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亨利八世]都铎王冠》作者:挖坑的熊猫 文案: 威廉.都铎,阿拉贡的凯瑟琳与亨利八世的幺子,玛丽.都铎与伊丽莎白.都铎的兄弟。 他的出生让亨利.菲兹罗伊的存在变得无足轻重,令安妮.博林的野心化作泡影。 而在这权利与欲|望并肩,靡靡之声的背后是改革炮火的暴力时代里,他所面对的,不止是强大的西班牙战舰与伺机而动的法兰西,更有文艺复兴的曙光。 PS:灵感来源于《白公主》《白王后》《都铎王朝》,我跟基友超级爱玛丽和凯瑟琳王后。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宫廷侯爵 异国奇缘 西方罗曼 搜索关键字:主角:威廉.都铎 ┃ 配角:亨利八世,阿拉贡的凯瑟琳,玛丽.都铎,伊丽莎白.都铎,安妮.博林 ┃ 其它:都铎王朝一二三 一句话简介:阿拉贡的凯瑟琳之子 立意:对于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批判与痛心 vip作品简评 威廉·都铎,阿拉贡的凯瑟琳与亨利八世的幺子,玛丽·都铎与伊丽莎白·都铎的兄弟。他的出生让亨利·菲兹罗伊的存在变得无足轻重,令安妮·博林的野心化作泡影。而在这权利与欲|望并肩,靡靡之声的背后是改革炮火的暴力时代里,他所面对的,不止是强大的西班牙战舰与伺机而动的法兰西,更有文艺复兴的曙光。作者着眼历史,以十六世纪的英格兰为背景,虚构了威廉·都铎这一人物形象,改变了无数的人物命运。通过主角的视线,再次展现了16世纪到17世纪之间的欧洲宗教与社会变革、国家博弈的权利之争,大航海时代和文艺复兴之末的人文主义光辉。 第1章 怀孕   1525年的秋天,亨利八世与他的发妻再次爆发了争吵。起因是深受国王宠爱的安妮.博林在两个月前被王后气回了肯特郡,最后在情人的好说歹说下,才勉强同意再次入宫。而凯瑟琳王后却不愿让安妮.博林再次成为她的侍从女官,甚至宣称国王是受了女巫的诱惑,才会如此狂热且无尊严地去追求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够了,我亲爱的夫人,请停止你的狂悖之语,以及对丈夫的恶毒指责。”年近四十的亨利八世早已褪去了对发妻的全部爱意,甚至都不愿再见到她那逐渐老去的容颜:“你应该像接受勃朗特女士(亨利八世的私生子之母,最受重视的情|妇)那样,真诚又热情地去接受安妮。我亲爱的王后,到底是何人的恶毒语言玷污了你的耳朵,让你对一位纯洁无暇的女士做出污蔑性地判断。”   “亲爱的亨利,我最仁慈的君王与丈夫,请您看在我们相守多年的份上,再听一听我的肺腑之言吧!”面对国王的冷酷神情,来自西班牙的王后已无法维持住高贵的姿态。她几近哀求地跪在国王面前,试图唤醒他们早已冷却的爱情,以及被安妮.博林所践踏的尊重:“您卑微的妻子并非是有意要冒犯您,我也曾对着上帝无数次地询问自己,为何要面对这种痛苦又屈辱的境地。为何不让我们回到从前,重新成为一对快乐的夫妻。”   “我亲爱的夫人,你的问题既不该去问上帝,也不该在此责问我。”亨利八世想到安妮.博林曾与他说过的话,脸上的厌恶之情又浓重了几分,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凯瑟琳王后的肚子,无比讽刺道:“《圣经》上说,若娶寡嫂,终将绝后。看在我们已经失去六个孩子的份上,你该在十字架前认认真真地思考我们之间的婚姻,是否合法且受到主的祝福。”   “还有,安妮女士是位高洁无比的淑女。不管你喜欢她与否,你都要接受她回到宫廷的事实。”亨利八世挣脱掉凯瑟琳王后拉住他的手臂,重重地摔门而去,徒留他可怜的妻子跌坐在厚重的地毯上,来不及在侍女们进来前,收拾好她破碎的心脏。   “仁慈的主啊!您为何要惩罚我至此,惩罚您最虔诚的信徒。”凯瑟琳王后倚靠着同样悲愤的侍女,用力抓住对方的手臂,好像这样就能令她感到好受些。   “我尊贵的王后,请允许我将您扶上床休息。”侍女将凯瑟琳王后的重量分摊在自己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凯瑟琳王后扶起,结果在快要离开的那一刻,发现凯瑟琳王后曾跌坐过的地毯上有一摊十分醒目的血迹。   “王后陛下!!!”侍女们的脸色骤然一变,随即尖叫着四散而开,然后在凯瑟琳王后的安抚声中,慌慌张张地去请医生,还有国王。   ………………我是分割线…………   “什么?”亨利八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向宫廷医生再次求证道:“你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陛下,王后陛下她已经有了身孕,只是之前的情绪激动导致她出现了流产的征兆,所以近期要在床上静养。”宫廷医生的表情也是难以置信,甚至不敢面对亨利八世的铁青脸色,为自己小声辩解道:“为了确保诊断没错,沃尔西主教找来十位最富盛名的医生去给王后验尿,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王后陛下确实怀孕了,并且萨福克公爵去查了您与王后的同房记录,日期也对得上号。”虽然在这个时代里,四十岁的妇女已经被判为难以怀孕的一类,但是考虑到凯瑟琳王后的母亲,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一世在三十七岁时生下最后一个孩子,而狮心王的母亲阿基奎的埃莉诺在四十五岁时生下失地王约翰,所以年过四十的凯瑟琳王后还是有可能怀孕的。   亨利八世想到他最后一次与凯瑟琳王后同房前所发生的事,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道:“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下?”   别看亨利八世对安妮.博林有些着迷上头,可理智上,他仍旧期待自己的发妻能带来一位无可争议的婚生子。   一位有着都铎血统与西班牙王室之血的高贵王子。   只是想到凯瑟琳王后曾夭折过的六个孩子,亨利八世还没燃起的兴奋就被冷却得一干二净,甚至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   “陛下,您是否要去探望刚刚苏醒的凯瑟琳王后。”亨利八世不发话,宫廷医生也有些为难道:“她的情绪十分低落,希望能向您当面表达她的歉意与失礼。”   “一位宽容的丈夫是不会与妻子计较琐事的。”亨利的语气远比他跟凯瑟琳王后争执时要温和得多,令一直都心惊胆战的宫廷医生也松了口气。   “你去将我的妹妹与女儿接到凯瑟琳的宫中,也许有她们的陪伴,凯瑟琳的心情会好一些。”等宫廷医生退下后,亨利八世招来萨福克公爵,尝试向自己的挚友吐露心声,以及与凯瑟琳王后的争执:“查尔斯,我一直坚信上帝还未完全抛弃我。”   亨利八世到底是都铎时代的中年人,近日被两个女人的争执弄得疲惫不已,甚至连朝臣们都开始各自站队:“上帝保佑这个儿子能顺利降生。”   纵使宫廷医生和占卜师都并未告诉亨利八世,凯瑟琳王后所怀的是个男孩,但是亨利八世坚信他是被上帝宠爱的人,所以都铎王朝绝不会断送在他的手上。   “无所不能的主一定会听从您的请求。”身为亨利八世的挚友,萨福克公爵一直都很敬爱凯瑟琳王后,所以对迷惑国王的安妮.博林并没有多少好感,甚至希望她走了就别回来,最好死在赶回宫的路上:“不过关于凯瑟琳王后,我想冒昧地建议您一句。”   萨福克公爵是唯一敢介入国王情感的人,所以能在亨利八世的面前说着足以砍头的话:“我亲爱的陛下,就当是为了英格兰的未来,您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将安妮女士接进宫。”   亨利八世同萨福克公爵默默对视着,直到壁炉里的火焰噼里啪啦地烧了好久,他才开口道:“我会将安妮女士安置在舒适的庄园里,以便我能随时探望她。”   王权在上,亨利八世的爱情也必须让步于英格兰的未来:“在凯瑟琳生下一位健康的王子前,我绝不会让安妮女士接近她。”   萨福克公爵的脸色因为亨利八世的诺言而稍稍放松了些,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警惕。   因为他知道,凯瑟琳王后的危机只是暂缓,并不是完全结束。 第2章 危机   虔诚的英格兰王后终究是没能等到丈夫的温柔面庞,不过匆匆赶来的萨福克公爵夫人与玛丽公主,还是给了这个可怜女人一丝丝安慰。   “上帝一定是听了你的诚心祈祷,才没让博林家的毒妇继续得逞。” 萨福克公爵夫人是亨利八世最宠爱的小妹妹,虽然他们曾因萨福克公爵夫人私自结婚而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在血缘与金钱的双重缓冲下,亨利八世还是原谅了自己的妹妹,并将她重新迎回王宫。   面对萨福克公爵夫人的安慰,凯瑟琳王后抚了抚还未显怀的肚子,笑得有些勉强道:“这一切都是主的意思,也劳烦你特意跑一趟了。”   “为英格兰的未来而奔波,总好过对毒蛇的张牙舞爪而无动于衷。”萨福克公爵夫人无比坚定道:“我发誓,在威尔士亲王诞生前,绝不会离开您半步,您一定会如愿生下都铎王子。”   面对萨福克公爵夫人的鼓励,凯瑟琳王后充满了感激,随即亲吻了下胸前的十字架,作为对上帝的赞美与感谢。   “请您保佑我的王子。”凯瑟琳王后无比虔诚地祈祷着,只是萨福克公爵夫人不确定她是指未出生的孩子,还是曾将她拯救于水火之中的亨利八世。   不同于无比庆幸的凯瑟琳王后,没有如愿住进王宫的安妮.博林愤怒地撕碎了亨利八世的来信,冲着宫廷里的信使质疑道:“只有这些吗?”   “是的,夫人,国王只让我带来这些。”面对安妮.博林的出奇愤怒,信使有些惧怕道:“不过国王承诺会尽快过来看您,只是他现在政务繁忙,所以……。”   “所以他为了一匹西班牙的年老母马而将我扔到一旁。”安妮.博林咒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在敷衍我……”   安妮.博林狠狠地跺了下脚,作势要去收拾行李:“我现在就回肯特郡的庄园,让你的国王去找其她的法国女人吧!”   “女士……”信使急忙拦住了怒气冲冲的安妮.博林,向她祈求道:“我发誓,国王的心一直都在您的身上,还请您再宽容几日……”   “放开我,带着你的忠心滚回白厅宫吧!你这西班牙毒妇派来的爪牙。”安妮.博林用力扒拉着信使的手臂,直到匆匆赶来的托马斯.博林将她喝止住。   “尊敬的绅士,请原谅安妮的无礼之举,并容许我替她向您表达歉意。”不同于恃宠而骄的安妮.博林,托马斯.博林显得平易近人。多年的外交官生涯让这位商人的后代明白什么是小心谨慎,同时也深知耳边风的力量。   信使的脸色在金币的魅力下由阴转晴,离开前冲着托马斯.博林脱帽致意道:“阁下,祝您生活愉快。”   托马斯.博林微笑着送走了国王的信使,但是在面对安妮.博林时,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变,几乎压不住怒火道:“你最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安妮.博林冲着父亲抬高了下巴,像个被俘的战士在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防止父亲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我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因为国王写信讨好的人是我,不是玛丽。”   托马斯.博林想到被他放弃的大女儿,于是软和了对次女的态度,温言道:“伴君这么久,你应该清楚国王的心情正如伦敦的大雨,让你永远摸不准什么时候需要用伞。”   “但是雨水会屈服于彩虹,而我不曾屈服于国王的欲|望。”安妮.博林毫不在意父亲的警告。因为她曾一次次地将国王激得暴跳如雷,然后隔几日便收到一封来自王宫的火|辣情书。   “是吗?”托马斯.博林用嘲讽的态度面对女儿的自信满满,说出一句让安妮.博林深感困惑的话:“你知道国王陛下为何将你安置在伦敦附近的庄园,而不是将你迎入宫吗?”   安妮.博林从托马斯.博林骤然急下的态度中发现一丝丝的不妙,但还是强撑道:“因为宫里的那个西班牙老女人?”   “对,就是那个西班牙老女人。”托马斯.博林冷着一张脸道:“凯瑟琳王后再度怀孕了,国王特别请了萨福克公爵夫人入宫照顾她,又将玛丽公主接回到她身边。”   “这不可能!”安妮.博林的脸色好比是刚刷好的白漆,只要换身衣服就能去演滑稽剧:“亨利答应过我,绝不去碰凯瑟琳那个老女人,他不可能……”   安妮.博林的眼前浮现出凯瑟琳王后的苍老面庞与松垮的肌肤,转念想到亨利八世在她深痛欲绝的西班牙老女人身上驰骋的模样,几乎恶心地要吐出来:“那个贱人,那个骗子……”   托马斯.博林装作听不懂安妮.博林在骂什么,对女儿的天真表示深深的嘲讽与愤怒:“我的天啊!你居然会相信男人的鬼话?你是觉得国王陛下会特意下一道不去触碰凯瑟琳的旨意吗?还是他在酒后,或者与你意乱情|迷时,说出这种没人相信的鬼话?”   “我告诉你,安妮。国王陛下从没放弃过让凯瑟琳生下一位王子。”   “就像他从未放弃过法国的王位。”托马斯.博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急得浑身上火,于是无比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旦凯瑟琳生下儿子,我们就全完了。”   “纵使国王再怎么倾心于你,他也不可能为了你而放弃一位血统高贵的王子。况且凯瑟琳的背后还有罗马皇帝的支持,长此以往,我们将毫无优势。”托马斯.博林在这一刻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他曾见过凯瑟琳王后大败苏格兰国王时的模样,所以毫不怀疑这个女人拥有能毁灭他们的力量。   正如凯瑟琳的母亲,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一世。   “可万一凯瑟琳生不出儿子呢!”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安妮.博林,绝不相信她跟凯瑟琳王后之间,还存在着和解的可能,于是心下发狠道:“上帝已经收走了她六个孩子,想必也不会介意再多一位。”   “而且谁又能保证凯瑟琳怀的是个儿子。”安妮.博林勉强乐观道:“没准是另一个玛丽。” 第3章 争执   毫无疑问,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让凯瑟琳王后与亨利八世的关系出现了转机。虽然亨利八世并未在明面上表示什么,也从未去看过凯瑟琳王后。可是他将安妮.博林送入伦敦庄园的举动,以及提高王后待遇的命令已经昭示了一切。   宫里仍是凯瑟琳王后的天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朝臣们,虽然对凯瑟琳王后的这一胎并不抱有太大的期待,可是对于支持王后的宫廷女眷而言,这是上帝与圣母对凯瑟琳王后的支持,同时也是她们的最后希望。   最先行动的是无比厌恶安妮.博林的萨福克公爵夫人,她请求亨利八世允许她搬进凯瑟琳王后的房间,并与玛丽公主,以及几位忠诚于凯瑟琳王后的侍女们,彻夜守在王后的床边,时刻提防着那条已至伦敦的毒蛇,冲着凯瑟琳王后喷出毒液。   亨利八世有些恼怒于萨福克公爵夫人的举动,认为这个妹妹是在质疑他对王宫的掌控能力,但是为了照顾凯瑟琳王后的心情,这位都铎国王还是强忍住喷薄而出的怒火,然后连夜搬出了白厅宫,将自己的朝廷暂时迁到了更为奢华的格林尼治宫。   在这里,亨利八世能避开所有的烦心事,然后与安妮.博林一起享受无比美好的打猎时光。   前提是他那野心勃勃又嚣张跋扈的情|妇,没有故意给他找不快。   “够了。”伴随着昂贵瓷器的碎裂声,亨利八世冲着安妮.博林咆哮道:“女士,我劝你别再挑衅国王的耐心。看在我对你付出如此之多的前提前,你该收敛你的野心与傲慢,然后学会对国王保持谦卑之心。”   这几日的情感挣扎耗尽了亨利八世的耐心。   萨福克公爵建议他将两个不可调和的女人分开,这也是目前最妥善的办法。   可是安妮.博林绝不满足于此,更不允许自己像个失败者一样,畏缩在伦敦的庄园,或是用于度假的行宫。   “您为何要冲着我大吼大叫?难道是因为您失信于我,所以才感到羞愧与不安吗?”面对国王的怒火,安妮.博林咄咄逼人道:“难道您忘了几个月前,在肯特郡对我做出的承诺吗?”   “您答应过我,绝不去触碰任何女人,难道您忘了吗?”面对亨利八世的眼神躲闪,安妮.博林锲而不舍道:“正因为您的爱意,您的请求。我才忘了凯瑟琳王后曾施加于我的屈辱,才会……”   安妮.博林说道激动之处,已是声音哽咽道:“……果然我还是该回到肯特郡。”   “别用这句话来堵我。”早就见过这一招的亨利八世满脸冷酷道:“如果你足够聪明,就该学着凯瑟琳那样,对我的一切风流韵事都视而不见,然后满心虔诚地期待着都铎王子的降生。”   亨利八世想到与凯瑟琳王后争执时所说过的话,心下一狠道:“还有,别去挑战我的权威,以及我对王后的安排,否则我会让你明白,我既然能将博林家族高高捧起,也能令你们重重跌落。”   说罢,亨利八世头都不回地离开了国王的寝宫,冲着自己的随从吩咐道:“给我准备马,还有猎|枪。”   然后当天晚上,他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仆牵上了床,让隔壁的安妮.博林听了一夜的欢愉声。   亨利八世似乎不再迁就于安妮.博林。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女仆和侍女的身上,并将安妮.博林的姐姐,以及他的私生子之母伊丽莎白.勃朗特重新接入宫,与二者相谈甚欢,然后度过几个美妙的夜晚。   托马斯.博林对于国王骤然急下的态度表现出深深的恐惧,从而想起他卖女得来的爵位并没有捂热,因此害怕被安妮.博林所惹怒的亨利八世随时都会翻脸。   “你是怎么搞的?”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的托马斯.博林一边安排自己的大女儿稳住国王,一面斥责着同样慌张的小女儿:“国王这几天都没怎么召见你,而且还让伊丽莎白.勃朗特重新入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已经失宠了,然后你就可以寄希望于我的表姐妹们,祈求她们之中能有一位获得国王的宠爱。”安妮.博林冷笑道:“只是霍华德家族的女孩都是舅舅手下的小鸟。没了我,你也不过是扒着诺福克公爵而活的懦夫。”   托马斯.博林被安妮.博林的态度气得举起了巴掌,但是瞧着小女儿的高傲模样,他最终还是没能落下巴掌,于是愤恨道:“你明天就去给国王请罪,趁着他还对你存有一丝爱意,别浪费这个机会。”   “为什么是我去请罪?”托马斯.博林激起了安妮.博林无处可发的怒火,导致她张牙舞爪道:“失信的是国王,惹事的是凯瑟琳,可是最后承担一切的,却是我。”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的付出都将化作虚无,安妮.博林便无法维持高傲的姿态,癫狂而又憔悴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恍惚中,安妮.博林回忆起她曾对凯瑟琳王后说过的话,曾与萨福克公爵夫人产生过的争执,整个人无比绝望道:“凯瑟琳和她的西班牙小宫廷绝不会放过我。”   安妮.博林艰难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仿佛这样就能带给她安心,以及继续前进的力量:“一旦凯瑟琳生下儿子,亨利便不会再宠信于我。那个西班牙女人将再次成为英格兰的王后,国王的爱妻,以及王储之母。”   “这简直就是死刑的前奏。”有史以来第一次,安妮.博林当着托马斯.博林的面痛哭流涕,令后者也跟着绝望道:“所以你还有心情跟国王闹脾气,还有底气跟国王发生争吵。”   安妮.博林要是倒了,那么博林家族乃至支持他们的诺福克公爵也会跟着完蛋。   求生的欲|望激起了托马斯.博林的潜在能量,令他将自己的小女儿强拖出房间,然后朝着国王的所在地走去。   “你现在必须争取到国王陛下的原谅,然后在凯瑟琳王后生产前安分地呆在国王身边,不要同他产生纠纷,更不要提起凯瑟琳王后。”托马斯.博林仍旧对自己的未来抱有一丝期待:“上帝还未抛弃我们。”   “诺福克公爵绝不会让一个注定早夭的威尔士王子降生于世。”   “我们也绝不会让凯瑟琳王后再次掌握宫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1 21:47:35~2020-04-12 17:2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璃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鲁斯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立香陛下 10瓶;楠木可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狂热   “我们的天父,我们的圣母,愿您保佑我的母亲长寿安康,愿您保佑她为国王诞下一位健康美丽的王子。”白厅宫的昏暗房间里,玛丽公主无比虔诚地跪在凯瑟琳王后的私人小教堂内,为自己卧床养胎的母亲,以及千里之外之外的亨利八世而祈祷:“请您不要让毒蛇接近我那可怜又高尚的母亲,请您保佑我的父亲,我的国王能早日摆脱女巫的掌控,唤醒他对家庭的热爱,以及对主的虔诚,阿门。”   祷告完的玛丽公主以一个十字圣号作为结尾,保养得体的双手被玫瑰念珠勒出深深的痕迹,但却感受不到一丝一厘的痛楚。   在凯瑟琳王后养胎的这段日子里,玛丽公主的精神与肉|体受到了双重考验。虽然凯瑟琳王后的侍女们不断地用“上帝的意愿”,以及“不幸中的转机”来安慰她,可是见过亨利八世冷酷模样的玛丽公主十分清楚失败的下场。   一旦凯瑟琳王后流产,生下个死胎,或是生下第二个女孩,那么亨利八世的仁慈将荡然无存。   他将重回法兰西毒妇的怀抱,对着自己的妻女下达最恶毒的命令。   可笑吗?   她那高贵的母亲,永不屈服的王后,居然要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不知男女的孩子身上。   “主,请您聆听我的愿望,保佑我的母亲,让我的父亲变回那个仁慈的君王。”坚强的玛丽公主一直都强撑着不在旁人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只有在这里,在耶稣与圣母的慈爱注视下,她才敢展露出心中的脆弱,并将恐惧交托给上帝。   “您会保佑我的,对吗?您一定会保佑我的。”玛丽公主将额头抵在祭坛上,仿佛这样就能从上帝的手中得到力量,然后继续为她的母亲而战。   而等她离开凯瑟琳王后的私人小教堂时,她又是那个坚定强大的都铎公主,能够直面前方的所有困难。   …………我是分割线……………………   不同于周围人的小心翼翼,舆论中的凯瑟琳王后显得十分的平和与安静。   她似乎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里准备。   无论最后的结果好与坏,凯瑟琳王后都会无数次地感谢仁慈的上帝与圣母,将她曾失去的孩子又带回到她的身边,让她有机会为玛丽留下一位战友与血亲,同时也为她的丈夫,她的国王,留下一位如玛丽般深爱他的人。   面对萨福克公爵夫人的小心谨慎,凯瑟琳王后希望她不要再愁眉不展,于是同侍女们聊起她们都关心的事。   比如说这个孩子的名字,以及未来。   “如果是个女儿,我希望陛下能为她取名为伊丽莎白或是伊莎贝拉,用我们的母亲命名。”凯瑟琳王后一开口就令侍女们忍不住想流泪,于是她让所有人伸手盖在一起,然后将其牢牢握住:“美丽又温柔的淑女们,请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为我流泪。因为冥冥之中,主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我将无所畏惧。”   “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一位忠诚善良的丈夫,更值得玛丽与我腹中孩子的敬爱。”凯瑟琳王后十分感谢这些陪伴她度过最艰难时光的人,但也清楚她们的未来不能绑在一位前途未知的王后身上,所以凯瑟琳王后迫切希望自己的女儿和第二个孩子能够坚强面对一切。   哪怕那时的她已无法再庇护这些人。   “主会保佑我的孩子,也会保佑你们。”凯瑟琳王后祈祷道。   “如果是个男孩,他将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王子。”萨福克公爵夫人偷偷擦了下眼泪,强颜欢笑地提醒在座的女眷们,她们还未失去最后的希望:“他可能会被命名为亨利,但是我并不希望将自己的兄长和真正的侄子弄混。”   更重要的是,早在1519年的夏天,亨利八世的情妇伊丽莎白.勃朗特就为他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   亨利.菲茨罗伊。   以其父与“国王之子”命名,一个被亨利八世公开承认的私生子。   “这确实是件让人困扰的事。”凯瑟琳王后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一位只活了52天的亨利王子。   一时间,所有人的情绪都跟着低落起来。   而在她们结束孩子的命名话题时,远在格林尼治宫的亨利八世也在思考着相同的问题,只是不同于只谈女名的凯瑟琳王后,亨利八世所想的都是威尔士王子的名字。   考虑到亨利.菲茨罗伊的存在,亨利八世不能将自己的名字传给凯瑟琳王后的儿子。   同样的,他也不打算为其命名为爱德华。虽然叫爱德华的都是伟大的君王,但是这让亨利八世想到了凯瑟琳王后曾流产的第二个儿子。   太不吉利了。   难得没有找人侍寝的亨利八世注视着燃烧的壁炉,抿了口酒道:“狮心王理查……不,这会让人联想到理查三世。”   “约翰.都铎?听起来像是失地王约翰。”   亨利八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些颓废,以及魔怔:“亚瑟……我父亲曾将最伟大的国王之名赐给我的兄长。也不知道凯瑟琳在叫这个名字时,想的是我们的儿子,还是威尔士的亚瑟。”   说着说着,亨利八世又抿了口酒,整个人都有些微醉道:“……威廉……杂种威廉……诺曼底的威廉……夺得英格兰王位的威廉……法兰西的威廉,以及……”   “征服者威廉。”   亨利八世想到两代王朝的野心,以及他的血统,最后给凯瑟琳王后的儿子找了个让他满意的名字。   “他流着征服者的血液。”   “就像他的伟大祖辈,伟大祖先那样。”这一刻,亨利八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如果他能顺利降生,也许有朝一日,他会在弗朗索瓦的王位上加冕。”   亨利八世的眼中浮现出狂热的火焰,狂热的鬼魂。   身上的亚麻衫被汗水所打湿,但却带来心灵上的解脱。   直到一位随从小心翼翼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陛下,安妮女士想邀您到她的房里一聚。”收了托马斯.博林钱财的宫廷侍卫吞了口口水,战战兢兢道:“她想为前些日子的失礼而道歉,并且希望您能原谅她。”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你这个名字很难在榜单上引起别人的兴趣。   我:那取个什么名字?亨利八世的命!根子?   基友:亨,儿子狂魔,杀妻成瘾,渣男战斗机,行走的野史素材,利八世。   基友:……感谢在2020-04-12 17:20:05~2020-04-12 21:3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斧子 20瓶;小曦v熙 17瓶;璃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降生   安妮.博林又复宠了。   虽然亨利八世依旧没有让安妮.博林侍寝,但是他们成天腻在一起的举动,以及玛丽.博林私下告诉托马斯.博林的事情,令这位投机取巧的商人之子怀疑自己的小女儿已经向亨利八世献出了一切,所以很担心彻底得手的亨利八世很快就会对安妮.博林失去兴趣。   就像他当初抛弃玛丽.博林那样。   “冷静点父亲,我还有没那么蠢。”重获国王宠爱的安妮.博林穿着崭新的裙子,向父亲展示她胸口的宝石项链:“我才不会犯玛丽的错误,我只是让国王吃了些甜头,并未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我找占星师问了下凯瑟琳王后的怀像,他们都说这一胎是个男孩。”托马斯.博林近日受到了萨福克公爵的打压,对方联合沃尔西主教暂缓了亨利八世想要向罗马教皇解除婚姻的举动,为凯瑟琳王后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国王是不会让凯瑟琳的儿子成为私生子的,而且罗马皇帝和教皇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放轻松,我的父亲。夭折的威尔士亲王比比皆是,更何况是老女人凯瑟琳的儿子。”安妮.博林无不轻蔑道:“比起注定失败的凯瑟琳,我们更应该关注现成的国王之子。”   说着,安妮.博林朝着国王的寝宫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托马斯.博林看过去:“勃朗特家的贱人可没放弃让国王迎娶她。”   “可亨利.菲茨罗伊是私生子,而且伊丽莎白.勃朗特也早就嫁作人|妇。”   “征服者威廉也是私生子,还有都铎的祖先,约翰.博福特。”安妮.博林尖牙利齿地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国王不会为了让私生子合法化而迎娶伊丽莎白.勃朗特?万一他没耐心去等我的儿子呢?况且亨利.菲茨罗伊已经七岁了,他远比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要来的稳妥。”   安妮.博林说着,有些焦躁地啃了啃指甲,眼珠子一动不动道:“我必须马上把伊丽莎白.勃朗特弄走,绝不能让她在国王面前晃悠。”   “这就交给我吧!”托马斯.博林保证道:“比起对凯瑟琳王后下手,还是处理勃朗特夫人显得更加容易。”   安妮.博林对此不可置否,不过她从不怀疑父亲的求生欲,以及对权力的渴望。   只是在托马斯.博林离开后,安妮.博林看见自己的姐姐正朝着国王的寝室走去,目光在对方特别打理过的金发,以及婀娜多姿的背影上稍作流连,忍不住咒骂道:“那个贱人……”   愤怒的安妮.博林提起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玛丽.博林的方向跑去,然后姐妹两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争吵。   …………我是风格线………………   依靠着萨福克一派的力量,凯瑟琳王后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最危险的怀像。   沃尔西主教几乎每天都会为凯瑟琳王后祈祷,因为他太清楚亨利八世想要什么。   一旦凯瑟琳王后生下儿子,他们所面临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除了离开安妮.博林,亨利八世会满足凯瑟琳王后的一切愿望,而沃尔西也不用为了国王的一己私欲,去惹怒教皇,还有强大的西班牙国王。   “大人……”就在沃尔西进行例行祷告时,他的秘书,托马斯.克伦威尔焦急来报道:“王后陛下已经开始分娩了,萨福克公爵夫人请您赶紧过去见证威尔士王子的降生。”   “老天啊!怎么是这个时候。”沃尔西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汇报而猛地一歪,差点打翻了祭台上的东西。   托马斯.克伦威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沃尔西,防止他的脑袋磕到地板。   “谢谢你,克伦威尔先生。”沃尔西扶着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胳膊,废了好久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随从早就拿来了红衣主教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帮沃尔西换上。   “王后的孩子满九个月了吗?”明明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可是沃尔西的脑子却有些跟不上。他毕竟是五十一岁的老人了,在这个都铎时代里,早就到了当祖父的年纪。   “没有。”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凯瑟琳王后的肚子上,所以托马斯.克伦威尔每天都要数一遍王后的怀孕日子:“不过也差不了几日。”   “这可算不上好消息。”终于换好衣服的沃尔西带着自己的随从上了马车,一路都显得十分忐忑:“老天保佑王后平安生下位王子。另外,萨福克公爵夫人有没有通知陛下,还有御前的各位大人。”   “萨福克公爵已经守在王后的房间外,只是陛下并不想亲临产房。”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消息一向灵通,所以早就预判了沃尔西想要问什么:“陛下担心凯瑟琳王后生下位公主或是死胎,所以没有安排洗礼,以及后续的比武庆祝。”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沃尔西完全能理解亨利八世的心思。   正所谓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因为凯瑟琳王后曾夭折过六个孩子,所以亨利八世并不期待这个意外之子能顺利降生。   甚至说得更不好听一点。   在王子安稳度过最难养的时光前,亨利八世都不会与之太亲近。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会在物质上苛待自己的王子,还有王后。   而当沃尔西匆匆赶到白厅宫时,王后的产房里正是兵荒马乱的一团。   未婚的玛丽公主自是帮不上忙,所以在母亲的小教堂里默默祈祷着。   身为在场除了凯瑟琳王后外,地位最高的女性,萨福克公爵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指挥着助产士们为凯瑟琳王后接生,顺便让宫廷医生在屋外等着,以便随时都抢救王后母子。   怎么样了?”沃尔西夹着一身寒意匆匆赶到时,代替国王守在屋外的萨福克公爵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显得十分不安。   “王后才开始分娩,我的妻子正在里面帮忙。”萨福克公爵瞧了眼同样不安的诺福克公爵,后者是安妮.博林的舅舅,亦是提拔托马斯.博林的人:“我希望在场的人都在为王后祈祷,同时也和我一样,为了威尔士王子的安危拼尽一切。”   萨福克公爵说这话时,目光紧盯着诺福克公爵,其意昭然若是。   其实除了诺福克公爵,在场者的不是凯瑟琳王后的支持者,就是中立偏凯瑟琳王后的人。   毕竟抛开信仰的问题,凯瑟琳王后的表现也远比安妮.博林更衬得起一国之母的位子。   只要再加一位王子,她就是亨利八世完美无缺的妻子,今生挚爱的王后。   面对显而易见的排斥,诺福克公爵拼劲全身的修养才没表露出怒火,而是无比挑衅道:“您说的对,我们理应为了英格兰的未来拼尽一切。”   光看诺福克公爵的表情,就知道他口中的未来绝不是凯瑟琳王后的孩子,这让萨福克公爵反被噎了一下,于是气冲冲地坐到了沃尔西身边,不去理会诺福克公爵的挑衅与嘲讽。   分娩本就是件漫长的挑战,尤其是凯瑟琳王后极少发出闷哼声,这让在屋外焦急等候的人们变得越发不安,甚至开始怀疑凯瑟琳王后已经随着腹中的胎儿一起死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诺福克公爵的紧张之情也渐渐松缓下来,甚至开始畅想起安妮.博林登上后位后,他的前程似锦与风光无限。   在这样一个美好前景下,凯瑟琳王后不过是被国王抛弃的可怜虫,连带着屋子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会随着安妮.博林的兴起而倒台。   【等安妮成了王后,这些人会争先恐后地亲吻她的脚背。】   瞧着屋子里的王公大臣们,诺福克公爵无不恶毒地想着。   然而他的得意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所终止。   “是个男孩,是个健康的男孩。”最先出来的萨福克公爵夫人完全顾不上凌乱的仪态,激动地宣告了最后的结果。   这一刻,终于松了口气的沃尔西亲吻了下胸前的十字架,感谢仁慈的上帝并未抛弃他们。   而诺福克公爵只觉得如坠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  安妮会死,她绝不会当亨利八世的情妇。   感谢在2020-04-12 21:32:35~2020-04-13 20:4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帝女桑 10瓶;柯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觉悟   凯瑟琳王后成功分娩的消息传到格林尼治宫时,亨利八世正在与安妮.博林及其支持者们共进晚餐。他看上去毫无胃口,且漫不经心,只是不断地喝着酒,然后用刀叉将盘子里的烤肉切成难以食用的碎块,想象这是他无嗣而终的英格兰,最终被老对头弗朗索瓦,还有虎视眈眈的西班牙国王瓜分得一干二净。   【凯瑟琳最好给他生个儿子。】   亨利八世愤恨地想着。   【否则就让凯瑟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见上帝,然后让他顺顺当当地迎娶下一任妻子。】   一个年轻的,能给他生儿子的漂亮妻子。   主意到国王情绪的安妮.博林显得有些不愉快,因为他们正在讨论让亨利八世带着安妮.博林重回白厅宫,防止凯瑟琳王后和她的支持者们接管一切。   即便那里有沃尔西主教坐镇。   托马斯.博林还没放弃让小女儿当王后,甚至做好在凯瑟琳王后失败后,博林一家接管白厅宫的准备。   【既然玛丽能生儿子,那么安妮自然也可以。】   瞧着风姿卓越,正当妙龄的小女儿,托马斯.博林显得信心十足。   只是在白厅宫的送信人抵达后,托马斯.博林的自信便和白厅宫的诺福克公爵一般,在一声声“儿子”与“王子”的反复确认中,轰然倒塌。   “这是真的?”夙愿达成的亨利八世难以置信道:“确定是位王子?”   “萨福克公爵和沃尔西主教亲自见证了王子的诞生,而且还有诺福克公爵作证。”报信人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安妮.博林,声音又响亮了几分道:“沃尔西主教请求您亲自主持王子在威斯敏斯大教堂的洗礼,另外,萨福克公爵大人想知道您是否有意为王子的诞生举行一系列的庆祝仪式。”   “这是自然。”不管这个儿子能否养活,亨利八世都会给予自己的婚生子应有的待遇,以防对方的地位受到质疑:“我为他取名为威廉.都铎,将由萨福克公爵夫妇担任王子的教父教母,还有……坎特伯雷大主教。”   考虑到亨利.菲茨罗伊的存在,亨利八世不能让沃尔西担任小王子的教父,但这并不代表他要疏远自己的红衣主教。   相反,他们之前的矛盾也因此得到了缓解。   【或许沃尔西是对的。】   心情舒畅的亨利八世看了眼风情万种的安妮.博林,觉得对方依旧让他着迷,但却不足以让他彻底放弃凯瑟琳王后,还有他渴望已久的儿子。   “凯瑟琳还好吗?”亨利八世难得在外人面前如此亲密地称呼自己的妻子,好像他们之前的争执都是幻觉。   “王后一切都好,只是生产耗尽了她的能量,所以医生们建议她在温暖的房间里静养。”沃尔西并不希望凯瑟琳王后死于难产,所以他让宫廷医生们尽力保住凯瑟琳王后的性命,以免小王子和英格兰的未来落入安妮.博林的手中。   “这是一件不亚于王子诞生的好消息。”亨利八世有些失望道:“我希望凯瑟琳能尽快好起来,然后和我一起参加王子的诞生庆典。”   被挥退的信使带着国王的口信匆匆离去,徒留安妮.博林在位子上握紧刀叉,食不下咽。   “我打算等王后的身体稍好后,将她送到里士满宫静养。”亨利八世注意到安妮.博林的不满,于是对其稍作安慰道:“我会在白厅宫里为安妮女士留一间仅次于王后的住处,以便她能在王后无法履行妻子的职责时,担任起照顾国王的任务。”   亨利八世自以为是个贴心的情人,但是这并不能让安妮.博林感到满意,反而令她被羞耻冲昏了头脑。   长此以往,她跟那些被亨利八世抛弃的情|妇们有何区别?   安妮.博林无不讽刺地想到。   一个用来代替妻子的合法情|妇 。   一个用来解决国王欲|望的婊|子。   下手的托马斯.博林已经不敢去看安妮.博林的表情,然而他身边的某位贵族十分讽刺地低语了一句。   “凯瑟琳王后要是住进了里士满宫,那么里士满公爵(亨利.菲茨罗伊)该住哪儿?”   托马斯.博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想起亨利.菲茨罗伊在凯瑟琳王后怀孕前的风光受封,以及每年近五千英镑的年薪,觉得国王似乎有意削减亨利.菲茨罗伊待遇,从降低他的政治影响力,以免对凯瑟琳王后的儿子产生不好的影响。   这真是件糟得不能再糟的消息。   托马斯.博林难得与诺福克公爵情感同步地想到。   ………………我是分割线……………………   “看看他,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萨福克公爵夫人将小王子抱到虚弱的凯瑟琳王后身边,好让她能看清自己的孩子。   凯瑟琳王后在侍女们的帮助下强撑着坐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扒开小王子的襁褓布,打量着熟睡的婴儿,最终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上去很健康,也很像亨利。”   凯瑟琳王后至今仍记得1510年的1月,她在这里生下亨利王子时的场景。   