁“哗”声一片。 玉衡子不肯相信,再三问道:“白少侠,你说得可是实话?”白问及言辞切切地回到道:“前辈,在下言中绝无半句虚假。我的师弟与我同生共死,他们都可以作证!” 那些平山派弟子平时都很惧怕白问及,见到他发言,都隐过乐异扬救人一节,纷纷说道:“师兄说得确实是实话,我们都亲眼见到乐异扬护送那个姑娘去莫州大营。” 玉衡子低头冥想片刻,认为乐异扬为人正派,必定不肯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丰雪怜见众人默不作声,站出来道:“玉衡子,你是天下武林盟主,可要主持公道!那个萧姑娘是契丹郡主,乐异扬为了美色投靠契丹,这样的人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她痛恨乐异扬救走萧翠心,导致自己不能为死去的雾灵派弟子报仇,因而将那日山上发生的事情歪曲地说了一遍。 连着听了白问及和丰雪怜等人的陈诉,室内的武林侠士无不震惊。连平日里对乐异扬刮目相看的穆于淳、陆之诚都对他有所不解。只有王重瀚、向天抒、章应闲、匡未僵、丰若香等少数几人坚持认为乐异扬不会背叛晋国。 室内喧哗声不绝于耳,天枢子起身示意大家静下来,说道:“各位不必急躁,我师兄定会为大家主持公道。反正我们今晚就要去莫州偷袭耶律德光,若是乐异扬真的为虎作伥,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玉衡子紧闭双眼,心中犹如波涛翻滚,久久不能平静。他向来识人很准,不肯相信乐异扬会做出犹如名节的事情。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何明知契丹与晋国为仇敌还要做此事?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一个漂亮的女子? 想到这里,玉衡子望了丰若香一眼,连连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中原自古美女如云,单是一个丰若香就已经出落得标志动人,乐异扬又岂会为了美色投靠契丹?难道是为了功名利禄?既然已经身在武林,自然是视名利如云烟,乐异扬饱读诗书,这个道理又岂会不懂? 室内的武林人士默默地望着玉衡子,全都等着他定夺。玉衡子忽然睁开眼睛,说道:“此事早晚会水落石出。今晚各位按计划行事,所有未满十七岁的人负责在此接应,其他人晚饭过后即刻启程!” 众人听后都打起精神,仔细听着玉衡子吩咐,等到他的话完毕,都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刀剑,想到要与契丹御林侍卫交手,每个人都显得既兴奋又紧张。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莫州相见 乐异扬护送郡主萧翠心到莫州已是傍晚。那十余个契丹士兵将二人引至耶律德光的行营门口,便按照前营统帅耶律阮的嘱咐自行离开了。 契丹军中等级极严。为了尽可能保障皇帝的安全,普通士兵是不能随意进入各地的行营。一旦不慎进入,御林侍卫便可按照谋反之罪格杀勿论。 萧翠心与乐异扬在行营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漆黑一片,终于接到耶律德光的口谕,宣二人立刻到行营大帐见驾。 两人先随着八个身着青铜盔甲的御林侍卫,在行营中曲曲折折行了百余步,然后又由另外八个御林侍卫接替。 如此反反复复,约莫换了十余次,行过了数百个帐篷,耗时超过一柱香,方来到耶律德光的王营大帐。这个大帐四周被栅栏围得严严实实,外面每隔五步就有一个御林侍卫守护。 大帐正门口有两个侍卫统领在守候,两人见到萧翠心和乐异扬,心中都大吃一惊。萧翠心和乐异扬望见那两人,也都同时睁大了眼睛。 这两个侍卫统领正是鹿万理和鹤连天。两人当日随公主耶律钟盈出使晋国,曾在开封的别情楼与乐异扬和萧翠心有过一面之缘。时隔树月,几人再次相逢,已在千里之外。 鹿万理向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属下拜见郡主。”萧翠心从未见过这些繁文缛节,连忙蹲下身回礼。鹿万理又说道:“郡主,皇上已在帐内等候你多时,我们进去吧。”他望了乐异扬一眼,和声说道:“乐公子,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你既然和郡主同来,就请阁下一并入账。” 乐异扬随口说道:“鹿前辈,久违了。”顺手取出青云玄空剑,交于其中一名御林侍卫手中,然后与萧翠心一起进入大帐。 大帐方圆数十丈,可同时容下几百人。里面点燃着上千支巨大的蜡烛,将整个大帐映得如同白昼。 此时,大帐内只有数人在场,显得格外空旷。耶律德光坐在龙椅上,正在批阅奏章。奏章全都是由契丹文和汉字一起写成。契丹虽然是游牧民族,但到了耶律德光这一代,由于在国内推行汉文化,自王公贵族到寻常百姓都识得一些汉字。 耶律德光见到萧翠心近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奏章,移步到了大帐中央迎接。萧翠心走近后,行礼道:“萧翠心拜见皇上。” 耶律德光心中一愣,很快醒悟过来,说道:“好孩子,这些年你流落在晋国,受了很多的委屈,以后皇叔会慢慢补偿你。” 萧翠心抬起头,望见眼前的人双鬓已经有些变白,面目和蔼慈祥,正微笑着望着自己,突然回想起父亲耶律倍的音容笑貌,心中一酸,眼泪不住地流了出来。 耶律德光从怀中取出手绢,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好孩子,你不要难过,只要有皇叔在,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他说完,便命人取过一块金牌,亲手递给萧翠心。萧翠心一眼望去,只见金牌上面用契丹文和汉字写着耶律德光四个大字。 萧翠心想起在瀛州哥哥说过的话,不敢伸手去接,哽咽着说道:“皇上,您的好意我领了。” 耶律德光心中一怔,随即和缓地说道:“好孩子,你可知道这块金牌有多么重要。契丹臣民见了金牌犹如见朕。当今世上仅有三块。其他两块分别在太子耶律璟和公主耶律钟盈手中。”耶律德光觉得有愧于自己的亲侄女,因此才将这块金牌给了她。 萧翠心这才结过金牌,柔声说道:“谢谢皇上。”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一声,说道:“好孩子,不用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又问了她旁边乐异扬的情况,赞扬地说道:“难得乐少侠一片诚心。” 耶律德光让萧翠心和乐异扬坐下说话,又问了她的一些近况,得知她对中原感情极深,说道:“好孩子,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你就可以回去了。” 乐异扬听出言外之意,想到恒州一触即发的大战,心中惴惴不安。耶律德光望见乐异扬神情凝重,故意问道:“乐少侠在想什么?”乐异扬起身回答道:“皇上,在下在想我恒州的百姓过得如何。” 此语一出,帐内的御林侍卫都吃了一惊。鹿万理望见皇上脸色变沉,心中暗暗为乐异扬捏了一把汗。 耶律德光思索片刻,说道:“两国交战,最苦百姓。若我契丹能够战胜沙坨,定将救黎民与水火之中。”耶律德光从小开始读孔孟之道,这时言谈起来毫无矫揉造作之嫌。 乐异扬趁机说道:“皇上爱护百姓,自会收到百姓的拥护!”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几声,示意他坐下来。 这时,突然听到帐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随即想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等到那个女子进了大帐,乐异扬心中顿时融化。 众侍卫行礼对那女子行礼道:“公主殿下安好!”那人正是耶律德光的女儿耶律钟盈。 耶律钟盈满脸微笑,娇声的说道:“父皇,郡主妹妹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耶律德光微笑不语。 耶律钟盈望着萧翠心和乐异扬,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萧翠心连忙起身,轻轻地说道:“公主殿下。”耶律钟盈笑着走过去,说道:“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今日的这个大帐,和那日别青楼中多么相似。”她瞟了乐异扬一眼,问道:“乐公子,你说是不是呢?” 乐异扬点点头,说道:“公主说得极是!” 耶律钟盈走到他的跟前,小声说道:“乐公子,你想我吗?”乐异扬听后脸色大变,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耶律钟盈见到他不知所措,说道:“我可是每天都想你呢?” 萧翠心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隐隐感到胸口一阵酸痛。 耶律德光见状,朗声说道:“盈儿,不要胡闹了。乐少侠是陪你妹妹来莫州,你不可为难他。” 耶律钟盈早就猜到了,不舍地离开乐异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眼睛却仍然盯着他看。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行营之中 萧翠心满脸不悦,起身说到:“皇上,心儿今日有些累了,先退下了。”耶律德光点点头,命鹿万理带她去驿馆休息。 乐异扬也跟着出去,临走之时望了耶律钟盈一眼,心中想到:“公主真是洛神下凡。”萧翠心发现以后,狠狠地盯着他,一声不啃地出了大帐。 耶律德光将御林侍卫退下,然后问女儿道:“盈儿,你与那个乐异扬早就认识?”耶律钟盈害羞地说道:“父皇,盈儿此番出使晋国,最大的收获就是遇见乐公子。” 耶律德光怅然道:“你刚刚已经看到了,你的妹妹也是喜欢他的。你可要想清楚,不能因为私心伤害了妹妹。” 耶律钟盈“嗯”了一声,说道:“父皇,此事我自有分寸。女儿喜欢归喜欢,终究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不能让妹妹受到委屈。” 耶律德光这才放下心来,说道:“盈儿,你长大了。你妹妹刚回契丹,有空你多陪陪她。”耶律钟盈点点头答应。 两人又谈了一会,从帐外传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耶律德光接过奏折,看完后连连叫好,旋即在奏折写了几个字,命人连夜送出。 耶律钟盈不解地问道:“父皇,发生什么事了?”耶律德光镇定地说道:“盈儿,刚刚耶律阮从恒州来奏,说杜重威向他投降了。” 耶律钟盈听到这里,欢喜的说道:“恭喜父皇打了胜仗。杜重威一降,晋国就再也不能威胁到我们契丹了。父皇准备何时让阮哥哥班师回契丹?” 耶律钟盈从小就崇拜堂哥耶律阮,这回与他分别日久,非常想念他,期盼着他早日回来。 耶律德光却摇摇头,哈哈大笑道:“盈儿,这会父皇可不想这么早让他回来。我们刚刚旗开得胜,晋国再无力抵抗我契丹大军。如果不一鼓作气攻下开封灭了晋国,将士们岂不是很失望?” 耶律钟盈心中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父皇有意灭掉晋国。 耶律德光停了停,又说道:“盈儿,当年你父皇帮石敬瑭灭了唐国,又让他坐稳了晋国江山。燕云十六州是石敬瑭当年自愿送给我的。可是父皇自从得到这块土地,十几年来战乱不断,父皇对不起无数为保卫燕云十六州而战死的契丹勇士啊!” 说到这里,耶律德光眼中露出了泪光,他咬着牙齿,毅然决然地说道:“父皇已经下定决心,明日再度御驾亲征,不灭晋国誓不还朝!” 耶律钟盈心中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向父皇行礼完毕,默默转身离开王帐。 今晚碰巧遇见意中人,耶律钟盈心中万分欣喜,后来听了父皇的提醒,才明白妹妹才是他的挚爱。 耶律德光很快就将杜重威投降的消息告知所有的御林侍卫。得知契丹大军取得大胜,整个行营都轰动了。御林侍卫纷纷起身走出帐篷,向着王帐方向大呼“万岁”! 耶律钟盈看到每个契丹侍卫都兴高采烈,她自己却因为意中人的缘故心里难受,回到帐篷之后就睡着了。 在此之前,萧翠心已由鹿万理带路,前往王帐后面两里路远的驿馆休息。 乐异扬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脑中还想着耶律钟盈刚才的话。“乐公子,你想我吗?”、“我可是每天都想你呢?”他与耶律钟盈萍水相逢,相见不过两次,一在卫州河边,一在别青楼里,没想到却得到她的深深眷恋。 乐异扬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她是契丹公主,我是晋国草民,我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想到这里,抬头望了望前方姗姗而行的萧翠心。 乐异扬又想起雾灵山上负起而走的来纪云,心中一片怅然。就这样行了数十步,他越来越迷惘,不禁暗暗叹道:“老天啊,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又为何对我这么残酷?不知道我乐异扬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报,或者是种下什么恶根,竟然让我同时遇到三个痴情的女子!” 他又想道:“我到底喜欢谁多一点呢?云儿是直来直往,心妹是娇羞含蓄,公主是古灵精怪。她们三个人性格完全不一样,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是已经到了驿馆,虽然仍然在行营中,但此处却有所不同。驿馆里面是十余间木瓦房,与瀛州城相仿。这个驿馆已有百余年历史,建于唐宪宗元和年间,曾是幽州节度使在莫州的别苑。自从瀛州归了契丹,便被改为驿馆,供往来的契丹达官贵人驻足休息。 鹿万理送至驿馆,对萧翠心说道:“郡主,属下还要回去待命,就不留久了。你行了几天的路,早点休息吧。”临走之时,鹿万理又叮嘱乐异扬道:“乐公子,此处地势偏僻,恐有歹人出没,你要好好保护郡主。” 乐异扬方才回过神来,想道今晚只有心妹在身边,连忙应道:“鹿前辈,这个不消你说,在下就算豁出姓名,也要保证心妹的安全!” 鹿万理望了萧翠心一眼,拍了拍乐异扬肩膀,说道:“既如此!郡主就交给你了。” 乐异扬等鹿万理走后,才与萧翠心进入驿馆。两人在驿馆内转了一圈,发现驿馆里面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乐异扬不清楚为何会住在这里,心中隐隐感到不妙,快步上前靠近萧翠心,轻声说道:“心妹,我看这里有些古怪,我们要小心才行。” 萧翠心本来正在生气,听了他柔和的话语,顿时忘记了王帐内发生的事情,心中的怨恨也焕然冰释了。她轻轻地点点头,低声说道:“乐大哥,整个驿馆空荡荡的,我心里有些害怕,今晚你就在我房间睡吧。” 乐异扬呆呆地望着她,显得非常地震惊。 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名节,而萧翠心却超凡脱俗,从来不去计较这些。她与乐异扬相处,总是小心翼翼,害怕他弃自己不顾。 刚才在王帐之中,萧翠心听到公主对自己的心上人说出的那一番话,她的心犹如被刀割被针扎。一路上,她都在想:“云儿姐姐与公主姐姐都喜欢乐大哥,我怎样才能留住乐大哥的心呢?”直到进了驿馆,听到乐异扬关心的话,才若有所悟:“陪伴才是留住心上人最好的手段。” 萧翠心微微笑道:“乐大哥,以前我们一起患难,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如今我成了契丹的郡主,你不会不管我了吧?” 乐异扬环顾空无一人的四周,担心她有所不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心妹,我答应你。”心中暗暗发誓道:“心妹对我无限好,单是千里来寻我,便是其他女子不及的。今生我若负她,必定天地不容。” ------------ 第一百九十章 终成眷属 两人走到其中一间客房前,缓缓推开房门,发现里面整齐地放着一张圆桌、四个凳子和一张木床,仿佛很久没有人住过,走进去触摸桌椅表面,却发现并没有灰尘的痕迹。乐异扬暗暗心惊,揣摩不透其中的蹊跷。 杜重威誓师北伐以来,契丹国内震动不小,达官贵人纷纷远离燕云十六州。莫州驿馆已有月余无人居住。耶律德光召见萧翠心之日,已经命人将整个驿馆打扫得干干净净, 乐异扬想起刚才鹿万理说过的话,朝门外望了一眼,萧翠心随即会意,快步进入房间,将门紧紧地关闭,伸伸舌头道:“这里哪是什么驿馆,分明是陈年旧屋,不知皇叔为何会让我们住在这里?我心里好担心,今晚不会出什么事吧?” 乐异扬已从怀里取出火石,点燃桌上的蜡烛,并将青云剑放到桌子上,细细打量屋内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象,方才镇定下来,说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萧翠心坐在桌边,双手衬着头,若有所思。明亮的烛光照映在她的脸上,使她原本红润的脸蛋愈加有光泽。她斜着头盯着乐异扬,言辞恳切地说道:“以后有你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万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可活不下去啦。”她此时心跳如大海的波涛一样,自是由于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说出的缘故。 乐异扬一愣,没有料到她素来都很含蓄,这时竟会这么直白,柔声说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不管你。” 萧翠心听了这样的甜言蜜语,早就心花怒放,陶醉不已,娇声道:“扬哥哥,我知道你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这辈子能够与你在一起,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我会好好珍惜这份姻缘。” 乐异扬听到她出自肺腑的话,心中只觉一股暖流涌过,突然胸口微痛,顿时想起了来纪云。似乎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如今已不知去向。想到逝去的情感终究不能复得,乐异扬心中不免怅然一番。 萧翠心见他有些不悦,黯然地说道:“你若不喜欢我这样叫你,我便不叫了。”萧翠心对他一往情深,乐异扬怎会不知,他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来纪云已经离我而去,以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她是再也不会理我,就算找到她又如何?往者不可谏,来着犹可追啊。”于是轻轻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傻瓜,我喜欢你这样还来不及呢。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萧妹,我便是你的扬哥哥了。” 萧翠心初为青楼歌妓,如今成了契丹郡主,不管她身份如何,对乐异扬的心始终如一。这时听到乐异扬终于接受了自己,萧翠心宽慰地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心想:“扬哥哥,我如愿以偿了。明早我就禀明皇叔,告诉他我已做了你的妻子。” 其时礼教思想甚严,如若无拜堂成亲,难免会遭到世人非议。但如今契丹与晋国互为敌国,乐异扬身为晋国人,此时拜堂成亲自是不妥。萧翠心为乐异扬着想,并不想让他左右为难,因而才未提此事。 乐异扬携着萧翠心走到窗前,将窗户轻轻地打开。淡淡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照在两人身上。乐异扬指着月亮说道:“萧妹,天上的月老作证,我对你的情谊犹如燕山之高、汴河之长。” 萧翠心紧紧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扬哥哥,我也是。我宁可不做郡主,也要和你在一起。” 两人倚窗相拥而立,想到有情人终成眷属,顿时觉得是天地之间最幸福的夫妻。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驿馆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乐异扬缓缓松来手,发现萧翠心已在自己怀中睡着了。乐异扬将她抱到床上,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自己则和衣躺在长凳上,心中想到:“萧妹,你今晚做了我的妻子,我却欠你洞房花烛。改日我一定补偿你。”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至子时,屋外寒风顿起,将房顶的瓦片吹到四处飞散。瓦砾落地的声音响起,乐异扬立刻惊醒,顺手拾起青云剑,翻身一跃而起。屋顶似有脚步声,这时突然停了下来。 乐异扬望了萧翠心一眼,见她此时睡得正香,当即踢窗而出,飞身上了屋顶。楼上果有数人,都是黑巾蒙面,在昏暗的月色下,瞧不出来者何人。 那些人不待自报家门,抡起刀剑朝乐异扬袭去,刀剑中充满杀气。乐异扬不敢小觑,使出回虚剑法,化解对方的招数于无形之间。那些人未占到便宜,立即吹了口哨,驿馆外边突然出现数十个火把。 乐异扬心知中了包围,连忙调理真气,将“檀中穴”之真气运至双掌,青云剑剑光闪动,须臾之间,屋顶上的数人皆已中剑,虽然不是致命伤,到几人却被吓得跌倒在地,连连哀声叫苦。 驿馆外面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大惊。这时,有人脱口而出道:“这小子功夫大为长进,我们需小心为妙。”另一人“呸”了一声,骂道:“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偷学了我派的武功,就跑来契丹为虎作伥,今日我要清理门户!”那两人一男一女,正对乐异扬怒目而视! 乐异扬仔细打探驿馆外众人,心中不禁大震,原来那些人竟然是雾灵派与平山派门下。刚刚说话二人分别是白问及和丰雪怜。 那日,众人在苍穹山庄场集结完毕,由玉衡子、穆于淳、李元磾等武林前辈带着近千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朝着莫州前行。王重瀚、向天抒、匡未僵和丰若香四人皆未满十七岁,只好与大部分苍穹派弟子留在苍穹山庄。 到了莫州大营,众人望见整个营中灯火辉煌,才知杜重威已向耶律阮投降。玉衡子等人大失所望。眼见晋国即将覆灭,蜀、唐、吴越等国都岌岌可危。众人紧急商议,分兵两路进行攻击,务必速战速决。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瞒天过海 乐异扬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玉衡子等人的身影,心中暗暗感到不妙,却并不慌张,收起手中的青云剑,恭敬地说道:“原来是丰前辈和白少侠,在下以为遇见了歹人,出手不免重了些,实在是抱歉之极。” 丰雪怜望了白问及一眼,冷冷地说道:“乐公子,刚刚白少侠不过是试探你而已,所以没有让师弟们使出杀手锏。眼下我雾灵与平山两派联手,量你也逃不出这个驿站。” 白问及连忙附和道:“乐异扬,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然,莫怪我们不客气!” 乐异扬听后一愣,旋即想起那日在雾灵山上发生的事情,心想:“不好,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萧妹!”想到这里,他背后生出一身冷汗,道了句:“失陪!”连忙翻身回到院中,推开房门,守护在未婚妻身边。 丰雪怜顿时发现了蛛丝马迹,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个契丹郡主原来就在驿馆里,快随我进去擒住她。” 此时,白问及心中喜悦和忧虑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见到日日思念的佳人,忧的是丰雪怜要找的人也是她。 丰雪怜见他兀自出神,大声说道:“白少侠,你还愣着做什么?”言下之意是让他一起进入助阵。 白问及抬头应了声,一边走一边想:“此事棘手得很。等会只能见机行事,万不得已之时,再与这个女人闹翻不迟!” 乐异扬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未婚妻的脸蛋,自言自语道:“萧妹,我今晚难免会得罪丰前辈,今后你可要跟着我吃苦头了。” 萧翠心睡的正香,脸上却露出微笑,转过身子到一边,说着梦话道:“扬哥哥,太好了,我终于和你在一起啦。” 乐异扬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地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对着门口,手中的青云剑跃跃欲出。 没过一会,大门被猛地推开,十几个雾灵派弟子冲进屋来,将整个房间挤得满满的。她们见到乐异扬,想起他曾替雾灵山解围,礼貌地说道:“乐公子,打扰了。圣母让我们请萧姑娘出去一趟,还望你不要阻拦。” 乐异扬起身说道:“各位姐姐,你们知道丰前辈性格古怪,萧妹落到她的手里,后果难以想象。如今萧妹已是我的未婚妻,你们要想带走她,先过我这关吧!” 众位女子听后面面相觑,思索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乐公子,得罪了!”说罢,十余支长剑齐刷刷朝乐异扬袭来。 那日乐异扬在雾灵山上带着萧翠心离开,众人没有追寻到二人的踪迹,丰雪怜十分恼怒。等到身体痊愈之后,丰雪怜定下门规,重重惩罚了参她与追寻的几位弟子。 这次在驿馆发觉到萧翠心的身影,丰雪怜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万一玉衡子在契丹大营失利,有一个郡主在手中,他们全身而退的希望还是有的。 丰雪怜嘱咐众人,此举关乎甚大,切莫再让二人逃脱。故而雾灵派弟子进攻起来,丝毫没有顾及乐异扬当初解救雾灵派的恩情。 眼见长剑近在咫尺,乐异扬忽的拔出青云剑,借助昏暗的烛光,青云剑反射出耀目的光芒。众人连忙用手遮住眼睛,却听见一声巨响,几片瓦砾从屋顶而降。 雾灵派弟子等到尘埃落定,再定睛一眼,屋内已无乐异扬的身影,床上睡着的萧翠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大吃一惊,抬头望见屋顶尺余的窟窿,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丰雪怜听到屋内发生巨变,连忙进屋去查看,等她发现情况之后,发怒道:“乐异扬,你们逃得了初一,逃不出十五!” 白问及听到丰雪怜的声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道:“这下不用和雾灵派撕破脸了。可恨的却是乐异扬,竟然让萧姑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乐异扬,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你,让你一无所有!” 丰雪怜走出门,望了白问及一眼,说道:“白少侠,走吧,人已经跑了,我们呆在这里徒劳无益。” 白问及点点头,说道:“前辈说的是,不知道契丹大营那边怎么样了,我们这就过去看看。”一行人朝西而去。 等到众人走远,驿馆内再次恢复了平静。这是,从床下面冒出一个人头,此人正是乐异扬,身后躺着的是他的未婚妻。他起身将萧翠心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原来乐异扬回到房间之后,心想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若贸然出手,就算侥幸取胜,也伤了大家的和气,故而想出这一招瞒天过海之计。 为防万一,乐异扬此时寸步不离萧翠心,就在她的床头睡着了。 大营那边,此时正是刀光剑影,地面血流不止,死去的大多是前来偷袭的武林侠士。契丹士兵似乎早有准备,故意让一行人进入大营,然后死死地将众人困住。 几番弓箭进攻之后,除了几十个武艺高强的人之外,其余人非死即伤。 玉衡子见此情景,连忙下令突围。他身先士卒,其余六人也不示弱,西蜀七刀融为一体,很快突破南面的防御,掩护受伤的侠士逃离。 这时,契丹大内侍卫尽数出动,鹿万理、鹤连天、虎平丘、犀水深四大总管亲临督战。李元磾、穆于淳、范叔闵、齐少煊见状,纷纷飞身前去厮杀,以拖延众人撤退的时间。 一时之间,大营内飞影四动。两路高手首次过招,虽然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都竭尽全力搏杀。 那些契丹士兵担心伤到自己人,不敢轻易放箭,只现在旁边大声为四大总管呐喊助威。契丹人声势极大,李元磾等人渐渐支撑不住。 这时,丰雪怜、白问及带着百余人赶到。玉衡子将受伤的人交给他们,让他们火速向南撤退,并轻声嘱咐丰雪怜道:“我们中间有内奸,契丹人早已严阵以待。”他来不及多说,又带开阳子、天枢子等人杀回大营中救人。 丰雪怜听后心中一震,一个人影从心中划过,很快又否定了,又一个人影出现,却让她胆战不已。她心事凝重,一路上不说一句话。白问及却得小心翼翼,处处提防契丹士兵突击。一路还算平静,数百名受伤的武林侠士终于活着回到苍穹山庄。 ------------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调虎离山 丰雪怜等人离苍穹山庄不到半里路,已有武林侠士飞身来报,谈及苍穹山庄里里外外都是契丹士兵。丰雪怜大吃一惊,心中渐渐浮现出玉衡子说过的“奸细”一事。 众人偷袭契丹大营之事只在苍穹山庄中商议过,连在那之前已经离开的乐异扬都不知情。这个内奸必定就在众人之间。丰雪怜并不急于查清楚内奸是何人,也不深究那人为何会使出毒计,企图将在此会盟的武林侠士一网打尽。此时她心中牵挂的却是自己女儿的安危。 玉衡子一行人离去之时,丰若香与王重翰等苍穹派弟子留守作为接应。但当武林侠士溃退下来之时,不但没有看到苍穹派弟子出来接应,反而差点再次落入契丹士兵手中。众人心中愤愤不平,虽然身负重伤,但都想冲过去与契丹士兵决一死战。 白问及望见大家情绪激昂,连连示意众人平静下来。他指了指驻守在苍穹山庄内外的契丹士兵,说道:“各位武林豪杰,请听在下一言。不是白某贪生怕死,实在是由于对方人多势众,兼之以逸待劳。我们未知对方是否有防备,如若贸然行动,都可能死无葬生之地。还请各位武林同道三思而后行。” 在场众人听后,全都默默不言。白问及望了丰雪怜一眼,说道:“各位,丰前辈是雾灵派圣母,德艺双馨,又熟悉瀛州的地况。在下拙见,如今我们身处险境,进退维谷。为保大家性命无忧,以后行事皆应听从她的号令才行。” 丰雪怜有自知之明,并不接受白问及的恭维,她望了在场武林侠士困惑的表情,正声说道:“白少侠言过其实了。我不过在瀛州多待了几年。如今我连自己的女儿都生死未卜,又岂能随便发号令。各位兄弟,你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瀛州这个是非之地。” 那些武林侠士环顾了苍穹山庄四周的山林,并无一人要逃走的意思。 白问及见丰若怜识破自己计谋,心中愤愤平,他思索片刻,故意说道:“丰前辈,令爱下落不明,我们干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两路人分头去寻找。”丰雪怜道:“我这就带人四处去看看。白少侠,就不劳烦你们平山派了。”她停了停,又对在场的武林侠士说道:“各位兄弟,你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契丹鞑子离去,你们再走不迟。” 那些武林侠士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突然,其中一人破口大骂道:“奶奶的,这些契丹士兵委实可恶,我这就过去宰了他们。”说完,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已经飞身一跃,扬起大刀朝苍穹山庄大门走去。 契丹士兵早有防备,眼见此人走近,连忙张弓射出利箭。那个侠士挥刀挡住射来的两支箭,又向前行了几步,被仰面而来的数十支箭刺中。他满脸愤怒地大吼一声,随即“扑通”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山林中的众人眼见武林同道横死,正欲挺身杀将出去夺回尸体。丰雪怜连忙制止道:“各位兄弟,契丹人杀人不眨眼,你们就这样冲出去,岂不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依我看,大家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还要寻找女儿,就不与你们同行了。记住,离开苍穹山庄,只可走大道,万万不可走林中小路。你们水土不服,若是遇到林中的邪风,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这些武林侠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望了苍穹山庄一眼,说道:“丰女侠,你说得对,这回我们全都听你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契丹鞑子,我们走着瞧!丰女侠,告辞!”丰雪怜黯然神伤地说道:“各位兄弟,一路多加保重。如今契丹势大,我们都各自暂避风头吧!” 众位武林侠士相互惜别之后一一离去。丰雪怜与白问及两路人各自沿着不同的方向寻找丰若香的下落。白问及寻人是假,逃命是真。他带着平山派弟子离苍穹山庄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茫茫山林之间。这些平山派弟子久居山中,对星辰方位颇有研究,虽然一时迷路,却并不慌张,又所幸没有遇见邪风,终于借着太白金星的位置走出瀛州山林,来到恒州境内。 如今契丹大军已经攻入晋国,恒州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白问及拔出含忍刀,对着天空发誓道:“大丈夫生当出人头地。这回参加武林大会,险些死于契丹人手中,他日定当一雪前耻。”他此时对萧翠心已经因爱生恨,想起她是契丹郡主,满肚子都是火气。虽然如此,白问及心中仍然怅然若失,对乐异扬又多出了几分妒意。 白问及想起杜重威投降契丹,担心平山派像苍穹派、雾灵派一样受到契丹士兵的攻击,于是带着一干幸存的师弟,马不停蹄地朝潞州赶回去。 丰雪怜带着雾灵派弟子寻了数个时辰,连丰若香的影子都没有见着。正当她彷徨不知所措之时,却收到丰若香发来的飞鸽传书。这个白鸽从小被丰雪怜母女养大,识得她们的气味,所以无论她们行到哪里,都可以找寻得到二人。丰若香在囚车上见到飞来的白鸽,急中生智,撕下的身上的丝巾,用指血写了自己在押送路上的所见所闻,让它将信带回给母亲。 丰若香在心中道出武林大会中果然有契丹的奸细,同时告知雾灵山已被契丹士兵攻陷,山上的楼舍被烧得只剩灰烬。丰雪怜看到这里,顿时觉得气血攻心,突然昏迷下去。在场的雾灵派弟子眼见圣母不省人事,连忙传输真气给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让她苏醒过来。 那日玉衡子一行人前脚刚走,契丹奸细便将密保送与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耶律德光接到密保后大喜,急令北院大王耶律洼进攻雾灵山,令南院大王耶律吼进攻苍穹派。 雾灵派与苍穹派同日被毁,契丹从此便无后顾之忧。没过几日,恒州前线又传来杜重威投降的消息,对于耶律德光来说是喜上加喜,更加坚定了他攻灭晋国的决心。 ------------ 第一百九十三章 香消玉殒 丰雪怜苏醒之后,想起不能动怒,连忙调理气息。一众雾灵派弟子围坐在她身旁,默默地注视着她,丝毫不敢懈怠。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丰雪怜身子猛地一动,一股鲜血从口中吐出来。 她身旁的两个弟子迅速靠过去,一边用手扶着她的后背,一边用纯白的手绢拂去她口角的鲜血。 丰雪怜仿佛身受重伤,虚弱地说道:“各位姐妹,雪怜之前在山中被落石击中,差点当场命丧黄泉,辛亏有乐异扬出手相救,我才转危为安。这几日发生太多事情,让我心力交瘁,致使我的内伤复发。乐异扬言之有理,照这样的情形,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那些雾灵派弟子听后心中一怔,由于没有心理准备,每个人都显得惊慌失措,说道:“圣母,你千万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若驾鹤西去,我雾灵派何日才能东山再起啊?” 丰雪怜摇摇头,苦笑道:“各位姐妹,雪怜对自己的伤情早就心中有数。当日乐异扬让我数月内不可动气,否则内伤更加剧烈。刚刚我听闻雾灵派楼舍尽毁,心中愧对燕云真人的在天之灵。不过更让我愤懑的却是如今的局势。契丹鞑子势若破竹,晋国大厦将倾,无人再能逆转灭国的大势。” 那些雾灵派弟子睁大了双眼,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全都不出声。过了良久,才有一个弟子问道:“圣母的公子贵为中原武林盟主,身负绝技,定能横扫契丹鞑子,救黎明苍生于水火之中。” 丰雪怜叹了一口气,说道:“诚儿虽然武功不弱,但毕竟势单力薄,恐难成大事。”说罢,连连吐出三四口鲜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竟如同一张白纸。 那些雾灵派弟子见状,纷纷起身说道:“圣母放心,我等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助公子成就大业。” 她用手捂住腹部,艰难说道:“各位姐妹,你们有这番心意,雪怜心中万分感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你们的师妹救出来。”她说道这里,突然觉得胸口发闷,犹如被万斤石头压住。她正想努力挣扎,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来,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终于眼前一片黑暗,再醒不过来了。 丰雪怜的身体逐渐变冷。旁人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又过了几个时辰,丰雪怜全身已经变色,再无生命迹象。那些雾灵派弟子见此情景,心想圣母已经去世,全都不由得落下眼泪。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晚。到了第二日清晨,众人情绪方才稍微稳定下来。几个年长的弟子便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处理丰雪怜的后事。如今乃非常时期,丰雪怜的丧事需得一切从简。 众人议定之后,便向在场的百余名雾灵派弟子说道:“各位姐妹,圣母已逝,雾灵山是回不去了,我们不如就近找一个地方将她掩埋,再做好记号,等到局势稳定后再过来将她的坟墓迁走。” 其余的雾灵派弟子此时早就分寸顿乱,连连说道:“几位师姐的主意不错。掩埋圣母之后,我们还要去就香儿师妹。” 众人在苍穹山庄附近的山头寻了一个极易记住的地方,将丰雪怜和衣放下,然后轻轻地盖上泥土。众人担心契丹士兵破坏丰雪怜的坟墓,因此没有在坟前立碑。 那些雾灵派弟子在坟前拜了数次,暗暗发誓要将契丹士兵赶出中原,赶出燕云十六州。葬礼匆匆结束之后,众人便起身朝莫州的契丹大营而去。 此时莫州大营已经空无一人。 那晚营中刀光剑影。契丹大内高手尽数出来,将前来偷袭的中原武林人士团团围住。虽然玉衡子、李元磾、穆于淳等人想力挽狂澜,但只与鹿万理、鹤连天、虎平丘等御林军总管打个平手。 双方正打得惨烈异常,突然听见营内鼓声雷动,又有千余骑手握弓箭的士兵围了过来。他们呈八字排开,身后缓缓驶来一顶大帐篷。 玉衡子望见愈来愈多的契丹士兵,心中早已明白,这次突袭计划已然受挫,当务之急是需要想方设法突围出去。 大帐篷靠近之后,从里面出来一个魁梧的大汉,身穿黄色龙袍,手握大刀,面色威严,此人正是耶律德光。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自然是通天邪主,目光中露出一股邪恶的神色。 耶律德光示意双方停止打斗,那些契丹士兵莫敢不从,全都收起手中的兵器,齐齐地退后数丈。 玉衡子望了仅存的十余人,心中一阵悲痛,对耶律德光朗声说道:“如果贫道没有猜错,你便是契丹皇帝吧。如今我们成了你的瓮中之鳖,自是难逃一死。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耶律德光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通天邪主上前厉声说道:“放肆,见了我们皇上,还不下跪。” 玉衡子凛然的说道:“我们汉人自然是跪汉人的皇上,岂有跪契丹皇帝的道理。” 通天邪主环视众人一眼,冷笑道:“晋国大军已降,我契丹大军攻入开封是迟早的事情。晋国灭亡之后,下一个便是蜀国、南唐和吴越。到时整个天下都是我契丹的。你怎可不拜我们皇帝陛下。” 通天邪主说得正起劲,却听穆于淳骂道:“通天小儿,你本是晋国人,却反过头来相助契丹,真是恬不知耻。” 穆于淳情绪激昂,当即出手将身上的大刀刺过去。那些契丹士兵见大刀向皇上方向刺去,连忙上前阻拦。穆于淳已将体内的真气运在刀柄上,这时的大刀冲击力极强,七八个契丹士兵都未拦住,全都被刀锋划破胸膛而死。 耶律德光见大刀刺来,身子略微后仰,却并未躲避,举止之间无不露出王者风范。玉衡子等人看在眼里,虽然身处危境,倒也被这个契丹皇帝的气势所折服。 通天邪主不屑地望着飞来的大刀,双手发力,使出一招通天动地。玉衡子等人见识过这招的利害,连忙飞身避过。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功力大增 穆于淳却原地不动,双掌接过逼来的掌风,手臂后移至腰间,转身运功将掌风推回到大帐。通天邪主心中一惊,随即发出一掌,两掌在空中相遇,猛地爆炸,将周围的契丹士兵炸死、炸伤七八人。 耶律德光眼见己方受损,眉头不禁皱起来。通天邪主惭愧地说说:“皇上,还请你下令让御林军后退数十丈,臣今日要大开杀戒。”耶律德光安抚道:“国师放心,朕立即让士兵撤离。不过这些人都是武林中的豪杰,国师若能把他们生擒,今后整个武林就由你说了算,岂不更好!”说罢向鹿万理等人挥挥手。四大总管心领神会,当即命令手下的御林军后退。 通天邪主望了在场的武林侠士,觉得皇上说的话有道理。玉衡子已经是天下武林盟主,若能擒获他,则可以号令整个武林,实乃上上的决策。但他对穆于淳绝无生擒之意。两人数次交手,皆未能分出胜负。 这些日子通天邪主苦练《元和秘笈》上的上层武功,已达到融会贯通的地步,加之最近又收得一个好徒弟,短短时间之内已将太阴剑法习会,师徒两人尽得盛唐武林失传的功夫,当真是世上少有的高手。因此,通天邪主才有恃无恐,对在场的武林侠士不屑一顾。 契丹士兵列队站好,数千人齐齐地望着通天邪主与穆于淳二人。 穆于淳双眼轻轻跳了一跳,顿时觉得不妙。通天邪主趁机袭来,并未使出通天动地。穆于淳来不及细想,双掌顺势护于胸前。通天邪主已经欺到身前,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穆于淳正想出掌迎击,却见对方忽然闪到自己身后,紧接着身后的肺俞穴、厥阴俞穴及心俞穴等处传来阵阵剧痛。这几个穴道是人体背腰部的死穴,一旦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通天邪主已得先机,却并不急于致穆于淳于死地。他深知对方功力深厚,如果轻易除掉他,确实浪费了大好的功夫。于是使出《元和秘笈》中的续命大法。 这个续命大法本是用来救人。当日乐异扬身中蛇毒,若不是葛岷山用续命大法输出二十年功力,乐异扬早就命丧幽寂谷。 通天邪主当然知道续命大法的威力。此时穆于淳只觉体内有阵阵暖流从后背注入,不免大惊。习武之人皆知内力的重要性,岂有白白给人的道理,何况是从获胜的一方输到失败的一方。人体的内力进入各个脏腑,便形成一股真气,不停地在体内循环。一旦与人动武,真气便借助拳脚或兵器施展出巨大的威力。 每个人体内的真气都有一定的限度。不同武功修为的人自然不同。寻常习武者一旦真气过剩,轻者七窍流血而死,重者全身爆炸而亡。 穆于淳随即明白通天邪主的用意,立即运功抵抗,但他死穴被点,全身皆动弹不得,反抗之力微乎其微。穆于淳自知大难临头,他不堪真气满盈全身导致尸骨无存,眼看玉衡子等人难以上前相救,于是下定决心咬破舌头。他体内的真气已达极限,这时有了一个破损的口子,便径直从口中泻出。 通天邪主见临时生变,此时倒运经脉,居然将穆于淳身上尚存的真气全都吸进自己身体。真气在通天邪主丹田中反复流动,意欲通达全身,但都被他轻易压下去。而穆于淳体内真气全无,内力尽失,加之流血过多,须臾之间便死去。 在场众人,无论是武林侠士,还是契丹高手,今日都大开了眼界。用内力杀人并吸取对方的真气,同时能驾驭吸来的真气为己用,这在之前的武林中是闻所未闻的。此时,玉衡子等人各自盘算怎样才能除掉这个大魔头,而鹿万理等人对其阴狠毒辣的手段也感到震惊。 通天邪主有了穆于淳的数十年功力,顿时觉得通体轻松,愈加不把在场的武林侠士放在眼里,叫嚣道:“还有何人想死,尽可以站出来,不然,就叫我一声通天爷爷,然后再束手就擒!” 李元磾、范叔闵等人望着玉衡子,说道:“盟主,穆帮主已死,通天小儿仍然不肯善罢甘休,当是由于那日在苍穹山庄受辱之事。时隔不久,没想到他武功进展如此迅速。不管怎样,此事事关武林的声誉。你是天下武林盟主,当出来主持公道。” 开阳子本来性情急躁,这时听到众人如此说,立即骂道:“奶奶的,通天小儿气焰嚣张,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说罢拔出兵器,正欲冲上前去与通天邪主决一死战。 玉衡子连忙吼住他,说道:“老二,你冷静点。以你的功夫,绝不是通天邪主的对手。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想所有人全身而退,恐怕难上加难。而今只要有一两人能够活着离开,就算谢天谢地。” 李元磾不满道:“玉衡子,你说这话明显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鄙人绝不赞成。按我说,我们应该齐心合力,争取擒获耶律德光做人质。” 开阳子没好气地说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耶律德光身边有数千弓箭手,若是我们硬攻,还未靠近,就已经成刺猬了。” 范叔闵望了身边的齐少煊一眼,见他一动不动,便自己上前劝道:“大家不要争吵。而今我等进退维谷,当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玉衡子点点头,说道:“贫道正是这个意思。” 齐少煊一直在沉思,这时突然开口说道:“各位,在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以来都见到陆之诚,怎么到了莫州大营,却连他的踪影都没看见?” 范叔闵苦笑道:“恐怕是盟主派他同他妈妈一起去了驿站那边。” 玉衡子望着众人,纳闷地说道:“我只让白问及与丰若怜同行,陆之诚则与我们袭击契丹大营。但到了大营,贫道确实没有再见到过他。莫非……”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沦为奸细 “莫非他就是契丹奸细?”玉衡子话音未落,李元磾就抢先说道。众人听后,莫不大吃一惊。范叔闵当即否定道:“李皇叔,陆公子是雾灵派圣母丰雪怜的儿子,怎会陷自己的母亲于危险之境。”李元磾言辞确凿地说道:“若非如此,为何不见他的踪影。想必是他做贼心虚,不敢面对你我罢了。” 玉衡子兀自不言,心中思绪万千。陆之诚本是中原武林盟主,按理不会做出有违侠义之事。然而他一直未现身,确实难免让人怀疑。当初派遣丰雪怜去驿馆设伏,确实是陆之诚的主意。 范叔闵望了诸人一番,叹了一口气,说道:“李皇叔,你说得倒有几分理。不过今日我们功败垂成,须得将功补过才行。”李元磾紧握手中的兵器,恨恨地说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会放过出卖我们的奸细!” 玉衡子神色黯淡,突然想起乐异扬,自言自语道:“若是乐少侠在,我等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开阳子听后,眼前一亮,对玉衡子说道:“大哥,乐异扬不是护送那个契丹郡主来了莫州吗,说不定就在这里,我们何不叫他出来助阵。这个小子毕竟是汉人,但绝不会对我们见死不救。” 众人听后,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玉衡子莫衷一是,竟不知道接下来怎样应付。 通天邪主见到这些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早就不耐其烦,催促道:“玉衡子,你们不要有侥幸之心,打得过本座就出来,打不过就磕头认输。”他一边说,一边打量众人的神色。只见那些武林侠士早就怒不可遏。 玉衡子道:“各位兄弟,事已至此,不如我们齐心协力,杀将出去,兴许还有活命的希望。”何少煊也附和道:“我姓齐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会投降受辱。” 众人摆出阵势,将通天邪主围在中间。玉衡子、开阳子等其人攻其左翼,李元磾、范叔闵等人攻其右翼。众人齐心协力,连续战了百余个回合,竟没有伤到通天邪主分毫。 通天邪主见众人已有疲惫迹象,迅速从包围圈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点住穴道。玉衡子等人全身不能动弹,想起刚刚穆于淳丧命的情景,心中不禁掠过一阵恐惧。 通天邪主将众人制服,转身对耶律德光说道:“皇上,这些刺客全都被擒,不如趁机将他们除掉,到时中原武林必定元气大伤。我契丹大军再无后顾之忧。” 耶律德光望了在场的十几个人,惋惜道:“国师,这些人都是人中之俊杰,若杀了他们,岂不是太可惜?只要他们肯效忠契丹,朕一定委以重任。” 通天邪主心中一惊,转念想到,玉衡子等人绝不会真心投降,若留了他们性命,恐怕南征大业会横生枝节。这些人个个武功不凡,今后自己稍有疏忽,恐怕连性命都交到他们手里。但皇上已经下令,若公然违抗,甚是不妥。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条毒计。 耶律德光停了片刻,未等到通天邪主的答复,再次询问道:“国师,你一下如何啊?” 通天邪主拱手道:“皇上爱才之心,天下人皆知。臣定当谨遵圣谕。”他转过身,对玉衡子等人说道:“各位英雄,皇上已经答应豁免你们行刺的死罪。从今往后,只要你们悉心为我契丹效力,本座对你们今日之事一概不追究,听明白了吗?” 在场的武林侠士虽然周身不能动弹,但个个对通天邪主怒目而视。齐少煊大骂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们决不投降!让我们为契丹蛮夷效力,真是痴人说梦!”开阳子也骂道:“通天小儿,废话少说,要杀要剐,赶快放个屁!”玉衡子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道:“通天国师,俗话说邪不压正,不管你那些邪门功夫有多厉害,将来总会败在我们正派手中。” 通天邪主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使出通天动地之功,将在场十余人轰得粉身碎骨。但碍于耶律德光的情面,强忍着不发作,只说到:“本座是一片好心,你们却不领情。我郑重地告诉你,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几百年,而今是我契丹的天下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你们不懂没关系,我的徒儿可明白的很啊!” 他朝营中西北方向吹了一个口哨,随即从不远处飞来一个头戴斗篷的白衣男子。那人走到通天邪主的身旁,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问道:“师父召唤徒儿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通天邪主指了指玉衡子等人,说道:“徒儿,这些人是当今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个个都是守旧之人。晋国即将灭亡,他们仍想负隅顽抗,竟然敢来偷袭莫州大营。” 那个白衣男子并未回头看众人一眼,说道:“师父,这些人可恨至极,不如徒儿替师父教训他们一番。” 通天邪主点点头,回身向耶律德光说道:“皇上,我这个徒儿新学了一套剑法,着实威力无穷。今日刚好擒了一众刺客,可否让我的徒儿为皇上演示一番。” 耶律德光道:“国师,这些人看来是不肯投降我契丹。朕早就听闻中原武林侠肝义胆、视死如归。朕今日就成全他们。国师,你大可让你的爱徒施展武功,朕也想见识唐宪宗时期失传的《太阴剑法》的利害!” 在场众人,无论是武林侠士,还是契丹高手,都没有听说过《太阴剑法》的名字。这时从耶律德光口中得知,全都颇为吃惊。 那个白衣少年听道耶律德光下旨,顿时毫无顾忌,当即拔出腰间的宝剑,缓缓向玉衡子走去。 那人虽然戴了斗篷,但言谈举止都颇似一个人,尤其是手中的长剑,正是陆之诚平素所佩戴的白云剑。玉衡子虽然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还是朗声说道:“陆公子,当真是你?你为何要与整个武林为敌?” ------------ 第一百九十六章 鬼迷心窍 那个白衣男子听后,仿佛想起什么,当即驻步不前。通天邪主催促道:“徒儿,你还愣着干啥?赶快使出太阴剑法杀了他们。”那人听后,应了一声,人剑合一,整个身子向弓箭一般径直向玉衡子冲来。 玉衡子不知道其中有何变故,只当他受了通天邪主蛊惑,故而调理真气,将一股热流吹向前方。那人正欲将长剑刺向玉衡子,突然感到杀气逼来,连忙翻身避过。那股热流刚好触及斗篷边缘,顿时将斗篷撕得粉粹。 那人转身立定,惊魂甫定,抬头向玉衡子狠狠地望了一眼,手中的长剑业已飞出手。在场的武林侠士都吃了一惊,发现此人正是陆之诚。 还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陆之诚已攻近玉衡子身前。只见白云剑从他身后迅速飘来,陆之诚右手接了长剑,顺势将剑刃划到玉衡子颈部,朗声问道:“玉衡子,陆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致我于死地?” 玉衡子不明白陆之诚为何在突然变成了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地问道:“陆公子,贫道是玉衡子,我们今晚是一起来偷袭契丹大营的,你不记得了吗?” 陆之诚哈哈大笑道:“玉衡子,陆某岂会不知。自从你们定下偷袭莫州的日期,我就已飞鸽传书将情报送出。师父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为的是将你们一网打尽。” 在场的众人都心中一怔,想到中了通天邪主的圈套,都暗暗后悔今夜不该前来。 玉衡子仔细打量对方,仍然不肯相信陆之诚是反复无常的小人。陆之诚并不惊慌,长剑向前进入半寸。玉衡子颈部皮肤立即被划破,鲜血一滴一滴掉到地上。 开阳子见状,大骂道:“陆之诚,你这个龟儿子,算我们瞎了眼,竟然栽在你的手中。好个雾灵派圣母的儿子,中原武林的盟主,尽是这样的德行!”陆之诚听后脸色尽变,怒道:“不许你侮辱我母亲。”抬起左脚就将开阳子踢倒在地。 开阳子全身动弹不得,此时嘴角接地,吃了不少泥土,心中苦不堪言,发誓做鬼都要将陆之诚碎尸万段。 陆之诚转身横扫在场的武林侠士一眼,冷冷地说道:“事到如今,陆某就不瞒各位。这次我来参加武林大会,本来就是冲着天下武林盟主之位来的。没想到其中发生变故,竟让玉衡子担当此任。玉衡子与我并未以武艺决议高下,陆某岂能服他这个天下武林盟主?” 众人听后,当即惊得瞠目结舌。那日宣布玉衡子为天下武林盟主之时,确实无人反对。陆之诚此时提起旧事,当真让人觉得出尔反尔。 陆之诚以弱冠之年,已经贵为中原武林盟主,这是让多少英雄羡慕的事情。然而,陆之诚并非安于现状之人。当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就力图找到金箔里的宝藏,作为日后起兵的军费,以完成父亲陆官琰立国称帝的梦想。 陆官琰此次北上,沿着残余金箔上地图,已经找到幽寂谷的所在。他趁着途中来纪云休息之时,多次悄悄前往幽寂谷。但他探遍整个谷中,都没能寻到埋藏宝藏的地方。由于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为了不让来纪云怀疑,途中不能停留太久,因而只得放弃寻找宝藏,等到返来之时再来仔细寻找。 陆之诚到了苍穹山庄,发现参加武林大会的侠士都是顶尖的高手,便想着夺了盟主之位,以便将来能够号令群雄,相助自己起兵。以千形剑法的威力,寻常武士必定敌不过陆之诚。加之消散真人是显允焕的至交,若得其推荐,天下武林盟主之位必定属于陆之诚。 那日在苍穹山庄,通天邪主突然闯进来破坏武林大会。