新出生的小王子并未得到与亨利王子相同的待遇,他的父亲没有焦急地等候在产房外,而且伦敦塔内也并未因小王子的出生而鸣枪示意。   一切就好像小王子从未出生过一般。   “国王已经在赶回白厅宫的路上,沃尔西主教也在为小王子的受洗而做准备。”萨福克公爵夫人尽量削弱亨利八世对小王子的不在意,努力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那一定是今年最宏大的庆典。”   “这都感谢于陛下的仁慈。”凯瑟琳王后至今都未说过亨利八世的一句不好,甚至在她的支持者面前,她都在亨利八世挽尊。   搁在后世,凯瑟琳王后就是被捧上天的“贤妻”典范,但是萨福克公爵夫人并不觉得亨利八世值得凯瑟琳王后做到如此一步。   或许比起对国王的忠诚,凯瑟琳王后更应该为自己考虑。   而就在萨福克公爵夫人内心挣扎时,有点力气的凯瑟琳王后从她怀里接过小王子,在婴儿娇嫩的脸庞上轻轻一吻,然后发誓绝不让那些嘲笑她的人彻底得逞。   她还是英格兰的王后。   她理应站在亨利八世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说下时间线,防止问的人太多了,我回答不过来。   第一,凯瑟琳王后会死,因为41岁高产妇,加上亨渣的冷待与对儿女的担忧,她身体能好就有鬼了,并且凯瑟琳王后在历史上也是死于肠胃病还有心脏方面的问题,而且因为生子的亏空,她会去世的比历史上更早。   第二,安妮会当王后,宗教也会改革,因为亨利八世需要的是绝对君主□□,而不是被教会禁锢着走。他对宗教的热衷不家,但是同样的,伊莎贝拉一世也是天主教的狂热信徒,可是她当政时,决不让教会干涉她的内政问题,这是没得谈的。历史的进程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第三,安妮会死,她跟亨八的激情本就不持久,再加上性格问题使她无法做到凯瑟琳王后那般。尤其是凯瑟琳王后的儿子一直堵在她面前,你能想象,如果她不下手,那么凯瑟琳王后的儿子总有天会杀了她。   对于现在的亨利而言,他想要儿子,但他也想摆脱凯瑟琳——一个年老色衰又阻挡在他与安妮之间的妻子。 第7章 谈判   威廉.都铎的洗礼显然没有众人想的那样宏达,甚至在一些相当重要的地方,都能看得出仓促的痕迹。   因为亨利八世从未想过凯瑟琳王后真的能生下一位健康的儿子,所以威廉.都铎的洗礼都是在他出生后才开始准备的,这让他的教母萨福克公爵夫人感到十分不满,甚至当着安妮.博林的面,对亨利八世抱怨道:“亲爱的哥哥,这可不是能匹配威尔士王子的排场。”   “我亲爱的妹妹,在这欢乐的时刻,还请别那么多抱怨。”挂不住面子的亨利八世绝不承认他儿子的洗礼要寒酸至此,当然,他也不承认面前的一切全都是他的错。但是面对满脸憔悴的萨福克公爵夫人,还有不情不愿的安妮.博林,亨利八世也不好将不满的情绪都宣泄在与他亲密的女子身上,所以只得给了诺福克公爵一个警告的眼神。   “相信我,为庆祝王子的诞生而举行的比武大会一定很宏大。”亨利八世为自己挽尊道:“我已经让人在伦敦的大街小巷里分发免费的酒水,只可惜凯瑟琳不能亲临威廉的洗礼仪式。”   “老天在上,王后陛下付出得已经够多了,您还要她怎样?”自打安妮.博林入宫后,萨福克公爵夫人一向见不得亨利八世去说凯瑟琳王后的不是,以至于亨利八世私底下向萨福克公爵抱怨,说凯瑟琳王后才是萨福克公爵夫人的真正血亲。   没心情跟女人继续吵下去的亨利八世只得将目光落到受洗的小王子身上。   被布莱恩夫人抱在怀里的威廉.都铎继承了凯瑟琳王后的金棕色头发,面容白皙而娇嫩,此刻正熟睡在温暖的怀抱中,仿佛被玛利亚轻轻抱住的圣子,能够屏蔽外界的一切不愉。   鬼使神差之下,亨利八世轻轻触碰了下威廉.都铎的脸庞。   指尖传来的温暖让亨利八世的脸色稍缓,但是他手上的宝石戒指膈得威廉.都铎十分不适,以至于威廉.都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突变惊呆了。   布莱恩夫人手忙脚乱地哄着威廉.都铎,冲着亨利八世屈膝道:“陛下,请允许我带着小王子现行退下。”   “请便,布莱恩夫人。”亨利八世做出个为布莱恩夫人开路的手势,参加洗礼的人群立刻如潮水般有序分开。   安妮.博林偷偷打量着亨利八世的脸色,结果发现他并未有一丝一厘的不快,反而显得很高兴。   “他真是个健康的孩子,不是吗?”亨利八世面露喜色地与萨福克公爵夫人窃窃私语道,这令安妮.博林的危机感愈演愈烈。   【那孩子最好死在凯瑟琳怀里。】   浑身发抖的安妮.博林抓紧大腿边的布料,无不恶毒地想到。   ………………我是分割线…………………………   “我亲爱的陛下,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卧床的凯瑟琳王后无比艰难地坐了起来,寝衣被冷汗所打湿,嘴唇因愤怒而显得毫无血色:“您要将威廉从我身边夺走?”   “老天在上,我并非是要做出强夺人子的伤天害理之事。”亨利八世无比厌恶地扫了眼因为生产消耗,而显得更加苍老的凯瑟琳王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彬彬有礼,且冷淡:“鉴于你的身体状况,以及身为王后的职责。威廉将被送往萨福克郡的韦斯索普大宅,由我的妹妹,也就是他的教母萨福克公爵夫人亲自抚养。与此同时,布莱恩夫人将被任命为威廉的首席侍女,协助萨福克公爵夫人养育威廉。”   “那我呢?”凯瑟琳王后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亨利八世,眼里迸发出熊熊怒火:“陛下将我的儿子夺走后,总不会将我这个王后也扫地出门吧?”   事实上,亨利八世还真有过将凯瑟琳王后扫地出门的打算。只是为了威廉.都铎的继位合法性,他必须暂时搁置与安妮.博林结婚的念头,更不能剥夺凯瑟琳王后应有的权势与地位。   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去忍受一位年老色衰又与之不睦的妻子。   或许他可以鱼与熊掌兼得。   将眼不见心不烦的凯瑟琳王后远远送走,然后将安妮.博林挽留在身边。   “我准备将你送往里士满宫,因为那里的天气更适合你养病。”亨利八世知道凯瑟琳王后不是个好打发的人,所以他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与她谈判的准备:“其实在威廉出生后,我重新思考了下里士满公爵的职责,觉得不该让一个七岁的孩子担此重任。”   亨利八世注意到凯瑟琳王后的脸色稍缓,于是趁热打铁道:“亨利.菲茨罗伊将会辞去里士满公爵与萨默赛特公爵之职,然后被送往约克郡的谢里夫哈顿城堡,以便他能更好地完成北英格兰的守卫者,以及诺丁汉伯爵的职责。”   “另外,我准备册封威廉为康沃尔公爵,然后给予他每年五千英镑的年薪,并将里士满的一部分土地赐予他。”亨利八世觉得自己付出如此之多后,凯瑟琳王后也该顺势退一步。   只可惜凯瑟琳王后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威廉只是康沃尔公爵?老天在上,你给你私生子的赏赐,可比给我的儿子要多得多?”   “那是因为你没有更早地给我一个儿子,我亲爱的夫人。”亨利八世一点就着道:“如果威廉能早十年出生,那么亨利.菲茨罗伊所拥有的一切就全是他的。”   说罢,亨利八世狠狠地捶了下凯瑟琳王后的床柱,令她感到一阵心悸。   “凯瑟琳,你最好保佑威廉能平平安安地长大,保佑他不会像你的第一个儿子那样,只活了五十二天就重回上帝的怀抱。”亨利八世在离开前对自己的王后警告道:“因为上帝不会给你第二次与我重修于好的机会,更不会让英格兰的王冠继续扣在你的头上。”   “等威廉过了夭折的年龄,我会封他为威尔士亲王,里士满公爵……凡是你所期待的荣誉,都会加在他的身上。”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亨利八世只觉得一切的烦燥都得到了缓解,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分:“在你真正康复前,我会让玛丽搬去与你同住,你也可以定期与威廉通信,或是去萨福克郡探望他。”   “那我能再提一个要求吗?”凯瑟琳王后舔了下苦涩的嘴唇,心里的一部分已经死亡:“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我请求您允许我召唤回被您驱逐的西班牙侍女,并在圣诞节后,再启程搬去里士满宫。”   “如果这样的安排能让你静心养病,那么我允许你的请求。”   亨利八世离去的身影倒映在凯瑟琳王后的眼底,使她不再去回想走道尽头的时光。   那段只属于凯瑟琳,还有亨利的快乐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用威廉王子称呼男主角,因为总觉得这样……好奇怪。   感谢在2020-04-14 10:01:50~2020-04-16 11: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交锋   今年的圣诞节过得十分诡异。   上手的凯瑟琳王后病怏怏地坐在亨八八世的身边,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头上的王冠压得没气,可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场让人不敢小觑,甚至平日里一向不服王后的诺福克公爵今日都低调了许多,徒留安妮.博林趾高气昂地站在父亲身后,用一身紫色的衣服向凯瑟琳王后示威,同时也让她前方的托马斯.博林感到十分尴尬。   “瞧她那样,还以为自己是王后呢!”对于亨利八世想要分开王后母子的决断,萨福克公爵夫人感到十分的不满,但是在丈夫的劝说下,她也渐渐接受了这一安排。   且不说凯瑟琳王后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去教养两个孩子,光是宫廷里的心怀鬼胎之人,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诺福克公爵一派的爪牙,就足以让萨福克公爵夫人更倾向于将威廉.都铎死死地保护在她的大本营里。   反正在抚养费上,亨利八世为了国王的面子也不会多吝啬。   就像他对待玛丽公主,还有亨利.菲茨罗伊那样。   “诸位,在这个欢乐的时刻里,让我们举杯庆祝英格兰这一年的伟大成就,以及威廉.都铎的诞生。”亨利八世假装没看见凯瑟琳王后和安妮.博林的争锋相对,在起身宣布庆典开始后,冲着凯瑟琳王后伸出手道:“在此,我要感谢我的王后,我的爱妻,在刚过去的一年里,给予我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那就是英格兰的未来。”   下方的安妮.博林因为亨利八世的举动而变得脸色惨白,然而凯瑟琳王后的脸色也并未因亨利八世的此举而显露出一分一厘的欢欣。   因为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亨利八世在夺走她儿子时,对她放出的警告之语。   不过让凯瑟琳王后稍作安慰的是,亨利八世在今年收下的第一份礼物是她送出的金杯,第二份礼物是她代替威廉.都铎送上的圣经,所以在众人眼里,凯瑟琳王后的地位还算稳固,更别提威廉.都铎已经快八个月大了,所以亨利八世对这个儿子也逐渐亲近起来。   只是对于安妮.博林而言,这不亚于晴天霹雳。   “你跟那个西班牙女人计较什么?她明天就会被陛下送去里士满宫,况且宫廷医生也说她活不了几年,根本不足为惧。”舞会开始后,诺福克公爵将一身紫裙的安妮.博林拉到一旁,让她去换一件衣服:“各国的大使马上就要觐见了,别让他们看见你这幅样子。”   “放开我。”安妮.博林扭开诺福克公爵的手臂,无比高傲道:“那正好让西班牙大使好好瞧瞧凯瑟琳的丑样。”   说罢,安妮.博林满脸自信道:“亨利可没忘记西班牙在帕维亚战役上给予他的耻辱,更不会介意我去羞辱西班牙人。”   “是的,他确实不介意你去羞辱西班牙人,但他会介意你去羞辱他的王后。”诺福克公爵恨不得撬开他外甥女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我们还需要西班牙去对付强大的奥斯曼帝国,况且国王陛下正在考虑让玛丽公主与弗朗索瓦的儿子订婚,所以法国大使也不希望见着他们王储妃之母被你当众羞辱。”   “什么?”安妮.博林有些错愕道:“陛下不是取消了玛丽与奥尔良公爵的婚约吗?”   玛丽公主六岁时,亨利八世为了与法国结盟而定下玛丽公主与弗朗索瓦的次子——奥尔良公爵的婚姻,只可惜沃尔西通过其他方式稳固了英法两国的联盟后,玛丽公主的婚约就失去了作用,而现在……   “弗朗索瓦还没忘记罗马皇帝给予他的耻辱,当然,陛下也没有忘记这一点。”诺福克公爵注意到亨利八世正在寻找安妮.博林,于是将外甥女往暗处拉了拉,警告道:“陛下正在找你,赶紧换身衣服过去。另外,对王后客气点,你没必要跟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去计较,而且我们也需要威廉王子跟亨利.菲茨罗伊闹个两败俱伤。”   听了诺福克公爵的话,安妮.博林极不情愿地换了身黄色的裙子,然后在亨利八世的期待下,极不得体地与国王到一旁调情,令西班牙大使感到十分不满:“我以为英格兰的淑女都像玛格丽特.博福特夫人那样虔诚端庄,而英国国王的宫廷也不该像法国宫廷那样,变成妓|院和公交马车。”   “安妮女士的父亲曾担任过英国驻法国的外交官,而她本人也曾是克洛德王后的侍女。”凯瑟琳王后在西班牙大使的耳边低语道:“你也知道弗朗索瓦国王教给我丈夫一些不好的习惯,而在威廉出生后,她是迫不及待地想向我示威。”   “示威?”   “你来之前,她穿着代表王权的紫色衣服,而在陛下开始接见外国大使后,她换上黄色的衣服。”凯瑟琳王后解释道:“在西班牙,黄色代表悲伤,她这明显是冲着我,冲着西班牙来的。”   “那您就这么放任她去玷污您的荣耀?”西班牙大使从不认为他们的公主,双王之女的凯瑟琳王后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她不是第一个向我示威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已经对亨利八世死心的凯瑟琳王后冷淡道:“陛下最多用珠宝首饰去哄哄她,等新鲜感一过,他的眼睛又会瞄向更年轻貌美的侍女。比起对付安妮女士,我更在意陛下对玛丽,还有威廉的态度。”   “您是说……”   “陛下的祖母,玛格丽特.博福特的领地大都被亨利.菲茨罗伊所继承,这是极不合理,也不合法的。”凯瑟琳王后步步为营道:“威廉至今都没被加封为威尔士亲王,而且他比亨利.菲茨罗伊小了七岁,很有可能赶不上后者的影响力,所以我们必须让玛丽尽快成长起来,至少在我离世前,她得有能力与亨利.菲茨罗伊,还有以诺福克公爵为首的毒蛇进行搏斗。”   “只可惜西班牙没有合适的王子与玛丽公主联姻。”西班牙大使有些遗憾的想到。   对此,凯瑟琳王后私心里并不赞同西班牙大使的话。   因为她的初衷是让儿女有力量去守住属于她们的东西,而不是变成被罗马皇帝左右的傀儡。   作者有话要说:  比渣大会。   亨利八世VS克劳狄乌斯。   威廉.都铎出生于1526年的4月。电脑端刷不出评论,而且好几篇文都有这个问题。   感谢在2020-04-16 11:09:20~2020-04-17 18: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璃嘉、某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立香陛下 20瓶;大斧子 10瓶;爱茶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成长   按照亨利八世的要求,威廉.都铎将在远离伦敦的萨福克郡度过他的童年。在此期间,陪伴他长大的是萨福克公爵夫人的三个亲生孩子和两个快要议亲的继女。   在与亨利八世寡居的亲妹妹结婚以前,“暴发户”的萨福克公爵有过两段门第不高的婚姻,分别是玛格丽特.内维尔和她的外甥女安妮.布朗。前者无所出,后者在短暂的三年婚姻里留下两个女儿和一笔并不丰厚的嫁妆。   萨福克公爵夫人刚嫁过来时,两个继女安妮与玛丽还不到十岁,再加上萨福克公爵夫人婚后不久就生下丈夫的独子,所以这对继母女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纷,感情不说亲如母女,但也称得上互相敬爱。   因为安妮.布兰登与玛丽.布兰登的亲生母亲只是个普通爵士的女儿,再加上她们的父亲最开始也只是个宫廷侍卫的儿子,所以这两个萨福克公爵的亲生女儿在贵族的婚姻市场上并不受欢迎,直到萨福克公爵夫人被委以抚养威廉.都铎的职责后,追求她们的绅士才渐渐多了起来。   相较于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这两位年幼丧母的淑女并不受父亲的宠爱,所以在萨福克公爵的面前永远一副不争不抢,端庄得体的样子。   威廉.都铎觉得她们像是大宅里随处可见的花瓶,与之很熟悉,但却并不亲近。或者说,萨福克一系的孩子里没几个能跟威廉.都铎相处得亲密无间。因为他们都大了威廉.都铎七岁有余,而且身份差也导致威廉.都铎的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一群严阵以待的侍女。   他们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两家人,甚至萨福克公爵夫人对待自己的侄子,远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要来的上心,这也让她的几个孩子很是吃味,但却找不到可以报复表弟的途径。   在威廉.都铎记忆中的历史里,亨利八世的第一任妻子应该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他这一世的同胞姐姐玛丽存活于世,并且在亨利八世的独子爱德华六世死后,被冠以“血腥玛丽”之称,于执政的四年里烧死300名新教徒。   而威廉.都铎的亲生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也会在1525年收到亨利八世的离婚意愿,最终在长达七年的拉锯战中,被亨利八世折磨至死。   可是历史的轨迹却在1525年的秋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凯瑟琳王后的高龄产子使得亨利八世暂停了与之离婚的念头,虽然他的身边依旧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安妮.博林,但是王后的位子仍属于亨利八世的发妻。甚至为了安抚这两个女人,亨利八世让安妮.博林正大光明地搬到了白厅宫,然后将产后虚弱的凯瑟琳王后打发到里士满宫养病,顺带将亲女儿玛丽也一并送到了里士满宫。   用后世的角度来看,亨利八世算得上人渣中的战斗机。因为凯瑟琳王后不管是做妻子还是一国之母,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但是对于受够折腾的朝臣们而言,只要亨利八世不与凯瑟琳王后离婚,他想怎么捧安妮.博林都行,甚至凯瑟琳王后自己都不在意。   因为亨利八世每送给安妮.博林一份礼物,凯瑟琳王后就会彰显身份地寻要两份,顺带还要替玛丽和威廉再多要两份,把安妮.博林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诺福克公爵倒是给安妮.博林出了个主意,让她给凯瑟琳王后冠上铺张浪费之名,然后像打击后世的“断头玛丽”那样,用舆论战击垮自己的情敌。可是凯瑟琳王后占据王冠十数年所积累下的声誉,不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王室情妇所能媲美的。况且凯瑟琳王后的初衷是为了给安妮.博林添堵,所以她对那些被讨要来的珠宝并不感兴趣,在拿到手后没多久,就将里头的大部分转送给一些贫困的贵族少女,或是经济拮据的王室仆人。   离开亨利八世后,凯瑟琳王后虽然短暂的失落过,但是没了安妮.博林在一旁挑衅,她又觉得在里士满宫的生活远比在亨利八世的身边要来的舒心。平日里不是教导玛丽,就是更加虔诚地侍奉上帝,甚至还有空为当地的居民做出许多有益的事情。   当然,她在忙碌之际,也不忘给威廉.都铎写信,同萨福克公爵夫人交流威廉.都铎的生活状况,对他的学业表示十二万分的关心。   虽然威廉.都铎只有三岁大,但是王室的教育开始于牙牙学语之时。以他的同胞姐姐为例,玛丽公主两岁半便开始学习希腊语和拉丁语,不到五岁就能当众表演古键琴。   有个天才又早慧的姐姐无疑是件相当痛苦的事。   而从历史的记录来看,都铎君主的文化素养之高,不亚于他们的绯闻丰富度。也无怪乎黄金时代起源于此,毕竟亨利八世的三个婚生子都有着百分之百的成材率。   如果威廉.都铎比不过最有名的两位女王,那就尝试着用亨利.菲茨罗伊那个私生子哥哥来安慰自己吧!   因为教导威廉.都铎的拉丁语老师约翰.帕尔格雷夫,没少在威廉.都铎的面前,抱歉自己的上一位学生有着极为野蛮的拉丁语发音,甚至在威廉.都铎发音不准时,就拿玛丽公主和亨利.菲茨罗伊做对照组,指责威廉.都铎远不如玛丽公主那般聪明好学。   “我亲爱的王子,你要知道学不好拉丁语的贵族是极为可耻的。难道你要在主持弥撒时,口齿不清得像只未开化的猴子吗。”面对威廉.都铎总不正确的发音,约翰.帕尔格雷夫不满地用教鞭敲了下桌子,让威廉.都铎上了一下午的拉丁语课,直到后者嗓子发哑才善罢甘休。   “我亲爱的先生,你可不能这样对待王子。”萨福克公爵夫人心疼地让威廉.都铎喝下蜂蜜水,冲着约翰.帕尔格雷夫抱怨道:“他正是最脆弱的年纪,教养孩子也不必那么严苛。”   “可是夫人,毁掉孩子的往往是父母的娇惯。”约翰.帕尔格雷夫也不是第一次教导王室儿童,甚至亨利八世就是欣赏于他的严格,才会让他来做子女的家庭教师:“今年的圣诞节,王子可是要用拉丁语为陛下送上祝福。您总不希望他被自己的姐姐,还有菲茨罗伊爵士比下去吧!”   一时间,萨福克公爵夫人也是无话可说,只能冲着威廉.都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7 18:54:55~2020-04-21 01: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有木兮、某草、大斧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若悦卿 10瓶;腿毛君 5瓶;爱茶杯、蛟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谗言   对于约翰.帕尔格雷夫而言,威廉都铎绝不是个有天赋学生,至少他在希腊语和拉丁语上的领悟力远不如他的姐姐玛丽公主,但却比约翰.帕尔格雷夫的上一个学生要好的多。除此外,威廉.都铎也不是个虔诚的教徒。或者说,他本身就对一些宗教典籍毫无兴趣。就算约翰.帕尔格雷夫拼尽全力地想要在潜移默化之中,令威廉.都铎逐渐接受他的宗教观点,但是他努力许久后发现,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王子完全是个油盐不进的货。   不管是传统的天主教还还是默默发展的路德教,他都没有太大的兴趣。除非是约翰.帕尔格雷夫聊起宗教时顺带提起艺术发展史和科学史,否则威廉.都铎都不会多问几句,而是从头沉默到尾。   “他跟两位陛下还有玛格丽特.博福特夫人真是一点也不像。”约翰.帕尔格雷夫同萨福克公爵夫人交流威廉.都铎的学习进程时,忍不住抱怨道:“君主是信仰的守卫者,他应该像国王陛下那样,虔诚又认真地拜读各大圣人的典籍,尤其是我主的福音。”   “帕尔格雷夫阁下,请你慎言。”萨福克公爵夫人不满道:“能选择国王的只有上帝,既然他让威廉降生于凯瑟琳王后的腹中,那便是默认了威廉的诞生即合理。如果威廉不够虔诚,那么上帝必会先于任何人之前,对威廉做出惩罚。”   不同于约翰.帕尔格雷夫对威廉.都铎过大于优的评论,萨福克公爵夫人倒是觉得威廉.都铎是世界上最懂事的孩子。而且不止她一人这样认为,那些伺候过威廉.都铎的仆人们也有相同的感受。   比起闹腾的普通孩子,威廉.都铎就像是壁画上被刻意画老的小大人,总是安静又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虽然在约翰.帕尔格雷夫的眼里,威廉.都铎所专注的事情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旁门左道,甚至被有心的安妮.博林告到亨利八世的耳里。但是对于亨利八世而言,威廉.都铎的这一表现倒是证明了他跟自己的共同性。毕竟亨利八世年轻时也只是约克公爵,所以并未被亨利七世在言行谈吐,学术进程上多有苛求,反而能跟着约克的伊丽莎白,还有年幼的萨福克公爵夫人在普拉森舍宫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况且多次丧子也让亨利八世比起学习进程,更关心于威廉.都铎的身体状况。当然,跟凯瑟琳王后的三日一问相比,亨利八世绝不是个负责的父亲,甚至在安妮.博林提起威廉.都铎后,有些喝高的亨利八世灌了半杯蜂蜜酒才反应过来安妮.博林想干什么。   “亲爱的安妮,比起关注一个孩子,你更应该将心思放在你的情人身上。”亨利八世并不喜欢安妮.博林一个劲地找凯瑟琳王后的麻烦,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凯瑟琳王后,而是作为一个君主,他要维护自己的婚姻,更要维护西班牙与英格兰的关系。   诚然,他准备跟法国的弗朗索瓦联手对付西班牙,但这并不表示他跟西班牙的关系就此完结。甚至在亨利八世准备与法兰西重修旧好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跟西班牙暗度陈仓的准备。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凯瑟琳王后和玛丽公主的身份至关重要。   哪怕安妮.博林再怎么飞扬跋扈,亨利八世也绝不允许她这上面搞事情。   “亲爱的陛下,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只会无理取闹的低趣味女人?”安妮.博林自知她能吸引阅美无数的亨利八世的注意,绝不只是靠漂亮外表,否则她也不是被亨利八世宠爱最久的情|妇:“您难道不担心英国的未来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亨利八世对安妮.博林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毕竟他现在不说一切顺遂,但也比之前要好很多。   没有后嗣之忧,也无宫眷之争。   除去安妮.博林时不时吃个小醋,排挤下亨利八世看上的侍女,白厅宫里便没有什么让亨利八世感到不快的事情。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亨利八世还是挺享受安妮.博林的吃醋行为,毕竟他的妻子和之前的情妇都不敢这么做。   “凯瑟琳王后先前夭折过六个孩子,她在生下威廉前,唯一活下的女儿玛丽虽然聪明伶俐,但自幼就体弱多病。不仅患过偏头疼,更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治好眼睛和鼻子上的毛病。”安妮.博林难得放轻了自己的语气,摆出一副无比担忧的模样:“您再想想亨利.菲茨罗伊的状态,还有伊丽莎白.勃朗特在离开您后生的几个孩子。”   安妮.博林虽然没有明着说威廉.都铎存在智力上的缺陷,但是却引导着亨利八世去相信凯瑟琳王后难以生下个健康的孩子,同时也联想起约翰.帕尔格雷夫跟他汇报的事,一时间也是拿不准主意。   如果威廉.都铎真是个白痴,那么他就是亨利六世第二,而都铎一家的王位,就是的得利于亨利六世的智力残缺所引发的红白玫瑰之战。   想到这儿,亨利八世只觉得手脚冰凉,连醉意都消散了一半,整个人面容阴沉道:“我会在圣诞节时找威廉谈谈。”   一想到父亲传给自己的王朝会断送在一个傻子手里,亨利八世不免对凯瑟琳王后又多了些抱怨,甚至再次动了离婚的念头。   或许他真该像《圣经》上说的那样,阻止这段违背上帝意愿的婚姻。   眼看自己的挑唆起了作用,安妮.博林便不再刻意提起凯瑟琳王后的事,而是仔细观察着亨利八世的表情,装作无意道:“陛下明日可否陪我去一趟教堂?”   “你怎么突然想着去教堂?”亨利八世好奇道:“最近没有什么需要祷告的节日。”   “可是人民需要上帝的祝福。”安妮.博林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语气里充满了担忧:“伦敦内近日有不少市民死于未知的疾病,有人说这是汗热病要重返英格兰的节奏。”   “只是几个平民的妄言,成不了什么气候。”亨利八世不以为然道:“英格兰在十二年前就挺过一场汗热病,上帝总不会对我们残忍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1 01:59:57~2020-04-23 15: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斧子、某草、爱看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几时明月、36186760 5瓶;莉莉3159 4瓶;山有木兮、柯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阴谋   临近圣诞节的那天,威廉.都铎特意让布莱恩夫人提前叫自己起床。虽然威廉.都铎并未搬入王储该住的温莎城堡或是里士满宫,但服侍他的仆人却远多于亨利八世的前两位孩子,甚至凯瑟琳王后还特意拜托一位深受她信赖的贵族夫人前来服侍威廉.都铎。   这位名叫莫德.格林的贵族夫人原是北安普顿郡的一位小贵族之女,其夫托马斯.帕尔爵士同样是北安普顿郡的贵族,但却是爱德华三世的后裔。凯瑟琳王后刚嫁过来时,莫德.格林有幸成为她的侍从女官,并且在凯瑟琳王后最艰难的时光里给予不少帮助。所以在王后的牵线搭桥下,她如愿嫁给一位出身不错,血统古老的绅士,并且在婚后有了三个甜蜜的孩子。   当然,真正让威廉.都铎关注这位帕尔夫人的原因并不是凯瑟琳王后,而是帕尔夫人的大女儿凯瑟琳.帕尔,也就是亨利八世在历史上的最后一位夫人。   和萨福克公爵夫人一般,帕尔夫人极为厌恶狐媚惑主的安妮.博林,所以对不怎么受亨利八世重视的威廉.都铎也多了几分怜悯与疼爱。   而帕尔夫人的家族也是乐于见到威廉.都铎去主动亲近帕尔夫人。毕竟在亨利八世只有一个婚生儿子的前提下,威廉.都铎若是顺利长至成年,那么帕尔夫人的家族,尤其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将会是萨福克公爵第二,被列入最先受益的人群。甚至托马斯.帕尔爵士已经开始琢磨将自己的独子送到威廉.都铎的身边当侍卫。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帕尔夫人的独子也叫威廉,这完全是上帝的旨意。   提前起床的威廉.都铎在戴整齐后并没有去上课,而是在书桌前写下一张张节日贺卡。   早在圣诞节的前一个月,威廉.都铎就订了一批做工精美的贺卡,然后给每一位照顾过他的人发了一张并赠送一件小礼物。   女性的话送一件小首饰,反正凯瑟琳王后为了气安妮.博林没少找亨利八世要这些,所以连带着玛丽公主和威廉.都铎的荷包也丰厚了不少。   至于男性,则是送钱来的最为实在,毕竟他们身上的担子更重,而威廉.都铎每年有五千英镑的补助。要知道都铎时代的农民,年收入在十英镑上下,而安妮.博林的姐姐每年只有一百英镑的补助。所以威廉.都铎算是这个时代里的富豪,他的年薪除去发给仆人们的工资外,剩下的都暂由布莱恩夫人保管。   至于重要程度仅次于布莱恩夫人的帕尔夫人,则是替威廉.都铎保管重要衣物。   其实王子的小宫廷除了女总管外,还应有一位替王子安排行程,招待客人的男总管。只可惜豆丁大小的威廉.都铎除了几位近亲外,并没有多少访客,所以凯瑟琳王后和亨利八世并不急于给独子过早地安排这个重要岗位。   “威廉,你把约翰.帕尔格雷夫爵士替你写的圣诞祝词背熟没?”明天就要动身去白厅宫的萨福克公爵夫人急匆匆地收拾好行李,并为几个女儿挑出在晚宴上佩戴的首饰。   “早就背熟了。”威廉.都铎在高脚椅上晃着小短腿,给排队的仆人们分发礼物。   萨福克公爵夫人进来时,威廉.都铎正在接受他们的祝福,桌上垒起的卡片和钱币首饰已经少了大半,令萨福克公爵夫人为之侧目:“你可比宫里的那个女巫要大方的多。我只见过她像个花孔雀一样,戴着国王赠与的珠宝招摇过市,还从没见过她像你,像凯瑟琳王后那样大方仁慈。”   “我所拥有的财富都来自于陛下,所以这不是我的仁慈,而是陛下的仁慈。”威廉.都铎平了平身上的衣服,同萨福克公爵夫人问好后,与她谈论起凯瑟琳王后的来信。   “今年圣诞,凯瑟琳王后和玛丽公主也会去白厅宫,你们一家总算团聚了。”萨福克公爵夫人让屋里的仆人全都退下,握住威廉.都铎的手悄悄道:“你记住我话,进宫后别吃安妮.博林给的任何东西,也别接受她的任何邀请。一旦她想对你做什么,你就赶紧叫人,或者摔碎屋里的某些东西,将人引过来,明白吗?”   “嗯!”威廉.都铎乖巧地点了点头。   萨福克公爵夫人也不确定一个四岁的孩子能否听懂她的话,只能无比担忧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几遍,提着一颗心领着威廉.都铎进了宫。   按照惯例,最尊贵的客人永远是最后出场。   威廉.都铎身为亨利八世唯一的婚生子,他的出场顺序仅次于亨利八世和凯瑟琳王后,排在他的姐姐玛丽公主和姑母萨福克公爵夫人之上。   然而就是这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国王的情妇.安妮.博林卡在威廉.都铎之前,玛丽公主之后进场。这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引起在场者的窃窃私语。   “真是前所未闻的荒唐事。”西班牙大使异常不满道:“英格兰的王宫里什么时候也出现了‘皇家情|妇’?或者说,弗朗索瓦国王对亨利国王施加的影响,已经大到英格兰的宫廷俨然是个小法国的地步?”   “大使先生,还请您慎言。”靠近西班牙大使的托马斯.沃尔西虽然也不满于安妮.博林的嚣张跋扈,但是当着外国使者的面,他还是要维护自家国王与友人的脸面:“你不该用愤怒的言语去攻击每一位虔诚的英国人,而是与我们一起清掉国王与王后身边的不好之人。”   说罢,托马斯.沃尔西示意西班牙大使看向安妮.博林,意有所指道:“宫里前几日传消息说安妮女士想对威廉王子出手,估计这次圣诞节盛宴便是来者不善。”   “她岂敢?”凯瑟琳王后的位子好不容易稳固住,西班牙大使自是不会让安妮.博林去坏事:“还请您助我一臂之力,不要让这只毒蛇毁了英格兰和西班牙的友好关系。”   “这是自然。”托马斯.沃尔西招了招手,凑在西班牙大使的耳边低语道:“最近伦敦城内又有人死于汗热病,而我的秘书克伦威尔查到安妮女士近日调查过汗热病的事,并且同国王陛下一起为难民祈求上帝的福音。”   “您的意思是……”西班牙大使眯了眯眼睛,露出深邃的表情。   “如果安妮女士和国王陛下祈祷后,这疾病不仅未好,反而愈演愈烈。你说这矛头会指向谁?”托马斯.沃尔西无比冷酷道:“我们若不提前动手,恐怕那个毒妇会将矛头扣在威廉王子或是凯瑟琳王后的身上。”   “大使,你难道愿意看着一个异教徒去迫害可怜的王后母子吗?”托马斯.沃尔西骤然悲悯道:“况且你也知道凯瑟琳王后的身体状况。若是我王再娶,你难道愿意见着安妮.博林成为英格兰的新王后?”   面对托马斯.沃尔西的发言,西班牙大使沉默许久后才回应道:“我会将此事告之皇帝陛下与教皇冕下,还请您务必保住凯瑟琳王后与威廉王子。”   “这是自然。”托马斯.沃尔西咳嗽了几声,尽量不显露出疲惫的病态。   作者有话要说:  托马斯.沃尔西本该死于1530年,这里延长了他的寿命。感谢在2020-04-23 15:25:08~2020-04-24 15: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有木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打脸   如果时间能重来,托马斯.沃尔西绝不会阻止安妮.博林与亨利.珀西的恋爱,甚至会逼着托马斯.博林去履行他女儿与爱尔兰贵族——詹姆斯·巴特勒的婚约,好让这只从法国游回来的美女蛇早早地离开国王的宫廷,去远离英格兰的地方祸害别人。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而祷告的力量也不足以让托马斯.沃尔西穿越时空,所以在这种相当呕血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为凯瑟琳王后严防死守住不断逼近的安妮.博林,然后让托马斯.克伦威尔去留意凯瑟琳王后的继任。   毕竟在生下威廉.都铎后,凯瑟琳王后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是有玛丽公主细心的照顾与虔诚的祷告,宫廷医生们也断言凯瑟琳王后活不过三四年,所以托马斯.沃尔西得尽快为英格兰的未来而做打算。   虽然在身份与血统上,亨利八世的王后理应是某位公主或是有自治权的大公爵之女。但是感情这事说不准,谁知道亨利八世会不会像他的外祖父那样,愿意为了一个小骑士的寡妇去引发战争。   况且托马斯.沃尔西在白厅宫里的耳目汇报说亨利八世就等着凯瑟琳王后一死,便将安妮.博林扶上后位。而真到了那一刻,托马斯.沃尔西也只能祈求威廉.都铎足够命硬,并且西班牙的查理五世愿意替英格兰的表弟表妹撑腰,否则在亨利八世的纵容下,托马斯.沃尔西无法想象安妮.博林会做出什么事来。   倒数第二个出场的凯瑟琳王后是在玛丽公主的搀扶下进场的。这位在里士满宫养病的王后近些年苍老了不少,同张扬娇媚的安妮.博林站在一起,更是显得满脸病态,容色衰败。但即便如此,宫里宫外还是无比热爱凯瑟琳王后,然后将其转化为对安妮.博林的鄙视。   对此,亨利八世并不在意,甚至警告安妮.博林不要为此惹事,否则他就让博林家族尝尝国王的怒火。   “圣诞快乐,我的父亲。”在凯瑟琳王后与亨利八世寒暄后,威廉.都铎在萨福克公爵夫人的牵引下,用拉丁语为其送上祝福。   “圣诞快乐,我亲爱的儿子。”同样用拉丁语回答的亨利八世露出慈父的微笑,将自己唯一的婚生子抱在膝盖上,然后用希腊语问道:“我听说帕尔格雷夫爵士在为你讲解所罗门王的箴言。”   “是的,父亲。”威廉.都铎用英语回答道:“帕尔格雷夫爵士希望我将所罗门王的箴言完整地翻译成希腊文和法文,只可惜我还不能像您一样去灵活运用拉丁语系的动词,也无法很好地读写二者。”   对于威廉.都铎的回答,亨利八世并不感到失望,反而有些自豪。因为威廉.都铎只有四岁,他能在这个年纪里听懂拉丁语和希腊语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至于像运用母语一样地运用二者,那便是强求了。   “我家有一本法语版的所罗门王的箴言。如果王子殿下有兴趣,我可以将其献给您。”下手的安妮.博林突然用法语笑吟吟地说道。   “谢谢您的好意,博林女士。”威廉.都铎还是用英语回答道:“只是帕尔格雷夫爵士希望我在尝试翻译后,再去阅读其他版本的所罗门王的箴言,以便我能更好地纠正语法上的错误。”   面对这些动不动就切换语种的古代学霸,表面淡定的威廉.都铎也只听懂了几个单词,所以他心虚的一批,生怕被要求用拉丁语或是希腊语回答问题。   “如果陛下允许,我想让玛丽教导威廉拉丁语和西班牙语。”凯瑟琳王后无比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温柔道:“玛丽的学问是陛下亲自指点过的,而且我也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多多相处,好弥补他们不常见面的遗憾。”   “这是自然。”在确定自己唯一的婚生子不是傻瓜后,亨利八世的心情很好,甚至觉得憔悴的凯瑟琳王后也有几分可爱:“如果你愿意,威廉可以搬去里士满宫小住一会儿。我记得玛丽的学问是你教的,所以你会是个比玛丽更称职的老师。”   “感谢陛下的仁慈,我一定会倾尽所有去教导威廉。”对于凯瑟琳王后而言,这无疑是亨利八世送给她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而一旁的安妮.博林则是困惑于亨利八世突变的态度,甚至在宴会的当晚便闹起了脾气。   “别闹了,安妮。威廉是我唯一的婚生子,关注他的教育是我应做的事情。”虽然亨利八世已经开始反感安妮.博林的小性子,但是在肉到嘴中之前,他还是耐着性子去哄她:“况且凯瑟琳也就这么几年了。甜心,我答应你,等凯瑟琳一死,我就迎娶你为后。”   “迎娶我为后?你怕是想的太轻松了。”安妮.博林依靠在亨利八世的肩头,抱怨连连道:“有沃尔西主教在,我们没法如愿以偿。”   对于那个毁掉她两次姻缘的老匹夫,安妮.博林充满了怨恨:“你且等着瞧吧!就算凯瑟琳死了,沃尔西主教也会阻止你娶我为后,甚至要将一盆盆脏水泼到我身上。”   “可即便那样,他也阻止不了我对你的爱。”亨利八世情意绵绵地吻着安妮.博林的嘴角,伸手要去解开她的裙子,却被对方制止了。   “上帝见证,我只会为我的丈夫脱下裙子。”想起姐姐玛丽的下场,安妮.博林绝不会在目标达成前就付出一切,只会让亨利八世尝尝甜头,好让他抓心挠肝地渴求更多:“不过您刚才有一点说错了。”   “嗯?”   “您可不会只有一位婚生王子。”安妮.博林将纤纤玉指伸向亨利八世的裤子,在他耳边嫣然巧笑道:“等我当上您的王后,我会带给您更多,更可爱的儿子。而不是像凯瑟琳王后那样,让您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相信那天不会太久。”亨利八世想到宫廷医生们对凯瑟琳王后的病情判断,决定为安妮.博林的第一个儿子取名为爱德华,然后封他为约克公爵。   作者有话要说:  别相信亨渣真的爱安妮.博林。等到了后面,你们再看这一段,便会觉得无比讽刺。感谢在2020-04-24 15:56:16~2020-04-25 01:5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酒窝 10瓶;山有木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准备   这应该算是威廉.都铎自一岁后,与凯瑟琳王后还有玛丽公主的第一次会面。虽然亨利八世并未阻止凯瑟琳王后去萨福克郡探望威廉.都铎,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她这么做,再加上诺福克系的虎视眈眈,使得凯瑟琳王后并不希望年幼的威廉.都铎成为众人眼里的活靶子,所以这几年来,威廉.都铎和凯瑟琳王后的交流仅限于书信和画像,而都铎时代的画像技术,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照骗之嫌。   老实说,凯瑟琳王后长得并不差,毕竟是能让亨利八世违背父命也要迎娶的西班牙公主,只可惜岁月和疾病夺走了她的美丽,但是在她的女儿玛丽公主的身上,还是能看得出凯瑟琳王后当年的风采,以及那位约克的伊丽莎白的影子。   难得与丈夫还有儿子团聚的凯瑟琳王后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亨利八世并不是个耐心的倾听者,所以同凯瑟琳王后见面没寒暄几句,便借着招待宾客之由,与安妮.博林厮混到一起。   不过他在离开前赠与威廉一把精美的小匕首,手柄处铸着凯瑟琳王后还有亨利的首字母交叠,以代表国王夫妇的联合统治。   “照顾好他,记得别让他生病,但也别太娇惯他。”虽然多年不见,但是亨利八世表现得很疼爱威廉.都铎,甚至蹲下身亲自为他整理衣领处的褶皱,然后掐了把儿子的脸蛋,对布莱恩夫人还有帕尔夫人嘱咐道:“凯瑟琳的身体不很好,所以在里士满宫里别让威廉和凯瑟琳靠得太近,以免过了病气。另外,威廉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迹象,不管何时,你们都要立刻通知我。”   “是。”布莱恩夫人和帕尔夫人屈膝道:“请您放心,小王子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当然,我们也不会掉以轻心。”   嘱咐完侍女长的亨利八世将目光落到威廉.都铎的身上,冲着他温言细语道:“等你再大些,我就带你去格林尼治宫打猎。你还没打过猎吧!”   “我见过萨福克公爵带着他的孩子去打猎,但是姑母不让我去。”威廉.都铎装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冲着亨利八世抱怨道:“她希望我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甚至不许我靠近宅子附近的小树林。”   “你的姑母是对的。”亨利八世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刮了刮威廉.都铎的鼻子,与他正色道:“不过女人总是有些小题大做,但一位真正的骑士绝不会和女人计较,明白吗?”   威廉.都铎点了点头,亨利八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在圣诞宴会结束后,将威廉.都铎和凯瑟琳母女送出宫。   白厅宫与里士满宫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儿童的天性,使得威廉.都铎一上车便开始犯困。颠儿颠儿的马车远比摇篮的效果要好,再加上车厢的温暖氛围与毛茸茸的皮草坐垫,所以威廉.都铎靠着玛丽公主睡得很沉,令年轻的都铎淑女有些别扭,然后将威廉.都铎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以便他能睡得更舒服些。   “我要好好感谢萨福克公爵夫人,因为她将威廉养得如此健康。”凯瑟琳王后无比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感觉身子也爽利了不少:“我已经让人在里士满宫里清出威廉的房间,刚好就在你的隔壁。”   “这么做是不是太亲密了些?”过了十几年独生女日子的玛丽公主有些不习惯与威廉相处,但她还是很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弟弟:“威廉已经四岁了,他也应该学习一下骑士风范。”   “关于这一点,我也跟国王陛下商讨过。”凯瑟琳王后也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但是多次丧子让她跟亨利八世一样,对威廉.都铎的身体状况十分上心:“我打算给威廉选个男管家,再挑几位男仆,免得那些服侍他的淑女们要面临尴尬的状况。”   说罢,她冲着玛丽公主温言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们熟悉起来,等威廉稍大后,我便让他搬去里士满宫的另一间屋子。”   玛丽公主赞同地点了点头。   而在凯瑟琳母子温情之时,白厅宫里却因安妮.博林的存在吵翻了天。   怒火中烧的亨利八世三步并作两步地揪住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衣领子,用刀尖比着他的下巴道:“你把你主子的话再重复一遍?沃尔西那个老东西到底跟西班牙的马夫计划了什么?导致教皇冕下发出这样一道旨意。”   面对亨利八世的怒火,托马斯.克伦威尔并没有多少恐惧,依旧不卑不亢道:“陛下,教皇冕下的意志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伦敦城内骤然兴起的瘟疫使得沃尔西主教不得不请示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而教皇冕下的回答是陛下身边出现了异教徒,所以上帝才对伦敦降下惩罚。”   说到这儿,托马斯.克伦威尔握住自己的衣角,谦卑道:“沃尔西主教恳请您送走安妮女士,为此,他愿受到任何处罚。”   “愿意受到任何处罚是吧!”亨利八世冷笑道:“那让他亲自入宫受罚,别像个懦夫一样,只会躲在秘书身后。”   “可是陛下,沃尔西主教已经患上了神秘的瘟疫。”托马斯.克伦威尔早就料到亨利八世会这么说,所以递上一封信道:“他自知上帝很快便要接他去天堂,所以将未尽之言都写在这里,还请您看看。”   亨利八世先是一愣,随即接过托马斯.克伦威尔递上的信,拆开后扫了几眼便扔到了一边,然后狠狠地捶了下桌子,发泄无处可发的怒火。   “除了沃尔西,还有谁知道教皇的意志?”亨利八世讽刺地弯了弯嘴角,言辞辛辣道:“我都忘了教皇早已是查理的阶下之囚,所以凯瑟琳的外甥教训完弗朗索瓦,下一步就是将手伸向英格兰的内政?”   “难道他以为我是弗朗索瓦那个懦夫?”提起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查理五世和教皇,亨利八世便感到憋屈至极:“要不是为了威廉,我会让查理接回他被扫地出门的姨母。”   亨利八世的傲慢决不允许他像弗朗索瓦那样,被查理五世打的像个丧家之犬,然后像罗马教皇那样,老老实实地当查理五世的提线木偶:“既然他们这么不想让我娶安妮女士,那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国王的意志。”   亨利八世喝了口葡萄酒,冷笑道:“沃尔西也好,查理也罢。谁都不能阻止安妮女士成为英格兰的下一任王后。”   “既然如此,我会将您的意志带给沃尔西主教。”托马斯.克伦威尔觉得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于是大着胆子试探道:“只是这样一来,您很有可能与罗马教会决裂。”   “您,真的有所准备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5 01:55:57~2020-04-25 23:5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一加二、山有木兮、大斧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 44瓶;一加二 14瓶;择日再亡 5瓶;山有木兮 3瓶;285895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推手   托马斯.克伦威尔是个隐藏的新教徒。虽然他目前的主人是英格兰的红衣大主教,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要抛弃自己的信仰,相反,他潜伏在沃尔西主教身边,伺机对亨利八世施加影响力,以完成他最重要的任务——戳穿罗马教会的虚伪面孔。   为此,托马斯.克伦威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观察着亨利八世的一举一动,终于找到一个让国王厌恶罗马教会,间接支持他信仰的法子。   而亨利八世,也是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大胆之举后,才开始正视这个毫不起眼的平民之子,并与他相谈甚久。   “我知道陛下的怒火绝不仅是对安妮女士不公待遇的愤慨,更是出于对英格兰未来的担忧。”难得与国王相处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感到掌心被汗水所打湿,努力镇定心神道:“考虑到国家的稳固,以及您的兄长,威尔士的亚瑟所发生的悲剧。我想,您膝下决不能只有一个儿子。并且您也不希望西班牙国王借着罗马教皇之手,对我朝的内政多加干涉。”   托马斯.克伦威尔一口气说完这些,还特意看了下亨利八世的脸色,发现对方并未表露出不愉,反而若有所思道:“你的名字。”   “托马斯.克伦威尔。”感觉自己仕途来了的主教秘书恭敬道:“我愿像沃尔西主教那样,全身心地为您服务。”   “是吗?”亨利八世对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效忠并不感兴趣,但却稍稍留意了下这位与众不同之人。   毕竟听多了反对意见的亨利八世,现在对于支持他的言论非常宽容。   ……………………我是分割线……………………   回去复命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坐在沃尔西主教的床前,将亨利八世的回答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然后服侍沃尔西主教喝了口蜂蜜水,瞧着他不断地在床上喘气。   “是吗?”听完转述的沃尔西主教并不惊讶道:“陛下从不是个会退让的性子,所以我并不惊讶他会说出这话。”   说到这儿,沃尔西主教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似笑非笑道:“你知道吗?上一个让让国王陛下这么冲动的女人还是凯瑟琳王后。”   “王后殿下?”托马斯.克伦威尔不知道沃尔西主教为何提起宫闱秘史,但还是给面子地问了一句:“我听说国王陛下曾十分热爱凯瑟琳王后。”   “何止是热爱,简直是着迷至极。”沃尔西主教笑眯眯道:“凯瑟琳王后与亚瑟王子订婚时,陛下还询问上帝为何不将如此可爱的妻子赐予他。而在亚瑟王子与亨利七世相继离世后,陛下更是力排众议地迎娶了凯瑟琳王后,甚至背着摄政的玛格丽特.博福特夫人,与其偷偷结婚。”   “想必很快,陛下对凯瑟琳王后所做的一切都会重复在安妮.博林身上。”托马斯.克伦威尔一针见血道:“她会成为陛下的第二任爱妻,也会和凯瑟琳王后一样,迎接陛下的冷酷无情。”   “是这样没错。”沃尔西主教点了点头,声音变得冷酷无比:“只是安妮.博林的结局绝不会好过凯瑟琳王后。”   “她没有凯瑟琳王后的高贵血统与势力,更没有一个健康的儿子做保障。”沃尔西主教盯着高高的幔帐,声音缥缈如预言:“凯瑟琳王后也曾风华绝代过,而安妮.博林的衰老很快就要来临。”   “到那时,任你是如花美眷也只能昙花一现。”   “唯有威尔士王子是靠近国王的永恒存在。”   托马斯.克伦威尔仔细盯着沃尔西主教的苍白面容,沉声道:“您希望我做什么?”   “去保护威廉王子,保护英格兰的火种。”沃尔西主教费力道:“都铎王朝的稳固需要一位王子,所以由你去保护他。”   “威廉王子不会接受我的。”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暴|露真正的信仰,所以并不想对沃尔西主教有所隐瞒:“凯瑟琳王后和玛丽公主不会喜欢我的。”   “但是她们并不能左右威廉王子的心意,就像我们不能左右国王的心意一样。”沃尔西主教突然抓住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手臂,其力道完全不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以上帝的名义答应我,你会保护威廉王子。如若不然,就让你在伦敦塔里被砍掉脑袋。”   “是。我答应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心弦被“伦敦塔”这一词所左右,因为只有贵族和要臣才有资格在伦敦塔里执行死刑。   沃尔西主教这是要在临死前推他一把,所以托马斯.克伦威尔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得到回答的沃尔西主教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手,让他给自己拢了拢被子,很快便陷入了永恒的梦乡。   托马斯.克伦威尔从沃尔西主教的被子里摸到一张包裹着印章的纸条,为床上的老人画了个十字,祈祷他在上帝的怀里得到永恒的平静。   ……………………我是分割线………………   沃尔西主教去世的第二天,远在里士满宫的凯瑟琳王后便收到了这一消息,忍不住为沃尔西主教祈祷道:“他一直是个公正可敬的人。”   虽然在一部分贵族眼里,沃尔西主教是不入流的屠夫之子,但是凯瑟琳王后一直都感激于沃尔西主教为挽救她的婚姻所做出的努力,所以向汇报者询问道:“沃尔西主教临终前是否留有遗言?”   “有。”汇报者恭敬道:“他将所有的财产都无偿赠与国王陛下,并且推举了自己的秘书托马斯.克伦威尔担任国王陛下的法律顾问。”   “这真是位可敬之人。”玛丽公主十分感动道:“他对国王的衷心一定会被上帝所嘉许,从而得到永恒的平静。”   一旁练字的威廉.都铎听了这话,有些讽刺地想到。   【沃尔西主教才不是出于忠心而捐出所有的财产。】   【他是怕亨利八世在他死后进行毫不留情的清算,所以死前向亨利八世示好,免得对方在史书上不给他留点情面,并且也不放过他的私生子一马。】   【即便没有这临终之言,光是沃尔西主教这些年敛到的财富与那奢侈的汉普顿宫,都足以让亨利八世翻脸不认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5 23:56:46~2020-04-26 02:3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宫廷   沃尔西主教去世后,托马斯.克伦威尔迅速接手了先主的所有人脉,并在第一时间内,为沃尔西主教的私生子安排好了后路。这让不少关注沃尔西主教的人都有些错愕,甚至对托马斯.克伦威尔这个无名之辈有了各式各样的猜测。   “听说他跟沃尔西一样,是平民出身。”   “啧!王宫里刚送走一位杀猪匠,就要迎来一个流浪儿。国王陛下怎么总喜欢让低贱的人服侍自己?托马斯.沃尔西是如此,查尔斯.布兰登亦是如此。”   “嘘,小点声,敢非议国王你不想要脑袋了?”   “非议个什么呀!我又没说假话。况且我不说,难道就能掩盖他们的出身吗?依我看呐,托马斯.克伦威尔和查尔斯.布兰登就是一对紫藤花兄弟,靠着国王陛下的宠信平步青云,然后用一段贵族的联姻来掩盖自己的卑贱出身。”   面对宫里的窃窃私语,托马斯.克伦威尔目不斜视地踩在白厅宫的地毯上,惹得他的同行者,爱德华.西摩为之侧目道:“克伦威尔先生,难道你没听见他们的议论声吗?”   “如果你是指无知者们的议论,那我确实听见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声音像是流水线上的机器音,无论何时都不会有太大的起伏:“况且我无需为事实辩解什么。”   “那你承认自己是个流浪儿吗?”爱德华西摩有些玩味道。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干脆利落的回答,令这位好事者被噎了一下。   也就是这时,一位怀抱着裙子的侍女与他们擦肩而过,结果被爱德华.西摩一把拉住,差点令后者被走道上的装饰所绊倒。   “怎么了,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对自己的亲哥哥视而不见。”爱德华.西摩支撑着侍女稳稳当当地站好,后者是他的同胞妹妹珍.西摩。她曾是凯瑟琳王后的侍女,但在凯瑟琳王后搬去里士满宫后,珍.西摩在爱德华.西摩的强迫下,拒绝了与凯瑟琳母女同行的邀请,转而去服侍安妮.博林,以便她能给两个兄弟反馈国王的私下情况。   珍.西摩的脸上还挂着惊魂未定的泪珠。此时的她虽已入宫多年,但还只是个二十出头,见识浅薄的都铎小女人。因为凯瑟琳王后的侍女团以平静虔诚著称,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度过少女期的珍.西摩,很难适应安妮.博林所带来的法式激情,并且因安妮.博林的一举一动而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是不是那个经常发疯的女人故意找你的茬?”爱德华.西摩仔细打量着妹妹的脸庞,发现她身上并没有受罚的痕迹后,稍稍松了口气,转而问道:“这不像是安妮女士的衣服。”   自打被亨利八世接入白厅宫后,安妮.博林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华丽,甚至没有一天是不逾越的。   而被珍.西摩抱在怀里的是一件朴素的,英格兰风的保守裙子,也是最不可能出现在安妮.博林身上的款式之一。   “怎么?英格兰的公牛又在找他的欧罗巴?结果惹怒了他身边的蛇发女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的爱德华.西摩,在安慰妹妹之余,也不忘讽刺道:“到底是哪家有这么大的勇气,敢在博林家与霍华德家的严防死守下,去吸引国王陛下的目光。”   “是霍华德家的一位女孩。”珍.西摩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安妮.博林与亨利八世大肆争吵的一幕,整个人瑟瑟发抖道:“就是前些日子进宫服侍安妮女士的诺福克公爵的侄女,玛丽.霍华德。”   “啊!我还以为安妮.博林会很高兴地接纳自己的表妹,就像她高高兴兴地爬上还留有她姐姐体温的床板,跟着玛丽.博林一起,帮着霍华德家族与博林家族笼络住国王那样。”爱德华.西摩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不屑道:“你知道吗?诺福克一系的女孩在宫廷里有了新的称谓。”   “国王的御用婊|子。”   “诺福克公爵也真是舍得,送了两个外甥女不够,还要让自己的侄女帮着安妮.博林固宠。他们是打量着下一任王后,必然出自霍华德家族,或是博林家族吗?”爱德华.西摩扫了眼一旁的珍.西摩,感叹亲妹那苍白的面容,以及更加苍白的性格,真是难以吸引异性的注意力。   “要是西摩家族也有这么有用的女孩就好了。”虽然在血缘上,爱德华.西摩算是安妮.博林的第二代堂兄弟,亦是诺福克公爵的堂外甥。但是隔了一层的血缘,再加上傲慢的诺福克公爵并不觉得逐渐没落的西摩家族值得他去投资,所以西摩四兄妹也只能另谋出路。   当安妮.博林的哥哥已经是子爵时,爱德华兄弟还屈居于小小的侍卫之职,为了最低级的爵位而奋斗。   这让爱德华.西摩在一日日的嫉妒中,越发地感叹命运地不公,与人脉的重要性。   “凯瑟琳王后已经不行了吗?”默不作声地托马斯.克伦威尔突然问道:“我听说陛下特意向里士满宫派去一个医疗队,不知他们有没有带来好消息。”   “呵!到底什么才是好消息?”爱德华.西摩继续阴阳怪气道:“对于国王陛下而言,凯瑟琳王后能早点上天堂才是好消息,至于安妮.博林……”   爱德华.西摩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转而变得幸灾乐祸道:“她要是能顺利当上王后,国王陛下也不会折腾我们。”   “怎么了?安妮女士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吗?”珍.西摩不解道:“国王陛下对安妮女士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下一任王后。”   说到这儿,珍.西摩的声音有一瞬间的迟疑与别扭:“只是安妮女士并不受欢迎,而且她的出身也不足以担任王后。”   “何止是不足以担任王后,现在整个基督教都在反对国王陛下让如此声名狼藉的女人去接替凯瑟琳王后的位子。”爱德华.西摩直截了当道:“罗马教皇宣称安妮.博林是潜伏在国王身边的新教徒,若是国王执意与她结婚,那么信奉天主教的国家都将与英格兰为敌。”   “而国王陛下并不想放弃安妮.博林,所以让议院们拟定脱离罗马教廷,使得国王成为教会之首的法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6 02:35:21~2020-04-29 00:2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大斧子、山有木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莉莉3159 10瓶;一加二 4瓶;11111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意愿   “天,天哪!这简直是太荒唐了。”珍.西摩只觉得爱德华.西摩所说的事将她前二十几年的三观一次性推翻,嘴唇发抖地半天都说不出话:“这,这怎么可以?教皇冕下是神权的代表,是上帝在人间的使者,国王陛下怎么可以……”   “亲爱的珍,你是觉得教皇冕下的权威在国王陛下之上,还是觉得神受君权中的神明,指的是教皇而不是上帝本人?”爱德华.西摩十分粗暴地打断了妹妹地话:“如果教皇冕下假借上帝之口,意图干涉英格兰的内政呢?”   “不会的,教皇冕下绝不会做这种事。”珍.西摩是个非常虔诚的天主教信徒,所以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教皇冕下是最不可能假代上帝之口的那个人,他为什么要做让自己下地狱的事?”   “可能是因为他想在人间再多过几年富贵,然后用赎罪券一次性买断自己的罪孽。”托马斯.克伦威尔一阵见血道:“无论如何,在西班牙皇帝入侵罗马后,教皇冕下的口舌便不再只为信徒们服务,而是为了罗马皇帝的野心传教授道。”   面对珍.西摩的怒火,托马斯.克伦威尔为自己挽尊道:“请原谅我用如此辛辣的语言去评价教皇冕下,因为在沃尔西主教身边的这几年里,我看到了太多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之事。”   沃尔西主教的名头果然让珍.西摩的脸色稍作缓和,但在言语上还是十分固执:“教皇冕下一定是被人蒙蔽了,才会做出有违国王意愿的事。”   “谁知道呢?”爱德华.西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拍了拍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肩膀道:“横竖这不是我们这群小人物该操心的事,所以克伦威尔先生,对于你接下来要遭受的磨难,我表示爱莫能助。”   “克伦威尔先生,请您务必劝劝陛下,不要让上帝的怒火降临英格兰。”珍.西摩跪倒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面前,苦苦哀求道:“请您看在所有信徒,以及所有英格兰人的请求下,这么做吧!”   “亲爱的女士,你万不可对我行此大礼。”托马斯.克伦威尔赶紧将珍.西摩扶了起来,语气诚恳而又坚定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您,还有上帝发誓,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去为英格兰地人民们谋求最大的利益。”   “谢谢您,我的先生。”珍.西摩苍白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红晕,随即擦了擦眼泪,屈膝道:“先生们,我还要去完成安妮女士的命令,就先告退了。”   “快去吧!”爱德华.西摩在珍.西摩的腰部推了一把,目送着对方匆匆离去,然后对托马斯.克伦威尔露出玩味的笑容:“亲爱的克伦威尔先生,您大可不必为了我那个愚蠢的妹妹而在上帝面前撒谎。”   “西摩爵士,我从不会为了特定的某一个人,去做污蔑上帝耳目的事情。”托马斯.克伦威尔冷静道:“我会完成对珍女士的约定,在上帝面前为英格兰人谋求最大的福祉。”   爱德华.西摩的瞳孔因为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这句话而不断放大,最后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离去的背影狠狠地骂了一句:“可真有你的。”   ……………我是分割线………………   1531年,里士满宫。   入秋以来,凯瑟琳王后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几乎有和她的支持者们同一数量级的敌人,在一日日的祈祷中,诅咒这位宽容仁慈的王后尽快死去。   迅速消瘦下去的玛丽公主,祈祷上帝能再次施展几年前的神威,将凯瑟琳王后带离死亡的怀抱。   为此,凯瑟琳王后的侍女们也只能在玛丽公主的面前,尽量隐瞒凯瑟琳王后的病情。   至于同样关心凯瑟琳王后的威廉.都铎,则是在亨利八世派来一个医疗队后,被萨福克公爵带回了韦斯索普大宅,以免他在手忙脚乱的里士满宫里遭遇不测。   “他们都在盼着我母亲死去。”在回韦斯索普大宅的路上,威廉.都铎向他的教父询问道:“谁是下一任王后?”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博林家的安妮女士。”萨福克公爵无比怜爱地看着威廉.都铎,尽力宽慰道:“您是国王陛下最喜欢的孩子,大可不必担心接来发生的种种,会减退国王陛下对您的慈爱。”   “我或许是他目前最喜欢的孩子,但不会一直都是。”威廉.都铎知道萨福克公爵一直都很戒备诺福克一系的狼子野心,所以试探性地提了句让萨福克公爵心脏骤紧的话:“等安妮女士生下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最喜欢的孩子便不再是我。”   而到那时,还有谁能阻止安妮.博林的嚣张跋扈?   萨福克公爵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起自己近几年与诺福克一系的恩怨,忍不住抿了抿嘴唇,眉头皱得能掐死苍蝇。   自打那个妖妇进了白厅宫,不仅是国王的卧室,就连朝堂之上,也是被博林家和霍华德家的狼子野心之辈占据了不少能捞油水的席位,以至于萨福克公爵这样的国王之友,都在一定程度上遭受了排挤。   更别提那些本就支持凯瑟琳王后,或者看不惯商人出身的博林家族上升如此之快的人。   他们将安妮.博林比作伊丽莎白.伍德维尔第二,讽刺她的亲属既会因为她的快速崛起而受益,也会因为她的快速崛起而丧命。   对此,安妮.博林表现的不屑一顾。她宣称自己与亨利八世的感情不会因任何事情而褪色,仿佛那个将玛丽.霍华德拖下床的泼妇并不是她本人,更不清楚亨利八世并不希望自己的王后是如此爱吃醋且不可理喻之人。   诚然,亨利八世对安妮.博林还抱有一定的兴趣,可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已经看出,亨利八世通过《权力法案》的初衷并不是将自己最宠爱的情妇扶上后位,而是想再要一个婚生子的同时,通过安妮.博林的地位,来警告那些将教皇立于国王之上的英格兰人,同时也警告查理五世,别再借着教会之手去干涉英国内政。   从这两点来说,安妮.博林注定是亨利八世的第二任王后。   可是这些跟托马斯.克伦威尔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安妮.博林是个新教徒,并且对英格兰进行宗教改革有益,那么托马斯.克伦威尔必会支持她……即便她是个人人喊打的妖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9 00:24:46~2020-05-01 15: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fe 20瓶;山有木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警告   在宫廷医生正式交出了凯瑟琳王后的病危通知后,同《权力法案》一起引起各阶层争议的,还有下一任王后的负|面|新闻,以及凯瑟琳王后在病危前递出的一份请求书。   “她要求威廉在她临终前受封威尔士亲王?”看在两个孩子,以及凯瑟琳王后就快要死了的份上,亨利八世还算好脾气地接过凯瑟琳王后的请求书,结果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她这是想干什么?”   “王后陛下的初衷是保障两个孩子在她死后的待遇,同时也为了避免您之后的子女会与威廉王子还有玛丽公主产生利益纠纷。”凯瑟琳派来的西班牙侍女不卑不亢道:“毕竟从血缘上,威廉王子与玛丽公主不仅是您与王后陛下的孩子,更是西班牙的潜在继承人。即便他们的排位并不靠前,可一切的命数只有上帝知道。我想您也清楚王后陛下的几位兄长与姐姐曾发生了什么。”   “如果查理国王及其子女无嗣而终,那么威廉就有可能与他的葡萄牙表兄去争夺西班牙的王位。况且您的意愿也只是通过王权至上法案去避免其他国家对英格兰的干涉,而不是彻底地与基督教世界决裂。”西班牙侍女说这话时,心里已经骂了亨利八世不下千遍,同时也在心里不断地祈求着上帝与教皇的宽恕:“如果您让一位风评不佳的新教徒之子当了王储,那么对英格兰有意见的将不止西班牙皇帝,还有其他与您交好的君主。”   亨利八世虽然讨厌凯瑟琳王后的西班牙侍女,但却认真思考起她说过的话,并给予了一定的肯定:“这是凯瑟琳的意思?她是作为西班牙公主说这话,还是作为英格兰王后说这话?”   “她将作为您的妻子,还有王储之母葬于英格兰。”西班牙侍女一提到自己的王后,忍不住声音哽咽,语气卑微道:“还请您达成她的小小愿望,不要让她带着遗憾回归我主的怀抱。”   “亲爱的女士,你应该明白这不是一个小小的愿望。”亨利八世讽刺道:“这将左右英格兰的未来。”   “可是亲爱的国王陛下,您也该明白,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将对英格兰产生比这更加深远的影响。”西班牙侍女破罐子摔道:“而且比起您床榻上的那位女士,威廉将带给您更加好的影响。”   “这一点我倒是无法反驳。”亨利八世仔细打量着西班牙侍女的面容,发现这是位年轻漂亮,并且比安妮.博林更加忠贞虔诚的女士,忍不住对她产生一丝兴趣:“你的名字。”   “玛格丽特。”西班牙侍女以为自己说动了亨利八世,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之情:“愿主保佑您,还有王后陛下的两个孩子。”   亨利八世很享受一位漂亮侍女的感激之情,他甚至想将玛格丽特收为自己的情妇,可后者却以复命为由,拒绝了亨利八世的共餐邀请,匆匆离开了白厅宫。   “让托马斯.克伦威尔过来找我。”亨利八世想着今天晚上再让自己的男仆将玛丽.霍华德接入宫,毕竟安妮.博林至今仍不让亨利八世彻底得手,而国王陛下又不愿委屈自己的各方面需求,所以托马斯.博林和诺福克公爵都同意让玛丽.霍华德替代安妮.博林。   至于那位给他们创造上升之路的准王后怎么想,那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亨利八世想在凯瑟琳王后临死前,加封威廉为威尔士亲王的命令,拟定草案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迟疑道:“陛下,您这么做,可能会引起不少人的反对。”   “那他们反对什么?”亨利八世盯着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眼睛,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被妖女蒙蔽的好色君王:“反对一个拥有博林血统的王子当不了威尔士亲王?还是反对英格兰不能与所有国家交恶?”   注意到自己有些惹怒国王,托马斯.克伦威尔恰到好处地让步道:“从继承法来看,您对威廉王子的加封无可厚非,只是为了威廉王子的安全,他在受封后的待遇问题会引起各方的争议。”   “考虑到您与安妮女士的结婚打算,以及博林家族和霍华德家族的存在。或许您该在与议院商量此事前,慎重考虑下威廉王子受封后的住处与仆从问题,以及是否要派一位临时监护人去照顾威廉王子的方方面面。”   亨利八世重新审视了下托马斯.克伦威尔,对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表示赞许:“你可比霍华德家的一些人要知趣的多,他们只会向我伸手要爵位,然后带给我无尽的麻烦。”   “为您服务是每一位仆人的职责。”托马斯.克伦威尔有些感叹博林家族的竹篮打水一场空,开始思考起要不要提前向威廉王子投诚,然后在离开白厅宫时,托信使向里士满宫送了封信,里面附带着沃尔西主教的信物。   “也许您是对的。”目送着信使匆匆离去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感叹道:“唯有威尔士王子才是屹立不倒的存在。”   就国王目前的态度来看,安妮.博林的失宠是必然之事。   问题是她的倒台需要多长时间,就得看她婚后的肚子有多争气。   国王要加封威廉王子为威尔士亲王的旨意已经通过,博林家族和霍华德家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妮.博林因凯瑟琳王后的病危而产生的欣喜之情立刻荡然无存,只能在母亲的安抚下喃喃自语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他是国王,国王没有不敢的事。”诺福克公爵倒是最为镇定的那个,甚至有空讽刺安妮.博林的痴心妄想:“另外,即便你能顺利生下一子,也别妄想他能与威廉王子平起平坐。”   “你……”安妮.博林勃然大怒道:“我亲爱的舅舅,难道你这么快就要向凯瑟琳的儿子卑躬屈膝,摇摆乞怜了吗?”   “不,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像女人一样地怨天尤人。”诺福克公爵冷笑道:“即便是有国王的宠爱,可你拿什么跟凯瑟琳比?她的血统,势力,乃至背后的庞大嫁妆都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贵族能够比拟的。国王陛下八成是要用威廉来拉拢西班牙皇帝,还有那些反对你当上王后的天主教国王。所以你最近给我老实点。”   “如果你还想当王后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一起骂:渣男猪蹄子。感谢在2020-05-01 15:59:10~2020-05-01 22:1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酒窝 20瓶;36186760 5瓶;山有木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安排   就在凯瑟琳王后去世的前一个星期,威廉.都铎在白厅宫里接受亨利八世的册封。他看上去比第一次出现在宫廷宴会时要长高了不少,脸上也没有安妮.博林乐于见到的苍白或是脸颊消瘦,反而健康得不可思议,甚至带有点婴儿肥。   “我亲爱的小男孩。”盛装的亨利八世一把抱起威廉.都铎,顺手颠了颠他的重量,对布莱恩夫人表示十分满意:“感谢你,我最忠诚的男爵夫人。你将我们的威尔士亲王照顾得非常好。”   “我不敢全盘接受陛下的赞美,因为不止我一人在为亲王殿下的健康成长而努力。”布莱恩夫人屈膝道:“我恳请您将如此嘉许平分给亲王殿下的每一位奴仆。”   “这是自然。”亨利八世抱着威廉.都铎坐到上手的王位上。   下方的伊丽莎白.勃朗特见状,忍不住眼色一暗,甚至都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自打威廉.都铎出生后,亨利.菲茨罗伊的受重视程度与待遇便遭到了从未有过的挑战。起初是亨利八世以其年幼为由,剥夺了亨利.菲茨罗伊的一部分爵位,紧接着便是将一部分服侍过亨利.菲茨罗伊的人调到威廉.都铎的身边。   里头就包括被亨利八世赞扬过的布莱恩夫人,以及亨利.菲茨罗伊的教师约翰.帕尔格雷夫爵士。   国王骤然急下的态度不仅让已经懂事的亨利.菲茨罗伊从天堂跌入地狱,更是让他的母亲,伊丽莎白.勃朗特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   如果威廉.都铎登基,那么他的私生子哥哥十有八九会遭到清算。毕竟亨利.菲茨罗伊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亨利六世,更不像亨利八世的祖父那样,有一位法国公主做母亲。   “看看他那讨人喜欢的模样。”注意到伊丽莎白.勃朗特情绪的诺福克公爵,趁机凑到伊丽莎白.勃朗特的身边,意味深长道:“诺丁汉伯爵的册封仪式可比不上威尔士亲王的一半排场,我亲爱的勃朗特夫人,你难道对此没有一丝丝的怨言?”   “尊敬的公爵阁下,身为国王陛下的忠诚子民,我们不应对他的一切命令抱有怨言。”伊丽莎白.勃朗特知道诺福克公爵是个不安好心之人,更清楚自己没有安妮.博林的野心和凯瑟琳王后的背景,所以也无意让自己的儿子,乃至全家都沦为某方势力的马前卒:“至于诺丁汉伯爵,我想国王陛下已经对他的儿子们有了合适的安排,毕竟威尔士亲王还很年幼,理应有一位忠诚的兄弟为他保驾护航。”   “勃朗特夫人,你的谨慎真是令我叹为观止。”诺福克公爵深深地看着这位国王地前任情妇,突然明白她为何能在后宫的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并且在生下一子后没有遭到凯瑟琳王后的疯狂报复:“如果安妮女士有你一半的谨慎,我便能安心将她扶上王后之位。”   “公爵大人,我着实不敢承担您的赞美,因为我只是个普通又无知的妇人,并不期待自己能染指王冠上的珠宝。”伊丽莎白.勃朗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顺势卖了诺福克公爵一个好:“国王陛下并不喜欢太过锋利的女人。”   伊丽莎白.勃朗特瞥了眼安妮.博林,语带讽刺道:“他会对情妇保留骑士风度,却不会对妻子存有相同的退让。”   诺福克公爵被伊丽莎白.勃朗特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而等他回过神时,威廉.都铎的受封仪式早已结束,而伊丽莎白.勃朗特也随着参宴的人群一起退场。   最后还是脸色难看的博林父子告诉诺福克公爵,威廉.都铎在威尔士的监护人将是萨福克公爵夫人和亨利八世的长女玛丽公主。   而国王陛下为了保障威尔士亲王的安全,特意将自己的总管分派给了威尔士亲王,甚至有意为15岁的玛丽公主安排一门可靠的亲事,以保证她有足够的政治势力去维护威廉.都铎的权威。   ……………………我是分割线………………   终于等到威廉.都铎被册封为威尔士亲王的凯瑟琳王后,是在一个温馨的夜晚里病逝于儿女的怀抱中。   小小的威廉.都铎穿着受封时的衣服,虔诚又谦卑地跪在凯瑟琳王后的床榻前,听着对方的临终训导。   “威廉,你要如我一般地热爱并尊敬你的国王,你的父亲。你要如我身前一般,善待我身边的每一位侍女,因为她们用青春履行自己的忠诚,用时间证明她们的美德与虔诚。你要与你的姐姐互帮互助,相依为命。因为在这豺狼潜伏,恶魔猖狂的宫廷里,你们是各自最亲近的战友,最坚固的堡垒。”   凯瑟琳王后艰难地说完这些,便在玛丽公主的怀里不断地咳嗽。   一旁的侍女赶紧递上一方手帕,等接回时,发现上面已经被染红至紫色。   “陛下。”剩下的侍女见状,忙不迭地想要去找医生,但却被凯瑟琳王后制止了:“别去麻烦可怜的医生们。因为我已听到上帝的召唤,岂是人子所能阻止的。”   说罢,凯瑟琳王后牢牢握紧威廉.都铎与玛丽公主的手,在儿女的陪伴下微笑逝世。   “陛下……”里士满宫里很快便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哭声,随即便有人将这一消息汇报给了等待已久的国王。   “是吗?这真是件令人伤感的消息。”亨利八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悲伤之情,而是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这一年里,不会有任何消息能冲淡凯瑟琳的死亡所带来的悲伤。”   一旁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见状,立刻上前一步道:“国王陛下,关于凯瑟琳王后的葬礼,您想怎么安排?”   如果阿拉贡的凯瑟琳没有生下一个儿子,那么她会以威尔士王太妃的身份葬于彼得伯勒教堂,并被安妮.博林扫空了所有财产。   然而威廉.都铎的存在导致亨利八世绝不会如此残酷地对待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即使他已对阿拉贡的凯瑟琳耗尽了全部的耐心,但是在威尔士亲王的缓冲下,他还是要维护发妻的地位,以及死后待遇。   “凯瑟琳王后将被安葬于温莎城堡的圣乔治教堂,由我的妹妹,玛丽.都铎担任丧主。”亨利八世沉吟道:“按照她生前的要求,她的仆从将会得到一笔金额不小的嘉奖,以表彰他们对王后的忠诚。另外,凯瑟琳王后所留下的嫁妆将会原封不动地平分给威廉和玛丽,只是在威廉成年以前,将由玛丽代为保管属于她兄弟的那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1 22:16:45~2020-05-02 00:3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186760、山有木兮、大斧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融合   在国王的授意与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刻意安排下,凯瑟琳王后的葬礼办得无比宏大。