陆之诚无意间听到章应闲、匡未僵与通天邪主的对话,心中大喜过望。更让他激动的是,世间居然还有《元和秘笈》这样的武林宝典。 陆之诚向来对自己的功夫不甚满意,以为就算练到师父显允焕的境界,也无法战胜天下所有的人。这时听到《元和秘笈》,心中对此书向往不已。何况《元和秘籍》出自幽寂谷,这更让他欣喜若狂。陆之诚思索了许久,决定先拜通天邪主为师,以便学到《元和秘笈》的上乘武功。 雾灵山大战以后,通天邪主匆匆逃回莫州大营。虽然耶律德光没有过分责备,但最近却有意无意冷落他,甚至御前会议都不让他参加。萧不可之死通天邪主难辞其咎。通天邪主每每想到这里,心中都惴惴不安。在这个时候,陆之诚前来投诚献策,正好解了通天邪主心头之忧。 那日晚上,陆之诚单身来到莫州大营。他轻功甚好,不一会便到了通天邪主的营帐。陆之诚说明来意之后,通天邪主甚是惊讶,说道:“陆公子,你是中原武林盟主,若让旁人知道这事,恐怕会有损你的声誉。” 陆之诚如实说道:“国师,实不相瞒,陆某的父亲是前朝末年的义军首领。当年我的父亲兵败中原,被石敬瑭和杜重威所杀。中原再次落入沙陀人的手中,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陆某平生最大的志愿,便是光复我汉族的江山。” 通天邪主起初并不相信陆之诚,还以为他是玉衡子派过来的奸细,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明白他屈身拜师的用意,心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的所作所为也无诟病之处。陆公子天资极高,确实是可塑之才。若收了他为徒,便可能完成自己的遗愿。”通天邪主极想练成太阴剑法,但已经错过练习该剑法的最佳时期。虽然通天邪主野心勃勃,但于此却无能为力,因此常常感叹不已。 陆之诚担心他不肯收自己为徒,说道:“国师,如今苍穹山庄那些人谋划突袭莫州大营,企图生擒耶律德光,逼迫他下令将契丹大军从晋国撤兵。若是您能够阻止此事,并将这些人一并歼灭,耶律德光必将对您刮目相看。”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刹那生死 通天邪主正在为不被皇上重视的事情伤透脑筋,这时听了陆之诚的话,双眼发光,说道:“本座之前从未有过徒弟,今日就破例收你为徒。更新最快”陆之诚听后大喜,连忙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苍天在上,我陆某人绝不会做出有辱师门之事。”说完,他在地上“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陆之诚如此诚恳,通天邪主甚为满意,遂将怀里的《太阴剑法》图谱交给他,叮嘱道:“徒儿,这是世上最高深的剑法,你若能够练成,到时为师都不是你的对手。希望你勤加练习,不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陆之诚双手拂去膝盖上面的尘埃,恭恭敬敬地接过《太阴剑法》图谱,心中欣喜万分。他极力隐藏心中的喜悦,坦然地说道:“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他此时信心满满,一心想着尽快习成绝世剑法,以便早日成就大业。 接下来几日,陆之诚静下心来练习太阴剑法,丝毫不敢有所懈怠。苍穹山庄中的武林侠士正在为偷袭契丹大营的细节烦心。而王重翰、丰若香、向天抒三人,因为年龄不够而只能留守,这时心中都十分郁闷。故而无人注意到陆之诚的异常举动。 陆之诚不敢大意,反复将《太阴剑法》图谱牢记在心,然后用烛火烧毁,并将灰尘放到水中一并倒掉。此时陆之诚已经心无杂念。他趁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溜到苍穹山庄附近的树林里,连续修炼数个时辰,直到太阳升起之时方才作罢。就这样连续数日,陆之诚终于习得太阴剑法的基本招式。 等到众人快到莫州的契丹大营,陆之诚先行一步进入营中。他见过师父通天邪主之后,商议了围攻武林侠士的方法。知道安排妥当,陆之诚才悄悄返回众人之中。 陆之诚自然不愿意看到母亲所在的雾灵派困在契丹大营,于是故意透露乐异扬和萧翠心的去向。丰雪怜本来对乐异扬有成见,这时听闻二人在莫州驿馆,便主动向玉衡子请缨去驿馆擒获契丹郡主。白问及似乎察觉出其中的异常之处,自告奋勇要求平山派与雾灵派同去驿馆,以便相互呼应。 玉衡子此时才明白其中的缘故,叹了一口气,说道:“陆公子,你这是何苦呢?天下武林盟主之位就这样重要,值得你拜通天邪主这样的武林败类为师吗?你若真想做盟主,贫道立刻传给你!”玉衡子虽然颈部鲜血直流,但绝不是摄于陆之诚的威胁,而是不愿意看到他误入歧途甚远。 李元等人连忙制止道:“盟主,你何苦如此。就算让陆之诚做皇帝,他也不可能放过我们。”开阳子等人平素知道大哥的个性,当即辩解道:“我大哥绝是贪生怕死之人。” 陆之诚望了玉衡子一眼,只见他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向自己求饶的意思,这时心中倒有几分惧意,手中的长剑反而使不出力来。通天邪主在一旁观看,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大喊道:“徒儿,怎么还不动手?今日若放了这些人,我等皆会死无葬生之地。” 通天邪主话音刚落,立即使出一股内力,协助陆之诚挥动白云剑。玉衡子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陆公子,贫道送你八个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保重!”说罢,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就死的姿态。 陆之诚受了通天邪主内力的影响,顿时不再细想,狠下心将白云剑推送出去。却听一声大喊,“刀下留人!”只听“叮当”一声,剑光闪动之后,白云剑已从玉衡子颈部偏离。在场众人先后一惊,朝四周望了几眼,四处寻找释放暗器之人。 通天邪主一愣,大吼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鹿万理、鹤连天等人担心皇上有所闪失,拔出兵器就飞身前来护卫耶律德光。其余契丹士兵张弓拔箭,全都对着在场的武林侠士,只等四大总管一声令下,这些英雄豪杰顿时就会变成箭下之魂。 陆之诚见势不妙,岂肯陪同玉衡子等人而死,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回数丈,站立在通天邪主之旁。通天邪主紧张地望着大营内,企图察觉众人有无异常。陆之诚低声问道:“师父,刚才那一击绝非出自寻常之辈。看来今晚要大战一场了。” 通天邪主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管是什么人,都休想把玉衡子等人救走。若有人敢出来捣乱,为师绝不会手软。” 耶律德光突然发现营内的情形巨变,心中颇感不妙,说道:“国师,这些人不能留了。”未等通天邪主回答,又对鹿万理下令道:“全部处死,以免夜长梦多。”鹿万理十分敬重在场的武林侠士,虽然于心不忍,但不敢执拗皇帝的旨意,当即对御林侍卫点点头。 那些契丹士兵得到命令,立即张弓射出利箭。李元、范叔闵见到这样的阵势,想起死去的消散真人和穆于淳,苦笑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十八年之后,我们又是一条好汉。” 眼看众人即将成为箭下之鬼,突然从营帐外飞进一人。那人动作极快,只见剑光闪动,数十支利箭随即落下。那些契丹士兵不敢松懈,连忙拔箭再射。那人在武林侠士之前形成一道剑光屏障,无论弓箭手怎么射箭,都不能靠近玉衡子等人。 通天邪主大怒,连忙使出一道通天动地。霎时间地上的石子、树木夹着断箭形成的旋风一齐朝那些武林侠士而去。那人连忙点开众人的穴道,让玉衡子等人快速撤至安全的地方。通天邪主冷冷笑了一声,再次使出通天动地,接着跟在旋风后面,试图向对付穆于淳那样依葫芦画瓢致对方于死地。 那人似乎早有察觉,先以一招“春风化雨”荡尽对方的掌风,又在其近身之时迅速使出“金蝉脱壳”之功。通天邪主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跃到数步之外。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双雄初斗 通天邪主定睛一看,差点当场傻眼,原来身前之人正是乐异扬。乐异扬见通天邪主认出自己,却并不惊慌,双眼直盯着对方,以防他随时出手偷袭。 乐异扬刚刚使出的是回虚剑法的招数。此剑法由雾灵派始祖燕云真人所创,防御能力极强,但进攻之力略显不足。燕云真人是女中豪杰,所创的剑法并非柔弱不堪。当年燕云剑法威震一方,确实名不虚传。燕云剑法、回虚剑法,一主进攻,一主防御。乐异扬只习得回虚剑法,所以进攻起来难以得心应手。 通天邪主数次与乐异扬过招,早就熟知回虚剑法的弱点,只是尚未想到破解的办法。他贵为契丹国师,如果不能胜过乐异扬,着实脸上无光。通天邪主想到这里,对陆之诚说道:“徒儿,你刚刚习得太阴剑法,不知能否击败这个小子。” 陆之诚武功本就不凡,加之练就至尊的剑法,这时早就胜券在握,连忙说道:“师父放心,徒儿绝不会让你失望。”他望了乐异扬一眼,想起往事,气愤地说道:“乐异扬,我师妹对你一片真情,你却辜负了她。我答应过师妹,迟早要找你算账。如今你还想将刺客救走,真的不把我师父放在眼中?” 乐异扬听到他与通天邪主的对话,心中诧异道:“难道陆公子已拜通天邪主为师,投入契丹人的麾下?” 陆之诚见他不答话,以为他心虚,冷笑道:“乐异扬,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契丹皇帝威震海内,早晚会一统天下。你千万不要负隅顽抗。”乐异扬怅然道:“契丹尚未攻灭晋国,陆公子就率先投降。若是契丹兼并天下,又会有多少汉人像陆公子这般委曲求全?”陆之诚哼了一声,说道:“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陆某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李元磾、开阳子、范叔闵等人听了陆之诚这般人神共愤的言语,早就怒不可遏,人人调理好气息,决定合力为武林除掉一害。 玉衡子伤势已无大碍,他走到乐异扬身旁,轻声说道:“乐少侠,多谢你刚才出手相救。”乐异扬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武林中的规矩。道长不必客气。”玉衡子点点头,说道:“陆之诚在关键之时向契丹投诚,将我们突袭莫州大营的计划提前告诉了通天邪主,导致我们损失惨重。除了突围出去的几百个人之外,其余人大多数丧生此处。”他说道此处,想起死去的上千武林侠士,心中愧疚万分。 乐异扬知晓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对陆之诚早已恨之入骨。两人在悠云山庄相识之时,陆之诚热情好客,言谈举止之间皆不失一个少年英侠的气概。如今匆匆数月,陆之诚已经变化太大,几乎让人仍不出其真面目。其时显允焕已经身故。若是他生前知道这样的事情,准会被气得口吐鲜血。 陆之诚环顾在场的武林侠士,轻蔑地说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块上啊?”众人见其气焰十分嚣张,挣着上前同他决一高下。玉衡子劝阻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身处险地,稍有不慎便有生命之忧,需得自保才可脱身。” 乐异扬道:“各位前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希望在下可以拖住一时片刻。。你们一有机会,便可自行撤离。不用管我。” 玉衡子与李元磾、范叔闵等人对视一眼,说道:“而今只有如此。乐少侠,若此次我等大难不死,贫道愿将盟主之位传于你。”乐异扬连连推辞道:“道长,万万不可。在下才疏学浅,难以堪当重任。” 陆之诚在一旁已经等得不耐烦,又听闻玉衡子有意传位给乐异扬,顿时火冒三丈,持着长剑凌空而来。乐异扬对玉衡子说了一句:“快走!”随即跃身上前迎战陆之诚。 玉衡子望了乐异扬一眼,虽有心中不舍,仍然与开阳子、李元磾等人一路砍杀冲出契丹大营。耶律德光见状,脸色微变,即令四大总管同时出击,追杀逃走的武林侠士。 乐异扬听到身后嘈杂的声音,思忖以玉衡子等人的功夫,四大总管未必是他们的对手。眼看陆之诚剑光已至身前,乐异扬不敢有丝毫松懈,硬着头皮专心迎战。 陆之诚大吼一声,长剑已至对方胸口。乐异扬迅疾侧身避过,青云剑随即出鞘。他右手接过长剑,并不急于刺出,却使出一招“避实就虚”,左手朝陆之诚胁下袭去。陆之诚收回白云剑,后退数步,用剑去刺对方的手腕。乐异扬左手轻转,刚好躲过刺来的利刃,随即用手夹住白云剑,身子前倾,手指从剑尖迅速滑至剑柄,企图将长剑从对方的手中脱离。陆之诚冷笑了一声,双脚蓦然腾空,另一只手变掌为拳,猛地朝对方头顶砸来。 乐异扬早有准备,未免天灵盖受损,当即松开左手,改换右手刺出长剑。陆之诚一拳击空,险些被青云剑伤着。他翻身立定,将白云剑斜放在身前,朗声说道:“乐异扬,数月不见,你的功夫着实进展不少。看来当初云儿这个丫头没有看走眼。不过你见异思迁,有了契丹郡主,便将我师妹抛于脑后。现在你又用我送你的宝剑来对付我,当真是忘恩负义。” 乐异扬听到他提起来纪云,确实有几分愧疚,当下后退两步。 陆之诚看在眼中,故意说道:“罢了,我陆之诚是言出必行之人。青云剑既然赠与你,就绝无让你归还的道理。人生最畅快的便是棋逢对手。今日与你相斗,总得分出一个胜负。”陆之诚想到乐异扬与来纪云相处既久,多少懂得应付千形剑法的招数,决定换用太阴剑法来对付他。 太阴剑法,顾名思义,乃是取至阴之气,施展在宝剑之上,以达到用剑气隔空杀人的威力。如今接近子时,天上已有皎月悬空,乃是一日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陆之诚这时使出太阴剑法,正是绝佳的时机。 陆之诚的佩剑是上古玄铁锻造而成,向来所向披靡,只有青云剑可与之抗衡。但他已习得太阴剑法,就算乐异扬用青云剑还击,也并无获胜的可能。是以陆之诚施展剑法来毫不畏惧。短短数个回合,乐异扬已经招架不住,身子逐渐向通天邪主一方移去。 通天邪主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此时双手早就悄悄地运力,只等乐异扬靠近,就使出深厚的内功将其一举击毙。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恩恩怨怨 乐异扬虽然无法战胜对方,但自保的功夫却不逊于人。他接连使出回虚剑法中的“守株待兔”、“沉鱼落雁”、“画龙点睛”、“力挽狂澜”等招数,连续击退陆之诚多次的进攻。 数十个回合之后,陆之诚进攻稍微减弱。乐异扬趁机换招为“千鹤独立”,将青云剑插入地面,自己身子突然凌空,侧身跃出陆之诚长剑所及的范围,然后仰卧着身子,双手掌合二为一,使出“沧海神针”的招数,竭尽全力向对方后背击去。 陆之诚感到身后一阵凌风袭来,感到命悬一线,急忙俯卧在地,恰好避过乐异扬的偷袭,不过额头上面还是冒出一股虚汗。他起身站立好,恨恨地望了乐异扬一眼,双手朝外仰开来,施展轻功后退数丈,不满地说道:“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乐异扬,没想到你竟然给我来阴的。” 乐异扬长剑护身,同样倒退数丈,说道:“陆公子,君子小人,并非一时可以辨别。在下与阁下相识数月,也是刚刚才知道你的为人。” 陆之诚一向以君子自居,虽然此时已经投降契丹,心中还是不悦,怒道:“你竟然说我是小人?好吧,我就小人做到底,不杀你誓不罢休!”他将双手合璧,让白云剑置于胸前,用内力将长剑微微举起,使剑柄与眉毛相齐,口中默默有声,突然双手上举,白云剑立即抬高到头顶。 乐异扬全神贯注地望着对方,不知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突然心中感到不妙,立即一手握紧青云剑,另一手暗运体内的真气,将丹田的内力全都集中于指尖,只等对方使出太阴剑法,以便能够及时化解。 陆之诚蓦地长剑凌空,只见半空中一道亮光掠过,须臾之间,白云剑就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陆之诚双手挥舞长剑,那团白雾同样四处晃动。乐异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丝不苟地盯着对面的白雾。只听陆之诚大吼一声,白云剑剑光便向前闪动,那团白雾也立即快速移动。 情势危急,乐异扬立即双脚腾空,顺势将身子移后三丈,同时使出一招“春风化雨”,让青云剑的剑气化入白雾之中。若在平常对招中,“春风化雨”出手之后,必将来袭的掌风或刀剑击得粉粹。这次却大为不同。那团白雾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速度朝前面的人撞过去。 乐异扬不觉一愣,随即念了一句“不好”,整个人朝都向后面抛了出去。幸好有大树挡住,他才没有被冲出太远。那颗大树受到强烈的冲击,片刻之后便一分为二。残余的树干从两边飞散而去。他艰难的站起身来,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仰去。乐异扬吃力地顶在青云剑剑柄之上,方才没有跌倒在地。若非乐异扬体内有近三十年高深的内力,他早就被陆之诚的太阴剑法击得魂飞魄散。 通天邪主望见乐异扬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十分满意,对陆之诚说道:“徒儿,你的太阴剑法出神入化,终于破了这个小子的防御能力。”陆之诚收起白云剑,故意谦虚地说道:“这都是师父教导有方,徒儿才能事半功倍。”说罢双眼注视着乐异扬,生怕他使出什么花招溜走。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转身对耶律德光说道:“皇上,乐异扬已被小徒击败,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 耶律德光望了陆之诚一眼,目光中透出赞许的神色,说道:“刺客闯入我莫州大营,虽然大部分被击毙,但为首的刺客却逃走。以这些刺客的武功来看,朕的四大总管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乐异扬,你犯下这么大的罪过,还有什么话要说?” 乐异扬被太阴剑法所伤,又被大树所撞,胸口闷得出奇,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耶律德光正声说道:“既然如此,就算你默认了。朕今日若不杀你,那些阵亡的将士绝不会瞑目。” 通天邪主立即会意,对陆之诚说道:“徒儿,皇上已经发话,你大可放手去干。”陆之诚早就在等待这句话。通天邪主话音刚落,他便挥剑跃身到乐异扬身边。 陆之诚用长剑抵住乐异扬的胸膛,傲慢地说道:“就算有青云剑在手,你仍然是我的手下败将。”他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我师妹不知道看上你哪里,竟然让你迷得神魂颠倒,连我这个师兄也不要了。她是悠云山庄的二小姐,素来衣食无忧。如今一个人漂泊江湖,不知要受多少的苦头。乐异扬,我师妹沦落如此,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陆之诚正在不停地数落乐异扬,完全没有立即杀死他的意思。通天邪主望在眼里,担心时间一长会发生变故,催出道:“徒儿,失败之人,还有什么可讲的。赶快动手,以免夜长梦多。”陆之诚转头道:“师父,我与此人有太多过节,须得一一算过,方能解我心中的恶气。” 乐异扬此时已经恢复少许,缓慢地说道:“恐怕还有那日我暴露你是陆官琰的儿子一事吧。”陆之诚冷冷地笑了一声,轻声说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死的不冤了。” 当年显允焕将陆之诚藏身在悠云山庄,正是为了躲避其他人的追杀。乐异扬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陆之诚的身份,当然让其心中不悦。这才使得陆之诚下了决心要除掉他。 乐异扬想起在幽寂谷听到的传闻,叹息了一声,虚弱地说道:“陆公子,密云洞里的那块传世金箔,想必是你父亲从后唐宫中盗取的吧。”陆之诚听后一惊,悄声说道:“黄巢的那些宝藏和武功秘笈,马上就要成为我陆家的了。我父亲当年建国称帝的梦想,终于要在我陆之诚手中完成。” 陆之诚拜通天邪主为师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的真正意图便是习得太阴剑法,寻得黄王宝藏,以作为日后兴兵之资。 ------------ 第二百章 挟持郡主 陆之诚神色自若地说着话,已经幻想自己身穿黄袍,驾驭海内的情形。乐异扬虽然已是性命攸关,仍然善意告诫他道:“陆公子,尊师显盟主乃是人中君子。如果他知晓你的意图,必定不会纵容你胡作非为。”陆之诚听后哈哈大笑,镇定地说道:“显老头子已经死去,他是不会知道这些了。” 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不禁双脚发软,身子不住地下沉,几乎站不住脚。他咬着牙艰难地听起身子,心想:“显盟主数月之才还身体健朗,怎会突然之间就病故,这中间必定有蹊跷。” 陆之诚似乎察觉出对方有所怀疑,不耐烦地说道:“乐异扬,你若想知道其中的缘故?稍后去了阴曹地府再问他吧!”说罢手腕用力,白云剑朝乐异扬胸口径直插过去。 突然间有人喊了一声“住手!”。陆之诚长剑不得不停了下来。整个营中有风声鹤唳起来。耶律德光并不惊慌,微笑着对通天邪主说道:“今晚真有意思,所有邪门的事情都来发生。国师,看来朕又有好戏看了。” 通天邪主拱手道:“皇上,有臣在,任何人都休想偷袭莫州大营!”他向前走了几步,怒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然敢闯入我契丹皇帝的行营!”对方并无人回答。 通天邪主对陆之诚使了一个眼神。陆之诚点点头,连忙用手点了乐异扬数个穴道,说道:“倘若还不出来,陆某立即了断了他!”说罢将长剑置于乐异扬项部,摆出一副即将行刑的样子。 这时,从和暗中缓缓走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出头,脸上蓄着一撮浓密的胡须,整个人做农夫装扮。后面则是两个子女,其中一人二十左右,看上去像是农夫的妻子,另一人则是契丹的郡主萧翠心。那个女子手握一把短匕首,置于萧翠心颈部,眼中却并未露出凶恶的神色。乐异扬抬头望去,与萧翠心对视一眼,当即明白未婚妻的用意,心中不觉有愧于她。 通天邪主和陆之诚见状,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大的胆子,快将郡主放下。否则格杀勿论!” 耶律德光陡然见到侄女被挟持,想到耶律阮正在前线进攻,不日即将攻破晋国都城。如果这个时候他的亲妹妹出现闪失,必定影响到前营大军攻城的进度。想到这里,耶律德光立即起身,言辞恳切地说道:“两位侠士,万万不能伤了心儿郡主。无论你们有什么要求,朕都可以答应。” 通天邪主与陆之诚对视一眼,心中颇感不妙,但又不敢做声,只恶狠狠地望着那两个挟持郡主的男女。 那个中年男子正声说道:“契丹皇帝,要我们放了郡主还不简单。只需要答应我们两个条件,一是立即下令停止追杀玉衡子等人,而是马上解开乐异扬的穴道。” 耶律德光连忙点头答应,下令让十余个骑兵火速前去知会四大总管,又对通天邪主说道:“国师,请让你的高徒放了乐少侠吧。”通天邪主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仍然脸上堆笑道:“皇上有旨,臣怎敢违逆。” 陆之诚心中气愤不已,眼看可以除掉心头大患,却突然横生变故。他正欲解开乐异扬的穴道,突然看到那个女子与郡主悄声说话,顿时感到其中有诈,立即停住手。 耶律德光心中不满,呵斥道:“朕已经发话让你放过乐少侠,你想抗旨不遵吗?” 通天邪主善于察言观色,这回见到耶律德光真的动怒,心想:“毕竟萧翠心是皇上的亲侄女,如果她有闪失,不仅陆之诚人头落地,连我这个国师也难辞其咎。”于是走上前说道:“徒儿,乐异扬已经是废人一个,留下他的性命倒也无妨。” 陆之诚不以为然,说道:“师父,乐异扬天资极高,万万不能放过他。否则日后我们一定会后悔。”通天邪主心中自然有数,虽然极不愿意这样做,但顾忌到郡主的安全,只能按照耶律德光的旨意行事。 通天邪主面露难色,陆之诚附到他的耳边,胸有成竹地说道:“师父放心,郡主不会有事的。徒儿这就前去营救她。”通天邪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劝阻道:“不可鲁莽行事!” 陆之诚哪里肯听劝,此时已经飞身到了那两人旁边。那个男子见状,立即扬起长剑护在两个女子身前。陆之诚连忙侧身闪过,迅速用剑柄击落那个女子手中的匕首,左手拉过萧翠心。 那个男子回身用力抓住陆之诚的佩剑,企图将他扯回来。陆之诚冷笑一声,用力震动剑柄,白云剑顿时发出嗡嗡的声响。那个男子感到手掌虎口发麻,但仍然不肯松手,反而一跃而起,翻身到了陆之诚的另一侧,用手抱起萧翠心,向身后抛去。陆之诚长剑出鞘,紧跟萧翠心。那个男子松开手,飞身而出,将白云剑击退,然后长剑斜放在身旁,做好应对攻击的准备。 萧翠心刚刚脱离危险,惊魂尚未定,凌空惊叫道:“翟姐姐,快来救我。”那个女子应了一声,上前用手接住她,关心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此语甫出,在场的千余人都吃了一惊。原来郡主与二人之前就认识,方才挟持之事不过是几人演的一出戏。耶律德光顿时气得双脚发软,连忙坐到大帐的椅子上面。 陆之诚嘿嘿一笑,说道:“陆某早就发现你们有问题,果然是跟郡主一路人。你们骗得了皇上,岂能骗得过我陆之诚。”那个男子呸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中原武林盟主,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契丹的帮凶。” 陆之诚双拳握紧,白云剑一直在剑鞘中发抖。此时耶律德光和通天邪主俱在,他故意隐忍不发作,只云淡不清地说道:“陆某从不杀无名之辈。阁下武艺不凡,我却素未见过,敢问尊姓大名?” ------------ 第二百零一章 亲友相逢 那男子望了陆之诚一眼,镇定地说道:“多谢陆公子夸奖。在下不过是山林间的一名农夫,免尊姓梅,小字九通。” 陆之诚不仅对中原武林侠士的姓氏十分了解,同样对官府的情况了如指掌。梅九通自报家门之后,陆之诚当即感叹道:“原来是义不做官的梅捕头梅大人。如果陆某没有猜错,你身后这位女子便是你的夫人,姓翟,闺字静月吧。” 梅九通辞去开封府总捕头,随着别情楼的翟姑娘私奔之事,在开封府传得沸沸扬扬。梅九通点点头,答道:“正是拙荆。” 梅九通与翟静月已经结为夫妻,隐居在幽寂谷外的山林间。翠心本来与二人同住在山林间。她每日见到姐姐姐夫恩恩爱爱,心中对乐异扬的思恋愈加真切,于是留下一封书信,自己独自前去恒州寻找情郎。梅九通夫妻二人担心妹妹遭遇不测,连夜出发一路追随。 由于两路人行踪不一,梅九通夫妇绕道豫南,反而离翠心越来越远。等到二人到达恒州,又听闻契丹撤军,想必翠心已不在此地,于是又前往瀛州。后来几经打听,才知道翠心已经被封为契丹郡主,到了莫州耶律德光的行营见驾。 梅九通想返回山林,但翟静月数月未见妹妹,甚是想念,又听闻其为契丹郡主,心中百思不得其间,便缠着丈夫去莫州走一趟。 二人翻山越岭,行途艰难,总算到了莫州大营附近,却见到一众武林侠士从前方溃败下来。梅九通上前询问情况,一个雾灵派弟子简单说了莫州大营的情况,言谈举止中露出万分遗恨。梅九通再细问那人,原来是没有擒住萧翠心。 梅九通夫妇既已知晓萧翠心与乐异扬在一起,心中的顾虑稍微减退。两人决定先去驿馆一探究竟。到了驿馆,两人挨个房间寻找。到了萧翠心就寝的房间,梅九通从窗户间窥视,发现乐异扬还未歇息,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熟睡中的未婚妻。 翟静月轻声询问里面的情形,梅九通还未回答,连忙将她的头按下,刚好避过从屋内射出的暗器。两人借助微弱的月光向前望去,发现那个暗器不过是一双筷子。 梅九通连忙大呼道:“乐兄弟,请不要担心,我是梅九通啊。”乐异扬仓促之间难辨真假,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始终不肯离开未婚妻半步。 翟静月狠狠地望了梅九通一眼,嘟噜道:“你真没用。看我的!”说罢一脚踹开房门,拉着梅九通就冲了进去,正好与乐异扬四目相接。乐异此时欣喜万分,当即说道:“还真的是梅大哥!小弟刚才多有冒昧,还请大哥和嫂子赎罪。” 梅九通环顾房内一周,微笑着说道:“乐兄弟,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如今你身处险地,有此一举纯属正常,大哥焉能怪你。” 乐异扬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梅大哥,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难怪你和嫂子能够找得到我们。”梅九通道:“大哥有一事未明,为何这些武林侠士要为难你和妹妹。”乐异扬怅然道:“此事一言难尽。” 翟静月坐在凳子上,对梅九通说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如今中原战火纷争,不就是契丹南侵的结果吗?我妹妹突然成了契丹郡主,那些武林侠士岂肯放过她。至于乐公子,那自然是英雄救美,故而成了众矢之的。你说对不对?” 梅九通吞吞吐吐说道:“这个……自然是夫人说了对。” 乐异扬见到二人打情骂俏,好不热闹,终于松开紧绷的脸,笑着说道:“梅大哥与嫂子情深意笃,真让人羡慕啊?” 翟静月听后格格笑了出来,说道:“我们二人前世就是冤家,今生不恩爱都不行了。至于羡慕嘛,恐怕最让人羡慕的是你了。我妹妹天姿国色,早在别情楼的时候就已经是名动京城。如今又贵为契丹郡主,你这人啊,难道还不满意?” 乐异扬道:“嫂子打笑了。我与萧妹已经许下愿望,今生今世都将在一起。在下今生能够遇到萧妹,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翟静月望了床上的萧翠心一眼,说道:“你深更半夜守在我妹妹床边,看得出你对她的一片痴情。以后你别嫂子长嫂子短的称呼我。该改口叫姐姐了。”乐异扬听后洒然一笑,说道:“还是嫂子叫的贴切。” 梅九通听后,拉扯了她的衣服,说道:“静月,今夜莫州大营凶险得很,你却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翟静月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是女人,只能说这些。外面腥风血雨,是你们男人的事。” 看到梅九通与翟静月斗嘴,乐异扬又想起了数月前初遇二人的事情。梅九通与翟静月两情相悦,两人最终走到一起几乎顺顺利利。反观自己,从来纪云到耶律钟盈,再从耶律钟盈到萧翠心,几经反复,最终才与心爱的女子成为眷属。乐异扬想到这里,不禁苦笑起来。 梅九通说不过翟静月,当场举手求饶。翟静月道:“我也不与你争了,争来争去还不是一个样,反正都是我赢。我先看看妹妹去。”说着说着就走到床边。乐异扬连忙站起身,给翟静月腾出地方。 梅九通对乐异扬相视一笑,两人坐到桌边的凳子上,聊些莫州大营的事情。梅九通将沿途所见所闻尽数告知给乐异扬,又说道:“这回武林侠士偷袭契丹军营未果,自己人却损失严重。玉衡子等人已经陷入重围之中,不知道如今性命如何?” 乐异扬苦笑道:“玉衡子已经被推举为天下武林盟主。他的生死关乎整个武林的存亡。小弟真是惭愧,又想去相助玉衡子前辈,又放心不下未婚妻的安危。” 梅九通道:“爱护妻子是人之常情。如果妻子都不顾,那能去帮助其他人。”说着望了翟静月一眼。翟静月听后满脸红润,仿佛二月桃花一般。 ------------ 第二百零二章 艰难脱险 梅九通此言出自肺腑,乐异扬连忙点头道:“梅大哥说得有道理。如今你们来了,正好可以帮我照看萧妹。小弟要去前面的大营一趟。”梅九通答应道:“你放心,有我在,保管你的未婚妻完好无损。” 梅九通相送乐异扬离开驿馆,想到屋内只有两个女子,自己不便再进去,于是独自一人坐在屋外的门槛上。 萧翠心似乎和未婚夫心有灵犀。乐异扬前脚刚走,萧翠心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见到翟静月,还以为是在做梦。翟静月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好妹妹,你可把我和你姐夫害苦了。不过幸好最终还是找到你了。” 得知姐姐姐夫二人千里前来寻找自己,萧翠心感到十分羞愧,柔声说道:“姐姐,你对我太好了。”翟静月微笑道:“傻丫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姐姐不对你好,还有谁会对你好?”她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一下,突然说道:“哎呀,姐姐差点忘了,你和乐异扬已经定下终身。从今往后,又多了一个对你好的人了。” 萧翠心听后脸色微红,难为情地说道:“姐姐打趣我了。”她朝屋内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乐异扬的身影,于是问道:“姐姐,扬哥哥去哪里了?” 翟静月故意叹口气,说道:“瞧瞧你,如今都扬哥哥长、扬哥哥短地叫了。姓乐的不知是前世修了什么福分,居然能够让我的好妹妹如此痴情。”萧翠心听后莞尔一笑。翟静月又说道:“好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的扬哥哥去了大营那边。” 萧翠心听后感到不安,寻思道:“这么晚了,扬哥哥去大营做什么,难道是去见耶律钟盈公主?”自从晚宴时见到公主对乐异扬眉来眼去,萧翠心就非常不悦。 翟静月用手碰碰她的胳膊,说道:“妹妹是在担心乐异扬吧。你说他一个少年,什么事不可以做,偏偏去做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翟静月没有将事情说明白,到让萧翠心愈加误会。 此时一股忧伤从萧翠心胸口涌出,她哽咽着自言自语道:“扬哥哥,你说过从此再不去想其他的女孩,为何又这么急着去见公主?” 翟静月着实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呼喊梅九通进屋。梅九通以为有人行刺,连忙推门进入屋内。看到萧翠心双眼朦胧,他连忙询问其中的缘故。 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梅九通不禁怒道:“静月,你看你办得什么事情。乐兄弟是去救玉衡子等人,差点被你说成了去幽会情人!”翟静月听后不做声,气鼓鼓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梅九通夫妇二人争执,皆是由于萧翠心误解的缘故。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夫,你不要怪姐姐了。都是心儿疑虑多,差点误会了扬哥哥。”梅九通望了翟静月一眼,说道:“我哪里敢怪罪她!” 翟静月哼了一声,说道:“罢了。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好妹妹,并非你多想了。男人嘛,不看紧点,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见异思迁了。”梅九通无奈地摇着头,不再啃声。 萧翠心微微颔首,自责道:“翠心,你真笨啊。扬哥哥既然已经许诺,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来纪云也好,耶律钟盈也罢,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了。如果再纠结这些,不是白白让自己痛苦吗?” 正在这时,梅九通突然说道:“乐兄弟以身犯险,绝非上策。既然翠心已经醒来,我们还是一起前去看看。翠心是契丹郡主,关键时候说句话还是有分量的。” 三人商定好之后,便收拾好随身之物向大营行去。到达营中之时,乐异扬正好败在陆之诚手下。 萧翠心见到乐异扬受制于人,性命随时不保,想到如若自己出面求情,耶律德光未必肯放过自己的未婚夫,非得以性命相威胁,方是万全之策。 陆之诚既已识破郡主的计谋,这时更加有恃无恐,说道:“郡主,此人放掉偷袭皇上的刺客,已是死罪一条。陆某奉劝郡主还是不要搀和进来,以免龙颜不悦。” 萧翠心当即上前数步,走到乐异扬旁边,蹲下身子抱着他,抬头狠狠地忘着陆之诚,冷声说道:“陆公子,你要我作壁上观吗?换做是你,你会对你最亲的人不闻不问?”陆之诚听后虽然不解,但还是收回手中的长剑,以免误伤到郡主。 耶律德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经猜出几分,对通天邪主说道:“国师,事已至此,就此作罢吧。”通天邪主无奈的点点头,飞身过去,亲自给乐异扬解开穴道,并叮嘱道:“乐公子,今日算你运气好。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乐异扬此时虽然昏昏沉沉,但听了对方威胁的话语,仍然不失礼数地说道:“多谢国师提醒,在下感激不尽。”通天邪主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后会有期!”满脸怒气地领着不甘心的陆之诚走开。 耶律德光望了萧翠心一眼,问道:“好孩子,你是留在叔父身边,还是随乐少侠一起离去?”萧翠心抱着受伤的乐异扬,答道:“皇叔,请恕心儿无礼。乐公子是心儿的未婚夫,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今后怎么样,心儿一辈子跟定他了。” 乐异扬听到萧翠心含情脉脉地话,心中犹如注入一股暖流,整个身子都轻松了很多。 耶律德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孩子,叔父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一定要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是朕敕封的郡主。”言下之意甚为明白,萧翠心听后心中满怀感激,抱着乐异扬连连磕了几个头。她抬头再看耶律德光的时候,眼睛刹那间就湿润了,哽咽地说道:“皇叔请保重,心儿先走了。” 耶律德光不舍地点点头,随即长袖一挥,守在周围的契丹士兵立即向两边靠拢,须臾之间便分出一条路来。耶律德光望见萧翠心等人缓缓消失的背影,心中感叹良多。 ------------ 第二百零三章 毒计初现 耶律德光向远处的山林眺望了许久,双眼还在寻找萧翠心的身影。通天邪主等人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不敢发出任何打扰的声音。耶律德光此时心绪万千,不知不觉中又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十几年前,萧翠心还是一个婴儿,便被父亲耶律倍携着逃离契丹。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但骨子里面仍然有其父的气质,竟然为了一个少年离开自己的叔父。耶律德光想起这些事来,目光逐渐变得黯淡,当即叹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走进大帐。 那些契丹士兵见状立即列队,在马车周围排列的整整齐齐,片刻不敢放松警惕。耶律德光的车帐缓缓开动。大多数士兵护卫着皇上去行营休息,其余士兵则留在原地,着手清理死去的契丹及武林侠士的尸体。 通天邪主与陆之诚并排着跟在车帐后面。两人都眉头紧锁。陆之诚没能亲手除掉乐异扬,自嘲道:“太阴剑法未能杀了乐异扬,看来真的是上天眷顾他。”通天邪主所想的却另有其事,虽然听到徒儿发牢骚,却并未出口安慰陆之诚。 穆于淳等众多武林侠士中计身亡,此事很快就会传遍天下。虽然陆之诚是罪魁祸首,但通天邪主始终逃不了干系。天下武林门派众多,武林侠士更是成千上万。到时各大门派一并过来寻仇,通天邪主焉能一一击退。通天邪主一路走一路思索,不停地低声叹气。 陆之诚善于察言观色,虽然自己心里不舒服,仍然想替师父分忧,问道:“师父,您还在为今晚的事情烦心吗?”通天邪主望了他一眼,神色黯淡地说道:“徒儿,为师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不能将来袭的武林侠士尽数擒获。如今那些残余之辈逃回中原,你我师徒今后可有大麻烦了。”陆之诚故意露出惊恐的样子,说道:“那些武林侠士日后肯定会找我们寻仇,不知师父可有应对之策?” 通天邪主摇头道:“为师正为此事苦恼。”陆之诚思索片刻,试探道:“师父,如今天下习武之人为数众多,光凭我们师徒之力恐怕很难降服他们,除非……”通天邪主不知他有何计策,连忙追问道:“除非什么?” 陆之诚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可疑之人,才轻声说道:“除非让契丹皇帝下旨,让天下禁武。”通天邪主听后不寒而栗,一时没有明白陆之诚的意图,正声说道:“若是天下都禁武了,皇上还要我们做什么?”陆之诚细声说道:“师父,您误会了。徒儿的意思是让那些武林侠士不再习武,这样我们不就少了很大的威胁?” 通天邪主毕竟见多识广,这时听了陆之诚的提议,仍然心有顾虑,说道:“这些武林侠士个个桀骜不驯,焉能听从皇上的旨意。” 陆之诚微微笑道:“师父,此言差矣。如今契丹旦夕之间便可灭了晋国。到时皇上驾驭中原,黎明百姓便会俯首称臣。那时再有人违抗皇上的旨意,就是犯下欺君之罪,师父贵为契丹的国师,当然可以领兵出去围剿。等到天下禁武之后,还有谁敢对师父不敬?” 通天邪主若有所思道:“徒儿言之有理。不过此事牵扯甚大,稍有不慎便适得其反。如今晋国还没有灭亡,我们需得从长计议。”陆之诚拱手道:“师父深谋远虑,徒儿自愧不如。”通天邪主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师徒的性命,就在这八个字上面。”陆之诚连连点头。 由于耶律德光下旨不再追杀玉衡子等刺客,四大总管领着御林侍卫陆陆续续返回来。通天邪主和陆之诚便各自会营帐休息。 陆之诚一路行走,一路想着刚才的计策。假如耶律德光真的下旨,必将引起天下武林侠士的反抗心中颇为自得,到时自己便可趁乱起兵。想起父亲被晋国君臣所杀,陆之诚心中复仇的愿望就更加强烈。 耶律德光返回王帐之时,萧翠心正扶着乐异扬在山林中缓慢地前行。经过一晚的拼力厮杀,莫州大营外的山林终于恢复了平静。梅九通夫妇静静地跟在二人身后,不时抬起头朝身后眺望,以防契丹士兵追随过来。 行了半个时辰,已经离开契丹大营八九里路。萧翠心、翟静月都觉得精力疲惫。梅九通遂提议众人先停下来休息片刻。几人刚刚坐到地上,还未来得及闭眼,突然听到山林中有异常响动。梅九通连忙起身拔出长剑,环顾四周一圈,发现几十匹战马在他们附近徘徊。虽然前来偷袭的武林侠士已被击溃,但那些契丹士兵不敢有丝毫懈怠,全都精神紧张地守卫着大营,竟无一人前来寻回流落在山林中的战马。 梅九通见到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当即眼前一亮,飞身过去擒住一匹马的缰绳。其余的战马受到惊吓,纷纷四散开来。梅九通牵过那匹马儿,走到乐异扬面前,苦笑道:“乐兄弟,非常抱歉,我只擒住一匹马。如果你不嫌弃,大哥就为你做一回马夫。” 乐异扬望了萧翠心和翟静月一眼,缓缓说道:“梅大哥,还是让嫂子姐妹俩坐吧。”翟静月听后心中一乐,调侃道:“乐兄弟,还是你人靠谱啊!心疼未婚妻竟然连我这个姐姐也照顾到了。不像我家的那位,心中全然没有我。”梅九通横了她一眼,对乐异扬说道:“不要听她胡说,快点上马,我们还要连夜赶路呢。不知道契丹士兵会不会追过来。” 乐异扬附到萧翠心耳边说了一句,萧翠心脸上立即现出惊讶的表情,随即露出甜蜜的笑容。梅九通与翟静月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两个小情侣在搞什么鬼。 两人正疑惑间,却见乐异扬蓦然转身,翻身跃到旁边的大树顶上。那棵树有八九丈高,寻常人若想上去也并非易事。乐异扬坐在树枝上,爽朗地说道:“梅大哥,萧妹,你们瞧瞧,我的伤已无大碍了。” ------------ 第二百零四章 林中飞骑 梅九通望着坐在大树枝桠上的少年,哈哈大笑道:“今晚大哥可真是开了眼界。乐兄弟,你快点下来,上面的风太大。你的内伤刚刚好一些,切莫再遭受风寒。” 乐异扬朝梅九通瞥了一眼,由于夜色昏暗,并没有瞧清他脸上的神色。未免萧翠心等人担心,乐异扬当即答应下去。他镇定地从树枝上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朝树枝蹬了一腿,只听“咔嚓”一声,脚下的树枝随即折断。乐异扬借助树枝的阻挡,向上跃出丈余,身子在空中翻了两转,双手向鸟儿翅膀一样外展,整个身子就轻飘飘地降落。 一个时辰之前,乐异扬受了太阴剑法的创伤,身子变得极为虚弱,但他有极深的内力护体,这才没有晕倒过去。 太阴剑法本来威力无穷,不过容易受到攻击者手中的兵器限制。陆之诚的白云玄空剑乃是天上的陨铁所铸,能够吸收掉太阴剑气近半数的威力。陆之诚修炼太阴剑法的时候也未够,不能将自己的功力完全施展出来,因而并未能够伤及对方的元气。其时时辰已过子时,月色渐渐变得朦胧。山林中的阴气逐渐减弱,而阳气则逐渐升起,更有利于受伤者运功调气,从而恢复部分体力。 乐异扬从树上安然无恙地下来,梅九通夫妇都显得异常地惊讶。翟静月仔细打量他一番,喃喃道:“这也太神奇了吧。妹夫,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乐异扬微笑道:“嫂子取笑了。我有萧妹就足够了。” 翟静月点头道:“说得好!功名利禄不过是浮云。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粗茶淡饭过日子,也是不错的。”她停下来思索片刻,望着乐异扬说道:“你和我妹妹真是郎才女貌,天地一对。什么时候才能喝你们的喜酒啊?” 萧翠心听后自是满心欢喜,但想到姐姐这么直白,竟有些难为情,连忙将头藏进乐异扬的怀中。乐异扬仓促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翟静月,只轻轻地抚摸着未婚妻的头发。 梅九通见妻子故意难为人,上前替乐异扬解围道:“如今神州陆沉,中原满目疮痍。乐兄弟心系天下苍生,恨不得立即前去相救,哪有心去想自己的婚事。静月,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翟静月撅着嘴说道:“罢了罢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认真。人家都没出声,你一个旁人这么激动干什么?”她走到萧翠心身边,说道:“妹妹,你梅大哥本来就喜欢喝酒。何况是至爱亲人,你们这杯喜酒他是一定要喝的。”梅九通望了乐异扬一眼,无奈地耸耸肩。 正在众人闲话家常之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马儿快速奔跑的声音。梅九通以为是契丹骑兵追至,立即紧张起来,迅速将长剑抽了出来。 萧翠心依然靠着乐异扬,心中同样有些不安,缓缓地说道:“扬哥哥,你觉得叔父会不会反悔?不管怎样,我是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就算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乐异扬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傻丫头,我们刚刚才在一起,怎会这么快就分开?”萧翠心听后抬起头,眼中露出埋怨的神色,娇声道:“扬哥哥,我们在一起久了之后,就会分开吗?” 乐异扬心中一愣,苦笑道:“萧妹,你又误会我了。”他知道亏欠身边的这个女孩太多,总是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所以与她定下终身情缘之后,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事事都要宠着她。萧翠心听后满脸微笑,显得愈加娇媚动人,轻轻地说道:“扬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说。”乐异扬道:“萧妹,没关系。我们就快是夫妻了,今后早晚会心有灵犀。” 翟静月立在一边,想起自己与梅九通天天斗嘴,顿觉十分地尴尬。她望见那些奔驰的骏马愈来愈近,连忙插话道:“妹妹、妹夫,你们不要在卿卿我我了。如今大敌当前,可不要指望你姐夫单打独斗啊。他虽然武功素来不弱,但一人难敌众手,到头来吃亏的便是自己了。” 萧翠心觉得姐姐的话言之有理,便从乐异扬怀里探出头来,说道:“扬哥哥,你去帮姐夫吧。我和翟姐姐在一旁为你们助威。” 乐异扬应了一声,将未婚妻交给翟静月,也跃步到了梅九通身旁。梅九通对着他点点头,未等对方答复就转过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乐异扬觉得胸膛跳的非常快,当即扫了手中的青云玄空剑一眼,心想接下来又会是一场恶战。 透过昏暗的月光,乐异扬依稀见到树林里穿梭着三匹骏马,那些马上却只坐着两个人。那两人行得愈来愈近,发现前方有人之后,同样显得有些紧张,当即在数丈开外勒马停住。 乐异扬挺身向前望去,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喊道:“太好了,竟然是你们。”那两人也听后心中一怔,没想到对方居然似得自己,便驱马缓缓走上前来。等到二人走近,梅九通才缓了一口气,将长剑插回剑鞘中。原来这两人是幽寂谷弟子章应闲和匡未僵。 故人多久不见,自是十分情切。一阵寒暄之后,匡未僵转身牵出一匹白马,说道:“乐大哥,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那匹马见到乐异扬,连忙跺了跺脚,接着就是一阵长鸣。 乐异扬吃惊地叫道:“小白马!”他走上前去抚摸着白马的颈部,兴奋地说道:“匡兄弟,真是太感谢你。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小白马就被我留在莫州大营了。”匡未僵微笑道:”不必客气,兄弟不过是举手之劳!“ 章应闲已经下马,斜靠在马身上,双手交叉着说道:“乐公子,要不是匡师弟执意要去取回宝马,我们也不会身份暴露了。”乐异扬微笑着再次表示感谢,又说道:“章少侠,你刚刚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在下越听越糊涂了。” ------------ 第二百零五章 过往之事 章应闲向前挺挺身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乐公子,那得先从苍穹山庄说起。”乐异扬正纳闷二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莫州,却听章应闲又说道:“自从你随丰姑娘不辞而别之后,那些武林侠士可颇有微词啊。我和师弟尽力替你辩解,收效还是微乎其微。” 乐异扬想起往事,心生歉意道:“当时事情紧急。通天邪主意欲偷袭雾灵派。在下与丰姑娘相识已久,又习得是雾灵派的武功,当然不希望雾灵派受此大难。那日仓促离去,未能亲自与玉衡子和来姑娘道别,在下至今引以为憾。还好两位兄弟都在苍穹山庄,相助之情在下感激不尽。” 章应闲连连摆手道:“我们可没帮上什么忙啊,反而被你的心上人数落一顿。对了,她还有句话要我转告给你,在下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 乐异扬当然想知道来纪云对自己有何嘱咐,可又担心未婚妻听后会不高兴,准备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萧翠心的思绪极密,早已猜到乐异扬心中所想,这时见他急切的样子,上前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来姐姐有什么话要你转告给扬哥哥,你就直说吧。” 章应闲望着两人亲密的样子,惊讶地说道:“你们两个……”萧翠心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和扬哥哥已经在一起了。”章应闲听后犹如五雷轰顶,心中五味杂陈,当即退后一步,不再吭声。他身后的马儿受到惊吓,长鸣之后也退了一步。 梅九通与翟静月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章应闲爱慕萧翠心已久。那日在幽寂谷,两人同时跌落到土洞之中,以章应闲的武功造诣,逃出陷进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故意以腿伤为借口,就是想与萧翠心多待些时辰。萧翠心自是十分清楚,但她心中牵挂的人是昏迷不醒的乐异扬,故而对章应闲的爱意置之不理。章应闲虽然明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但仍然没有放弃心中的追求。今晚在山林中再次与萧翠心相遇,章应闲本来十分喜悦,突然听她说出真心话,当即心灰意冷,对眼前爱慕的人彻底死心。 匡未僵在一旁默默地观察,心中已然猜出几分,为了缓和尴尬的局面,连忙上前说道:“乐大哥,萧姑娘,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乐异扬微微一笑,说道:“不知来姑娘有何话要对在下说,还望匡兄弟能够明言。”匡未僵微笑道:“想必是来姑娘有所不解,不然她也不会祝你和丰姑娘白头偕老了。” 萧翠心听后格格地笑起来,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你常说我误会你,连来姐姐都误会你了。” 乐异扬叹了一口气,说道:“萧妹,你可知那日来姑娘为何从雾灵山离开?”萧翠心摇着头答道:“我当时在外面,哪里知道呀?”乐异扬道:“她让我不要辜负耶律姑娘,然后就负气走了。” 萧翠心听后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在去雾灵山的路上,来姐姐全然不理我。原来是我将她的心上人夺走了。不过扬哥哥和我在一起,完全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我可没有逼过他啊。来姐姐心地善良,见到扬哥哥喜欢上别的女子,自己就默默退出。我可不会这样,要是有人要抢我的心上人,我才不会就这样罢手呢?” 萧翠心并无生气的样子,乐异扬才松了一口气,说道:“罢了,这些都是过往之事。匡兄弟,你们是和玉衡子前辈一起来的吗?为何方才在契丹大营没有见到你们?” 匡未僵缓缓说道:“其实我们早就到了莫州。当时玉衡子要处理消散真人的后事,需得七日之后方能动身。师兄和我等不及,就提前出发了。本来以为能在雾灵派见到你,但还是慢了一步。我们得知你去了莫州,刚好我们也要去找通天邪主算账,所以才辗转到了契丹大营。” 乐异扬不知其间发生何事,连忙详细问询。匡未僵思索片刻,叹到:“此事说来话长。” 章应闲与匡未僵在苍穹山庄与通天邪主交手之后,已经得知他就是偷盗《元和秘笈》的真凶,两人自忖武功不及对方,便想着去通天邪主的驻地,趁其不备将《元和秘笈》夺回来。两人在莫州大营装扮成契丹士兵,前后呆了七八日,却连接近通天邪主的机会都没有。 章应闲和匡未僵本来想今晚动手夺回武林秘笈,却被鹿万理安排到营中要害之地把守。两人见到契丹士兵成群结队在营中穿梭,每个人身上都穿戴好盔甲和箭筒,心中颇为疑惑,以为自己已被暴露,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玉衡子等人过来偷袭,章应闲与匡未僵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见到陆之诚已经习会太阴剑法,并轻而易举击败乐异扬。两人自知不是陆之诚的对手,夺回《元和秘笈》的打算只能做空。两人混在契丹士兵中间,随着耶律德光回到王帐,却无意间听到通天邪主师徒俩的谈话。章应闲和匡未僵听后,心中颇为愤怒,但想到自己身临险地,只能将这口怒气咽下去。 耶律德光已经下令契丹士兵隔日清晨南下中原。匡未僵二人急于脱身,便去马厩偷了两匹战马,又碰巧见到了乐异扬的小白马。那匹小白马识得匡未僵,当即长鸣一声示意,却惊动了看守马厩的契丹士兵。 章应闲担心二人落入敌手,准备骑着马强行冲出去。匡未僵不肯留下小白马,转身取下套在马上的绳子。两人刚出马厩,就与契丹士兵相遇。经过一阵恶战,十余名契丹士兵当场丧生马下。 其余士兵连忙张弓射箭,却并没有伤及二人。章应闲与匡未僵冲出大营之后,朝着晋国方向快速逃走。那些契丹士兵担心山林之中有武林侠士埋伏,不敢独自前去追赶,只得仍由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第二百零六章 莫州暂别 匡未僵无意间说起通天邪主与陆之诚在王帐外的对话,在场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自三皇五帝以来,天下人莫不习武,是以中华龙脉才能延续至今。六百多年前,西晋灭掉东吴不久,以为天下已经一统,便逐渐重清谈而轻武功,终于导致五胡乱华的局面。 陆之诚为了一己之私利,竟然想让天下禁武,乐异扬知道后震惊道:“陆公子恐怕是着了心魔,居然向通天邪主献出这么阴险的计谋。”