亨利八世似乎有意提高凯瑟琳王后的地位,从而向西班牙与支持凯瑟琳王后的朝臣们卖好,所以在圣乔治教堂的葬礼上,他做了一番相当深情的表白,宣称凯瑟琳王后是最完美的妻子,永远的英格兰王后。   这让西班牙大使深感满意的同时,也让台下的安妮.博林脸色铁青得不成样子。   虽然英格兰上下都知道下一任王后是谁,但是看在查理五世还有威廉.都铎的面子上,亨利八世却迟迟没向安妮.博林求婚,甚至有意延长白厅宫的丧服日期,以便让查理五世和罗马教皇都有个台阶下,这也引起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戒备,以及博林家族的焦虑。   “国王陛下这是不打算与罗马教廷决裂了?”心急如焚的诺福克公爵忍不住问道:“他甚至私下邀请西班牙大使与威尔士亲王共进晚餐,这是怎么一回事?”   “尊敬的公爵阁下,您也知道国王陛下只是想确认自己在英格兰的权威远胜于教皇冕下,而不是被教皇冕下轰出教会,然后给所有基督教国家一个攻击自己的理由。”托马斯.克伦威尔瞥了眼这个靠女人的裙子向上爬的家伙,忍不住计上心头:“况且您也知道安妮女士的出身并不足以担任王后一职,而以国王陛下的身份,西班牙皇帝更希望一位高贵仁慈的女士能成为他表弟表妹的继母。”   “比如说,西班牙皇帝的亲妹妹,来自奥地利的玛丽公主。”托马斯.克伦威尔用一种挑拨人心的语气说道:“她跟安妮女士同龄,是匈牙利国王的遗孀,并且拥有一笔不小的嫁妆。”   “如果西班牙皇帝要维护自己与国王陛下的关系,那么让国王陛下迎娶奥地利的玛丽便是最好的打算。甚至西班牙皇帝还会给他的妹妹再添上一笔嫁妆。”托马斯.克伦威尔注意到诺福克公爵的嘴唇有些发抖,知道对方在想象安妮.博林若是当不了王后,那么博林家族乃至霍华德家族会遭到的清算:“至于国王陛下为何要让威尔士亲王与西班牙大使共进晚餐,我想是因为国王陛下正在考虑威尔士亲王成年后能缔结的婚约。”   “就目前看来,与威尔士亲王最匹配的公主有两位。一位是法国的玛格丽特公主,她是弗朗索瓦国王的小女儿,比威尔士亲王大三岁。而另一位便是西班牙皇帝的长女玛丽亚公主,她比威尔士亲王小两岁。”托马斯.克伦威尔侃侃而谈道:“除此外,还有葡萄牙的玛丽亚公主,波西米亚的伊丽莎白公主也在国王陛下的考虑范围之内。不过您也知道,波西米亚国王是罗马皇帝的亲弟弟,而葡萄牙国王不仅是皇帝陛下的表兄兼妻兄,更是他的妹夫。”   “可以说,没有罗马皇帝的首肯。除了法国,全欧洲的适龄公主都不会嫁过来。”托马斯.克伦威尔拍了拍诺福克公爵的肩膀,露出很惋惜的表情:“国王的婚姻都是出于国家利益而缔结的,我想安妮女士很快便会得到国王陛下的赐婚。”   而到那时,霍华德家族也会随着安妮.博林的失败而倒台。   想到这一点的诺福克公爵没法冷静地离开了白厅宫,甚至都没来得及与托马斯.克伦威尔告别。   然后当天晚上,安妮.博林便与亨利八世发生了肌肤之亲。   在长达七年的漫长纠缠下,这个来自诺福克郡的性|感尤物终于向国王张开了怀抱,使得如愿的亨利八世迫切地渴求自己,而她也同样渴求着亨利八世,并且希望自己体内的种子能够在奥地利的玛丽杀到前,快速地生根发芽,呱呱坠地。   也就是在二人打得火热之际,与威尔士亲王同名的王储教父,坎特伯雷大主教因病逝世,于是安妮.博林推荐了自家牧师接任其位,这让托马斯.克伦威尔觉得自己的冒险之举获得了小小的胜利,同时期待安妮.博林能够生下一位新教徒王子。   当然,这也不阻止托马斯.克伦威尔向威尔士王子示好,他甚至想让自己的外甥去接近威尔士亲王,从而去引导威尔士亲王的信仰,可谓是两方示好,两手都抓。   直到安妮.博林在日以继夜的祈祷,以及不断的承宠中,等到了两个家族都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她怀孕了。   当亨利八世接到这一消息时,西班牙大使正在劝说亨利八世与奥地利的玛丽见一面,所以在托马斯.博林难掩兴奋地汇报了这一消息后,亨利八世便毫不犹豫地撇下了欲言又止的西班牙大使,跑向他情妇的怀抱。   “他怎么敢这样?他怎么能这样?”西班牙大使在回复皇帝的信件中,用上了最为激烈的词汇:“那个向您表达善意的英格兰国王要让一位异教徒,一位女巫继承凯瑟琳王后的位子,成为英格兰的王后乃至威尔士亲王的继母。”   这封信信被快马加鞭地传到了西班牙,并且在有心人的授意下,被各国的统治者所熟知,甚至引发了范围广阔,且影响力长远的争议。   从而令亨利八世不得不面对一个进退两难的抉择。   选择安妮.博林与她腹中的孩子,让英格兰与罗马教皇,乃至绝大部分的基督教国家决裂。   亦或是抛弃安妮.博林,就像他曾经抛弃伊丽莎白.勃朗特那样,给她腹中的孩子一个国王之子的名分,然后迎娶奥地利的玛丽或是血统高贵的基督教公主。   一时间,亨利八世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以至于他一连几天都将自己关在教堂或是寝室里,直到托马斯.克伦威尔匆匆敲开了亨利八世的大门,带给他一个重磅消息。   “克伦威尔先生,你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咬牙切齿的亨利八世几乎将手里的酒杯捏的变形,整个人散发出破坏一切的气场。   “尊敬的陛下,弗朗索瓦国王的一位亲信带给您一则来自匈牙利宫廷的秘闻。”   “奥地利的玛丽并无生育能力,她跟拉约什国王结婚四年却无一子便是最好的证明。”托马斯.克伦威尔不知道博林家族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获得这一消息,但他却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据我所知,在拉约什国王去世后,查理五世曾计划将奥地利的玛丽嫁给弗朗索瓦国王,但是因为这一原因,联姻的对象换成了已经生育过的奥地利的埃利诺。”   “所以他是把弗朗索瓦不要的留给了我?”亨利八世狠狠地将杯子掷到地上,不住地咒骂道:“他竟敢如此作贱我?这个西班牙混蛋。”   “陛下,我想西班牙皇帝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凯瑟琳王后已经留下了一位威尔士亲王,而他并不希望您接下来的妻子再生下约克公爵。”托马斯.克伦威尔不动声色地上眼药道:“在迎娶勃艮第的玛丽以前,没人会看得起哈布斯堡。我想西班牙皇帝是有意复制他祖父的成功,这也是他将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安插在各大王室的主要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亨利八世:儿子>权力>女人感谢在2020-05-02 00:30:53~2020-05-03 02:2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鱼丸、Carrie、某草、大斧子、阿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酒窝、莉莉3159 10瓶;山有木兮、母子组赛高 5瓶;小先、居居的可乐大火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谋略   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刻意引导,以及安妮.博林的步步紧逼下,亨利八世的头脑被弗朗索瓦国王的嘲笑,以及对西班牙皇帝的愤怒所占据,以至于他在有些失控的情况下,与安妮.博林在一个秘密仪式上结婚。并且让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在没有被加冕的情况下,正大光明地搬进了凯瑟琳王后曾住过的白厅宫套房,从而向所有人宣告了安妮.博林的地位与权力。   这让西班牙大使感到十分不满,甚至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   “如果他不是国王,我一定会告诉威廉王子,这个位于英格兰顶端的男人有个热衷于无谋苟合的妻子,然后将妓|院里的国王游戏堂而皇之地带入宫廷。”   远在威尔士的玛丽公主得知父亲的所作所为后,气得差点弄坏了用来祈祷的玫瑰念珠,整个人因为斋戒而有些恍恍惚惚,嘴唇发白道:“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一旁的弗朗西丝见状(萨福克公爵夫人的长女,玛丽的玩伴与侍从女官),赶紧将玛丽公主扶着坐下,然后给她倒了杯水,但却被玛丽公主推开:“请帮我拿下我母亲的十字架。”   凯瑟琳王后去世后,亨利八世将她的遗物都留给了玛丽公主与威尔士亲王。因为那些私人物品不好分配,所以威尔士亲王只拿走了凯瑟琳王后的家具,将一些价值更高的衣服,首饰,皮草,以及宗教物品都留给了玛丽公主。   这也导致玛丽公主成了英格兰最富有的女人之一,虽然她本人并不在意这一点。   “殿下,您是否需要医生?”弗朗西丝无比担忧道:“或者让西班牙大使和威尔士亲王来陪您说说话。”   自打凯瑟琳王后过世后,整日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玛丽公主用斋戒折磨自己,好像饥饿感能让她更接近上帝或者母亲,这也导致公主的侍从女官不得不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以免玛丽公主在她们不注意时栽倒在地。   “对,你赶快将我弟弟请来。”玛丽公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抓着弗朗西丝的手臂急躁道:“他一定能阻止父亲。”   “是。”弗朗西丝屈膝离开时,忍不住在心里叹息道:   【没有人能阻止国王。】   【即使是威尔士亲王也不例外。】   得到消息的威廉.都铎很快便到了玛丽公主的私人待客厅,姐弟两关上门说话。   “你希望我怎么阻止父亲?”威廉.都铎的脾气容貌都很像凯瑟琳王后,是个耐心而绅士的倾听者,反倒是玛丽公主继承了亨利八世的急脾气,所以在兄弟抵达后便迫不及待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丝毫不顾威廉.都铎的权威在她之上。   “即便没有安妮.博林,父亲也会迎娶第二任妻子,并且有更多的合法子女。”威廉.都铎不及不许道:“况且我们没法阻止父亲,因为安妮.博林已经跟他结婚,而且还怀着一个不知男女的孩子。”   说到这儿,威廉.都铎迟疑道:“父亲也是四十岁的老人了,他登基这么些年只有两个儿子,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私生子。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通向王位的钥匙,这必会引起英格兰的内外争端,尤其是苏格兰那边。”   “你是说詹姆斯国王?”玛丽公主皱了皱眉头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他是父亲的外甥。”威廉.都铎解释道:“不是所有国家都像卡斯蒂利亚那样,允许女王登基。万一英格兰的国会坚持《萨利克法典》,或是只允许五代以内的男嗣全部断绝后,才会让公主的统治权被合法化,那么苏格兰国王对英格兰王位的继承性将在你之上。”   “父亲不会同意的。”玛丽公主生气道。   “可是父亲管不了死后的事。”威廉.都铎不以为然道:“所以他要在生前做好准备。”   “比如说,再要一位约克公爵,一位王位的预备者。”   威廉.都铎见玛丽公主的表情略有松动,于是继续道:“当然,他能选择更加年轻,地位也更合适的公主,但是父亲等不了她们的婚约谈判,更不能保证她们婚后能尽快生下儿子。所以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安妮.博林是父亲的最优选择。而且她没有母亲的身份势力。”   “万一她让父亲失望,离婚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那些公主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但她不是最好的那个。”玛丽公主愤愤不平道:“她是个异教徒,女巫,还有娼|妇。她不会成为真正的英格兰王后,父亲也不能逼迫我们承认这点。”   “父亲当然不会这么对我们。”威廉.都铎赞同道:“因为他只想要一个约克公爵,而英格兰的王后只是附带的。”   玛丽公主被威廉.都铎的话弄得微微一愣,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在外人口里并不惊艳绝伦的弟弟:“威廉,你想做什么?”   “我想请西班牙大使过来一聚。”威廉.都铎正色道:“既然我们无法阻止父亲,那就去阻止未来的弟弟妹妹们。”   “玛丽,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是我的继承人。”这一刻,威廉.都铎的声音透露出刺骨的冷酷:“趁着父亲在安妮.博林加冕前的仁慈,他不会阻止我们想做的一切事。”   “包括反对安妮.博林。   ………………我是分割线……………………   得到威尔士亲王召唤的西班牙大使匆匆赶到威廉.都铎的住处,冲着玛丽姐弟脱帽行礼道:“日安,玛丽公主,还有威尔士亲王殿下。”   “日安,沙皮大使。”威廉.都铎请人给西班牙大使看了座,然后将凯瑟琳王后的《圣经》,两件皮草,以及一小袋钱币交给了西班牙大使:“这是我母亲生前想留给您的东西,她一直都很感激您对西班牙和英格兰的友谊所做出的努力,尤其是在我母亲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您的鼓励给了她很大的安慰。”   “谢谢您的夸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西班牙大使接过礼物后无比感激道:“除了您的表姐伊莎贝拉陛下(查理五世的妻子,葡萄牙公主),这世上没有任何王后能比得上你母亲。只可惜国王陛下的第二任妻子远不及凯瑟琳王后的万分之一,甚至都不具备英格兰贵族妇女的传统美德。”   “是的,这真是件让人伤感的事。”玛丽公主一提到安妮.博林就来气,只能用十字架和玫瑰念珠来克制自己:“不过我坚信上帝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而国王陛下也不会被蒙蔽太久。”   “您的意愿必将为我主所听到。”西班牙大使对玛丽公主的遭遇表示惋惜,同时也不确定这对姐弟特意接见自己,只是为了交托凯瑟琳王后的礼物,或是咒骂安妮.博林。   “亲爱的大使,我听说国王陛下在我母亲的葬礼后,有意与奥地利的玛丽缔结婚约,对吗?”威廉.都铎终于切入正题道:“我想请问您,我的西班牙表兄在与我父亲商量这份婚约时,是否有信件来往作为佐证?”   “关于这些,二位陛下确实有过商议。”西班牙大使先是一愣,随即遗憾道:“我们都期待奥地利的玛丽能成为您的新继母,只可惜国王陛下还是选了最为可耻的安妮博林。”   说罢,西班牙大使将一封未开火漆的信件递给了威廉.都铎,露出个苦笑:”我本想将您父亲的回信赶快寄给西班牙皇帝,现在看来,这也只是一张废纸。”   “不,这不是一张废纸,而是一封维护我们姐弟的有力武器。”威廉.都铎想到亨利八世在与克里维斯的安妮离婚时所使过的手段,特意让玛丽公主的牧师带来一本《圣经》,然后让西班牙大使在神圣的承诺下,如实如据地写下一封亨利八世曾有意与奥地利的玛丽缔结婚约的证明书,并将文件的副本快递给了西班牙皇帝,以保证他会存留这一婚约的相关文件。   “这是做什么?”玛丽公主看着威廉.都铎将西班牙大使的证明书和那封未开火漆的信件郑重收好,有些困惑道:“这能证明父亲与安妮博林的婚约无效吗?”   “当然能。”威廉.都铎冷静道:“只要双方确定了结婚意愿,并且向各自的家族提出结婚申请,那么二者间便存在未婚夫妻的名分。也就是说,父亲在未与奥地利的玛丽解除婚约前提下,非法娶了安妮.博林,所以他的第二任妻子在法律与宗教意义上,都是不被承认的。”   “真的?”玛丽公主兴奋道:“我们能借此将那个女人赶出白厅宫吗?”   “不。”威廉.都铎断然拒绝道:“只要父亲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向查理表兄要回相关契约,那么为了两国的友谊,查理表兄也不会拒绝父亲。所以这两样东西是件杀手锏,得在父亲去世后使用。”   “是的,您的想法非常不错。”西班牙大使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显露出红晕:“只要您父亲一天不解除与奥地利的玛丽的婚约,那么他接下来的妻子都是不合法的。”   “而您的弟弟妹妹,也将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休息一天。   感谢在2020-05-03 02:22:31~2020-05-04 21:3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 2个;墨鱼丸、我已上王者、大斧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已上王者 20瓶;小酒窝、镜中的番茄XDDD 10瓶;一加二 5瓶;山有木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入宫   鉴于威尔士亲王和玛丽公主的特殊地位,亨利八世要求他们必须参加安妮.博林的加冕仪式,以免有人对未出生的约克公爵提出身份质疑。   对此,玛丽公主愤愤不平道:“难道父亲还要我们去给那个女巫牵裙摆吗?他真的太过分了。”   “亲爱的姐姐,你该忍耐目前的状况。”威廉.都铎轻描淡写道:“父亲就是为了安抚我们,才没有与安妮.博林举起公开的结婚仪式。对于一个国王而言,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难道你还要他像个没身份附庸一样完全服从于你的意志吗?”   “上帝见证,我从未有过如此不敬的念头。”玛丽公主苦涩道:“只是威廉,我还是无法原谅他如此冷酷无情地对待我们的母亲,更不能忍受安妮.博林走过母亲的路,然后坐上母亲的王位。”   “难道我就很愿意吗?”威廉.都铎叹息道:“玛丽,我能理解你跟母亲的感情远胜于我,也没有资格对你的愤怒表示质疑。只是皇权在上,白厅宫里的一个花瓶都能长出舌头。更别提安妮.博林和诺福克公爵一直都想要我们的命。”   “跟父亲私下见面时,你可以表示对安妮.博林的不满,也可以冷待她。但是在公共场合,你要记住,她是父亲的王后,与父亲夫妻一体。”   “你要是当众给她难看,那就是踩在国王,乃至英格兰的面子上。”威廉.都铎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严厉,仿佛他是玛丽公主的哥哥而不是弟弟:“在儿女的身份前,我们代表着英格兰,更代表着母亲的教养。”   “玛丽,你总不希望让母亲失望,然后让别人指责她的孩子都是毫无礼仪的野蛮人吧!”   无法反驳威廉.都铎的玛丽公主紧抿双唇,只能用圣经安慰自己。   “如果你相信上帝会对邪恶之人做出惩罚,那就别去管安妮.博林。”威廉.都铎看着雾蒙蒙的天空,意味深长道:“很多珍贵之物都会在到手的那一刻价值锐减。”   “被父亲喜爱又抛弃的女人并不少。”   “安妮.博林不会是最后一个。”   至少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亨利八世不能与安妮.博林同房,而王后无权要求国王为她禁欲,所以亨利八世只能去找那些游荡在皇宫里的风|骚美女。   光是安妮.博林知道的人选,就不下三位,更别提那些来了又去的近臣之妻。   亨利八世本想将凯瑟琳王后的一位西班牙侍女收作情妇,但是那位贞洁少女愿意在修道院里终身侍主,所以亨利八世只得放弃了这枝穿上修女袍的娇艳玫瑰,转而去找那些唾手可得的女人。   比如说,安妮.博林的表妹玛丽.霍华德。   又比如,说诺福克公爵的另一位外甥女,玛格丽特.米斯顿。   相比二十出头又年轻貌美的温顺羊羔,怀孕后的安妮.博林无论是样貌还是脾气,都让亨利八世有些吃不消,甚至动起了搬去汉普顿宫的念头。   所以当威廉.都铎和玛丽公主抵达白厅宫时,跟在亨利八世后面的安妮.博林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即便她用厚重的粉底与高傲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憔悴,但是亨利八世丝毫不为安妮.博林放缓的步伐,以及两人之间并不持平的距离,都昭示了这对新婚夫妻的裂痕,以及同床异梦。   “欢迎你,我亲爱的儿子,还有玛丽。”和往常一样,亨利八世先拥抱了威廉.都铎,然后再与玛丽公主进行贴面礼。   此时的威廉.都铎已经是个六岁大的早慧豆丁。因为亨利八世的原因,他看上去比同龄人更高,也更强壮,这让亨利八世感到十分开心,于是与萨福克公爵说道:“你有为他安排骑士课吗?还有相关的网球,狩猎活动。”   “当然。”萨福克公爵虽然没住在威尔士,但却远程安排着威廉.都铎的各项行程:“亲王殿下和陛下一样,很喜欢网球课与诗歌,并且对天文学和艺术很有天分。”   “因为他是我最骄傲的儿子。”亨利八世的双手按着威廉.都铎的肩膀上,露出怀念的表情:“但是在性格和长相上,他更像凯瑟琳。”   一旁的安妮.博林脸色惨白得不成样子,完全是靠玛丽.博林的支撑,才不让自己骤然倒下。   玛丽公主没想到亨利八世会这么说,一时间也是有些惴惴不安,反倒是威廉.都铎开口道:“母亲说女儿更像父亲,儿子更像母亲。”   “这倒是句实话。”亨利八世哈哈大笑的同时,脸上显露出得意之情:“玛丽确实是最像我的孩子,凯瑟琳曾说玛丽的聪明与霸道都是随了我,才会让十几个侍女被她耍得团团转。”   小时候的玛丽公主是个幸福的独生女,即便是在亨利.菲茨罗伊出生后,亨利八世仍旧疼爱玛丽公主。   直到安妮.博林出现。   “威尔士亲王一定能继承凯瑟琳王后的聪慧得体,宽容仁慈。”萨福克公爵瞥了眼安妮.博林,意有所指道:“孩子总会继承母亲的品德,而凯瑟琳王后是你最忠诚善良的妻子。”   “是啊!无论是做王后还是妻子,凯瑟琳都是最完美的那个。”亨利八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附和了一句,漫不经心道:“威廉可比亨利.菲茨罗伊聪明地多,那孩子至今都不能熟练掌握拉丁语,得找个更好的老师教教。”   “我记得威廉的老师约翰.帕尔格雷夫曾是亨利.菲茨罗伊的拉丁语教师,就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亨利八世无比慈爱地看着威廉.都铎,语气轻缓道:“我让剑桥的希腊语教授来给你上课,至于拉丁语方面,在我找到一个完美的拉丁语老师前,先让玛丽教教你。”   说罢,亨利八世看向玛丽公主,后者赶紧表态道:“请您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地教导威廉。”   在他们的谈话下,插不上嘴的安妮.博林像个熟悉的外客,一直都站在边缘外,恍若一个穿着华丽的侍女,被笼罩在王权幔帐的阴影下。   而在当晚的家宴上,安妮.博林没有出席。   亨利八世毫不在意地让人多上了几壶酒,然后让布莱恩夫人(威廉的侍从女官,曾照顾过亨利八世兄妹)坐到安妮.博林的位子上,与他们一家共进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4 21:35:26~2020-05-07 01: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 2个;山有木兮、余味、大斧子、墨鱼丸、仲夏的秋天、雪城、某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晚 20瓶;爱玩天使 19瓶;凝、雪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家宴   抛开性格上的种种问题,饭桌上的亨利八世是个不错的交谈对象,尤其是对于他所青睐的人而言,亨利八世称得上幽默风趣又有耐心。   尤其是在受够了安妮.博林的无理取闹后,亨利八世很享受与儿女相处时的温馨与宁静,甚至怀念起凯瑟琳王后还在的时光。   如果是阿拉贡的凯瑟琳,绝不会有失风度地冲着她的国王丈夫大吼大叫,更不会像个要饭的乞丐一样,三句不离权和钱。   凯瑟琳温和,善良,又虔诚。   除去心怀鬼胎的诺福克公爵与博林一家,汉普顿宫里没人能挑出凯瑟琳王后的瑕疵——包括亨利八世。   “威廉,你要是在汉普顿宫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大可告诉我的随从。”亨利八世注意到威廉.都铎只是吃了点水果和蔬菜,以为是饭菜不合他的胃口,于是看向布莱恩夫人。   后者立刻放下手中的食物,擦擦嘴角道:“陛下,威尔士亲王还小,宫廷医生为了他的肠胃着想,建议他不要在晚上吃过于油腻的东西,以免睡前积食。”   “嗯!”放下心的亨利八世很满意布莱恩夫人的细心,决定明天中午再看下威廉.都铎的饮食状况:“我听说你们姐弟在威尔士接见过西班牙大使。怎么,沙皮大使和西班牙皇帝还对我的第二段婚姻有意见。”   “关于这一点,其实父亲多虑了。”玛丽公主在开口前被威廉.都铎掐了下手臂,于是话到嘴边又是一绕道:“查理表兄能理解您在统治与王国延续上的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对于安妮……王后接替我母亲的位子感到有些不平。”   玛丽公主几乎是花了毕生的修养才说出“王后”二字,整个人被倒尽了胃口:“毕竟安妮王后的信仰问题一直都是多方关注的重点,尤其是在罗马教皇公开宣布她是异教徒的前提下,查理表兄很担心我们。”   “担心你们?”亨利八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抿了口葡萄酒道:“他是担心自己在英格兰的利益无人维护吧!”   玛丽公主被亨利八世噎得一下子接不上话,直到威廉.都铎接口道:“弗朗索瓦国王还没忘记被查理表兄囚|禁的屈辱,而查理表兄也没忘记您在帕维亚所遭受的背叛。”   布莱恩夫人因为威廉.都铎公然撕开国王的伤疤而感到呼吸一促。   亨利八世倒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细细打量了下威廉.都铎,将酒杯放到一边道:“继续。”   “安妮王后曾是克洛德王后(弗朗索瓦的第一任妻子)的侍从女官,因此查理表兄很担心您在安妮王后的牵线搭桥下,与弗朗索瓦国王握手言和。”威廉.都铎迟疑道:“母亲一去世,西班牙与英格兰的联盟便被削弱了不少。”   “所以查理是想让你娶西班牙公主?”亨利八世了然道:“这倒是他会做出的事。只是威廉,你的婚姻不仅是我们家的私事,更是英格兰在世界霸图上的重要鱼饵,所以我不希望你尽快抛出这个鱼饵,明白吗?”   亨利八世的语气很轻,但却带给威廉.都铎从未有过的压力。   自知逃过一劫的玛丽公主偷偷松了口气,但却在晚餐结束前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打算将伦敦的圣詹姆斯宫送给你。”亨利八世胃口很好地吃了些鱼肉和野禽肉,然后让男仆一次次地将酒杯满上:“汉普顿宫和白厅宫里的闲杂人太多,容易把不洁的风气带到你们身上。”   至于这个风气到底是谁带来的,至少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安妮.博林极爱与艺术家相处,而艺术家大都是放浪不羁的代表名。   晚餐过后的威廉.都铎被安排在最好的客房里,因为亨利八世的夜生活过于丰富,所以他的房间离国王的主卧很远,几乎听不到墙缝里传来靡靡的调戏声。   “殿下,克伦威尔大人求见。”房门落锁前,布莱恩夫人带进一位不速之客。   “这么晚了,克伦威尔大人还不回去休息?”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进皇宫,即便是国王的忠臣,也很难在汉普顿宫留有一间屋子。   “陛下想让您签几张公证。”托马斯.克伦威尔冲着威廉.都铎行了个摘帽礼,将几张羊皮纸放到威廉.都铎的面前:“这是里士满的土地转让书,国王陛下想把他的祖母玛格丽特.博福特夫人的领地送给您。”   “这可真是有趣。”威廉.都铎仔细阅读了下公证内容,在结尾处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盖上威尔士亲王的私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亨利.菲茨罗伊曾是里士满公爵。”   “事实上,在您出生后,国王陛下已经很久没看过菲茨罗伊爵士。”托马斯.克伦威尔面无表情道:“凯瑟琳王后曾在您几个月大时争取到了亨利.菲茨罗伊的离开,国王陛下至今都没恢复亨利.菲茨罗伊的大部分爵位,因为那是要留给您的。”   “留给我?”威廉.都铎忍不住笑道:“只希望勃朗特夫人别扭断我的喉咙。”   “您多虑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看不出威廉.都铎的态度,只能试探道:“不出意外的话,亨利.菲茨罗伊成年后的第一次册封将由您来主持。”   “我。”   “是的。因为您是他的未来君主。”托马斯.克伦威尔不介意去卖威尔士亲王一个好:“国王陛下想借此宣告您的地位。”   “是吗?”威廉.都铎的脸上并没有多少高兴之情,反而问了个刁钻的问题:“既然亨利.菲茨罗伊是我的垫脚石,那么未来的约克公爵呢?”   威廉.都铎紧盯着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眼睛,令其抓紧了公文夹。   “国王很期待安妮王后的儿子。”威廉.都铎漫不经心道:“这也是勃朗特夫人所担心的。”   毕竟一个威尔士亲王就已经让亨利.菲茨罗伊的身价大跌,要是再来个约克公爵。   托马斯.克伦威尔垂下眼帘,十分恭敬道:“人民依旧记得凯瑟琳王后,所以您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   “那就承您吉言了!”威廉.都铎送客道:“父亲想让您的外甥成为我的随从,希望我们会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是,我会在他进宫前仔细调|教,绝不让您费心。”托马斯.克伦威尔离开前的语气亲和了不少,然后隔日便收到了威尔士亲王的礼物。   一本律法书。   以及一只做工精良的羽毛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7 01:15:21~2020-05-08 10:3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22860814、大斧子、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1111 7瓶;小阿努比斯 5瓶;小酒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抱怨   安妮.博林的加冕仪式并不宏大,至少跟凯瑟琳王后相比,她的排场不说拍马不及,但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差别。因为亨利八世不确定安妮.博林怀的是个儿子,再加上西班牙大使也要参加王后的加冕仪式,所以亨利八世拒绝给安妮.博林使用圣爱德华王冠,而是用一顶相对轻巧的王后冠冕作为替代。   “陛下,你是在故意敷衍我吗?”安妮.博林完全看不上亨利八世给她挑选的王冠,因为那在做工与政治意义上,完全比不上历史悠久的圣爱德华王冠。   安妮.博林可以忍受自己没有一个盛大的结婚仪式,也可以忍受自己的加冕仪式比不上阿拉贡的凯瑟琳,但却无法忍受自己在加冕仪式上所使用的王冠寒酸至此。   这完全是亨利八世有意否认她是自己的合法妻子,英格兰的合法王后。   “你想用也行。”面对安妮.博林的质疑,亨利八世表现得十分冷酷:“记得别被圣爱德华王冠压断了脖子,顺带还葬送了我儿子。”   亨利八世离开前特意瞥了眼安妮.博林的肚子,然后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陪伴下,回到了格林尼治宫的狩猎场,并没有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休息区里观看安妮.博林的加冕仪式。   “等那女人加冕后,让她搬去普雷森希宫待产。”打了几只野鸭的亨利八世舒缓了郁闷的心情,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说道:“里士满的土地公证要赶紧办好,我不希望诺福克那个穷鬼费尽心机地为他的外甥女敛财。”   “威尔士亲王已经签署了里士满的土地受益公证,我已派人去安排后续的事情。”托马斯.克伦威尔算是亨利八世用过的,最顺手的秘书,所以亨利八世从不担心他会兜不住事:“沃尔西曾告诉我,你的外甥也是个学法,而且算是你的养子?”   “是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早年颠沛流离,最后是在姐姐和妻子的资助下才成为律师乃至沃尔西主教的私人秘书,所以在他的姐姐和妻子相继离世后,托马斯.克伦威尔陆续收养了他的外甥和他妻子的亲戚,并且对妻子保有在这个时代里非常少见的忠诚,“他正在学习法律课程和宗教典籍,以便能到剑桥学院里继续深造。”   “我记得你曾是同业公会的律师兼领导者,而且还跟利奥十世会晤过。”亨利八世想给威廉.都铎找个值得信赖的学习伙伴兼法律顾问,但又不希望对方的家世过高,以免对威尔士亲王形成桎梏:“好好教导你的外甥,尤其是在法律与经济方面。威廉需要更多的顾问去打理他财产和公证卷,希望你的外甥不是个娇生惯养之人。”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恭敬道。   “你的妻子早已去世,怎么,你没有动过再娶的心思?”亨利八世知道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妻子十分富有,所以给她的丈夫还有独子留下大笔遗产,而以托马斯.克伦威尔如今的地位与财富,娶个贵族妻子并不是件难事。   “陛下,我的心脏已被莉兹占据地没有一分余地,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会永远爱她。”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声音带了丝悲伤,令亨利八世也为之动容。   “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人,所以我不愿让第二任妻子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亨利八世遗憾道:“我本想给你指位合适的淑女,现在看来,这份恩典还是留给你的儿子比较合适。”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心脏因为亨利八世轻描淡写的语气而骤然紧缩,但是国王并没有马上指派人选,而是话音一转道:“诺福克公爵想把女儿嫁给亨利.菲茨罗伊,但是我不希望在这个时代里出个造王者沃里克,所以你去跟萨福克公爵商讨下埃利诺.布兰登(萨福克公爵与亨八妹妹的次女)和亨利.菲茨罗伊的婚约,然后让埃利诺.布兰登接替她的姐姐,去做玛丽的女伴。”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诺福克公爵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王室,只是安妮.博林的孩子还不知男女,而威廉.都铎绝不可能娶国王的臣子之女,所以诺福克公爵只能去打亨利.菲茨罗伊的主意。   眼看着天空逐渐变黑,没尽兴的亨利八世有些抱怨道:“我真不想让王后带着一群麻雀搬入格林尼治宫,她真应该学学何为缄默。我记得凯瑟琳还在时,无论是西班牙侍女还是英格兰侍女,都举止有度,言语轻缓,而不是将王宫变成贱民的大酒馆,让一群穷酸的艺术家在我的王座前走来走去。对了,克伦威尔,你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莉兹只是个普通的英格兰妇女,只是她在意大利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喜欢绘画,也曾为我画过一件小像。”托马斯.克伦威尔仔细观察着亨利八世的表情,择优而述道:“不过大多数时间里,她更愿意与孩子们相处,然后在家里做些针线活。”   “哦!那真是位贤良的都铎女人。”亨利八世无不嫉妒道:“凯瑟琳也会这些,只是她太过于骄傲了,所以偶尔也会像安妮那样,逼得我喘不过气。”   也就是这时,不远处传来传令车队的喇叭声,令亨利八世眼尖地看见一张张皇家旗帜,立刻明白到底是谁来了,“不过安妮永远比不上凯瑟琳,至少凯瑟琳很少与我争执,而且做到了我所要求的一切。”   “其实您不必让王后陛下随时伴驾。”托马斯.克伦威尔不动声色道:“宫里有很多可爱的女士。”   “可是王后却只有一个。”亨利八世弯了弯嘴角,无比讽刺道:“我可以拒绝所有女人,却唯独不能拒绝一位王后。而诺福克的那两个侄女和安妮一样,都是随时能向我脱裙子的婊|子。”   “所以我得找个更好的女人。”   “一个符合都铎人要求的,完美贤淑又贞静的女人。”   托马斯.克伦威尔仔细听着国王的要求,但却在心里无语道:   【这完全是拿妻子的标准去找情妇。】   作者有话要说: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姐姐凯瑟琳.克伦威尔是摩根·艾普威廉的妻子,而摩根·艾普威廉的继母琼.都铎是贾斯帕.都铎(亨利七世的亲叔叔,比亲爹都亲的那种)的私生女。所以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早年仕途上,他的姐姐没少为其牵线搭桥。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妻子家世没找到记录,但却是个富商的遗孀,在第一任丈夫死后为爱嫁了克伦威尔,而克伦威尔也是个很忠诚的丈夫,哪怕妻儿相继离世后,他都没再娶,而是立了外甥当继承人。   感谢在2020-05-08 10:34:42~2020-05-08 19:1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草、大斧子、璃嘉、亲幽游白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亲幽游白书 58瓶;松间明月、小阿努比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降生   威廉.都铎和玛丽公主在参加完王后的加冕后,便住进了打扫一新的圣詹姆斯宫。因为安妮.博林地分娩期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情,所以威尔士亲王还得留下来参加约克公爵的洗礼,这里头也未免没有安妮.博林想借此宣告主权的意味。   “她真是无时无刻都像个孔雀一样地展示自己匮乏的心灵,以及更加匮乏的信仰。”不用跟安妮.博林相处一室的玛丽公主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皱起眉头道:“那些个异教徒完全是撒旦在人间的代表,她们的信仰根本不是侍奉上帝,而是拼了命地掠夺人民的财产。”   “按照你的说法,那罗马教廷里也没有多少好货色。”威廉.都铎轻描淡写道:“诚然,他们中不乏一些令人尊敬的殉道者和苦行僧,但是人间的金币可不能被上帝使用,而是直接落入罗马教皇的酒杯。”   “如果评价一个人死后能否进天堂的标准是一张张用金币堆起的赎罪卷,那么上帝也会错愕于他所留下的美德被撒旦用于诱惑人类的东西所取代。”威廉.都铎对上玛丽公主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说道:“况且按照罗马教廷的说法,无论是圣母玛丽亚,受难的耶稣,还是殉道的圣约翰,都是上不了天堂的人。”   “可那是用于传教授道,培养信徒的钱。”玛丽公主为赎罪卷挽尊道:“上帝应该给犯罪之人一个赎罪的机会。”   “若真是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宽恕犹大?”威廉.都铎诡辩道:“慷他人之慨的事情人人都会做,问题是罗马教廷,至少是现在的罗马教廷并不具备为信仰牺牲的精神。”   “你可以说赎罪卷是宣扬天主教的资金,我也并不否认这一点。前提是罗马的那位酒色教皇能稍微缩一下自己的爪子,少把信徒们用来拯救自己的钱用在私人欲望上。”威廉.都铎摇了摇头,就连玛丽也无法为罗马教皇说点什么。   毕竟克雷芒十世七世就是堪比“无地王约翰”的失败者,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比“无地王约翰”更失败。而且托他一个人的福,他的堂兄利奥十世和他的伯父兼养父“华丽者”洛伦佐.德.美蒂奇留下的好名声被败了大半,甚至新教的几位领袖,如德国的马丁.路德和法国的约翰.加尔文,都没少借着教皇的无能与私生活的放|荡来攻击他,并借此激起人们对赎罪卷的不满。   “可他仍旧是上帝在人间的领导者。”此时的玛丽公主虽然虔诚,但是因为凯瑟琳王后并没有遭受亨利八世的遗弃,再加上她的外祖母伊莎贝拉女王虽然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但却不允许西班牙天主教是在教皇而不是君主的控制下,所以凯瑟琳王后生前有意引导玛丽公主不要在宗教方面太过于固执偏激,更不希望她和伊莎贝拉女王那样,搞出宗教裁判所那种臭名昭著的玩意——即便那确实在某些程度上镇压了西班牙国王的政敌,但是根据国情的不同,凯瑟琳王后从不认为西班牙的铁手手腕能用到英格兰乃至法兰西的土地上。   首先,英格兰的内部还残留着金雀花的血脉,并且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场复辟运动。而法兰西那边,具有自治权和武装力量的大公国并不在少数,无论是从前的低地国家还是终于被法兰西国王逮到绝嗣之际的布列塔尼,亦或是现在的洛林公爵和依旧保持着王国头衔的纳瓦拉的波旁家族,都不那种愿意听国王命令的乖顺存在。   这也导致法兰西的宗教改革不仅起步比英格兰晚,而且历时也比英格兰更长,也更血腥。   毕竟后者是一座岛国,在地理位置上有效限制了外来力量的介入,而法兰西那边就没有这样的优势,再加上罗马教会和西班牙的不断介入,以及凯瑟琳.德.美蒂奇的神来一笔。   整个法兰西差点被闹得分崩离析,最后还是纳瓦拉的亨利四世(玛戈王后的丈夫)出面缓解了双方的争执,但他本人却没落得什么好下场,而是死于狂热天主教徒的刺杀下。   对于威廉而言,宗教改革是铁板钉钉的事。   纵观欧洲各国的每一次崛起,好像都跟宗教改革脱不了关系。   但是在此之前,他要警惕下改革中的偏激派和投机取巧派。   毕竟托马斯.克伦威尔在宗教改革中引起争议的最大原因,就是人民发现改革后,他们过得更苦了。   而那些被推倒的教堂,截胡的赎罪卷收益,以及教士们的纳税都流向哪儿了?   以亨利八世为代表的上层权力机构笑而不语。   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托马斯.克伦威尔在执政后期的人人喊打有一部分是他自己作的,也有一部分是在为国王背锅。   毕竟封建制度下的人民思想就是屁民不敢指责国王,所以要找个妖妃和奸臣作为愤怒的垃圾桶。   而托马斯.克伦威尔为了让亨利八世同意他的一系列政策,也没少给国王和大贵族塞好处费,所以弄得民不聊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就在这时,一位信使匆匆来报道:“王后陛下已经开始分娩了,国王陛下让您二位立刻赶往白厅宫,等着王后陛下的好消息。”   “这么快?”玛丽公主记得安妮.博林从结婚到分娩还不到八个月的功夫,而且看她的怀像,也不是早产的样子。   “你真以为父亲和安妮.博林只结婚了一次?”威廉.都铎丢了些小费给信使,然后计算了下安妮.博林的怀期:“没准在母亲还没去世前,安妮.博林就打破了自己的规则。”   毕竟亨利八世只是好色而不是脑瘫。   尤其是在英格兰因为早期的穷兵黩武而导致通货膨胀,国内物价飞涨的情况下,娶个没什么钱的安妮.博林确实称不上漂亮的买卖。   估计在亨利八世打不了新王后的嫁妆主意后,托马斯.克伦威尔也是借着国内的财政状况说服亨利八世进行宗教改革,从而完成中央集权和充实国库的两大任务。   “你说父亲会将哪片土地赠与即将出生的约克公爵。”一想到安妮.博林的地位会因即将到来的孩子而得到稳固,玛丽公主就没法高兴起来。   “应该是将亨利.菲茨罗伊的待遇再次削减,然后将北边的土地赐予约克公爵。”威廉.都铎调侃道:“毕竟英格兰就这么大,父亲总不能把法兰西分给我们吧!”   “他倒是想,只可惜弗朗索瓦国王并不同意将法兰西当成公主的嫁妆。”就在玛丽公主与威廉.都铎交谈之际,一抹残影从他们的窗口经过,被一路放行至白厅宫。   “那是什么人?”玛丽公主皱眉道。   “这个时间点上总不会有军情,十有八|九是那位安妮王后分娩了。”威廉.都铎并不确定安妮王后会不会因为他的蝴蝶效应而生下一位王子。   只是在白厅宫里焦急等待的亨利八世,在听了信使的传报后,咬牙切齿道:“取消庆祝王子诞生的比武大会和一系列庆祝活动,让她在白厅宫里的私人小教堂里接受洗礼。”   “是。”信使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小心翼翼道:“王后陛下想为小公主取名为伊丽莎白,以您和她的母亲命名。”   “随便。”亨利八世对于一个出乎意料的女儿并不感兴趣,这让白厅宫里的氛围变得万分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8 19:14:39~2020-05-10 00: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鱼丸 2个;某草、似暖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似暖阳 30瓶;药研家的耳廓狐 25瓶;一加二 8瓶;山有木兮 2瓶;小红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焦虑   “我失败了,我居然失败了。”得知自己生下一女的安妮.博林瘫软在普雷森西宫的主卧大床上,整个人头发散乱地像个疯子:“亨利一定会为此杀了我,说不定他现在就在起草我的废后诏书,然后将伊丽莎白.勃朗特那个贱人迎回王宫。”   失望的不仅是安妮.博林,还有为之期待已久的托马斯.博林和诺福克公爵。他们早在占星师确定安妮.博林怀的是个男孩时,就计划着让未来的约克公爵迎娶洛林家族的安托瓦内特.德.洛林为妻,以获得法兰西最大家族的支持,从而将拥有西班牙背景的威廉.都铎斩于马下。   而现在,一切的阴谋都随着伊丽莎白公主的降生而灰飞烟灭。   亨利八世对于第二个婚生女并不感兴趣,他已经过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年纪,所以全国上下都无人为伊丽莎白公主的降生而感到喜悦,甚至在伊丽莎白公主的洗礼结束后,一些大贵族都不知道安妮王后已经分娩,因为亨利八世根本就没通知他们。   “我没想到父亲会失望到这种程度。”玛丽公主虽然为安妮.博林没有生下一位王子而感到高兴,但是一想起新出生的小妹|妹居然不受重视至此,她又不免感到一丝于心不忍,同时也为亨利八世的冷酷无情而感到心寒与恐惧。   如果凯瑟琳王后在1526年生下的是个女儿,那么她们母女的下场绝对不比现在的安妮.博林要好。   亨利八世的宽容对象一直都是儿子。   威廉.都铎如此,亨利.菲茨罗伊亦是如此。   “伊丽莎白公主健康吗?”刚抵达白厅宫就接到消息的威廉.都铎问道:“安妮王后的状态还好吗?国王陛下是否安排了伊丽莎白公主的洗礼和教父教母?”   “国王陛下让安妮王后带着伊丽莎白公主到白厅宫里接受洗礼,因为他不想为一个女儿的降生花费太大。”信使被宫里的高压气氛弄得有些喘不过气,甚至当着威尔士亲王的面都没法控制好舌头。   “布莱恩夫人,请给这位先生倒点蜂蜜水。”威廉.都铎让自己的男仆给信使找了把椅子,后者感激地接过酒杯,灌了大半杯蜂蜜水后才继续说道:“国王陛下没有安排伊丽莎白公主的教父教母,但是诺福克公爵安排托马斯.克兰默、埃克塞特侯爵、诺福克公爵夫人,以及多塞特侯爵太夫人担任小公主的教父教母。”   “他本人不担任伊丽莎白公主的教父吗?”   “也许他更乐意担任约克公爵的教父。”玛丽公主讽刺道:“他才不会喜欢可怜的伊丽莎白,他只会为自己的野心泡汤而怨恨她。”   说罢,玛丽公主摘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并五先令的钱币交给信使:“亲爱的先生,请将我的礼物交给伊丽莎白公主。不管我跟安妮王后之间发生了多少不愉快的事,身为国王的长女兼她的长姐,我欢迎伊丽莎白公主奉上帝之名加入这个大家庭,并为她的诞生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感谢您的赏赐,我尊敬的公主。”信使知道威尔士姐弟袭承了凯瑟琳王后的宽容大方,所以宫里的人都为他们的随从之位抢破了头。   “我也有份礼物要送给伊丽莎白公主。”威廉.都铎早在安妮.博林怀孕时,就让能工巧匠打了枚珍珠胸针:“她现在还不能使用昂贵的饰品,等她长大了,我再送她顶王冠。”   “您的温和仁慈真是让我为之感叹。”宫里人人都知道安妮.博林跟凯瑟琳王后的种种的恩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玛丽公主和威廉.都铎仍然愿意接受安妮.博林和伊丽莎白公主,可谓是将仁慈表现到了极致,同时也让他们的好口碑达到了新的高度。   当然,这份善意落到产后抑郁的安妮.博林眼里,就是对她赤|裸|裸的嘲笑。   “那两个假模假样的小杂种。”收到礼物的安妮.博林将十字架项链和珍珠胸针狠狠地掷到剥落的墙壁上,整个人的脸色比起那久未维修的墙壁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生产没多久的安妮.博林丝毫不顾侍女们的阻拦,赤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他们一定是在嘲笑我,他们一定是在嘲笑我。”   安妮.博林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着,以至于她的母亲伊丽莎白.博林不得不将她强行拉回到床上,按住她的肩膀,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听着安妮,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停止你这种癫狂又不知死活的状态,好好思考国王接下来要做什么。”   “发疯可阻止不了国王的旨意,你只有拿出让他正视你的东西,才能避开一纸废后诏书乃至砍头的斧子。”伊丽莎白.博林继承了霍华德家族的冷酷,即便是对自己的女儿,她也不会手下留情,这也是托马斯.博林能与她结为夫妇的重要原因。   在有些恍惚的安妮.博林的眼里,她的母亲变成了将她推上国王之床的诺福克公爵,用细小的眼睛打量她在权力天枰上的价值。   “这次是个女儿,下次就是个儿子。”伊丽莎白.博林深知亨利八世翻起脸来有多么可怕。   阿拉贡的凯瑟琳尚且得到那种待遇,而博林一家的下场绝对不会比西班牙公主更好。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写信感谢威尔士亲王和玛丽公主的祝福,然后为伊丽莎白公主安排洗礼和后续的照看工作,绝不能让别人看见你的软弱,或是国王对你的逐渐冷淡。”伊丽莎白.博林让人给安妮.博林梳理头发,仔细打量着小女儿憔悴的脸色,有些不满道:“你必须让国王对你重新燃起激情,否则上天不会给你一个约克的王子。”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安妮.博林注视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皱纹,明白她已不是那个让亨利八世为之倾倒的诺福克郡少女。   七年的岁月蹉跎了亨利八世对她的感情,同时也蹉跎了她的美貌。   “做不到也得去做,如果你不想被国王赶出宫,然后在修道院里度过余生,就给我想方设法地生下一个儿子。”伊丽莎白.博林给小女儿拢了拢头发,正色道:“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只要国王还想要个儿子,他就得跟你同房。”   “把握好国王宠幸你的每一次机会,只要你能生下一位约克公爵,你将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爱德华不会被河蟹掉。   感谢在2020-05-10 00:45:04~2020-05-10 10:4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有木兮、似暖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月 60瓶;梵妮 50瓶;莉莉3159、小草仔 10瓶;麻衣似雪 9瓶;一加二、呆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年金   安妮.博林和她的前任凯瑟琳王后一样,都不是会轻易屈服的人,并且愿意为自己的目的付出任何代价。只是凯瑟琳王后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拼尽一切,而安妮.博林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委曲求全。   这两朵不同品种的玫瑰就像是被强行嫁接到一起的异株姐妹,在亨利国王的遗忘性浇灌下,逐渐枯死在用于展示的高脚茶几上。   先是凯瑟琳,再是安妮。   国王的王宫里有很多玫瑰。   凯瑟琳和安妮的花瓶最靠近国王的王座,但却跟那些被随意摆在走廊上的普通品种并无区别,都是在国王的春情潮动中热烈地开放,然后在短短的寒冬里风化成地毯上的一抹尘埃。   但即使这样,她们也比那些默默凋零的普通品种要好太多。   至少国王的近臣会对她们弯下高贵的脊梁,然后将她们不复光泽的花瓣夹在一本名为“历史”的书上。   安妮.博林产后恢复得很快,至少威廉.都铎再次见到她时,这位新教王后无论是在肉|体还是精神上,都表现得无懈可击。   诺福克一系终于明白了要在约克公爵出生前夹着尾巴做人,所以安妮.博林难得表现的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温和的有些过头。   “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样,我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亨利八世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伊丽莎白公主的洗礼,在进入教堂前与托马斯.克伦威尔说了这么一句话:“希望她养好身体后赶紧给我生个儿子,否则她的年岁也不饶人了。”   在都铎时代里,安妮.博林的年纪距离当祖母也没差几年,而亨利八世也不确定自己的新妻子是否有凯瑟琳王后的好运气,能够在四十一岁生下一子。   托马斯.克伦威尔身为亨利八世的新宠,总是像影子一样地出现在亨利八世的身边,以便随时执行国王的命令。他那双伪装成绵羊的,鹰隼一样的眼睛圈住古怪的王室家庭,分辨着他们嘴角弧度的真假。   洗礼结束后,亨利八世让人给伦敦的平民们发了些酒水,就当是庆祝伊丽莎白公主的诞生,这令安妮.博林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完全是靠玛丽.博林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臂,她才没冲上去找亨利八世理论。   安妮.博林不知道玛丽公主的洗礼规模,但是威廉.都铎出生后,亨利八世安排他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接受洗礼。即便当时没有人提前准备威尔士亲王的洗礼,但是参与的贵族将大教堂挤了个水泄不通,而且后续的庆祝活动持续了十二天才结束。   至于凯瑟琳王后,则是在生下威廉.都铎后,不仅召回了被亨利八世驱逐的西班牙侍女,还获得了一笔不小的年金。   而在凯瑟琳王后去世后,这份年金由玛丽公主和威廉.都铎共同继承。因此亨利八世的长子长女远比安妮.博林富有,因为她们继承了曾祖母玛格丽特.博福特的绝大部分领地,还有国王慷慨给予的,一万四千零五百英镑的总年金。(其中有七千是凯瑟琳王后留下的,按照她的遗嘱,威廉.都铎和玛丽公主对半分)   与之相比,安妮.博林在生下伊丽莎白公主后,亨利八世别说是看看她们母女,甚至都没派人表示什么。   而且直到今天,亨利八世都没跟安妮.博林聊过伊丽莎白公主的待遇规格,以及后续的教育问题,就这么干晾着自己的小女儿,直到托马斯.克伦威尔提醒道:“国王陛下,考虑到威尔士亲王和玛丽公主即将返回自己的封地,您是不是该批准下伊丽莎白公主的待遇?”   正在饮酒的亨利八世让人停下音乐,对于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提议并不感兴趣。这与他对威廉.都铎的态度截然相反。   为了给威廉.都铎找位合适的拉丁语老师,亨利八世不仅让托马斯.克伦威尔满欧洲地寻找声名显赫的学者,更是亲自面试他们的教学经验与行为谈吐。   “你让王后自己安排这些。”亨利八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精神不济道:“让她自己跟诺福克公爵商量出章程,然后由你转告给我。”   “您不亲自与王后陛下商议一二吗?”托马斯.克伦威尔看不清国王低垂的面庞,但还是体会到在刀尖跳舞的紧迫感:“我担心您不会满意王后陛下的主张。”   “提不提是她的事,允不允许是我的事。”亨利八世甩了下脑袋,像是要丢掉安妮.博林带来的焦躁感与压抑感,于是让乐队奏了个轻快的曲子,差点压过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声音:“不过有件事情你要提前跟她说清楚。”   亨利八世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精明的光芒,令托马斯.克伦威尔为之一肃:“我只会给伊丽莎白两千五百英镑的年金,要是王后想给她的女儿不亚于玛丽的排场,就得自掏腰包。”   玛丽公主除去她自己的年金,还有凯瑟琳王后留下的一半年金,嫁妆,以及威廉.都铎的补贴。   安妮.博林不知道凯瑟琳王后的嫁妆有多少,但是她知道萨福克公爵夫人一婚嫁给法兰西的路易十二时,亨利八世给了妹妹二十万英镑的嫁妆。相较之下,财大气粗的西班牙肯定不会吝啬于凯瑟琳王后的陪嫁,即便这些年被用掉了不少,但是剩下的现金加珠宝家具也不会少于十五万英镑。   这笔巨款足以抵得上一位中等贵族七十五年的收入,让安妮.博林乃至诺福克公爵夫人嫉妒得发狂,恨不得立刻抢了玛丽公主的私库钥匙,将凯瑟琳王后的东西占为己有。   “陛下,您是位相当公正的父亲。”在进入宫廷以前,托马斯.克伦威尔从未接手过一千英镑以上的巨款,但是在亨利八世的眼里,这笔巨款也就是几件首饰的价值,甚至他在与安妮.博林恋爱时,曾在半年内送出价值三千英镑的首饰,相当于圣詹姆斯宫里的仆从们一年的薪水。   但即便如此,安妮.博林仍旧对伊丽莎白公主的待遇感到不满,要求托马斯.克伦威尔将伊丽莎白公主的年金提升至四千英镑。   “我的女儿绝不能像个小贵族那样,只有几位侍女陪伴在身边。”安妮.博林不甘心让伊丽莎白公主屈居于玛丽公主之下,所以对着托马斯.克伦威尔命令道:“你将我的年金分一部分给伊丽莎白,至少伊丽莎白的侍女数量绝不能比玛丽少,不管花多少钱,你都要办好这件事。”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想到玛丽公主的年收入,觉得安妮.博林要是执意让伊丽莎白公主和玛丽公主比个高低,绝对会让她自己成为英格兰有史以来最寒酸的王后。   也不知托马斯.博林那样精明的商人,为何会娇养出一个对钱没有概念的女儿。   毕竟安妮.博林可不是法兰西的克洛德(安妮.博林在法兰西的女主人),后者即便失去了布列塔尼的统治权,但是弗朗索瓦国王也没克扣妻子的领地收入。   作者有话要说:  亨利八世时代里的贵族头衔在六十三名上下,而爱德华.西摩他们在简.西摩成为王后前,其实属于有着贵族血统的乡绅,甚至可以被归类为平民。   诺森伯兰伯爵在1524年的年收入为2920英镑,富有乡绅的的年金在130英镑上下。   白金汉公爵在1521年的年收入在6045英镑,而托马斯.克伦威尔曾得到亨利八世送给他的八栋修道院,仅是这部分地产收入就有2293英镑。   国王给的年金有一部分是以土地收益的模式结算的。   考虑到亨利八世在位时的通货膨胀。如果以1524到1525作为标准线,那么威廉.都铎自己的年金加上从凯瑟琳王后那里继承到的部分,一共是6800英镑,而玛丽公主是4800英镑(不算威廉给她的补贴,以及让人走威尔士亲王的账去支付玛丽仆人的薪水),到了伊丽莎白,就只剩下2000英镑。   虽然公主的仆人数量远不如王子,但是这也能看出亨利八世的偏心。   凯瑟琳王后出嫁时的现金是一百万先令,也就是五万英镑。看上去很少,但是你得考虑那是都铎早期的五万英镑,估计在通货膨胀后翻了不少,而且还不算凯瑟琳王后陪嫁的各种家具,珠宝皮草,以及根本无法用金钱计算的东西。   至于亨七为啥不想让凯瑟琳嫁给亨八,那是因为伊莎贝拉女王不相信亨七这个葛朗台,所以在女儿出嫁时只给了一半,接过亨八和凯瑟琳订婚后没多久,伊莎贝拉女王挂了,凯瑟琳的姐夫和父亲打成猪脑子,哪里顾得上她。估计剩下的一半是在查理继位后补的。感谢在2020-05-10 10:40:18~2020-05-10 16:5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色阑珊、璃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广成、超瘦的薯片、樱喵 10瓶;一加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靶子   亨利八世给威廉.都铎选定的随从有两位。   第一位是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养子兼外甥理查德.克伦威尔,与其说他是威尔士亲王的随从,倒不如说他是亨利八世安插在威尔士亲王身边的顾问兼眼睛。   第二位是托马斯.帕尔爵士的长子威廉.帕尔,他的亡母莫德.格林曾是阿拉贡的凯瑟琳的侍从女官,并且在威廉年幼时曾奉凯瑟琳王后之命前去照顾。所以单从情感来说,威廉.帕尔很早就随母亲出现在威尔士亲王的身边,同威廉姐弟之间并没有多少拘谨。   这让理查德.克伦威尔感到从未有过的危机,并且向自己的养父倾诉不安。   “你不应该将注意力放在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上。”托马斯.克伦威尔以一个过来者的身份为养子答疑解惑道:“如果一个统治者感情用事,那么他会像爱德华四世或者亨利六世那样,输得连裤衩都不剩。”   “萨福克公爵也是国王陛下最亲密的朋友,甚至与国王陛下之间的关系远胜于威尔士亲王和小帕尔先生,可是国王陛下最倚重的大臣是谁?”托马斯.克伦威尔微笑道:“不是跟陛下青梅竹马的萨福克公爵,也不是跟王后有着血缘关系的诺福克公爵。而是屠夫出身的沃尔西主教,还有我这个曾经的流浪儿。”   “君王有宠臣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们只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并不是上帝本人。所以你的任务不是去做徒有虚名的宠臣,而是让威尔士亲王真正倚重你,离不开你。”托马斯.克伦威尔用书本轻轻敲了下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脑袋,好像这样就能将他打醒:“实干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沃尔西主教生前人人喊打,但只要国王还重用他一天,他的地位就是无可取代的。”   “那我该怎么做?”理查德.克伦威尔虽然比威廉.都铎大了好几岁,但是他出生时,托马斯.克伦威尔已经是沃尔西主教离不开的秘书,再加上他的母亲凯瑟琳.克伦威尔的夫家能跟都铎家族搭上关系,所以理查德.克伦威尔自幼就没吃过父母辈的苦,和他的表兄弟一样,被克伦威尔夫妇养的有些天真:“威尔士亲王好像对谁都是一派和气的样子,我感觉他对我的态度,和对那些王宫里的仆人并无不同。”   “这就是威尔士亲王的高明之处。”托马斯.克伦威尔想起他给威尔士亲王办公证时,对方软中带刺的态度,以及摸不准的言语艺术,感叹环境真是磨练人的最好方式。   一个能在亨利八世的宫廷里安全长大的王子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   “威尔士亲王虽然只是个孩子,但你千万别把他当孩子看。”托马斯.克伦威尔耻笑道:“知道大街小巷上的惯偷为何都是孩子吗?”   理查德.克伦威尔困惑地摇了摇头。   “因为孩子的外表让人不设防,孩子的体量让他们遇到任何陷阱都会有更高的脱身几率。”托马斯.克伦威尔一阵见血道:“说不定在那些蠢货自以为能忽悠威尔士亲王时,他就已经暗中分好了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然后在恰当的时机一次清算,永绝后患。”   托马斯.克伦威尔咬重了“永绝后患”一词,令理查德.克伦威尔感到脖子一凉。   “我亲爱的儿子,在你能真正能独当一面前,耐心将是你最大的财富。”托马斯.克伦威尔拍了拍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肩膀,将他推回威尔士亲王的身边:“不要因为你是王储的随从而飞扬跋扈。”   在理查德.克伦威尔与托马斯.克伦威尔交叠的影子彻底分开前,这位未来的掌玺大臣对自己的养子警告道:“君王之宠正如叶子上的脆弱露珠,而萨福克公爵至今都没摆脱他跟公主秘密结婚的阴影,否则他不会拼了命地想要保住凯瑟琳王后的地位。”   理查德.克伦威尔在阴影中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养父正站在阳光下,往地上投上一抹与城堡相连接的阴影。   恍若一张通向权力的黑色地毯。   ……………………我是分割线………………   “《至尊法案》?”并没有跟玛丽公主同时回到威尔士的威廉.都铎,在圣詹姆斯宫的书房里听着理查德.克伦威尔的汇报,后者在养父的指点下快速适应了王储的随从身份,甚至有人戏称他为王储的小秘书,因为他的养父托马斯.克伦威尔已经被亨利八世破格升入枢密院,所以白厅宫的权力竞赛者都知道理查德.克伦威尔的目标绝不只是威尔士亲王的随从。   因为他正将自己养父曾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克伦威尔先生才让国会通过了《反教区主教请愿书》和《上诉法案》。”威廉.都铎很清楚亨利八世为何要让他留在伦敦。   玛丽公主是天主教的忠实拥护者,所以她绝不同意亨利八世通过《至尊法案》,甚至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威廉.都铎的判断。   亨利八世就是希望威廉.都铎能早点跟玛丽公主划开界限,才会让他留在伦敦,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威尔士亲王站在国王那边。   而对威廉.都铎而言,《至尊法案》是王权集中的最大保障,甚至可以说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执政时的最大成就。   “是的,国王陛下希望尽早摆脱罗马教会的控制,宣布自己才是英格兰的信仰领路人。”理查德.克伦威尔委婉道:“议院也是出于国王的要求,才会如此迅速地通过三项宗教改革法案。”   “到底是出自于国王的要求,还是克伦威尔先生自己的意愿?”威廉.都铎屈指敲着桌面,直视着理查德.克伦威尔的眼睛,令后者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亦或是说,英格兰的国库已经被挥霍地差不多了,所以要把那些教会里地蛀虫宰杀一遍。”   “殿下,我无法回答您的要求。”理查德.克伦威尔还没有他养父的段数,只能老老实实道:“不过国王希望拆掉修道院,将那些流入到罗马教廷的财富引流到国库里。”   “这是自然。” 威廉.都铎赞同道:“英格兰的钱应该由英格兰自己做主,只是这样一来,那些保守派贵族的利益会遭到从未有过的冲击。克伦威尔应该知道那些赎罪卷不仅是罗马教廷的敛财工具,也是保守派贵族用来收保护费的途径。”   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表情微微一愣,因为在此之前,他以为贵族们也会买赎罪卷,所以那些罪恶的金币都是被教会一家独吞。   “如果克伦威尔先生不希望修道院的倒塌被有心人利用,从而引起大规模的民愤和兵变,那么他就该好好考量下之后该怎么做。”威廉.都铎提醒道:“叛国罪是个好借口。”   “尤其是当那些吃不饱的平民得知保守派贵族私底下帮罗马人敛财,然后从慷慨又正义的国王那儿拿到自己被贵族们剥削的金币,那么这些人将会是我们最好的武器。甚至会赶在国王下令之前,就将一部分人送上火刑架。”   威廉.都铎冷酷道:“如果宗教改革一定要个用于发泄怨气的靶子,那么全国也只有三种人够资格。”   “国王。”   “托马斯.克伦威尔。”   “以及维护教会利益的贵族。”   “不知道克伦威尔先生选择哪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0 16:53:34~2020-05-11 08: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加二、雪城、大斧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天白云、4176220、松间明月、小阿努比斯、人间有味是清欢 10瓶;山有木兮 5瓶;一加二、小团子 3瓶;Bucky的猕猴桃、蛟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挑战   “我知道了。”当理查德.克伦威尔十分不安地将威尔士亲王的话转告给自己的养父时,后者并没有露出恐惧或者意料之外的神情,而是一如既往地镇定:“我会派人去搜集保守派贵族与教会勾结的证据。”   想到威尔士亲王的提议,一个古怪的念头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脑海中绕了一圈,使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或许可以让那些可怜的受害者们将披着神圣皮囊的恶魔捉个现行。”   “殿下并不希望人民的怨恨集中在国王身上。”理查德.克伦威尔有些羡慕小主子的智商,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也只有传话这一个用途:“另外,他希望您找个机会扣下索利兹伯里女伯爵一家,因为他们是用来反抗国王的有利武器。”   说到这儿,理查德.克伦威尔在养父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她的三个儿子是乔治.金雀花(爱德华四世的弟弟)的外孙,拥有比国王陛下更加古老纯正的金雀花血统,而且她的幼子雷金纳德·玻尔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并且有意成为红衣主教。所以威尔士亲王很担心雷金纳德·玻尔会被罗马教会加以利用,从而威胁到国王陛下的统治。”   “这确实是件让人担心的事。”托马斯.克伦威尔不敢小看任何一位金雀花的能量,因为在亨利七世的执政时期,关于金雀花的叛乱就不下一掌之数,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动摇了都铎的根基:“我会与陛下商议此事,然后找一个说得过去的逮捕理由。”   托马斯.克伦威尔这几日忙着应付那些涌向国王寝宫的贵族,还要防止产后抑郁的安妮.博林突然冲到亨利八世的面前,将白厅宫里的昂贵瓷器又毁一批。   “威尔士亲王在信仰方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表象?”当过商人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觉得安妮.博林这只曾经的潜力股,如今距离跌停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得再找一位支持他进行宗教改革的隐藏后台。   国王的信任太过于脆弱。   商人的经历让托马斯.克伦威尔深知万事都需要两重保险,所以沃尔西主教才会在临终前,给了自己的忠仆一道善心的提醒。   “威尔士亲王从未向任何人表现自己的宗教意向。”即便理查德.克伦威尔算是最靠近威廉.都铎的人,但他也无法真正看透这位王子:“不过他很反感罗马教会的贪婪,以及对英格兰内政的指手画脚。”   “这就够了。”托马斯.克伦威尔只在意威廉.都铎的利益是否与自己,乃至宗教改革绑在一起,所以在得到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肯定后,他便在顷刻间坚定了自己追随威尔士亲王的意向,决定向威尔士亲王递出投名状。   而在托马斯.克伦威尔向威廉.都铎示好之际,诺福克一系正为安妮.博林的地位发愁——因为国王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与安妮.博林同房,所以宫里宫外都流传着王后已经失宠的消息,这令安妮.博林感到暴跳如雷。   “她们怎么敢非议我,她们怎么敢非议她们的王后?”此时的安妮.博林已经感受到了独守空房的滋味,但她却不像凯瑟琳王后那样,愿意默默忍受这些,而是用狼一样的眼睛打量着宫里的侍女,猜测谁的裙子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除去诺福克公爵主动送过来的玛格丽特.米斯顿和玛丽.霍华德,宫里还有不少符合国王胃口的美丽女子。   因为安妮.博林的缘故,她们都穿着法式的衣裙和兜帽,在国王的面前展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胸脯,甚至用束腰来营造一种呼之欲出的丰满感,这让西班牙大使感到无比错愕,因为在凯瑟琳王后时期,宫里从未有如此不得体的装扮,尤其是那些自喻为绅士的贵族们游荡在侍女身上的轻飘眼神,以及一双双滑过肌肤的油腻手掌,都让西班牙大使有种立刻作呕的欲|望。   “西班牙的妓|院也不会比国王的宫廷更加肮脏。”在写给皇帝的信件上,西班牙大使无比愤慨道:“国王受到恶魔的蛊惑,娶了一位妓|女,然后将王宫变成撒旦的狂欢宴会。”   “女巫的尖叫声在白厅宫里此起彼伏。”   “每天晚上都有魔鬼的影子碾过圣母玛丽亚的墙壁,然后将国王带入更深的罪恶。”   西班牙大使捏着鼻子站在通风的地方,隔着攒动的人头打量着上方的国王夫妇。   亨利八世还是那副兴致不高的表情,似乎对在场的音乐,美食,乃至自己的王后都没有一丝一厘的兴趣,只是闷闷地喝着酒,好似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安妮.博林坐在最靠近亨利八世的地方,但是在场的任何人都能察觉到国王夫妇之间的隔阂。   仅是两年的功夫,曾经的“第一夫人”就沦为了王宫的弃妇,甚至比她曾经看不起的阿拉贡的凯瑟琳陨落得更快。   即便安妮.博林努力装出一副高傲矜持的模样,用昂贵的珠宝和厚重的铅粉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但是那些站在她身边的,瑟瑟发抖的侍女们还是昭示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现实。   西班牙大使听说国王让他的新情妇爬上了安妮.博林的床,甚至不止一次地当着安妮.博林的面,与侍女们调笑乃至亲吻,结果导致安妮.博林大发雷霆地斥责了一批侍女,甚至还让人鞭打她们。   要知道,王后的侍女大都是贵族出身,即便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过上跟平民相差无几的日子,但是在血统上,她们仍是贵族,仍是代表自己的家族出现在王后身边。   所以安妮.博林对侍女的体罚并不是她们的私人恩怨那么简单,更是涉及到了贵族家庭的脸面。   多有趣啊!   堂堂的英格兰王后,居然像个酒馆泼妇一样地亲手打人。   西班牙大使真想看看那些贵族们是否后悔于让自己的血亲去服侍一位毒妇。   而在安妮.博林的身后,珍.西摩温顺而惊恐地低垂着眼睛,在安妮.博林看不见的地方死死地握住胸口的挂坠盒,担心自己跟国王的丑事会被安妮.博林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1 08:59:23~2020-05-11 11: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有木兮、墨鱼丸、Carri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超瘦的薯片 10瓶;tt 5瓶;一加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无暇   诚如爱德华.西摩所说那般,珍.西摩是个苍白到让人感到索然无味的女人。她就像是骑士小说里的受气包寡妇,只差一件黑裙子便能化作白厅宫里的幽灵,也无怪乎她服侍了两任王后都没能让亨利八世记住她的脸。   直到某天夜里,安妮.博林与亨利八世再次爆发了争吵,珍.西摩才正式走入了国王的视线。   说起来,这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范。   因为安妮.博林担心那些露|胸的贱|蹄子会借机勾引国王,所以特意派了一位最不可能被国王看上的女人去表达自己的歉意。   结果对于看腻了法兰西风情的亨利八世而言,珍.西摩的出现,就像是在一群香气浓郁到让人呕吐的玫瑰里,插|上一朵不起眼的无香白菊。   清新,美丽,却不会让人感到过于陌生。   恍惚间,亨利八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位约克的公主,完美的都铎小女人,一时间不由得柔和了紧锁的眉目,冲着忐忑不安到几乎落泪的珍.西摩颔首道:“辛苦你了,可爱的女士。”   “陛下。”见过亨利八世怒火的珍.西摩强忍着不让自己在国王面前哆嗦,但是苍白的嘴唇仍旧出卖了她的紧张,以及恐惧:“王后陛下祈求您的宽恕,并且希望今晚能……与您共寝。”   身为一名未婚的贵族少女,珍.西摩在说出“共寝”时,声音小的跟蚊子的嗡嗡声没什么两样,惹得亨利八世发笑道:“女士,请不要将我当成灾厄的野兽,因为我不会做出像宙斯一样强夺公主的无耻之事。”   亨利八世毫不掩饰他对珍.西摩的兴趣与势在必得,目光轻轻扫过对方的领口花边,显得有些遗憾:“你有一个很漂亮的脖子,但却用笨重的衣物挡住它。”   说到这儿,亨利八世向前倾了倾身子,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也许你该学学王后的法兰西打扮。”   “可是陛下,我是一位传统的英格兰淑女。”珍.西摩不知从哪儿获得反抗国王的勇气,姿态谦卑但却不容拒绝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我的贞洁与家族荣誉显得更为重要,并且我也不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认为他的妻子是个举止轻浮的女人。”   要知道王后的宫廷向来都是小贵族的镀金所,以及寻找乘龙快婿的瞭望台。   在这个贵族的交友圈子极其狭窄的封建时代里,没有哪处能比王后的宫廷更适合放长线钓大鱼。   虽然珍.西摩是贵族出身,并且祖上还跟爱德华三世与珀西家族有关,但是正如中国的那句老话说得好,皇帝尚且有几门穷亲戚,更别提西摩家族这种隔了几代后,基本只剩下一个爵士名头的落魄贵族。   若真要细扒起来,珍.西摩应该算是乡绅的女儿,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的出身还不如伊丽莎白.伍德维尔,因为后者的母亲是卢森堡王室的旁支,并且还做过摄政王的妻子,而父亲则是国王的男爵兼管家,所以伊丽莎白.伍德维尔自幼过得远比珍.西摩要优越的多。   “贞洁与恭顺是英格兰女人的最大美德。”亨利八世并不为珍.西摩的小小抗议而感到恼怒,甚至觉得她这样很可爱,能够激起男人的骑士风度与保护欲:“读过书吗?”   “我只会读写自己的名字。”   “平时喜欢做什么?”   “刺绣与操持家务。”珍.西摩显得很害羞,在回答国王时有些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体面些:“我的父母没钱给我请家庭教师,所以我是个天生愚笨的人。”   “比起爱德华与托马斯,我差的不止一星半点。”珍.西摩有些黯然道:“女儿是贫穷家庭的拖累,所以我的父母至今都在为我的嫁妆而发愁。”   “我能理解这种感受。”亨利八世是父母的次子,所以体会过不被重视的感觉,甚至在他当上王储以前,都没人会把他当回事。   “珍,你拥有美丽的外表与更加美丽的心灵。”亨利八世似乎想触碰珍.西摩,但却顾及到她的行为操守,所以中途制止了自己的欲望,彬彬有礼道:“你是一颗未经打磨的钻石,白厅宫里的维斯塔贞女,所以不要为自己的缺点而无限自卑下去,因为你拥有王后都不曾有过的美德,明白吗?”   珍.西摩显得很困惑,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无意与凯瑟琳王后和安妮王后相提并论,如果您没有别的要求,那么请容许我先行告退。”   亨利八世始终用欣赏的眼光注视着珍.西摩的背影,直到他的总管佩吉爵士开口道:“陛下,需要我去接触珍女士吗?”   “你去给她送些钱,然后帮我带封信。”亨利八世并不将珍.西摩的拒绝放在眼里,因为有过安妮.博林的经验后,亨利八世很清楚那些欲擒故纵的手段,认为珍.西摩的拒绝也只是表象,终究会沦陷在王权与金钱的光芒下。   服侍国王的佩吉爵士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他们都小看了珍.西摩的执着。   面对国王的礼物,珍.西摩在被问到是否需要佩吉爵士帮她读出信件的内容时,她将装满金钱的锦袋和未开火漆的信件一并退回给佩吉爵士,然后跪下祈求国王的原谅,并且感谢他的青眼与善意。   “我是一个不通文墨的女人,所拥有的优良品质也只剩下被国王陛下赞美的美德。”珍.西摩在交还礼物时亲吻了下信封,一如既往地谦卑道:“既然如此,还请国王陛下允许我在此证明对英格兰最高领袖的忠诚,将受人称赞的美德保留至回归我主的怀抱那一刻。”   “这份礼物并不是现在的我所能接受的,如果国王陛下真的想要赏赐于我,那么请在我拥有一位荣耀的丈夫后,将其当作婚礼上的恩赐。”珍.西摩说着,在胸口处划了个十字,令佩吉爵士错愕不已。   “我将在上帝面前忏悔对君主的违逆,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我是国王陛下最忠诚的奴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1 11:02:25~2020-05-11 15: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璃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等更中、似暖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色阑珊、楠木可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拒绝   爱德华.西摩大步踩过威尔特郡老宅的陈旧地板。   