匡未僵点点头,说道:“陆公子本是文质彬彬的君子,短短时间之内有如此大的变化,要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么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下非常好奇,实在想不出陆公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乐异扬满脸忧虑,觉得陆之诚误入了歧途,今后必将祸害武林,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管陆公子有什么理由,他这样做就是为虎作伥。如今契丹士兵已经席卷中原,其势终不可挡。如果到时真的天下禁武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反抗而丧生。再过几十年,中原百姓无一人会武功,又用什么去驱除鞑虏?” 其时晋国太尉杜重威已降。杜重威手下悍将张彦泽临阵倒戈,率领数万精兵反过来攻向开封。契丹前营统帅耶律阮、后营统帅萧翰紧跟而至,三路大军将开封城围得严严实实。开封城内缺水缺粮,官兵百姓全无斗志,晋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灭亡是早晚的事情。倘若到时耶律德光采纳了陆之诚的建议,中原武林必将遭受空前的灾难。 梅九通义愤填膺的说道:“陆公子身为中原武林盟主,不但不造福武林,反而想将各门各派赶尽杀绝。俗话说得好,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梅某真的不明白,中原武林为何推举他做了盟主!”乐异扬不便透露太多,只淡淡地说道:“那日在悠云山庄,各大门派掌门已经见证此事,陆公子接任盟主之位无可厚非,只是没有想到陆之诚秉性已改。这是连显盟主都始料不及的。” 乐异扬对那日天仙阁中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显允焕为防有人乘机作乱,要求所以参加宴会的人不准带兵器入场。那些掌门早就听说悠云山庄诡异得很,在宴会上全都如履薄冰。显允焕提出将中原盟主之位传于陆之诚,众掌门连声附和,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显允焕师徒,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梅九通耸耸肩,说道:“既然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亲自推选的,那么这个苦果就只得他们自己尝了。”乐异扬对着他苦笑一番,毅然决然地说道:“陆之诚与通天邪主狼狈为奸,妄图祸害武林,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得想办法阻止他们。眼下陆之诚只是口头上说说,有些事情还可以挽回,我一定要再去会会他。” 梅九通吃了一惊,说道:“乐兄弟,万万不可这样鲁莽,我们再好好商议,总会想到办法。你刚刚才从契丹大营脱身,又返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乐异扬胸有成竹地说道:“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陆之诚伤得了我一次,未必能够伤得了我第二次。梅大哥,你们先回幽寂谷,等我办完事再来与你们相会。” 梅九通仍不放心,劝阻道:“契丹大营凶险万分,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如果你执意要去,就算上大哥一个,也好有个照应。”乐异扬将他推到翟镜月身边,说道:“人多反而不便办事,你还是和嫂子在一起吧。” 萧翠心走上前来,对梅九通说道:“梅大哥,你就听扬哥哥的吧。他不是一个人去,还有我呢?”乐异扬点头道:“萧妹是契丹郡主,那些契丹士兵不敢为难她。”梅九通觉得他们言之有理,不便再掺合进去,于是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章应闲也说道:“乐公子,你可要照顾好萧姑娘。她若有闪失,在下绝不会放过你!”乐异扬心中一怔,连忙笑着说道:“章少侠放心,萧妹乃是我的未婚妻,在下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担保她毫发无损。” 章应闲怔怔地望着萧翠心,心中觉得一阵剧痛,转头说道:“乐公子,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可得当心我的师兄通天邪主。”乐异扬连连点头,说道:“章少侠的善意提醒,在下定当谨记于心。” 匡未僵却正声说道:“通天邪主早已背叛师门,他哪配做我们的师兄。”章应闲摆摆手,无精打采地说道:“师弟,你说得不错。他偷了《元和秘笈》,成了我幽谷派的敌人。师父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放过他。” 章应闲和匡未僵作为幽寂谷弟子,此次出谷的便是为了寻找偷盗《元和秘笈》的人。如今已经知道此人便是通天邪主,两人应当随即回去向师父葛岷山复命,不便在外面久留。匡未僵向众人说明原因,又一一道别,然后与章应闲骑着快马离去了。 梅九通、翟静月见到萧翠心安然无恙,此行目的同样已经达到。当晚四人在山林中原地休息。翌日拂晓,太阳刚刚升空,二人就与乐异扬、萧翠心道别。虽然翟镜月对自己的妹妹心有不舍,但想到不久后还会再见面,便故作高兴地与丈夫动身回晋国。 众人走后,偌大一个山林只剩下乐异扬、萧翠心和小白马。寒风从林中吹来,萧翠心不觉打了一个喷嚏。乐异扬靠在小白马身上,紧紧抱住萧翠心,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对方。 萧翠心从未感到如此的温暖,竟然感动得流出眼泪,哽咽地说道:“扬哥哥,你对我太好了。”乐异扬用手轻轻地点了她的额头,柔声说道:“小傻瓜,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对你好,难道要去对其他女子好吗?”萧翠心连忙抓住他的手,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娇声道:“我只许你对我好。” ------------ 第二百零七章 卫州定情 乐异扬望着萧翠心,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柔声说道:“萧妹,经过了这么多的波折,我终于发现,你才是我等了十七年的那个人。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慢慢地陪伴你到老。”萧翠心听后满脸欣喜,轻声说道:“扬哥哥,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乐异扬紧紧抱着未婚妻,思绪飞回到了数月前的翠眉山。 那日神医马如亥将乐异扬的身世娓娓道出,乐异扬才知道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谁,以及他们当初是怎么相遇相爱。 十七年之前,乐异扬的父亲乐援将军从洛阳拜见后唐明宗李嗣源之后,带着一个牙将骑马返回潞州。两人经过卫州的一片山林,那个牙将提议骑马比试,乐援欣然允诺,策马扬鞭朝山坡上冲去。突然,从山坡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 那个女子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全然没有察觉飞奔而来的骏马。乐援见状,连忙勒住马缰,那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骏马吓得跌坐在地,脸色惨白。乐援见自己的坐骑前腿高高举起,担心这个女子的安危,急忙从马上跃身跳下,迅速抱起她翻身到边上。 牙将这时也停马过去,只见那个女子正仰面躺在乐援的怀里。乐援发现有失礼仪,连忙翻身站起来。那女子生得天生丽质,白皙的皮肤,齐腰的长发,两双素手芊芊如玉。只见她略微低着头,两眼盯着地上,轻轻地咬着嘴唇。 那个牙将心直口快,说道:“姑娘,真不好意思。方才和将军路过这片树林,见空旷寂静,于是相约比试骑术,竟没有察觉此处还有其他的人。”乐援也关心地问道:“姑娘,没有伤着你吧?”那女孩子抬头望了乐援一眼,回想起刚才躺在他的怀里,双颊微红,轻轻摇头回答道:“多亏将军舍命相救,真是无以为报。” 乐援见她楚楚动人,心中不免生出爱怜之情,问道:“敢问姑娘芳名?何以独身在此山林之中?”那个女子轻抬眉头,柔声答道:“将军,小女子姓林,闺名含胭,京都洛阳人士,五年前随爹爹搬到此处。” 乐援自报家门,说道:“林姑娘,我们刚从洛阳办完事回来。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前去拜访令堂大人。”林含胭面露悲色,凄然说道:“将军有所不知,爹爹去世快一月了。”乐援连忙说道:“林姑娘,请节哀。乐某刚才鲁莽无知,还望你赎罪。”林含胭说道:“将军不必自谴,如果你们不嫌弃,就请到我家喝一口茶水再赶路吧。” 乐援和那个牙将行了一天的路,皮带里面的水正好饮完了,便答应前去。林含胭才走两步,便觉足踝部疼痛难忍。乐援怀疑可能是刚才落地的时候扭伤了脚,便将她放在马上,自己则牵着马步行。 走了两里路,就到了林含胭的家。她的家在一条小溪旁边,只有两间茅草屋,门前是一个大水缸,水缸里面的水都是她从小溪里面提上来的。乐援见林含胭过着如此艰苦的生活,回头对她道:“林姑娘,你一个人在此生活,难为你。”林含胭说道:“将军,含胭从小过惯了艰苦的日子,在乱世中只想好好活下来,能够每年给逝去的家人上香就感到心满意足。” 乐援将她慢慢扶下马,三人一起走进屋去。茅屋内虽然陈设稀少,但被这家的主人布置得井井有条。时下天色已晚,林含胭到灶台边生火为两位客人做晚饭。乐援道:“林姑娘,不必麻烦了,我们加完水就继续赶路,明天还要赶到潞州去。” 林含胭回答道:“父亲在世的时候常教含胭,要懂得待人之道,今日将军二人路过寒舍,请饮一杯热茶再走吧。” 乐援笑着道:“既然林姑娘有此心,我们稍作片刻无妨。”说完也一起过去帮忙。那个牙将见将军已被这个女子迷的神魂颠倒,心中虽然急着想回到潞州的家,也只能等饮完茶再一起上路。 林含胭用陶碗盛好开水,从柜子里面取出一包茶放到碗里,待茶水泡好之后,又分别用两个小杯装满茶。然后起身将茶杯递到乐援和牙将手中说道:“这三年来,含胭跟随父亲研究茶艺,制作了这潞香茶,请两位品尝一下。” 乐援接过茶杯,轻轻地闻了浮起的茶香,然后将小口茶水含在嘴中细细品味说道:“潞香茶果真名不虚传!我在其他地方从未喝过如此香醇的茶。”那位牙将听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也赞同地道:“确实是好茶,看来林姑娘是将心思全放在这茶叶身上了。”林含胭含笑不语,蹲下身子再盛上两杯茶,然后道:“两位路途辛劳,难得有时间坐下来休息片刻,请再饮一杯。” 二人饮完茶,又坐了一会,那个牙将望了屋外一眼。乐援心领神会,起身说道:“林姑娘,打扰多时,请多保重。”林含胭也将那包茶递到乐援手中说道:“将军搭救之恩,无以为报,这包潞香茶,就烦请一并带回。”乐援不忍拒绝她的盛情,说了声“谢谢”后,便跨上马告辞。 乐援在山路上行走了一程,想到林姑娘独身一人住在深山中,未免太孤苦伶仃,对那个牙将道:“兄弟,我还有点事要办,如今不能与你一同回家。”说罢调转马头,朝来时的路赶去。那个牙将见他对林含胭恋恋不舍,只得随他而去,自己先行一步回潞州。 乐援回到小溪边上的茅屋时已经天黑,见屋内并无灯火,关切地问道:“林姑娘,在家吗?”林含胭此刻已经躺下,听到乐援的声音,起身答道:“是将军吗?”乐援道:“正是乐援。” 林含胭打开门,见到乐援,微笑着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乐援看着她,回答道:“林姑娘,我还想再喝你泡的潞香茶呢?”林含胭害羞地低下头,柔声说道:“将军要是真想喝,以后我就天天为你泡。”乐援当晚留在了茅屋,在屋内的板凳上睡了一夜。 ------------ 第二百零八章 相守有时 林含胭躺在床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她在世间再无其他亲人,她本来想今生就隐居在这深山里为父亲守灵,没想到今日却碰到了乐援。乐援文质彬彬,举止高雅,绝不像昔时京城那些浮夸公子那样轻薄无礼。乐援不但救过她一命,还对她百般呵护,屈身在前为她牵马。如今见她住在深山里,又不肯舍弃她而去。现在虽然与她独处一室,却无任何非分之想,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不知道他而今有妻室没有。 第二天早晨,林含胭借故试探乐援的口气。乐援答道:“林姑娘,不瞒你说,乐某至今尚未婚娶,男子汉应当以百姓安危为己任,奋力保卫自己的国家,诚如当年霍去病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林含胭听见乐援并未成亲,心中有流露出些许的期望。乐援说道:“林姑娘,你一个女子留在这里不安全。你如若对我放心,可随我一起回潞州。” 林含胭呆呆地望着乐援,吃惊地半响不语。乐援怕她误会,解释道:“林姑娘不要误会,我乐援绝不是乘人之危之人,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全。”林含胭这是方才应道:“将军替含胭考虑得如此周全,只是……”乐援问道:“姑娘担心令尊身后之事?”林含胭点点头。乐援思索片刻说道:“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只要我乐援在人世,今后每年陪林姑娘来此处拜祭父亲大人。” 林含胭听罢,用两颗珍珠般明亮的双眼身前的乐援,觉得这就是她托付终身的男子,于是将身子扑进他的怀里说道:“将军,你对含胭这么好,含胭愿意永远跟随你。” 乐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压得不知所措,他看着她红润如花的脸蛋,对着樱桃般的小嘴唇轻轻一吻。林含胭害羞地往后一退,乐援紧紧抱着她道:“含胭,跟我走吧?我要带你离开这个纷乱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林含胭朝他点点头,叫了一声“乐郞”,然后在他的怀里抽泣了一番。等她的心情平息下来,乐援帮她收拾行李,竟然发现柜子里有十几种不同的茶叶。乐援好奇地问道,林含胭问道:“潞香茶并非一种茶叶,而是十余种上好的茶叶配制而成。这些茶的品种、茶叶的比例、泡茶的水度等等都有严格的讲究。” 乐援恍然大悟道:“含胭,难怪你泡出来的茶与众不同。”林含胭微微一笑,起身准备行李。等林含胭收拾完东西,乐援便与她骑着自己的马上路了。 林含胭低头望着这些茶叶,小心地将它们放在包袱里面,忧伤地道:“正是因为只有我家才能调制出如此上等的茶叶,才惹来其他茶行的嫉妒。父亲担心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带着我离开京城,辗转来到卫州。” 两人收拾完东西,便骑着马上路了。十日之后,乐援回到潞州家中。林含胭见安西将军府楼舍成群,家丁兴旺,心中已经暗暗称奇。 进入大堂,林含胭看见一个神态安详的老妇人正坐着闭目养神。这位老妇人正是前安西将军乐逋群的夫人张氏,如今已年过六十。乐援叫了一声“母亲”,她真开眼,高兴地起身迎接道:“我的援儿总算回来了。”乐援道:“孩儿不孝,劳母亲大人费心。”说完又牵着林含胭的手走到张氏的面前,介绍道:“母亲,这位是京城的含胭姑娘,我们在卫州认识的。” 林含胭上前道:“含胭见过老夫人。”张氏望了她一眼,对着乐援道:“我前几日听你的兵将提起过她。听说她泡的茶味道不错,改天让我老太婆见识一下。”林含胭谦虚地回答道:“含胭对茶艺略通一二,有时间还望老夫人多多指教。” 张氏见林含胭这个丫头人长得不仅俊俏,又知书达理,对乐援一心一意,也不便做拆散鸳鸯的事情,说道:“你俩而今尚未成亲,住在一起不合礼仪,可让含胭先住你姐姐的房间。”乐援诺了一声,带着林含胭去后院厢房了。 张氏坐在大堂,回想起当年与乐援父亲相爱的情形,与如今儿子的际遇又何其相识。张氏与乐逋群相识于洛阳,后随丈夫到潞州。除了乐援,张氏还为乐逋群生有一个女儿。长女乐祯娴业已出阁,夫君是乐逋群至交,太原刘碘的公子刘知远。如今身边就只有儿子乐援。 第二天,乐援带着林含胭去大堂向张氏请安。林含胭递上亲自泡的潞香茶,张氏尝了一口,果然清香无比。乐援见老夫人心情不错,顺势说了准备成亲之事。张氏昨夜已经接到丫鬟的回报,早已胸有成足,此时谈谈地说道:“援儿,你现在已经二十有七,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了你姐姐。你既然提出来,我哪里会阻止你呢?就按你说的办,我会为你们求个吉日成亲。”乐援听罢大喜,与林含胭一起跪着拜谢道:“多谢母亲大人成全。” 张氏示意两人起身,然后携着他俩一起去后院赏花去了。 三天后的婚礼异常隆重。整个将军府上灯火通明,热闹万般。进入乐府的人不仅有当地的达官贵人,还有来自远方的亲朋好友,其中不乏来自京洛的文士、商贾与侠客。 乐援与林含胭婚后夫妻和睦,第二年又生了一个男孩,取名乐异扬。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三年。后唐末帝李从珂下旨让乐援到代州抗击契丹入侵。林含胭担心他的安危,想陪在他身边助阵,说道:“既然乐郎心意已决,含胭和扬儿也要前往为你助阵。”乐援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还是留在太原陪母亲大人吧。” 林含胭道:“乐郎,你曾经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们一家都不能分离。”乐援只得叹道:“乱世真是无情。含胭,我多么想做一个普通的人,能够与你和扬儿长相厮守啊。” ------------ 第二百零九章 出征河东 次日清晨,乐援仍然像往常一样去军营。林含胭整日心神不宁。乐异扬见到母亲与平日不同,跑过来躺倒她的怀里,关心地问道:“娘亲,你怎么了?”林含胭忍者眼泪答道:“孩子,娘亲没什么,只是盼望着你爹早点回来,我们一家人能够永远在一起。”乐异扬不明白母亲的话,傻笑着说道:“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林含胭望着熟睡中的儿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孩儿,娘亲不指望你将来出人头地,但希望你要好好陪伴家人。” 直到旁晚时分,林含胭仍未见到乐援的踪影。这时,外面飘起了小雨,天气逐渐变凉,没过多久就扬起了漫天的柳絮。下雪了,府内外的人都欢呼着,纷纷跑到街上去看雪。林含胭将房门紧紧关上,把壁炉的火生起来,坐在桌子边上静静地等着丈夫归来。 乐援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他头上全是白色的雪花。林含胭取了一条干净的白毛巾递过去。乐援接过毛巾,两人相视一笑。乐援道:“胭妹等我到现在,让我内心愧疚啊。”林含胭见他满脸疲惫,关心地问道:“乐郎,你这么晚才从军营,是不是边境有什么变化?” 乐援让林含胭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才说道:“今日收到战报,契丹大军已经开始攻打代州,虽然前线的将士们奋起抵抗,但刺史杜重威指挥不力,将士们只得退守代州城。目前契丹兵锋正盛,如果代州失守,他们不日即可攻到太原。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想必姐夫刘知远现在也坐卧不安。看来我的五万安西军得立刻启程去代州。”林含胭惊道:“乐郎,我们非去不可吗?”乐援无奈地答道:“圣旨不可违啊。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希望我们一家能够熬过此劫。” 乐援有询问了母亲张氏的情况,林含胭答道:“自从圣旨下来之后,母亲就茶饭不思了。”乐援说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潞州,含胭,此去凶多吉少,你想好了吗?”乐援和林含胭对视一阵,相互拥抱在一起,后面的事情,他们不可以预知,但他们知道,如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也不会分离。 两人带着儿子到张氏房中请安,张氏拂去眼中的泪水,说道:“援儿,圣旨的事情,做母亲的已经知晓。好男儿当真志在四方。听说含胭和扬儿要与你一同去代州,你要在他们母子身上多用点心。”乐援道:“孩儿谨遵母亲教导。”林含胭心中感动,说道:“母亲放心,我在代州一定好好照顾乐郞。”张氏朗声道:“看到你们夫妻这般恩爱,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援儿,你此去代州给我好好教训那些鞑子,我在潞州等待着你早日凯旋。”乐援嘴上连连答应,心中却哀婉无比。 过了几天,大军整装待发。临走之前的晚上,林含胭先将乐异扬哄睡着,又忙着收拾路上要带的东西。乐援望着夫人忙碌的身影,顿时感到热泪盈眶。他从后面抱住林含胭,林含胭转过头,深情地看着他说道:“乐郎,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收拾呢。”乐援握着她的双手,看到她手上多出了茧巴,心疼地道:“有些事情,交给府中的人去办就行了。”林含胭笑道:“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好。”乐援柔声道,“等仗打完了,我一定好好陪陪你。” 这晚,林含胭忙到子时才睡。第二天早上,她又很早起了床,将府内的事情安排妥当。乐援起床之后,匆匆吃过早点,就和林含胭母子乘着马车去了军营。将士们见到将军夫人,都很兴奋,纷纷道:“有夫人和小将军为我们送行,我们一定在边疆奋勇杀敌。”林含胭笑道:“今日前来,不是为了送别,而是为了和大家相聚。我已经和将军商量好,虽然你们的妻儿不能随同去代州,我和扬儿将与你们一起赶赴前线。” 众将士听罢都大为感触。三军集合完毕,乐援站在将台上大声道:“将士们,目前中原已经大乱,契丹乘人之危,意欲攻站我大好河山。前路敌军已经逼近代州城,太原岌岌可危。这次我们前去,一定要破釜沉舟,击退敌军,保卫大唐国土!” 将士们听罢乐援的肺腑之言,全身都感觉到热血沸腾,很不能立刻分身到代州。誓师仪式过后,三军便一齐启程前往前线。乐援、林含胭与乐异扬坐在马车里,不舍地看着潞州的房屋、良田、山川和河流。路边不时有前来送别的将士家属。乐异扬趴在车窗口,眼中充满了好奇感。 五万安西军在路上行了半个月,在冬至这天抵达代州城。乐援治军严谨,大军沿途对百姓秋毫不犯。 契丹统帅耶律德光见大唐援军赶来,当即后退三十里,两军形成对峙之势。代州城被围困了近一月,如今终于平静如初,昨日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官兵,今夜总算可以稍作休息。城西昔时的前军衙门,此时已经改为安西将军府。乐援和林含胭经过十余日的风尘劳顿的折腾,终于将紧张的神经放下,安然地睡了。 城南的代州刺史府上,杜重威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府内大厅里来回地辗转不停,时而朝门外看一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他后悔当初上任时嫌弃代州地方偏僻,没有将妻儿老母从洛阳接过来。他今日刚刚接到洛阳被义军围困的消息,如今还不知道一家人的生死情况。不过,他忧虑的还不止这些。在接到洛阳受困的消息的同时,他还接到皇上送来的圣旨。他颤抖的接过那道圣旨,毕恭毕敬地送别宣旨的中使太监。临走时,那个中使抛下一句话:“杜大人,大唐的兴亡,就在你的手中了。” ------------ 第二百一十章 商议求和 杜重威待中使走后,屏退左右,将门关好,坐在案台上面,取出那道圣旨,反复读着上面的内容。圣旨上面最后几个字让他感到倍感沉重,仿佛胸中有万钧的乐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莫再辜负朕的期望。”是的,之前代州的战事连连失利,与他有莫大的责任。但作为代州军政最高长官,他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府上,已经是难能可贵。 杜重威在防州此时任上,因为直言乱军之事得罪了宰相,才被朝廷平调到代州任职。如今宰相已经更换了好几个,他却仍然被遗忘在代州。直到这次契丹屯兵边界,朝廷才想起他。不过代州军纪松弛,朝廷发下来的军饷到他手中已经所剩无几。杜重威没有再贪这一丁点军饷,反而将自己的俸禄加在军饷里凑数。代州将士见杜大人如此清廉奉公,于是日夜加紧操练。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时机来了。北方的契丹见中原大乱已久,元气大伤,认为可以像五胡十六国时期那时一举灭掉大唐,于是大举进攻代州,前后用兵达十余万。代州防线虽然固若金汤,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坚持了半月便退到州城固守。假如当初早听姐夫石敬瑭的劝告,对契丹军队稍加堤防,现在的战局也不至于如此难堪。朝廷固然对他失望,但现在两面作战,只得权衡利弊,尽量为平息转乱争取时间。所以才急忙将乐援的安西军调往河东,从而威慑契丹大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杜重威又读了圣旨一遍,见甚至上写道:“与契丹谈和之事由卿全权负责,凡有益两国之事,皆可谈;凡阻拦和谈之人,杀无赦。” 杜重威反复领悟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割地求和?又觉得此事不可,圣旨上未写明,倘若他没有促成两国和谈,破坏了朝廷的战略,他岂不是也在杀无赦的范围之内?但如果他真的割地求和满足了契丹的要求,代州的百姓会放过他么?千百年之后,人们将怎么看待它?会说他贪生怕死,卖国求荣。朝廷啊朝廷,你到底想让我杜重威怎么做?他在心里想到。由于事情比较急,他又将安西将军乐援请了过来,他如今是朝廷的红人,代州的救星,如果有他的首肯,谈和之事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那时乐援正在城墙上,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绞尽脑汁思索着御敌之策。早上他同样接到皇上的密旨,叫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契丹攻破代州防线。他见杜刺史派人请他到府上一聚,向副将乐天藏交代了几句,便随来人走了。杜重威见到乐援,连忙迎过去说道:“乐将军,杜某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乐援虽然官居安西将军之职,但只是三品官衔,兵队编制上仍属于刺史节制。他见杜重威如此客气,知道有事相求,于是恭敬地答道:“杜大人,不知招卑职前来有何事?”杜重威道:“乐将军,到这个时候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拘谨这些繁文缛节了,叫我大哥就行了。”乐援见杜重威着急的样子,随口应道:“卑职遵命。” 杜重威说道:“贤弟,我今日接到朝廷的圣旨。你猜猜是什么内容?”乐援不解,随口问道:“是和契丹有关吗?”杜重威忧心忡忡地答道:“贤弟猜对了,正是这事。”乐援答道:“大哥放心,我安西军五万将士绝对会奋起杀敌,保证人在城在。”杜重威说道:“贤弟所言严重了。皇上给我的圣旨里面说了,如今中原大乱,我们目前主要还是想办法与契丹谈和,保证边疆无忧,朝廷才能一心与乱军作战。” 乐援听完心中一怔。如今契丹强势得很,如果谈和的条件不满意,他们随时可以再次发动攻击。如果要割地赔银,势必会激起民怨,到时局势更加不可控制。转身对杜重威说道:“不知大哥可有了主意?”杜重威故作忧虑地道:“暂时还没想到,所以请你过来商量。”乐援叹息道:“方今之计,也只有谈和这条路了,只是不知道契丹会提什么条件。” 杜重威见乐援同意谈和,心中一喜,说道:“贤弟,我等先打出谈和的诚意,至于条件,可以慢慢谈,廿天不行,可以谈三月,三月不成,可以谈一年。反正是缓兵之计,如果朝廷在中原歼灭乱军,自然会增兵代州。到那时,就不怕契丹不退兵。”杜重威眉飞色舞的道。说罢,拿出早已写好的求和信递给乐援。 乐援见这杜大人确实不是简单的人,如此缜密的思维,难怪可以坐到代州刺史的职位。乐援接过信,说道:“大哥明智,我这就差人去办。” 乐援回到军中,想到事情紧急,当即招来副将乐天藏,将和谈之事告诉他,并嘱咐道:“天藏,与契丹求和之事事关重大,既不能有所差池,也不能有损国威。契丹大营杀机四伏,你此去务必处处当心。”乐天藏是乐援的族弟,从小与乐援一道长大,自是知道兄长的个性,若非紧要关头,是绝不会让他这个副将出马。他听了之后,拍拍胸膛说道:“大哥放心,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促成此事”。乐援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亲自相送他到城外。 契丹大军驻守在代州城外三十里,乐天藏行了半个时辰才到达。契丹军营占地方圆数里,全是白色营帐,每个营帐外都竖着锦旗,北风呼啸而过,那些锦旗随风舞动,发出呼呼地声响,仿佛是胜利者再高唱凯哥。 乐天藏在山坡上默默地注视着大营,脑海中思索着等会该怎么应付耶律德光和他手下的士兵。“既不能有所差池,也不能有损国威。”他反复揣摩这两句话的意思,末了说了句:“罢了,此去不成功便成仁!”便挥动马鞭朝山坡下奔驰而去。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契丹退兵 契丹虽然兵强马壮,气势凌人,但自兴兵以来,已经整得国内百姓怨声载道。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不过三十二岁,即位却有八年,这次对大唐用兵,他特意御驾亲征,企图鼓舞士气,一举攻入中原。 当乐天藏携着杜重威的求和信进入契丹军营的时候,耶律德光正在训斥作战不利的将军。乐天藏站在大帐外近一个时辰,等耶律德光训斥完毕才进入帐内。耶律德光怒气冲冲地望着他,不屑地问道:“杜重威何时可降?”乐天藏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杜大人并未说过归降一事,倒是有封信件让小将送过来。” 耶律德光示意手下的将士将书信呈上来,看完信后随手撕掉,怒道:“杜重威缓兵之计的把戏也敢拿来献丑!来人啊,将这个南朝士兵拖出去斩了。” 乐天藏听罢并不啃声,契丹士兵见这个南朝士兵束手就擒,纷纷前来围攻。乐天藏虽然寡不敌众,但脸上仍未露出害怕的神色。这时,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契丹军师站了出来,阻拦到:“皇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耶律德光不听劝告说道:“斩使以立威!南人狡猾无比,军师切莫误入其全套。”说罢便示意左右将那士兵拖下去。这时,那军师跪倒在地说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耶律德光见状,吃了一惊,平时军师只对皇上下跪,如今确跪起他,让他受宠若惊。耶律德光立即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罢了,让这个南朝士兵滚回代州去吧。” 那军师起身后,耶律德光不解地问道:“以军师之贵,朕见到你也要敬您三分,今日怎么会为一个南朝小兵下跪呢?” 那军师乃契丹皇帝的老师季拨优,今年五十三岁。他的父祖本是汉人,五十余年前因避王仙芝、黄巢之乱迁到代州边境,后来为了谋生到了契丹。季拨优的母亲虽然是契丹人,但他身上始终流淌着汉族的血液。季拨优的父亲是契丹的典藏使,负责收集各国的书籍。季拨优从小就知晓自己的身世,非常羡慕中原文化。他熟读诗书礼仪,在父亲去世后继承了典藏使之职,后来有幸遇见还是皇子的耶律德光,以渊博的知识博得他的信任和重用。耶律德光即为之后,季拨优被拜为左丞相。耶律德光此次征伐南朝,特意任命季拨优为军师。 只见季拨优缓缓答道:“皇上,你身为契丹的君主,当以契丹的利益为重。敢问皇上,您这次有把握灭掉南朝吗?”耶律德光迟疑了一会,答道:“攻灭南朝可能不易,但攻破代州还是有很大的希望。” “皇上,恕季某直言,当初皇上准备兴兵,为的是在国内树立威信,如今我们攻入代州百余里,皇上的文治武功已经得到充分彰显。这时如果我们还要继续用兵,不但难以有所突破,可能还要腹背受敌,陷皇上于进退维谷的地步。” 耶律德光越听越糊涂,急忙问道:“请军师明示。” 季拨优见耶律德光不过一介武夫,虽然久经沙场,但对政治一窍不通,于是耐心地分析道:“皇上,如今代州战局胶着。安西将军的兵马已经进城,我们如果在打下去,绝无胜算可言。到时候那些本来不服从皇上的大臣们就会私下里说三道四,如果朝中阴险奸诈之人再在太后耳边煽风点火,太后必然将失败的怒火转嫁到皇上的头上,到时我们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了。季某今年已经五十有余,太后不会拿我怎么样。但皇上却不同。朝中文武皆知,太后最喜欢的乃是三殿下。如果皇上兵败,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既然杜重威有意言和,我们何不顺水推舟,从中谋取利益呢?” 其时契丹开国君主耶律阿保机病逝已有数年,契丹皇位争夺却仍然激烈。虽然太子东丹王早已远遁中原,但三皇子耶律李胡仍对皇位虎视眈眈。太后述律平最宠信耶律李胡,一直想找机会废掉耶律德光。耶律德光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才屡屡入侵中原。 耶律德光听完季拨优长长的剖析,方才恍然大悟,起身拜谢道:“今日朕听闻军师一席话,胜过在沙场驰骋十年。如果没有军师,朕几乎犯了大错。”于是对乐天藏说道:“和谈之情,朕应允了。稍后朕将派人同杜重威接洽。” 乐天藏俯身拜谢完毕,随即骑马返回代州。乐援听了他在契丹军营的遭遇,说道:“天藏,你为我军立下破敌的头功,特赏你白银一千两。”乐天藏说道:“大哥,银子我就不要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也无妨。”乐援微微一笑,便与他一起去城楼中巡视。 当天晚上,耶律德光为表和谈的诚意,主动撤兵五十里。乐援在城墙上向着契丹军营方向远眺,突然想起乐天藏白天提及那位契丹的军师,感叹真是有圣人佑我大唐。待敌军完全撤退至指定的地方,天色已经漆黑。乐援派人前去通知城南的杜重威,他得知敌军撤退的消息后,连着大笑三声,方才停止在屋内踱步,一倒头就在床上睡着了。 城西将军府这边,乐援回到卧室,乐异扬已经入睡。他看见到林含胭正在写信,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事情。林含胭写完信后,将它交给府上的一个士兵,托他连夜出发去潞州送信报平安,然后躺在乐援的身边。 乐援转身抱着她说道:“胭妹,目前战事已经渐渐平息,我们可好好休息一阵。”林含胭乐祯娴躺在乐援的怀里,感觉已经好久没这样放松过。林含胭欲言又止:“乐郎,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乐援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第二天上午,林含胭起床时突然感觉头晕。乐援快步上前将她扶住,然后吩咐人马快去请军营的大夫到府上来。林含胭见他如此紧张,微笑着说道:“没事的,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反复无常 军中的大夫姓马,全名马如亥,本是在潞州游走的郎中。一年前因替张氏治好不眠之症而被乐援留在府上。前面因为乐援夫妇要来代州,便自告奋勇要求随军出征。这会,他正在为士兵把脉,听说将军夫人有恙,与那士兵交代几句,让他拿着方子去城中取药,然后随来人火速前往城西的将军府。 马如亥随士兵进入房间,乐援正万分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见他到来,上前迎道:“马先生,拙荆方才不适,有劳你跑一趟了。”马如亥答道:“将军莫慌,待在下为夫人把脉查探。” 说罢来到乐祯娴床边,轻轻将右手放在她的手腕。把脉结束,马如亥心中一怔,见乐祯娴脸上苍白,起身向乐援说道:“回禀将军,夫人的病奇特得很,她的心脉较常人凌乱,平时千万不可激动。” 乐援慌张地问道,“怎会如此?”马如亥道:“想来夫人生来既有此病,今日较往常辛劳,故而疾症方才显现。如今夫人身体虚弱,需要略加调理,在下现在就回军营为夫人写药方抓药。” 乐援送走马如亥,回到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夫人。林含胭害羞地将头藏进被子里。乐援将她头上的被子轻轻移开,自责地道:“胭妹,为夫的疏忽啊!没有及时察觉你身体有痒,还让你做这么多家务事。”林含胭柔声道:“乐郎,为你做再多事我也不感觉累。”乐援道:“如今契丹大军还在城外,你身体又不舒服,待在这里不安全,我明日差人送你回潞州吧。” 林含胭听罢,摇摇头,握着丈夫的手道:“乐郞,你还记得我出来时说过的话吗?等你凯旋我们再一起回潞州。”乐援知道乐祯娴舍不得离开她,又担心她的身体,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朝廷下一步准备怎么做?也不知道契丹谈和的条件朝廷能否接受。”林含胭安慰他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夫君不要太担心。”乐援对着她笑了。 这一天,乐援没有去军营,也没有去城楼,而是在府上忙着为妻子煎药熬汤。到了晚上,府中来了一人,乐援定睛一看,没想到竟是杜重威杜刺史。杜重威道:“听闻弟妹身体有痒,特来探望!” 乐援请他到正室一起饮茶。两人寒暄几句后,乐援问道:“大哥,契丹两国今日可有派人前来接洽和谈之事?”杜重威放下茶杯,朝屋内外望了几眼,缓缓道:“贤弟,我今日前来的第二件事,便是与你商谈此事。”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上面署名递呈杜重威指挥使。杜重威把信递给乐援说道:“你读了便知。” 乐援小心打开信封,只见信上写道:“杜刺史阁下:我契丹疆域跨三千里之遥,甲士拥数百万之众。今中原之国君臣无道,不能行尧舜之治,致使宇内民怨沸腾,烽火贯南北。我国皇上念及两国同时轩辕黄帝后代,同祖同源,故兴兵前来,以救黎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今贵国欣然应允,前以呈谈和之辞。我国固愿引百万雄师,虎据代州之野,遥助贵国平息内患也。望阁下三思,以区区代州成就两国万年之好。耶律德光谨再拜。”乐援读罢,愤怒地道,“真是一派胡言!代州军民五十余万,一朝交于敌手,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杜重威也愤愤应道:“耶律德光得寸进尺,乘人之危狮子大开口。”乐援见他与自己同仇敌忾,说道:“大哥所言极是,如今怎生得好?”杜重威用眼睛瞟了乐援,说道:“这正是大哥要与你商量的事情。和谈之事对我们至关重要,如果稍有差错,你我就轻将性命不保,重则遗臭万年。不如我们将这封信递予朝廷,请皇上定夺,到时,代州的命运就与我二人无关了。” 乐援听后默想片刻,说道:“目前朝廷在中原激战正酣,哪有时间理会此事?”杜重威道:“贤弟此言差异,正是因为朝廷正在潞州与乱军鹿战,才不得不考虑代州的局势。如果代州被契丹攻陷,太原还能保得住吗?到时,恐怕整个中原都得归了契丹。事情紧急,来不及与贤弟商量,愚兄已经写好奏折。”乐援道:“既然这样,我愿意与大哥联名递呈奏折。”杜重威见得到他的支持,拿出怀中的奏折,说道:“好,愚兄今晚就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潞州行营。” 乐援此时心绪烦乱,不仅是因为契丹咄咄逼人的态势,更是由于朝廷即将做出的决定。如果代州被割让,他有何面目面对与他一起奋战的代州军民。 到了第七天的傍晚,耶律德光见自己和谈的条件迟迟没有得到答复,不顾军师季拨优的强烈反对,引兵攻打代州的南城门。代州军民刚刚迎战,突然接到杜重威不得擅自开战的军令。乐援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的气势嚣张的敌军,叹了一口气。 一连数日,乐异扬都未见到杜重威的身影。契丹大军攻城甚猛,几乎要将代州城打下来。乐异扬寻不见杜重威,不忍心整个城中的百姓被屠戮,不顾杜重威的不抵抗命令,率领手下的安西军出城迎战。契丹士兵望见杀气腾腾的唐朝将士,心中不禁一怔。安西军素来训练有素,且纪律严明,战场上个个奋勇杀敌。 数月之内,双方交战十余次,安西军和契丹大军各自折兵数千人。耶律德光见代州将士声势浩大,契丹士兵已经损了多员大将,只得下令撤兵,又退回到数十里之外。 乐援虽在战时多次请示杜重威,但他对整个战局不闻不问,只说让乐援全权负责。乐援不知道其中的缘故,由于战事吃紧,没有去细想杜重威说的话。直到代州城解围之后,杜重威出现在城楼之上,才对他说道:“贤弟击退契丹,保住我大唐边关,真是社稷之福!”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出城求援 乐援在代州边境打了胜仗,大唐皇帝李从珂龙颜大约,特意下旨加封他为安西侯。杜重威对乐援心生妒忌,故意让人在半路将传旨的钦差大人杀害,反过来嫁祸给乐援,然后写了一封奏折,以八百里加快递呈给皇帝李从珂。 李从珂看了奏折不禁心中一怔。杜重威在奏折中道出了耶律德光的野心,如果不献出代州,就要一举打过太行上,灭掉唐国。李从珂思前想后,不得不同意杜重威的建议,割让代州给契丹。 乐援在狱中听闻此事,心中哀叹不已。他已经身陷大牢,恐难轻易脱身,心中特别眷念自己的妻儿,便嘱咐前来探监的乐天藏道:“如今杜重威已经解除我的兵权,想必也会牵连到我的家人。而今之计,只有麻烦你连夜赶到太原通知我的姐夫刘知远,烦请他务必出手相救。”乐天藏正声答道:“小弟一定万死不辞,保证将话传导刘将军那里。”乐援握着他的手,感慨地说道:“天藏,我代表一家上下感谢你了!”说罢,乐援鞠躬致以谢意。 乐天藏急忙上前扶着他说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带我从太原回来,再想办法救你出去。”说罢当即告辞。乐援又关切的嘱咐道:“天藏,杜重威的人势必层层阻扰,你出了这个门切莫大意。”乐天藏在门口回过身,拍拍身上的刀道:“小弟自小习武,刀剑从不离身,寻常人等奈何不了我。” 乐天藏离开牢狱,随即骑马朝着西城门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他察觉有数人一直尾随其后。原来杜重威担心安西军作乱,特意安排人日夜盯着乐援手下的几个将领。乐天藏要事在身,自然不去理会这几人,只快马扬鞭朝前驶去,未过多久就到了城门。 守城的士兵举起兵器拦到,其中一人道:“深夜出城,所为何事?”乐天藏故意说道:“几位军爷,小的的老母亲这几日身体有痒,请了城中好几个大夫医治后仍无好转,现正欲出城请山中的老郎中回来。”这时,其中一名士兵上前道:“刺史大人近日下令,三更以后任何人不得出入代州城,我们几个是当差的,不能不能违抗军令。你还请回吧!”说完,这人转身向其他守城士兵望了一眼。 乐天藏心领神会,立刻拿出提前备好的银两递给他说道:“家母的病情是十万火急,小的现在已经心急如焚,还望几位军爷能够通融通融,让小的略尽一下绵薄的孝心。”说完,声泪俱下,那几位士兵见状,都说到:“看他也不像奸细,既然孝心可嘉,就让他出城吧。”那位士兵于是打开城门,放乐天藏离开代州城,并大声道:“城外艰险万分,望早去早回。”乐天藏在马上回过头,笑着道:“多谢军爷提醒,小的一定会保重身体。”说罢扬长而去。 那几位跟踪的人到了城门口,问了刚才的情况,一个一个对守城的士兵恨得咬牙切齿。但碍于刺史大人的面子,他们不免说破此行的目的,只是拿出杜重威的令牌,在马上趾高气扬的道:“尔等速开城门,我们奉刺史大人的命令出城办事。” 守城的士兵见有杜重威的指示,只得忍气吞声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看着他们身后扬起的灰尘,其中一人愤愤不平地道:“同时当差之人,他们怎能这般嚣张!”另一人拍着他的肩膀道:“他们是杜重威的亲兵,在防州之时就跟随他。咱们只是一个守城门的。还好现在与契丹息兵了,不然,连咱们都得去同那契丹鞑子拼命。兄弟,你还是放宽心吧?”那人笑道:“大哥说的有道理,看着帮混账还能逍遥几时!” 那几人出了代州城,一直沿着大道到了山林间。乐天藏早已立马背对着站在他们身前。其中一人大声吼道:“你是何人,竟敢再次挡路?”乐天藏转过身,顺手提起马儿背上的刀说道:“阁下等人一路追随,难道不认得我了?” 那人心中一惊,本以为乐天藏已经逃的无影无踪,没想到他竟安然静待自己的到来。于是又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乐天藏谈谈地回答道:“在下正是前几日被你们杜大人捉去的杨大的亲兄弟。”那几人大惊,连忙退后几步,扬起光亮的长刀,狠狠地道:“果然是乐援府中的人,今晚你就算插翅也难逃出代州城。”乐天藏问道:“杨大如今在何处?”其中一人冷冷地道:“杨大自不量力,竟然阻拦我们捉拿杀害钦差的凶手。他已经被刺史大人处死了。” 乐天藏听罢,不由得热血冲头,心想:“将军如今已经被解除兵权,杜重威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得速速办完事返回代州城才行。”那几人见他一声不发说道:“看来你是怕了,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回去见杜大人,将乐援吩咐给你的事情统统说出来,也许刺史大人一高兴,就免了你的罪。”乐天藏听完笑道:“莫须有的罪名,你们只管加来。你们想要谋害乐将军,天地不容!”那几人见乐天藏不吃他们这一套,连忙道:“我等同在代州为朝廷办事,如今好言相劝,你不听,就被怪兄弟们得罪了!” 乐天藏想到:“这几人毕竟是为杜重威办事,如果不给他们颜色,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跃身拔刀跃出两丈,恰好落在其中一人身前,那人触不及防,被他一掌打退三步。那人恼羞成怒,大喊着将手中的刀砍向乐天藏。乐天藏身子朝他胸外一斜,左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震,只听那人“啊”的一声,手中的刀立刻掉到草地上。乐天藏左手迅速滑到他的腋下,再用力一推,那人即被弹倒在地。那人右手握着左手臂,在地上蜷着一团,大声喧哗:“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代州城。”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抵达太原 众人望见自己人受伤,全都举刀向乐天藏劈来。乐天藏两脚微曲,身体后仰,躲过这阵刀光,然后双脚踢向众人。那几人来不及躲闪,纷纷被击退。见数招都不管用,于是三人将乐天藏紧紧,试图做拼死一搏。熟料乐天藏一个翻身,待三人转身看时,他已经安稳地坐在马上。众人见乐天藏即将骑马逃跑,将手中的刀扔了过来。 顷刻间,三把尖刀如利箭般朝他飞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乐天藏横身卧在马背上,用手中的刀将从他鼻子前面掠过的尖刀击落在地,然后道:“今日暂且绕过你们,回去告诉杜重威,如果他再做有违天理的事情,我绝不会坐视不管!”那些人见到自己的大刀已经断为两截,都惊得目瞪口呆,不敢上前与之再战一场,只能仍由乐天藏骑着马奔驰而去。 四人悻悻地回到城中的刺史府,将前面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杜重威。杜重威听完大怒,拍着桌子骂道:“一群废物,连乐援手下的一个副将都解决不了,养你们还有何用。”那几人跪在地上惊恐万分,屏住呼吸听着杜重威数落。杜重威见这几人手中的断刀,想到:“看来那人武功不凡。”又看到地上的这几人,心中不免有怒火焚烧,骂道:“你们还不跟我滚!” 那几人捡回一条命,连忙磕头谢恩而去。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杜重威才站起身来,拿起台上的茶杯,在屋内一遍一遍地度着步子,心中盘算到:“没想到乐援如此厉害,手下有这等数一数二的高手,看来以后不能再掉以轻心。” 乐天藏一路都加快了马鞭,没有丝毫功夫停下来休息,连夜穿过高山大岳,终于在第二天的晚上赶到太原。乐天藏自报家门,请求入府与刘知远相见。刘知远听见管家的回报,对乐祯娴道:“娴妹,你弟弟乐援派人回来了,我去见见他。”乐祯娴见他离去,心中不禁牵挂着远在代州的弟弟夫妇二人。 乐天藏自进入刘府,便觉得此处豪华典雅,心中正在猜测这家主人到底长得如何,但见管家领着一人走了进来。这人长得气度非凡,身高八尺,英气逼人。听见管家介绍,方知这人就是将军的姐夫刘知远。管家介绍完之后,递上两杯热茶,然后退下了。 刘知远请来人上座,见他一脸正气,举手投足间运气自如,于是问道:“这位兄弟也是习武之人,敢问尊姓大名?”乐天藏回答道:“在下乃将军手下副将,免贵姓乐,字天藏。今晚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大人赎罪。” 刘知远想到刚刚管家通报,说他有重要事情相告,于是问道:“乐将军一夜行了五百里,未来得及休息就前来寒舍,不只有何紧急事情相告?”乐天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近日在代州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刘知远听到最后几句,头上已经冒出滴滴冷汗。他喝了一口茶,稍微镇定下来,问道:“乐将军,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乐天藏道:“杜重威这个小人无中生有,诬陷好人。如今侯爷身在牢狱,可谓朝夕不保啊。”刘知远见周围无他人,便对乐天藏道:“乐将军,我内弟既然派你前来,自然是相信你,这样,你今晚暂且在我府上住下,明早便带着我的书信返回代州。你看怎样?”乐天藏不便推辞,说道:“既然刘大人如是安排,在下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经过连夜的奔波,乐天藏吃过备好的晚点,来到客房就倒头睡着了。 刘知远回到房间。乐祯娴见到丈夫归来,本想打听一点弟弟的消息。不料刘知远却说道:“娴妹,大事不好了。”刘知远如实告诉她。乐祯娴听完后顿时六神无主。刘知远安慰道:“娴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节度使石敬瑭大人与我是莫逆之交。代州刺史杜重威是节度使的妹夫,只要节度使肯出面调和,乐援的性命应该无忧。”乐祯娴这才稍微放心说道:“那就好。刘郎,辛苦你了。”刘知远说道:“娴妹,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岂会坐视不管?” 第二天早上,刘知远将写好的信交给乐天藏,又赠上黄金白两和一块和田紫玉佩。乐天藏固辞不受,连连说道:“刘大人不必如此,在下也是奉将军之命而行。”刘知远道:“这是拙荆的一点心意。你如果不接受,我没法向她交代了。” 刘知远见乐天藏不肯接受,于是撤下黄金,递上那块和田紫玉佩说道:“此玉佩乃西域之物,平时佩在身边可以驱邪,区区心意,还望乐将军收下。”乐天藏知道刘知远一向比较慷慨,如果不接收,恐怕还得耽误一段时间,只得接过玉佩,小心系在腰间,说了声:“多谢刘大人盛意,来日定当相保。”便骑着马离开了。刘知远心中暗暗称奇,想到,世间竟有这等不爱财的人,内弟手下兵士如果都这样,何愁契丹不破。 送走乐天藏,刘知远派人去通知弟弟慕容彦超晚上老地方见面,又备马去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的府上。石敬瑭刚好在府中。刘知远上前寒暄道:“大人,卑职刚好路过贵府,进来给您请个安。对了,重贵贤弟不在府上吗?” 石重贵是石敬瑭的侄儿,寄养在他家中。石重贵今年方二十岁,作战英勇过人,深得石敬瑭的喜爱。刘知远有事相求,不免在他面前先夸石重贵一番。 石敬瑭点头示意,招呼他进屋说道:“重贵去城外打猎了。”刘知远想这石家果然虎父无犬侄,夸道:“前几日听舍弟慕容彦超提及,重贵贤弟近日武艺又大增,真是可喜可贺。”石敬瑭喝着茶,摇着头道:“知远,回去劝劝你那个弟弟,别天天想着与重贵比武。如今朝廷内忧外患,正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可别犯糊涂。”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无辜遇害 刘知远心中不明,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石敬瑭放下茶杯,起身在房中转了几圈,然后道:“知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刘知远满脸愕然。石敬瑭用严峻的目光从他眼前扫过说道:“要出大乱子了。日前朝廷已经同契丹言和,准备把代州割让出去。此事一旦宣布,必将引起天下大乱。”刘知远已然知晓此时,故作吃惊状说道:“竟有这事,竟有这事!” 石敬瑭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时候,你们千万别跟我出什么乱子。听说你内弟乐援给你写了密信?”刘知远心中万分焦急,不知道石敬瑭怎么知道这些事情,见他还是不停地打量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坐在那里。石敬瑭将门关上,轻声地道:“知远,此事本来事关重大,但既然你今日前来,我也就明说了。朝廷准备这两日在中原围歼乱军,不希望代州再出乱子。没想到乐援竟然不同意朝廷的主张,这样就等于破坏和谈,他已经被杜重威参了一本,失去了兵权。不仅如此,还将你牵连进去。知远,你我自己人,我就不瞒你了。皇上已经下旨让我将你送至洛阳受审。圣旨我已经压下来,你我生死之交,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刘知远想到杜重威已经将此事上奏给朝廷,仍然答道:“大人,你对卑职的大恩大德,卑职没齿难忘。” 石重贵这时正好回来,见到刘知远,两人互相拍着胸膛问侯。石敬瑭咳嗽了一声,刘知远道:“时候不早了,大人,卑职先行告退。重贵贤弟,改日再到我府中一聚。”然后与石重贵对视一笑。 刘知远回到府上,茶饭不思,脑中想着应对之策。到了晚上,刘知远拿上墙上的大刀,乘马从后门离去,来到约定的山林。慕容彦超是刘知远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曾在明宗李嗣源军营做军校,李嗣源遇兵变身死之后,慕容彦超辞去军校职务,前来太原投奔刘知远。 慕容彦超早早来到山林,看见刘知远匆匆而来,急忙迎过去。刘知远对慕容彦超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朝树林里走去。 不一会,一群身穿褐色衣服的人骑马过来。慕容彦超认得那是御林军的服饰,不敢打草惊蛇。其中一人说道:“皇上让石敬瑭办的事情,如今已经拖了半个月了,还未见任何回音,不知道石敬瑭在搞什么鬼。”另一人说道:“听说石敬瑭与刘知远是生死之交,不知道石敬瑭会不会按皇上吩咐的去做。”刚才那人怒道:“量他石敬瑭胆大包天,也不敢违抗皇上的圣旨,除非他不想做这个河东节度使了。”说着说着,这群人已经从刘知远和慕容彦超眼前走过。 慕容彦超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解,兄长刘知远明明在太原为朝廷出力,为何一时就成了朝廷的眼中钉了。慕容彦超向刘知远望了一眼,只见兄长神色自若。刘知远将日间之事说了出来,慕容彦超道:“节度使大人有意维护兄长,但现在朝廷遣人前来,不知如何是好?”刘知远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为兄就辞去军校之职,与你游于江湖。”慕容彦超道:“兄长所言极是,李从珂昏庸无道,搞得天下鸡犬不宁,还不如江湖上安逸。”两人谈了半个时辰,各自回府。 刘知远吩咐管家紧闭大门。不一会,门口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管家不敢开门。门外那人大声嚷道:“快开门,节度使大人的公子有紧急事要见你家主人。”管家急忙进屋去通报。 刘知远开了府门,见石重贵焦急地站在门口,于是问道:“重贵贤弟,这么晚还来寒舍,节度使大人的病好转了吗?”石重贵见他开门说道:“刘兄,叔父一切都好。倒是刘兄如今惹上大事。”刘知远没想到石重贵深夜造访仅是为了这事,心中不免感慨,握着他的手要他进府中一聚。 石重贵来不及同他寒暄,推辞道:“我立刻就回府,以免御林军怀疑。”刘知远见石敬瑭也被牵扯进来,忙问其详。石重贵回答道:“刚才回府,就见到一干御林军前来。这些御林军气焰嚣张,不把叔父这个河东节度使放在眼里,直接要求捉拿你会洛阳复命。叔父现在是进退维谷,刘兄得出去避避风头才行。万千话语,等日后再细说。我先告辞。”说完便匆匆离去。 刘知远急忙谢过,来不及告诉乐祯娴其中的详情,独自一人出城暂避锋芒,半路却意外截获了从潞州来的朝廷信使。