随着他的猛烈动作而掀起的披风扫到旁边的摆饰桌,结果将一个粗瓷的花瓶摔了个稀巴烂。   客厅里的珍.西摩被外面的动静吓得手指发抖,结果将一枚绣花针刺入纤巧的指腹,痛的她赶紧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冲着伤口不断地吹着气,但却没有感到十指连心的疼。   也许是宫里的日子将她的痛感神经磨得比家里的斧子还迟钝,所以珍.西摩的脸上有种温顺至麻木的神情。毕竟跟在一个喜怒不定的王后身边,忍耐是最好的护身符,只有对外界一切影响都感到麻木,珍.西摩才能喘出憋在胸口的死气。   “你拒绝了国王?”匆匆赶回家的爱德华.西摩的第一句话便是对妹妹的质疑,而不是关心。   珍.西摩沉默地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道:“我还不想被王后扔进伦敦塔。”   “你是白痴吗?那个狗屁的王后也没比你高贵多少,只要你获得国王的宠爱,她怎么可能将你扔进伦敦塔?”爱德华.西摩摸了下气到发烫的额头,眼珠子不断乱转着,想着国王会不会因为珍.西摩的拒绝而发怒,想着妹妹能不能成为国王的情妇。   可以说整个西摩家族,都被国王对珍.西摩突如其来的好感而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的父亲,约翰.西摩爵士野心勃勃地想要让女儿成为亨利八世的情妇,最好再给国王生个儿子。这样一来,他们家即便比不上一飞冲天的博林父子,但也能像伊丽莎白.勃朗特的兄弟那样,借着国王的私生子谋得一个较好的职位。   至于让国王正式迎娶珍.西摩为妻,并且让西摩家的外孙取代威尔士亲王一事,现在的西摩家还没胆子动这个念头。   “我马上替你向国王陛下写信,然后给你找个私下面见国王陛下的机会。”爱德华.西摩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你这几天好好想想要跟国王陛下说什么,我会让你嫂子给你讲些必要事宜。”   说到这儿,爱德华.西摩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妹妹,有些埋怨自己的父母没有让珍.西摩接受高等文化教育,甚至都忘了他们兄弟才是导致珍.西摩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罪魁祸首:“如果你没有能跟国王陛下交流的话题,那就安静地呆在一边,然后动动你那匮乏的脑子,争取在国王陛下感到乏味前能找件事做?”   爱德华.西摩越说越无奈:“打扑克,掷骰子,反正什么都好,只要你能找点事做。”   面对哥哥的种种要求,一向顺从的珍.西摩突然起身直视着爱德华.西摩的眼睛,然后缓慢地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冷静道:“我从不后悔自己拒绝国王一事,你要是想找人侍奉国王,那就去找心甘情愿之人。我相信宫里有不少女人都渴望获得国王的珠宝,但我不想被王后撕成碎片。”   说罢,珍.西摩垂下麋鹿般的眼睛,冷静地绕过爱德华.西摩,想要赶紧回到自己地房间,结果被爱德华.西摩扭着胳膊转了回来,整个人吃痛到流泪。   “你什么意思。嗯?你告诉我你什么意思。”爱德华.西摩扭曲着一张英俊的面容,刚想抬手给自己的妹妹一个教训,但一想到她近日有可能见到国王,便硬生生地压下了这股怒气,决定走怀柔政策道:“珍,亲爱的珍。你应该明白国王的意志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为了我们家族,同时也为了你自己,现在接受国王的追求还来得及。”   虽然爱德华.西摩的语气很温和,但是珍.西摩从自己的哥哥眼里只看得到让她害怕的野心。   “你会成为第二个伊丽莎白.勃朗特,第二个安妮.博林。”爱德华.西摩循循善诱道:“想想你能从国王那儿获得的东西,珠宝,财富,土地,甚至是爵位。”   “即便你无法获得国王的永久宠爱,但也能借此嫁一位贵族丈夫。”爱德华.西摩期待珍.西摩能像以前那样温顺听话,但是对方沉默许久后,还是拒绝了哥哥的提议。   “哪个男人能不计较自己的妻子曾是国王的情妇?”珍.西摩淡淡道:“即便是有权势做诱惑,但是上帝会记得我们所犯过的一切罪恶。”   珍.西摩的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令爱德华.西摩微微一愣。   “我见过凯瑟琳王后的落寞,也见过安妮王后的骤然失宠,更见过勃朗特夫人的无能为力。”珍.西摩并不像外人想的那样愚昧,尤其是在拨云诡谲的白厅宫里,愚昧的人可活不长:“你们或许会从中获得一个职位,一片土地,乃至一个男爵甚至是伯爵的贵族头衔,可是我呢?”   “我能获得什么?”   “我能获得的是丈夫永远厌恶的眼神。”   “我能获得的是一个荡|妇的头衔。”   “我能获得的,是一个永远被叫做私生子的可怜孩子。”   珍.西摩越说越激动,甚至眼睛发赤道:“这种无耻的事情我绝不会做,因为我将清白地来到这个世界,然后清白地离开。”   说罢,珍.西摩狠狠地扒开爱德华.西摩挡在面前的身躯,小跑着离开了屋子,结果出门时撞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访客,令她额头一痛,但却没有为此停留或者抬头。   “很抱歉,先生。”珍.西摩擦了擦眼泪,冲着看不清脸的访客行了一礼,然后小跑着回到楼上的闺房。   客厅里的爱德华.西摩赶紧冲着来者行了一礼,言语中的诚惶诚恐掩盖不住脸上的狂喜:“陛下,您的到来让西摩家蓬荜生辉,还请您原谅珍的无礼之处。”   “希望我的冒然到访没有让你感到不适。”亨利八世瞥了眼还未修炼到家的爱德华.西摩,假装没看见他脸上掩盖不住野心与贪婪,在西摩父子诚惶诚恐的接待下,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客厅的主位,顺手拿起珍.西摩遗落下的刺绣,眯着眼细细打量。   “陛下,需要我将珍叫过来吗?”爱德华.西摩小心打量着亨利八世的脸色,直到后者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珍.西摩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结果遇到了一个PUA。感谢在2020-05-11 15:52:11~2020-05-12 08:1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鱼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冬不读书、大斧子、似暖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阿努比斯 15瓶;超瘦的薯片 10瓶;小团子、芳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安排   “国王已经在起草推翻修道院的议程,父亲让我给您通个气,并且想问问您,威尔士的修道院该怎么办?”威尔士亲王的随从职责比理查德.克伦威尔想得还重,这让他跟威廉.帕尔痛并快乐着。   因为在文化水平上,威廉.帕尔拍马也赶不上理查德.克伦威尔,所以他便担任起保卫威尔士亲王的职责,并且在一流的骑士手下进行研修。就像王后的侍女会学习最完美的宫廷礼节,国王和王子的随从也能享受到最高的武艺和文化教育。   这不仅是王室赏赐给他们的特权,更是王室用以保护自身的制度。   “克伦威尔先生怎么说?”八岁大的威廉.都铎在亨利八世的授意下,已经开始学习如何打理自己的领土。虽然他在很多人,尤其是看着他长大的萨福克公爵夫人的眼里还只是个孩子。但是亨利八世三十五岁才得到这个婚生子,而他的父亲亨利七世只活了五十二年,外祖父爱德华四世只活了四十一年,所以亨利八世很担心自己死前都等不到威廉.都铎能够独当一面,这也导致他在对威廉.都铎的教育上,有些拔苗助长的趋势。   “我父亲觉得玛丽公主绝不会同意国王去推翻修道院。”理查德.克伦威尔委婉道:“且不谈别的地方,至少在威尔士的土地上,她不会让人挖走修道院的一砖一瓦,甚至会将那些工人们送上绞刑架。”   “你一定要对我的姐姐如此冒犯吗?”威廉.都铎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让理查德.克伦威尔注意到自己的失言,于是赶紧道歉:“我确实冒犯了玛丽公主,还请您恕罪。”   “我知道克伦威尔先生对我姐姐有诸多不满,但是我们的敌人是反动分子,是国家的背叛者,而不是一个被人利用了同情心的可怜姑娘。”威廉.都铎挥挥手,让理查德.克伦威尔靠近一点,然后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的姑母,萨福克公爵夫人已是来日无多,所以玛丽会离开威尔士,代替我和我的父亲去探望萨福克公爵夫人。”   “是。”松了口气的理查德.克伦威尔继续道:“我们会在玛丽公主离开后,将威尔士的修道院全部推倒。”   “不,不能全部推倒。”威廉.都铎话音一转道:“我会以国王陛下,我母亲,还有我的姐姐玛丽公主的名义,留下一座用于传教和资助贫穷学子的亨利.凯瑟琳修道院,和一座用于庇护妇女儿童的凯瑟琳.玛丽修道院。另外,克伦威尔先生得保证所有被推倒的修道院里,有五分之一的土地和金钱属于当地的人民,并且给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一笔额外的补贴,因为他们的社会号召力非同一般。”   威廉.都铎十分肯定反叛的人士里,有不少都是四五十岁的顽固分子,因为人一老就受不得变动,这也是亨利八世会在晚年与罗马教会和解的主要原因。   理查德.克伦威尔一边点头,一面记下威尔士亲王的要求,然后继续说道:“除去修道院,父亲还有一事想请求您。”   “说。”   “托马斯.莫尔先生因为对国王陛下的不敬而被没收了所有财产,现下他的妻儿过得很艰难。”理查德.克伦威尔并不明白自己的养父为何要为托马斯.莫尔求情,但是他知道那位宁可被关进伦敦塔,也不愿承认宗教改革与国王的第二段婚姻的前任大法官,绝对是个烫手山芋。   除去国王最宠爱的威尔士亲王,任何为托马斯.莫尔求情的人都不会得到好下场。   托马斯.克伦威尔并不知道亨利八世是否对托马斯.莫尔还抱有一定的仁慈,但是他知道王宫里的安妮.博林绝不允许这位声名显赫的法官继续活下去。   而且安妮.博林还有一件足以影响国王意愿的东西——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是的,在伊丽莎白公主出生不到三个月后,安妮.博林再次怀孕,这让亨利八世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   同时为了照顾安妮.博林的情绪,亨利八世强迫他的两个情妇——诺福克公爵推荐的玛丽.霍华德和玛格丽特.米斯顿相继嫁给了乡下的贵族,甚至还提高了伊丽莎白公主的待遇,这也让安妮.博林一扫之前的失宠阴影,又恢复了高傲孔雀的姿态。   可以说,现在的安妮.博林手握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免死金牌,即便她想要托马斯.莫尔的性命,亨利八世也不会犹豫太久。   “我并不会在国王面前为托马斯.莫尔求情,因为这一举动很有可能会让安妮王后对我们发难。”威廉.都铎沉吟道:“但我知道托马斯.莫尔有位学识渊博,虔诚贞洁的女儿,而且她的学术造诣非常高。”   “您是想让托马斯.莫尔的女儿去服侍玛丽公主?”   “我要是真动了这个念头,别说是安妮王后,就是国王陛下本人,也不会让可怜的莫尔一家好过。”威廉.都铎反驳道:“一位反对宗教改革的天主教守护者之女,一位以虔诚著称的天主教公主。谁都知道她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理查德.克伦威尔惭愧道:“您想怎么安排玛格丽特.莫尔小姐?”   “我的表姐,萨福克的埃利诺.布兰登很快就要跟我的私生子哥哥结婚,我想她会需要一位技能丰富的家庭教师,以便她能更好地完成伯爵夫人的职责。”威廉.都铎解释道:“莫尔先生曾与国王和萨福克公爵私交甚密,让玛格丽特.莫尔小姐去寻求萨福克公爵的庇护是最合适不过的,因为这会唤醒国王对少年时代的回忆。”   说到这儿,威廉.都铎交给理查德.克伦威尔四百英镑的巨资,让他在玛格丽特.莫尔小姐成为萨福克公爵家的教师后,将其交给她:“小帕尔先生的母亲曾在凯瑟琳王后的宫廷里见过玛格丽特 .莫尔小姐,所以你让小帕尔先生给莫尔一家在萨福克郡里找个宅子。记得不要太显眼,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   威廉.都铎屈指敲了下桌子,还是觉得不保险道:“你去告诉玛格丽特.莫尔小姐,必要时让她的兄弟姐妹出门做些零活,或者去教堂领救济粮。”   “只有让诺福克一系看着他们无比落魄,才会放松对他们的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  珍还是会死,当她陷入爱情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对于亨渣来说,六任妻子里,最满意的是阿拉贡的凯瑟琳,最热烈的是安妮.博林,最怀念的是珍.西摩,最痛恨的是凯瑟琳.霍华德,而能够和平相处的,便是克里维斯的安妮和凯瑟琳.帕尔。   喜爱的孩子排名:威廉>爱德华>玛丽>亨利.菲茨罗伊>伊丽莎白   感谢在2020-05-12 08:12:27~2020-05-12 11:4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有木兮、墨鱼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32章   而在威廉.都铎费尽心机地想要拯救莫尔一家之际, 白厅宫里的安妮.博林正焦急地在壁炉边走来走去。   对于亨利八世而言,成为妻子的安妮.博林也只是唾手可的女人之一,不过她比那些必须在清晨从国王的主卧里溜走的情妇要好些,因为她的腹部上刻着“合法”二字, 所以亨利八世为了血脉的延续而不得不与他呱噪的妻子同床,这也让酷爱扮演流浪骑士的国王有种被束缚的屈辱感。   更为糟糕的是,自安妮.博林怀孕以后, 亨利八世的态度虽有缓和,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寻花问柳,将宫里的侍女睡了一大半。   正所谓反常必有妖。   在安妮.博林崛起之际,被她嘲笑的不止有原配正妻的凯瑟琳王后, 还有那些被国王抛弃的情妇,里头就包括安妮.博林的亲姐姐玛丽.博林。所以当国王再次表现出专注一人的态度时,借此崛起的安妮.博林如惊弓之鸟般捏住侍女们的下巴, 闻着她们身上是否有让国王着迷的味道。   珍.西摩在这段日子里过得简直是生不如死, 她白天要服侍神神叨叨的王后, 晚上要拒绝亨利八世一次又一次的求爱,甚至还要提防着那些宁可死道友也不死贫道的侍女们发现端倪, 然后将她的存在告之安妮.博林或者诺福克公爵。   在这种高压环境里, 珍.西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每日除了应付国王夫妇便是祈求上帝的帮助与原谅。这也让安妮.博林的目光并未在珍.西摩的身上停留太久,因为她实在是太胆小, 太苍白了, 所以连安妮的侍女们都不觉得亨利八世会看上珍.西摩, 甚至还当着珍.西摩的面嘲笑着疯子样的王后。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我真不敢想象这是国王曾爱过的女人。”不知为何,安妮.博林和她的弟媳妇,也就是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有意在宫里压低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地位,让她跟在夫家没有爵位的玛丽.博林之后。所以在侍女们偷偷非议王后时,珍.西摩总能看见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身影。   “若不是我有个贪婪的父亲,也不至于违背本心地嫁入肮脏到连块石头都是黑色的博林。”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一边麻利地做着针线活,一面冷冷道:“不过说起来,我们两家也真是一丘之貉。”   “我父亲靠我绑住博林家,博林家靠王后绑住国王。”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放缓了手上的动作,眼里一片死气:“所以艰难的永远是女人。”   “安妮.博林没法找国王撒气,便只能在我们身上寻不痛快。”   “可是她凭什么这么做?”一位年纪尚小的侍女不服气道:“她也只是个商人的女儿,根本不具备纯粹的贵族血统。看看之前的英格兰王后都是谁吧!阿拉贡的凯瑟琳,约克的伊丽莎白,佛兰德斯的玛蒂尔达还有阿基坦的埃利诺。即便爱德四世娶了个骑士的寡妇,但是对方的母亲是卢森堡和勃垦地的王室,父亲是亨利六世的男爵兼管家。与之相比,这个靠色|欲吊住国王的女人怎能跟她们相提并论?”   “老实说,我很怀疑她在讽刺国王陛下与凯瑟琳王后的婚姻不合法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知法犯法?”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狠狠拉了下针线,差点将王后的裙子扯出一个大口子:“她的亲姐姐早在她之前就当过国王陛下的情妇,所以这算什么?”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装出一副很疑惑的样子,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她要说的事心知肚明:“爬了姐姐情夫的床,然后指责姐姐情夫的妻子曾是他哥哥的遗孀?”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珍.西摩突然尖叫了一声,惹得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如果你还想要脑袋的话,就不能在白厅宫里这么非议国王。”如芒刺背的珍.西摩赶紧解释道:“而且我们也向《圣经》发过誓,要效忠于王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珍女士也曾向《圣经》发誓效忠于凯瑟琳王后。”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一开口就将不善言辞的珍.西摩给怼了回去,嘲讽道:“只可惜我们中没几人愿意追随凯瑟琳王后去里士满宫,而忠诚善良的玛格丽特.德罗斯特小姐也……”   一想到那位在凯瑟琳王后亡故后,决意投身修道院的西班牙侍女,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低落起来,直到寝室里的安妮.博林猛得摔开房门,冲着壁炉边的侍女冷冷道:“一群无时无刻都想着偷懒的蠢货就是这样服侍你们的女主人吗?”   “陛下。”敛起真实表情的侍女们全都恭顺地低头站了起来,等着安妮.博林的吩咐……或者辱骂。   面对这些心怀鬼胎的女人们,安妮.博林居高临下地扫过她们缺乏装饰的头顶,觉得上面的珠宝真是暗淡极了。   “告诉国王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让他找时间过来一趟。”安妮.博林有意摸了摸自己未显怀的肚子,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她仍是被国王所重视的王后。而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最为温顺的珍.西摩的身上,语气温和道:“珍女士,还是由你向国王陛下转述我的请求。”   “是。”珍.西摩内心苦笑着应下了安妮.博林的要求,在对方的颔首示意下离开了王后的寝宫,向着国王的所在地一路小跑。   与此同时,萨福克郡的韦斯索普大宅里,玛丽公主紧紧地握住萨福克公爵夫人的手,直到对方终于从沉睡中睁开了眼睛。   “母亲。”弗朗西丝.布兰登泪流满面道:“您还好吗?是否需要我将家庭医生请过来?”   病榻上的萨福克公爵夫人呆愣了好久才沉默地摇了摇头,目光一一扫过床边站着的人,冷冷道:“那个小贱人呢?”   站在姐姐身边的埃利诺.布兰登拉了拉弗朗西丝.布兰登的衣服,示意她别刺激病入膏肓的萨福克公爵夫人。   “那个占着我未来儿媳的位子,但却私底下与我的丈夫眉来眼去的贱人在哪儿?”迟迟都没等到回答的萨福克公爵夫人提高声音吼了一句,令埃利诺.布兰登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整个人都随之哆嗦了一下。   “看在上帝的份上,请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玛丽公主竭尽所能地想要安慰萨福克公爵夫人,但后者的眼里却只有仇恨,还有临终前的疯狂。   “查尔斯.布兰登,我诅咒你。”这一刻,终于看清自己嫁的是人是鬼的萨福克公爵夫人吐出一连串的癫狂笑声,对着屋外的萨福克公爵,还有脸色苍白的凯瑟琳.威洛比发出最后的诅咒:“你从我这儿骗取到的一切都不会真正属于你。”   “而我的儿子,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第33章 第 33 章   “陛下, 萨福克公爵夫人昨晚去世了。”   正当亨利八世向战战兢兢的珍.西摩倾吐爱意时,幽灵般的佩吉爵士带来一则噩耗:“玛丽公主为萨福克公爵夫人做了临终祈祷,只是萨福克公爵大人并未出现在公爵夫人的床边,而且……”   佩吉爵士知道亨利八世与萨福克公爵夫人的感情非同一般, 因为在亨利七世的四个孩子里,只有这对自小养在约克的伊丽莎白身边的次子次女曾有过纯粹的兄妹情。   “而且什么?”亨利八世的声音很平静,但无论是佩吉爵士还是珍.西摩, 都能感受到国王努力克制的怒火。   “据公爵夫人的侍女所说,公爵夫人的病情恶化与萨福克公爵的不道德举动有关。”佩吉爵士难以启齿道:“萨福克公爵在公爵夫人病重之际,与他们已故独子的未婚妻有了牵扯,并且那位女士也已经怀孕。”   “呯!”亨利八世直接将手边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吓得珍.西摩抓紧了扶手,不敢直视国王的愤怒面庞。   “他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亨利八世咬牙切齿道:“他怎么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萨福克公爵只是背着公爵夫人找了位情妇,那么亨利八世绝不会如此愤怒。因为对于身份显赫的男人而言, 情妇算是地位的象征。甚至在这个文艺复兴的时代里, 贵族要是没几个情妇都不好意思在宴会上与人调侃。   但是萨福克公爵的所作所为可不只是找情妇那么简单。   那个跟他无谋媾|和的女人是他的准儿媳, 所以从法律与宗教意义上,萨福克公爵犯了比叛国罪轻不了多少的乱|伦罪。尤其是在萨福克公爵夫人还是亨利八世的妹妹, 玛丽公主与威尔士亲王的教母的情况下, 萨福克公爵的所作所为让亨利八世倍感羞辱, 甚至想立刻将自己多年的挚友兼妹夫投入伦敦塔。   “陛下,萨福克公爵夫人在遗嘱上表明她死后, 希望由您担任埃利诺.布兰登小姐的监护人。至于多塞特侯爵夫人(萨福克公爵夫人的长女弗朗西丝.布兰登), 则是希望您能对凯瑟琳.威洛比小姐进行处罚。”佩吉爵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亨利八世的脸色, 开口道:“玛丽公主和威尔士亲王也是萨福克公爵夫人的遗产受益人之一,她希望自己的教子教女能多多关照两位可怜的布兰登小姐,不要让她们受到继母的刁难。”   “继母?”亨利八世讽刺道:“我的朋友可真是好胃口,居然能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下手,也不知他在床|上能不能满足比自己小了近四十岁的准儿媳。”   “陛下,我想我不该在这里耽误您的时间。”珍.西摩无法忍受自己一个未婚的女性,居然在这儿听着不道德的私事。即便说这话的人是她所效忠的君王,但珍.西摩也不愿让自己的耳朵被继续玷污下去:“我想尽快回到王后陛下的身边,还请您……”   珍.西摩的话还没说完,亨利八世便抬手打断了她,然后示意佩吉爵士赶紧下去。   “很抱歉让你听了如此粗鄙之语。”亨利八世起身拉住珍.西摩的右手,在对方洁白无暇的手背上虔诚一吻,然后将其按在自己的胸口处,深情满满道:“我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更多的愧疚,还请你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对一位刚刚失去姊妹的男人表现出应有的同情与安慰。”   “陛下,我不知该如何安慰您。”对上亨利八世请求的眼神,珍.西摩既心软又为难道:“因为在我心里,英格兰的君王都是无所不能的,所以除了上帝,没人能完成您的要求。”   说罢,珍.西摩冲着亨利八世屈膝一礼,一如既往地恭顺,且疏离:“我也有一位自小与我亲厚的姊妹,虽然她现在并不在伦敦,但是我的心一直都与她同在。”   或许是现在的亨利八世表现的十分具有人情味,所以珍.西摩大着胆子道:“我无法想象自己失去她的场景,所以能微妙地体会到陛下现在的心情。”   “如果您想抒发内心的苦闷与悲伤,我愿成为您最能保守秘密的听众。即便我所做的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之事,但是能帮到您,便是我最大的快乐与荣幸。“   “珍……”这一刻,亨利八世或许真的爱上了珍.西摩,所以将那些花花肠子的甜言蜜语都吞回到肚子里,嘴唇在珍.西摩的手背上摩擦:“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贞洁的女孩。也愿你的这份善良能抚平我心中的痛苦,带给我勇往直前的力量。”   亨利八世将额头抵在他所亲吻过的地方,然后在珍.西摩的惴惴不安中,将一条挂坠盒项链给她戴上。   “愿上帝与圣母玛丽亚保佑你,我最深爱的女孩。”亨利八世直到最后都没有亲吻珍.西摩,而是让佩吉爵士将她护送回王后的寝宫。   而在萨福克公爵夫人去世后的第二天,威廉.都铎赶到了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在萨福克公爵忐忑不安的眼神下,走到了萨福克公爵夫人的遗体边,默默注视着已经失去光泽的慈爱面容,然后将一枚十字架放到萨福克公爵夫人的手里。   “她走得安详吗?”威廉.都铎是被萨福克公爵夫人和布莱恩夫人一同带大的。虽然萨福克公爵夫人偶尔表现得十分娇横,但是没有她的帮助,威廉.都铎绝不会如此顺利地长大。   “一点儿也不。”弗朗西丝.布兰登无比厌恶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以及亡兄未婚妻,无视埃利诺.布兰登的警告眼神开口道:“我的兄弟去世不到两个月,他的未婚妻便跟自己的公公搞到一块,还让我的母亲捉了个正着。”   “你难道就不怕上帝惩罚你们呢?”   “弗朗西丝!!”萨福克公爵脸色难看地呵斥道:“当着威尔士亲王的面,不许胡言乱语,否则我就将你关进地牢里冷静一下。”   ”比起在这里讨论玷污上帝耳目的事,我想萨福克公爵大人更应该想想如何应对国王陛下的怒火。”威廉.都铎让布莱恩夫人将萨福克公爵夫人的两个亲生女儿带了下去,瞥了眼萨福克公爵身边的凯瑟琳.威洛比,后者正死死地抓住萨福克公爵的袖子,好似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帕尔先生,请您将这位女士暂时请下去,我有要事要与姑父商量一二。”威廉.都铎突然将对萨福克公爵的称呼换回了“姑父”,这让后者的脸色稍霁,于是对自己的小情人吩咐道:“你先回房间等我,我很快就过来。”   凯瑟琳.威洛比先是看了眼威廉.都铎,然后又看了眼萨福克公爵,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绕过威廉.帕尔的邀请手势,跟着萨福克公爵的随从回了韦斯索普大宅。 第34章 第 34 章   “姑父, 有些事情可不好当着姑妈的面说,不如让我们去外边走走。”威廉.都铎不确定这里是否存在用以窃|听的密室,所以想到一眼就能看清有什么的地方,与萨福克公爵好好谈谈。   “你们都守在花园门口。”萨福克公爵让自己的随从都别跟来, 而威廉.都铎那边只带了一个理查德.克伦威尔,同他们保持一个难以听清话的距离,就这么慢慢跟在威尔士亲王和萨福克公爵的身后。   “你跟那位凯瑟琳.威洛比小姐的事早就被人捅到了父亲面前。以你对父亲的了解, 想必能猜出他的怒火有多么严重。”威廉.都铎用轻柔的语气说出让萨福克公爵心脏紧缩的事,以至于后者死死地盯着他的外侄子,冷声道:“殿下是想跟我分道扬镳,还是想拉我一把。”   “你希望我怎么做?”威廉.都铎的脸上看见不到愤怒, 这让萨福克公爵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到威廉.都铎暂居他家时的种种表象,他又觉得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威廉.都铎很少显露出强烈的情绪。他就像是教堂里的微笑雕像, 戴了张无法脱落的死亡面具。   “我希望您能帮我平息国王陛下的怒火。”萨福克公爵老脸发赤道:“还有, 尽可能地保住凯瑟琳.威洛比的性命, 因为她已经怀上了我的骨肉,而我至今都没有合法儿子。”   “可即便那位凯瑟琳.威洛比小姐能生个儿子, 你又能给他什么?”威廉.都铎一阵见血道:“我姑母去世没多久她就怀上了孩子, 这可不是什么能造假的事, 尤其是在上帝和有心人眼里,凯瑟琳.威洛比小姐未出生的孩子是你的私生子, 无法继承父母的一切。”   “如果你是冈特的约翰或者瓦卢瓦的凯瑟琳, 自然有特权与情妇结婚并且将私生子合法化。但是您觉得可能吗?”威廉.都铎的声线逐渐变得像冰水那样冷静:“在罗马教会与英格兰的关系距离捅破天只差一步之遥, 在我的父亲已经宣布他为英格兰教会之首的情况下,你根本不可能得到特赦。”   “无论凯瑟琳.威洛比小姐是否安然无恙,你也不可能娶她为妻,而这个孩子也注定是私生子。”威廉.都铎的话让萨福克公爵感到十分愤怒,但是又不能指责自己的外侄子,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我以为国王陛下能够理解我想要一个男嗣的愿望。”   “前提是被你婚内背叛的可怜夫人不是我的姑母,国王陛下的亲妹妹。而且那位做出大胆举动的女士也不是你的准儿媳,那么一切都有可商量的余地。”威廉.都铎反问道:“我父亲还没原谅姑母背着他与你结婚的旧事,而现在的一切都让那件旧事显得可笑又愚蠢。仿佛我们一家都是傻子。”   “……”被噎得说不出话的萨福克公爵只能将目光落到草坪的影子上。   在中午的阳光下,他的影子比身旁的威尔士亲王大了足足一倍,但是在两人的谈话中,威尔士亲王才是主导的那个。   “平心而论,我不希望你因此被父亲雪藏,尤其是在安妮王后已经怀孕,诺福克一系正在为未来的约克公爵奔走之际,如果你倒了,我和玛丽也不会好过。”敲打够的威廉.都铎语气一转,让萨福克公爵也随之松了口气:“殿下可有平息国王陛下怒火的方法?”   “当然有,只怕你舍不得。”威廉.都铎已经做好了被萨福克公爵拒绝的准备:“第一种,将过错全都推到凯瑟琳.威洛比身上,告诉国王,你是在受了诱惑或者喝醉酒的情况下,才与之发生了关系,而且不凑巧地被我姑母撞到。事后将凯瑟琳.威洛比送入修道院,至于她的儿子,也只能托人抚养。”   “我不可能这么做。”威廉.都铎的话刚一说完,萨福克公爵便拒绝道:“那是我的女人,我的儿子。”   “你既想让我父亲消气,又想给凯瑟琳.威洛比和她的儿子一个正式的名分,还想要自己名誉不损,你怎么什么都想要?”威廉.都铎的话令萨福克公爵再次老脸一红,但还是咬着牙道:“还请殿下帮帮我,毕竟殿下也有必须帮我的理由。”   “你这是在威胁我?”威廉.都铎的声音再次冷了下去,令萨福克公爵在他身上看到了亨利八世的影子,于是赶紧否认道:“我并非是有意冒犯殿下,而是已经走投无路。”   “看来你对凯瑟琳.威洛比小姐真是情根深种。”威廉.都铎讽刺道:“她让你感到年轻,让你觉得这世上有一人愿在青春貌美之时,爱你那备受摧残的苍老面容而不是公爵夫人的珠宝。而且她还懂得如何激起你的男子保护欲。”   “一个丧父丧母,只能依靠着已故未婚夫父亲的男爵之女,手握着相当可观的财产与爵位,犹如抱着金砖行走于闹市的孩童,就等着回家后被贪婪的亲戚撕得一干二净。”   威廉.都铎觉得这世上的一见钟情大都是设计好的奥斯卡戏剧,可是年老的萨福克公爵显然不愿苟同,而是执意为自己的爱人挽尊道:“她决不是那样工于心计的女人,我们是真心相爱。”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威廉.都铎并不意外萨福克公爵会这么说,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萨福克公爵要是没点花花肠子,也当不了亨利八世的死党:“你很了解我父亲的心软之处,所以得亲自告诉他,你有多么渴望一个儿子;告诉他,你有多么在意我的姑母;告诉他,你对已故的两个儿子有多么绝望。”   “另外,如果你想让凯瑟琳.威洛比在世俗面前显得好看些,就得考虑安抚姑母的两个女儿,以便她们能在你获得宗教特赦时,说出对你有利的话。”威廉.都铎缓缓道出自己的第二个计划:“让凯瑟琳.威洛比和她的子女放弃萨福克公爵的所有财产和爵位,将我的两位表姐列为你的主要遗产受益人。当然,你可以稍微留一点给第二任夫人留下的两个女儿,前提是别让父亲发现你打着这个主意给凯瑟琳.威洛比母子留东西,不然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威廉.都铎很清楚现在的亨利八世除了对萨福克公爵夫人的愧疚与怜爱,便是对萨福克公爵敢欺骗自己的愤怒:“你只有让一切都表现得像个意外,才能令父亲真正相信你是出于对血脉延续的渴求,才执意要保下凯瑟琳.威洛比母子的性命。至于遗产的分配,也是让父亲觉得你心里还有我姑母,还有他这个君王,同时也让我父亲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为外甥女出头的架势,否则大家都不能退一步说话。”   瞧着萨福克公爵若有所思的面孔,威廉.都铎漫不经心道:“反正凯瑟琳.威洛比小姐跟你是真爱,她总能理解你的难处,对吧!”   一阵冷风从萨福克公爵的脖子边扫过,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就算没有爵位和遗产,她和你的儿子也有萨福克之子的头衔,你总有时间为自己的儿子保驾护航。”所以得更加尽心地保住威尔士亲王的地位,防止自己死后,凯瑟琳.威洛比母子彻底玩完。 第35章 第 35 章   “这是什么意思?”看完萨福克公爵和解意愿的弗朗西丝.布兰登直接将东西摔到威廉.都铎的面前, 丝毫不顾及威尔士亲王的颜面道:“你就是这么对待我母亲的?”   一旁的埃利诺.布兰登虽然一如既往地拉着自己的姐姐,但那赤红的眼睛跟弗朗西丝.布兰登如出一辙:“这份协议简直是在羞辱我们的母亲,还有我们已故的兄弟。我绝不承认一个荡|妇是我们的继母。”   “你们也不必承认这点。”面对布兰登姐妹的愤怒,威廉.都铎十分平静道:“根据萨福克公爵与我的协议, 凯瑟琳.威洛比婚后不能住进韦斯索普大宅,而是搬到她父母留下的房子里分娩。另外,托马斯.克伦威尔先生给凯瑟琳.威洛比母子设定了最高年金, 无论是她从萨福克公爵那儿所获得的珠宝还是布兰登家批给她的生活费,其总价值都不过超过七百英镑。”   “我以为你会为我们的母亲,你的姑母去讨个公道。”弗朗西丝.布兰登死死盯着威廉.都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母亲曾为了凯瑟琳王后不顾一切, 曾为了照顾你而忽略了她自己的孩子,而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让一个婊|子占了曾属于她的位子,让一个婊|子成为我们的继母?”   “我说过, 你们不必承认凯瑟琳.威洛比是你们的继母, 因为你们的监护人是我父亲, 所以在法律上,她的地位将永远屈居于你们之下, 也无法在婚后使用萨福克公爵夫人的头衔。”威廉.都铎的继续道:“这是让国王陛下原谅萨福克公爵并且给予他宗教特赦的条件之一。”   “凯瑟琳.威洛比的子女将是合法的私生子, 所以她无论生男生女都不能获得萨福克公爵的财产和头衔, 并且在第二段婚姻前,都只能使用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的称谓。”威廉.都铎对萨福克公爵夫人怀有一定的感情, 但是理智告诉他, 纠缠在死人身上是百害而无一利之事:“如果你们执意要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 那就让我告诉你们事情的之后走向。”   “首先是凯瑟琳.威洛比会被送入修道院,然后你们的父亲会再娶并对你们毁掉他名声一事记恨一辈子。且不谈你们以后会不会多个兄弟姐妹,光是萨福克公爵的无视,就能让你们寸步难行。”   “可我们是公主的女儿,潜在的王位继承人。”弗朗西丝.布兰登执拗道:“就是为了血统,我们的父亲也不敢无视我们。”   “问题是你们的继承顺序是第几位?现在是第四,第五(嫁入苏格兰的玛格丽特公主的后代被排到最后),可当安妮王后再次生下儿女,我和玛丽,伊丽莎白相继结婚后,你们能排到第十就不错了。到那时,你们的血统有多大用处?而我的父亲也不是个耐心的人,他对自己的女儿都缺乏关爱,更别提关系远了一层的外甥女。”   “眼下他是因为对姑母的怜悯而对你们多加关照,但是岁月无情,等姑母在他心里的印象逐渐淡去,而萨福克公爵再次复宠,你们这些不受宠爱的女儿会过得比私生女还艰难。至少别的不说,萨福克公爵完全可以将你们排在遗产继承人之外或者克扣你们的嫁妆,让你们在夫家难以立足。”   “到那时,就算我想帮你们,可距离我独当一面还要很多年,而且国王也不希望王储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即便我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但是亨利二世,威廉一世,还有爱德华二世的故事都被写在历史上,难保我父亲不会动了怀疑之心。”   面对威廉.都铎的发问,布兰登姐妹的愤怒正一点点地冷却下来,眼里满是犹豫之色。   “往近的说,你们的父亲有个貌似合法,但却无法生下合法继承人的妻子,所以萨福克的财产和爵位都是你们的,并且你们的父亲也要为了凯瑟琳.威洛比母子的名声而对你们好言好气,礼貌相向。”   “往远的说,你们的父亲已经五十岁了,就算他保养的不错,可又能活多久?到那时,他还管得凯瑟琳.威洛比母子?就算闹到国王那儿,孰轻孰重,国王陛下根本不用多想。”毕竟一位女公爵可比男公爵要好拿捏的多,并且对于国王而言,贵族绝嗣才符合他的利益,因为这样就有理由将土地收回。   “我知道了。”弗朗西丝.布兰登恍若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要不让那个贱人好过,怎样都行。”   威廉.都铎见她们想通后也没有在萨福克郡继续停留下去,而是在萨福克公爵夫人的葬礼结束后,和玛丽公主一起启程回威尔士,结果在中途收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殿下,王后陛下流产了。”理查德.克伦威尔夹着一身风雪进入威尔士亲王的马车,对着王储姐弟轻轻说道:“国王陛下认为是托马斯.莫尔先生的存在导致了王后陛下的流产,所以让议院想法子处死托马斯.莫尔先生。”   “等等,这跟托马斯.莫尔先生又有什么关系?”玛丽公主幼时曾在凯瑟琳王后的身边听过托马斯.莫尔的讲课,并且对他的《乌托邦》十分推崇:“这完全是无妄之灾,父亲他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去处死托马斯.莫尔先生。”   “只要国王动了这个念头,哪里还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威廉.都铎瞥了眼愤慨的玛丽公主,冷静道:“而且也不是王后的流产导父亲要处死托马斯.莫尔先生,而是托马斯.莫尔先生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英格兰的宗教改革。”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进行英格兰改革。”玛丽公主急躁道:“西班牙皇帝已经从罗马退兵,一切都不是正往好的地方发展吗?”   “问题是他既能退兵,也能再弄一次罗马之殇。”威廉.都铎叹息道:“托马斯.莫尔先生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想通过天主教的内部改革来限制教皇的权力,使得欧洲由一个统一的教会来解决纠纷。”   “这样不好吗?”   “问题是这个统一的教会由谁主导?里面的席位如何分配?监察机构怎么确保每一席的人都不会存有私心?”威廉.都铎反问道:“领导天主教教会的是教皇,但是近几年的教皇都姓美蒂奇。”   这就像是后世的美帝和泡菜国总统,无论谁上位,控制议会和总统的还是财阀。   “最重要的是,那些高傲的皇帝,国王,大公爵会听从教会的调解吗?就算是十字军东征,也没法阻止欧洲内部的战争,更别提威信力不断下降的教会了。”威廉.都铎从不认为英法两国的宗教改革只是纯粹的信仰问题,而托马斯.莫尔的信念绝不会因为亨利八世的威胁而产生一丝一厘的动摇,反而会在人身受限时一遍又一遍地坚定自己的信念,并且让那些反动人士深受鼓舞。   所以这位备受尊敬的大法官必须死。   不管是亨利八世还是安妮.博林,亦或是想为托马斯.莫尔做点什么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和威廉.都铎,都默认了托马斯.莫尔必须死。   而安妮.博林的流产只不过是给了国王一个相对合适的借口和发泄口,甚至对于安妮.博林本人来说,这称不上高明的一步。   其实玛丽公主自己也很清楚,亨利八世的意愿是不可违的,所以根本不存在安妮.博林左右国王思想一事。   一旁的理查德.