刘知远从他身上搜出皇上李从珂发给代州刺史杜重威的密折。读完奏折,刘知远心想:“没想到皇上竟然不顾代州五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执意将代州交给契丹,此事还是速速禀告节度使大人为好。”于是又骑马返回城中。 石敬瑭看了刘知远递上的密折,大怒道:“李从珂误国啊!他虽然是我的小舅子,但做出这些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号令三军严加戒备,拒不服从朝廷割让代州的决议。 身处潞州的大唐天子李从珂得知石敬瑭在太原抗旨不遵,本想调兵西进剿灭石敬瑭,但念及与石敬瑭是自己的姐夫,不忍伤他性命,于是赦免他的死罪,责令他辞去河东节度使的职务,安排他到洛阳担当中枢大臣的职务。 圣旨下来,石敬瑭上表对李从珂感恩戴德,但坚决不同意离开太原。李从珂见石敬瑭有异心,传檄各地分兵讨伐,石敬瑭命刘知远为征东大将军,慕容彦超为副将,率三万河东军在太行山以西阻击大唐军队。大唐官军后有各路起义军之忧,哪里敌得过如狼似虎的河东军,只能节节败退。 刘知远领兵抗击官军,无暇相救乐援。杜重威为防夜长梦多,遂下令秘密处死安西侯。安西侯夫人林含胭在混乱中不知所终。 乐天藏救出安西侯公子之后,便在代州边境隐姓埋名,直到十四年后再次与契丹士兵交手,与数百契丹士兵同时丧生在死亡谷。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白昼迷雾 时光荏苒,一晃十四年就转瞬即逝了。乐异扬想起父母与自己阴阳相隔,一股悲凉之情袭上胸口,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声。萧翠心正无忧无虑地依偎在情郎的怀里,突然听到他的叹气声音,于是起身问道:“扬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乐异扬恍然回过神,望着光秃秃的山林,淡淡地说道:“我想起了小时候和爸妈在一起的日子。”萧翠心对他的身世知之甚少,这时见他提起,好奇地问道:“伯父伯母是什么人呢?如今在什么地方?”乐异扬心中一酸,含着眼泪说道:“萧妹,我父母是大唐的安西侯,十几年前在代州被人害死了。” 萧翠心听后默默不语,双手轻轻地握着乐异扬,良久才说道:“扬哥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伯父伯母已经不在人世。”乐异扬闭着眼睛,哽咽着说道:“萧妹,不怪你。尘世间的战争若不停止,普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孤儿。” 契丹大军攻入开封,一路上烧杀掠夺,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死于战乱。乐异扬推己及人,对契丹发起的战争已是深恶痛绝。 乐异扬紧紧地攥着拳头,朝契丹大营的方向望去,身上的青云玄空剑仿佛有灵感,竟然在剑鞘中嗡嗡作响。萧翠心见状,心中有些害怕,说道:“扬哥哥,你想干什么啊?”乐异扬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不慌不忙地说道:“萧妹。我准备今晚闯进契丹大营,如论如何也要取了耶律德光的性命。” 萧翠心听后吓得后退了几步,连连反问道:“你要杀叔父?你为何要这样做?”乐异扬冷冷地说道:“萧妹,耶律德光封你做郡主,你就真的心甘情愿放下心中的仇恨?”萧翠心当然知道父母之死与叔父密切相关,但怎么也接受不了未婚夫要去行刺亲叔叔的现实。 此时山林中只有乐异扬与萧翠心两人。寒冷的北风从光秃秃的树丫上吹来,将两个人的衣裙都吹得飞扬起来。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望着对面刚满十六岁的少女,心中无论如何都不是滋味。 过了良久,乐异扬才开口道:“萧妹,你是我的未婚妻,应当听我的才对。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耶律德光不死,中原永无宁日。”萧翠心摇摇头,留着眼泪说道:“不不,叔父是我的亲人,我不允许你去行刺他。”乐异扬正声说道:“萧妹,如果不是耶律德光出兵代州,当年我父母岂会客死在边疆。这个仇,于公于私,我都是要报的。” 这时,突然狂风大作,整个山林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小白马长鸣一声,迅速跑到乐异扬身后。乐异扬不清楚发生何事,连忙跃身抱起未婚妻,然后稳稳地坐在小白马身上。萧翠心已被吓得全身发抖,紧紧地靠在情郎的背上,双眼不停地环顾四周。 过了半个时辰,黑雾仍未有散开的迹象。小白马在昏暗的山林中缓缓前行,不时长鸣一声。乐异扬一边握着缰绳,一边握着青云剑,时刻警惕突如其来的攻击。 青云剑仍然不停地抖动,乐异扬连忙使出真气将其压住。不过一会,青云剑又开始嗡嗡地响起来。乐异扬暗暗心惊,却也无可奈何。 萧翠心伏在未婚夫的背上,只觉对方身体愈来愈冷,连忙问道:“扬哥哥,你没事吧?”乐异扬正聚精会神地运着功,突然听到她的话,连忙口吐鲜血,示意她不要出声。萧翠心不知其中的缘故,但见到这种情形,心中已隐隐感到不妙。 又行了数里路,黑雾逐渐散去,山林渐渐开阔。小白马见到光明的路途,双眼发亮,飞快地奔跑开来,不过两个时辰,便出了这片山林。 萧翠心发觉乐异扬的身体逐渐变暖,青云剑也不再做声,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问道:“扬哥哥,你好些了吗?”乐异扬仿佛从炼狱中回来,无精打采地说道:“我的精气被吸走了好多,现在功力已经大不如从前。”萧翠心听后睁大双眼,当即取过他手中的缰绳,让小白马停了下来。 小白马尚未停住脚步,乐异扬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萧翠心不顾自己的危险,从小白马身上跳下,翻身滚到乐异扬的身旁。她用手轻轻拍了拍乐异扬的肩膀,附到他的耳边说道:“扬哥哥,扬哥哥,你快醒醒啊?” 无论萧翠心怎么呼喊,乐异扬始终一动不动。萧翠心望着昏迷的未婚夫,心中虽然着急,但却是一筹莫展。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乐异扬仍无苏醒的迹象,他的脸色变得愈加紫青。 萧翠心坐在他的身边,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自言自语道:“那片山林虽然邪气,但我却安然无恙,兴许是阴气太重了。扬哥哥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刚刚又在生气,他体内的阳气更重。所以阴气袭来之时,扬哥哥才会遭受重伤。如今怎样才能让他醒过来呢?” 小白马围着乐异扬转了几圈,又长鸣一声,用头去顶他的胸口,将他整齐的衣裳弄得散乱。萧翠心不知道小白马想表达什么意思,温柔地用手将它的头搬开。小白马似乎有些生气,摇摇头一声不啃地走开,但双眼仍然死死地盯着乐异扬的胸口。 萧翠心喃喃道:“小白马,你想你的主人赶快好过来是吗?我何尝不是呢?”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用手去整理乐异扬的衣服,忽然之间,她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触了一样,赶紧从乐异扬身上缩回来。 小白马见状,欢快地长鸣了一声。 萧翠心皱着眉头说道:“什么东西这么邪门?”她将手小心翼翼地伸进乐异扬的怀中,取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了一看,竟是几颗发出腥味的红色药丸。萧翠心将手帕扔到地上,然后快速捂住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呕了出来。 小白马望见她将药丸弄掉了,似乎显得很着急,跺着脚步就奔驰而来,围着乐异扬不停地打着转。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化险为夷 小白马的异常举动引起了萧翠心的关注。她瞥了地上的红色药丸一眼,思绪飞回到数月前。那时乐异扬不顾自己的安危,从拓跋济予手中救出萧翠心。拓跋济予恼羞成怒,使用飞镖击中乐异扬的胸口。 那飞镖并非寻常之物,乃是用红头蛇的毒汁浸泡过,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剧毒暗器。乐异扬中了蛇毒之后,如果不是及时服用小白马的鲜血作为解药,几乎将一条性命留在了幽寂谷。不久之前,白问及同样被拓跋济予的暗器所伤,也是服用了用小白马鲜血制成的红色药丸才起死回生。 萧翠心埋头思索了许久,等到她回过神来,发现乐异扬全身都是湿冷,胸廓的起伏极其微弱,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萧翠心望见情郎性命垂危,已是惊慌四措,她朝四周快速望了一圈,并未见到任何人的踪影。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萧翠心当机立断,拾起地上的红色药丸,用自己的衣袖将上面的尘土轻轻地拂去,然后左手按开乐异扬的嘴唇,将整颗药丸完好无损地放入他的口中。 那颗药丸虽然进入了乐异扬的嘴里,但并未顺着他的喉咙进入体内。萧翠心暗暗着急,将乐异扬的头部放到自己的细腿上面,希望药丸能够滑进他的肚里。那药丸似乎生了根,无论萧翠心怎样摇动,仍然在乐异扬的嘴里浑然不动。 萧翠心急得眼泪流出啦,她抬起头拭去泪珠,突然望见枯树枝上布满了冰凌。她灵机一动,站起身敲下几块冰凌,将其含入嘴中化成冰水,俯身与情郎两唇相接,将服药的水送到他的口中。乐异扬身体微微一动,已将药丸连同冰水吞入体内。萧翠心方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下身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乐异扬,期待他早点苏醒过来。。 寒风仍旧在山林间四处肆虐,萧翠心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她靠到乐异扬身旁,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未婚夫,朝苍蓝的天空望了一眼,觉得寰宇之间虽然宽广,但若无心爱之人的陪伴,偌大的世上竟无一处可容身之处。她想到这里,心头一酸,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到乐异扬的脸上。 乐异扬脸色已经由紫青转为红润。萧翠心拂去他脸上的泪珠,默默地念道:“扬哥哥,希望这颗药丸能够有奇效。如果你不在人世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小白马并未独自离开,它蜷坐在二人的身旁,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悲鸣的声音。两人和一马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又过了不知多久,天上突然飘起了大雪,雪花不停地落下,将乐异扬、萧翠心和小白马全都覆盖了。 普天同降大雪,让傍晚的莫州山野显得分外壮观。天地之间,但见柳絮纷纷。半个时辰之后,整个燕云十六州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落在大地上,压住枯萎的树枝,发出阵阵碎玉的声音。 经过大半天的奔波,萧翠心精力疲惫,就在雪堆之中睡着了。乐异扬躺在未婚妻的腿上,已经恢复了部分知觉,感到全身被雪堆压着喘不过气。由于受了极重的内伤,乐异扬全身尚不能动弹。他一面调息仅存的真气,一面思索刚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十分诡异。 就这样想了数个时辰,乐异扬终于恍然大悟。此时他体内的真气通达全身,任督二脉也已融会贯通。乐异扬深深吸了一口气,四肢同时发力,体内的阳气不停在体表来回浮动,将覆盖在身上的白雪尽数融化。 萧翠心被身边的动静惊醒,当她睁眼看到乐异扬的时候,惊喜地扑到他的怀里,柔声说道:“扬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乐异扬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萧妹,多谢你救了我。”萧翠心娇声笑道:“扬哥哥,不是我救你,是上天认为你命不该绝,要让你再陪我一辈子。”乐异扬听了她的俏皮话,哈哈地笑了。 几个时辰前,乐异扬受困在山林的阴冷黑雾中,感到体内的真气不由自主地丧失。其时已过冬至,黄河以北天气逐渐严寒。在这样阴冷的时节,燕山山脉的树林里不时会兴起阵阵邪风黑雾。黑雾所过之处,当真是寸草不留。丰雪怜千叮万嘱,让那些武林侠士走大道,便是让他们避开邪风黑雾。 乐异扬有极强的内功,当与邪风黑雾相遇之初,体内的真气便源源不断地聚集在体表各处重要的穴道。随着黑雾越来越浓,山林中的阴气愈来愈盛,乐异扬的真气便逐渐流失出体外,在他身体三尺开外形成一个极强的内力保护环。 他所佩戴的青云剑为上古传下的宝剑,具有极强的剑气,可传至数十丈之外。同白云剑一样,青云剑同样可吸收携带者体内的阴气。当邪风黑雾尚未到达之时,青云剑便已吸收部分阴气,以致于在剑鞘之内不停响动。等到黑雾弥漫整个山林,青云剑更是晃动不已,意欲挣脱剑鞘出来一展身手。 乐异扬尚不知道青云剑含藏如此玄机,遂施加内力让它安静下来。青云剑吸收了邪风黑雾的阴气,逐渐变得寒冷无比,从乐异扬手掌穴道中传入体内。虽然乐异扬有深厚的内功,但仍然不能抗拒住这股强大的阴气,所以身体也开始变得阴冷起来。 萧翠心突然出声让乐异扬分神,他周围的内力环渐渐减弱,阴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体内,导致他五脏六腑接收到强烈的冲撞,所以才口吐出鲜血。乐异扬虽然身体受伤,仍强运真气保护身后的未婚妻,故而内伤愈来愈重。幸亏小白马识得当初来莫州的路,乐异扬才没有当场殒命。 乐异扬体内的阴气危害甚大,让他感到全身都被穿透,之前聚集的功力完全不受掌控。他的心中万分惊恐,仓皇之间就从小白马身上跌落下来。 ------------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路追杀 这一切兴许是上天的捉弄。乐异扬今年刚满十七岁,却不断遇到各种挫折。他昨晚才受了太阴剑法的重创,今日又遭受邪风黑雾的围困,体内的真气几乎损失殆尽。乐异扬对萧翠心毫无隐瞒,坦然地说道:“萧妹,我现在武功差不多全废了,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萧翠心依偎在他的怀里,手指在胸前画了一个圈,说道:“扬哥哥,心儿既然成了你的未婚妻,就再也不会离开你。” 乐异扬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世事果真难料。以后的岁月,我只能陪在你的身边,以山水为乐趣,如果略有余力,就写几首诗歌聊以抒怀。”他停顿片刻,又说道:“萧妹,我和许由、巢父等人相差甚远,但竟与他们的志向相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许由、巢父皆是上古之时的贤士,两人终身藏于山林之中。 萧翠心想到两人隐居在山野之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答道:“扬哥哥,你的天性如同山水一样,无拘无束,自在快活,心儿能够与你相伴一生,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乐异扬俯而不答,良久才说道:“既羡陶潜,又慕屈原。大丈夫能够做一番事业,今生就足够了。可惜我不幸受了重伤,将体内的真气全都失去,如今是想有作为都不行了。”他望了青云剑一眼,心中暗念道:“可惜了一把绝佳的宝剑,竟然落入我这样一个平凡人之手。” 萧翠心安慰道:“扬哥哥,既然你已经决定归隐,就不要想太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时大雪已经停止,沿途尽是白茫茫一片。乐异扬望了前面的山野,说道:“萧妹,你说得不错。祸兮福之所倚。我再不去想这些无谓的事情。如今天色不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就动身回幽寂谷。从此我就好好陪着你,不再过问尘世间的事情了。” 萧翠心点点头,将小白马从雪堆中牵出来。小白马已经快冻僵,它见到乐异扬,亲切地长鸣一声,晃动身子将身上的血全都撒落到地上。 乐异扬与萧翠心坐在枯树枝下面,静静地望着蔚蓝的天空。红彤彤的太阳悬在西边的天空上,发出柔和的光芒。燕山的山脉,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翠。太阳缓缓的降落,天空也暗下来。莫州的山色也变得深邃,与天地融为一体。太阳挂在山峰上,慢慢地向山下滑动,最后只剩下一点光亮。 过了一会,整个山林已是昏暗一片。乐异扬从马背上取出干粮,分了大半给萧翠心。两人已有几个时辰不吃不喝,这时已是饥渴难耐。乐异扬从地上取过积雪,和着干粮一块下咽,吃得津津有味。萧翠心也学他的样子,取了积雪当水饮。乐异扬心疼地望着她,说道:“萧妹,你是契丹的郡主,本应该坐在大帐中锦衣玉食。如今却要跟着我这样一个凡夫俗子风餐露宿,真是难为你了。” 萧翠心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说道:“扬哥哥,这样挺好的呀。能和心上人同甘共苦,这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乐异扬一愣,旋即明白她的情意,心想:“萧妹对我用情这么深,是其他女子万万不能比的。”萧翠心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乐异扬脸色微红,说道:“萧妹,你对我太好了。”萧翠心害羞地低下头,手里不停地搓动拾起的雪块,心中当然欣喜非常。 这晚两人依偎在小白马身旁,就这样睡了一晚。 翌日清晨,阳光从山林间射进来,将山林中照的斑斑点点。乐异扬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萧翠心已不在身边。他吃惊地站起身四处寻找,却发现不远的山坡之下站着数十名手握兵器的江湖人士。 乐异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大声喊道:“萧妹,你在哪里?”这时,从一个角落里传来萧翠心求救的声音,乐异扬心头急切,连忙跃身过去。他虽然失去了大部分功力,但对付寻常之人还是游刃有余。那些人仓皇前来阻挡,却被乐异扬接二连三击倒在地上。 等到乐异扬赶到之时,萧翠心已被几个江湖人士捆绑起来,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乐异扬朝那男子望过去,未及细想就脱口而出道:“陆之诚,你胆子真大,连契丹郡主都敢这样不敬。” 那男子正是陆之诚。乐异扬从莫州大营全身而退,他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第二日早上,天微微亮,耶律德光号令莫州大营的契丹士兵整装出发,前往晋国的国都。通天邪主随大军南下。他早就察觉出陆之诚心中不悦,为了安抚自己的徒儿,遂让手下之人随陆之诚留下来追杀乐异扬。 契丹大军日行百里,到了第二日清晨,大军已经到了瀛州境内,很快就要越过两国边境。耶律德光走了之后,陆之诚便再无后顾之忧,当即在莫州的山林中搜寻乐异扬的踪迹。 萧翠心一大早就起身,到四周去拾一些枯树枝生火取暖,却无意中撞到陆之诚一行人。她望见来人满脸杀气,心中已知其来意,想到未婚夫武功消失殆尽,若让陆之诚擒住,必定活不过今日,于是故意朝山坡下面跑去,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 陆之诚发现萧翠心的身影,当即欣喜若狂,让手下之人分散开来,很快就将她团团围住。陆之诚骑在马上,颐指气使地问道:“郡主,你的情郎如今在何处?” 萧翠心摇摇头,故意说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昨日我和他就走散了,我现在也在寻找他。” 陆之诚打量她一番,冷笑道:“胡说八道!乐异扬那小子应该就躲在这附近。你若不说,就不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便让人将萧翠心捆起来,威胁道:“郡主,你的叔父已经领兵南下,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了。乐异扬很快就会成为我剑下之鬼,我劝你还是放聪明一些,免得稍后受皮肉之苦!” ------------ 第二百一十九章 苦苦相逼 萧翠心将头偏向一边,并不理会陆之诚。陆之诚风度翩翩,一向心高气傲,这回却被契丹郡主冷落,不由得怒火从心头升起,连连用眼神示意手下之人给她点颜色看。 那些武林中人都是粗野武夫,虽然在契丹已有数年,但放纵的性子从未改变。他们有了陆之诚授意,随即拔出大刀,走到萧翠心身前,说道:“郡主,得罪了!”那些人话音刚落,就用刀背在她脖子上划了一下。萧翠心吓得大声呼救。 等到乐异扬寻着求救声赶过来,陆之诚等人正想方设法去折磨萧翠心。陆之诚听见乐异扬的声音,连忙转身说道:“好一个英雄救美。不过郡主在我手中,你还是乖乖坐以待毙吧!”他对乐异扬恨之入骨,言谈举止之间毫无掩饰。 萧翠心望见心上人,心中是有喜有忧。乐异扬心知肚明,这时只想尽快让未婚妻安然无恙地脱身,便大声说道:“陆之诚,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奈何你三番五次要致我于死地?” 陆之诚环顾四周一圈,厉声说道:“不错,你我并无太多恩怨。但你在武林大会泄露我身份,后来又在雾灵山得罪我母亲,加上你负心薄情辜负我师妹,如此种种,便杀你十遍也不解气。” 乐异扬听后,觉得陆之诚对自己成见颇深,如不及时解释,恐怕会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于是正襟说道:“陆公子,你是名门之后,在下一向对你很钦佩。武林大会之上,在下见到丰姑娘到场,也是向让你们兄妹俩早日相认。在雾灵山上,企图将雾灵派灭门的是你如今的师父通天邪主,并不是弱不禁风的郡主,丰前辈迁怒于人,实为不该之举。那日来姑娘负气离去,在下苦苦挽留未果,如今想来,并无遗憾。在下与令师妹兴趣不和,是万万不能勉强在一起。” 萧翠心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的情郎,虽然全身动弹不得,但仍然满心欢喜,想到:“原来扬哥哥与来姐姐分开,并不全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下我就如获重释了。” 陆之诚皱了皱眉头,扬起白云剑,指着对方说道:“乐异扬,你不要胡说八道!就算你解释的天花乱坠,今日也休想再逃脱。” 乐异扬望了萧翠心一眼,恳求道:“陆公子,在下死不足惜,但请你放了郡主。”陆之诚“呸”了一声,缓缓说道:“你死期将至,还有闲情管其他人,陆某十分佩服。你放心,郡主这么俊俏,我哪里舍得杀了她。”他回过头对萧翠心说道:“陆某尚未婚配,若郡主不嫌弃,陆某一定会好好待你一辈子。”萧翠心狠狠盯住他,说道:“陆之诚,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你如果敢伤害扬哥哥一根汗毛,我就到皇叔那里告你去。” 陆之诚哈哈大笑,说道:“郡主,你不记得我刚刚和你说过的话了吗?皇上已经到了晋国,你就算想见他也见不着了。乐异扬今日横竖都是一死。你如果不从我,那就只能香消玉殒了。到时陆某再向皇上禀报,就说郡主见到心上人被诛杀,心情悲愤,趁我们稍不注意,便抱着未婚夫的尸体从悬崖上面跳下去了。两人尸骨无存。” 萧翠心双眼睁得大大的,气鼓鼓地说道:“姓陆的,你这般心狠手辣,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陆之诚大吼一声道:“住口!这世间若有报应,那你们契丹人早就死绝了!”萧翠心明白他已失去理智,不再与他争论。只是想到自己与乐异扬尚未成亲,就算一起赴死,死后魂魄未必可以相守在一起。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啃声,双眼深情地望着对面的未婚夫。 乐异扬见状心头一酸,自知以如今的武功,绝无胜过陆之诚的可能。但他不愿意未婚妻受辱,立即向前跃出数步,青云剑凌空出鞘,剑尖直指陆之诚,说道:“虽然在下技不如人,但绝不会束手就擒。” 陆之诚不屑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白云剑扔到地上。他左手竖掌立于鼻前,右手五指张开,手掌朝下使出真气,将地上的雪花吸引到掌心。雪花刚到他的手中,就凝集成冰凌。随着雪花不断的从地上飞来,陆之诚手中的冰凌越积越多,逐渐形成长剑的形状,双侧剑刃透着亮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乐异扬心中一怔,双腿超前缓缓滑动,愤怒地说道:“你不用千形剑法,倒使出这种邪门功夫,若是显盟主在世,岂会容你做出这般有辱师门的事情。” 陆之诚并不答话,带到长长的冰剑形成,方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普天之下,武功最强的便是陆某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习得太阴剑法。千形剑、含忍刀,这些算得了什么。显老头子冥顽不灵,不许我到瀛州来夺取天下武林盟主之位。陆某忍无可忍,这才出手领教几招,没想到他竟然不堪一击,三五招之后就掉入湖中溺亡了。” 陆之诚言谈之间得意洋洋,丝毫没有欺师灭祖的羞愧之心。乐异扬憋足中气,希望可以趁其不备一招制胜,正声说道:“陆之诚,显盟主一生侠义为怀,从乱兵之中救你出来,从小对你悉心照顾,传你绝世武功,没想到你却这样对他。显盟主的在天之灵一定会谴责你!”陆之诚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他挥动着冰剑,说道:“乐异扬,你不用再拖延时间。此处深山绝户,无人可以救得了你。” 一道闪亮的冰光从乐异扬眼前耀过。陆之诚先发制人发动攻击。他修炼太阴剑法已经多日,此时使出的武功全是阴狠歹毒的招式。乐异扬虽习得回虚剑法,但此时内力极弱,春风化雨竟然不能如常使出,只能不停翻身避过太阴剑法的锋芒。冰剑的剑锋所指的地方,无论枯草巨树,尽皆被锋利的剑气摧毁一空。 ------------ 第二百二十章 神剑破敌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陆之诚凌厉的招式没有半分减弱。乐异扬刚刚受过重伤,这会尚未恢复体力,他不停地东躲西跑避过对方的攻击,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回虚剑法十几招竟无一招可以使出来。 乐异扬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葛岷山的建议修炼《元和秘笈》上的武功。他想不出破解冰剑的办法,正心灰意冷间,突然发现一道白光对着自己射来。 乐异扬再不能镇定自若,急忙斜身避过,却踩到雪花之下暗藏的石头,整个人身体一滑,仰面朝后跌倒在地上。萧翠心吓得用手捂住眼睛,尖叫道:“扬哥哥小心!” 那道白光迎面而至,乐异扬张皇失措之间,发现青云剑在剑鞘之内嗡嗡作响,他来不及思索,顺手拔出青云剑护在身上。冰剑的剑气击中青云剑,将乐异扬连人带剑推后半丈,一道白光迅速消失掉。 陆之诚的冰剑仍然使得是太阴剑法。他用体内的阴气聚集起雪花,再将雪花变成冰凌。冰剑的剑锋乃极阴之气,遇到寻常之物可穿透破而过,所以摧毁能力很强。青云剑能够抵御阴气并将之尽数吸走,故而冰剑的剑气袭来之时,强大的威力在须臾间就被青云剑化解。 乐异扬安然无恙地站起身,在场的众人都显得十分惊讶。陆之诚猜不透其中的玄机,以为对方只是侥幸躲过攻击,又携着冰剑跃身朝乐异扬袭去。 乐异扬遭受冰剑攻击之时,已有了大不了一死的想法,后来无意间用青云剑破除冰剑的威胁,当真是万幸至极。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求生的希望又在他的心中燃起。眼看陆之诚飘然而至,他快速起身仗剑迎击。 陆之诚的冰剑虽然利害,但比起青云剑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青云剑削铁如泥,对付冰剑易如反掌。双方未过数招,冰剑已经招架不住。陆之诚对青云剑的威力心中有数。而今冰剑已被削的支离破碎,他只能一边暗运真气,一边缓缓后退。 此时白云剑尚在数十丈开外,陆之诚仓促之间难以脱身去取回。一片剑光闪过之后,陆之诚的冰剑只剩下一堆雪水,哗啦啦地从他手掌处流走,再也无法凌空伤害他人。 乐异扬趁机从他陆之诚身前越过,来到萧翠心的身边。那些武林人士早被青云剑的威力吓破了胆,这时望见乐异扬施展轻功飘过来,连忙松开萧翠心,拔腿就向南面的山林逃去。 陆之诚见状大吼道:“一群废物,要是在战场上,像你们这样临阵脱逃,早就被碎尸万段了。”那些人一边逃跑,一边说道:“陆公子,这个姓乐的没这么好对付。我们要去晋国了,你好自为之。” 这些人数月前在瀛州郊外与乐异扬有过一面之缘。那日乐异扬为了相救穆于淳,倒运真气冲破通天邪主点的穴道,与之斗了数十个回合。若非穆于淳手下留情,这些人早就死于非命。如今乐异扬击破了陆之诚的阵法,愤怒地朝他们飞跃而来。众人担心乐异扬旧仇新恨一块算,来不及商议,相识一眼之后,便一齐逃之夭夭。 乐异扬用青云剑尖挑去捆在萧翠心的绳索,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说道:“萧妹,你跟着我受苦了。”萧翠心柔声道:“扬哥哥,我知道你会来保护我。”她望了对面垂头丧气的陆之诚一眼,附在情郎耳边说道:“扬哥哥,你的武功恢复了吗?”乐异扬无奈地耸耸肩,说道:“我的武功几乎全部消失,只留有养父教给我的轻功,不过幸好有青云宝剑在手,我们暂时性命无忧!” 乐异扬经过连日来的争斗,已渐渐感到体内的真气不受自己控制。如今旁人传给他的内功已被邪风黑雾全部吸走,他的武功又回到数月前的地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习武功同样如此。不经过勤学苦练,光靠他人相助,一旦传授的内力尽失,就会连基本的招式都无法使出。乐异扬想到这里羞愧不已,觉得有负养父和葛岷山的期望,遂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洗心革面,潜心修炼武功。 陆之诚尚不知道乐异扬的虚实,单看他方才的表现,还以为他内功已经恢复。这时又瞧见那些武林人士逃去,一时之间竟不再发动新的攻击。 乐异扬护着萧翠心,朗声说道:“陆公子,你还要再打下去吗?就算你杀了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陆之诚并不直接回答乐异扬,却正声问道:“你还记得当初在悠云山庄见过的东西吗?”乐异扬听后一愣,轻轻地摇摇头,想不出他所说的为何物。 陆之诚恨恨地说道:“乐异扬,恐怕你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了吧。”说完,从怀里取出白色绸缎小包。陆之诚小心地将它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块残缺的金箔。 乐异扬瞧见那块金箔,心中不禁一怔,说道:“陆公子,这是在密云洞取回的金箔,没想到你一直放在身上。” 陆之诚沉着脸说道:“这块金箔何其重要,陆某岂敢掉以轻心。它有何用途,想必你比我还清楚!” 乐异扬朗声说道:“不错。那日显盟主已将此块金箔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当时就我们几个人在场,在下若说不知道,岂不是睁眼说瞎话。” 陆之诚道:“你既然已经承认,那就死得不冤了。”乐异扬不清楚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只说道:“陆公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陆之诚怒道:“乐异扬,你好大的胆子,连我家的宝藏都敢觊觎!” 乐异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场回应道:“在下对宝藏从不感兴趣,何况那些宝藏本来就不是你家的。” 陆之诚冷笑一声,对萧翠心说道:“郡主,恐怕你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夫竟是这样虚伪的人,口头上说得头头是道,背地里却做着偷鸡摸狗的勾当。” 萧翠心早就对陆之诚厌恶至极,这时听到他连连对自己的情郎不敬,反驳道:“陆公子,扬哥哥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陆之诚阴险地瞟了她一眼,说道:“郡主,你被他蒙蔽了双眼。今日我就当着你的面揭穿他。” 乐异扬自问无愧于心,虽然听了陆之诚言辞确凿的话,但并不惊慌。他手握着青云剑,目不转睛地望着陆之诚,防范他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 陆之诚收好金箔,不慌不忙地说道:“乐异扬,你与我师妹一同上路,为何半路让她独自回潞州?你若不是想侵吞这些宝藏,又为何会出现在幽寂谷?”乐异扬淡淡地说道:“陆公子,此事说来话长。你若想知道详情,就容我慢慢同你道来。”陆之诚不耐烦地道:“你这是想故意拖延时间!陆某没空听你胡言乱语。你去阎王爷哪里解释吧!” ------------ 第二百二十一章 阴阳之理 陆之诚说完跃身飞出数丈,腾空将白云宝剑吸到手间,猛地朝乐异扬头上劈来。乐异扬早有防范,这时见他杀气满脸,一手推开未婚妻,一手扬起长剑挡过。陆之诚内功极深,每一剑都中气十足,让人看了胆战心惊。两人过了十余招,乐异扬渐渐处于下风。 陆之诚习武多年,体内的真气都是逐渐修炼而成。乐异扬却并非如此,他除了养父传授的轻功,其余招式全都是在一年之内偶然获得。陆之诚练成太阴剑法,此时所向无敌。乐异扬却内力尽失,临敌之时难以招架住。陆之诚望见对方手忙脚乱,胸中已是胜券在握,心想今日一定要除掉乐异扬,便用尽全力挥剑向对方要害袭去…… 正当乐异扬命悬一线之时,突然从山坡上冲出一匹骏马。萧翠心定睛一看,连忙尖叫道:“小白马,快来这里呀!”那匹白马识得自己的主人,扬天长鸣一声,朝着几人飞驰而来。 陆之诚本来全神贯注地与乐异扬决斗,这时陡然听见萧翠心的声音,手中的长剑尚未来得及刺出,却感到身后一股寒气袭来。陆之诚自从练习太阴剑法之后,体内的阴气逐渐占上风。人体多余的阴气若不及时排除,将会导致疾病缠身,重者甚至会七窍流血而亡。因此太阴剑法虽然利害,但千百年来却少有人敢修习。 人体阴阳平衡则相安无事,阴阳失衡则有性命之忧。《黄帝内经》有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故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化气,阴成形。寒极生热,热极生寒。寒气生浊,热气生清。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月真)胀。此阴阳反作,病之逆从也。” 小白马的脚蹄将地上的白雪溅得四处飞扬。此时阳光初上树梢头,地面上的雪花逐渐融化,整个山林都是阴冷非常。小白马奔跑极快,在它周围形成一股极寒之气。陆之诚对阴气十分敏感,故而小白马靠近之时,才慌忙停止进攻,侧身向一旁快速避过。 乐异扬危境之中脱身,不敢有所迟疑,立即跃到马背之上,弯身将萧翠心扶到身后,用力拉紧缰绳,让小白马快速离去。 陆之诚刚刚立定身子,却见对手正骑着马逃州,心头怒火中烧。乐异扬行出不到十余丈,陆之诚当即使出太阴剑法,一道白光迅疾向前方飞出。青云剑极有灵性,这时从剑鞘中径直冲出来。乐异扬还以为是小白马跑得太快,以至于将宝剑震出来,赶紧转过身抓住青云剑,恰好望见白光迎面而来。他已知晓青云剑可吸走太阴剑气,此时镇定自若,顺手就用宝剑挡住袭来的白光。 那道白光逼近之时,小白马已向前驶出数丈。青云剑吸收了极强的阴气,借着白马的冲力,将这股内力化于无形之中。乐异扬转身朝陆之诚望去,只见他虽然满脸怒气,却又做出吃惊的表情,不明白青云剑为何有这般奇效。 两人仓促行了七八里路,到了一处岔路口。此时已无陆之诚的身影,乐异扬方才松了一口气,勒住马休息片刻。萧翠心依靠在他的后背上面,柔声问道:“扬哥哥,我们现在该去哪里好呢?”乐异扬望着眼前的路口,思绪起伏不定。 这条岔路一条是去苍穹山庄的小道,一条是去直接回晋国的官路。契丹已经攻灭苍穹派和雾灵派,燕云十六州再无他留恋之处。 乐异扬想到自己从开封一路北上,本来是为了阻止契丹南下攻晋,而今心头的愿望已然落空,晋国旦夕之间便会灭亡,到时耶律德光必将让天下禁武,江湖中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由得摇摇头,思忖道:“我自己技不如人,数次险些命丧敌手,为今之计,还是和萧妹归隐幽寂谷,拜葛老前辈为师,潜心修习武功心法,等到学成绝世武功之时,再重出江湖为武林除害。” 乐异扬主意已定,未免心上人胡思乱想,于是说道:“萧妹,江湖上有太多的无奈,我们还是归隐山林吧。幽寂谷有葛老前辈和他的众多弟子。梅大哥夫妇就住在附近的山林里。那里地势险要,人迹罕至,仿佛世外桃源一样。” 萧翠心用手紧紧抱住他的身体,甜蜜地说道:“扬哥哥,我听你的。你去哪我就去哪。”乐异扬想到她连郡主都不做,也要和自己在一起,这份情谊难能可贵,便说道:“萧妹,以后我们两人永远都不分开了。” 此时日头已经升高,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乐异扬估计时辰不早,再不动身恐会被陆之诚追上,遂让小白马朝晋国方向飞奔而去。 陆之诚在山林里独自琢磨了许久,终于有了一些眉目。他先用白云剑施展太阴剑法,后又换成冰剑佯装进攻,前后两次的威力大为不同。究其原因,乃是由于真气亦有阴阳之别。 普通的武林侠士出招之时,皆用体内的阳气运功,阴气则聚于五脏六腑,与阳气融会贯通,互相之间补充。陆之诚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施展太阴剑法之时,是将阴气通过兵器释放出来。寻常人体内阴阳本是平衡,若受了过多的阴气损伤,自是当即浑身不适,半个时辰之后便会阴阳失和。万事万物莫不是如此,故而太阴剑法威力极强,江湖中人闻之而丧胆。 冰剑本身就是极寒的兵器。陆之诚用冰剑使出太阴剑法的招式,寻常人更是一触就毙命。白云剑与青云剑则不同,它们是上古神剑,当时用玄铁锻造三月才制成,可抵御一切极寒之气。陆之诚既已发现其中的蹊跷,想到对自己无所裨益,对白云剑就不再留恋,他强运内功,将白云剑深深地插入地下。 ------------ 第二百二十二章 藏宝金箔 白云玄空剑本来极其锋利,加上陆之诚内功深厚,宝剑一进入地面就穿行数十丈,落入地底暗藏的泉水之中,被激荡的水流不知冲向何处,从此在世间销声匿迹了。 陆之诚自毁宝剑之后,心中毫无后悔之意。他站立在树林中间,双手置于胸前,口中念着太阴剑法的真诀,蓦地扬手向前推出半尺。陆之诚体内的真气从指尖溢出,形成一道刺眼的白光,飞快向对面的山坡射去。那道白光撞击到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山坡立即被炸开一个巨大的土坑。地上的树木、尘土飞到半空,又不停地从天上落下来,碰到树枝和雪地的时候发出莎莎的声响。 没了白云玄空剑的牵绊,陆之诚突然功力大增。他不禁欣喜若狂,又接连向不同的方向施展剑法,周围的山林顿时成了一片狼藉。陆之诚朗声叹道:“没想到手中无剑倒胜过有剑之时,太阴剑法奇妙无比,当真世所罕见!” 其时一阵大风从山林之间吹过来,地上的雪花被吹得纷纷起舞。雪花被阳光照射之后,显得格外晶莹剔透。陆之诚飞身腾空比划太阴剑法招式,将其中的精华之处演绎得淋漓尽致。他此时屏气凝神,心无旁骛,也不再使出内力摧毁身旁之物。 陆之诚修炼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来养精蓄锐。过了许久之后,他似乎心有不甘,自言自语道:“纵使我有如此神功,却屡次让乐异扬逃脱,难道这是天意吗?”说罢不住地摇摇头,迈着步子缓缓朝南走去。 陆之诚行出十余步,发现前方雪地上有一小块东西,在阳光下面显得格外耀眼。他的心中好奇不已,于是快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将之拾起来,放在眼前观望了片刻,不由得惊喜地笑起来。 这个东西正是乐异扬身上那块残余的金箔。不久之前,乐异扬从陆之诚剑下脱困,飞身上马救了萧翠心离去,仓促之间却将身上的金箔落在了雪地上。乐异扬并未察觉金箔丢失,只全神贯注地骑着马快速离去。等到数日之后,乐异扬无意间伸手到怀中,才发现金箔早已不知去向。 陆之诚望着这块金箔,心中隐隐猜到它是何人遗失,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完整的金箔都在我手中,看来老天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这些宝藏非得归我陆某人不可。” 他环顾四周的山林一眼,确系无可疑之人,然后找了一颗枯树做好隐蔽,再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金箔,将两者拼凑到一起,发现竟然是一幅完整的藏宝图。陆之诚睁大眼睛仔细端详金箔,发现图中不仅有寻找宝藏的具体路线,而且还有藏宝洞内的机关暗器明细,这时才明白为何自己当初在幽寂谷寻了数日,居然连藏宝洞的影子都未寻到。究其原因,乃是陆之诚手中的金箔正好少了通往虎狼林的线路。 此时陆之诚所想的全是幽寂谷的宝藏,已经忘记要去追杀乐异扬。虽然陆之诚练成太阴剑法,但葛岷山坐下高手云集,其中不乏资质极高的人。陆之诚想到这里,暂时打消独自闯入幽寂谷的打算。他将两块金箔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又在附近的山林寻得自己的坐骑。 陆之诚上马之后,一边向南前行,一边寻思取得宝藏的办法,最后想到还是需要借助契丹之手,将幽寂谷的旷世珍宝收归囊中。他的计谋定下之后,便挥着马鞭向南快速驶去,希望可以追上耶律德光等人。 陆之诚一路行得非常快。莫州到恒州的路程不到一千里,陆之诚却连着累死了三匹骏马。第二日傍晚,陆之诚终于在恒州望见数里开外的契丹大军。 恒州的郊外到处是一片狼藉。契丹大军肆意屠戮中原百姓,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沿途的枯树上挂满了平民百姓的尸体。陆之诚见过之后哀叹不已,但想到自己势单力薄,想有所作为都力不从心。 契丹大军当晚进驻恒州城中,陆之诚也尾随其后进入。偌大的州城已经空无一人。冷风从空旷的街道吹过来,夹杂着人血和焦布的味道,陆之诚骑在马上,虽然尽量运气御寒,但仍然经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耶律德光住不惯恒州刺史的府邸,便在庭院外面搭起了一个金顶大帐。鹿万理、鹤连天等四大总管各自领兵把守险要位置,将金顶大帐围得水泄不通。 通天邪主以国师之尊,禀告过耶律德光之后,便堂而皇之地住进刺史府。陆之诚不想惊动守卫的契丹士兵,趁其不备翻进入府内。通天邪主正在府内休息,听见屋外的动静之后,以为是有人前来行刺,未穿外衣就飞身夺门而出。当他见到是陆之诚,方才镇定下来,不悦地说道:“徒儿,原来是你。你离开这么久,寻得乐异扬了吗?”他一边低沉地说着话,一边让示意陆之诚进屋。 陆之诚心中诚惶诚恐,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唯独漏了寻得藏宝金箔之事。通天邪主听后消除了怒气,安慰道:“徒儿,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太阴剑法已经炉火纯青,区区一个乐异扬何足挂齿。” 陆之诚唯唯诺诺,想到通天邪主与幽寂谷的渊源,便谨慎地问道:“师父,乐异扬本不足虑。不过万一他去找葛岷山做后盾,徒儿的胜算就小很多了。” 通天邪主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这时不禁一愣,连忙说道:“葛岷山这个老头子功夫深不可测,就算你我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陆之诚故意说道:“师父谦虚了。以师父的武功造诣,普天之下有几个是您的对手。”通天邪主摆摆手,说道:“徒儿,你有所不知,葛岷山将《元和秘笈》背得滚瓜烂熟,上面的几十种武功早已融会贯通。你的太阴剑法和我的通天动地虽然利害,但对付葛岷山还是有些不足。”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晋国灭亡 通天邪主神色凝重,言语之中绝无半分夸大之辞。陆之诚听后不免面露难色,叹气道:“如此说来,徒儿这辈子也休想在幽寂谷除掉乐异扬了。”通天邪主拍拍他的肩旁,略有所思地说道:“那也未必。葛岷山虽然武功卓越,但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幽寂谷上上下下不过一百余人,大多数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如果我们向皇上要千余契丹铁骑前去进攻,不过数个时辰就可将幽寂谷夷为平地。” 陆之诚连连点头,赞同道:“师父说得有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葛岷山身居深山绝谷,自以为可永久太平无事,却不知自古朝代更替之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苍穹派的灭亡便是幽寂谷的前车之鉴。” 有了通天邪主的一番疏导,陆之诚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通天邪主是契丹国师,最近献出奇计替契丹除掉后顾之忧。耶律德光对通天邪主尤其倚重。只要通天邪主原意开口,千余骑兵自然会听他使唤。 陆之诚当晚睡在恒州刺史府的客房中,躺在床上还握着那两块残缺的金箔,心中已经在谋划获得宝藏之后的各项安排。 方今中原大乱,契丹势如破竹。但契丹军队纪律崩坏,所到之处烧杀掠夺,激起中原百姓的奋起反抗。契丹本为游牧民族,不习惯长期定居生活。耶律德光迟早会将大部分南征大军带回到上京。留在中原的契丹士兵顶多不过十万。晋国虽然灭亡,但其在各地的藩镇实力很强大。到时若能以奇珍异宝笼络各地的藩镇节度使,驱除契丹而问鼎中原指日可待。陆之诚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翌日卯时,天色刚微微亮。恒州刺史府周围就响起了阵阵号角声。原来耶律德光刚刚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捷报,得知耶律阮等人已经攻入晋国京城,遂急令次日清晨拔阵向开封挺进。 陆之诚翻身坐起,将金箔藏在怀中,推开门走出去。通天邪主已经在庭院之中,陆之诚赶紧过去拜见。通天邪主招手向他示意,等到陆之诚靠近,才兴高采烈地说道:“徒儿,为师今日心情大好,你猜是怎么回事?” 陆之诚走出房门之时,见到那些契丹士兵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容,纷纷携着武器列队集合起来,他的心中早就猜到几分,这时通天邪主故意相问,于是说道:“师父,莫非是前线打了胜仗?” 通天邪主哈哈大笑道:“的确如此。耶律阮前几日就已攻陷开封。晋国皇帝石重贵自杀未遂,被左右侍从救下。此时他和家眷被关押在封禅寺,正听侯皇上的发落。如今晋国已经灭亡,整个中原都是契丹的天下。徒儿,那些武林侠士数次辱我,这回终于有机会对付他们。皇上向来对中原武林深恶痛绝,刚才听了为师天下禁武的建议,当场拍手表示赞同!这真是天助我也。” 陆之诚拱手说道:“恭喜师父心想事成!到时江湖中人人自危,师父便可趁机独霸武林!” 通天邪主道:“徒儿,这里自然有你的功劳。师父年龄已过半百,再过几年便淡出江湖。这个武林霸主的地位,迟早都是你的。不过你切莫洋洋自得,仍需继续修行功夫,不要辜负为师对你的期望。”陆之诚谦恭地答道:“师父身体康健,活过百岁绝非难事。徒儿不敢对霸主之位有所奢望,只求能够在师父麾下,为师父尽心办事即可。” 陆之诚知道通天邪主绝非等闲之辈,如今手握大权,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他对武林霸主并不感兴趣,心中所想全在九五之位,因而在契丹军中处处小心翼翼,只为早日达成心中的愿望。 中营统帅耶律屋质集结完军队,便随着耶律德光移驾开封府。数万人浩浩荡荡地穿行在中原的山川之间,俨然像一群饥肠辘辘饿狼扑向晋国国都。过了十日左右,中营大军护卫着耶律德光终于抵达开封府。 从恒州向南,沿途的景象仍然惨不忍睹。村庄中几乎十室九空,城镇里面更是残垣断壁。偶尔遇到几个活着的老者,他们都已经全身伤痕累累。陆之诚不再有起初那样的怜悯之心,他此时已经麻木不仁,心想:“契丹士兵越是凶残,到时败退的越快。这样我才能够趁势而起,逐鹿中原。” 开封府里里外外都有契丹士兵严守,这些人天日黑夜轮岗驻守,心中盼望皇上等够早日到来。守城的人是前营士兵,他们望见耶律德光的王帐,全都欢呼万岁。这些契丹士兵一面出城迎接,一面回去禀报耶律阮。 耶律阮的前营大军攻陷开封,虽然战斗中损失惨重,但由于夺取了灭晋的头功,得到了耶律德光的赞许,稍后便可加官进爵、衣锦还乡,所以此时见到皇上驾到,当真发自肺腑地高兴。 后营统帅萧瀚却心中不悦。他的部队一路南攻,击破晋国数道防线,但由于沿途掠夺地主士绅的财物,遭到乡兵的疯狂反击,延误了到达开封的时机。等到后营大军满载而来之时,前营大军已经将开封府死死围住。萧瀚无可奈何,只能领兵攻打开封府周围的郡县。开封府城破之时,萧瀚为了分得一些功劳,当即带领万余士兵连夜赶回,仍令其余士兵进攻潞州、卫州等地。 耶律德光到了开封城里,从王帐中出来,改骑高大的骏马,由御林侍卫簇拥着朝晋国皇宫而去。耶律阮、萧瀚二人带着千户以上的将领早已在门口恭迎圣驾。晋国的文武百官,除了少数如汲匀渊、陈如僧、慕容彦超等人或归隐或逃亡之外,大部分人都跪在宫外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希望能够得到耶律德光的垂怜。 耶律德光身披貂裘,内裹铁甲,威风凛凛地立马于宫门之上,下令让归降的晋国官吏平身,安抚勉慰百官之后,堂而皇之进入晋国宫殿。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阶下之囚 其时是晋国天福十一年、契丹会同九年十二月三十日。一月之后,即大同元年二月初一,耶律德光在开封皇宫下诏,将国号“契丹”改为“大辽”,耶律德光便摇身一变,又成为了大辽的皇帝。 在此之前,耶律德光已经前往封禅寺提见石重贵,责备他如果不是忘恩负义,绝无今日沦为阶下囚的下场。石重贵自知死期降至,倒也像条汉子,并不摇尾乞怜。耶律德光见状恼羞成怒,恨恨地拂袖而去。当日中午,耶律德光即下诏将石重贵降为负义侯,仍关押在封禅寺,让他备受困窘和饥冻。没过几日,耶律德光让三百骑兵押送石重贵及亲属迁往契丹黄龙府,永世不得再回晋国故土。 开封初陷之时,石重贵引火**未遂,被太妃陆司怡和她的徒儿别远清救下。陆司怡本想让石重贵趁乱混出皇宫,与之归隐深山老林,从此不再过问世间之事。但石重贵犹豫不决,正好被闯入皇宫的张彦泽及其手下士兵发现。张彦泽脾气很暴躁,这时不问青红皂白,随即下令将三人乱箭射死,以便在耶律德光面前请功。陆司怡与别远清护着石重贵,用平素修炼的燕云剑法击落射来的利箭,又奋身而出杀死十几名乱兵。 耶律阮率领大军守在宫门。他望见陆司怡不仅容貌俊丽,而且身手了得,连忙上前制止张彦泽。张彦泽虽然心中不爽,但不敢得罪这位契丹王爷,行礼之后便带着手下士兵悻悻地离去。 陆司怡不知对方虚实,但见对方身材俊伟,看年龄不过三十出头,起初倒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后来听到张彦泽称呼他王爷,心中暗暗一惊,想到对方竟是攻晋的前营统帅,兴许可以让他放过石重贵,于是试探道:“王爷,你们契丹已经攻灭了晋国,不会真的要赶尽杀绝吧?” 耶律阮听到她的质问,仔细打量这位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发现她虽然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但脸上并未露出半分忧虑的神态,言辞间反而有一些傲慢,心中不觉一怔,说道:“姑娘,本王乃是奉命进宫擒拿石重贵及其亲属。皇宫里面的人,但凡不是皇妃、王子及公子,皆可自行离去,本王绝不会为难你们。至于石重贵等人,他们的命运还需我们皇上定夺。” 陆司怡虽然已过三十五岁,但平素潜心修炼剑法,又无行男女之事,因此相貌竟胜过二十几岁的妙龄女子。耶律阮不知道她就是石敬瑭的遗妃,还以为只是晋国宫里寻常的侍女,因此才有如此一说。 陆司怡有自知之明,想要今日救走石重贵绝无可能,说道:“王爷,既然如此,我们这就离去。”她转身望着石重贵,柔声地说道:“皇上,你多保重。” 石重贵心情沉重,虽然对陆司怡心有不舍,但想到心爱之人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去,自己就再无牵挂,故意冷冷地说道:“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再回开封。” 陆司怡当然明白他的良苦用意,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皇上,只要我在人世一日,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你。”陆司怡与别远清使了一个眼神,别远清当即会意,两人迅疾腾空从皇宫围墙外飞去。 耶律阮连忙追出殿外。陆司怡婀娜身子在墙头稍作停留,回过身对耶律阮莞尔笑道:“王爷,不劳驾你相送了,我们后会有期!”随即消失在茫茫楼宇之中。耶律阮恍然若失,自言自语道:“这个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竟然记不起来了。” 萧也金与察木诃紧随其后冲出来,两人望见墙头敏捷的身影,感叹道:“没想到晋国后宫中竟有身怀绝技的高手,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耶律阮回过神来,望着二人担忧地说道:“中原到处藏龙卧虎。我们虽然夺了晋国的江山,但要守住它却是一件难事。”察木诃听后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来,朗声说道:“王爷,你多虑了。这个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皇上过几日就到开封了,咱们就把这个烦恼留给他吧。”萧也金点点头,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王爷,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免得让皇上身边那些好事之人抓住把柄。” 耶律阮微笑道:“你们提醒的对,本王差点又犯糊涂了。以你们之见,石重贵该当如何处置才好?” 萧也金熟读汉文书籍,对当年刘邦灭秦的典故印象很深刻,于是说道:“我们当效仿汉王的做法,将石重贵囚禁起来,封锁皇宫的大门,我们前营大军则驻扎在开封城中,静静地等待皇上的到来。” 耶律阮赞同道:“皇上早就对本王顾虑重重,这次我独自攻下晋国国都,如果再不有所收敛,恐怕迟早会大祸临头。” 耶律阮主意已定,让察木诃带人将石重贵及亲属囚禁在城里的封禅寺。那里临近前营大军的驻地,两地相距不过四五里。寺庙周围有重兵把守,未得耶律阮的首肯,任何人不可擅自与石重贵相见。 当晚,耶律阮回到王帐之后,对日间遇见的女子恋恋不忘,竟然在床上辗转反复睡不着觉。他担心那个女子会去营救石重贵,于是翻身起床,换好一身便装,拾起挂在墙上的剑就出门去。 耶律阮马不停蹄地来到封禅寺。守门的士兵望见王爷亲自前来查看,连忙跪下行礼。耶律阮点点头向他们示意,询问他们白日里守卫的情况。那些士兵知道寺内关押的是晋国的皇帝,片刻都不敢有所懈怠。 其中一个百夫长拍拍胸膛说道:“王爷放心,这个寺庙已被我们围得水泄不通,连一个苍蝇都休想从里面逃出。”耶律阮慰问道:“你们辛苦了!改日本王一定会重重有赏。”那些士兵心中感动不已,纷纷说道:“王爷对咱们已经很关照,我们不敢再有所奢望。”耶律阮哈哈大笑道:“本王向来赏罚分明!有功不赏岂不是为难本王。”那些士兵听后唯唯诺诺,护卫着耶律阮进入寺中巡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小巷遇袭 从封禅寺出来,耶律阮携着长剑骑着马在开封城里缓缓而行。开封城陷落之后,城中各处关隘的守卫都换成了契丹士兵,大街上不时有列队整齐的士兵经过。耶律阮今夜是微服出行,不想惊动夜巡的士兵,于是专门挑选僻静的小巷回前营大帐。 行出约莫两里路,耶律阮望见远处前营大帐的烛火,遂挥动马鞭快行起来。突然从小巷两边的墙上袭来一阵劲风,七八名蒙面武士携着大刀凌空而降。这些人瞧了耶律阮一眼,不由分说地扬起尖刀朝他砍过去。耶律阮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时遇到刺客却并不惊慌,他一面用手狠狠地拍了坐骑的屁股,一面迅疾腾空拔剑迎敌。耶律阮胯下的战马受到惊吓,发疯一样向前冲去,那些武士避让不及,有两人被撞飞到墙上,口吐鲜血而亡。 耶律阮不等这些人缓过神,挥舞着长剑袭向临近的刺客。蒙面武士功夫不弱,耶律阮经过数十个回合,才将他们尽数消灭。耶律阮望着躺在地面上的尸体,已觉有些精力疲惫。他揣摩不出是谁预先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事先选择此地作好埋伏。耶律阮走到其中一个刺客身旁,蹲下身子揭开他的面巾去探个究竟。 正在此时,不知何人从墙头上射下数十支带着火焰的利箭。耶律阮惊诧不已,连忙松开面巾翻身避过。那些弓箭纷纷落地,全都射到地面上的尸体上。火光在尸体身上越燃越旺,不过一会,这些尸体就被烧得只剩一堆焦炭。 耶律阮惊魂未定,又望见不远处冲出数十名手握大刀的武士。耶律阮瞧见来者并未戴面巾,但每个人脸上都充满杀气,显然不是自己的属下,于是屏住呼吸,仗者长剑护在身前。 那些人走近之后,耶律阮发现他们并非契丹人,于是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埋伏在这里?”其中一人上前答道:“你不必知道我们是谁,因为我们从不与死人打交道。”耶律阮见那人满脸邪气,大怒道:“放肆!你可知本王是谁?” 那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不就是那个苟且偷生的耶律阮吗?你明知父亲东丹王是何人所害死,这些年却依旧无动于衷。如此禽兽行为,当真人神共愤。以我看,你还是自行了断好了,免得弄脏我们的兵器。” 耶律阮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思索着何人如此猖狂,竟然敢在前营大帐的眼皮地下刺杀主帅。这些人不怕耶律阮知道他们的容貌,显然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心。如今自己的援兵未至,耶律阮不敢轻举妄动。 那些武士已将耶律阮牢牢包围起来,起先那人低沉着声音说道:“耶律阮,今日我们旧愁新恨一并算!”耶律阮手握长剑,不敢丝毫放松警惕,不解道:“本王与众位素未谋面,哪里来的深仇大恨,想必是你们误会了。如果真有对不住的地方,本王愿意做出补偿。前营大帐近在咫尺,里面金银珠宝还是有的,若你们不嫌弃,可随本王一同前去领取。” 那人听后哈哈大笑两声,随即说道:“耶律阮,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与你一起去前营大帐,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这样的把戏,你也敢拿出来献丑!” 耶律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本王虽然攻入开封城,但并未做对不起百姓的事情。我的前营大军纪律严明,从未发生过烧杀掠夺的事情。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死在开封城中。” 那人有些不耐烦,吼道:“住嘴!晋国百姓的生死与我们何关!就算你像后营统帅萧瀚那样弄得中原尸骨遍野,我们也只是视而不见。但我党项兄弟那日因你妹妹萧翠心而死,近日又在瀛州城里惨败,这种血海深仇岂可不报!耶律阮,你的死期已至,明年的今夜便是你的祭日。” 到了这个时候,耶律阮才明白这些人竟是党项武士。没想到别情楼里的一场血战,竟然连累到契丹的王子。耶律阮得悉众人的身份,呵斥道:“拓跋济予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本王!” 当日耶律阮率前营大军从瀛州开拔,拓跋济予主动要求留在城中做接应。耶律阮虽然有所顾虑,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拓跋济予虽与耶律阮达成同盟,但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此时瀛州城刚刚取得大胜,守城的契丹士兵必然掉以轻心。 拓跋济予认为时机成熟,便下定决心与耶律阮分道扬镳,单独干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耶律阮前脚刚走,拓跋济予就召集所有党项武士,让众人趁守城将领不备,杀光城中的契丹士兵,然后挥师北上,绕过莫州大营,直接攻灭契丹的上京。 瀛州城的党项武士不过数百人,城中驻军却有三千余人。拓跋济予想出一个歹毒的计谋,命人偷偷在契丹士兵的水缸中放下红头蛇毒。哪里想到当日下午天降大雨,将盛放水缸的房屋冲垮,城中的数千士兵才幸免于难。拓跋济予对此事浑然不知,仍然按起初的计划行事,数百契丹武士以卵击石,死伤一大半,仅有不足百人逃出瀛州城。 若前营大军得知自己的大后方出现叛乱,他们的战斗力必将大打折扣。守城的将领从长远考虑,为了尽可能减少叛乱的影响,不再追击剩余的党项武士,任由他们从瀛州郊外散去。 拓跋济予狼狈不堪地逃到山中,想不明白红头蛇毒为何会失效,还以为是手下的武士泄露风声,让契丹士兵察觉出来,才导致自己的阴谋失败。拓跋济予怒气冲冲,接连杀了两个出口顶撞的武士。众人见状,顿时不敢再啃声。 这些党项武士想起自追随拓跋济予以来,一向备受其责骂殴打。拓跋济予为了自己的权利欲望,屡屡让手下的武士惨死。众人当晚合计半宿,决定冒险除掉拓跋济予。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孤身奋战 拓跋济予正在熟睡之中,一眼望去似乎毫无防备之力。那些党项武士敲定主意,豁出性命挥刀快步向他移去。拓跋济予是半睡半醒,这时听到身旁有异常举动,还以为契丹士兵突然袭击,等到他猛地翻身站起睁开眼,才发现对面是满脸怒气的党项武士,心中不觉震怒。拓跋济予气势凌人地说道:“你们想卖主求荣,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那些党项武士匆匆对视一眼,并不答话,趁拓跋济予尚未使出“霹雳神掌”,连忙举起大刀看过去。拓跋济予仓促之间举起手挡过,锋利的大刀齐齐落下,他的左手臂瞬间脱离身体。拓跋济予忍住剧痛,从怀里寻着匕首,一把抓起来洒向前方。那些党项武士猝不及防,有七八人接连中暗器身亡。 拓跋济予迅速在残肢上点了穴道止血,然后快步向身后的大树爬离。其余的党项武士见状,大呼一声:“不能让拓跋济予跑了,否则我们都将死无葬生之地。”话音刚落,十余把尖刀就齐刷刷地朝拓跋济予背后逼去。拓跋济予身受重伤,内力不能完全使出,这时望见飞来的利器,心中暗暗觉得不妙。他单手抓着树干,使尽全力向上一跃,身子腾出丈余,仍然被两把尖刀刺中后背,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从树枝上面跌落在地。 党项武士心中大喜,迅速冲过去打探虚实,却被拓跋济予用暗器击毙两人。那些党项武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抡起地上的石头就像他的头上挥去。拓跋济予赶紧伸手入怀中,却再也掏不出一把匕首。他望见头顶落下的石头,已知死期到了,绝望地吼道:“此天灭我拓跋济予也!”那些党项武士并未停手,仍将鹅卵大小的石头狠狠地砸下去。拓跋济予就算再厉害,碰上心腹之人反戈一击,也最终难逃厄运。随着山林里面一阵惨叫过去,拓跋济予已被砸成血肉模糊。 一代奸雄拓跋济予,没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在乱世中光大党项,却被自己的手下武士谋害,正应了这句俗话,多行不义必自毙。由于拓跋济予终身没有收徒,苍穹派的“霹雳神掌”功夫,从此也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那些党项武士在搏斗中死了十余人,到此为止还剩下七八十人。他们愤怒地将拓跋济予尸体烧掉,又想起别情楼和瀛州城之事,将矛头又对向契丹前营统帅耶律阮。他们谋划一番之后,鼓起勇气潜回瀛州城,夺取契丹的几十匹战马,骑上马儿飞快向南而去。 耶律阮不知其中的变故,还以为是拓跋济予唆使这些人前来。那个党项武士听到拓跋济予的名字,哈哈大笑道:“耶律阮,天下竟有你这样愚蠢之人,死到临头还惦记着自己的敌人。不久前拓跋济予趁你南下,在瀛州城发动兵变,无辜害死我们数百弟兄。” 耶律阮听后犹如五雷轰地,没想到拓跋济予当日留下竟为了此事,当场有些站不住脚,但想到自己深陷险境,仍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耶律阮当初与拓跋济予击掌为盟,发誓两人永不背叛对方。哪知隔了不过数年,拓跋济予便利欲熏心,背弃盟约向耶律阮发难。 那个党项武士冷冷的说道:“拓跋济予是天潢贵胄,所谋者大,这本也无可厚非。但他视手下之人性命如草芥,稍有不顺便刀剑相加。我们对拓跋济予是可忍孰不可忍,逮着机会将他碎尸万段了。耶律阮,你应该感激我们才对!” 耶律阮听后一怔,想道:“拓跋济予死了,他的是已经死了。”耶律阮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拓跋济予死后,世间再无人知晓两人之间秘密的约定。 那个党项武士道:“耶律阮,你愣着干什么?你放心,前营大帐的金银珠宝我们就不要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你就伸长自己的脖子,好好地受死吧!” 耶律阮回过神,望着周围黑压压的党项武士,思忖道他们必定有备而来,今日横竖都是一场恶战,倒不如先发制人,兴许能够等到援军敢来。思绪既定,耶律阮迅疾挥剑击向刚才说话的那个党项武士。那人不是等闲之辈,似乎早就猜到对方会突然袭击,于是驱身退后数步,避过耶律阮的长剑。 其余党项武士顿时明白过来,齐齐地举着刀向耶律阮逼至。耶律阮向前跃身而起,又立刻陷入另外武士的包围。如此折腾百余个回合,党项武士伤亡才五六人,仍保持强大的进攻能力。 耶律阮深夜出营,经过浴血奋战,已是饥肠辘辘,筋疲力尽。党项武士守株待兔,一心复仇,此时人人都热血沸腾,意欲除之而后快。耶律阮使出长剑不再得心应手,身上的衣裳有多出被敌人的利刃划破。幸亏有细软金丝甲护身,耶律阮的金贵之身才没有受伤。 那个党项武士想到耶律阮已是困兽之斗,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下令众人退后,张起巨弓朝对方头部射出一支利箭。此人臂力深厚,弓箭离弦之后,飞快朝前方射去。 耶律阮来不及犹豫,连忙举起长剑挡在眼前。弓箭射至剑体,强大的力量将他的佩剑击落到地面。耶律阮右手掌受到冲击,腕关节几乎脱臼。他用左手握住右腕,不由自主退后两步。 那人见状得意满满,又凌空射出一支弓箭。耶律阮失去了长剑,再无兵器可以护着头部,惊吓得冷汗在背上直流。他望见飞奔而来的弓箭,双眼一黑,几乎当场晕厥。正在这时,从空中飘来一段白色绸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支利箭卷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身处小巷中的党项武士惊讶不已。那个党项武士目光从墙上快速扫过,持着弓箭叫道:“阁下武功卓绝,我等钦佩不已。但我们与耶律阮有血海深仇,今夜不得不报。还望阁下莫要多管闲事!”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出手相救 那个党项武士的话音刚落,就从小巷屋顶上飘下两个人影。众人屏住呼吸,持着刀缓缓向两旁退去,让出宽半丈的道路来。这两人都是女子,走在前面的约莫二十五六岁,她面露微笑,长袖飘飘,行走之间竟似在舞步,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手握长剑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这个少女满脸肃穆,眼神中露出冰冷的光芒。 在场的党项武士虽然不知这两人什么来头,但想起刚才她们出手相救耶律阮的情景,心中竟然有些胆寒。耶律阮抬头望过去,隔着昏暗的月光,仍然认出了两人,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司怡和她的徒儿别远清。白日里,两人离开晋国宫殿之后,一直留意着皇宫内的动向。耶律阮将石重贵押解道封禅寺,并布下天罗地网防止有人将晋帝劫走。陆司怡心思缜密,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坏了大事,便想出挟持耶律阮的策略,逼迫他释放囚禁在寺中的石重贵。 两人尾随耶律阮到了封禅寺,发现寺庙周围全都是契丹士兵,于是静静地在外面的灌木丛中监视。耶律阮从寺内出来,谢绝了守卫士兵的护送,骑着马独自一人穿行在小巷之中。陆司怡认为时机成熟,正想动手擒住耶律阮,却发现另有一路人马在墙头上蠢蠢欲动。 陆司怡望了别远清一眼,悄声说道:“清儿,耶律阮今夜有麻烦了。”别远清皱着眉头说道:“师父,耶律阮若是被其他人所害,岂不是坏了我们的大事。”陆司怡早已胸有成足,说道:“耶律阮是契丹的前营统帅,文韬武略,怎么会轻易被寻常之人击败。清儿,我们先在这里看场好戏,万一耶律阮挺不住了,我们再出手不迟。” 耶律阮此时如临深渊,忽然间见到陆司怡,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姑娘,这个时候见到你们太好了。”陆司怡对他微微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王爷,几个时辰前才说了后会有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相见了。这些人个个杀气腾腾,该不会是你的缘故?” 耶律阮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这些玩笑,苦笑着说道:“姑娘,本王与这些人素未谋面,他们上来不由分说就动手,本王无可奈何,只能勉为其难应付一下了。” 陆司怡听到耶律阮俏皮地回答,格格地笑道:“王爷,我看你不是勉为其难应付一下,是连自保都不办不到吧。”耶律阮坦然答道:“姑娘说的是,本王才疏学浅,武艺薄弱。今夜若非遇到姑娘,本王早就撒手人寰了。” 那个党项武士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待到陆司怡走近,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原来是两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你们深更半夜不在家好好休息,到处乱跑做什么?” 陆司怡并不理睬他,只默默地注视着耶律阮,想到他虽然贵为王子,但言谈举止并无半分骄横,心中对他的成见涣然冰释。 那人受到陆司怡的冷落,恼羞成怒地说道:“各位兄弟,时候不早了,今晚不是耶律阮死,就是我们亡。大家等会一起动手,将他们三人一网打尽。”说罢又对着墙头吹了几声哨子,过了片刻,也为发现小巷上方有何响动。 那个党项武士正诧异间,陆司怡挥起长袖抛出一堆弓箭,不屑地说道:“墙上的人已经被我点了穴道,这些兵器留在身上也无用,不如全都还回给你们。”那人望见地面的弓箭,当场气得脸色惨白,随即大吼一声,举着大刀向陆司怡砍过去。 其余党项武士纷纷加入搏斗,将陆司怡三人团团围住。陆司怡一面长袖迎敌,一面用纤纤细手比划出燕云剑法的招式。柔软的衣袖竟似锋利的长剑,将党项武士的大刀陆续击落。她身边的党项武士失去了兵器,就挥舞着拳头像他袭来。陆司怡双脚轻轻地蹬地,双手向外展去,整个身子就飘到了半空之中。未等身下之人反应过来,陆司怡又从空中俯身飞下,迎面使出双掌将围成一团的党项武士推倒在地面,全身都不能动弹。 别远清这边也不甘示弱。她望见党项武士人多势众,且招招都欲取人性命,心中杀气陡然升起,出手自然不再留情。别远清身躯在众人的包围下忽前忽后,手中的长剑不停地纵横交错。在场的党项武士从未见识过燕云剑法利害,这时举着大刀胡乱挥舞一番,不但没有伤到别远清一分一毫,自己人反而被杀得鬼哭狼嚎。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地上又多出三四十名党项武士的尸体。 先前带头的那人自知不是陆司怡等人的对手,狠狠地望了耶律阮一眼,下令道:“弟兄们,我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如果此时收手就前功尽弃了。大家不如齐心协力杀了耶律阮,以告慰死去弟兄们的在天之灵。” 剩余的十余名党项武士手握大刀,不停地发着抖。这些人早就吓破了胆,不再听从那人的命令,扔下武器就撒腿而逃。领头那人用手快速抓住其中的一个武士,反问道:“你们想逃走吗?”那个武士正声答道:“不错,我们的家乡是党项,有谁想横死在异国之地?”领头那人威胁道:“你们以为逃回党项就相安无事了吗?独孤定将军在边境布下重兵,但凡是拓跋济予的手下,擒住之后一律处死!” 那个武士听后才恍然大悟,斥责道:“没想到你竟然是独孤定派来的奸细。我们真是太愚蠢,居然中了你的计,将拓跋将军害死了。”那个领头之人阴险地笑道:“这个时候才想明白,已是太迟了,去死吧!”说完,用力将那人扔到墙头,撞得脑骨迸裂而亡。其余武士望见同伴惨死在内奸手中,虽然心中悲痛,但却无一人返回来替他报仇。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斩草除根 那些党项武士落荒而逃之后,小巷中就只剩下四个人。那人望见对方几人武功皆不弱,揣度到自己无法全身而退,便狠下心来与耶律阮拼死一战。耶律阮不想这么快就夺了他的性命,神色凝重地问道:“独孤定可有让你为难本王?”那人揣度自己无法脱身,怅然地说道:“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与独孤定将军无关。” 独孤定乃是定南军节度使、夏国公李彝殷的心腹大将,手里握着数万党项精兵。如果李彝殷与河东节度使、北平王刘知远皆为同盟,将对契丹构成极大的威胁。耶律阮思忖到这里,心里不能再平静了。 拓跋济予明面上与耶律阮交好,这时上京达官贵人皆知的事情。独孤定秘密派出细作趁机除掉拓跋济予,又寻着借口调转矛头对向耶律阮。耶律阮今夜险些丧命,不能排除是独孤定指使人干的。 耶律阮听了那人的回答,明知道是搪塞自己,仍然说道:“既然如此,你可知罪?”那个党项武士“呸”了一声,说道:“耶律阮,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杀便杀罢,不要这么多废话。”耶律阮并不动手,心中等着他吐露实情。 陆司怡却不耐烦,她“哼”了一声,长袖忽然飘出,将那个党项武士全身卷起,略施绵力就将他悬在空中。那个党项武士不停地挣扎,始终无法脱身。陆司怡趁其不备,将长袖又收缩回来。那人猝不及防,晕晕沉沉地落在地面,不由自主地跪下身来。陆司怡正声说道:“今日就饶了你的小命。回去告诉独孤定,中原武林不欢迎他这种卑鄙小人。” 那个武士死里逃生,当即起身仓皇而去,口中仍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走着瞧,独孤定将军早晚会取了你们的性命。”那人行出数十步,突然惨叫一声,猛地倒地而亡。 陆司怡吃了一惊,她向小巷深处望去,只见一对契丹骑兵飞速赶过来,为首那人手里扬着弓箭,对着那个党项武士的尸体连发两箭,方才跃马而过,在离耶律阮数丈的地方停下来。 这些契丹骑兵举起弓箭,齐齐地对着陆司怡和别远清。两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人挥动衣袖,一人抡起长剑,准备击退这些士兵之后夺路而逃。 耶律阮见状,对这些契丹士兵厉声吼道:“放肆!这两个姑娘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们不可造次!”那些士兵听后连忙收起手中的箭,纷纷下马说道:“王爷息怒!属下有眼无珠,得罪二位女侠,请王爷责罚!”耶律阮摆摆手,说道:“算了,念在你们前来护驾的面上,这次就饶了你们!”那些士兵躬身谢道:“多谢王爷开恩!” 不久之前,耶律阮与那些党项武士搏斗之时,已让自己的坐骑前去前营大帐报信。守卫的士兵望见马儿独自回来,头部还有新鲜的血液,立即明白耶律阮有难,立即通知萧也金和察木诃。两人商议片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一面让人加强大营的戒备,一面分头行动,萧也金带领百余骑兵前去封禅寺支援,察木诃另率数十人在城中寻找耶律阮的踪迹。 察木诃虽然性子急躁,但想到王爷有难,这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于是挨街挨巷地寻找,不放过一处嫌疑之地,这才耽搁了搭救耶律阮的时机。等到最后在小巷周围发现党项武士,耶律阮已经脱离了危险。 耶律阮不见两位兄弟的身影,便问道:“萧也金和察木诃在哪里?”其中一个士兵答道:“萧将军去了封禅寺,察将军就在附近。”耶律阮松了一口气,想到:“两人不愧是我的左右臂膀,知道危急关头该怎样应付。” 正在这时,小巷旁的屋顶响起了杀喊声。察木诃以为党项武士还有埋伏,于是上前就挥刀刺过去。那些人被点了穴道,哪里有反抗的机会,不过一会,二十余人便尽皆死去。 察木诃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手中的大刀上面还有鲜血滴下来。他见到耶律阮,笑着说道:“王爷,你没事就好。那些党项武士太可恨,被我一刀一刀全都解决了。”耶律阮板着脸,说道:“木诃,他们被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你就这样杀了他们,未免有些趁人之危。”察木诃一愣,说道:“王爷,这些人深夜偷袭你,是死有余辜。如果不斩草除根,必定后患无穷。” 耶律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罢了,木诃,你们先回吧。”察木诃望了陆司怡一眼,心中顿时明白他的用意,说道:“夜深了,王爷早点回营歇息。保不定皇上几时到开封,到时你还得亲自前去接驾。”耶律阮点点头,说道:“本王稍后便回大营。”察木诃这才放心地带着那些契丹骑兵离去。 陆司怡望见大队人马走远,轻轻地说道:“王爷,你手下的人可真忠心耿耿啊。”耶律阮道:“察木诃是我的好兄弟,我有难他自然会前来相救。”说道这里,他突然停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陆司怡。陆司怡不知道耶律阮在想什么,还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计谋,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她转过头与别远清对视一眼,准备立刻动手挟持耶律阮,却听他缓缓地说道:“姑娘,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你却不顾性命来搭救,本王实在是感激不尽。” 陆司怡淡淡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时我们江湖上的规律。本宫虽然久处大内,仍不敢忘了这个规矩。” 耶律阮听后大吃一惊,口不择言地说道:“你说什么?你是晋国皇室?”陆司怡无意间说漏了嘴,却并不慌张,只说道:“不错,我是石敬瑭的妃子。”耶律阮固然知道石敬瑭是何许人,他上下打量身旁这个美丽的女子,疑惑地说道:“姑娘,你说你是晋高祖的妃子,本王可不太相信。倘若真的如此,为何你至今还保留处子之身?”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君子之为 陆司怡摸了摸自己手臂上面鲜红的守宫砂,心中满是惆怅,她长嘘一口气,柔声说道:“我当年接近石敬瑭,不过是为了替哥哥报仇罢了,岂会委身给那个老头子。” 耶律阮并不知晓其中的详情,他望着宛若仙子的佳人,胸中豪气奔放,坦然说道:“姑娘虽然身在皇宫,却与并非晋国皇室。我耶律阮恩怨分明,绝不会让下属为难你。刚刚听闻你是为了替兄报仇,不知令兄因为什么缘故与石敬瑭结怨?” 陆司怡想起当年的往事,眼泪不禁流了出来。耶律阮轻轻地递上手绢,陆司怡望了他一眼,未加思索就接了过来。别远清发觉师父对耶律阮并不厌恶,自己站在这里似乎有些碍事,便识趣地走开,站在二三十丈之外,警觉地注视着小巷内的动向。 陆司怡缓缓将十余年前发生的事情道出,说到陆官琰临死的情景,心头一酸,眼泪又不停地流出来。耶律阮连忙安慰道:“姑娘,令兄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果不是造化弄人,想必如今也是一方诸侯了。”陆司怡苦笑道:“功名利禄不过是云烟而已。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那些半途折戟的人。我哥哥尚未能够建功立业,那些追随他的人就死于围剿。” 耶律阮点点头,说道:“姑娘说得言之有理。本王向来反对征战。如果不是皇上下旨让我南征,本王可能还在上京的山林隐居。”陆司怡听后满脸疑惑,说道:“王爷是契丹的中流砥柱,竟有出尘归隐的念头,这真让人难以置信。”耶律阮微微一笑,说道:“本王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仍然不免被人猜忌。”陆司怡道:“契丹皇帝是你的亲叔叔,他总不会连你也不放心吧?” 自契丹开过皇帝耶律阿保机驾崩之后,皇室成员之间便纷乱不止。如今耶律德光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太子尚未弱冠。耶律李胡和耶律阮皆有可能成为皇帝的继承人。耶律李胡是耶律德光的弟弟,备受皇太后述律平的宠爱,加之其为人敦厚,在大臣之间也颇获得支持。耶律阮则不然,其父耶律倍当年从契丹逃亡后唐,最后死在洛阳大火之中,述律平对此事耿耿于怀,视耶律倍为不孝之子。耶律阮无辜收到牵连,长期被皇太后冷落。 耶律阮甚有自知之明,为了消除皇上和太后的疑虑,常常将练兵的事情交给萧也金和察木诃,自己则纵情于山水之间,对宫廷之事表现得莫不关心。这次契丹南征,耶律德光特意让人前去宣旨名其为前营统帅。耶律阮送完传旨之人,心中矛盾不已。如果奉旨南征,将来很难功成身退,如果抗旨不尊,又会受到皇帝的责备。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领兵出征,为的是替父亲报仇雪恨,一举歼灭宿敌晋国。 陆司怡听了耶律阮的身世,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没想到我们际遇如此相似。你现在已经攻灭了晋国,取得了天大的功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耶律阮深吸一口气,说道:“本王自幼熟读中原典籍,记得《史记?越王勾践世家》中载有一段范蠡说过的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上向来处处提防着我,如果我再不急流勇退,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等到皇上移驾开封,我便辞去前营统帅之职,安安分分地回上京王府做一名隐士,修身养性,不再过问尘世间的烦心事。” 耶律阮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段白色丝绸,递与陆司怡,说道:“姑娘,今晚多谢你舍身相救,本王身上并无值钱之物,这卷文章是本王作的,一直放在身上自警,如今送给你做个纪念。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陆司怡起初本想拒绝他,但想到对方如此真心实意,便伸出如同白玉的细手。她接过之后缓缓将丝绸展开,借助月光看去,发现上面用契丹问和汉文写着几段话。 陆司怡心想:“这是耶律阮亲笔书写的文章,戎马之间都不曾丢弃,如今却转手赠与我,不知道他有何居心。”耶律阮擅长书法,曾经临摹过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竟然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耶律钟盈贵为公主,天资笔力极高,连她见后都不由得拍手称赞。 陆司怡望着用小楷写的优美的文字,忍不住轻轻地念出口:“君子之为,在修身也。内善而外显,极矣。然非愚者俗世之可明之。昔闻三闾大夫博学强识,娴于辞令,然终不用,何也?举世浊而吾独清,举世醉而吾独醒。固清浊不可一处,贤愚难与同语。其清也清,其浊也浊,千稔以降犹是也。以己之昭昭,陷于人之昏昏,可乎?信非也。宜乎君子之所为,非锲流俗也。许、由,潦倒士也,孔子称焉;徐、陶,非时之善沽誉者,千载传焉。审之,辨矣。勿愚己之明,勿浊己之清,求己之所欲也。如是,虽曰无为,吾必谓之已为矣。”读毕,连连赞道:“好一篇《君子之为》!没想到王爷金贵之身,竟会写出这么畅快淋漓的文字!” 耶律阮听到陆司怡的赞扬,兴奋地说道:“多谢姑娘夸奖!无为而处乃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本王常常以此勉励自己。庙堂也好,江湖也罢,不过是有为与无为之间的差别。” 陆司怡微笑道:“王爷,这些道理太大,我陆司怡是听不懂的。你把自警之物送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呢?”耶律阮无意间知道了她的芳名,心中喜悦万分。他指指胸口,柔声说道:“陆姑娘,我已经将这些文字和你一起记在了心里。”陆司怡当即会意,但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办,连忙说道:“王爷,司怡受宠若惊。临别之际,司怡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能够答允。” ------------ 第二百三十章 命运殊途 耶律阮心中已经猜出她所请求的事情,虽然办起来有些棘手,但是为了博得佳人的欢心,仍然爽朗地说道:“陆姑娘,但凡不违背道义之事,本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替你办到。” 陆司怡长袖轻拂,柔声说道:“王爷,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全凭你的几句话。石重贵一生光明磊落,敢于抗拒契丹皇帝,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只不过时运不济,才沦落为阶下囚。还请王爷能够英雄惜英雄,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耶律阮原先以为陆司怡会让他放了石重贵,心中还有些进退维谷,这时听了她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舒展眉头说道:“陆姑娘,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本王在,就没有人能够夺了晋帝的性命。” 陆司怡眼角微湿,心想:“耶律阮身为契丹皇族,又是前营统帅,如今居功至伟,耶律德光一定会听从他的建议。”于是说道:“王爷,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耶律阮又从怀里掏出一卷白绸,说道:“俗话说,诺不轻许,诺不轻信。陆姑娘,本王最看重的乃是一个信字。这篇《信说》是我弱冠之年作的,十余年来不敢有所越矩。”陆司怡接过那卷白绸,仔细地读了起来。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仲尼之徒,不事斯语,其可为也哉?读书累万卷,行路至千里,无信,则游谈无根,处世无矩,人之见弃,朝夕而已。夫人之立于世,不足百岁,得一知己,足矣。相知深者曰信,相惜笃者曰情,由知之而惜之,知音之谓也。小信托物,中信托人,大信托国。托物者,人皆可为之;托国者,舍孔明其谁?予才不逮中人,故不可以语上,天下之志,恐难竟之,惟求信及二三子,有知己托心携而归。 陆司怡读毕,说道:“王爷,你谦虚了,以你的文韬武略,必能将契丹治理得井井有条。”耶律阮耸耸肩膀,笑道:“本王很快就要卸下统帅的职务,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上京。治理天下的重担还是留给我的叔父吧。” 其时已过四更,开封城中已有鸡鸣声。 陆司怡望了別远清一眼,对耶律阮说道:“王爷,我和徒儿还有事情要办,石重贵的安危就托付于你了。”耶律阮点点头,心中对陆司怡不舍,连忙问到:“陆姑娘,你要去哪里呢?”陆司怡身子已经飘出数丈,转过头嫣然笑道:“江湖之中,宫廷之外。”说完便与別远清一同飞上墙头, 耶律阮细细品味这八个字的含意,默默地念道:“江湖之中,宫廷之外。这不就是我所向往的生活吗?可惜我是契丹的王子,注定不能与心爱的人相忘于江湖。”耶律阮一路深思,回到前营驻地的时候,仍然沉浸在对陆司怡的眷恋中。 数日之后,耶律德光进入晋国都城,第一件事便是提见石重贵。石重贵不卑不吭,惹得耶律德光龙颜大怒,心中已存回生无望的念头。幸亏有耶律阮在皇帝面前委婉劝解,石重贵才逃过一劫。 死罪已免,活罪难逃。在耶律德光眼中,石重贵是抗击契丹的罪魁祸首。耶律德光思前想后,决定将石重贵迁往两千里外的黄龙府,永绝中原故臣将来再度拥立晋帝的妄想。 石重贵及晋国的皇亲国戚数百人,在身着盔甲的契丹骑兵的护卫下,一路北上黄龙府,沿途并未遇见有人前来袭扰。石重贵到了极寒之地,放下九五至尊的架子,与普通百姓一起下地耕种。直到后周显德年间,石重贵等人还生活在北方。 陆司怡与石重贵同在宫中数年,虽然曾经互相爱恋,但由于世事的无常,二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那晚陆司怡从小巷离去,与別远清长途跋涉半月余,来到了瀛州的雾灵山。二人抬头仰望山间,并无看到有任何人烟。陆司怡策马飞奔到山上,发现雾灵派的楼舍已被焚毁一空。陆司怡心中悲痛万分,独自向山顶走去。別远清从未见过师父如此伤心,这时初到祖师爷燕云真人创派之地,却见到山中一片狼藉,心里也是万分地惆怅。 二人行了数里陆,终于来到了山顶。山顶颇为平阔,道路从枯草间蜿蜒到一颗大树下面。陆司怡望着那颗大树,对別远清哽咽着说道:“清儿,那颗树下面,便是存放祖师爷石棺的暗室。为师已有十几年没有回来。如今雾灵派人去楼毁,再不复当年的盛况。我们进去拜祭祖师爷之后,就下山去吧。” 別远清向来对师父言听计从。她飞身行至大树下,沿着树干走了几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问道:“师父,这里除了这棵树,剩下的只有悬崖了,祖师爷的墓室在哪里呢?”陆司怡道:“这是天机,本来不可泄露。不过你是我的徒儿,告与你知晓也无妨。” 陆司怡走到树下,寻着按照燕云剑法布下的机关,轻轻将手放上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树干从中间缓缓已开,约莫可容下一人侧身而过。別远清惊讶得睁大了双眼,这时见到树干即将关闭,连忙跃身进入树中。 两人从树干顺势而下,走到树根尽头,发现有一堆泥土挡在身前。陆司怡微运真气,将泥土连同石门一齐推倒。那日契丹士兵强攻上山,丰雪怜绝望之中启动了机关,山顶的泥土顿时松动,将地下的石门也掩埋起来。 石门重新打开之时,一股呛人的气味从墓室中飘出来。陆司怡和別远清一面用衣袖遮住鼻子,一面飞快打开镶嵌在悬崖峭壁上的窗户。这些窗户的支架在室内,当时乐异扬二人从石窗飞出,窗户又自动关闭。这些窗户开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整个石室才变得空气清新起来。 陆司怡走到神龛面前,默默地磕了三个头。別远清学着师父的样子,也照样行了礼。陆司怡起身后,轻声说道:“师父,徒儿看您来了。徒儿今后会在山中陪伴您,将我们雾灵派发扬光大。” ------------ 第二百三十一章 重振雾灵 陆司怡身居晋国宫廷十几年,每日除了睡觉和吃饭,大多数时间都在修炼燕云剑法。 X陆司怡当年下山之时,已将燕云剑法融会贯通。这些年勤加练习,剑法愈来愈炉火纯青。起初她还用长剑翩翩起舞,等到登峰造极之时,单用衣袖便可与人匹敌。 雾灵派楼舍尽毁,数百弟子死伤殆尽。重振雾灵派是难上加难。别远清听了陆司怡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此话当真?” 陆司怡转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清儿,祖师爷传下的剑法精妙绝伦,你已经深有体会了。为师从香儿那个丫头口中得知,丰雪怜位居雾灵派圣母之后,无一日教授过燕云剑法,因此我们雾灵派才日渐式微,最终被契丹士兵攻灭,实在让人感到惋惜!为师对宫廷生活早已厌倦,下半生只想在山中传道授业,让雾灵派能够傲立武林。” 别远清道:“契丹鞑子太可恨,我们迟早会报仇雪恨。”陆司怡点头道:“报仇之事,单靠我们二人是完成不了的。只有修习好燕云剑法,将来才能所向披靡。”她说完之后,环顾墓室一周,目光突然停留在神龛下面。 那里似有一封书信。陆司怡长袖飘去,将信卷回手中,展开之后,竟让她大吃一惊。书信日期为开运三年七月,写信之人正是乐异扬。信中原文如下: 令狐兄手书,前日递予,劳问甚厚。书中片语,亦多可喜。然其习武之理,予不得不辩。欲采拮其华实,咀嚼其膏味,唯气之不可废也。入于眼,定于中,以游于物之外,此气之使然也。一旦气夺刀剑,则思益进,而智亦长,才亦相随矣。夫如是,则为子贺;未若也,亦分之宜。 “起居无时,唯适之安”,于习武犹可,然非余辈之可为也。必也隐居之侠士与乎得道之高僧哉。吾济俗人,欲求功夫于须臾间,此法可为哉? 至若精于一招一式者,窃为君虑之。精于毫厘,失之者众。寻乃孤陋寡闻矣。由之行事无矩,游谈无根。胡为退敌?可不惧乎?他日令狐兄视之,亦可明予心也。 乐异扬写信之时尚在开封府,那时他刚收到令狐城的来信。令狐城在太原加入北平王的河东军,被编在郭威将军旗下。由于令狐城武艺不薄,逐渐得到郭威的赏识。令狐城想起好友乐异扬,多方打听才知道他到了开封府。令狐城在信中阐述了自己对习武的看法,并邀请乐异扬加入河东军抗击契丹。 乐异扬后来临时北上,写好的回信未能够寄出去,于是一直留在身上。 陆司怡将信中的文字逐字逐句念出,末了叹道:“没想到乐异扬小小年纪,竟然对武学有如此见解,让好多武林侠士自愧不如!”别远清点点头,说道:“乐公子天资极高,当真让人钦佩不已。只是徒儿有一事不明,乐公子怎会进入祖师爷的墓室。”陆司怡道:“这个不难,你以后有机会当面问问他就清楚了。” 两人在墓室中又待了片刻,关好悬崖上的窗户,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地面。 不知何时开始,山顶聚起了百余名女子,他们全是雾灵派的幸存的弟子。陆司怡和别远清刚从树干中间走出,那些人就纷纷围了过来。其中一人扬起长剑,正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叨扰我派圣地?” 陆司怡望见那人,见她不过是十**岁的姑娘,便柔声说道:“小妹妹,我是燕云真人的徒儿,今日特意过来拜祭师父。”那些人听后对视一眼,并不信服她。陆司怡笑道:“当年我离开雾灵山的时候,你们都还没有入门呢。”说完,她将怀中的令牌取出。 这块令牌由黑檀木制成,上面刻着“雾灵”两个鎏金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些人望着这块令牌,连忙下跪道:“不知是掌门驾到,我等罪该万死!”别远清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块令牌什么来历。 陆司怡急忙走过去,让众女子起身,然后说道:“各位妹妹,自燕云真人驾鹤西去之后,我们雾灵派就只有圣母没有掌门。不是丰雪怜不想做掌门,而是雾灵派早有规定,唯有挟持令牌的人才够资格。我早年下山为兄长报仇,长期逗留在中原。此次我回来,便是想着重振雾灵派!” 那些雾灵派弟子听后心中大喜,异口同声说道:“今后我等全听掌门吩咐!” 当日众人安葬好丰雪怜之后,又在瀛州四处打探丰若香的消息。当得知丰若香和苍穹山庄的那些少年已被一个女侠救走,众人想到小师妹脱离了契丹人的魔爪,至少暂时性命无忧,便陆续回到雾灵山。 陆司怡安抚完这些女子,随她们一道回到楼舍遗址。一百余名女子分工而作,用了两个月左右,建起了十几栋小木屋和一个宽阔的大厅,作为雾灵派的临时楼舍。 幽寂谷中,此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自从几大弟子返回谷中,将沿途所见所闻托盘而出之后,葛岷山已知当初何人偷了武林秘笈。他年龄已近八十,对世上的纷争并不感兴趣,只是严格约束弟子,今后不得再轻易踏入江湖,以免惹祸上身。章应闲自知理亏,从此沉默寡言,专心修行武功。其他几个弟子经过尘世的磨练,对自己的要求愈来愈高,不再像以前那样懈怠。 乐异扬与未婚妻到了幽寂谷外,暂时住在梅九通夫妇旁边。葛岷山听说乐异扬回来,隔日清晨就差人请他到谷中一叙。乐异扬沐浴更衣之后,携着青云剑如约而至。两人坐在高高的楼阁之中,一面慢慢地喝着茶,一面谈论着黄老之道。 葛岷山颇有见解,开门见山地说道:“乐公子,老夫终于盼到你回来了。正所谓君子无所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君子不怨天尤人,故能知足常足。君子顺应天命,故能承天景命,无为而无不为。”r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幽谷受教 葛岷山的一席话让乐异扬觉得莫名其妙。葛岷山却满脸笑容,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说道:“我们道家最重清静无为、修身养性。公子如若除却心中的烦恼,潜心在谷中修炼,总有一日会超凡脱俗。” 乐异扬道:“晚生从小学习儒家之术。孔圣人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儒家的精华就在于‘仁义礼智信’五个字。知晓仁,才能够有怜悯之心;知晓义,才能够挺身而出;知晓礼,才能够处事得宜;知晓智,才能够明辨是非;知晓信,才能够以诚待人。君子不入世则已,入世则必先修其身,深谙仁义礼智信之道,继而齐其家、治其国、平天下。”他停了停,哀声说道:“晚生自以为学了儒术便可让百姓脱离苦海,没想到仍然无法阻止契丹铁骑践踏中原。” 葛岷山听后思索了片刻,对他说道:“乐公子,世事变幻无常,不必计较得失。老夫自幼跟随黄王南征北战,见过黄王的军队由盛变衰。只是我们是屡败屡战,从未有过放弃的想法。公子乃谦谦君子,自当有所作为。老夫今日约你前来,正是想好好开导你。” 乐异扬觉得葛岷山言之有理,说道:“晚生除了一些轻功之外,其余武功差不多全都失去。如今只能从头来过,希望不会辜负前辈的期望。”说完,一边端起茶杯,一边将过往之事娓娓道来。 那日横空袭来一阵阴冷的黑雾,将乐异扬体内极阳的真气尽数吸走。乐异扬说出此事的时候,葛岷山并不觉得惊讶。修道之人早已深谙阴阳之理。《黄帝内经》有言:“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葛岷山叹了一口气,说道:“天意不可违啊!乐公子,你不必灰心丧气。祸兮福之所倚。你今年才十七岁,的确不能有太多内力在体内,否则一旦真气冲破膻中穴,你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乐异扬刚刚饮了一口茶,这时听了葛岷山的话,连连呛出声来。葛岷山关心道:“乐公子,你没事吧?”乐异扬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摆摆手说道:“晚生没事。” 葛岷山道:“乐公子,老夫不是有意吓唬你。凡事都得循序渐进,习武更是如此。没有几年的积累,就算旁人将功夫传给你,也是有害无益。”乐异扬点点头,说道:“前辈之言如雷贯耳,晚生定会铭记于心。”葛岷山面露微笑,从怀里取出一本书,说道:“如今你要从头再来,这本《少阳神功》心法送给你,你好好练习,一年之后再到谷中相聚,到时和我的徒儿比试。” 乐异扬本想拜葛岷山为师,但听他这样一说,拜师的事情暂且搁浅。他接过《少阳神功》心法,问道:“老前辈,晚生有一事未明。数月前你给了我《太阴剑法》剑谱,现在又给了我《少阳神功》心法,晚生不知该练习哪种武功,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太阴剑法是《元和秘笈》上最高深的武功。幽寂谷中虽然人才济济,但无一人习得太阴剑法。少阳神功则是葛岷山潜心数十年的内功大成,实为幽寂派的镇派之宝。太阴剑法与少阳神功孰优孰劣,迄今为止还无人可见分晓。 葛岷山并不回答,却起身说道:“乐公子,你是喜欢天上的阳光多一点,还是喜欢山间的薄雾多一点?”乐异扬心中一惊,猜不透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如实说道:“阳光和薄雾都是飘渺虚无,晚生两个都不喜欢。”葛岷山哈哈大笑道:“乐公子,既然你都不喜欢,那还是好好练武吧。” 乐异扬从幽寂谷回来,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葛岷山的话,行出数里路才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地说道:“如果没有阳光,哪里还看得见薄雾。少阳神功是内功心法。只有学成少阳神功,才能领会太阴剑法的招式。陆之诚仓促间习得太阴剑法,但没有强大内功护体,倘若遇见一流的高手,后果会怎样真是难以设想。” 快到居住的山口的时候,乐异扬远远就望见萧翠心的身影。他此时心情大好,不再沉迷于武功尽失的痛苦之中,连忙施展轻功,迅速飞向未婚妻身旁。 萧翠心也缓缓走过来,未等乐异扬站稳,就紧紧地抱住他,说道:“扬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乐异扬看到她眼角还有泪珠,心中一阵迷糊,以为是她片刻未见到自己,便想念得哭起来,于是打趣道:“萧妹,我才离开两个时辰,你就伤心得落泪。万一哪天我死了,你不是要哭得肝肠俱断。”萧翠心急忙说了声“呸呸呸”,道:“扬哥哥,你就知道瞎说,我不理你了。”说完将身子转过去,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乐异扬用手抱住她,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说道:“萧妹,我错了还不行!你若不是伤心,为何会流泪?”萧翠心道:“翟姐姐和梅大哥要走了,我是舍不得他们才这样的。” 乐异扬清晨刚刚离开,就有二十余名身穿便服的人骑着马朝山中飞奔而来。这些人都是石重贵的宫廷侍卫,为首之人是郭荣,他身后跟随的是杜迟。杜迟是杜重威的儿子。杜重威投降的那一日,杜迟就在京城当众宣布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仍旧做他的大内侍卫,尽忠职守地保卫石重贵的安危。 开封城破,契丹士兵朝皇宫猛扑过来。郭荣率领数百侍卫与契丹士兵拼死一搏,死伤殆尽。石重贵不忍心这些侍卫全都为自己殉葬,下令剩余的几十人立即撤退。皇命不可违。郭荣、杜迟等人虽然存了与晋国共存亡的念头,此时也不得不突围出去,以便将来有所作为。 郭荣等人突围之后,一直在开封府外密切监视城中动态。耶律德光下旨将石重贵及一干皇亲国戚前往北方,仅派出三百契丹士兵护送。郭荣与杜迟商议一番,决定在半路下手将皇上救出来。 ------------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救主惨败 郭荣、杜迟等人计谋已定,便一路跟随押解晋帝石重贵的契丹士兵。顶点更新最快从开封出发,郭荣等人碍于沿途有契丹大军驻扎,未敢轻举妄动。一行人经过幽寂谷上面的山道,竟无意中遇见了梅九通。梅九通知晓众人来意,不禁感叹万分,坚持要邀请郭荣等人到山谷一会。 郭荣、杜迟与梅九通素来相识,此时异地重逢,虽已是物是人非,但仍然休戚与共,相约一起救出皇帝。梅九通与翟镜月商议一番,决定想将她留在谷中,这里有乐异扬相护,可保自己妻子性命无忧。翟镜月岂肯与夫君分离,当即收拾好行李,骑上骏马与众人飞奔而出。梅九通无奈地摇摇头,只得随后疾驰跟上大队人马。 萧翠心从窗户中望见众人离去,本想出门为梅九通夫妇送别,蓦然之间,发现杜迟也在其中。杜迟一向爱慕萧翠心的才艺美貌,若是此时与之相见,定会惹出不少麻烦。萧翠心如今已是乐异扬未婚妻,心中难免多了几分矜持。这时眼见情同姐妹的翟镜月毅然离去,她只能含泪放下窗户,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但愿他们此次的行动能够有惊无险,众人完成任务之后得以全身而退。 耶律德光老谋深算,料到沿途会有冒死营救石重贵的人,早就安排好两千弓箭手悄悄跟随囚车之后。还好郭荣、杜迟没有提前动手,不然估计早就身首异处。 梅九通等人动身之后,又行了数十余里,进入一条狭长的山道。郭荣等人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怨气,遂兵分两路夹击负责那些契丹士兵。梅九通望见山道边深不可测的悬崖,担心一旦遇到埋伏便回生无望,却瞧见大内侍卫驱身飞出,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妻子冲过去。 那些士兵望见劫囚之人来势汹汹,却并不慌张,一面围着石重贵等晋国皇族的囚车,一面扬起大刀沉着应战。契丹士兵皇命在身,不敢有丝毫懈怠。郭荣等人救主心切,只求速战速决。 众人在狭长的山道短兵相接,自是一番凄惨的场景。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双方正打得胜负难分,忽然从山道四周冒出青烟,接着发出一阵长长的号角声。那号角声响彻山谷,在场诸人立即停止打斗,全都扔掉手中的兵器,纷纷用手捂住耳朵。 石重贵等晋国皇族双手被牢牢束缚住,无法承受住巨大的号角声,百余人口中都吐出了鲜血。号角声持续片刻,这才停下来。再看石重贵等人,全都气息奄奄。有几位身体羸弱的嫔妃,此时已经被号角声震得肝胆破裂而死去。 号角声停止之后,从山道四周涌出全副盔甲的弓箭手,对着郭荣等人不停地张弓放箭。郭荣、杜迟、梅九通一面挡箭,一面飞向石重贵的囚车。那些弓箭手素问石重贵不怕死,这时都将弓箭对着他。 石重贵经过数日的折磨,早就将复国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时只想保住自己和随行皇族的性命,于是大声喊道:“各位契丹将士切莫放箭,重贵自有办法劝退劫囚之人。”话毕,便转头对郭荣等人说道:“郭侍卫,你们忠君之事,朕已知晓。无奈大势已去,就算你们将朕救走,晋国的山河也难恢复。自古亡国之君逃脱一死已是万幸!各位侍卫当以保重性命为要,切莫再为朕做无谓的牺牲!” 契丹士兵中听得懂汉语的人,遂将此话传与将军听。那个契丹将军听后哈哈大笑,说道:“这些晋国侍卫胆大包天,连契丹皇上的俘虏都敢劫持。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终将士听令,除了石重贵之外,其他人皆可杀。” 郭荣虽然听不懂契丹话,但从那人凶神恶煞的表情已经得知其意。遂率手下之人强行营救石重贵。那个契丹将军气得胡须上扬,连连挥手众人放箭。山道中契丹士兵已经躲到数丈之外,扬起大刀以逸待劳。 参与这次行动的晋国侍卫不过二十余人,哪里抵得住如雨注下的利箭,这时纷纷倒地而亡。杜迟武功稍弱,不多久也前胸后背各中一箭,从山道外向悬崖处摔落。梅九通业已身中一箭,却死死护着翟镜月,不让她枉死其间。他趁契丹士兵稍微松懈,便携着爱妻就从悬崖处翻身而下。 郭荣见杜迟、梅九通纷纷跌落悬崖,估计几人的性命不保,心中已萌退意。这时山道上的晋国侍卫不过四五人,除郭荣之外,皆已身受重伤。其中一个侍卫望见这情景,面对着郭荣说道:“郭大人,快下令撤退吧!如此打下去,不仅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恐怕还会连累皇上的性命。” 郭荣听后心中一怔,此时他已背靠囚车,一股鲜血从刚才说话之人身上飞来,将他的衣衫染得鲜红。那个侍卫身中十余箭,倒地之前仍挣着眼睛,弱弱地说道:“郭大人,快走!”郭荣悲伤地望着那人,尚未来得及思索,胸口就中了一支利箭。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剑插在布满尸体的地上,不再做任何抵抗。 那个契丹将军见状,心中洋洋得意,挥手让身后的契丹士兵停止进攻。山道上的契丹士兵早就摩拳擦掌,希望能够将郭荣碎尸万段,以便震慑晋国故民,断了他们复国的决心。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石重贵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石重贵在囚车之上呆若木鸡,不忍昔日的御林侍卫被乱刀砍死。那个契丹将军朝山道中的士兵使了一个眼神,就有百余名契丹士兵将囚住石重贵等人的马车移走。 等到囚车行驶出数里开外,这些契丹士兵才缓缓向郭荣靠近。郭荣望见那些契丹士兵高举大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阴险的笑容,冷冷地骂道:“契丹鞑子,你们不过横行一时罢了。十八年之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定会将你们驱除出中原。” ------------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临危解难 那个契丹将军并不急于取郭荣的性命,倒是让手下之人吹起号角,庆祝成功剿灭劫囚的晋国侍卫。郭荣胸中满是怒气。他这时身中利箭,虽然号角声较前弱了几分,但仍然不住地口吐鲜血。那些契丹士兵死死地围在他,不停地手舞足蹈,故意向失败者耀武扬威。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些契丹士兵跳累了,方才慢慢停顿下来。站在一旁的契丹将军示意众人散开,自己则挥着锋利的大刀一步一步向郭荣走进。郭荣自知难逃魔爪,稍微镇定下来,两眼凝视着逐渐靠近的敌人。 那个契丹将军走近之后,将大刀靠在郭荣的脖子上,用并不流利的汉语问道:“死到临头,你可有什么话要留下?”郭荣冷冷地望着那人,“呸”了一声,就再不答话。那人见状恼羞成怒,猛地抬起大刀向郭荣项上挥去。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时,突然从山道一旁的树林里飞出一颗石子,将那个契丹将军的大刀击落在地。 契丹士兵忽遇变故,立即警惕起来,每个人都拔出兵器,双眼牢牢盯住石子飞来之处,只见一男一女从数丈外的林中走出。那男子穿着白衫,女子则一身紫衣。两人正是乐异扬和萧翠心。 乐异扬从葛岷山那里回来,听了萧翠心的诉说,才知道梅九通随了郭荣去营救晋帝。乐异扬心中大骇,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妥,携着青云剑就要前去相助一臂之力。萧翠心与翟镜月一样,见到自己心上人即将动身,也使性子要跟去。 乐异扬执拗不过萧翠心,只能带着她同乘小白马,但要求她与自己寸步不离。萧翠心微微一笑,说道:“扬哥哥,你放心,这次我若去了,担保那些士兵不敢为难你。”乐异扬将信将疑,但想到她是契丹的郡主,心底方才放宽,驾着小白马飞快向山外疾驰而去。 那个契丹将军见了来人,怒道:“你们是何人?竟敢阻挠官兵处决俘虏!”乐异扬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有些恼火,思忖道:“这人依仗己方势大,竟然如此嚣张。若在昔日,我早就挥剑取了他的首级。但如今自己武功消失殆尽,青云剑未必可以击退来敌。要想救得郭荣性命,还是需要智取才行。”于是说道:“我不过是山间的小民,见到你们滥杀无辜,这才出手阻拦!”那个将军正色说道:“一派胡言!你这人年纪不大,倒也心机不少!这人企图救走重犯石重贵,其罪不可赦!” 郭荣见到乐异扬和萧翠心,挥手说道:“乐公子,你非公门中人,不要趟这个浑水,赶快带萧姑娘离去!”乐异扬道:“郭大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乐某虽然武功微弱,但绝不会坐视不管!” 那个契丹将军哈哈大笑道:“小子,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我们设下的天罗地网。”言毕,他朝身后士兵望了一眼。那些人心领神会,举起弓箭对准乐异扬三人。 乐异扬将萧翠心护在身后,拔出青云剑,照例按运内功,却发现丹田空虚,这时背后一凉,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处冒出。原来自从那日受伤之后,又遭受邪风黑雾围困,他的武功和内力都渐渐消失。乐异扬望了手中的青云剑,想起过去靠它叱咤风云,连连击败拓跋济予和通天邪主,如今连普通的弓箭都没法挡住,真是枉费了一把上好的宝剑! 那个契丹将军发现对方举止间的细微异常,心中已猜出几分,傲慢地说道:“小子,你们两人不知好歹,此番是自寻死路!不过本将今日心情大好,可以额外开恩,留住这个小姑娘的性命!你放心,你们死后,我定不会亏待这个小姑娘!哈哈哈!” 乐异扬与萧翠心对视一眼,将青云剑放回剑鞘,淡定地说道:“萧妹,这人如此狂妄,而我又武功尽失,真的应了你那句话,我和郭大人的性命,就系于你一人身上了。”萧翠心莞尔一笑,说道:“扬哥哥,我不过是说笑的,你还当真啊。既然你已经发话,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翠心已经胸有成足,故而在此危急关头,仍然不忘与心上人打情骂俏。 郭荣听了二人的对话,心中是云里雾里。