克伦威尔被车厢里的沉默氛围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十分生硬地说道:“我父亲给托马斯.莫尔先生找了个经验老道的侩子手,想必他不会经历多少痛苦。”   “安妮王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威廉.都铎记得自己离开白厅宫时,安妮.博林的精神状况就有些不好,毕竟亨利八世的冷淡加上生儿子的压力,足以逼疯一位产后抑郁的敏|感者:“她是否与国王陛下发生剧烈摩擦?”   “没有。”理查德.克伦威尔迟疑道:“她流产后除了叫嚷着要杀死托马斯.莫尔先生,便是昼夜不停地在屋子里祈祷。”   “而国王陛下也有了新的情妇,并且……”理查德.克伦威尔偷偷瞄了眼威尔士姐弟的脸色,发现他们并没有露出大仇得报的喜悦感。   “并且国王陛下已经疏远了托马斯.博林父子,他将本属于罗切福德子爵的位子给了一位名声不显的侍卫。”   “谁?”   “爱德华.西摩,我父亲在宫中的好友。据说他的妹妹曾是凯瑟琳王后的侍女,并且正在服侍安妮王后。”   “我对这个姑娘有印象。”玛丽公主突然开口道:“珍女士是宫里最擅长缝纫的淑女,而且还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恐怕不止是侍女那么简单。”威廉.都铎绝不相信托马斯.克伦威尔是无意将珍.西摩的名字透露给他,那么当下的唯一解释就是……   “想必这位珍.西摩女士就是国王的新宠。”威廉.都铎对着惊讶的玛丽公主十分肯定地说道:“别忘了国王追求安妮.博林时,也是先给了她父亲莫大的好处,才让安妮.博林入宫。” 第36章 第 36 章   得知亨利八世将原本属于自己弟弟的位子转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厅宫侍卫, 还没从流产中恢复过来的安妮.博林本想直接杀到珍.西摩的房间里,让侍女脱下这个爬床贱人的裙子,好让所有人都看看那她不贞的模样。   但是她刚跳下床,就被前来照顾她的伊丽莎白.博林强行压了回去, 随后便遭到母亲的一顿痛骂:“你给我冷静点,现在去挑国王新宠的错处,你是想落得跟当年的凯瑟琳一个下场吗?”   眼看着大好的前程都随着安妮.博林的流产而被打了水漂, 崛起太快的博林一家在短短一年内就尝到了失宠的滋味,变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同时,也尽量不出现在亨利八世的面前。   免得国王一见到他们,就想起安妮.博林让他失望两次的事实。   “我才不会落得跟凯瑟琳一个下场。”安妮.博林奋力挣脱了母亲的桎梏, 瘫软在巨大的羽毛枕上泪流不止:“凯瑟琳至少还有个儿子,还有西班牙皇帝的帮助,可我有什么?”   这一刻, 安妮.博林终于体会到了前途难料的滋味。   她本就是英格兰的臣民, 现如今的一切也都是亨利八世的馈赠。   倘若亨利八世有意收回这些, 那么安妮.博林又能反抗什么?   一想到女儿失去国王宠爱的下场,伊丽莎白.博林心下一狠道:“你还记得你在肯特郡的表妹, 玛丽.谢尔登吗?”   “她还没嫁人吗?我记得她已经十六岁了。”安妮.博林已经意识到母亲要说什么, 但还是强作挣扎道:“以她的家世, 在肯特郡找位乡绅并不难。”   “你父亲已经买下了玛丽.谢尔登的监护权,他准备送她入宫, 成为你的侍从女官。”伊丽莎白.博林也不跟自己的女儿绕弯子, 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谢尔登小姐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正是青春貌美,丰满可人之时。如果国王陛下对你失去了兴趣,那么谢尔登小姐应该能燃气他的爱火。”   “然后你们就能将我这个老女人换掉?”安妮.博林这几日已经哭不出来了,所以只能干瞪着自己的母亲,像一条搁浅的鱼,在阳光下迅速死去:“我想那位谢尔登小姐一定能给国王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前提是那个儿子是在合法婚姻里降生的王子,而不是什么似是而非的国王之子。”伊丽莎白.博林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女儿,毕竟一个亲外孙的公爵和一个养女所生的公爵还是有决定性的差距。所以她坐到安妮.博林的身边,尽力安抚道:“你听着,谢尔登小姐只是在你不方便时的替代手段,而国王眼下也没心情计较你的流产,所以你得赶紧养好身子,在国王解决叛乱者前再怀上孩子。”   “那珍.西摩呢?”安妮.博林还没忘记自己的情敌,于是抓住伊丽莎白.博林的手臂追问道:“她的哥哥可是夺走了属于乔治的东西,我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可你也不能将她逐出宫廷。”伊丽莎白.博林可比自己精神失常的女儿要冷静:“我们还不能证明珍.西摩就是国王的新情妇。况且你对珍.西摩的刁难也会助长国王对她的怜爱,别忘了当年你就是靠这一招挑起凯瑟琳王后与国王陛下的矛盾,而现在,你可不能变成愚蠢的凯瑟琳。”   “或许我该给她找个丈夫。”冷静下来的安妮.博林认真筹划道:“珍.西摩可以成为国王的情妇,只要她不威胁到我的地位,国王跟她共寝多少次都没关系。”   “身为王后,你可以给她找个又老又丑,身份不高的丈夫。”伊丽莎白.博林冷冷道:“反正在国王得手后,珍.西摩很快就会被国王遗忘。”   “今年的秋季狩猎便是最好的机会。”伊丽莎白.博林让人给安妮.博林弄了些狼奶,希望这种带有神话传说的饮料能够让安妮.博林尽快怀上孩子。   为了亨利八世心心念念的约克公爵,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地位,安妮.博林强咽下腥味十足的狼奶,然后令一位信奉新教的侍女来给她念着《圣经》上的故事。   得到官位的爱德华.西摩从未想到亨利八世能对珍.西摩如此着迷。   因为珍.西摩不识字,也不懂得那些弯弯绕,所以亨利八世用不了以往的情书手段,只能一遍遍地当面阐述自己的爱意,同时也对珍.西摩的感情从刚开始的调情,逐渐演变成了欣赏与强烈的好感。   毕竟同一件事说多了,总会让人在潜意识里也这么认为。   爱德华.西摩或许在某一瞬间期待过自己的妹妹能够彻底地取代安妮.博林,但是当下,他更要戒备国王因为珍.西摩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而恼羞成怒。   “妹妹,你总不能对国王一直拒绝下去。”还没捂热新职位的爱德华.西摩退而求次道:“要不我给你找个丈夫,然后你便能安心服侍国王陛下。”   珍.西摩没有回话,而是紧紧地握住胸前的挂坠盒,在爱德华.西摩的期待目光下开口道:“我会嫁一位高洁的绅士。”   “那……”   “但我不会成为国王的情妇。”珍.西摩斩钉截铁道:“我将是丈夫的妻子,而不是借着婚姻的皮囊行苟且之事的妓|女。”   说罢,珍.西摩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冲着爱德华.西摩屈膝道:“我会在王后陛下驱逐我之前离开宫廷,我想你们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所以能看在上帝的份上,放过你们可怜的妹妹。”   “放过?”爱德华.西摩注视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我可不想放弃一个唾手可得的爵位。”   “乔治.博林那样的二流子都能当上子爵,我未必不能。”   “怎么,她还不愿意成为国王的情妇?”被爱德华.西摩弄到国王身边的托马斯.西摩,在珍.西摩离去后悄悄说道:“博林家又要给国王送女人,你得让珍抓紧国王的宠爱。”   “你觉得那个呆子会听吗?”爱德华.西摩若有所思道:“让她借此冷静下也好。”   “只有让她明白国王的心是多么的不牢靠,她才会学着放弃自己的愚蠢,然后抓住现有的一切。” 第37章 第 37 章   威尔士境内有诸多古堡, 甚至在后世还得了个“古堡之城”的美誉。虽然时隔境迁,里面的大部分城堡都出现了老化问题,但是玛丽公主和威廉.都铎绝不会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而亨利八世也在威廉.都铎搬入威尔士前, 让人将彭布罗克城堡和基德韦利城堡休憩一新,以便威尔士亲王不会被里面久经风霜的石头砸到脑袋。   “我记得安妮.博林在与父亲热恋时,曾受封彭布罗克女侯爵。”搬进新家的威廉.都铎对于威尔士显然不及玛丽公主来的熟悉, 毕竟后者曾在九岁那年受封威尔士公主——只因亨利八世想要报复不许安妮.博林入宫的凯瑟琳王后,所以强迫她跟自己的女儿分离,让玛丽搬入靠近威尔士边境的拉德罗城堡,好让凯瑟琳王后了解他非安妮.博林不可的决心。   而当安妮.博林真的当了上王后, 曾经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   亨利八世开始怀念凯瑟琳王后,而彭布罗克城堡也不属于彭布罗克女侯爵,而是落到了凯瑟琳王后的儿子手里。   “好好的, 你提她干嘛?”玛丽公主并不觉得是自己的弟弟抢走了威尔士亲王的身份, 毕竟以她对亨利八世的了解, 这个称号只会落到都铎王子的身上。所以比起异母弟弟,她更乐意让自己的同胞弟弟占了这个名号:“沙皮大使告诉我, 上帝会报复那些作恶者。现在看来, 他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安妮.博林只是流产了一次, 又不是从此都生不了。”离开伦敦的威廉.都铎也不想假模假样地称呼安妮.博林为王后,毕竟她对凯瑟琳王后的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与其将注意力放到女人的肚子上, 不如想想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国家稳定的三要素, 兵, 钱,粮。”威廉.都铎竖起三根手指,然后将前两根一一按下:“士兵掌握在父亲手上,钱也在父亲手上,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保证威尔士不缺粮。至少在灾难来临前,我们要确保威尔士人民不会因为连续五个月的颗粒无收而饿死。”   “你想怎么做?”玛丽公主虽然也曾短暂地管理过威尔士,但那只是名义上的,所以她的例行活动仅限于参观威尔士境内的小教堂,给穷人发些钱币。   “威尔士的北部以产羊毛为生,东部多养牛。其主要农作物有大麦、小麦,和当地人不怎么吃的燕麦。虽然也种植蔬果,但是产量很低,连本地基本的需求都无法满足。”威廉.都铎拜托托马斯.克伦威尔给他弄来了威尔士的历年农收情况,然后让人抬上一款奇形怪状的植物。   “这是什么?”玛丽公主瞧着框里沾满泥土的椭圆物,以及红得像血的圆形物,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别告诉我你想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这真的能吃吗?”   “为何不能?”威廉.都铎反问道:“这是西班牙从美洲带回的东西,连查理表兄都在吃,我们又为何不可?”   玛丽公主决定找时间问问沙皮大使,但是在此之前,她得让人将沾满泥土的框子抬下去。   “我打算让威尔士人民种植这种来自美洲的农作物。”毕竟在“现代神农”搞出杂交水稻之前,土豆一直都是傲视所有基础农作物的粮食战斗机,用高出五倍的产量和强大的抗饥饿能力征服了欧洲,成为一百年后,备受彼得大帝和腓特烈大帝推崇的食物。   “不过考虑到人民的接受程度,还是先找人在城堡附近种植这些食物,等第一批收货后,再宣传这是西班牙从美洲带回的新时尚,连西班牙皇帝吃了都说好。”威廉.都铎深知土豆和西红柿这两大杀器,之所以直到十七世纪才受到推广,主要是因为那些自喻为高等人的欧洲侵略者,觉得他们不该和“未开化”的美洲土著吃相同的食物,并且还认为西红柿这种比苹果还红的东西,绝对是恶魔留在人间的果实。   至于一百年后是怎么真香的。   只能说一靠宣传,二靠政策,三靠大|饥|荒。   在缺乏地利的情况下,威廉.都铎打着金钱诱惑和来自西班牙皇帝的名人效应,准备先在威尔士忽悠一波,等当地人都接受得差不多了,再想着推广增长,成为全国第二富。   而在威廉.都铎想法甚美之际,亨利八世带着自己的小宫廷搬入了汉普顿宫,然后在伊丽莎白公主的生日宴上,看中了王后的新侍女。   那位来自肯特郡的玛丽.谢尔登小姐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丰满性感,妖艳迷人。因为成长于乡下的缘故,她比宫里的侍女们多了些淳朴与娇憨,令亨利八世感到耳目一新的同时,也让步入中年的国王有种再次年轻的体验。   以至于玛丽.谢尔登小姐入宫的当晚,亨利八世就与之同寝,然后一连几天都让玛丽.谢尔登小姐腻歪在自己身边。   瞧着这位比玛丽公主还年轻两岁的小美女的崇拜眼神,亨利八世自是龙心大悦地与萨福克公爵交流道:“查尔斯,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   因为玛丽.谢尔登已经被确认为国王的情妇,所以安妮.博林的侍女们自是以她为首。同时也因为玛丽.谢尔登是博林家亲手送进宫的缘故,所以安妮.博林不仅要忍着对表妹的强烈恨意,还要借着亨利八世态度缓和之际与之同寝。   对于曾高傲不可一世,需要亨利八世哄着捧着的安妮.博林而言,这种待遇上的落差不仅加剧了她心理负担,同时也让一旁的珍.西摩备受煎熬,和安妮.博林一样,只能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子里偷偷流泪。   好在玛丽.谢尔登虽然受宠,但是博林家和霍华德家并没有让她取代安妮.博林的意思,再加上亨利八世也只是图少女的青春貌美,暂且没有换王后的念头,所以王后的怀孕例检还是照常进行,这让心惊胆战了许久的博林家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很快便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安妮.博林再次怀孕了。 第38章 第 38 章   威廉.都铎准备在威尔士招一批种植土豆和西红柿的农民,反正他土地够多, 也不想弄些除了好看便一无是处的花草, 所以在布莱恩夫人拿到威尔士亲王的招人要求时,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六个农民和九个牧羊人?年龄最好在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可以带一到两个助手, 但是助手的薪水减半。”布莱恩夫人决定跟威尔士亲王好好聊聊,所以特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一派端庄得体的样子:“还请殿下恕我直言, 种地……实在不符合王室的高贵形象,甚至有人会借此指责您。”   “为什么要指责我?难道他们的领地里不耕种吗?况且我也不会在彭布罗克城堡里弄这些。”威廉.都铎也没指望布莱恩夫人能理解自己的用意, 于是反问道:“身为威尔士亲王,我是否有招募平民,处置封地的权力?”   “这是自然。”布莱恩夫人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这是所有领主的基本权力。”   “那便请您照做吧!”威廉.都铎表现得漫不经心,让布莱恩夫人以为这只是威尔士亲王的一时兴起:“我只是想种点新奇东西, 又不是什么铺张浪费的大事。威尔士总不会连几个农民和牧羊人都招不到吧!”   对此, 布莱恩夫人也只能照做。   而对于威尔士居民来说, 能去城堡里做事,无疑是最好的出路之一。工资高倒是其次,万一被某些贵人看中,选为随从或者情人, 那也算是一步登天的买卖。就算不能, 也有个在城堡里做事的名头, 趁着退休之前多拓些路子,以后总会被高看一眼。   更何况彭布罗克城堡的招聘里允许农民带一到两个拿一半薪水的助手,这就让一些裤腰带勒紧的家庭忍不住眼前一亮,打算把家里的几个大孩子带上,一来去城堡里混口饭,二来也混个眼熟,以后好顺势留下来做工。   而在威廉.都铎为封地的农业发展忙得如火如荼之际,玛丽公主收到了弗朗西丝.布兰登的信件,得知了安妮.博林再次怀孕一事。   “她也算是好运,居然能这么快就再次怀上。”或许是因为在白厅宫里目睹了安妮.博林的失宠,所以玛丽公主现在并没有那么恨她,反而出于女性的立场而对她多了丝怜悯。   “要是她这次再流产或者生下个女儿,父亲十有八|九会跟安妮.博林离婚。”不得不说,玛丽公主对于亨利八世还是有些了解的,甚至开始担心起伊丽莎白公主的未来:“要是莉兹变成了私生女,她的下场可不会好过亨利.菲茨罗伊。”   “但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儿去。”历史上的亨利八世渣归渣,但是考虑到他的儿女少得一掌就能数清,所以还做不出拒之不养的事情,顶多是对伊丽莎白公主进行待遇降级。   况且对于生子狂魔的亨利八世而言,婚生女和私生女的差别并不大,更别提伊丽莎白公主的母亲又不是什么势力惊人的外国公主,所以亨利八世对她的重视程度远不及前三个孩子。   “如果真到了那天,让莉兹搬过来跟我们住吧!”玛丽公主终究是心软道:“安妮.博林不是离婚后可以回到母国的外国公主或者女公爵,父亲绝对会在抛弃她的那一刻,就将她终身囚|禁在修道院里。而莉兹……”   “父亲不会想见母亲被抛弃的私生女。”威廉.都铎接口道:“你要是愿意做她的临时监护人,无论是父亲还是新王后都会松口气,前提是安妮.博林真的倒台。”   “……威廉,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玛丽公主觉得自己的弟弟太过于早熟,让她偶尔会产生一种熟悉的恐惧感。   “老实说,我不认为安妮王后这次会顺利生下个儿子。”威廉.都铎记得后世关于亨利八世的猜测之一,就是他患有梅|毒或者麦克劳德综合征,后者是一种在阳性凯尔抗原携带者身上才有可能发作的疾病,会导致后代的存活率极低,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在20到24周内流产。   这也恰好解释了都铎家极高的男性夭折率。   别的不说,从亨利八世的母系来看,约克的伊丽莎白有两子两女活至成年;白王后伊丽莎白.伍德维尔有十二个孩子活至成年;而卢森堡的杰奎塔有十个孩子活至成年。   父系那边,玛格丽特.博福特因为十三岁生育而导致终身不育,估计这也是都铎一家基因不好的主要原因,再加上亨利六世是个智力缺陷者,瓦卢瓦的凯瑟琳那边有一堆近亲通婚留下的家族遗传病。   所以亨利八世的子女缘不丰还真不能怪女方。   毕竟六个妻子里,除去死的太早的凯瑟琳.霍华德,其余人都已经证明了自己在生育方面不仅没有问题,甚至还称得上优秀。   而六个王后里最绝的莫过于凯瑟琳.帕尔,亨利八世死后不到一年她就高龄怀孕并生下了一女,估计将地下的亨利八世的脸都打肿了。   “你又不是女人,哪里懂得这些事。”玛丽公主并不相信威廉.都铎的话,毕竟在这个时代里,流产就是女人的错,而亨利八世又不是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在外人看来,安妮.博林生下一个王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一个流产后不到一年就再次怀上的女人,怎么可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威廉.都铎叹息道:“你看看她这些年过的日子,两年前生下莉兹,去年流产过一次,而今年又怀上了。白厅宫里也不是什么养胎的好地方,而博林家和霍华德家……”   玛丽公主想到那两个卖女求荣的家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们只会在乎安妮.博林能不能生下一个约克公爵,而父亲那边……”   玛丽公主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闯进来的布莱恩夫人脸色微变地打断了姐弟间的谈话:“克伦威尔先生和萨福克公爵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在比武大会上摔下马背,现已昏迷不醒,所以要您和公主即刻返回伦敦。” 第39章 第 39 章   托马斯.莫尔被处死的那天早上,亨利八世让托马斯.克伦威尔陪着他在汉普顿宫的花园里散步。清晨的阳光像是蒙上白纱的维斯塔女神, 让亨利八世有种看不清, 摸不到的焦躁感, 同时也令他联想到了当下的英格兰,并对自己的宗教改革产生了强烈质疑。   对此, 亨利八世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可是汉普顿宫里只有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嘴巴最为牢靠。至于他本该亲近的妻子与挚友,则是偏向性太过于明显,让亨利八世很难跟他们说到一块去。   当然, 他也知道自己的秘书长是个新教徒,只是在表象上显得很中立, 但是托马斯.克伦威尔足够识趣也足够有能力,所以亨利八世假装不知道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宗教立场,一如既往地重用他。   “按照您的吩咐,我给莫尔大人的行刑者送去五英镑的小费,让他将斧子磨得锋利点, 能够一击致命。”好的秘书永远能猜到主人想要什么, 所以托马斯.克伦威尔只是推动了托马斯.莫尔的死刑判决, 并不像自作主张的博林家那般,死死得咬住托马斯.莫尔的亲朋好友不放,摆出一副不斩草除根,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这让私心里并不想处死托马斯.莫尔的亨利八世感到十分的恼怒, 所以默许了托马斯.克伦威尔将托马斯.莫尔的妻女送入萨福克郡的安排, 甚至还以玛丽公主的名义, 给玛格丽特.莫尔送去一个凯瑟琳王后曾用过的金杯,好让这些可怜的浮萍能感到安心。   “克伦威尔,我最近总是回忆起从前的时光。”亨利八世注视着地上的两道孤零零的影子,第一次发现自己早已年华不在,身边的亲人朋友也所剩无几:“我还记得刚登基那会儿,我是全英格兰最快乐的男人。因为我有能一起打猎的朋友,一起研究天文学的知己,还有能为我操持一切的贤妻。”   “当我和莫尔,查尔斯拿着酒杯在窗户边绘制星图,畅想未来时,凯瑟琳就带着玛丽(萨福克公爵夫人)和玛格丽特.莫尔小姐在隔壁的屋子里聊天下棋,或者做些针线活。我还记得凯瑟琳她们根据我们绘制的星图去缝了个极为精美的挂毯,只可惜……”   亨利八世没有继续说下去,眼里的温存也逐渐被冷酷所替代。   托马斯.克伦威尔猜测那个星图挂毯肯定跟安妮.博林脱不了干系,所以也很知趣地没有多问。   “我打算将今年的狩猎提前,最好再办一场比武大会。”亨利八世拍了拍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肩膀,决定不去想那些让人不快的事:“威廉马上就十岁了,也是时候给他挑个教授武艺的骑士,以及一匹配得上英格兰王子的骏马。”   “至于你。”亨利八世注视着自己最信任的秘书,后者一如既往地低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内心里正在想什么。   “博林家和诺福克想要将伊丽莎白许配给法国的埃尔伯夫侯爵(洛林公爵的幼子),但是我们都清楚,这只是她们的一厢情愿。”亨利八世很清楚安妮.博林的声名狼藉可不仅限于国内,所以洛林公爵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有这样一个岳母——即便伊丽莎白是英格兰公主,可是高傲的,有独立统治权的洛林公爵也看不上她。   “比起伊丽莎白,我更想让玛丽嫁入洛林公国,所以由你去跟他们谈判。”亨利八世一直都没放弃对法国王位的诉求,所以想从洛林公国入手:“你去谈下玛丽和洛林公爵的长子弗朗索瓦·德·洛林的婚约,并且告诉他们,我愿为此支付十五万英镑的嫁妆。当然,为了给你一个适合谈判的身份,我会在今年圣诞节后给你册封爵位。”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明白这是亨利八世给的甜枣,所以要极力避免办事不利会迎来国王的大|棒。   而让托马斯.克伦威尔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为玛丽公主的婚事奔走,便要面对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亨利八世在与亨利.诺里斯爵士进行长|枪比赛时坠马,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惧与混乱。   “给我让开,都给我让开。”还没换下戎装的萨福克公爵十分粗暴地扒开了围观人群,咆哮着让医生和神父过来查看亨利八世的伤口。   “我的天啊!我的老天啊!”医生费力地解下亨利八世的头盔,将他的链子甲扯开,露出国王满是鲜血的面容,然后将手指放到亨利八世的鼻尖下,试探他还有没有呼吸。   “国王还活着,国王还活着。”医生如释重负地喊了一声,萨福克公爵立刻叫来两位身高体壮的骑士将泥地上的亨利八世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将他一路护送回国王的帐篷。   站在人群后的托马斯.博林见状,在乔治.博林的耳边小声低语道:“你去通知王后,让她提前将威尔士亲王接到身边。如果国王陛下真有什么不测,威尔士亲王继位,我们必须确保摄政者里不仅有玛丽公主和萨福克公爵,还要有我跟王后。”   “可是威尔士亲王真的愿意跟我们走吗?”乔治.博林从没像今天这么紧张,尤其是在看到托马斯.克伦威尔凑到萨福克公爵的身边说了什么,导致萨福克公爵立刻让小帕尔爵士离开帐篷后,求生欲使得乔治.博林等不及父亲的回答便追了出去,向着汉普顿宫的方向横冲直撞。   好不容易挤到国王身边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早在进帐篷前就弄丢了自己的帽子,看着桌子上生死未卜的亨利八世,只能强迫自己尽快镇定下来:“老天啊!他可千万别出事。”   现在的威尔士亲王还只是个孩子,就算是成年的玛丽公主为其摄政,姐弟两也很难应付国内外的豺狼虎豹。   一旁的萨福克公爵则是不断按压着亨利八世的胸口,希望用军中的急救方法让国王尽快苏醒过来:“别放弃啊!亨利。伟大的英格兰国王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头脑风暴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注意到远处的博林父子正在窃窃私语什么,于是大着胆子与正在给国王急救的萨福克公爵说道:“阁下,请您立刻派人将威尔士亲王和玛丽公主接回伦敦。如果国王陛下有什么意外,我们得保证威尔士亲王顺利登基,并且由您和玛丽公主为其摄政。”   萨福克公爵刚想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骂一句“去你妈的”,结果一回头便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远处的博林父子,整个人立刻清醒了不少。   别看安妮.博林作天作地,弄得汉普顿宫上下都怨声载道,但只要她一天是英格兰王后,就对国王的子嗣拥有仅次于国王本人的监护权。   即便亨利八世从没让安妮.博林抚养过威尔士亲王,并且还定下了威尔士亲王的临时监护人,但只要《继承法案》上没有详细说明这一点,博林家和诺福克公爵就有机会钻空子。   “小帕尔先生,你赶紧带人去将威尔士亲王和玛丽公主接回伦敦,绝不能让诺福克公爵或是王后将他控制住。”萨福克公爵拉过威廉.都铎留在圣詹姆斯宫的随从威廉.帕尔爵士,然后与托马斯.克伦威尔难得和气地说道:“也请你去通知议会的各位大人,让他们认真考虑下威尔士亲王的摄政人选,绝不能让王后和诺福克公爵将英国上下都把持住。”   难得和萨福克公爵达成一致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将国王拜托给萨福克公爵,自己则是赶回白厅宫,准备之后的各项事宜。   至于汉普顿宫那边,自怀孕后就甚少离宫的安妮.博林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直到匆匆赶来的乔治.博林告诉她国王坠马一事,她才坐实了内心的慌张与恐惧,然后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发出母兽临终般的嘶吼。 第40章 第 40 章   恍惚间, 亨利八世看见自己的一生正如走马观花般闪过。   首先是他记忆里最陌生的父亲, 拉着一张别人欠了他大几百万英镑的长脸, 坐在枯木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亨利八世, 随即摇了摇头, 无比失望道:“我以为你会死于战场或者疾病,再不济也是被刺身亡,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愚蠢至此。亨利, 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面对父亲的质疑,执政多年的亨利八世似乎还是那个惧父如虎的约克公爵,直到亨利七世起身离开后, 他都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什么,而是看着约克的伊丽莎白紧接着坐上枯木的椅子, 冲着他摇了摇头, 好像很遗憾道:“我所有的孩子里, 你是最像我父亲的那个,但是亨利, 你也会因此迎来毁灭。”   说罢,约克的伊丽莎白也没去等亨利八世的回答,而是和丈夫一样,在说完话后便起身离开。   阿拉贡的凯瑟琳是第三个坐上枯木椅子的人。她看上去比亨利八世上次见到她时要年轻了不少, 那头漂亮的金棕色长发上缀着西班牙的石榴花, 娇美的面容被精美的镂空白纱挡了一半, 但却掩盖不住曾让亨利八世为之痴狂的温柔与坚定。   “凯瑟琳, 我最亲爱, 最甜蜜的凯瑟琳。”亨利八世突然有了开口的语气,终于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甚至想要去触碰阿拉贡的凯瑟琳。   “回去吧!亨利,回去吧!”阿拉贡的凯瑟琳将双手格挡在胸前,拒绝亨利八世的靠近:“你此刻还不属于天堂,所以别抛下英格兰,还有我们的孩子。”   亨利八世停在阿拉贡的凯瑟琳面前,看着她轻轻摘下头上的白纱,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他在哥哥的婚礼上陷入了爱河,然后便再也无法将目光从阿拉贡的凯瑟琳身上挪开。   “我还是会在上帝面前为你祈祷。”阿拉贡的凯瑟琳起身给亨利八世行了一礼,然后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所以亨利,别忘了做一个好父亲,好国王。”   …………   “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我,我不知道。他可能是在坠马时伤到了脑子,或许,或许会一直不醒。”   “荒唐!英格兰国王绝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他一定有上帝的保佑,绝对能逢凶化吉。”   昏睡中的亨利八世被周围的吵杂声扰得眉头紧皱,在意识逐渐清明后,能分辨出争吵的两个声音分别属于医生和萨福克公爵。   “加油啊!亨利。堂堂英格兰国王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还没征服苏格兰,法兰西,乃至更遥远的地方。”   亨利八世感到自己的胸口处被压得喘不过气,最后忍无可忍地咳出一口闷气,眼睛骤然睁大道:“凯瑟琳!!!”   围观的人群见状,自是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天佑我主。”“天佑国王。”   最靠近国王的萨福克公爵赶紧将国王扶了起来,然后叫人将担架抬来。   “玛丽和威廉怎么样了?”亨利八世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基本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容易出事的就是王位继承人。   尤其是未成年且不是现任王后所出的王位继承人。   “你去将他们接来了吗?”亨利八世紧紧握住萨福克公爵的手,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博林家的两个鼠辈呢?他们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篡位机会。”   “威尔特郡伯爵(托马斯.博林)让他的儿子,罗切福德子爵(乔治.博林)将您的事转告给王后陛下,但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先生担心他们会抢先控制住王储,所以让小帕尔爵士去威尔士接人。”萨福克公爵看着亨利八世就手灌了杯酒,顺带吐出一口血水:“克伦威尔有没有在我昏迷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萨福克公爵感到脖子后一阵发麻,抬眼便看见亨利八世冷意十足的眼睛:“我记得自己曾跟他说过特殊情况下的各项安排,他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吗?”   “……克伦威尔先生想让我和玛丽公主替威尔士亲王摄政,并且将王后和诺福克一系排除在摄政团之外。”   “还有呢?”   “还有便是尽快办妥玛丽公主和洛林公爵之子的婚姻,以防法国趁虚而入。”萨福克公爵不知道亨利八世为何会突然怀疑托马斯.克伦威尔,但是考虑到后者确实是站在威尔士亲王这边,所以萨福克公爵还是下意识地替托马斯.克伦威尔说了些好话。   “他倒是稳妥。”亨利八世轻轻哼了一声,又稍作休息了下,便让人启程回汉普顿宫,结果半路就收到一个让他心情不美妙的消息。   “陛下,汉普顿宫传来消息,说是王后陛下又流产了。”提前过来迎接国王的佩吉爵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亨利八世的脸色,后者并没有立刻表态,直到佩吉爵士的冷汗滴落到坐垫上,才轻轻呲了一声,不满道:“我算是看清楚了,她总不会给我带来喜悦的消息,而是乐于将一切都变得更糟。”   说罢,亨利八世有些玩味道:“她这次的解释是什么?因为太爱我,太担心我了,所以才会流产?”   佩吉爵士没法回话,因为安妮.博林还真是这么说的,甚至罗切福德子爵也是这么想的。   “掉头去白厅宫,我不想看到王后那张讨人厌的脸。”亨利八世疲惫地扶住额头,让佩吉爵士给他留点私人空间:“顺便告诉诺福克公爵,让他把宫里的几个霍华德女孩带走。”   “不管是他的侄女还是外甥女,总之我不想见到霍华德家的任何一张脸,也不想让博林父子在我面前晃悠。”亨利八世的命令让佩吉爵士感叹王宫的天空真是一天一个脸色。   而当他将国王的命令告之病床上的安妮.博林时,这位流产后都没等到丈夫安慰的女子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像僵尸一样地盯着幔帐。   再也哭不出来。 第41章 第 41 章   威廉.都铎赶回伦敦时, 白厅宫里的氛围像是投放了凝固剂的冰水, 每个人的脸上都好像带了张死亡面具, 看得玛丽公主心里发怵。   “弗朗西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玛丽公主悄悄拉过表妹的手, 与她在楼道边小声交谈道:“怎么没看见王后?而且宫里的侍女们也少了大半。”   弗朗西丝.布兰登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后才悄悄道:“还不是汉普顿宫里的那个女人又流产了,而且还恰在国王陛下出事后流产, 这不是给人添堵嘛!”   “那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让她别跟回来,而且还把霍华德家的女孩全都逐了回去,只留下几个跟博林家没关系的侍女服侍王后。”弗朗西丝说着, 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怜悯道:“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宫里现在没人会把她当回事, 也不知赫特福德郡那边会不会怠慢莉兹。”   “我会托小帕尔先生去看看莉兹, 必要时,我会请国王陛下让我来监护莉兹。”玛丽公主决定为妹妹做些什么, 可是她刚将这个想法告诉弗朗西丝.布兰登,后者便摇摇头道:“恐怕国王陛下不会如你所愿,因为他已经决定将你许配给洛林公爵的长子,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带你去加莱跟弗朗索瓦.德.洛林会面, 这也是我会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瞧着表姐爆红的脸色, 弗朗西丝.布兰登揶揄道:“听说小洛林公爵是个有着军人体魄的强壮小伙子, 而且还比你小三岁。”   “别说了, 这些都还没落实呢!”玛丽公主已经十九岁了, 身为英格兰国王的长女兼王储的姐姐,她在婚姻市场上有着非常高的价值,所以之前谈婚论嫁的对象都是法国王太子和西班牙皇帝。小洛林公爵跟前两者相比逊色了不少,但是考虑到洛林公国的自治性和特殊的地理位子,两人也算是般配。   “什么没落实呀!我父亲和克伦威尔先生都已经在商量与洛林公爵会面一事,估计圣诞过后,你就得启程去加莱。”弗朗西丝.布兰登十分肯定道:“等你的婚事谈妥了,汉普顿宫的那个女人也差不多该让位了。”   “等等,父亲打算跟安妮.博林离婚?”玛丽公主觉得她回宫一次所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因此整个人晕晕乎乎道:“他找到新王后的人选了?”   “目前还在观望中,毕竟你也知道,欧洲的绝大部分公主都不会对一个已经有儿子的老年国王感兴趣……除非是太穷了。”弗朗西丝.布兰登眼珠乱转地调侃了一句,惹得玛丽公主佯装发怒地打了她一下,娇嗔道:“这种事你也敢说出口?以后可别这样了。”   “是,公主殿下。”弗朗西丝.布兰登正儿八经地给玛丽公主行了一礼,结果一转身便看到了威尔士亲王,后者平静地冲着她微微颔首道:“表姐。”   “殿下。”虽然在政治立场上,弗朗西丝.布兰登是铁打的威尔士亲王党,但是私底下,她对威廉.都铎有种天然的惧怕,甚至都不太想跟这个幼时长住于她家的表弟相处。   好在威廉.都铎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所以及时给了自己的表姐一个台阶下:“布莱恩夫人正在整理玛丽在白厅宫里的住处,我想表姐你作为玛丽在白厅宫里的侍从女官,可以去帮一下布莱恩夫人的忙。”   “是。”如释重负的弗朗西丝.布兰登小跑着离开了威廉.都铎的视线,惹得玛丽公主哭笑不得道:“弗朗西丝看你的眼神,可比看萨福克公爵时要来的恐惧得多。”   “或许是因为我长得太像母亲了,所以弗朗西丝表姐总会联想到她那严厉的教母。”威廉.都铎刚从国王的寝宫里回来,此刻正有一堆话要与玛丽公主细说:“想必你已经知道父亲要与洛林公国联姻一事,所以议会已经开始准备你的嫁妆。”   “听起来像是一笔大买卖。”玛丽公主知道亨利八世想借着她的婚姻刺入法兰西的咽喉,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对未婚夫的美好幻想:“如果我不喜欢洛林公国,婚后也可以住在加莱。”   “待你出嫁后,父亲会把加莱的一座城堡送给你。”按照惯例,外嫁的公主理应由她的兄弟或者最亲近的男性长辈送嫁,但是亨利八世的身体状况并不支持他进行长途跋涉,而威廉.都铎又是国王唯一的合法儿子,所以亨利八世并不想让威廉.都铎远离英格兰岛屿——即便加莱也是亨利八世的领地:“不出意外的话,为你送嫁的将是诺丁汉伯爵(亨利.菲茨罗伊)和萨福克公爵。另外,弗朗西丝表姐会随你去加莱,直到你与小洛林公爵正式成婚后,她才会返回英格兰。”   “这些都是其次,父亲怎么样了?”玛丽公主一直都很担心亨利八世的身体状况,毕竟她在赶来伦敦的路上听说了国王坠马时情形,并且得知亨利八世昏迷了两个小时才苏醒,还在腿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   “医生已经给父亲做过检查,确定他只是伤到了腿,其余地方都无事。”威廉.都铎亲眼看见亨利八世接受治疗,并且发现那位据说失宠的珍.西摩小姐又出现在了国王的身边。   “父亲的新王后应该就是珍.西摩小姐。”威廉.都铎语气一转道:“等父亲甩掉安妮.博林,就会迎娶她。”   “等等,弗朗西丝不是说父亲还没确定新王后人选吗?”玛丽公主难以置信道:“虽然珍女士是个虔诚的好姑娘,但是……”   玛丽公主很难相信曾服侍过她母亲和安妮.博林的虔诚侍女,如今会成为国王的情妇,然后有朝一日会成为她们的继母。   “但是她的身份不够高贵?”威廉.都铎轻描淡写道:“博林家的身份也不够高贵,可父亲就是娶了安妮.博林。并且对于国王而言,身份的变化只是一个册封礼的事情。相比高贵的出身,他更在意新王后是否温顺且能生下约克公爵。”   玛丽公主想到安妮.博林登上后位时,威廉.都铎曾与她说过的话,于是下意识道:“如果珍.西摩小姐和安妮.博林一样让父亲屡次失望,那么父亲甩掉她的难度绝对小于甩掉一位外国公主。”   威廉.都铎没有回答玛丽公主的话,但是浑身发寒的后者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42章 第 42 章   再次回到国王身边的珍.西摩很清楚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安妮.博林的缘故, 她遭到侍女们的排挤, 尤其是在爱德华.西摩“抢了”本属于罗切福德子爵的官职后, 有关于她是国王情妇的说法喧嚣尘上,甚至连西摩兄弟也是有意引导人们往这个方面去想,好让白厅宫里的人都明白, 博林家已倒, 西摩家将取而代之。   “你们简直是疯了,疯了。”无力阻止父兄的珍.