萧翠心不过是别情楼的歌女,虽然名动京城,但此时生死攸关,终不能依靠她的美色去说服契丹士兵手下留情。他见萧翠心迈开步子走出去,起身大声制止道:“小姑娘,万万不可。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郭某就算是死也不能连累你!” 萧翠心转身笑道:“久闻郭大人忠肝义胆,小女子钦慕不已。如今中原百姓生灵涂炭,郭大人应当以百姓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郭荣见她心意已决,担心她身遭不测,慌忙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我皆是八尺男儿!这事要是传出去,你我的颜面何存!今日横竖是一死,倒不如直接让那个契丹将军动手。” 乐异扬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郭大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虽然形势危急,但说不定很快会有转机。”郭荣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乐公子,郭某没有你这么淡定。萧姑娘弱女子一个,让她舍身去救我们两个,真是难为她了!” 那契丹将军望见如此俊美的少女走进,不由得心花怒放,说道:“小妹妹,你不仅美若天仙,还挺会识时务。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保管你这辈子有享不尽的清福。” 萧翠心不屑地说道:“我要是不答应你呢?你是不是会一刀杀了我?”那人听后一愣,又突然大笑起来,说道:“你会答应我的。到了上京,就由不得你了。到时让你尝尝做女人的滋味!”萧翠心气得颜面发青,猛地朝那人脸上扇了 一掌。 那契丹将军退后两步,指着萧翠心怒道:“你竟然不知好歹!本将原想怜香惜玉留你一命,谁知你这般不识好歹!休怪我辣手无情!”说罢便号令众人放箭。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息事宁人 萧翠心用契丹话大叫道:“且慢!你们可知我是谁?”话音刚落,就从腰间取出耶律德光送给他的金牌。那些契丹士兵望见金牌之后,不觉大吃一惊,连忙将举起的弓箭放下。 那契丹将军以为士兵受到蛊惑,上前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放箭!”士兵们仍然无动于衷。萧翠心举起令牌说道:“我乃皇上的亲侄女,前营统帅耶律阮的妹妹。你们谁敢轻举妄动!”萧翠心手中的金牌,只有太子耶律璟和公主耶律钟盈才有。契丹的郡主何止百人,耶律德光单单赐予萧翠心金牌,可见她在皇室中的崇高地位。 那契丹将军与萧翠心近在咫尺,这时定睛一看,发现她手中的金牌千真万确,这时吓得双脚发软,连忙躬身说道:“不知郡主驾临,属下有失远迎。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望郡主赎罪!”那些契丹士兵听了统领的话,全都跪下说道:“还请郡主开恩!” 萧翠心将金牌放好,然后说道:“还好你们认得这块金牌,不然我这个郡主就死在你们手中了。好了,你们平身吧!”那个契丹将军起身后,颤颤巍巍道:“多谢郡主既往不咎,属下定当肝脑涂地,为郡主效劳!”萧翠心板起脸,故意说道:“你先别向我谢恩。本郡主可以放过你,难保皇上不治你罪!若想息事宁人,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那契丹将军此时心中犹如巨浪翻滚,小心翼翼地说道:“郡主,请问是哪三件事?属下都定当竭尽全力去办。”萧翠心见此人已经上钩,方才轻声说道:“你听好了。第一、尽快安葬好死难者的尸体;第二、务必优待石重贵一行人;第三、千万不要暴露本郡主的行踪。”那个契丹将军连连点头,等到郡主讲完,立刻安排人去办。 乐异扬走过去,好奇地问道:“萧妹,你跟那契丹将军说了什么,竟让他如此俯首帖耳。”萧翠心如实告诉乐异扬,然后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扬哥哥,我本是契丹人,却帮你们晋国人的忙。要是叔父和哥哥知道,又要怪罪我了。”说完欣然一笑,将自己的郡主身份忘掉,又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契丹士兵掩埋完尸体后就动身出发。郭荣望见渐渐消失的人影,自责地说道:“皇上,郭荣办事不力,没能救你出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乐异扬走到他的身后,安慰道:“郭大人,生死有命,不可强求。萧妹已经嘱咐那个契丹将军,皇上定不会再遭不测。”郭荣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 郭荣转过身望着萧翠心,过了片刻才说道:“萧姑娘,没想到你竟然是契丹郡主。今日承蒙搭救,郭某感激不尽!”萧翠心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地说道:“郭大人严重了。你要谢就谢扬哥哥吧。若不是他要来助你们一臂之力,我也不会跟过来了。”郭荣点点头,说道:“萧姑娘言之有理。” 乐异扬一边听二人谈话,一边环顾四周,惊讶地问道:“怎么没有见到梅大哥夫妇?”郭荣心头一酸,抬头说道:“乐公子,实不相瞒,随行的御林侍卫,加上梅九通夫妇,除了我一人,全都殉难了。”他指着悬崖说道:“梅九通夫妇,还有杜迟公子,都跌落到山崖下面,恐怕已是尸骨无存!” 乐异扬头脑一片空白,几乎站不稳身。萧翠心听到“尸骨无存”四个字,当即晕了过去。乐异扬见状,急忙深吸一口气,用手挽住她的腰,将她扶起身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萧翠心才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问:“扬哥哥,翟姐姐他们真的死了吗?”乐异扬安慰道:“萧妹,你先不要着急,只要没有见到尸体,梅大哥等人就有一线生机。”萧翠心缓缓起身,走到山道边上,望着深邃的悬崖,摇着头说道:“这么高的悬崖,肉体之身怎能幸免于难?”但她还存有一丝的侥幸,要亲自下去寻找。 乐异扬明白未婚妻心中的痛苦,毕竟她与翟镜月朝夕相处十余年,两人早已情同姐妹。 郭荣有箭伤在身,又经过一番恶战,而今已是筋疲力尽,于是说道:“乐公子,萧姑娘,不好意思,郭某身体欠佳,不便一同前去,还请见谅。”乐异扬道:“郭大人见外了。你受了重伤,应当好好养伤。这里是荒郊野外,不如到寒舍小住几日。寒舍就在梅大哥家的隔壁,你顺路返回很快就可以到达。” 郭荣想起那日在梅九通家的情景,连连罢手说道:“梅大人已经被我害死,郭某还有什么颜面再去疗伤。”说完走到树林里,牵出一匹骏马。 乐异扬见他身体尚弱,关心地说道:“郭大人,你的箭伤很重,不能长途奔波。”郭荣心意已决,说道:“中原已被契丹侵占,我郭荣不能留下了。如今晋国只有河东一席之地尚存,刚好我父亲在北平王军中任职。我就去河东太原府了。”郭荣养父名为郭威,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的心腹大将。郭荣此番前去,正是为了说服刘知远出兵匡复晋国。 乐异扬见他要去太原投靠亲人,便不再加以阻拦,心中想起好友令狐城,于是说道:“郭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托,还请成全。”说完伸手进怀中摸了一会,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不禁皱起眉头。郭荣在马上等了片刻,问道:“乐公子,你在找什么呢?”乐异扬耸耸肩,笑道:“我的好友令狐城在太原军中,我本想让你替我给他带封信,哪知写好的信不翼而飞了。” 郭荣道:“你放心,我已记下他的名字,若是此番正好遇见他,我一定转达你对他的思念之情。”乐异扬拱手道:“如此就麻烦郭大人了!”郭荣点点头,说了声“后会有期”,就挥着马鞭扬尘而去。 ------------ 正文(下) ------------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下崖救人 时日正当午后,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显得格外的温暖。郭荣虽然中了箭伤,但此时已经拔出箭头,心脏四周的穴道也已用内力封住,郭荣的身体数日之内并无大碍。他快马扬鞭行出十余里路,来到一个岔路口。郭荣抬头望着天上的艳阳,估算出太原府的方向,又加快马鞭向西北方向赶去。 郭荣匆匆离去之后,乐异扬心中感叹万千。萧翠心漫步走过来,从身后轻轻地抱着他,柔声问道:“扬哥哥,心儿从未听你说过你那个少年好友。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你如此牵挂。” 乐异扬抚摸着她的双手,坦然地说道:“萧妹,我这个好友名叫令狐城,是鲜卑族后裔,从小与我在代州边境一起长大。那日契丹骑兵入侵,我与令狐兄都失去了家人。我们相约离开家乡,刚到太原府,就恰逢北平王刘知远的军队招募新兵。令狐兄当即应征入伍。由于我要去开封寻找父亲的故人,因此与他分离。自那以后,我们时有书信往来。一月前我从信中得知,令狐兄在军中表现突出,多次受到北平王的嘉奖,如今已升至军中的一名校尉。令狐兄比我不过大几岁,已经取得如此大的功绩。而我熟读圣贤书十余载,如今却落得一事无成。看来真是命运的捉弄。”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萧翠心听后鼓励道:“如今世道已然不古,儒家的那些道理恐怕难有用武之地,反而是那些英雄侠士可以大展神威。扬哥哥,你天资极高,能够在短短数月领悟回虚剑法。如今虽然武功暂时失去,但你还是可以从头来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葛老前辈送你《微阳真诀》,就是让你潜心下来修炼武功。我想假以时日,你的武功终会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乐异扬听后连连点头,说道:“萧妹,多谢你点醒我。其实武功高不高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够保护心爱之人。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体会《微阳真诀》的要旨,不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 两人在山道上休息了片刻,想起还要去悬崖下寻找梅九通等人,便不再拖延时间,立即动身前往崖底。这里的道路曲曲折折,从远处望去,就像一条巨蛇盘旋在山林间,但都无通往悬崖底部的道路。 两人行了半里路,并没有找到下崖的捷径。乐异扬小心的靠近悬崖边上,凝视了片刻,突然大声地叫了一声“啊”,过了许久,才有回声上来。萧翠心好奇地问道:“扬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乐异扬回过头,说道:“我探了探悬崖的深度,按照回声来估算,这个悬崖至少有百余丈。寻常人跌落下去,哪里还会有性命。”他本是实话实说,却没有注意到未婚妻脸上惊慌的表情。等到他发现之时,已经为时已晚,萧翠心脸色苍白,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乐异扬转身抱住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过了片刻,突然听到山崖下传来老鹰长鸣的声音。乐异扬与萧翠心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山崖。两人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去的幽寂谷,这时也想依葫芦画瓢,让老鹰带着飞下山崖。等到望见那只老鹰飞出,两人不禁大失所望。这只鹰实在是太小,连一个人的重量都承受不了。 正当两人沮丧的时候,又有一只老鹰飞上来。这只老鹰个头同样不大,但脚爪子上却系着一片白布。乐异扬来不及多想,拔出青云剑就朝那只鹰挥去,刀光闪过之后,那片白布慢悠悠地从空中掉落。 那只鹰受了惊吓,恶狠狠地对着山道上的人鸣叫了一声,然后拍着翅膀飞走了。在这寂静的晌午,在这杳无人迹的山林中,这声音足以使任何勇敢的心灵为之振奋,又足以让任何懦弱的生物退缩。那只鹰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与天空融为一体。 乐异扬对着天空微微一笑,伸出手接过落下的白布,发现上面用鲜血写着八个字:杜迟困于崖半树中。他将白布提给萧翠心,说道:“萧妹,杜公子还活着。”萧翠心望了一眼,惊讶地说道:“这的确是杜迟的字。”乐异扬若有所悟,说道:“我想到下去的办法了。悬崖上有树木,就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可以先将树枝编成绳子,再去救杜迟,说不定梅大哥夫妇也在那里。” 萧翠心听后顿时打起精神。两人连忙寻找树枝,一条一条连上,再用力拉紧,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到了申时左右,终于编成长达数十丈的绳子。萧翠心担心绳子长度不够,又寻找了十余根树枝,将绳子增长了三四丈。两人把绳头牢牢系在山道一侧的大树上,将剩余的绳子全都搬到悬崖边上。 乐异扬立在悬崖边,将青云剑递给萧翠心,不舍地说道:“萧妹,请你帮我保管好青云剑。我现在下崖去,身上的东西越少越好。万一途中碰到绳子折断,你还有这把青云剑可以留念……”萧翠心听到这里,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娇声说道:“扬哥哥,我不许你这样说。你务必要安然无恙上来。”乐异扬将剑递出之后,笑着说道:“我是说万一嘛。看你紧张的样子。萧妹放心,我这辈子还没有好好待你,上天不会这么不讲情面的。” 萧翠心本来忧心忡忡,听了这句话,“噗嗤”一声笑出,说道:“好了,你快下去吧。如果见到杜迟,就拉一下绳子。如果见到梅大哥夫妇,无论是生或者死,都要先拉绳子告诉我。” 乐异扬答应之后,就扶着绳子下行。他一面踩着石头,一面向下望去,只见十余丈外果然有一棵大树。乐异扬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失去了内力,但自身的轻功仍然可以运用自如。乐异扬快步飞身落下,到了那棵大树上面,绳子还有十余丈长。 ------------ 第二百三十七章 跌落深渊 这棵大树生在悬崖峭壁之间,枝丫颇为繁密。由于正是严冬,树梢上面并无叶子,远远望去,显得格外得苍凉。大树上下数十丈范围之内,并无其他可以驻足之处。其地的险峻程度,从半空中就可以窥出来。 杜迟全身夹在树枝中间,背部还有几处箭伤。他身子极其虚弱,本以为求生无望,却在恍惚迷惘中发现似曾相似之人的身影,于是深吸一口气,使尽全力喊道:“乐公子,是你吗?快过来救我!”乐异扬回答道:“不错,正是在下。你不可轻举妄动,我这就想办法过去。”他说完之后,想起对萧翠心的承诺,连忙用力拉了拉树绳。 这时已近傍晚,山中天色变暗,悬崖中渐渐升起白雾。乐异扬除了轻功之外,再无其他可以护身的武功。在陡峭的崖壁之上,纵使再好的轻功也无济于事。杜迟离他不过两丈,但却在另外一根树梢上。乐异扬抓紧树干,慢慢朝杜迟的位置移过去。 大树枝丫不平,虽然合围超过数丈,每根树枝却只有尺余大小。乐异扬走在上面,目光不敢斜视,心中寻思道:“《诗经》有言: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古之人不余欺也。然而一个人真的到了深渊之上,为了保住性命,又岂能战战兢兢呢?”咫尺的距离,乐异扬却行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 杜迟见到故人的面孔,又惊又喜道:“乐公子,开封一别之后,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候,已在这万丈深渊之上。”乐异扬望见他身上的箭伤,一面撕了半片衣衫做绷带给他系上,一面敦促道:“杜公子,你重伤在身,先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再说。”杜迟抬头望了崖顶,面露难色地说道:“此处是绝壁,要上去谈何容易?”他停顿了片刻,又说道:“不过我挺好奇,无缘无故,你怎么会下来?” 乐异扬一边扶着杜迟望崖壁走去,一边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杜迟听后心中一怔,垂头丧气地说道:“没想到我们二十几人,到最后几乎全军覆没!幸亏有翠心姑娘,不,应该称郡主才是。若不是她肯出面劝说,恐怕连郭荣都难逃契丹人的魔爪。”乐异扬怅然应道:“契丹士兵早有埋伏,只等你们掉进陷阱。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今后我们可得引以为鉴啊。”杜迟连连点头,只恨自己太心急,没能救得皇帝,反而连累了一干人的性命。 这时两人已到崖壁。乐异扬抓住树绳,对杜迟说道:“你受了伤,要先上去。我在后面好有个照应。”杜迟虽然起初推脱不就,但想到萧翠心一人在崖顶,时间一久难免出什么意外,于是终于答应,扶着绳子艰难地往上缓缓爬去。 乐异扬一直望着杜迟的身影,待他安全到达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他环顾树枝一周,没有见到梅九通和翟镜月的踪迹,对着崖底悲叹道:“梅大哥,你们夫妻伉俪情深,不愿陷入敌手,竟然双双跌落悬崖。小弟没能寻到你们尸骨,回去之后只能建个衣冠冢,岁岁为你们祈福,盼望你们在阴世可以安息。”他想到这里,眼泪禁不住流出来。 过了片刻,等到他心神稍宁之后,乐异扬才开始动身回去。这时天色已经漆黑,四周寂静一片。乐异扬握着树绳一步一步往崖顶攀援而去。 刚离开大树十余丈,就遇见悬崖下冒出一阵寒风。乐异扬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双手死死地攥住绳子,不敢有丝毫松懈。寒风愈来愈剧烈,将整个绳子吹得左右摇摆。 萧翠心和杜迟在崖顶的山道上用力地拉动绳子,试图将乐异扬尽快拉上来。树绳本来不甚牢固,经过三人上下的受力,突然从中间断开。绳子断掉那一刹那,乐异扬手中仍有半截树绳。他快速朝下跌落,等到靠近那颗大树的时候,连忙将手中的绳子抛出,却也无济于事。树绳刚刚挂住大树的枝丫,就被强大的拉力断为数截。 乐异扬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屏气凝神,仍由寒冷的气流从身边飞驰而过,心中想到:“萧妹,多保重,今生我们有缘无分,来世一定好好待你!梅大哥,翟姑娘,我随你们来了!” 萧翠心和杜迟两人猛地坐在地上,手中还握着半截树绳。两人心中都极其震动,当即明白乐异扬已掉下悬崖。萧翠心呆坐片刻之后,立刻飞奔道悬崖边上。杜迟以为他要做傻事,连忙飞身上去拉住她。 萧翠心用力去推开他的手,嗔怒道:“杜公子,请自重!我是扬哥哥的未婚妻。”杜迟并未听乐异扬说过此事,当次危机关头,也不容多想,用力将她搂在怀里,翻身回到山道中央。两人站定之后,萧翠心一巴掌打道杜迟脸上,哭泣道:“杜迟,你下流无耻!我已是扬哥哥的人,不容你如此无礼!” 杜迟好心被误解,摇着头说道:“郡主,你误会了。杜某是担心你想不开,才有违男女之防的。”萧翠心“哼”了一声,说道:“我与扬哥哥情深意笃,如今扬哥哥有难,我岂可坐视不管!”杜迟知道她在气头上,不敢与她顶嘴。待到半个时辰之后,萧翠心心中的气削去大半,杜迟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萧翠心听了杜迟的话,心中又存了一些侥幸。两人回到住的地方,搬了严严实实的绳子前来,下去那颗大树处寻人。到了那里,只见之前的树绳散落在树梢上,却并无乐异扬的身影。如今未婚夫掉落悬崖,恐怕凶多吉少。此处又无去崖底的道路,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萧翠心一时难以接受,竟悲戚的哭了出了。 杜迟见萧翠心悲伤欲绝,从怀里掏出手绢递给她,说道:“郡主,乐公子是谦谦君子,向来仁义为怀,但愿这回能够逢凶化吉。”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武功恢复 萧翠心抬头望着杜迟,眼中含着泪水,哽咽道:“杜公子,刚才是我不好,还请你见谅!”杜迟说道:“郡主严重了。我的性命是你们救的,受点委屈又有何妨?”萧翠心听后转过身,不再答话,只默默地望着崖底,希望能见到奇迹出现。 两人在树上一声不吭地站了个通晓。第二天拂晓,大雾已然退去,阳光照进悬崖,将整个山谷映得透亮。萧翠心朝树下望去,只见悬崖深不见底,崖壁之上并未发现人的踪迹,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扬哥哥,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杜迟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愁思的少女,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她,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郡主,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萧翠心此时胸中剧痛,但仍然细声说道:“多谢杜公子的善意。” 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中天。萧翠心一晚未睡,此刻是又困又饿,只能与杜迟离开大树,回到崖顶的山道上。 这番营救晋帝失败,反而连累了乐异扬等人,杜迟心中十分愧疚,稍事休息之后,他就骑上马准备离去。杜迟临走之时,见到萧翠心孤苦伶仃,不忍心将她留下,便说道:“郡主,你独自一人待在荒郊野外,会让乐公子九泉之下牵挂。何不随我回京城,毕竟那里还有你的亲人。” 萧翠心虽然对乐异扬情深似海,但如今两人阴阳相隔,终不能在这山林里耗费余生,于是点点头,答应杜迟去开封府和哥哥会合。 由于山峦挡住了阳光,悬崖底下竟是一片灰暗。崖底稀稀拉拉躺着十余人,过了数个时辰,没有一个人醒过来,这些人已然是死去。另一人半坐靠在石壁前,望着眼前的惨象,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人正是乐异扬。他从悬崖跌落后,一直顺着气流快速下沉,本来已经求生无望,谁知落下道百余丈时,突然听见有老鹰长鸣的声音。他使尽全力翻过身子,却见到数十只老鹰迎面朝自己飞来。 乐异扬大吃一惊,连忙抱住头部,任由老鹰的翅膀拍打自己的身体。那些老鹰全都惊慌失措,纷纷撞到他身子,然后才挣扎着离开。经过这一冲击,乐异扬下坠的身体骤然变轻,等到落地之时,竟如同从数丈高的树上跌倒而已。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伤得不轻。 崖底常年不见阳光,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积水沟,沟里全是淤泥。乐异扬背部着地,身子几乎陷进淤泥里。他用尽全力坐起来,借助昏暗的光线望去,发现四周有很多人的尸体。 乐异扬用目光探过去,在不远处发现了梅九通夫妇的身影。二人依偎在一起,深深陷入淤泥里面,只露出肩膀以上的地方。乐异扬大声呼喊了几声,并没有听到对方答话,才恍然大悟,原来两人已经死去多时,这时身子变得很僵硬。 乐异扬心中悲痛不已,只恨没能早点与萧翠心出现。他静静地坐了许久,最后终于想透彻,自言自语道:“梅大哥,在下有幸今生能够遇见你。你放心,我就算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将你们好好安葬。”他言语刚停,便扶着石壁起身,向前走出一步,安慰自己道:“还好两只脚没有摔断,不然就生不如死了。” 过了不知多久,乐异扬已将崖底的众人尸体掩埋好。这其中有晋国侍卫,也有契丹士兵。他特地将梅九通夫妇安葬在一起,然后心中默默念道:“梅大哥,你们一路走好。若我侥幸不死,定当好好拜祭你们。” 乐异扬完事之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他坐在坟堆间,扶着泥土就睡着了。过了几个时辰,肚子饿的“咕咕咕”地叫,他才想起自己一天未吃东西。乐异扬站起身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超前走去。 行出了数里路,终于到了一处明亮的地方。乐异扬向前方看去,几乎失望得晕厥了。原来下面还是悬崖,要活着离开这里难如登天。乐异扬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将双脚伸直,顺手拔出身旁的野草。这里虽然阳光充沛,此时处于寒冬,地上全是干枯的杂草。乐异扬咽了咽口水,一把将枯草塞入嘴中充饥。 到了傍晚时分,从天边飞回来几百只老鹰。那些老鹰尖爪利嘴,双眼闪着冷峻的光芒。乐异扬担心飞禽会伤人,连忙躲在一块巨石后面。那些老鹰远远就望见了乐异扬,这时嘶鸣着声音朝他飞过去。乐异扬手中并无兵器,仓皇间只能俯身拾起几颗石子。 那些老鹰见到猎物,顿时双眼发光,成群结队朝巨石飞来。乐异扬一面背靠着巨石,一面仰着头观望,只等老鹰俯冲下来,便抛出石子去驱赶它们。 还未等乐异扬反应过来,就有几只老鹰靠近他。那几只老鹰刚咬住乐异扬的手臂,立即全身抽搐而亡。乐异扬想起自己之前中过蛇毒,全身血液奇毒无比,方才松了一口气。那几只老鹰哪里知道这些,因此才会匆匆地毙命。 那些老鹰又长鸣一声,在空中徘徊了片刻,再次发起了进攻。乐异扬望见密密麻麻的老鹰,吓得双脚都软了。他无意间摆出“春风化雨”的招式,竟不知从何处来的神力,将他身体各个穴道打开。积压在他膻中穴的真气骤然释放,巨大的气场犹如排山倒海,将那些老鹰震出数丈之远。有十几只老鹰撞击到石头上,脑浆迸裂而死去。 乐异扬一招完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凝聚精神运功,再次使出“春风化雨”。那些老鹰见识过这招的厉害,都争相恐后地逃离。 原来乐异扬遭遇黑雾邪风之时,并不是真的丧失内力,而是全身穴道尽数被封,真气被牢牢锁在膻中穴中。这次他不幸跌入悬崖,途中经过老鹰的不停撞击,竟然将这些封闭的穴道解开,从而恢复了之前的武功。 ------------ 第二百三十九章 修行数月 当此危急紧要关头,失去的武功重新获得,这是乐异扬始料未及的。如今他已许久未进食物,身子还比较虚弱,虽然有神功护体,但仍需要处处警惕。还好那些老鹰刚刚吃了苦头,这时全都停在石壁之上,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乐异扬端坐在地上,一面提防着老鹰,一面调息着内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的肚子实在是饿的难以忍受,便顺手拾起地上死去的老鹰,匆匆将毛拔掉,张开嘴狼吞虎咽了几口,方才止住腹中“咕咕咕”的叫声。 山中的老鹰常年飞翔,翅膀和腿部都极其强壮。鹰肉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但用来填饱肚子却是一个好主意。乐异扬一连吃了两只老鹰,然后觉得通体舒服,他站起身四处走动,将刚才的疲惫感驱除一空。那些老鹰望见此人靠近,以为他又要出手运功,吓得赶紧拍动翅膀四处飞散。 乐异扬见状不由得苦笑一番,掉过头走到悬崖边上,望着那些翱翔在天空的老鹰,感叹道:“要是我能像它们一样飞翔,就不愁逃不出这个地方了。”心中的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如此残酷,这个山崖并无一条出路。乐异扬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到巨石之下,望见地面上将那些死去的老鹰,当即动手将它们收集起来。北方的冬天非常寒冷,这些老鹰尸体可保存一段时间,正好作为过冬的食物。 有了充足的食物,乐异扬暂时没了后顾之忧。他坐在巨石上十分无聊,遂掏出怀中的《微阳真诀》,一页一页地翻阅。《微阳真诀》乃葛岷山隐居幽寂谷后作的心得,里面全是对《元和秘笈》武学的应对之策。乐异扬看到最后一章,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大字:“太阴剑法之所解”。他想起不久前与陆之诚相斗,正是败于太阴剑法之下,于是饶有兴致地研读起来。 在《微阳真诀》最后一章中,葛岷山分析了太阴剑法的招式。太阴剑法顾名思义,乃是将人体的阴气集于一念之间,内力深厚的人可以随心所欲使出剑法,武功浅薄之人则会阴气攻心而亡。一日中最阴的时候当属子时,因此习得此剑法的人常常选择夜晚动手。要想破解太阴剑法并非易事,需习得《元和秘笈》上上层的武功方可与之一较高下。 《元和秘笈》记载了九九八十一种武功,从下下层一直到上上层分属九级。除了幽谷派掌门葛岷山之外,其余弟子中较为厉害的袁甄桢、章应闲和陈聆知等人,也不过才修炼到中下层的武功,离上上层武功还有数级之远,根本敌不过已经修成太阴剑法的陆之诚。 “照目前的情景来看,除了葛老前辈和通天邪主,世上恐怕再无其他人是陆之诚的对手。”乐异扬想到这里,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上面汗珠也冒了出来。 乐异扬合上《微阳真诀》之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那日与葛岷山的对话,自言自语道:“习武还得靠持之以恒。既然葛老前辈给了我这本《微阳真诀》,我就要好好地去领悟。” 心中的主意已经定下来,乐异扬重新打开书本,从下下层的九种武功应对之策开始阅读。当他刚读完第一种武功的破解办法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乐异扬随便吃过一点鹰肉,又按照书中所描述的内容,不慌不忙地演示这些招式。《微阳真诀》里的武功当真神奇,处处出人意料,实乃制胜之良方。乐异扬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葛岷山。 乐异扬本就习得上佳的回虚剑法,这回又承蒙高人赐予《微阳真诀》一书,他的武功在短期之内已经上了几个台阶。乐异扬在悬崖间不到三个月,已经能够逐个破解幽寂谷九大弟子的武功。 这时已是春末,储存的食物早就吃光。乐异扬只能靠每日击毙老鹰获取食物。那些老鹰知道他的能耐,最后全都逃散干净,再不敢回悬崖休憩。就这样过了几天,乐异扬手中就只剩下一只鹰腿。他朝山崖四周打探一眼,发现崖壁上已布满青青的绿草。乐异扬还记得冬日里枯草的味道,心想野草终究不能用来充饥。于是将最后的食物吃完,返身朝崖洞深处走去。 行出几里路,又回到了当初跌落的地方。乐异扬并没有从此地攀岩上去的打算,他回来只是为了拜祭梅九通夫妇。崖底仍然是坑坑洼洼,同数月前的情景一模一样。乐异扬走到梅九通夫妇的坟墓之前,俯身拜了三拜,说道:“梅大哥、翟姑娘,小弟当日幸得不死,又多活了几个月。如今我已是山穷水尽。小弟这次回来就是向你们道别,还请你们在九泉之下见谅!”说完,他抬起头将眼中的泪水收起来,然后转身快步地离去。 到了悬崖间,乐异扬探出头望去,只见下面山林若隐若现。乐异扬心中估算了一下,这里离下面的山林不会少于百丈。他原本想借着内力顺着山崖滑下去,后面终于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他又回到巨石边,平躺在石头上,闭着眼睛默默地思索。“要是能变成老鹰就好了,可惜我只有两只手,而不是一对翅膀!”他自言自语道。 突然,乐异扬脑中灵光一闪,猛地从巨石上翻身起来。他走到巨石后面,望着堆积如山的老鹰羽毛,感叹道:“原来这几月来我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老鹰。到现在,这些羽毛终于可以排上用途了。”他将老鹰的羽毛尽数塞进自己的衣衫内,把自己全身涨得鼓鼓的,仿佛一个圆滚滚的雪球。 乐异扬举步维艰地走到悬崖边,用手抱住头部,默默地念道:“今日能否活着离开这里,就看自己的造化了。但愿天帝能开眼,放在下一条生路。”念叨完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腿跳落下去。 ------------ 第二百四十章 滏水之阳 乐异扬这一跳非同寻常,乃是生与死之间的离合。他怀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哪怕不幸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也不愿意在崖洞活活饿死。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同则达”。他哪里会去理会今后能否显达,只想逃离这万般寂寥的魔窟,尽快与自己心爱的女子相守。 他双脚蓦地腾空出去,身子立即坠落下去。悬崖山壁上到处是荆棘,这些枯枝没了叶子,显得更加锋利无比。他用手死死护着头部,仍由自己在峭壁之上不停地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山壁上的枯树逐渐变少。乐异扬稍稍松开手,却见前方空空一片,似乎已无出路。他不觉惊讶地叫出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用力抓着地上的石头,但由于下行的速度太快,石头没抓住,双手差点被磨掉一层皮。 乐异扬心中大骇,抓住崖间一株枯树,整个身子全都悬在空中。他惊魂未定,低头望了下面一眼,只见云雾缭绕,细细听去有潺潺的水声。“难道下面是河流?”他心中琢磨不透,眼看那株枯树摇摇欲坠,心中竟有些许悔意。 他从小生活在边境,那里全都是戈壁草原,并没有太大的湖泊河流,因此没有学会游泳。这回若真的掉下去,只怕不是被摔死,而是被水灌入口中淹死。想到这里,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早知道崖下是这般恐怖情景,还不如就留在崖洞中算了。” 随着下坠之力渐渐增加,那株枯树终于承受不住,连着根部一同从崖壁间脱出。乐异扬手中失去挟持之物,猛地朝崖下坠去。须臾之间,崖底响起了“扑通”的巨声。 崖下果然是一条大河。 乐异扬整个身子深陷入水中。他连日来吃得很少,又勤于练功,体内储存的真气耗费颇多。这时他胸背受到极大冲击,仓皇换气之时,嘴鼻着实进了不少水。他连忙倒运真气,想把水排出来,却也无能为力。 从离开家乡起,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死亡的威胁。这次幸好有鹰毛充实衣衫,才最终大难不死。他仰卧在水面上,环顾着无边的苍穹,想到自己宛如一叶孤舟,在这汹涌的河流中漂泊,心头就涌出无限的感慨。 太阳已经升起。困意也悄然来袭。乐异扬精力憔悴,不顾身在河流中,彻底放松下来,躺在水面就睡着了。“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与其绝望而死,不如安然而睡。 乐异扬睡得很安详,甚至做起了梦来。在梦中,他见到了思念最深的人。这人不是来纪云,不是耶律钟盈,而是自己的未婚妻萧翠心。“萧妹,数月未见,你还好吗?”他轻轻地动了动嘴唇,然后会心地笑了。 正在这时,乐异扬的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疼得他大叫了一声。他睁开眼睛,发现身旁漂浮着大滩的血迹。自己手臂上多出两排牙齿印,不用细想,就知道这鲜血来自何人。他胸中恼恨不已,手紧握着拳头,放眼向前望去,发现离他一丈之外,有一只巨大的鳄鱼伏在水面,随着水流上下浮动。那只鳄鱼双眼翻白,嘴中吐出白沫,似乎刚死不久。 乐异扬惊魂初定,又望了鳄鱼一眼,不禁哑然失笑,说道:“鳄鱼兄,你想吃我,却伤了自己的性命,不是得不偿失吗?”他不清楚鳄鱼为何突然死去,还以为有神人暗中相助。 这只鳄鱼死得并不冤枉。它潜伏在狭窄的河流中,数年以来,已经害了不下五十人的性命。这次遇到百毒不侵的乐异扬,它只能自认倒霉,一命呜呼了。 乐异扬正独自发愣,却听见岸边有人呼唤。他抬头望过去,见到好多人在向他招手。岸边离河中央尚有十余丈,他不顾手臂的伤,用力向着岸边划过去。 那些人见到他上岸,争先恐后去拉扯他上来。乐异扬上岸之后,赶紧将衣衫中的鹰毛取出来扔到地上。片刻之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来,感慨地说道:“少侠为我们除了大害,杀了那只作恶多端的鳄鱼,还请受老夫一拜!” 乐异扬虽然久在江湖,但仍没有忘记礼数,连忙扶起那个老者,不解地问道:“在下初到贵地,还没来得及同大家问声好,怎敢受老伯伯如此大礼!”那老者笑道:“少侠不必谦虚。”他停顿了一会,望着乐异扬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问道:“不知少侠从何处而来?” 乐异扬不愿提及数月来困于崖洞的往事,只说到:“我是从开封那边过来的。老伯伯,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偏僻?” 那些人听到“开封”三个字,脸上顿时显出惊异的神色。那老者却云淡风轻地说道:“这里是滏水之阳,距离开封千里。如今开封城是辽人的京城,那里的百姓受苦受难,想必少侠亲眼见过。” 乐异扬想起从瀛州南归之时见到的景象,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满各位,在下的确见过契丹士兵屠杀平民。契丹士兵对中原肆意践踏,必将激起百姓们的反抗!” 那老者道:“少侠说得对!自古以来都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月前,北平王刘知远已在太原称帝。他本是东汉明帝嫡系子孙,因为父祖与沙陀人联姻,竟被误认为是异族人。如今刘知远建国号大汉,意在驱除鞑虏,光复汉室!” 老者话音刚落,就有人随声附和:“族长说得没错。大汉军队已在太原集结,不日将越过太行山,直捣开封!而辽人依旧死性不改,到处打草谷。不仅如此,那个辽国狗皇帝还下旨天下禁武。短短三个月,已有上千武林侠士死于非命。辽人亡我之心昭然若揭。”乐异扬不觉心中一怔,思绪又回到数月前。陆之诚献出的这条毒计,没想到还是被耶律德光采纳。 那些人望见他眉头紧锁,以为他也是从开封逃出来,便安慰道:“少侠不用担心,你可在乡里住下来,再从长计议。” 乐异扬却摇摇头,说道:“谢谢各位的好意。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就久留了。”他已经打定主意,即刻赶回开封,一是为了寻找未婚妻,二是要找陆之诚算账。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开封郊外 这些乡人深知开封实乃习武之人的险境,他这番前去恐怕凶多吉少,因此尽力挽留他。乐异扬仍然坚持要走,众人莫可奈何,只能送了些干粮,然后默默地望着他离去。 乐异扬从滏水之阳出来,走了百余里路,又回到了幽寂谷外的家中。数月未归,茅屋四周尽是杂草繁生。他用手掀开杂草,径直朝家中走去。房门已经锁好,马厩里面已无小白马的身影。见到这样的情景,他的心中不免隐隐作痛。他俯下身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将铁锁砸掉,然后轻轻推开门,一股尘土的味道迎面袭来。 他用衣袖遮住鼻子,一步一步朝屋内走去。屋内器物摆设整齐,木桌上面还有茶壶和杯子,和当日离开家的时候一模一样。他触景生情,想到自己数月没有陪伴未婚妻,如今她的去向不明,心中不由得一片感伤。 凳子上面全是厚厚的灰尘,他没有坐下来,而是向里屋走去,在衣柜里取出一套衣衫换上。他浑浑噩噩地走出里屋,准备关上房门离去,蓦然回首,却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青云剑。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等到定睛再看,墙上果然是青云剑。他驱身过去取下宝剑,发现剑柄上多了一块白色手绢。乐异扬展开手绢,见到上面竟是萧翠心的字迹,悬在心头多日的石头方才落地。 那日萧翠心在悬崖边苦苦等待,最终还是没有盼到心上人回来,便答应随杜迟回开封与亲人团聚。走到幽寂谷附近的山道上,她仍怀着一点侥幸的心理,因而将青云剑留在家中,并用随身的手绢写下留言,期盼与乐异扬在京城相会。临走之时,她又来到马厩,望见小白马神色黯淡,不忍心将它独自留在山中,遂将它送去幽寂谷,托葛岷山细心照料。 乐异扬既已知晓未婚妻的踪迹,随即飞奔至幽寂谷取回小白马,然后策马向南方而去。 葛岷山隐居在谷中,对外界发生的事情略有耳闻。乐异扬临走之际,受了他的嘱咐:“辽国皇帝实行天下禁武的国策,背后必定有人指使。你一定要查出此人,为天下武林除害。”他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尽数道出,末了不安地说道:“前辈,在下当日与陆之诚打斗之时,不慎将传世金帛遗留在山林,极有可能被他拾得。在下担心陆之诚会唆使辽主引兵前来。” 葛岷山听后眉头紧锁,片刻之后才说道:“此事的确有些麻烦。不过请你放心,老夫经营幽寂谷数十载,应付辽兵还是绰绰有余。”乐异扬拱手说道:“前辈保重,在下先行告退。烦请前辈代我向谷中的师姐弟问好!” 他离开幽寂谷,骑着小白马朝开封奔驰而去。小白马本是千里马,最近深得谷中弟子照料,吃了幽寂谷的上好水草,体力增长得极快。乐异扬倚在马背上,昼夜兼程,不过两日,就到了开封城外的乡村。 这里离京城不过百余里路,却并未有昔日富有生气的景象。整个乡村人烟稀少,连犬吠声都很难听到。狐狸豺狼却成群结队,在村中的草地见出没,见了乐异扬前来,全都围在小白马四周,嘴中露出锋利的牙齿。小白马身上流淌着剧毒的血液,全身散发着逼人的杀气。那些猛兽虽然饥渴难耐,但都不敢冲上前去送死。 乐异扬缓缓行了数里路,并未见到几个人。他心中愤懑不已,悲叹道:“辽人将这里当做了契丹的原野,将我中原百姓当成草谷。百姓不是死就是逃,有几个愿意待在这里白白送死!” 又行了几十余里路,眼看开封城就在不远处,这才见到稀稀拉拉的人群。这些人都面无表情,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 乐异扬携剑经过之时,那些人都惊讶不已。他随即想起那道“天下禁武”的诏令,一股怒火就升上胸口:“耶律德光之心,着实歹毒得很。若此令长期执行,中原没有几人会武功。百姓如果遇到大规模的屠戮,又怎会有人敢挺身而出!”他正寻思着,突然听到背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当即勒马到道路边上做好防御。 那些百姓个个若丧魂之身,吓得四处逃窜。未几,便有数十骑辽国士兵快马驶来,每人的马上都挂满鸡鸭粮食。领头之人马上还捆着一个少女。那些士兵见了逃走的百姓,连忙张弓射出利箭。有十余人来不及走远,纷纷中箭而亡。 那些人哈哈大笑,用契丹话胡乱谈了几句,又张弓对准稍远一些的百姓。乐异扬忍无可忍,迅疾拔出青云剑,飞身向辽国士兵袭过去。那些士兵虽然跋扈,但不过是普通士兵,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须臾的功夫,就尽数丧身青云剑之下。 乐异扬那个少女身上的绳子解开,询问之下,才知道她竟然来自两百余里外的曹州。曹州与开封距离不远,城中大多数人已经逃走,只剩下一两千人守着祖业不肯离去。这些辽国士兵隶属萧瀚帐下,他们没能抢掠到足够的粮食,担心回去之后受罚,因此才去曹州打草谷。曹州城剩余的人并无戒备。当几十个辽国士兵突然杀入的时候,那些百姓毫无抵抗之力,竟然被轻易屠杀殆尽! 昔日繁华的开封城郊,早就是一片狼藉,现在连周围的州县都不能幸免。乐异扬心中深受触动,暗暗发誓要将辽人驱除中原。 那个少女虽然获救,但并与欣喜的神色,反而满眼尽是哀容。乐异扬想起她有丧亲之痛,一边柔声安慰她,一边去扶她起来。那个少女却用力推开他的手,哽咽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小女子已非清白之身,不敢玷污公子的双手。”她稍微停顿片刻,又哀婉地说道:“我本是富贵家的小姐,从未想过会沦落至此。公子请保重,小女子去了!”说完露出痛苦的面容,嘴角缓缓流出鲜血。 她已咬舌自尽。 ------------ 第二百四十二章 皇帝赐婚 这个少女突然之间自尽,完全出乎乐异扬的意料。他的心中“咚咚咚”跳个不停。乐异扬本想运功施救,望见少女脸色变得惨白,身上的鲜血几乎流尽,竟然傻傻地定在那里。那个女子尚有一息存在,虚弱地说道:“公子敢快走,辽兵就快来了!” 乐异扬并不理会辽兵是否回来,只是悲声道:“姑娘何必如此!难道贞洁比性命还重要?”那少女惨淡地说道:“公子并非女儿身,当然不明白我的痛苦。”乐异扬听后不禁哑然,他环顾四周一圈,见到地上躺着的辽国士兵,数十人无一人成功逃脱,怅然地说道:“姑娘,你一路上受委屈了。这些辽兵全都葬身我的剑下,你可以安心上路吧!” 少女听后微微一笑,脸色稍微舒缓,终于一动不动了。 那女子死去之后,乐异扬顿时不知所措。过了良久,他方才回过神来,想到死者入土为安,遂用石块在路边的草地里挖了墓穴,将那少女轻轻抱起,然后缓缓走到墓穴边,将她好生安葬了。 春末的开封郊野艳阳高照,风从花草间吹过,散发出阵阵幽香。道路上到处是尸体,惠风吹过之后,到处都弥散着血腥的气味。野狗不知何时已经到来,正在肆无忌惮地撕咬着那些死者。 未过多久,又见一对骑兵从城中方向疾驰过来。那些辽兵见到地上的尸体,脸上都大惊失色,连忙张弓射箭,将那些野狗逐走。那些骑兵翻身下马,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通,将那些死去的士兵放到马上,用火焚烧了百姓的尸体,调转方向回去开封城中报信。 乐异扬见那些人即将走远,来不及思索,从草间跃身而出,擒住了走在最后面的一个辽兵。那人虽然不知他是什么来历,但隐隐约约觉得与同伴之死相关,这时惊得大气不敢出来。 本以为此人会大叫呼救,却见他噤若寒蝉,乐异扬方才放心。他将青云剑横到那人胸前,低声问道:“你们已经占有了中原,为何这般对待晋国百姓?”那人仿佛听明白了这句话,用并不流利的汉语说道:“侠士请饶命。这是萧瀚将军的命令,小的们只能遵照执行。如若违抗军令,小的们也会性命不保。” 乐异扬对萧瀚素有耳闻。辽兵南下攻晋,正是这个萧瀚做前锋。只是后面为了替弟弟萧不可报仇,沿途肆意烧杀抢掠,才耽误了进军行程,让耶律阮捷足先登,攻入晋国都城开封。 那人刚刚说完,乐异扬便道:“耶律阮可有参与打草谷?”那个士兵满脸疑惑,不知道对方与耶律阮有何关系,谨慎地答道:“皇上已让王爷率领前营大军返回北方,如今开封境内只有萧瀚将军驻守。王爷没能亲临现场为将士们助威!”那个辽兵说到此处,竟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 耶律阮是萧翠心的亲哥哥,倘若他率兵屠戮百姓,乐异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这时听到耶律阮已经远离中原,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萧郡主是否随耶律阮一起回去了?” 那人心中一愣,惊奇地望着对方,过了片刻才说道:“你到底是何人?”乐异扬将青云剑稍微前移,正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即可,不要问这么多!你们萧郡主在开封还是不在?”那个辽兵耸耸肩,说道:“侠士请息怒!如今天下禁武,侠士胆敢以身犯险,独自一人到开封来,可见你并非寻常人。实不相瞒,萧郡主本应与王爷在一起。但那日他来到开封之时,王爷已经离开城中半月,自然是追赶不上了。皇上将她留在暖芳殿中居住。” 乐异扬听到“暖芳殿”三个字,隐隐觉得其中有些不妙。萧翠心只是一个郡主,按理应该住在宫外才对。 那人见到对方眼中露出牵挂的神色,不由得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对宫中情况甚为了解,这时为了活命,不得不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 那日萧翠心到了开封,刚好碰到四处打探的陆之诚。陆之诚早就贪慕她的美色,又想借助辽人实现自己的野心,于是向辽主献上完整的传世金帛。耶律德光欣喜万分,当即对陆之诚赞赏有加。陆之诚不求功名利禄,只愿娶到郡主萧翠心。耶律德光起初面露难色,但想到藏宝之地地势险峻,且有绝世高手镇守,若不依了陆之诚,这数不尽的珍宝就不能尽归己有,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消息传到萧翠心耳中,她几乎当场昏厥过去。虽然萧翠心在青楼中长大,但她至今还是纤尘不染的少女,万万不会背弃心爱的人。 耶律德光一面传信知会耶律阮,一面亲自到暖芳殿劝说。他表面上疼爱这个侄女,但一想到幽寂谷的宝藏,就立即原形毕露,不过仍然假惺惺地说道:“好孩子,陆之诚是当世少有的奇才,你和她在一起皇叔才放心。不要再去想乐异扬了。若非他武功不济,又怎会葬身峡谷?” 萧翠心听他提及心上人,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故意说道:“皇叔已经下令天下禁武,陆公子武功再好,又岂会有用武之地?”耶律德光摇摇头,朗声说道:“天下禁武是用来制服汉人的。陆之诚有功于大辽,若不好好安抚,又会有几人愿意为大辽尽忠。心儿,你身为郡主,应当为皇叔分忧。我已经派人通知耶律阮了,想必你哥哥也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耶律德光说完,让人留下陆之诚的聘礼,然后挥手离去。耶律阮远在上京,就算他心有不满,也不敢忤逆皇帝的旨意。耶律德光一路细想,心中颇为得意。 这时已近黄昏,夕阳渐渐消退,同往常一样,暖芳殿外的山峦变得苍翠起来。云海的一角,也出现了阵阵霞光。慢慢地,霞光铺散开来,把天空燃烧成火的海洋。萧翠心近乎绝望,她望着这景象,凝视片刻后,自言自语道:“霞光啊,你这般绚烂,可知我已经心如死灰。”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暖芳殿里 婚礼定在三月之后。 萧翠心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每日茶饭不思,身子一天一天消瘦。那些服侍她的宫女见此情景,心中都替她感到惋惜。过了半个多月,萧翠心仍然不肯出门。这些宫女暗暗着急,每天晚上都轮流守在门口,担心她想不开会做傻事。又过了半月,萧翠心终于想通,与其现在折磨自己,不如到时相机行事。 暖芳殿里的宫女大多是晋国太妃陆司怡的近侍。当初开封城陷之时,皇宫中乱作一团。陆司怡与徒儿别远清奋力杀出重围,但这十几位弱不禁风的宫女却难以逃出。 耶律德光本想将这些美貌的宫女占为己有,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平定中原,如果在后宫肆意妄为,恐怕会贻误国事。接下来几个月,辽兵四处打草谷,惹得天怒人怨,终于导致各地反抗不断。耶律德光心神疲惫,渐渐忘却了纳妃一事。直到萧翠心回到开封,他才重新念及暖芳殿的存在。 萧翠心从小在开封长大,除了身上流淌着契丹族的血脉,其他各个方面皆与汉人无异。她住进暖芳殿之后,对周围的宫女都客客气气。虽然这些宫女十分惧怕辽国侍卫,但对这个天真爽朗的辽国郡主却并不提防。 这日清晨,有一个宫女走到萧翠心房前,无意间听到里面长剑击空的声影,竟然误以为陆司怡回来了,于是惊喜地问道:“太妃娘娘,是您在使剑吗?”她相伴陆司怡多年,对太妃晨间练武一事习以为常。屋内的萧翠心听后一愣,随即开门出来,举起长剑笑着说道:“这是你们太妃的剑吧!里面还有好多呢。我见到这些个长剑,便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这几日我特别无聊,就挑了一把看着顺眼的剑,学着扬哥哥的样子舞动了一下,没想到勾起你对太妃的回忆,实在不好意思啊!” 那个宫女自知理亏,立即恭敬地说道:“郡主,这并不关你的事,是奴婢犯糊涂了。”她停了片刻,好奇地问道:“郡主,虽然你不会武功,但你握剑的样子还真像一个女侠。”萧翠心嫣然一笑,朗朗地说道:“是吗?要是我会武功啊,我早就逃之夭夭了,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说到这里,她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随杜公子回到开封。” 那日杜迟刚到开封城外,就被杜重威派人接走。杜重威知道儿子随郭荣前去营救晋帝,担心辽主会大发雷霆,故而早早将他软禁在府中。等到风平浪静之后,才准许他出来。 那个宫女深有同感,愀然道:“郡主,你这般天姿国色,居然要嫁给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可惜奴婢不会武功,不然就能够和郡主一起逃离这禁宫。”萧翠心耸耸肩道:“罢了,就算我们都会武功,也不是那些侍卫的对手。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要好好静一下。”那个宫女“诺”了一声,缓缓退了下去。 再过几天便是良辰吉日。耶律德光为了防止有闪失,特地增多了大内侍卫。不仅如此,他还让四大总管之首的鹿万理亲自坐镇暖芳殿。那些宫女见到这个彪悍的汉子,全都变得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一声,尽量避开他的视线。 鹿万理自然是见惯不怪。 等到那些宫女全都回房休息,萧翠心才走过去打招呼,问道:“鹿大人,你可有扬哥哥的消息?”鹿万理摇摇头,说道:“郡主,我们按照你的指引,在那悬崖四处都寻遍了。那崖底倒有几十个坟墓,但其中并无乐公子的遗体。以属下的判断,乐公子极有可能还活着。”萧翠心听后眉头微开,说道:“但愿你是对的。” 那日回到开封,耶律德光派鹿万理前来迎接她进宫。萧翠心仍然牵挂着乐异扬,甫一见到鹿万理,便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鹿万理对乐异扬很欣赏,认为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当他得知乐异扬坠落悬崖之后,立即派出十余名精锐的侍卫前去寻找。那些人沿着崖底细细搜索,始终没有发现他的尸骸。 鹿万理望了四周一眼,确定无人之后,方才俯身说道:“郡主,你可知皇上为何会将你赐给陆之诚?”萧翠心抬起头,两眼泛着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鹿万理说道:“实不相瞒,陆之诚给皇上献了一份藏宝图。皇上正为军费的事情犯愁,突然获悉黄巢宝藏的下落,当即答应了陆之诚的请求。” 萧翠心这才恍然大悟,想到自己不过是给陆之诚的赏赐,就更加变得伤心欲绝。鹿万理叹了一口气,说道:“郡主,事已至此,还请你想开一些。”他说道这里,语音突然变重:“陆之诚真是个卑鄙小人!一道天下禁武令,不知害了多少武林侠士。” 鹿万理本是朱梁皇室后裔,眼见自己的同胞生灵涂炭,心中的愤懑之情可想而知。他话音刚落,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道歉道:“属下一时气愤不过,还请郡主见谅!” 萧翠心柔声道:“鹿大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陆之诚没能当上天下武林盟主,心中必定耿耿于怀。他怂恿皇叔下旨禁武,并非是为大辽着想,实乃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这样一个自私自利,阴险毒辣的人,还想做我的夫婿,真是痴心妄想!我就算咬舌自尽,也不会与他拜堂成亲。” 鹿万理听后大惊失色,劝阻道:“郡主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此事尚有商量余地!皇上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萧翠心摇摇头,说道:“鹿大人,不必了。你若真的想帮我,就请放我离开这里。”鹿万理皱了皱眉头,说道:“郡主,你这就难为属下了。若你逃走了,属下可就没法交差啦。”萧翠心早知道他会这样回答,随口说道:“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莫要当真!” 鹿万理不知她话中的虚实,不过想到她既然有逃跑的打算,只能加强暖芳殿中的戒备以防万一。9110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惊险重逢 当日暖芳殿内平静无事。 随着婚礼时间的临近,萧翠心越来越烦躁不安。她的那间房间有两扇门,正好南北相对。从后门出去,就到了内院。那里有一个三层高的阁楼,是昔日陆司怡白日观景、夜晚赏月的地方。萧翠心住进暖芳殿后,每日只顾着郁郁不欢,甚少到后院去。 这天下起了霏霏细雨,到了傍晚时分,雨渐渐地停了。萧翠心借着大好的时光,一个人走到阁楼上散心。太阳悬在西边的天空上,发出柔和的光芒。开封城外的诸多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地苍翠。皇宫里茂密的树枝上,有数不尽的鸟儿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地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这些天空中的精灵,似乎察觉出天色的变化,相互之间紧紧地依偎着,谱写出一支落日余晖曲。 站在暖芳殿的最高处,望着树梢上密密麻麻的鸟儿,萧翠心觉得自己非常孤独。“真羡慕那些鸟儿,可以成双成对在一起,不似我孤苦伶仃一个人。”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黯然神伤:“皇宫里有几千侍卫守护,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够逃出去吗?扬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啊?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你?若你还在人世间,你也会这般地想我吗?”直到这时,她心中依然牵挂着自己的未婚夫。 太阳缓缓的降落,天空逐渐暗下来。远处的山色也变得深邃,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太阳挂在山峰上,慢慢地向山下滑动,最后只剩下一点光亮。天地之间骤然静谧下来,仿佛是为了见证这神圣的一刻。然而不过一瞬间,落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萧翠心见此情景,摇摇头哽咽道:“相见时难别亦难!这世间从古至今都充满悲欢离合,连神圣的太阳也不能幸免!”她昔日尚未体会到这样深层的蕴意,今日触景生情,不由得发出长长的感叹。 夕阳落下之后,整个暖芳殿变得死气沉沉。萧翠心从阁楼下来,回到房中紧闭窗门。 几十个辽国侍卫把守着宫殿的出口,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鹿万理坐在石凳上,望着空空的宫殿,寻思道:“这些日子宫女们都不与我靠近,难道是因为我没有答应郡主的要求?”他身为辽国御林总管之首,虽然同情郡主的遭遇,但不得不按照皇上旨意行事。耶律德光已将郡主许配给陆之诚,断然不会轻易松口取消婚约。 鹿万理在殿外坐了两个时辰,才发现一个宫女急促地端起盘子走过。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连忙呵住那个宫女,问道:“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郡主,她一切都还好吗?” 那个宫女蹑手蹑脚走近,颤巍巍地回答道:“启禀大人,郡主尚好。她刚刚肚子有些饿,吩咐我们送了晚餐过去。” 鹿万理朝那宫女瞟了一眼,问道:“你们郡主可否提起后日婚礼一事?”那宫女点点头,放缓声音说道:“郡主其实不肯答应这门婚事,但她考虑到皇上已经应允陆之诚,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鹿万理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郡主能够深明大义,委屈自己参加婚礼,实在难能可贵。请代我向郡主问好!” 那个宫女细声说道:“这个自然。郡主说了,这些日子鹿大人和侍卫们都辛苦了,她心中总过意不去。”鹿万理和声说道:“郡主她客气了。尽忠职守是我们的职责,只要她能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那个宫女脸上掠过一丝哀愁,并不回话,蹲下身行礼后就快步走开了。 鹿万理望见她离开的身影,隐隐觉得里面有些蹊跷,但并没有当面点破。等到那个宫女走远,他才细步行至萧翠心房前,俯身将耳朵靠近窗户,只听到里面有轻声的哭泣声。鹿万理心中一怔,伸出手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孔,贴着脸朝屋内望去。 萧翠心不知有人窥视,一面用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水,一面哀怨道:“扬哥哥,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啊?你可知这几个月我过得有多痛苦?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天也不想活了。”她说罢举起长剑放到颈部,对着后门痴痴地发着呆。 鹿万理以为她要寻短见,立即用脚踢开房门进入。萧翠心吃了一惊,转过身望着他,嗔怒道:“鹿大人,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真的自刎了。”鹿万理连忙伸出右手制止道:“郡主,你是金枝玉叶,千万不可做傻事!” 萧翠心并不答话,手中仍然攥着长剑,快步朝后门走去。鹿万理担心郡主的安危,又想起皇上叮嘱的话,不敢紧紧追逼。过了片刻,他才追出屋去,这时萧翠心已登上了阁楼。 鹿万理见这阁楼高达十余丈,周围并无防护的栅栏,一旦不小心从上面跌落,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于是朗声说道:“郡主,那里太高了,请赶快下来。” 萧翠心哪里肯听他的,只是哭泣道:“鹿大人,烦请你转告皇叔,我心里只有扬哥哥一个人。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和他共赴黄泉。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做夫妻。”她话音刚落,就纵身向暖芳殿的围墙外跳下。 鹿万理来不及多想,迅速跃身飞上三楼,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正想跟着跳下去救人,却见一个白色身影从围墙下飘过,刚好接住萧翠心的身子。 鹿万理细细一看,心中不免有些震动,这人正是失踪多日的乐异扬。 白日里,乐异扬从辽兵口中得知未婚妻的近况,想到她的处境十分危险,连忙策马扬鞭飞奔到开封城,趁着夜色潜入到皇宫里。他半年前随丰若香来过一次,对暖芳殿的位置并不陌生。他见到殿外到处是辽国侍卫,不想过早打草惊蛇,便悄悄绕到殿后的围墙外。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乐异扬刚好听到未婚妻的肺腑之言,心里格外感动。等到萧翠心跳下阁楼之时,他急忙飞身过去接住。两人分隔数月,终于再次相逢。 10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据理力争 萧翠心从高高的阁楼中跳下时,就没有打算活下来。这时突然被心上人救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对着乐异扬娇声道:“扬哥哥,你在这里等了三个月吗?早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我就早点来阴世陪你,和你一起过奈何桥。” 乐异扬一头雾水,连忙将她放下,说道:“傻丫头,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难道你不相信吗?”萧翠心听后愣住,半响才恍然大悟,尖叫道:“扬哥哥,原来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乐异扬轻轻搂着她的腰,打趣道:“我差点就死掉了。不过老天特别眷念我,不忍心让我饿死在悬崖下。” 悬崖下的那段经历,乐异扬永生都不会忘记。他每日除了练习《微阳真诀》之外,便是想着何时才能与未婚妻相聚。 萧翠心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道:“扬哥哥,你让心儿等得好苦。若是你晚来了半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乐异扬拍着她的肩膀,说道:“还好天无绝人之路。” 两人正在互诉衷肠,鹿万理却领着御林侍卫赶来。见到郡主毫发未损,鹿万理才松了一口气,叩拜道:“属下来迟了,还请郡主责罚。”萧翠心望了鹿万理一眼,说道:“鹿大人,你快免礼!如今扬哥哥回来了,我不用嫁给陆之诚了。刚才的事情不许向外人提及。” 鹿万理道:“郡主放心,属下定当守口如瓶。皇上还未下诏取消婚约,还请郡主马上返回暖芳殿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又朝萧翠心身旁之人点点头,说道:“乐公子,数月未见,别来无恙?郡主与陆之诚的大婚在即,你的出现让我不知所措啊。”萧翠心听后羞得满脸通红,说道:“扬哥哥,这都是皇叔安排的,心儿是宁死不从。” 乐异扬叹道:“萧妹,你这又是何苦!”他皱了皱眉头,对鹿万理说道:“鹿大人,陆之诚是武林中的败类,怎么配得上你们郡主。再说,郡主已是我的未婚妻,又岂能再嫁他人!” 鹿万理听后并不分辨,只说道:“皇上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如今是大辽的天下,开封城已布下重兵。还请乐公子自行离去,以免伤了我们的和气。否则到时公主殿下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鹿万理故意提及耶律钟盈,分明是在有意暗示乐异扬。 耶律钟盈不愿意与妹妹争夺情郎,此时正在上京遭受相思之痛。 此言一出,萧翠心再也憋不住心里话了,当即说道:“鹿大人,你尽忠职守,确实值得钦佩!但皇叔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毁我一生的幸福,这样做不是强人所难吗?如果我得不到幸福,公主姐姐也不会开心。” 鹿万理见郡主不肯听人劝告,只得下令手下强行将其请回暖芳殿。眼见萧翠心有难,乐异扬岂会袖手旁观。他一手护着未婚妻,一手拔出青云剑。那青云剑凝聚了太多的阴气,在这夜晚中更加威力无穷。鹿万理胸有成足,以为对方虽然武艺卓越,但是毕竟有所牵绊,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与此同时,他又发出灯火信号,通知鹤连天、虎平丘和犀水深三人速速赶来支援。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乐异扬,与当初在别情楼中的少年不可同日而语。那些辽国侍卫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在乐异扬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乐异扬已将《微阳真诀》记载的武功熟稔于心,对付辽国侍卫当然不在话下。十余招过后,这些人就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 鹿万理见此情景,恼怒道:“乐公子明目张胆地进宫抢人,还打伤我数十位侍卫,是欺我大辽无人吗?” 乐异扬谦恭地说道:“鹿大人,在下只想接走未婚妻,并不是有意与诸位过不去。如果在下真的有得罪之处,还请你能够多多包涵!”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哪里还会讲什么情面。乐异扬向来文质彬彬,身临险境还不忘对人以诚相待。 萧翠心站在一边,无奈地说道:“扬哥哥,你莫和他讲这么多道理!他只听皇叔说的话,其他人一概不会去理会。”鹿万理却正色说道:“郡主,属下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无论如何,郡主都不可离开暖芳殿!” 鹿万理身居大辽御林总管之首,平素都不带任何兵器。乐异扬从未与他交过手,不知对方武功到底如何,这时屏气凝神、心无旁骛,只等对方出手。 萧翠心不想两人为敌,从怀里取出金牌,说道:“鹿大人,这是皇上赐给我的金牌,你该不会不认得吧。”鹿万理望了那金牌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不错,这是皇上的金牌!”萧翠心道:“见金牌如见皇上!我并无过分要求,只请你放我们离开!” 鹿万理哈哈一笑,说道:“郡主,你刚进宫不久,可能还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御林侍卫天天与皇上见面,哪里用得着这块金牌!属下奉劝郡主还是收起金牌。” 萧翠心听后气得脸色苍白。 乐异扬与她对视一眼,安慰道:“萧妹,你不要着急,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聚,不会这么轻易分离。今晚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鹿万理冷声道:“这里是皇宫,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恐怕没这么容易吧!”说完飞身袭来,并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鹿万理习得上好的内功,单凭一双无敌拳,便可在大辽武林中立足。乐异扬对鹿万理素来敬重,并不使出《微阳真诀》的武功,而是一路用回虚剑法避让其锋芒。鹿万理心知肚明,一面过招,一面说道:“乐公子,你不使出看家本领,是不屑与我交手吗?”10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嫁祸于人 乐异扬并不想与鹿万理交手。 鹿万理却不依不饶,一心想击退对方留住郡主。他虽然身体颇为健壮,但迎敌之时却轻盈自如。乐异扬并不拔出青云剑,只用剑柄挡住对方的无敌拳。鹿万理“哼”了一声,举起手掌将长剑推开,却发现对方左手袭至胁下,连忙退后数步避过。乐异扬担心时间一久,大批辽国侍卫会前来支援,于是趁对方不注意,整个身子凌空朝鹿万理头上砸下去。 鹿万理只觉一股热气朝自己袭来,他并未领会过“沧海神针”的威力,仓促之间不敢去接招,当即强运内力准备迎战。乐异扬见他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地运功,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又使出“金蝉脱壳”招数,身子向后翻了大转,携着萧翠心就飞进一旁的小巷。 鹿万理正在运着功,望见对方仓皇离去,赶紧深深吸气,强行将真气压回体内。他正欲驱身前去追赶,鹤连天、虎平丘和犀水深正好出现。 三人见到遍体鳞伤的御林侍卫,心中都隐隐感到不妙。鹤连天开口问道:“鹿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侍卫们都躺在地上?”鹿万理回答道:“皇上让愚兄守卫暖芳殿,以防郡主有所闪失,哪知道郡主果真出事。”鹤连天望了四周一眼,问道:“郡主逃走了?” 鹿万理自责不已,说道:“乐异扬突然闯入皇宫,郡主跟了他一起离开了。愚兄未能加以阻止,实在愧对皇上的圣恩。”鹤连天听后一惊,说道:“乐异扬不是死了吗?他怎会在皇宫出现?小弟在别情楼中吃过他的亏,这回要是再碰到他,一定不会让他逃脱。” 鹤连天当日与乐异扬过招,两把双锏未能伤到对方分毫,如今思来,仍然觉得惭愧不已。 鹿万理叹道:“如今的乐异扬,早已今非昔比。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神奇武功,竟然须臾之间就将侍卫们击败。”鹤连天连忙关心道:“鹿兄,你没有事吧?”鹿万理答道:“乐异扬心中惦记着郡主,并未与我有太多的打斗。” 虎平丘与鹿万理两人素来不和睦,这会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交叉在胸前。他听到这里,故意调侃道:“鹿兄太谦虚了。必定是乐异扬惧怕鹿兄,这才急着与郡主逃之夭夭。”鹿万理摆摆手,说道:“这些都不要紧了。当务之急是将郡主追回来。否则皇上怪罪下来,愚兄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三位贤弟,郡主应该还在皇宫,我们这就分头去找!” 鹤连天随即与鹿万理朝皇宫门口寻去。 虎平丘则与犀水深在暖芳殿四周巡查。两人边走边议论,对鹿万理非常不满。犀水深埋怨道:“鹿万理自己没看好郡主,反而想让我们替他出力。真是岂有此理!”虎平丘哈哈大笑,说道:“贤弟莫生气。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郡主和她的未婚夫是鹿万理故意放走的。”虎平丘点点头,说道:“不错!鹿万理武功这么高深,怎会敌不过这个少年?” 其时夜色已深。皇宫里面漆黑一片。两人打着火把在暖芳殿外绕了一大圈。当他们回到围墙外的时候,发现那些受伤的侍卫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无一人有生命的迹象。数十个体型硕大的辽国侍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虎平丘与鹿万理惊魂甫定,迅速奔上前去查验尸体,在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块白布,上面写着:“夺我妻者,当如诸人!”两人当即明白是谁所为,对乐异扬恨得咬牙切齿。 片刻之后,鹿万理与鹤连天赶了回来。鹿万理看完之后揉碎那块白布,颤抖地说道:“没想到乐异扬这般心狠手辣,连受伤的御林侍卫都不放过!”鹤连天同样恼怒道:“我鹤某在此发誓!此生若不杀他,当举刀自行了断。” 虎平丘拍手称赞道:“鹤兄不愧是大辽勇士!刚刚二位一路追随,可有见到乐异扬的踪影?” 鹿万理摇头道:“我们寻遍皇宫的每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谁知道他竟然回来杀人!郡主与他形影不离,怎么不好好劝阻他!”鹤连天嘟囔道:“郡主将心都掏给他了,哪里还顾得这些?” 如今侍卫已死,众人无可奈何,只能去耶律德光那里禀告实情。 这时,从暖芳殿围墙上跳下一个人。那人望着四人匆匆离去背影,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这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大辽国师陆之诚。 事情还得从三月前说起。通天邪主进入开封之后,并不赞成陆之诚天下禁武的主张,而是潜心修炼《元和秘笈》,以便能够争霸整个武林。不料他修行不到数日,便急火攻心暴毙府中。通天邪主死后,陆之诚技压群雄,夺得了大辽国师的尊号。陆之诚成为国师之后,可以经常出入皇宫。他向耶律德光提议天下禁武,并献出传世金帛藏宝图,终于博得耶律德光的信赖,承诺将郡主萧翠心赐婚给他。 这晚,陆之诚在床上辗转反复,怎么都睡不着。还有两天就大婚了,陆之诚担心宫中会有异常,随即起身飞出国师府,前去皇宫打探一番。当他到达暖芳殿的时候,恰好看到鹿万理二人急促前行,似乎在追寻什么人。他飞身到围墙上隐蔽起来,无意间听到侍卫们之间的谈话。得悉即将娶进门的妻子逃走了,陆之诚觉得受了天大的耻辱。他心中气愤不已,便将一口恶气出在那些侍卫们的身上。 陆之诚杀完人之后,突然想出一条奸计,遂扯破身上的衣服嫁祸给乐异扬。可能是天意弄人,当晚两人恰好穿的白衣。鹿万理一向心思缜密,这时见了写字的白布,来不及多想,便一口断定是乐异扬所为。耶律德光得报之后,立即龙颜大怒,下令在全城进行搜索,并派人去国师府安抚陆之诚。8)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荒野小店 最近耶律德光的烦心事着实不少。 自从刘知远在太原称帝之后,郭威、史弘肇等将帅带领寥寥几万军队,在数月内就攻占了太行山以东的十余个州县。那些辽国士兵平时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烧杀抢掠,这会碰到同仇敌忾的刚毅之师,甫一交手,就吓得溃散而逃。 耶律德光不甘心到手的土地白白丧失,又派遣中营统帅耶律屋质领十万精兵出击。郭威、史弘肇等人用兵如神,在卫州大败耶律屋质,兵锋直指百里外的开封。辽国在中原的统治即将土崩瓦解,那些已经归降的原晋国节度使,这时纷纷起兵响应刘知远。 其时已是春末夏初,中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习惯了关外凉爽天气的辽国将士,这时都感到酷暑难耐。他们随耶律德光南征近半年,心中都格外思念家人,纷纷写信回上京向太后述律平诉苦。 述律平得知缘由之后,数度催促耶律德光领兵返回上京,以免将士们身死异乡。耶律德光贪恋中原的繁华,竟是屡次违抗太后的旨意。述律平心中勃然大怒,调集南北两院大王的军队盘踞燕云十六州,欲让小儿子耶律李胡取而代之。 后营统帅萧瀚,此时仍然镇守着开封城。萧瀚本是耶律李胡的亲信,如今当然遥奉他的号令,对辽主让他出兵平乱的圣旨置若罔闻。耶律德光无可奈何,心中郁郁不欢,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决定撤离开封,回上京向母后请罪。 经过数月的战乱,中原已经变得满目疮痍。百姓无心种植庄稼,千里之内尽是荒芜的农田。乡村城镇里面,到处可以看到行乞的人。辽军又频繁出城四处打草谷,稍微富贵的人家都被一扫而空。 经过辽兵数月来无休止的掠夺,中原的百姓已经极度穷困。耶律德光望着皇宫外数十辆满载的马车,心中仍然没有满足。他对传世金箔上记载的宝藏垂涎欲滴,将自己的三千侍卫交给陆之诚,让他去幽寂谷夺取宝藏。 耶律德光则在四大总管的护卫下,随着押送金银珠宝的车队返回上京。 陆之诚接旨后不敢懈怠,等到耶律德光走后,就带着辽国侍卫浩浩荡荡地向幽寂谷方向出发。 陆之诚启程那天是一个良辰吉日。按照之前的安排,这天正是他与郡主结婚的日子。可惜萧翠心最终还是随乐异扬离去。想到这里,陆之诚心中愤愤不平,发誓要将郡主夺回来。 五百里外的山林里,乐异扬和萧翠心正焦急地赶着路。 两人在路上得知辽主夺宝的意图,一路快马加鞭,急着回幽寂谷向葛岷山报信。小白马虽是千里马,但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奔跑起来自是不如从前。 这日下午,两人终于行出了绵延十余里的山林,不知不觉感到口干舌燥。随身携带的水已喝完,只能尽快赶到河边装水。 这一路行了数十里,竟然没有见到一条河流。 萧翠心有些忍不住,几乎要从马上摔下来。乐异扬灵机一动,随口提到曾经见过的酸梅林。萧翠心听后双眼发光,催促未婚夫快点去寻找。乐异扬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里荒郊野外,莫说酸梅林,就连寻常人家都没有。”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在官道上见到一处茶水店。这个茶水店里摆着七八张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放着茶具,仿佛就是为二人准备的。店中并无其他客人,只有两个带着斗笠的伙计,坐在账台里外闲聊。 乐异扬朝道路两边望了望,觉得这个茶店十分蹊跷。 萧翠心早已饥渴难耐,说道:“扬哥哥,前方有一个茶水店。我身上还有些银子,我们过去歇息一下吧。”乐异扬还是有些担心,他皱了皱眉头,说道:“萧妹,这个茶水店古怪得很,你有没有感受到?”萧翠心听后一愣,摇摇头道:“我没有看出有何不同。这个茶水店虽然开在荒郊野外,但正好供往来的客人驻足解渴。” 乐异扬执拗不过她,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不过讲好只坐一会就走。 两人走进店中,将小白马系在柱子上,坐到靠近路边的桌子。万一遇到突发情况,可以立即上马离去。 那两个伙计见到有人来,立刻打起精神,热情地招呼道:“客官下午好!我们这里茶水和饭菜都有,你们想点些什么?” 乐异扬坐定之后,将青云剑摆放到桌面上,说道:“不用茶水!给我们来两碗白开水就行了。”乐异扬为了防止有人在茶中做手脚,故意点了白开水。此话一出,那两人脸上顿时显出异样的神色。 萧翠心同样吃了一惊,她噘着嘴,有些生气地说道:“扬哥哥,我和你行了几百里路,一路上鞍马劳顿,你就让我喝白开水啊?我几天没有吃过饭菜了,再不吃的话就走不动路了。”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说道:“来壶上好的云南绿茶,再备上一桌可口的饭菜。” 那个伙计拾起银子,掂量了一下,喜笑颜开地说道:“没想到这灾荒岁月,还有人出手这么阔绰。小姐请稍等,我们这就去准备。”说完两人全都去了后房。 乐异扬望着未婚妻,柔声说道:“萧妹,这几天确实委屈你了。等回到幽寂谷,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萧翠心一本正经地说道:“扬哥哥,我记下来了。到时你如果对我不好,我可要逃走的。”乐异扬打趣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萧翠心听后,用两个手掌衬着头,娇声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就不跑了,免得让你牵挂。”乐异扬哈哈一笑,说道:“这样就对了。” 他向店内环顾一周,警惕地说道:“萧妹,我总觉得刚刚那两个人有些可疑,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萧翠心笑道:“扬哥哥,你多虑了。不就是一间普通的茶水店吗?开封城里这样的小店不知有几千家呢。” 她从小在别情楼中长大,并未体会过江湖上人心的险恶。 ------------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下毒报仇 半柱香功夫过后,那两个人端着七八盘菜并一壶茶水过来。盘子依次摆好之后,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小姐,我们是山野小店,食料有限,还请你多多见谅!”萧翠心望着满满一桌子菜,欢欣地说道:“这么多菜,已经足够我们吃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说道:“好的,两位请慢用。”说完,便走回账台边,继续聊着天,目光却有意注视着二人。 萧翠心盛满两杯茶,举起杯子说道:“扬哥哥,你怎么不动筷子?我们吃饱喝足后,还要继续赶路呢。”乐异扬接过杯子,轻声说道:“那两人的确诡异的很。我们要提防他们在饭菜和茶水里下毒。”萧翠心脸上露出沮丧的神色,抱怨道:“扬哥哥菜不能吃,茶不能饮,那我们进来做什么?”乐异扬道:“你不要着急,我先试试看。” 自从中了红头蛇毒之后,乐异扬对世间的百毒都不侵。这时他担心进了一家黑店,才故意这么做,以试探店里的那些人。 萧翠心肚子很饿,不过为了身家性命,不得不尽力配合未婚夫。她夹起一块青菜,大声说道:“扬哥哥,这个菜色、香、味俱全,你要不要来一块?”乐异扬笑道:“萧妹亲自夹菜,岂有拒绝之理?”当即伸头过去,将那块青菜吞入口中。 乐异扬并未立即下咽,二十在嘴中品味它的味道。这道菜看起来并未有特别之处,不过入口之后却有一丝苦涩。他连忙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当即向萧翠心使了一个眼色,就倒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萧翠心见状,吓得站起身来,绕道桌子对面,摇着未婚夫说道:“扬哥哥,你怎么啦,不要吓我啊。” 那两个店小二见到乐异扬昏睡过去,连忙哈哈大笑二声,从柜台下面抽出两把大刀,缓缓地朝桌子走来。 萧翠心靠着板凳,颤巍巍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那两人露出凶恶的神色,说道:“看你华美的服饰,想必你是辽国的贵族小姐。我们要做什么,当然是抢劫和勒索了。”萧翠心愤愤地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做出这般勾当,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人将她死死地围住,不慌不忙地说道:“小姑娘,你别白费口舌了。这里是荒郊野外,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用!”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对方紧逼过去。 两人正欲靠近,却见两根板凳从地面腾起,径直朝他们袭去。那两人猝不及防,胸口都被板凳击中,身子向后面飞出丈余。萧翠心拍拍手,说道:“就你们这样的功夫,还敢开黑店杀人掠货!” 那两人吃力地站起身来,用手放在嘴边,发出信号求救。萧翠心不知对方有多少人,赶紧躲到乐异扬身后。片刻之后,从茶店后房冲出十余个汉子,每人手中都拿着不同的武器。 其中一个男子望了房中的情形,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中毒之人,就将你们打成这样?”那二人答道:“不是此人,是他身后的那个女子!”那人听后,示意众人过去查探。那些人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手握兵器朝乐异扬走去。 萧翠心紧紧地抱着未婚夫,悄声问道:“扬哥哥,下一步该怎么办?”乐异扬伏在桌面上,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些人武功平平,不是我们的对手。”萧翠心听到这里,方才平静下来,站起身厉声说道:“你们站住!到底想怎样?” 那些人望见眼前这个俊秀婉转、清纯动人的少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个男子心中一怔,寻思道:“世间竟有这么美的女子?为何会在此地出现?要好好盘问一番才行!”于是说道:“在下是丐帮的五代弟子,今日能够得睹芳容,实乃三生之幸。”说完,他上下打量萧翠心一番,脸色由轻松逐渐变得凝重。 萧翠心冷笑道:“本姑娘则不然,遇见你们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那人说道:“姑娘真是幽默!不知姑娘是哪里人?”萧翠心“哼了”一声,并不隐瞒自己的身份,朗声说道:“我是辽国的郡主,刚好路过此地,不小心闯进了你们的黑店!” 那男子听后怒道:“姑娘竟然是辽国皇族。我大汉与辽国势不两立,今日姑娘自投罗网,真是天助我丐帮!”说完,那些丐帮弟子携着兵器,齐心朝萧翠心杀过来。萧翠心吓得退后一步,几乎快要跌倒在地,恰好被乐异扬搂在怀里。 那些丐帮弟子见又多出一个帮手,更加拼命地冲过去搏斗。 乐异扬与丐帮的穆帮主有交情,承蒙他多次出手相救,因此并不想伤害丐帮弟子。他携着萧翠心,飞身跃出数丈,用青云剑抵住领头那人的胸膛,说道:“让你手下的人放下兵器,不然我就不客气了!”那些丐帮弟子不敢动弹,全都怔怔地望着领头那人。 那个男子哈哈大笑两人,对那些丐帮弟子说道:“你们千万不可放下兵器!全都离开这里,赶快前去与帮主会合。”那些丐帮弟子无可奈何,只得扶着那两个受伤的人仓皇逃走。 那个男子见众人走远,再度开口道:“阁下到底是何人,非要多管闲事?” 乐异扬望了萧翠心一眼,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你们要伤害她,得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那人怒道:“辽人杀我汉人千千万,又害了我们的穆帮主,我们杀一个辽国郡主,难道不应该吗?”乐异扬正声回应道:“杀害百姓的是辽国士兵。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自可找辽兵算账,为何要下毒害我们。贵帮的穆帮主一向明事理,如果他看到你们胡作非为,九泉之下都不能得到安息。” 那人仰起头,叹了一口气道:“废话少说,如今我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想让我求饶,门都没有!”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暗藏奸计 那个丐帮弟子说罢,脖子一仰,双目斜视天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乐异扬心中叹道:“丐帮之中竟有这般不怕死的人,想必是穆帮主平时教导有方。”他想到这里,追忆起苍穹山庄的往事,不禁唏嘘不已,收起手中的青云剑,说道:“我从来不会滥杀无辜,你走吧!” 那人本来做好受死准备,这时竟有些出乎意料,低声说道:“阁下武艺非凡,在下自是不敌!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待我回去禀告帮主,让她与你一决高低!” 乐异扬望了那人一眼,谦虚道:“尊姓不敢当!在下姓乐名异扬。”那人听后,大惊失措道:“你是乐异扬?你认不认识向天抒?”乐异扬点头道:“我和向兄弟在苍穹山庄见过几面,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个丐帮弟子并不回答,挥出大刀径直朝乐异扬劈来。 萧翠心见形势危急,连忙提醒乐异扬。乐异扬早有提防,此时飞身退后两步,避开那人刀锋,“嚯”地长剑出鞘,一招“沧海神针”,只见剑光一闪,那人大刀立即断为数截,刀片“哗啦哗啦”掉了满地都是。 那人握着空空如也的刀柄,吼叫道:“奸贼,我和你拼了!”说完整个身子猛扑过来。 乐异扬暗运真气将那人的头部顶住,然后翻身退却丈余,说道:“我本欲饶过你,你却不知好歹?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那人头部被真气所困,胸背数个穴道被锁住,周身上下动弹不得,这时狠狠地望着对面两人,怒气冲冲地说道:“奸贼,明明是你害死了向兄弟,还假惺惺地询问他在哪里!” 乐异扬听后脑袋一懵,完全不知对方在说些什么。 萧翠心判定有人特意陷害乐异扬,愤愤地说道:“你是血口喷人!扬哥哥心地善良,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人言辞确凿地说道:“我们向兄弟在瀛州被擒,好不容易才脱身,却在半路被人截杀。行刺之人妄图夺走穆帮主的信物,多亏有高人出手,才将他击退,挽回了我丐帮的颜面。” 萧翠心冷声说道:“那人想必不是你丐帮的,怎算挽回了你们的颜面?”那人大笑道:“这个高人帮我们夺回信物,后来又做了丐帮帮主,怎么不算我丐帮的人?” 萧翠心走过去,用手拍拍那人脑袋,说道:“此事格外蹊跷。你们丐帮的信物固然极其重要,不过扬哥哥对它毫无兴趣,他为何会去杀害向天抒?你们有怎能断定行刺之人就是扬哥哥?” 那人无奈地说道:“这就要你亲自去问他了!不过杀害向兄弟的凶器,就是他手中的那把剑!” 乐异扬望了手中的青云剑,百思不得其解,耸耸肩说道:“萧妹,自从苍穹山庄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向兄弟,更别说穆帮主的信物了。再说,我与向兄弟无冤无仇,又怎会去杀害他!” 他正说着,突然想起了陆之诚的白云剑,心中有些隐隐作痛。如今白云剑已经沉于地底,再也不能将其找出来当面验视。 此时,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与向天抒无怨无仇,难道与其他人也无怨无仇?”那人武功极高,说话间已从半里之外的山丘上飞身到茶水店旁,并用真气凌空点开了屋内那人的穴道。 乐异扬听见外面人声逐渐嘈杂,担心中了丐帮的埋伏,立即携着萧翠心冲出门去。两人行至门外宽阔处,遇见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子,都不免大惊失色。 原来这个女子是来纪云。 那日来纪云独自从雾灵山上离开,一路上上郁郁寡欢。到了山底,恰好撞见刚刚碰了钉子的通天邪主。来纪云知道此人心狠手辣,当即挥剑护在身前。 通天邪主在山上与乐异扬内力相斗,此时有些精力疲惫,并不想再惹是生非,只是问道:“来姑娘,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其他人呢?” 来纪云心中有气,没好声地答道:“其他人都在山上,不会有人下来了!” 通天邪主本以为她是前来追捕自己,这时望见她眉头紧锁,似乎有心事,方才解除戒备,说道:“来姑娘,你不开心吗?” 来纪云不屑地说道:“我开不开心与你有什么关系?”通天邪主哈哈大笑,说道:“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来姑娘,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再生乐异扬那小子的气吧?”他刚从山顶下来,自然对山顶的情况了如指掌。 来纪云闷闷不乐地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通天邪主见她满脸愁云,故意说道:“唉,我真羡慕乐异扬啊!不仅人长得英俊,武功还这么好,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奇才!” 来纪云不自觉的点点头,心想:“扬哥哥的确如此,不然我怎会喜欢上他?” 通天邪主瞟了她一眼,又说道:“如今皇上正是用人之际,如果来姑娘肯投靠契丹,一定会加官进爵。到时,乐异扬自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来纪云听后脸色骤变,不悦地说道:“本姑娘才不会投靠契丹,你别痴心妄想了。告辞!”说罢转身超前走去。 通天邪主驱身追至,来纪云立即御剑问道:“你想干什么?不要忘了,这里可是雾灵派的地盘。”通天邪主微笑道:“来姑娘,你误会了。我觉得与你有缘,特意送本书给你。” 来纪云将信将疑,接过他手中的书,问道:“这是什么?”通天邪主道:“这是元和秘笈上的一种绝世武功,你好好修习,将来必定功夫了得。”来纪云对武功并不感兴趣,顺手将书递回给他,说道:“什么元和秘笈,本姑娘从未听说过。” 通天邪主见她不识货,哈哈大笑道:“来姑娘,这本武林秘笈当世稀有,莫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苦心。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他翻身上了马,朝北方的莫州疾驰而去。 ------------ 第二百五十章 夺铁指环 来纪云望着手中的书,竟然不知作何打算。过了良久,她才打开小册子,发现不过是寥寥数叶,不禁笑道:“什么绝世武功,不会是骗人的吧?”她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起初胸中犹如破涛汹涌,后面就渐渐平静下来。 书上序言有云:“《元和秘笈》,凡种武功,一共分为九层,每层各九种武功。每种武功分门别类介绍。至上的九种武功,曰‘水来土掩’、‘巧夺天工’、‘神来之笔’、‘通天动地’、‘太阴剑法’、‘续命**’、‘摄魂奇诀’、‘大荒真经’、‘修仙神功’,以‘太阴剑法’为界,其上武功乃供真人修仙所用,凡人修炼终身不可及也。” 来纪云看罢,合上书想到:“通天邪主果然名不虚传,已经练到《元和秘笈》最高层的武功。‘太阴剑法’是普通人能够达到的极限武功,不过如果能够习得‘续命**’等神功,说不定能够真的修炼成仙。”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世上就并没有长生不老的人。那些所谓的仙人,不过是一些寿命更长、武艺更强、心境更高的人。这些仙人有了非凡的本事,往往居在高山大海中,一生与树木精灵相处,少缺了尘间的无限烦恼,寿命自然可至数百岁。传说上古时期的彭祖,便是这样的一位仙人。 来纪云想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心上人陪在身边,就算成了仙又怎样?还不是孤单地活着,每天都度日如年!” 她望着封面“神来之笔”四个字,疑惑道:“我与通天邪主素无来往,他怎么会这么大方,将这本小册子送给我?” 通天邪主赠书当然并非出自好意,乃是期望来纪云练成武功后,反过来对付乐异扬。两人虽然已经分道扬镳,但尚未达到反目成仇的地步。通天邪主到了莫州之后,精心设计,让来纪云慢慢跌入圈套。 来纪云此时尚未察觉通天邪主的阴谋。 那日玉衡子等人夜袭莫州,苍穹山庄只留下未满十七岁的少年。丐帮的向天抒也在其中。穆于淳自知此去凶多吉少,便将随身携带的帮主信物“铁指环”交给向天抒。后来苍穹山庄被契丹大军攻破,向天抒随王重瀚、丰若香等人一道被押解回莫州。 来纪云此时尚未出瀛州,无意间收到丰若香传来的信函。丰若香是师兄陆之诚的亲妹妹,来纪云前去救人是义不容辞。她修炼“神来之笔”半月余,功夫已有小成,对付数十个契丹士兵还是游刃有余。她救走丰若香、向天抒和王重瀚三人后,将他们安置在山林之中的木屋内,准备等到契丹士兵南下攻晋时才离去。 一夜,来纪云正在练武,突然听到屋内的尖叫声。她连忙驱身前去,只见向天抒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身上中了十余剑。丰若香与王重瀚却并未受伤。 两人见到来纪云,慌张地说道:“来姐姐,那人将向兄弟的铁指环抢走了,那是丐帮穆帮主的信物,你快想想办法!” 来纪云听后一怔,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丐帮就此分崩离析,于是匆匆交代丰若香和王重瀚一声,便推开窗去追行刺那人。 那个刺客并未走远,正停留在小屋外十余丈的地方,似乎故意再等来纪云追来。来纪云望见那人,跃身挥剑而去,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向天抒?”那人并不回答,只是举起长剑,猛地朝她袭来。 来纪云感到一阵寒气逼来,来不及用千形剑法御敌,仓促间暗运内力,使出尚未精通的神来之笔,真气从剑间飞驰而出,白光一闪,将那黑衣人几乎掀翻在地,铁指环从他怀里滑出到地上。 那人大吃一惊,伸手去取铁指环。来纪云又使出神来之笔,将那人长剑击退,一手拾起铁指环,翻身退后数丈。那人凝视这来纪云,未想到她小小年纪,竟会这么高深的武功,目光中露出阴险的神色,说了句:“姑娘好身手!这丐帮帮主之位,在下是无望了。”说完举起长剑,缓缓退向树林里。 来纪云望着那人,觉得此人分外眼熟,但始终没有想起此人是谁。由于用功过深,来纪云身体已是十分虚弱,不能前去追寻刺客。等到那人走远,她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房间。 丰若香和王重瀚看她脸色不好,连忙运功帮她平息体内的真气。 等到来纪云身子稍微恢复,几人又查验了向天抒的尸体。丰若香摸着他身上的剑伤口,悲痛地说道:“这人好歹毒啊!竟然连刺了向兄弟十余剑。” 来纪云蹲下身,仔细望着向天抒的剑伤口,又想起刺客临走时的身影,恍然大悟道:“杀害向兄弟的那把剑,不是青云剑,就是白云剑!” 丰若香吃了一惊,说道:“怎么可能啊?青云剑是乐公子的剑,白云剑是我哥哥的剑。他们两人与丐帮都没有恩怨,怎会去争夺丐帮的帮主?” 来纪云低头沉思了片刻,起身说道:“师兄已是中原武林盟主,当然不会觊觎丐帮帮主之位。何况师兄与玉衡子等人在一起,没法分身前来偷袭我们。” 王重瀚听得云里雾里,问答:“来姐姐,照你的意思,那就只有乐大哥了?”来纪云摇摇头道:“扬哥哥虽然有空来行刺,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这样的人。”王重瀚有些不耐烦,抱怨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谁害死了向兄弟?” 丰若香道:“王师弟,你先别着急。我也不信扬哥哥会杀向兄弟。此事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们还是先将向兄弟掩埋了吧。” 来纪云点点头,与二人将向天抒的尸体拖到院中,挖了个深坑将他埋掉。 到了次日清晨,未免被契丹士兵发现,三人开始分道而走。丰若香要赶回雾灵山,王重瀚要回苍穹山庄。两人故意绕了一大圈,回到故地之时,已是两月之后,契丹士兵早就无影无踪。8) ------------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丐帮总舵 来纪云目送丰若香、王重瀚离去之后,收拾好随身的衣物准备离开。 她走到屋外的院子里,对着角落里的坟墓望了一眼,说道:“向兄弟,你安心地走吧。就算寻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杀害你的人。” 来纪云心中暗暗发誓完,就跨步踏出院门离去,却无意间发现地上有一块玉佩。这块玉佩上面还有血迹,分明是从昨晚那个刺客身上掉下的。来纪云弯下腰拾起玉佩来端详,心中顿时如熊熊大火在燃烧。 这块玉佩是乐异扬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在雾灵山上来纪云已经亲手归还。 “这块玉佩怎么会在此地出现?难道昨日之人当真是扬哥哥?”来纪云想到这里,不由得失落地倒退数步,自言自语道:“不会的,这不会是扬哥哥的玉佩。” “这块玉佩就是乐异扬的!”突然,从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个恢宏的声音。“你是谁?”来纪云未待那人话音落地,就飞出数十丈进入树林。 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来纪云望见几片枯叶从树梢上面掉下来,纳闷道:“明明听到有人说话,这会却未见到有人的踪影?真是奇怪。” “哈哈哈哈!”有一阵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到底是人是鬼?有本事就现身。”来纪云按住长剑,沉住气问道。 “我当然是人!”须臾之间,就从林间飞来数十根枯木。 那些枯木齐齐地朝来纪云冲来。她大惊失色,连连使出“神来之笔”,数道白光在林中闪过,将那些枯木击成数截,方才免除万木穿身而亡。 这时,从树林中传来拍手称赞的声音。 来纪云道:“阁下深藏不露,小女子不是你的对手。还请你真人亮相,好让小女子瞻仰尊容。” 那人隔空传话道:“该想见时自会相见。”说到最后一句,那人已经飘至数里之外。 来纪云怔怔地待在原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思索道:“那人怎会知道刺客就是扬哥哥?扬哥哥随身携带着玉佩,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她痛苦地摇摇头,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她在林中待了半个时辰,吃了点干粮,打起精神朝南方的开封走去。她身上有丐帮的铁指环,需要尽快将信物完璧归赵。 丐帮总舵就在开封城郊。 穆于淳为人宽厚,对手下的弟子从无责罚。他在莫州中计,死于通天邪主之手,消息传至总舵,丐帮众人无不痛哭流涕。那些丐帮弟子失去帮主之后,全都无所是从。 丐帮的夏侗来、陈南封、杜西却、黄北飘四大长老,本来在外面打探穆于淳的下落,这时听到消息,连夜从数百里外赶回开封。 夏侗来身为四大长老之首,在帮中的位置只居穆于淳之下。穆于淳仙逝之后,按理接掌丐帮的人非他莫属。不过陈南封等人却不以为然。丐帮开山祖师爷留下遗命,没有寻回帮主信物铁指环,任何人不可擅自践位帮主。 丐帮弟子数十万人,不可长期群龙无首。时间一久,各个分舵就流言四起,皆传铁指环落入契丹手中。一时之间丐帮中人心惶惶。 夏侗来势力最大,追随的弟子占了丐帮的半数。他急于选出帮主安定人心,号令手下的弟子不停虚张声势。 其时晋国初灭。辽国皇帝改国号的第二月,便听从陆之诚的建议实行天下禁武。辽国士兵四路出击,将中原门派逐一消灭。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自然成了辽国士兵的眼中钉。 外有强敌环顾,内又纷争不已,丐帮当真到了生死存亡的边际。 来纪云行了一个半月,终于到达开封城外。她见辽国士兵到处烧杀抢掠,中原百姓生灵涂炭,心中悲愤不已。 她经过数日的打探,成功混进丐帮内部,做了一个九代弟子。 这日夜晚,夏侗来在总舵召集帮众议事。陈南封、杜西却和黄北飘各自带了百余名弟子前来赴会。这些人手中都带有兵器,眼看一场械斗难以避免。 夏侗来见几大长老到齐,开门见山地说道:“各位长老,丐帮兄弟,今日夏某召集大家前来,乃是为了丐帮的公事。前任帮主穆于淳故去已有一月余,至今尚未选出新帮主。丐帮不能一日无帮主。如若长期无人带领我们,丐帮必将在中原抬不起头来!” 夏侗来说得声色俱下,在场的千余人都深有同感。 他停顿了片刻,望着台下的诸人,又说道:“辽国狗皇帝实行天下禁武,不过才半月余,就有数十个江湖门派销声匿迹。下一个被毁的门派将是谁?是少林寺?是崆峒派?是平山派?还是我们丐帮?” 那些丐帮弟子听后都暗暗落泪。 陈南封、杜西却和黄北飘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夏长劳,依你所见?我们该当如何?” 夏侗来朝三人点点头,说道:“各位长老,我们曾经一起上过刀山、下过火海。如今穆帮主尸骨畏寒,帮中人心未定。为了让穆帮主能够瞑目,今日一定要将帮主选出来。” 陈南封猛地起身说道:“夏长老,帮主的信物都没找到,你还有心思惦记帮主之位!” 夏侗来不甘示弱,厉声回应道:“不过是一个铁指环。倘若这辈子都找不到,丐帮岂不是永远都无帮主了。若是让其他门派知道,恐怕要看我们丐帮的笑话了。” 杜西却和黄北漂赶紧劝道:“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夏侗来道:“此事万分紧急。辽国士兵不日就将进攻我丐帮,我们不能缺少领头的人。今日必需将帮主选出来!否则任何人休想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就有数十名丐帮弟子将总舵的门窗关闭,大厅之外兵器晃动,似乎有许多人把守。 陈南封哈哈大笑道:“夏长老,看来你今日是请我们赴鸿门宴了。”杜西却和黄北漂对视一眼,并未露出惊慌的神色。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帮主之争 夏侗来道:“各位长老误会了。兄弟这么做并无歹意,不过是为了防止有人干扰帮主之选。” 陈南封示意众人坐下,不慌不忙地说道:“夏侗来,就算你摆的是鸿门宴,我们自有脱身之计。总舵外已有三万弟子待命,只要这里有异常,他们就会直扑过来。” 夏侗来和声说道:“我们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辽国士兵暂时不敢对我们出手,一方面是担心太原的汉军偷袭,另一方面则是畏惧我们人多。如果我们起了内讧,辽军随时可能出兵围剿。” 陈南封点点头,说道:“你说的颇有道理,我们姑且听你的。如今找不到铁指环,怎么定帮主?” 杜西却、黄北漂望着大厅之内的千余丐帮弟子,并不出声。 夏侗来起身说道:“各位兄弟,自古以来,皆是有能力者担当帮主之位。夏某不才,承蒙穆帮主厚爱,掌帮内刑律多年,可能得罪了许多兄弟,还望大家能够海涵。如有对帮主之位感兴趣的,可上台来与夏某切磋。我们点到为止即可。” 那些丐帮弟子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只相互间窃窃私语,并无一人站出身来。 夏侗来面露微笑,说道:“既然没有人肯做帮主,夏某就勉为其难,暂代帮主一职。等到铁指环归位之后,夏某再正式接任帮主。” 夏侗来绵里藏针,台下众人都面面相觑,无一人敢有些许的异议。 这时,从一边的凳子上传来“啪啪啪”的手掌声。夏侗来朝那边看过去,发现陈南封三人正冷冷地望着他,每个人的手掌都按着随身携带的兵器。 夏侗来拱手道:“不知三位长老有何见教?” 陈南封三人起身道:“夏侗来,你这么劳师动众,原来是让我们看你做戏。你要做丐帮帮主,可惜没有铁指环,休想得到我们认可!你若执迷不悟,我们便各走各的。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多了南北两个丐帮!” 夏侗来惊得两眼发直,良久才回过神来,愤愤地说道:“真是荒唐!自唐朝末年以来,数十年之间,天下就只有一个丐帮。陈南封,你想光明正大地搞分裂吗?” 陈南封三人“嚯”地飞奔开来,将夏侗来死死围住,说道:“想搞分裂的是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 台下的丐帮弟子见状,不知如何是好,只怔怔地望着四人。 夏侗来朗声说道:“台下弟子都听好了,这是我和三位长老之间的恩怨。不管谁死谁活,丐帮都不能分裂。” 陈南封“呸”了一声,说道:“好话是你说的,坏事也是你做的。昔日穆帮主偏心,才让你执掌刑律,任你胡作非为!今日穆帮主逝世,你还想胡作非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南封话音刚落,夏侗来就挥棒朝他猛砸过去。杜西却和黄北漂飞棍袭来,身子迅速靠近夏侗来,向他的胁下击去。夏侗来急忙用棒子护在腋下,挡过杜西却的袭击,另一手推开黄北漂的木棍,双脚展开三尺,将二人驱离开来。 夏侗来屏气凝神,运功发力,棒子立于台上,身子却悬于棒顶,侧身移动木棒,双脚向空中快速提去。陈南封并不回避,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用力一挥,十余根金针飞驰而出。夏侗来似乎早有提防,这时用木棒朝身前一档,那些金针立即击中木棒。 陈南封又挥动折扇,又有十余根金针应声而出。夏侗来暗运真气,将木棒里面那十余根金针震出,朝陈南封飞去。数十根金针在台上相撞,发出耀眼的火光。 杜西却和黄北漂并未闲着,两人趁夏侗来与陈南封僵持,持着木棍一左一右击向夏侗来。夏侗来不敢稍有分心,否则便会身中金针而亡。杜西却二人习武多年,深知其中的禁忌,于是肆无忌惮地朝夏侗来身上的死穴袭去。 夏侗来深吸一口气,瞧准时机,跃身逃出三人的包围圈。 杜西却与黄北漂扑了一个空,只听金针飞驰之声响彻于耳。两人心头一凉,当即挥动木棍,向后飞出丈余,将金针尽数收于棍中。 陈南封又想动手,却听台下有人说道:“丐帮四大长老,本该人人都是豪杰。今日却出现以多欺少,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夏侗来朝人群中望去,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弟子走出来。他眉头紧锁,担心这个少年遭到陈南封暗算,故意说道:“这是我们长老之间的事,你一个少年不要瞎掺和。”夏侗来言毕,双眼微斜,示意他赶快回到人群中。 陈南封轻轻扇了风,缓缓说道:“小伙子,你是哪年入的丐帮,怎么从未见过你?” 那个少年说道:“我是丐帮的一袋弟子,刚刚才加入丐帮,陈长老自然不认识我。” 杜西却和黄北漂听后,立即怒道:“你不过是一个一代弟子,说话这么刻薄,真是没大没小的!”陈南封挥挥手,说道:“不要与年轻人计较。他刚入丐帮,什么都不懂。” 夏侗来望着陈南封,心想以他的性格,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少年。果不其然,陈南封话音刚落,折扇就微微一动,一根金针就冲着那个少年额头飞去。夏侗来大叫一声:“小心!”右手掌倒运真气,将那根金针吸引住掉到地上。 陈南封心中大怒,又“嗖嗖嗖”连发数根金针。夏侗来触不及防,来不及阻止那些金针,只能眼睁睁看着金针飞向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却并不惊慌,麻利地拔出长剑,从剑尖飞出一道亮光,将那些金针击落在地上,剩余的光芒飞至台上的柱子上,将合抱之木横空击穿。 陈南封望了那个柱子一眼,感到背后有些发凉。他从未见过这般稀奇古怪的武功,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少年,颤巍巍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混进丐帮到底意欲何为?”8)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平息风波 夏侗来见此人面善,并不是为非作歹的人,于是说道:“小伙子,你的武艺如此高强,恐怕不只是个一袋弟子吧。” 那个少年“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竟然发出女孩子的声音。台上的四大长老,以及众多丐帮弟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那人将脸上面膜缓缓撕掉,露出一副仙女般的模样,笑着对夏侗来说道:“夏长劳,我不是小伙子!”这人正是潜入丐帮中的来纪云。 夏侗来望着来纪云,惭愧地说道:“原来是个姑娘,夏某真是有眼无珠啊!” 那些丐帮弟子见到大厅内多出一个清秀的少女,都细声议论道:“难怪她的身上这么香?”“我与她朝夕相处数日,竟没有发现她是女扮男装。”“一个姑娘家,跑到我们丐帮做什么?”“莫不是她看上那个兄弟了?” 来纪云听到这些人窃窃私语,并不理会他们,走上前几步,举起手中的铁指环,朗声问道:“几位长老,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四大长老眼前一亮,都伸长脖子,仔细打量她手上的铁指环。夏侗来望了陈南封一眼,说道:“陈长老,这确实是穆帮主的信物。”陈南封用手摸着颌下的胡子,点头道:“不错!” 杜西却和黄北飘对视一眼,心中纳闷道:“穆帮主的信物怎会在她手中,莫非……” 来纪云机灵古怪,这时冷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两位长老,你们一副神情凝重的表情,是不是怀疑我偷的铁指环?” 杜西却脸色微变,并不出声。 黄北飘却笑嘻嘻地说道:“姑娘,你误会了。铁指环既然在你的手上,说明你与我丐帮有缘啊。”说完对陈南封使了一个眼色。陈南封当即会意,附和道:“不错!” 来纪云微嗔道:“陈长老,你这也不错,那也不错。到底想说些什么?” 陈南封尚未开口,夏侗来就抢先说道:“姑娘,黄长老说得对。你携有帮主的信物,就请做我们的新帮主吧。” 来纪云连忙拒绝,说道:“我只是一个女子,做帮主是万万不能的。再说,你们丐帮历代帮主中,从来没有一个是女流之辈。” 夏侗来微笑着说道:“姑娘,你对我们丐帮很熟悉嘛?”来纪云难为情地说道:“我到丐帮有几日了,丐帮的事情略有了解。”夏侗来问道:“敢问姑娘芳名?”来纪云柔声说道:“我姓来,闺字纪云。” 夏侗来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与三大长老走到台子的一边,低声商议着帮中大事。来纪云武艺、人品、谋略在丐帮中无与伦比,四大长老对其出任帮主并无异议。 来纪云收好手中的铁指环,默默地站在台下,只等稍后交还信物后,就准备离开丐帮总舵。 过了半个时辰,四大长老转身回到台中央,大声宣布道:“经过商议,同意来纪云接任丐帮第八任帮主。”那些丐帮弟子虽然有些惊讶,却并无一人有不同的看法。 来纪云虽然起初万般推辞,但想到丐帮不能再起内讧,不得不答应暂代帮主一职。 来纪云担任丐帮帮主之后,让四大长老各领传功、执法、掌棒、掌钵之职,分驻东南西北四大分舵,无意间化解了几人的矛盾。 辽兵在中原不得人心,四处打草谷。丐帮配合刘知远、郭威的大汉军队,在太行山以东的各州袭扰辽兵,让他们不得安宁。 山林里的这个茶水店,便是丐帮总舵辖下的暗哨点,专门对付过往的辽国士兵。那个五袋弟子姓吴,在茶水店中驻守了一月余,前前后后毒杀了十余名辽兵。 这日,恰好乐异扬带着萧翠心进入店中。由于萧翠心无意中显露身份,那些丐帮弟子才杀心顿起。 时刻数月,当乐异扬与来纪云再次相见之时,两人之间已经有太多的误会。乐异扬受到来纪云的质问,无辜地问道:“云妹,你也认为向天抒是我杀的?” 萧翠心听了乐异扬的话,知道他对来纪云仍然念念不忘,心中不由得对他有些怨恨。 来纪云想起向天抒的惨死,心中对乐异扬有气,噘着嘴怒道:“谁是你的云妹?你认错人了,我是丐帮的帮主。你杀了丐帮的弟子,我们两人势不两立!” 乐异扬望着那些丐帮弟子,明知众人对自己不满,仍厚着脸皮对来纪云说道:“你成了丐帮的帮主,恭喜你啊!” 来纪云双手微卷,愤愤地说道:“乐公子,如果你不刺杀向天抒,我也用不着做这个帮主。”乐异扬见她仍然怀疑自己,焦急地说道:“云妹,我向天发誓,如果杀人者是我,我会不得好死!” 萧翠心听后鼻子微酸。她强忍者眼泪,上前哽咽道:“来姐姐,扬哥哥没有杀人,你冤枉他了。” 来纪云望着乐异扬,胸中竟然有些触动。数个月之前,“扬哥哥”三个字还只是自己对他的爱称。她此时不免有些失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萧翠心坦然说道:“郡主,这时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请你不要来插手。” 萧翠心本想帮心上人,却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耸了耸肩膀,缓缓退回乐异扬身边。乐异扬若无其事地说道:“萧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来纪云冷声地说道:“你说的倒轻松!杀人者偿命,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她停顿了片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话锋一转,试探地问道:“你还记得当初送给我的定情玉佩吗?” 萧翠心听来纪云提起定情玉佩,想到自己从未收到过他的任何信物,心地顿时涌出一股感伤。 乐异扬并未察觉未婚妻脸上的细微变化,仍柔情似水地说道:“我怎会不记得?那日在雾灵山上,我不小心将玉佩弄丢了!”来纪云吃了一惊,将信将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会弄丢了?”乐异扬如实答道:“争斗之中,玉佩从身上滑下,也在所难免。其实下山后我就发现了,只不过丰前辈咄咄逼人,我哪里还敢回去寻找?” 来纪云听他句句说得真切,这时低头沉思了片刻。那日她的师兄陆之诚也在山上,玉佩极有可能被他拾得。后来他投靠了通天邪主,不久又做了辽国的国师,专门对付江湖人士。 来纪云眉头紧皱,思忖想:“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通天邪主设下的奸计。”她心中的疑虑得到了化解,终于松了一口气,娇声说道:“扬哥哥,我的确误会你了。” ------------ 第二百五十四章 缠缠绵绵 通天邪主指使陆之诚前去杀害向天抒。 X陆之诚杀完人之后,担心来纪云不肯上当,故意留下那块定情的玉佩,随后在山林里装神弄鬼,让她对心上人生出怀疑。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来纪云对乐异扬的怨恨也涣然冰释。 乐异扬惊喜地问道:“云儿,你想到杀人的凶手了?” 此时在场的有数百丐帮弟子。来纪云不方便开口,她走到乐异扬身边,悄声说道:“扬哥哥,杀害向天抒的人可能是我师兄。这只是我心中的猜测,改日我要当面向他求证。还请你替我保密。若是丐帮的人知道他的阴谋,必定不会放过他。” 乐异扬怅然道:“陆公子已经误入歧途,做了大辽皇帝的国师。他之前一直以正人君子自称,如今却成了为虎作伥的小人。我真替他感到惋惜。”他停顿了片刻,又说道:“云儿,丐帮总舵不是在开封吗?你怎会在这荒郊野外出现?” 来纪云黯然神伤,说道:“师兄为耶律德光出谋划策,领兵前去幽寂谷中争夺宝藏。丐帮上下都义愤填膺,我只好顺着大伙的心意,让四大长老带人一同前去。” 陆之诚助纣为虐,危害中原武林,早已是臭名昭著。这次他似乎胸有成足,让辽兵四处散布消息,希望可以引诱更多的人过去,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幽寂谷中的宝藏十分众多,除了稀世珍宝之外,还有各种武林秘笈。当年黄巢兵力鼎盛之际,从全国四处搜刮宝物。黄巢兵败身死之后,这些宝藏便下落不明。 耶律德光得了传世金帛,知道了藏宝的具体位置。如今辽国大势已去,不日就将退出中原。耶律德光临走之际,自然想带走这些宝藏。 身为武林盟主的玉衡子,得知消息之后,便遥令武林侠士前去幽寂谷拦截。中原的平山派、崆峒派、少林寺、齐家寨和丐帮都群起响应。一时之间,成百上千的武林侠士向幽寂谷赶去。 玉衡子、范叔闵和李元行至边境,却被守卫的士兵强行遣返。原来三国的君主摄于辽国的强大,不准国内的武林人士前去中原。玉衡子等人无可奈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中原的武林门派。 玉衡子听闻了陆之诚的劣迹,想起莫州大营中计的事情,心中已经明白了**分。他让人秘密带信给河北的齐少煊,让他务必查清楚来龙去脉,为天下武林除掉这一大害。 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不甘心落在其他门派之后。 来纪云接到玉衡子的传令之后,带着数百人一路赶来,到了这片山林中,刚刚停留半个时辰,就听闻辽国贵族伤人之事。来纪云向来痛恨辽人,这时心中怒火中烧,让那些丐帮弟子带路,前去茶水店替吴姓弟子解围。 乐异扬得知事情经过,叹道:“云儿,若非如此,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相见。”来纪云点点头,含着眼泪说道:“扬哥哥,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还要和大伙赶去幽寂谷,就不奉陪了,还请你见谅。”说完,她用衣袖轻抚双眼,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毅然转身向山林飘去。 那些丐帮弟子也都撤离茶水店,追随着帮主来纪云离开。 乐异扬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思绪飞回到数月前的汴河边。如果当初他没有去别情楼,就不会遇到萧翠心,身旁之人可能还是来纪云。现在两人虽然心存爱恋,但却不能厮守终身。 其时在后汉元年。依照当时的礼法,普通百姓可以娶一妻一妾。萧翠心是辽国的郡主,数月前就与乐异扬订下婚约,成为了他将来的妻子。如果来纪云要和乐异扬在一起,只能屈身做他的妾室。来纪云做了丐帮的帮主,考虑到丐帮在江湖上的声誉,不可能这么做。 乐异扬正独自怅然,却听萧翠心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要回幽寂谷吗?就算不在这个茶水店相见,到时也会在谷中相见啊?” 乐异扬望了萧翠心一眼,没精打采地说道:“萧妹,你说的很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萧翠心瞅了他一眼,故意说道:“你是太高兴了吧?”乐异扬明白未婚妻生气了,于是哄道:“哪里哪里!若是我一日不见你,恐怕都睡不好觉呢?” 萧翠心这才露出微笑,说道:“扬哥哥,你好讨厌啊。大白天说这么肉麻的话,你不怕别人笑话吗?”乐异扬环顾四周,说道:“这里又没有其他人。”萧翠心做了一个鬼脸,说道:“要是有人在,你还敢这么说吗?不过没关系了,我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你什么时候归还欠我的东西?” 乐异扬听后一愣,不解地问道:“我有欠过你什么东西吗?” 萧翠心伸出手,娇声说道:“怎么没有?你送了玉佩给来姐姐,那我的定情信物呢?” 乐异扬倒吸一口气,心想:“原来是这样,她在吃醋呢。”他将全身摸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贵重的东西,这时脑子灵机一动,说道:“萧妹,我不是早给你了吗?” 萧翠心直直地望着他,说道:“你骗人!” 乐异扬用手搂住她,在她额头轻吻一下,柔声说道:“你都是郡主了,还在乎一块玉佩?”萧翠心扑在他怀里,哽咽道:“我在乎!我在乎!我好单纯啊,连定情信物都没收到,就傻乎乎地答应你了!”乐异扬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我的心就是你的定情信物,你随时可以看得见、听得着。” 萧翠心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到“咚咚咚”地跳动声,抬起头说道:“扬哥哥,你撒谎!我怎么听到你思念来姐姐的声音。” 乐异扬顿时无语。 过了良久,萧翠心才从他的怀里出来,微笑着说道:“来姐姐是丐帮的一帮之主,她不会和我抢心上人的。我还是安心做好乐夫人吧。”她不过才十六岁,正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心中的想法固然很天真。 乐异扬心中苦恼不已,他扶萧翠心骑上小白马,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荒真经 乐异扬与萧翠心日夜兼程,第三日申时才回到家里。两人匆匆吃了点干粮,沐浴更衣之后,便前去幽寂谷中报信。 此时,幽寂谷内外仍是一副宁静的景象。 夏日的幽寂谷,树木茂盛,鸟兽成群,与寒冬时节时相比,显得更加深邃莫测。幽寂谷夹在两座大山之间,谷底西边由虎狼谷环抱,北边是一望无尽的云海,南边地势稍低,一条大河横贯而过,唯有东边有个羊肠小道,从崎岖的山林中蜿蜒而出。 两人乘着小白马,从家中飞驰二十里路,到达幽寂谷时,夜幕已经开始降临。 幽寂谷门口,两个少年持着火把,目不转睛地望着来人。未等小白马靠近,那两个少年就挥剑上前,厉声说道:“此路不通,还请来者原路返回。” 乐异扬翻身下地,望了四周一眼,说道:“这里就只有你们二人吗?”他言下之意,如今形势危急,葛岷山只派两个弟子守在幽寂谷门口,未免太掉以轻心。 那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并不回答他,只朗声说道:“幽寂谷圣地,岂容你们叨扰,请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那两人说完,吹了一个口哨,门内顿时风声鹤唳。 萧翠心听到那些兵器声,吸了一口气,说道:“扬哥哥,这里有好多人啊。” 乐异扬并不惊慌,反而松了一口气,拱手说道:“两位不要误会,我是太原的乐异扬,前来拜会葛岷山前辈。” 那两人听后一惊,说了句“稍等!”当即飞身返回谷中。 萧翠心有些不耐烦,嘟囔道:“扬哥哥,他们在搞什么鬼?我们本是好心来报信的,没想到却受到了怠慢。” 乐异扬无奈地摇摇头,手臂无意间触碰到青云剑,发觉长剑正在鞘内呜呜作响。那日在山林中遭遇邪风黑雾时,青云剑同样发出这样的声音。 “难道又有危险?”乐异扬想到这里,连忙飞身上马,一手护着未婚妻,一手持剑挡在胸前。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从山林间传来。刹那间,一团雪白的烟雾向小白马袭过来。乐异扬识得那是“太阴剑法”的招数,慌忙使出“春风化雨”来破解,却也无济于事,两人连马一起瞬间被掀飞到数丈开外。 萧翠心并不会武功,幸好有乐异扬垫在身后,她才能够毫发未损。 乐异扬刚刚落地之后,一个人影就飘到小白马前,抬起脚将它踢开。小白马受了惊,起身朝虎狼林方向飞奔而去。 那人似乎五十来岁,披头散发,满脸皱纹,活像一具僵尸。他望着乐异扬,冷声说道:“数月未见,你的武功还是这么差!” 乐异扬抬起头,被那人峥嵘的容貌吓了一跳,怔怔地说道:“陆公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人正是陆之诚。不,确切的说,是被通天邪主附体的陆之诚。 原来通天邪主修炼《元和秘笈》的武功,无意间发现一条修炼成仙之路。他本已习得“通天动地”和“续命大法”,这时又苦练“摄魂奇诀”和“大荒真经”。他在修炼过程中,未防外人打扰,特意传授陆之诚“太阴剑法”为自己护法。 通天邪主练成了“大荒真经”,魂魄可以在四海之内遨游,随即假装走火入魔,借此在尘世上消失,以便专心寻求修炼成仙之法。 陆之诚不知自己被利用。他日夜苦练太阴剑法,最后夺得国师之位,没想到却被通天邪主的魂魄吸尽精气而亡。 通天邪主附身到陆之诚的体内,借助他的躯壳继续为非作歹,并企图强占美若天仙的萧翠心。 凡人修仙路上,需得同时练就“续命大法”、“摄魂奇诀”、“大荒真经”和“修仙神功”才行。这其中,犹以“修仙神功”最为重要。延续寿命、摄人魂魄和遨游八荒之后,最终的目的还是成神成仙,长生不老。 通天邪主偷走的《元和秘笈》纸版,唯一缺少的就是“修仙神功”这一章。因此,虽然他寄生的躯体只有十九岁,仍然不可避免地快速衰老。通天邪主料到“修仙神功”心法必定在幽寂谷中,这才迫切地前来寻找宝藏。 为了掩人耳目,通天邪主每日都要吸人内功续命。那些辽国侍卫一路北上,到达幽寂谷外驻扎时,三千人中剩下不到两千五百人。 通天邪主不等大军进攻,便独自前往谷内寻找“修仙神功”心法,正好与乐异扬碰了个正着。 仇人相见分外眼明。 通天邪乎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郡主也在这里。小子,等会我先杀了你,再夺了郡主回去!”他虽然已是半人半鬼,但对萧翠心仍然念念不忘。 萧翠心瞧见他这副模样,几乎要呕吐出来,骂道:“死怪物,你别痴心妄想了。我就算咬舌自尽,也不会随你而去!” 通天邪主怒道:“小妮子,你敢骂我?我可是通天邪主!”乐异扬惊讶地望着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是通天邪主?你把陆公子怎么了?”通天邪主若无其事地说道:“当然是把他给吃了!哈哈哈哈!” 萧翠心只觉毛骨悚然,连忙紧紧抱着未婚夫。 乐异扬同样吓得魂飞魄散,他握着手中的青云剑,目光不敢从对方身上移开。 通天邪主轻蔑地笑了,随即尖叫一声,化作黑雾向乐异扬袭来。陆之诚的身子微微后仰,却并不马上倒在地上。 萧翠心后背发凉,大声说道:“扬哥哥,他的魂魄过来了。” 乐异扬“嗯”了一声,倒运集聚在膻中穴的真气,并用青云剑护于胸前。青云剑吸收了他身体中的阳气,顿时变得威力无穷,只见天上电闪雷鸣,一道白光从剑上散出,将乐异扬二人包围在其中。 那团黑雾碰到白光,立即烟消云散,痛的鬼哭狼嚎起来。 通天邪主的魂魄受了重伤,迅速飞进陆之诚身体里,唤出大荒真经中的神功,须臾间整个躯体就消失了。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修仙神功 乐异扬击退通天邪主之后,心中仍然“砰砰砰”跳个不停,手中的青云剑不经意间滑落到地。萧翠心俯身拾起长剑,感叹道:“青云剑啊青云剑,今日若不是有你在身边,我和扬哥哥早就成了一摊血水。” 青云剑本是上古神剑,既可降妖除魔,又能通达天地。那日在莫州的山林里,无数冤魂化成邪风黑雾,正是青云剑奋力护主,乐异扬才能够逃离险境。 他回到幽寂谷之后,承蒙葛岷山赠送《微阳真诀》,经过数月心无旁骛地修炼,失去的功力才逐渐恢复。他在悬崖间又食了上百只雄鹰,体内的阳气达到鼎盛。 阳盛则阴衰。通天邪主以极阴的魂魄袭扰活人,反倒被对方极强的阳气所败,只能落荒而逃。 青云剑彰显神威的时候,连天地间都有了感应。究其根本之理,皆因万物由阴阳二气生成的缘故。 《黄帝内经》有言:“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水为阴,火为阳。阳为气,阴为味。味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精食气,形食味,化生精,气生形。” 仙人之界为阳,魔道之界为阴,人间则阴阳平衡。通天邪主吸人精气,摄人魂魄,虽然遨游八荒,但仍未进入仙界。如今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恰好坠入了魔道。如果不尽快觅得成仙之法,通天邪主就会魂飞魄散,迷失在三界之外,永世不得超生。 通天邪主返回营中,立即原形毕露,变成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他望着铜镜里衰弱的容貌,一怒之下将铜镜震得粉碎。 五个辽国侍卫正好守在门口,听到屋内有异常,随即大声询问国师的情况。 通天邪主听到他们呼唤陆之诚,似乎已经遗忘了自己,不由得凶性大法。他迅速施展“摄魂奇诀”,将那几个侍卫全都引进房内,接着使出“续命大法”,把他们的元气尽数吸入体内。可怜几个体型魁梧的汉子,顿时变得只剩皮包骨头。通天邪主又施展“大荒真经”,将那几人的尸体移到大河里,让汹涌的河水冲走这些遗骸。 幽寂谷门外,乐异扬刚刚回过神来,就听到谷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朝谷口望去,见到数十个幽谷弟子,正持着火把缓缓打开大门。原来葛岷山听闻乐异扬与人相斗,特意领着座下九大弟子,前来相助一臂之力。 葛岷山行至谷门处,不再往前走出一步。章应闲、陈聆知、姬显声和管若即站在他的左侧,步春胜、匡未僵、代房骏和薛闻宣站在他的右侧。袁甄桢则早已持着长剑,飞身跃至木门外数丈远的地方。 幽寂谷中高手尽数出动,乐异扬心中不免一惊。他尚未答话,就听见袁甄桢问道:“陆之诚那厮在什么地方?”乐异扬诧异道:“袁姑娘,你们找陆公子有什么事吗?” 袁甄桢愤愤地说道:“你有所不知,陆之诚屡次到谷中探视,还打伤我们几个小师弟,不知他到底存了什么居心?”乐异扬悲叹道:“陆公子已经死了很久,你们见到的只是他的皮囊。” 乐异扬话音刚落下,那些幽寂谷弟子就议论起来。葛岷山并没有张口,隔空传音道:“你们不要慌张,且听乐公子把话说完。” 乐异扬缓缓道出事情的经过。葛岷山听后,默默思索道:“这个孽障!偷了《元和秘笈》去,原来是为了修炼成仙。老夫真后悔当初没有一掌打死他!” 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幽寂谷中众人顿时哑然。葛岷山让人立即加固房门,并在四处放上辟邪的字符。 通天邪主那夜吃了亏,知道乐异扬不好对付,只能下令辽军原地不动,待想出对策之后再做打算。 葛岷山为了防止辽军突袭,每日都让九大弟子轮流巡视。大敌当前,这些幽寂谷弟子不敢有丝毫松懈,齐心协力与幽寂谷共存亡。 这日清晨,乐异扬又陪着葛岷山到阁楼上喝茶。葛岷山望着远处的云海,悄悄地问道:“乐公子,你听说过彭祖的故事吗?”乐异扬坦然答道:“彭祖是上古时期的仙人。他生于唐尧之世,卒于殷商末年,活了有整整八百岁。晚辈才疏学浅,不敢妄加议论。” 葛岷山点头道:“长生不老是天下人的梦想,不过从古至今,能够修炼成仙的人少之又少。彭祖是万里挑一的人,所以才能够活到八百岁。那些帝王虽然是人中之龙,但仍未有一人修仙成功。” 乐异扬赞同他的看法,说道:“帝王们都想延年益寿,大多数人却是英年早逝,都是乱服仙丹惹的祸。” 葛岷山喝了一口茶,不屑地说道:“世上从未有过仙丹,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他停顿了片刻,又轻轻地问道:“乐公子,你可记得《元和秘笈》的来历吗?” 乐异扬答道:“这本书在唐宪宗元和年间编撰而成,故而才被称为《元和秘笈》。” 葛岷山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只答对了一半,其实《元和秘笈》是一本修仙的宝典。只不过是造化弄人,唐宪宗尚未来得及修炼,便意外地死于后宫妃嫔之争。不然的话,四海八荒就多了一位神仙皇帝。” 他话音刚落,就从怀里掏出几本小册子,说道:“乐公子,这些是《元和秘笈》上修仙的心法。老夫修炼了数十载,也才勉强习得‘续命大法’。没想到通天邪主后来居上,不光学会了‘摄魂奇诀’,还精通了‘大荒真经’。如果他再练成‘修仙神功”,世上就再无人能够制服得了他。 乐异扬怅然道:“没想到世上真有修炼成仙这回事。通天邪主太厉害,晚辈不是他的对手。” 葛岷山运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乐公子,你天资如此之高,又有上古神剑护身,何不顺应天命,修成仙界正果,除掉通天邪主。”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楼中黑烟 葛岷山劝进的言语,犹如晴空中的霹雳,散落在这个十七岁少年的心低。世上如果真有所谓的成仙之道,为何至今没有人如愿以偿?仰或宇内根本就没有仙界、人界之分。 乐异扬觉得十分蹊跷,谨慎地说道:“前辈,此事事关重大,请容我好好想想。”葛岷山抬头凝视着他,忧虑地说道:“通天邪主即将成神,到时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忽然,阁楼四周狂风大作。青云剑在桌上抖动得厉害,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两人正在纳闷中,一股黑烟就从外面径直袭来。 乐异扬望见那似曾相识的黑烟,心中不寒而栗,念道:“不好,通天邪主来了。”仓促之间,竟然忘记拔用青云剑防御。那团黑雾并无伤人的打算,只是将那本“修仙神功”心法席卷而去。 葛岷山大喊一声:“孽障休想逃!”飞身前去争夺,却被那个黑烟缠绕住,体内的真气逐渐被吸走。葛岷山立即点住自己的穴道,仍然无济于事,内力源源不断地流失。 乐异扬怔怔地望着,忽然若有所悟,拔出青云剑就朝那团黑雾刺过去。长剑凌空刺过,那团黑雾惊慌失措,放下葛岷山就逃之夭夭了。 袁甄桢正陪着萧翠心在谷中散步,并不知道楼中打斗的这回事。其余弟子听闻阁楼上面有情况,这时全都围观过来。八大弟子逐一飞身上楼。章应闲在最前面,他刚刚到达阁楼上,就被眼前情景惊呆了。 楼上桌椅几乎全被掀翻。乐异扬与葛岷山相对而坐,手掌紧紧贴在一起,真气他体内传至另一人体内。 葛岷山被吸走一生功力,若非乐异扬出手及时,这时恐怕已经撒手人寰。他如今身子极虚,冷汗不住地从额头冒出来。 乐异扬屏气凝神,用尽全力为他疗伤。葛岷山知道自己受伤颇重,不想连累乐异扬一道受罪,于是身子微微一动,强行将对方的手掌从胸膛震开。乐异扬深深吸了一口气,为防阳气外漏,连忙倒运真气使之回到丹田之中。 章应闲快步抑制葛岷山身前,问道:“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葛岷山缓缓睁开眼,答道:“通天邪主的魂魄刚刚袭击了我,并将修仙神功心法夺去。他是有备而来,师父一时疏忽,竟然被他用续命大法所伤。” 陈聆知等人也已上楼,听到师父的诉说,连忙关切地问道:“师父的伤可有大碍?” 葛岷山道:“师父不仅武功尽失,就连元气都已大伤。能不够活过今日,就看老夫的造化了。” 那些弟子听后都大惊失措。 乐异扬心中愤愤不平,一心想找通天邪主报仇。葛岷山见状,虚弱地说道:“乐公子,请留步。你不是那个孽障的对手。”乐异扬举起手中的青云剑,铮铮有声地说道:“我有青云剑在手,不怕他不认输。” 葛岷山哀声叹了一口气,说道:“晚了!通天邪主悟性极高,须臾间便可领会修仙神功的真谛。又不知他藏在四海八荒何处,你怎么找得到他?” 章应闲听后惊恐道:“如果他习得神功,成为了神仙,我们岂不是全都会遭殃?” 袁甄桢与陈聆知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葛岷山无奈地点点头,说道:“事已至此,大家只能各安天命了。” 乐异扬默默地注视着远处的云海,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通天邪主害了这么多人,居然可以从成为神仙。而葛岷山终身守护着幽寂谷,却要遭受性命之忧。真是岂有此理! 葛岷山望见他眼里出现戾气,安抚道:“乐公子,我们都是平凡人,永远都胜不过神仙,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以免伤了身子。今日时候不早,老夫先回房中御气修身恢复元气。如果明日仍未见到老夫,那就表示老夫驾鹤西去了。” 众人听后,心中都默默地感伤。 葛岷山闭门之后,九大弟子轮流守护在屋外。 乐异扬闷闷不乐,回到客房中休息。那个客房就在依山而建的楼舍中,从窗户中望出去,可以看见那一片变化莫测的云彩。乐异扬却无心欣赏美景。他走到小桌子旁,放下青云剑,独自坐在凳子上发呆。此时此刻,他仍然不肯相信仙界的存在。 萧翠心刚好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发现未婚夫闷闷不乐。她手中刚好采了一些野花,于是走过去说道:“扬哥哥,你觉得这些花儿漂亮吗?” 乐异扬望了她手中的花,随口应付道:“漂亮啊!”然后不再理会她,又陷入了无尽的深思之中。 萧翠心受了冷落,脸色微沉,低声说道:“你喜欢就好了。”她耷拉着脑袋,缓缓走到窗前,将那些花插入格子中,然后一个人独自欣赏。 不知过了多久,萧翠心突然叫到:“扬哥哥,你快看,下来来了好多奇怪的人。”乐异扬猛地惊醒,还以为是辽兵攻至,迅疾驱身来到窗前。 那些人并非辽国侍卫,却是各地前来相助的武林人士。崆峒派掌门无蓬子,领着十余名弟子,特意从西北戈壁赶至。归贤寺主持慧空,同样带着度悔等人从太原千里迢迢前来。齐家寨少当家齐少煊,率着齐家军数时精锐,威风凛凛地策马驾临。 丐帮帮主来纪云,却是孤身一人来到楼舍中。丐帮的四大长老,各自领着五千弟子,正在幽寂谷外的要害处与辽国侍卫对峙。 幽寂谷外杀气腾腾,谷内却分外宁静。 来纪云心中牵挂着乐异扬,一到幽寂谷便四处打听他的踪迹。 乐异扬在楼上望见她娇小的身影,又想起了在卫州山林里的情事,脸上不禁有些怅然。萧翠心故意说道:“扬哥哥,来姐姐这么着急见你,你还不出去与她打个招呼?”乐异扬对此置若罔闻,心想:“云儿已是丐帮的帮主,我不能伤了她的名誉。” ------------ 第二百五十八章 蒹葭苍苍 幽寂谷外的云海如梦如幻,在阳光的映衬下分外妖娆。 乐异扬凝视着远处的美景,忽然发现有几株芦苇随着惠风而飘动。他的心中有所触动,默默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首诗歌出自《诗经?国风?秦风》,名字就叫做《蒹葭》,表述的是追求所爱的人而事与愿违的惆怅之情。从古至今,世人都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却忽略了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乐异扬念到这首诗的最后几个字,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任由窗外的微风吹拂脸颊。 一年以来,乐异扬先后遇到来纪云和萧翠心。她们两个都是世间少有的痴情女子,对自己的心上人难舍难分。萧翠心自是不用说了。来纪云本来颇有一番高冷的脾气,但如今也为了乐异扬而做出改变。乐异扬已订婚,为了顾全来纪云的颜面,才故意不与她相见。 他想的固然周全,不过仍然不能平息内心对来纪云的思念。“乐异扬啊乐异扬,你难道不能沉下心来只爱一个女子吗?”他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面容。 萧翠心站在他身傍,默默地注视着他,寻思道:“虽然扬哥哥将会与我厮守终身,但我始终不是他的全部。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的心里总会装着来姐姐的身影。”萧翠心想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她趁着对方不注意,悄悄地走出房门。 过了片刻,乐异扬才回过神来。他在屋内没走见到萧翠心,便出门呼唤未婚妻的名字。 楼舍内外都是来自各处的武林侠士。那些幽谷派弟子知晓了众人的来历,一面热情地接待,一面去向葛岷山禀报。章应闲和陈聆知夹在人群中,忙得不亦乐乎。 那些武林侠士都等着拜见葛岷山,并不理会站在门口的乐异扬。他转身走到走廊里,刚好碰到迎面而来的来纪云。 “扬哥哥,我们又见面了。”来纪云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乐异扬刚想着回避,听了她温柔的话语之后,竟然像入了迷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纪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手臂,说道:“喂!你中邪了吗?” 乐异扬清醒过来,急切地说道:“云儿,你来的正好,有没有见过萧妹?” 来纪云数日未见心上人,本想道出胸中的思念,却听到这样的消息,顿时有些失望,淡淡地说道:“郡主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乐异扬说道:“她刚刚还在房间,突然之间就不见了。她一点都不懂武功,若是碰到通天邪主,那就麻烦了。” 通天邪主死去多时,这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如今却闻及他的踪迹,来纪云暗暗吃了一惊,说道:“他不是应该在阴曹地府,怎会仍在人世间出没?” 乐异扬来不及解释,只说道:“云儿,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一边走一边说。”来纪云点点头道:“扬哥哥,你可要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然我今晚就睡不好觉了。”说要便与他一道四处寻人。 来纪云得知陆之诚被通天邪主摄去魂魄,心中是半喜半忧。她喜的是荼毒江湖的魔头并不是师兄本人,忧的却是通天邪主阴魂不散。 两人在幽寂谷的楼舍走了一圈,找了将近半个时辰,将可疑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仍未见到萧翠心的身影。 来纪云累得喘不过气来,说道:“扬哥哥,我们休息一会吧。郡主兴许是到谷中走走,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乐异扬并不这么认为。萧翠心莫名其妙地消失,现在连人影都未看到。他担心通天邪主掳走了未婚妻,这时急着潜入辽营打探,又不想连累来纪云,于是说道:“云儿,你这次来幽寂谷有要事办,我不敢耽误你太多的时间。请先回去吧” 他言语刚落,不等来纪云回应,就飞身上了楼顶,沿着屋脊向谷外飘去。 来纪云连忙起身,乐异扬已经走远。她望着远处的背影,撅着嘴说道:“我不过是说休息一会,然后再动身寻找,你就这般等不急了。” 她心中有些落寞,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扬哥哥,你与郡主朝夕相处,还这般挂念她,可明白我心中的感受。难道你忘了曾经对我的承诺了吗?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她想起两人曾经的欢乐时光,现在自己却被另一个女子取代,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 她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楼顶,那里空无一人。她哀声说道:“我能怪扬哥哥吗?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扬哥哥,你与郡主已经在一起,我不能再缠着你了。我们今生不能做夫妻,那就等来世吧。”她猛地拔出千形剑,朝自己颈部抹去。 正在此时,她的身后飘过一人,用内力将她手中的长剑击落。“女施主快住手,且听和尚一言。” 来纪云蓦地转身,顺手将长剑指向那人,厉声说道:“你是谁?为何多管闲事?”那个和尚约莫二十出头,望见长剑袭过来,慌忙退后两步,伸出手掌说道:“女施主不要误会,和尚并无歹意。俗话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放下才是最好的解脱。女施主大仁大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来纪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嗔怒道:“你一个出家人,无欲无求,那里明白本姑娘的伤心事。” 那个和尚望了她手中的铁指环,突然一愣,和起手掌说道:“善哉善哉!原来女施主是丐帮的来帮主。你身为一帮之主,怎可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来纪云听后不言,心想:“这个臭和尚说得对。要是我就这么轻易死了,丐帮不是又要四分五裂。” 那个和尚见她若有所思,微笑着说道:“来帮主想通就好。刚刚和你同行那人是乐异扬吧?”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千年传说 此语一出,来纪云不禁愕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识得扬哥哥?”那个和尚坦然答道:“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归贤寺度悔是也!” 原来度悔识出了乐异扬,见他神色慌张,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悄悄跟随在他的后面。度悔偷听到二人的说话,才知道郡主是乐异扬的未婚妻。 来纪云对乐异扬含情脉脉,度悔望在眼中,心里顿觉不妙,想到:“主持常说世人易中情毒,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位女施主深陷其中,确实十分可惜啊……”他默默思索着,突然瞧见来纪云正引剑自刎,急忙飞身过去阻止。 来纪云听到“归贤寺”三个字,“哦”了一声,心想:“归贤寺曾是晋国的皇家圣地,位于太行山以西的。寺中的僧人素来不与外人接触,这回不请自来,其中必有蹊跷。” 她虽然并未去过太原,但对归贤寺却是有所耳闻。显允焕在世之时,曾经提起过归贤寺。寺中有一个阁楼,据传是为守护仙灵而建。即使是寺中的和尚,也没有几个人进入观摩过。 来纪云有些好奇,问道:“贵寺这次远道而来,想必来了很多人吧?”度悔摇摇头,答道:“寺中人手不够,主持只带了三个人来。”来纪云惊讶道:“幽寂谷外的辽国士兵有几千人,你们却只来了几个人,如果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要被江湖同道们笑话。” 度悔环顾四周一眼,故作神秘地说道:“来帮主,我们并不是来对抗辽人,而是想向葛掌门证实一件事。”来纪云追问道:“什么事情这么迫切?难道是幽寂谷的宝藏?”度悔苦笑道:“非也!出家人四大皆空,对宝藏一事毫无兴趣。” 来纪云纳闷道:“这个和尚说得云淡风轻,毫无破绽可寻,难道他们真的不是为宝藏而来?” 正在这时,从楼舍里面走来一个幽谷派弟子。那人走到来纪云跟前,恭敬地说道:“来帮主,掌门人召集大家议事,还请你回到大堂去。”来纪云朝那人微微笑道:“好的,你先回去,我稍后就来。” 那人走了之后,度悔仍待在原地不动。来纪云皱眉道:“你怎么不与他一道回去?”度悔嘿嘿笑道:“来帮主,我不是担心你万一想不开,又……”来纪云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说道:“度悔!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本姑娘既然醒悟了,又岂会重蹈覆辙?” 度悔合掌道:“善哉善哉!来帮主是女中豪杰,就不容贫僧多说了。稍后会有千古之谜揭晓,还望你速速返回。”他说完之后,转身快步离去。 来纪云轻轻吸了一口气,思忖道:“什么千古之谜?搞得这么神秘!”她向谷口方向望去,并未见到乐异扬返来,失望地返回楼舍中。 来纪云到了堂外,正好遇到雾灵派掌门陆司怡。来纪云行礼之后,随着陆司怡步入大堂。 远清、度悔等人则守在门口,手握兵器防止辽国侍卫突袭进来。 大堂之内,几大门派领头人已经坐好。无蓬子与慧空年岁颇长,坐在台下的第一排。陆司怡、齐少煊、来纪云、白问及分别列次而坐。 葛岷山坐在台上,面容十分憔悴。袁甄桢守在他的身旁,眼睛中露出忧虑的神色。袁甄桢本想替代师父主持局面,却未获得师父的首肯。葛岷山虽然极其虚弱,仍坚持要与各大门派会面。章应闲等八大弟子站在台下,都担心着师父的安危。 诺达的屋内只有十余人,显得十分的宽阔。 无蓬子坐得有些不耐烦,朗声问道:“葛掌门,我们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何时开始啊?”葛岷山微笑道:“道长莫急!有两个人很快就到。”无蓬子道:“外面辽兵压境,还有谁会来?”葛岷山道:“他们早就到了幽寂谷,只是临时有事走开了。”无蓬子瞧到屋内还有空位,顿时不再出声。 其余几虽然心中焦急,但无人催促,只是默默地喝着茶。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大门突然缓缓打开。袁甄桢朝门外望去,见到一男一女迎面走来。她眼前一亮,连忙说道:“乐公子,总算等到你们了。快请坐吧!”乐异扬环顾众人一眼,目光掠到来纪云身上,迅速闪过,对着众人说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万分抱歉!”说完,便与萧翠心走到座位上坐定,举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到这个时候,乐异扬终于可以松口气。再去辽营的途中,他都是提心吊胆,担心未婚妻会遭遇不测。等到寻得萧翠心,两人不由得相拥而泣。趁着通天邪乎的魂魄未返回,两人赶紧逃离辽营。 无蓬子死死地望着萧翠心,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萧翠心的心思全在乐异扬身上,并没有察觉出无蓬子的意图。来纪云却瞧在眼中,暗暗嘲笑道:“这人身为崆峒派掌门,却这般道貌岸然,简直是一个老色鬼!” 葛岷山见到众人到齐,方才开口说道:“各位不远千里来幽寂谷相助,老夫刚才招待不周,还请大家海涵啊!”慧空合掌说道:“葛掌门哪里的话!”齐少煊年少气盛,起身说道:“葛掌门,武林自有道义在。幽寂谷有难,我们岂能不管?” 白问及附和道:“我平山派见不惯有人恃强凌弱。陆之诚本为中原武林盟主,后来他自动放弃盟主之位,受封为辽国的国师。如今他率着数千辽兵围了幽寂谷,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话音一落,刻意看了对面的陆司怡一眼。陆司怡已是满脸怒气,这时强忍着不发出来。 其实陆之诚死了有数月,辽营中的不过是一具皮囊。通天邪主尚未修成神仙,尚需要一个**附身。 葛岷山自然知道其中的缘故,连忙说道:“白少侠稍安勿躁。此事其实另有隐情,请容老夫慢慢道来。”白问及道:“还请葛掌门赐教!” 8) ------------ 第二百六十章 来龙去脉 《山海经》记载的内容多所怪异,世上的人未必肯全信。 刑天其实真的存在,他是炎帝的贴身侍卫。后来炎帝败于轩辕,刑天为其报仇,不幸战死沙场。刑天后来修炼成神,又去与天帝为敌,最终魂魄被击落天庭。 葛岷山提及刑天争神的传说,大堂之内顿时气氛变得微妙。 无蓬子久居崆峒山,对这个传说有所耳闻,便对着众人娓娓道来。自葛岷山、慧空以下,十余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那日刑天落入凡世,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自此之后,世间就多了两块陨石,乃是从仙界飘入人间。铸剑之人从中提炼出玄铁,将其造成两把长剑,分别名为青云剑和白云剑。 乐异扬听到“青云剑”三个字,心中一怔,低下头望着自己的佩剑,心想:“难道无蓬子所说的那把神剑,竟是我身边的青云剑?” 无蓬子并未察觉他的疑惑,仍然滔滔不绝地讲述。 当日天上的景象并非无缘无故。电闪雷鸣之时,天帝与刑天正在九万里的空中对决。天帝趁对方一时疏忽,用青白二石袭击刑天。刑天身受重伤,跌入凡间的昆仑山中。天帝用仙术将其镇于其间,前后历经数百世的轮回。而击中刑天的那两块陨石,就落在昆仑山上的树林里。 三千多年之后,刑天终于冲出昆仑山。但由于他元气大伤,只能投胎凡人体内,再修炼成仙返回天庭。刑天转世投胎之时,正值朱梁取代李唐王朝之际。 来纪云听到这里,心惊胆颤地说道:“道长,你说的真是骇人听闻啊。假如刑天真的投了胎,那不是天下将会遭受浩劫!” 齐少煊与白问及对视一眼,点头道:“来掌门说得有道理。不过后梁建立之时,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无辜而死。这难道不是一场浩劫吗?”齐少煊所在的河北数州,当年曾经血流成河。藩镇对百姓的屠杀,没有一刻放松过。 慧空合掌说道:“阿弥陀佛!不管天下是兴是亡,都是平民百姓受罪。” 无蓬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刑天阴魂不散,天下自然混乱。刑天是罪魁祸首!” 萧翠心本来安静地坐着,突然说道:“道长,你可有考虑过刑天的感受?他困于昆仑山中近四千年,其间遭受的磨难,你有生之年可有体会过?” 屋内众人听后都吃了一惊。 乐异扬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萧妹,这不过是一个传说,你不用当真?”萧翠心嗔怒道:“要是这是真的呢?”乐异扬无言以对,转身求助于无蓬子。 无蓬子却泰然说道:“乐公子,传说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陆司怡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这时听了他的话,抬起头问道:“道长,你说的那两把宝剑,真的叫做青云剑和白云剑?” 无蓬子道:“兴许是吧!不过贫道从未见过它,不知道是否真的天下无敌?”陆司怡问道:“道长可知这两把剑如今在何人手中?” 无蓬子道:“贫道天资愚钝,当然不知道!” 陆司怡望了乐异扬一眼,正声说道:“那把青云剑,现在就在大堂之中。而白云剑,当真下落不明了。” 无蓬子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陆掌门说得可是实话?” 陆司怡环顾众人一圈,走到大堂中央,将两把剑的经历说了一遍。 青云、白云二剑,最初被尧帝所得,后来传至舜帝,历经夏、商、周三代,一直传到唐朝皇帝李儇手中。黄巢攻破长安,李儇仓皇出逃,竟将传世宝剑落下。黄巢得了青云剑和白云剑,一路所向披靡。 后来黄巢用人不慎,朱温临阵倒戈,将起义军杀得尸横遍野。黄巢自知死期降至,将青云剑交给外甥林言,将白云剑交给侍卫陆蹟,让二人各自携剑逃走。 数世之后,青云剑传至林含胭手中,而白云剑也归于陆官琰。 安西侯乐援在代州冤死,林含胭随着乐天藏出逃,半路被杜重威手下士兵劫住。林含胭不想连累乐天藏,留下儿子独自下了马车。杜重威贪慕林含胭的美貌,下令封锁全城搜捕她。林含胭偷偷回到府中,与巧娘相依为命,不敢走出门口一步。 陆官琰正好路过代州,听到乐援冤死的小心,心中愤愤不平,于是前去安西侯府,将林含胭平安带出代州。林含胭为了表示感激,将青云剑送给了陆官琰,自己则隐居在归贤寺中,常年扮作和尚的模样。 陆官琰有了两把神剑之后,开始招兵买马,与各路诸侯逐鹿天下。数年之后,陆官琰不幸战死,宝剑自然而然传到陆之诚手中。可能是上天的安排,青云剑又回到了林含胭儿子的手中。陆之诚痴迷“太阴剑法”,为了更上一层楼,将白云剑沉于地底。陆之诚没有白云剑护身,最终被通天邪主摄魂而亡。 安西侯乐援在代州冤死,林含胭随着乐天藏出逃,半路被杜重威手下士兵劫住。林含胭不想连累乐天藏,留下儿子独自下了马车。杜重威贪慕林含胭的美貌,下令封锁全城搜捕她。林含胭偷偷回到府中,与巧娘相依为命,不敢走出门口一步。 陆官琰正好路过代州,听到乐援冤死的小心,心中愤愤不平,于是前去安西侯府,将林含胭平安带出代州。林含胭为了表示感激,将青云剑送给了陆官琰,自己则隐居在归贤寺中,常年扮作和尚的模样。 陆官琰有了两把神剑之后,开始招兵买马,与各路诸侯逐鹿天下。数年之后,陆官琰不幸战死,宝剑自然而然传到陆之诚手中。可能是上天的安排,青云剑又回到了林含胭儿子的手中。陆之诚痴迷“太阴剑法”,为了更上一层楼,将白云剑沉于地底。陆之诚没有白云剑护身,最终被通天邪主摄魂而亡。最终被通天邪主摄魂而亡。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天帝侍女 这幅画卷上的女子约莫二十岁年纪,容貌清秀,长发及腰,恍若天上的仙子。她站在水榭旁的竹林间,手持一卷诗经,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 萧翠心站起身来,望见画卷上面的女子,柔声说道:“扬哥哥,你和她确实有几分相似。”乐异扬目光迷离,哽咽着说道:“娘,孩儿不孝,只能在画中与你相见。” 大堂之内的人听后都心有触动。 这个女子正是林含胭。这幅画是十几年前在潞州所作,绘画之人是她的夫君乐援。 林含胭做了归贤寺主持,时间一久,难免会露出破绽。她有自知之明,未及众人当面拆穿,便将主持之位传与慧空,然后隐居于寺庙后院的阁楼。林含胭女扮男装一事,全寺只有慧空一人知晓。他严格恪守自己的诺言,不让任何人靠近那个阁楼。 数月之前,林含胭生命垂危。弥留之际,她把慧空叫到阁楼之中,将这幅画交给他,让他务必转交给自己的孩子。慧空刚想询问更多的消息,林含胭只说了一句“兴许他在幽寂谷里。”就撒手人寰了。 慧空受了林含胭的嘱托,自然不敢有所怠慢。他将这幅画卷收好,细细品味林含胭的遗言。太原附近并未有名为“幽寂谷”的地方。慧空想起潜入辽营中的老部下,于是飞鸽传书让他们打听这个地方。 那些人进入辽营近一年,渗透到辽兵的各个营帐。他们收到飞鸽传书之后,数月来前后找寻数百个地方,都未发现幽寂谷的踪影。 幽寂谷地势险阻,藏于大山大河之间。寻常人自是难以觅到此地。 半月之前,那些人接到出兵幽寂谷的消息,连忙将消息告诉太原的慧空。慧空欣喜若狂,不待玉衡子的传檄文书,就带着度悔几人千里迢迢向东而行。 通天邪主寄居在陆之诚体内,手中有去往幽寂谷的地图,在大山深林里行军毫无阻碍。各大门派一路尾随,也都顺利到达幽寂谷中。 此时乐异扬满眼通红,萧翠心递上手绢为他擦眼泪。 慧空上前安慰道:“乐施主,请节哀!令堂对你朝思暮想,日日将你挂在嘴上。如果她能够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可惜的是,你到归贤寺那天,令堂刚刚过世不到一个月。” 乐异扬如同五雷轰顶,呆呆地望着慧空。 十几年来,乐异扬与娘亲相聚不过百里路,却在有生之年都未能与她团聚。乐异扬不禁陷入深深自责之中。 慧空环顾屋内一周,低声说道:“乐施主,令堂病逝之前,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贫僧不知当讲不当讲?” 乐异扬抬起头望着他,说道:“主持大师,这里并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慧空便将那日林含胭说得话和盘托出。 林含胭在弥留之际,告诉慧空她要回仙界去复命。慧空觉得十分诧异。林含胭道:“我是天帝身边的侍女。天帝午膳时命我下凡,来寻找刑天转世之人。然而刑天十分狡猾,未露出一丝蛛丝马迹。三十几年过去,虽然朝代不断更换,刑天却始终没有现身。天帝即将用膳完毕,我不得不返回天庭。” 慧空说完之后,屋内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从葛岷山到无蓬子,再到陆司怡、来纪云、白问及等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奇妙的事情。 乐异扬问道:“主持大师,这是我娘亲的原话?” 慧空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令堂还提及到你,说你需要勤加修炼,将来才可以成仙上天。” 萧翠心格格地笑道:“主持大师真有太有趣了。如果扬哥哥真的成了神仙,可不要丢下我不管啊。” 来纪云望见她天真烂漫,冷声说道:“郡主,你们还真的相信这个和尚?依我看啊,从青云神剑降世,到刑天转世投胎,分明是他胡言乱语!” 葛岷山坐在台上一直不出声,这时起身道:“来帮主,慧空所言不无道理。我们可都深以为然。” 陆司怡和无蓬子都微笑着点点头。白问及和齐少煊两人耸了耸肩,并无反对的举动。 来纪云朗声说道:“既然大家都相信这个传说,那本姑娘可有个问题要请教。刑天转世之人到底是谁呢?” 无蓬子和慧空都愣了一下。 葛岷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我们都知道此人,哪能轻易地放过他!”陆司怡咬着牙道:“不错!这人阴险毒辣,千万不可任其逍遥!” “对啊!”、“要将这人找出来!”台下,白问及和齐少煊都随身附和。 章应闲、陈聆知等人对刑天转世并不感兴趣。这几个弟子眼见辽兵大军逼近,师父重伤尚未痊愈,谷中又多出这些怪人,心中都蹦得紧紧的,生怕会出什么闪失。 乐异扬举起茶杯,默默念道:“娘亲竟是天帝的侍女?娘亲竟是天帝的侍女?天帝让娘亲寻找刑天,如今娘亲空手而返,岂不是要受到惩罚?我该怎么办才好?” 萧翠心见他神色恍惚,轻声问道:“扬哥哥,你怎么啦?”乐异扬放下茶杯,说道:“没什么,我刚刚有些魂不守舍了。”萧翠心莞尔笑道:“假如真的有天宫仙界的话,我愿意同你一道上去,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青云剑在剑鞘里发抖。但凡遇到邪气袭来,青云剑都会预先示警。 乐异扬大喊一声:“大家当心,通天邪主来了!”随即拔出青云剑,护于自己和未婚妻身前。 无蓬子、慧空等人都亮出兵器,在大堂之内严正以待。 通天邪主尚在数里之外,狂风已经在幽寂谷中施虐。他沿途吸了数百丐帮弟子的元气,须臾之间已到谷中的楼舍外面。各门各派的弟子见到他蓬头垢面,顿时吓得四散开来。 葛岷山等人听到屋外有动静,全都快步走出大堂,来到楼舍前宽阔的场地。 ------------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世情缘 (大结局) 幽寂谷中,风声鹤唳。 通天邪主吸了太多人的元气,将陆之诚的身子胀得四分五裂。可怜陆之诚处心积虑一世,最后却落得魂飞魄散。通天邪主摇曳着走到场地中央,望着栉比鳞次的楼舍,不仅得意地笑出声。 很多年以前,他曾在这里的楼舍畅快生活过。这时要在故地飞升成仙,通天邪主自然感叹不已。 葛岷山、无蓬子等几大掌门却心情沉重。倘若那个传说是真的,那么刑天转世之人极有可能是通天邪主。如今通天邪主通习“大荒真经”与“修仙神功”,可在四海八荒中任意的穿梭。在场的武林侠士皆是凡人,哪能阻挡对方的袭扰。 几大掌门合计一番,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由幽谷派、崆峒派把守场地的南边,平山派和归贤寺把守北边,雾灵派和齐家寨则在东边守候,独留西边一路可出入。 乐异扬携着来、萧二姝站在楼舍门前,不由得深切地感慨一番。他和两个女子相识不过一年,却屡屡惹得二人伤心。他心中暗暗发誓,若有来生,必定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女子。 有缘千里来相会。三人今生的邂逅,正是上天定下的情缘。 未来生死莫测,来纪云放下心中的芥蒂,对萧翠心说道:“郡主,眼下形势危急!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还请你好好照顾扬哥哥。”萧翠心安慰道:“来姐姐,你不要说傻话,扬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来纪云故意说道:“你就不怕我把他抢走吗?”萧翠心嫣然一笑,缓缓说道:“扬哥哥本来牵挂着你,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来纪云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说道:“傻丫头,你倒是想得开。” 乐异扬听后苦笑着摇摇头,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场中的通天邪主。 通天邪主同样留意到他,脸中掠过惊讶的神色。 片刻之后,场中刮起了大风。风沙向谷中猛袭过来,将众人吹得睁不开眼。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大风才慢慢减退。 葛岷山、无蓬子、慧空等人朝场中望去,却并未发现通天邪主的身影。几大掌门正欲各自带着弟子寻找,却听到白问及惊叫道:“乐公子、来姑娘和萧姑娘都不见了。” 这一叫非同小可。葛岷山心中顿觉不妙,却也无可奈何。他让弟子仔细搜遍幽寂谷中的每个角落,始终未见到三人的去向。 过了几个时辰,乐异扬等人仍未现身,是死是活全然不知。葛岷山只能宣布几人失踪。在场的武林侠士都很纳闷,不知到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幽寂谷外,那些辽国侍卫得知通天邪主消失,吓得纷纷夺路而逃。 丐帮上下并没有前去追击,而是守在幽寂谷口,等着帮主来纪云出来。过了半月,来纪云仍未出谷。四大长老只得带领众人返回开封总舵。 幽寂谷外的山间小道上,乐异扬正携着来纪云和萧翠心缓缓前行。 当时场地中狂风大作,将众人分隔开来。天空中突然现出一丝亮光。渐渐地,那个亮光朝四周散开,宛如一道天空之门。亮光愈来愈亮,照得人满身发光。 通天邪主望见那道亮光,露出愤然的表情,大声嚷道:“天帝,我在人间藏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那道亮光逐渐向后退去,从中走出一个伟岸的仙人,站在天空中俯视大地。 乐异扬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听道到一个恢宏的声音:“刑天,你作恶多端,荼毒世间百姓,该受到惩罚了。” 原来通天邪主就是刑天转世之人。 刑天已经被识破真面目,当即怒道:“天帝,我有何过错?我已修成神功,按理可以返回仙界。你若滥用职权,阻扰我归位,必将受到天谴!” 天帝听后有些犹豫,却听身后一个女子说道:“陛下,万万不可放过刑天!” 乐异扬感到这个声音很熟悉,立即冲上前叫到:“娘亲,是你吗?” 那个女子轻轻地“啊”了一声,不再说话。天帝似乎明白她的心事,说道:“含胭,此事就交给你处理吧。青云剑在那个少年手上,足以降服刑天!”那个女子恭敬地说道:“谢谢陛下的信任!”天帝点点头,亮光一闪,就从天际消失了。 说话的那个女子正是林含胭。她略施神功,就将青云剑祭到半空。乐异扬大吃一惊,望着空空的剑鞘,心想:“娘亲是神仙,果然功夫了得,我都不清楚她何时取出的宝剑。” 刑天被青云剑困在中间,还想负隅顽抗。林含胭数落道:“刑天,你可知罪?”刑天答道:“我有何罪?”林含胭怒道:“刑天,你犯下的罪过还少吗?自从你数十年前冲出昆仑山,人世间就纷乱不已。你蛊惑契丹皇帝南侵中原,导致成千上万百姓无辜惨事!”刑天本来还想狡辩,却见青云剑凌空刺入身体。刑天大叫一声,倒地就化为一滩血水。 林含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青云剑递给乐异扬,亲切地说道:“孩子,为娘要回天宫去了。你有什么愿望,可以说出来。”乐异扬诚恳地说道:“孩儿没有太多的愿望,只是希望娘亲每天都想着孩儿。”林含胭点点头,说道:“好!好!为娘一定会想你的。” 她瞟了不远处的来纪云和萧翠心一眼,柔声说道:“孩子,那两个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不要辜负她们的一片痴心。” 乐异扬道:“娘亲,孩儿知道了。我欠她们太多,要用一辈子偿还。”林含胭微微一笑,说道:“你知道就好。”她话音刚落,用手在天上画了一圈,顿时有光芒围住几人。她说道:“孩子们,我用一千年的修为,换得你们三百年的寿命。希望你们能够相亲相爱!” 来纪云和萧翠心听后,连忙走上前来,跪拜道:“娘,请您放心!我们会和睦相处一辈子。”林含胭朝她们点点头,笑着消失在亮光之中。 须臾之后,那道通往仙界的大门就关闭了。人世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不久之后,耶律德光病逝途中。耶律阮继任辽国皇帝,他听从了妹妹的建议,将辽兵尽数撤出中原。 乐异扬与来纪云、萧翠心生活过得惬意,从此不再过问尘世中的事情。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