西摩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手中紧紧握着亨利八世送给她的挂坠盒,表情痛苦得似乎随时都会昏厥过去:“我一定会被王后撕碎, 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可怕。”   “冷静点, 我的妹妹。那个在汉普顿宫里的女人一时半会儿都没法回来。而且在国王的眼皮子底下,你有什么可惧怕的?”爱德华.西摩已经从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口中得知了国王想要换一任妻子的念头,所以对珍.西摩的未来充满期待:“比起担心安妮.博林那个贱人, 你更应该将心思放到国王身上。”   “爱德华,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珍.西摩虽然愚笨, 但也能猜到兄弟的想法, 整个人都被他们的狂妄念头吓得跌坐到椅子上:“我,取代王后???”   不是珍.西摩有意贬低自己,而是她跟亨利八世的前两任王后相比, 实在是没有什么亮眼之处。况且安妮.博林的下场还历历在目,珍.西摩可不认为自己要是哪天让亨利八世感到失望, 其下场会比安妮.博林要好:“你们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面对珍.西摩的怒骂, 爱德华.西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一副这又如何的架势:“夺权上位本就是随时掉脑袋的买卖,无论是在白厅宫还是战场上,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你为什么不像个男人一样地上战场?”   “因为现在无仗可打,而且攒军功上位来的太慢,远不及做王后的收益高。”爱德华.西摩冷冷道:“看看博林一家从安妮.博林的身上得到了什么,我怕是在战场上厮杀个十几年也达不到这般高度。   珍.西摩无法反驳爱德华.西摩的话,但是求生欲又让她不想坐上满是荆棘的王后宝座:“我就一定要当王后吗?”   爱德华.西摩冷冷地点了点头,直接斩断了妹妹的最后一丝希望:“你若是不想当王后,也不想当情妇,那么下场就只有修道院。”   “西摩家承受不起国王的怒火,而英格兰境内也没人敢娶惹怒国王的女人。”爱德华.西摩相信自己的妹妹很快就会做出正确选择。   而珍.西摩也如他所愿那般并没有犹豫太久,便回到了亨利八世的身边。   真是个让人乏味的女人。   …………………我是分割线……………………   “国王陛下应该会在玛丽与小洛林公爵的婚事拍定后,再去处理与王后离婚一事。”回到圣詹姆斯宫的威廉.都铎给今年的大事件列了张表,将其递给理查德.克伦威尔:“我记得莱尔子爵的长子约翰.达德利先生曾随国王陛下参加了在加莱举行的,与弗朗索瓦国王的会晤。稳妥起见,我希望克伦威尔先生能将约翰.达德利先生安排进送嫁的队伍。”   “另外,国王陛下在与安妮.博林解除婚姻后,你们打算将她送到哪儿?”威廉.都铎很关心伊丽莎白公主在其母被废后的待遇问题,但是表面上,他得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免得被诺福克公爵发现了什么,然后给他泼盆脏水。   “考虑到国内的修道院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摧毁,我父亲打算将王后安排到远离政治中心的莫尔城堡,但是国王陛下……”理查德.克伦威尔吸了口冷气,很难想想亨利八世会翻脸无情至此:“国王陛下并不想轻轻放过王后,所以还没同意父亲的提议。”   “如果安妮.博林还想为自己或是莉兹再做点什么,最好在国王与她离婚前努力表现出忏悔的样子。”威廉.都铎不确定安妮.博林是否会像历史上那样,被亨利八世以通|奸、叛国的罪名处死,但是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诺福克公爵也有意让王后陛下主动放弃自己的婚姻,但是二人间一直都没谈妥。”理查德.克伦威尔压低声音道:“汉普顿宫的眼线来报,说是王后陛下还不想这么快就放弃自己的地位,并且有意放手一搏。”   “怎么,她们想逼宫?”威廉.都铎并不认为安妮.博林有放手一搏的资本,毕竟她最倚赖的诺福克公爵都开始放弃她了,还有谁愿意去支持一个失去宠爱又毫无背景王后。   “我父亲也不愿这么想,只是……”理查德.克伦威尔越发难理解安妮.博林的近日举动,觉得这位博林家的王后即使没疯,也差不了多少:“汉普顿宫里有些关于王后陛下的不好流言,说是亨利.诺里斯爵士在拜见王后陛下时,提到了国王陛下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他会迎娶王后陛下为妻。”   “然后成为我的继父或者摄政王?”威廉.都铎的瞳孔微微一缩,整个人战略性后仰道:“有关于国王陛下的死亡猜测就足以构成叛国罪,她这是嫌命长吗?”   “萨福克公爵已经将此事汇报给了国王陛下,只是我们还没有关于王后陛下意图加害国王陛下的证据。”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话还没说完,玛丽公主便推门而入道:“威廉,父亲要把汉普顿宫的那个女人接回来。”   “可是她不是已经失宠了吗?”威廉.都铎示意理查德.克伦威尔先下去,然后亲自给玛丽公主倒了杯水,让她舒缓下自己的情绪:“父亲不会这么快就原谅她,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导致父亲与安妮.博林暂时和解。”   “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那个女人还怀着国王的孩子。”玛丽公主本想借着国王想与小洛林公爵联姻之际,将伊丽莎白公主接到自己身边,或者建议国王让伊丽莎白公主搬去北英格兰与埃利诺.布兰登同住。后者不仅是萨福克公爵的次女,亨利八世的外甥女,更是伊丽莎白公主的表姐兼嫂子,所以亨利八世也不会拒绝让埃利诺.布兰登照顾伊莉莎白公主。   总之比让伊丽莎白公主被人怠慢或是跟着安妮.博林学了一身的坏毛病,玛丽公主更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可谁料玛丽公主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安妮.博林却杀出这么一遭。   “安妮.博林不是已经流产吗?她是怎么在国王都不与她同寝的情况下怀孕的?”威廉.都铎绝不认为亨利八世是个能戴绿帽子的人,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安妮.博林到底是怎么怀孕的。   “医生说她怀的是双胞胎,所以上次流产只是没了其中一个孩子,剩下的那个还在肚子里慢慢长大。”玛丽公主来找威廉.都铎前,曾看见珍.西摩脸色苍白地为亨利八世处理腿上的伤疤,感叹平静没多久的宫里又要鸡飞狗跳起来。 第43章 第 43 章   托马斯.克伦威尔第一次见到安妮.博林时, 对方还是亨利八世最宠爱的情妇, 在白厅宫里过着比凯瑟琳王后更金尊玉贵的日子。而那时的托马斯.克伦威尔也没混到亨利八世的身边, 还在为支持凯瑟琳王后的沃尔西主教服务,并且在入宫时没少被博林父子刁难。   时隔多年,托马斯.克伦威尔依旧记得他第一次被安妮.博林叫去回话时的场景。   当时的安妮.博林远比现在年轻, 自信, 且富有魅力。   国王的宠爱让安妮.博林的身边永远不缺弯到贴地的脊梁,以及每天不重样的赞美声。   哪怕当时的王后还是阿拉贡的凯瑟琳,但是在白厅宫里往来的人们都已经默认了安妮.博林的女主人地位,甚至看着她像王后一样住进仅次于国王的卧室, 带着比王后还多的侍女在公共场合招摇过市。   而现在, 安妮.博林真的成了王后,但却过着远不如做国王情妇时的日子。   她那由国王的宠爱所构建的权力在一次次的流产中轰然倒塌,如今正如惊弓之鸟般畏缩于宫廷的一角, 看着珍.西摩就和当年的她一样,以侍女之身, 在亨利八世的身边行使着妻子的权力。   托马斯.克伦威尔冲着上首的安妮.博林行了个脱帽礼, 后者在怀孕后显得苍老了不少,哪怕是扑上厚重的铅粉也掩盖不了眼角的细纹和松垮的皮肤。   经常卧床的日子使得安妮.博林的四肢变得僵硬又脆弱,令她习惯性地佝偻着腰, 突出显怀腹部和不再丰满的胸口。这让托马斯.克伦威尔联想到了怀孕的骷髅,感叹这位在舞会上灵巧如黄鹂的女士, 怕是再也不能让国王沉浸在她动人的舞姿里。   “你看上去很失望。”安妮.博林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她看着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眼神和几年前一般无二, 依旧带着贵族对平民阶级的轻蔑与冷漠:“你期待着国王死于坠马, 然后你就可以和萨福克公爵一起,借着摄政之名将我投入伦敦塔或者斩首。”   安妮.博林说着还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依旧带着让人熟悉的法兰西式妩媚:“可惜我没那么容易倒下。”   说罢,安妮.博林招来一个侍女,让她扶着自己走到托马斯.克伦威尔面前,仰着头一字一顿道:“我花了七年才走到这一步,所以谁都别想让我放弃一切,谁都别想!!”   话到最后,安妮.博林的声音趋近于尖叫。   托马斯.克伦威尔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妮.博林满是倔强的憔悴脸蛋,开口道:“我的身份还不足以为威尔士亲王摄政,所以国王陛下选中的摄政者不是我,而是玛丽公主和萨福克公爵。”   “啧!这有什么区别吗?”安妮.博林盯着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眼神让人发怵,以至于后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横竖你们都想让我死,所以无论是玛丽,萨福克,还是你,其实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哦!对了,还有那个珍.西摩。”   安妮.博林摇晃着脑袋,像是喝醉酒一般让扶着她的侍女差点站不稳。   “那个婊|子想像我一样登上王后的宝座,但是我会告诉她,这一切都没那么容易。我会在生下约克公爵后就将那个婊|子投入伦敦塔,或者大发慈悲地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让她挂着‘国王的婊|子’的牌子,然后走遍伦敦的大街小巷,直到所有人都知道西摩家的真面目。”   “还有你,托马斯.克伦威尔先生。”魔怔的安妮.博林想象着复宠后的美好日子,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发出怨毒的笑声:“你是个新教徒,对吧!”   托马斯.克伦威尔瞥了眼在场的几个侍女,恭敬道:“我只遵循吾王的教导。”   “呵!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安妮.博林不屑道:“新教徒也好,天主教徒也罢。反正在国王坠马之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威尔士亲王身上。就连我的那位好舅舅,也是忙不迭地向威尔士亲王示好,真是比国王的猎犬还会顺势而为。”   “如果您没有什么要紧事,请允许我先行告退。”托马斯.克伦威尔没兴趣在这里听着安妮.博林神经兮兮的抱怨,但是出于威尔士亲王的意愿,还是尽职尽责地建议了一句话:“就算是为了伊丽莎白公主,也请您再考虑一下放弃王后之位一事。”   “国王对你的容忍不会持续太久,趁着他没主动发难之际,给你的女儿留点退路。”托马斯.克伦威尔临走前特意看了眼安妮.博林的肚子,结果一出门便听到了瓷器的脆裂声,以及一道刺过厚重木门的控诉。   “我还是王后,王后!!!!”   “所以没人能爬到我头上。”   面对安妮.博林垂死挣扎的控诉,托马斯.克伦威尔只是建议宫廷医生多给王后开些有助于安睡的药物,防止她因情绪激动而伤到腹中的胎儿。   然而安妮.博林的疯狂与怒火还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珍.西摩因为服侍在亨利八世的身边而逃过一劫,但是她的两个兄弟就没有那么好运。   没资格搬进白厅宫的爱德华.西摩在伦敦的闹市里被人莫名其妙地捅了一刀,事后虽有相关人士对此进行调查,但是因为偷袭者跑得太快,而且将脸蒙了个密不透风,所以此事查到最后也成了无头公案。爱德华.西摩也只能自认倒霉地回去养伤,这让一直被他逼着讨好国王的珍.西摩不由得松了口气,走在宫里的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直到她迎面撞上了鬼魅一样的安妮.博林。   “王后陛下。”即使刹住步伐的珍.西摩庆幸自己没有碰到安妮.博林的肚子,但是后者在她弯腰的那一刻扯掉了她视若珍宝的挂坠盒,打开后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亨利八世的画像。   低垂着头的珍.西摩不敢去看安妮.博林的脸色,只觉得脖子后面像是有团火焰在燃烧。   “看来国王陛下是真的很喜欢你呢!珍女士。”安妮.博林抬起珍.西摩的下巴,长长的指甲掐入对方的脸颊,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真是平淡到让人乏味的面容。”   纵使珍.西摩再怎么怕安妮.博林,但是被情敌当众羞辱还是让她颇为不忿地反瞪了回去,就差让安妮.博林找张镜子看看她自己的脸,这让安妮.博林感到被挑衅地反手扇了珍.西摩一巴掌,直接在珍.西摩白皙的面容上留下明显的红印子。   “现在,滚回去告诉你的国王陛下,看看他会不会为你,一个被圈养的宠物做主。”安妮.博林轻描淡写地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甩到珍.西摩的脸上,最后在珍.西摩满是屈辱的表情中推开她的肩膀,狂笑着让珍.西摩屈膝送她离开。   待安妮.博林离开后,感觉自己受伤的脸颊犹如火烤一般的珍.西摩,第一次有了想将安妮.博林取而代之的念头,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迫切地希望安妮.博林死去。   而当她回到国王的寝室时,入目的全是兵荒马乱的一片,甚至都没法找到国王的身影。   “克伦威尔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了?”情急之下,珍.西摩抓住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手臂,后者的呼吸粗重地像是牛喘,整个人急得大汗淋漓:“英格兰境内有不少人患上了汗热病,而且很有可能蔓延到伦敦。”   “那,那国王陛下还好吗?”珍.西摩以为是亨利八世出事了,所以语气分外急切道。   “国王陛下没事,只是他在听完汇报后,腿上的旧伤复发,现在正昏迷不醒。”托马斯.克伦威尔打量着珍.西摩脸上的伤痕,迟疑道:“北英格兰的吉尔伯特伯爵传来消息,说是诺丁汉伯爵亨利.菲茨罗伊染上了汗热病,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更糟的是,他的妻子,萨福克公爵的女儿埃利诺.布兰登已经怀孕,所以吉尔伯特伯爵只能将埃利诺.布兰登送到还未爆发汗热病的伦敦,以免……”   托马斯.克伦威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珍.西摩很清楚他要表达的意思。   一旦亨利.菲茨罗伊死亡,那么国王陛下……   恍惚间,珍.西摩想到了安妮.博林得意洋洋的脸,直接栽倒在地上。 第44章 第 44 章   亨利八世是被腿上的旧伤痛醒的。   他一睁眼便看到宫廷医生正小心翼翼地刮着创口边的腐肉, 然后用一种特殊工具吸出里面的血水和脓汁, 看得亨利八世有种想呕吐的欲望。   “唔嗯………………”当寒光十足的手术刀再次割掉一块腐肉时,亨利八世疼得绷直了脚背, 然后抓紧身边的床单,恨不得抓过幔帐上的流苏咬在口里。   “给我快点。”   宫廷医生被亨利八世从喉咙管里憋出的怒吼吓得浑身一颤,差点一刀刺进国王的伤口。好在一旁的助手即使稳住了他不断发抖的执刀之手, 然后将一瓶草药粉末塞进宫廷医生的手里。   “哦!谢谢你,先生。”宫廷医生擦了下脸上的汗水, 将草药粉末调成糊状, 然后均匀地涂抹在亚麻布上,将国王的伤口处小心包扎起来。   结果这一过程又惹得国王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闷哼声, 甚至用受伤的腿往前一蹬,直接将宫廷医生踹倒在地。   “滚出去。”亨利八世的怒火使得宫廷医生和他的助手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国王的寝室。   等候在门外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进了房间, 极有眼色地为国王倒了杯烈酒, 以缓和他腿上的疼痛。   亨利八世就着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手灌了大半杯烈酒,看着自己的秘书将一个枕头塞到他受伤的腿下, 对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识趣感到非常满意:“谢谢你,先生。这样让我好受多了。”   “陛下,是否需要珍女士过来照顾您。”托马斯.克伦威尔并不希望国王有个三长两短,防止幼主继位会引得内政混乱, 外敌入侵。   “行了,我又不是没有心理承受能力的小伙子。”亨利八世对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那一丝丝满意立刻荡然无存, 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珍女士是个温婉柔顺的淑女, 但是她那浅薄的见识不足以抚平我精神上的空虚。”   说到这儿, 亨利八世又有些怀念阿拉贡的凯瑟琳,感叹他所遇见的女人里,只有凯瑟琳兼具王后的美德和让人欣赏的学识,而不像安妮.博林或者珍.西摩那样,总是缺了什么:“让珍女士暂时回家去吧!待我解决了眼下的一切,再将她接回白厅宫。”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刚想将国王的命令传递下去,便听见亨利八世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问道:“菲茨罗伊和埃利诺.布兰登怎么样了?”   烈酒下肚的国王并不像托马斯.克伦威尔想得那样脑子昏沉地想睡一觉,反而用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强作镇定的首席秘书,声音冷得像是威尔士的积雪:“告诉我,我的儿子和儿媳到底怎么了。”   “陛下,吉尔伯特伯爵已经派人将诺丁汉伯爵夫人送至伦敦,并且萨福克公爵已经向北英格兰派去最好的医生。”托马斯.克伦威尔说这话时,十分担心亨利八世会气急败坏地让人将他拖出去砍头。   但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在原地等了很久,才听见亨利八世的怒吼声。   “滚出去。”   托马斯.克伦威尔立刻和刚才的宫廷医生一样,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国王的房间,徒留亨利八世一人在屋里内痛苦地嘶吟着。   不知是为心痛,还是腿伤。   …………我是分割线……………………   毫无疑问,亨利.菲茨罗伊的病重才是亨利八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里,最为关注的事情。   年近五旬的国王从两段婚姻,十几位情妇那儿只得到两男两女,并且其中的一个男孩还是个命不久矣的私生子。   所以当威廉.都铎被人带到白厅宫时,亨利八世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捧着威尔士亲王的脸蛋想要查看他是否有任何的不适。   “他还好吗?”亨利八世询问负责照顾威廉.都铎的布莱恩夫人,后者有些忐忑不安道:“殿下至今都没有生病的迹象,我们会每天检查威尔士亲王的体温。”   虽然吉尔伯特伯爵并未说明诺丁汉伯爵的病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诺丁汉伯爵肯定熬不过这个夏季,否则吉尔伯特伯爵也不会将怀孕的诺丁汉伯爵夫人赶紧送往伦敦。   “即使是这样,你们也不能放松对他的关注,必须保证威尔士亲王不会接触到任何患病者。”亨利八世绝不允许亨利.菲茨罗伊出事后,威廉.都铎也紧跟着出事。甚至说得更残酷点,如果他非要失去一个儿子,那么最好是亨利.菲茨罗伊而不是威廉.都铎。   “是。”布莱恩夫人很清楚因为亨利.菲茨罗伊的缘故,圣詹姆斯宫内草木皆兵,唯恐威尔士亲王有个三长两短,国王陛下会将他们的脑袋串在伦敦塔的护城河边。   “这几个月别接待任何人,也别轻易出宫。”亨利八世前脚刚警告完威尔士亲王的侍从女官,后脚便放缓了语气嘱咐年仅十岁的威廉.都铎:“你要是有任何需求就让别人来回话,我会让克伦威尔保证对圣詹姆斯宫的各项供应。”   “好的父亲,也请您多保重。”威廉.都铎并没有在白厅宫里呆多久,便被布莱恩夫人送回到客人更少的圣詹姆斯宫。   “你去调些士兵守在圣詹姆斯宫外,别让一些不长眼的人混了进去。”亨利八世发誓要保护好他唯一的婚生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做多手准备:“让多塞特侯爵夫人照顾好我的儿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确保她能顺利生下我的孙子。另外,将王后身边的侍女再增一倍,禁止她在这段时间里接触那些不三不四的音乐家。”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抬头的那一瞬间与萨福克公爵微妙地对上视线,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决定了什么事,但却并没有马上达成一致。   “如果王后陛下在诺丁汉伯爵去世后生下一个儿子,那么亨利便不会与之离婚,反而会再次宠信博林一家。”当天晚上,住在白厅宫里的萨福克公爵将托马斯.克伦威尔请到自己的房间。   同样在场的还有珍.西摩和她的弟弟托马斯.西摩。只是前者一副惴惴不安的苍白模样,后者一张跃跃欲试的野心脸庞。   “而到那时,不仅是我们,想必珍女士还有西摩爵士也不会好过。”萨福克公爵说着,将目光投到西摩姐弟的脸上,然后将一瓶红色的药水轻轻递到珍.西摩的手边,吓得后者右臂一缩,差点碰到自己的兄弟。   萨福克公爵假装没看见珍.西摩的恐惧,在昏暗的烛光下恍若恶鬼:“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等着那个女巫生下儿子,然后你和你的父亲兄弟都会被斩首于伦敦塔内。”   “二,将那个女巫和她的兄弟送上断头台,作为对你勇气的报答,我和克伦威尔先生将会支持你成为英格兰王后。”萨福克公爵搞不懂亨利八世为何会看上平平无奇的珍.西摩,但是作为妻子,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顺,不多事。   既不会像阿拉贡的凯瑟琳那样让人戒备三分,也不会像安妮.博林那样咄咄逼人。   “那么珍女士,你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萨福克公爵玩味地看着犹豫不决的珍.西摩,以及恨不得替她做主的托马斯.西摩。   最后,在桌子上的蜡烛快要燃尽前,珍.西摩在一片黑暗中伸出手,将那瓶药水收入怀中。 第45章 第 45 章   1536年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年。   亨利八世的的私生子诺丁汉伯爵在患上汗热病的第二天便于睡梦中去世, 留给世人的,除去史书上的寥寥几笔, 便是一位悲痛欲绝的年轻妻子, 以及一个尚不知男女的孩子。   面对亨利.菲茨罗伊的死亡, 亨利八世表现得远比他在得知阿拉贡的凯瑟琳去世时还要悲伤, 几乎是一连几天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默默地舔舐伤口, 只让托马斯.克伦威尔定期过来汇报国内的各项事宜,然后将国王的回复转述下去。   然而,就算亨利八世悲伤至此,他也没有参加亨利.菲茨罗伊的葬礼。就连他私生子的生母伊丽莎白.勃朗特,也没有对亨利.菲茨罗伊的死亡表现出远超于亨利八世的悲伤,而是在哭过后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将注意力放到与丈夫所生的两男一女的身上。   因为国王没有对亨利.菲茨罗伊的葬礼做出任何安排, 所以吉尔伯特伯爵只能越权办理诺丁汉伯爵的葬礼。因为北英格兰的资源紧张,再加上没人想去触碰汗热病人的遗体,所以亨利.菲茨罗伊的仆人们将他的尸体拖进装满稻草的马车,运送到萨福克郡的弗瑞林姆教堂里秘密下葬。   如果埃利诺.布兰登不再改嫁, 那么百年之后, 她将与亨利.菲茨罗伊合葬在她父亲的领地。   与此同时, 亨利八世对埃利诺.布兰登的这一胎表现出极大的期待,甚至已经准备好在孙子出世后, 就将“他”的王位继承权排到威廉.都铎和安妮.博林还未出生的儿子之后, 并且让威尔士亲王和玛丽公主成为“他”的教父教母, 以增强后者的继承合法性。   然而亨利八世的期待还没付诸于行动, 埃利诺.布兰登便在她姐姐的宅邸里难产下一名女婴,在出生后的第三天被受洗为玛丽.菲茨罗伊,由她的姑母玛丽公主和姨母弗朗西丝.布兰登担任教母,威廉.都铎和亨利.菲茨罗伊曾经的监护人吉尔伯特伯爵担任教父。   得知埃利诺.布兰登生了个女儿,亨利八世大失所望的同时,也收回了亨利.菲茨罗伊的所有资产与年金,只是象征性地给了玛丽.菲茨罗伊六百英镑的年金当作抚养费,顺带还给了埃利诺.布兰登八千英镑的补偿。   “埃利诺.布兰登怎么样了?”威廉.都铎直到玛丽.菲茨罗伊的洗礼结束后,才被告之他成了小侄女的养父兼监护人。   这说出去也是件值得玩味的事,一个还未脱离监护的孩子去担任另一个孩子监护人?恐怕全欧洲也只有亨利八世能提出这么具有开创性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指望自己的独子真的去养孩子,而是将孙女直接丢给了多塞特侯爵夫妇,并且指派埃利诺.布兰登成为玛丽公主的侍从女官。   估计等玛丽.菲茨罗伊再大些,她的活动场所便是玛丽公主在加莱的王宫,或是亨利八世新王后的宫廷。   “诺丁汉伯爵夫人的恢复情况不是特别好,因为医生还不确定她是否会患上产褥热或者其他疾病。”理查德.克伦威尔刚替威尔士亲王给诺丁汉伯爵夫人送去些东西,瞧着埃利诺.布兰登卧床不起的样子,猜测这位女士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萨福克公爵大人有去看过她吗?”威廉.都铎知道现在除了玛丽公主和弗朗西丝.布兰登,几乎没人会在意埃利诺.布兰登的死活。   倘若她生下的是个儿子,那么别的不说,萨福克公爵和多塞特侯爵一定会为孩子的监护权大打出手。   然而埃利诺.布兰登还是令他们失望了,所以萨福克公爵抛弃了他的女儿。   即便医生宣称埃利诺.布兰登很可能会死于产后并发症,萨福克公爵也从没想过去看看他那可怜的孩子,而是在白厅宫里计划着将安妮.博林拉下马,然后等着凯瑟琳.威洛比给他生个儿子。   理查德.克伦威尔的摇头让威廉.都铎感到很不好受。   更糟的是,因为国内的疫情还未结束,所以亨利八世在圣詹姆斯宫外安排了不少侍卫,勒令威廉.都铎非召不得离宫,所以威廉.都铎也只能派理查德.克伦威尔不断来回于弗朗西丝.布兰登的宅邸和圣詹姆斯宫。   直到玛丽.菲茨罗伊出生两周后,威廉.都铎才得到一则噩耗。   “殿下,诺丁汉伯爵夫人已经去世了。”因为这几日都替威尔士亲王跑腿的缘故,理查德.克伦威尔消瘦了不少,原本白皙的皮肤也被晒得微微发红。   他进屋后冲着窗户边的威尔士亲王行了个脱帽礼,将一份未开火漆的信件交给威廉.都铎:“诺丁汉伯爵夫人临终前请求您成为她女儿的保护者,并且托多塞特侯爵夫人求助于国王陛下,希望由国王陛下来保管她女儿应继承的财富。”   “聪明的决断。”因为威廉.都铎背对着自己的缘故,理查德.克伦威尔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听着威尔士亲王的声音低沉了不少:“我想萨福克公爵在诺丁汉伯爵夫人临终前有意接管她的财产,对吗?”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知道萨福克公爵无情,但却没想到他会无情至此。   纵使埃利诺.布兰登还未继承萨福克一系的财产,但是有萨福克公爵夫人和诺丁汉伯爵的馈赠,再加上她自己的嫁妆,埃利诺.布兰登手上的资产也是相当可观的,这也是萨福克公爵出手接管诺丁汉伯爵夫人遗产的主要原因。   因为在中世纪及其后期,监护权就意味着你有权接手这个孩子所继承的遗产,并且在国王允许的前提下,决定对方的婚姻。   当然,作为监护者,你也必须担负起保护这个孩子的各项利益,教会他所有社会技能的职责。不过在大多数人眼里,一个富有的继承人,尤其是一个富有的女性继承人的监护权还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甚至有些人最后还娶了自己的被监护者(如萨福克公爵和凯瑟琳.威洛比),或者让被监护者与自己的儿女联姻,好让他们的财富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族。   恐怕这也是亨利八世让威廉.都铎来监护玛丽.菲茨罗伊的真正目的。   一是不让萨福克公爵手握一位王位继承人(弗朗西丝.布兰登已经出嫁,而且萨福克公爵夫人请求亨利八世成为她女儿的保护者),二是让玛丽.菲茨罗伊的财产暂时并入威尔士亲王一系。   甚至在玛丽.菲茨罗伊成年后,威廉.都铎也能借由侄女的婚姻来为自己谋得一位政治伙伴。   就像亨利八世将玛丽公主许配给小洛林公爵那样。 第46章 第 46 章   埃利诺.布兰登下葬后不久, 国内的疫情便有所好转。   伦敦到底是逃过一劫,没有像北英格兰那样,被洗劫了一部分人口,导致人人自危地不敢踏出家门一步,任由大批大批的农作物在田地里死去。   纵使都铎时期已经脱离了中世纪范畴,但是卫生环境并没有比中世纪末期强上多少。不管是拥挤的城市,还是能容纳一家老小吃喝拉撒的稻草房, 其实在本质上都是疾病的温床, 细菌的天堂。   就连富贵人家也是很少做扫除或者洗澡,毕竟铁锅在这个时代里不是家家都有的东西,而洗一次澡的柴火钱和人力费太高,所以平民更喜欢冷水擦身或是直接到河里游泳。   像亨利八世这样爱干净, 还爱泡药浴的国王绝对是欧洲的异类。   有时候, 威廉.都铎都怀疑亨利八世之所以叛出会天主教, 是因为天主教将洗澡并为“酗酒”,“暴食”一类的恶习,所以那些苦行僧身上总有股难闻的味道。   威廉.都铎想要改变人们的卫生习惯和妇女们的生产环境。   在二十一世纪, 你无法想象一位医生术前不洗手,或是产妇保胎时必须要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呆上数个月。   就这情况, 哪怕你能活过十六世纪的奇葩治疗方法,也不一定能挺过术后的感染并发症。   然而长久以来的观念岂是一朝一夕就推翻的。   就和推广土豆种植一样, 威廉.都铎打算先在威尔士试水, 等技术成熟后再引到其它地方。   至于怎么让平民接受他的观点……   威廉.都铎:查理表兄我需要你。   甭管谁来质疑, 只要打上这是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的世界中心引来的新观念, 西班牙皇帝试了都说好的印记,威廉.都铎还是能在通信不发达,对外交流相对保守的威尔士里忽悠一波。等时机成熟后,就算有人戳破他的谎言,但有实例作证,平民也不会听传教士在哪里瞎掰掰。   毕竟美好的死后生活哪有当下重要。   然后在天主教徒铩羽而归后,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新教观念便更能被平民接受——毕竟有个不花钱的心里安慰比没有要来的好,况且被推倒的修道院里也有一部分资产属于人民,而谁又能拒绝这种白得的诱惑。   “殿下,王后陛下发动了。”就在威廉.都铎想着自己的改革大计,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威尔士时,理查德.克伦威尔匆匆来报道:“国王陛下让您和玛丽公主赶紧去白厅宫见证约克公爵的诞生,并且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也准备好《赞美歌》,就等王子一落地便举国欢庆。”   因为亨利八世有意借着约克公爵的诞生,来扫除诺丁汉伯爵夫妇的去世所带来的阴霾,所以伦敦上下都已经安排好了王子诞生后的各项庆祝活动。就连博林父子也是被国王突如其来的恩宠给晃晕了眼,丝毫没想过安妮.博林要是生下一个死胎或者女婴,亨利八世会如何宣释他的怒火。   待威廉.都铎赶到白厅宫的王后寝室时,等待的人们已经将客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威廉.都铎一眼扫去,除了他的姐姐玛丽公主,在场的还有萨福克公爵,诺福克公爵,以及脸色不好的多塞特侯爵夫妇。   已经怀孕的弗朗西丝.布兰登挺着大肚子凑到威廉.都铎的身边,难得没有对自己的表弟显露出惧怕之情:“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威廉.都铎瞧着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放到王后的床榻上,所以对弗朗西丝.布兰登做出个“请”的手势。   弗朗西丝.布兰登扶着理查德.克伦威尔的手臂,与威尔士亲王到相对安静的走道里说话。   或许是寝室里的空气太闷了,所以弗朗西丝.布兰登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松了口气,又抚了下胸口才对威廉.都铎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难为人,但是您可否将我的外甥女接到身边抚养?”   “怎么?你的丈夫不想抚养玛丽.菲茨罗伊?”威廉.都铎能够理解多塞特侯爵的不满,毕竟抚养玛丽.菲茨罗伊的好处全归了国王父子,留给多塞特侯爵夫妇的只有杯水车薪的六百英镑年金,以及国王的定期挑刺。   面对威廉.都铎的质疑,弗朗西丝.布兰登显得有些尴尬。   身为公爵之女,她到底还没继承萨福克一系的财产,而多塞特侯爵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大贵族,其曾祖父也只是白王后和普通爵士的长子。能走到今天,全凭白王后和约克的伊丽莎白的偏心,让他们家的男人娶了地位远高于自己的妻子。   但即便如此,夫妇两也过得十分拮据。尤其是在夫妇两都是白厅宫的常客,需要维持侯爵排场的情况下,玛丽.菲茨罗伊的存在便是个拖油瓶,差点让侯爵夫妇的关系分崩离析。   “我并不想放弃小玛丽的继承权。”怀孕后的弗朗西丝.布兰登比平日里更加敏感,甚至一开口便泪流不止:“在我的母亲死后,埃利诺便是我最后的心灵依靠。而小玛丽是埃利诺唯一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放弃她。”   “可是多塞特侯爵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对吗?”威廉.都铎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利害:“即使玛丽.菲茨罗伊健康长大,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反倒是玛丽.菲茨罗伊意外夭亡,那么我父亲就会将责任都归于你们身上,然后剥夺你对于埃利诺.布兰登的遗产继承权,对吗?”   弗朗西丝.布兰登浑身僵硬地点了点头,威廉.都铎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而是直截了当道:“我会在请示父亲后,让布莱恩夫人去将我的被监护人接到圣詹姆斯宫,同时你们也要签署一份放弃对埃利诺.布兰登的财产继承权的文件。”   “殿下。”弗朗西丝.布兰登还想再些说什么,却被威廉.都铎十分粗暴地打断道:“亲爱的表姐,我会将国王陛下赠与埃利诺.布兰登的八千英镑分你一半,也希望你能在保守秘密的情况下,收好这笔钱,不要让你的丈夫知道。”   “是。”弗朗西丝.布兰登表情讪讪地随着威廉.都铎回到了王后的房间。   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挣扎后,安妮.博林终于分娩下一位王子,但是亨利八世还没来得及露出快乐的表情,就被助产士的苍白脸色,以及毫无啼哭声的安静氛围冻僵了肥胖的脸蛋。   环抱着襁褓的助产士将新生的小王子包了个密不透风,甚至都没来及遮掩上面的血迹。   “陛下。”哆哆嗦嗦的助产士顶着对死亡的恐惧挪到亨利八世的面前,迟疑道:“王后陛下生下个死胎,是个男孩。”   这一瞬间,亨利八世只觉得天旋地转,但是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当助产士将襁褓布掀起一角,让亨利八世看清死胎的样子时,年近半百的国王直接后仰到了手疾眼快的萨福克公爵的身上,一旁的宫廷医生赶紧对亨利八世进行抢救,将胡椒粉放到国王的鼻子底下,好让他尽快醒来。   “将这个孩子立刻带出去葬了。”打了一个喷嚏的亨利八世注意到屋内还有不明所以的大臣,所以强压着想要当场迸发的怒火,指着博林父子咬牙切齿道:“将他们投入伦敦塔,然后封闭王后的房间,让她无招不得出,也不许见客。”   “是。”最先行动起来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让门口的侍卫将大惊失色的博林父子拿下,然后又将国王和屋里的一系列人员全都请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侍女照顾昏迷不醒的安妮.博林。 第47章 第 47 章   生产后的安妮.博林做了个美梦。在梦里, 她还是那个骄傲妩媚的博林家女孩,在肯特郡的小道上踩过一众少女的羡慕眼神,挽着亨利.珀西或者乔治.博林的胳膊,任由清风勾起她崭新的裙子或者头纱,让无数男人都沉浸在她独有的法兰西式风情里,然后将数不胜数的名贵礼物双手奉上。   博林家的女孩不算是贵族中的上层,但是跟人口庞大的霍华德女孩相比, 安妮.博林从未体验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因为她的父亲不仅是外交官更是家族中的独子,其祖辈也靠经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所以安妮.博林从小过得比霍华德家的大部分表姐妹要优越,享受着这个时代里的女性很难接触到的教学资源与时尚的宫廷生活。   而且同父亲的另两个孩子相比, 安妮.博林独树一帜的聪慧避免了次女总是会被忽略的命运。   托马斯.博林一直都将安妮.博林视作向上爬的阶梯, 所以不遗余力地向次女灌输她应该嫁给伯爵侯爵乃至公爵的紫藤花理念。   其实不用父亲叮嘱, 高傲的安妮.博林也不会看上平庸的男人,或是忍受自己忙碌于琐碎的家事与针线活。   她想要过着人上人的日子,想要在宫廷而不是乡村里发挥长处, 所以初进英格兰宫廷的安妮.博林仔细挑选着自己的猎物,将目光放到了诺森伯兰伯爵的儿子亨利.珀西的身上。   同霍华德家族一般, 珀西家族也是英格兰最著名的家族之一,甚至在血统上比霍华德家族更加古老纯正。因为珀西家族的祖辈能追溯到征服者威廉的得力干将威廉.德柏西, 而霍华德家族的祖先威廉.霍华德只是一个在十三世纪末才步入政坛的平民律师, 甚至霍华德家直到十五世纪才获得公爵身份, 远不如珀西家族那般, 靠着军功与国王的近臣之位步步高升,成为几代国王的左膀右臂。   安妮.博林对亨利.珀西的财富,见识,以及能力都感到十分的满意,决定嫁给他做一个贤妻,甚至都已经计划好了婚后生活。   为此,她不介意与亨利.珀西秘密结婚,不介意被骂成不择手段的贱|人。   只要目的达到了,别人的意见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然而千算万算的安妮.博林,却唯独算漏了诺森伯兰伯爵的意愿。   同那时的安妮.博林一般,亨利.珀西的底气全都来自于他们的家族。   如果亨利.珀西不是诺森伯兰伯爵的继承人,不是英格兰最有权势的家族中的一员,那么安妮.博林还会看上他吗?那么他还会在亨利八世的宫廷里过得如鱼得水吗?   毫无疑问,诺森伯兰伯爵的出手干涉打碎了安妮.博林的美梦,让她终身忘不了对方讽刺她时的轻蔑眼神。   “珀西家的历代女主人都是血统高贵的英格兰淑女,而不是靠着谄笑献媚而声名鹊起的法兰西荡|妇。”   更让安妮.博林感到屈辱的是,诺森伯兰伯爵是当着诺福克公爵,以及沃尔西主教的面,对她说出如此辛辣且充满侮辱性的言语。   自那之后,安妮.博林就发誓要让任何看不起她的人都尝到身败名裂的滋味。   无论是诺森伯兰伯爵还是沃尔西主教,亦或是看好戏的诺福克公爵,都会有跪在她面前俯首称臣的那一刻。   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安妮.博林不惜横刀抢了玛丽.博林的情夫,也就是英格兰最有权势的男人——亨利八世,直接毁了诺福克公爵在白厅宫里的布局,甚至还想让亨利八世叛教迎娶她为妻。   虽然之后发生的种种让安妮.博林等了足足七年才戴上英格兰的后冠,但是亨利八世逐渐褪去的热情,以及她在生下伊丽莎白公主后的一次次流产,都耗尽了宫里宫外的耐心。   对于亨利八世而言,安妮.博林在结婚前称得上是情|趣的伶牙俐齿与聪慧狡黠,如今都变得让他,乃至那些曾支持安妮.博林的人们都感到无法忍受。前者只需要一个见识不凡又能生下儿子的红颜知己,后者只需要一个顺势顺从的意志传达器。   其实至始至终,都没人会在意安妮.博林的想法。   即便她已经是王后,但是安妮.博林就跟十几年前面对诺森伯兰伯爵时没什么两样。   依旧是别人选择她,而不是她去选择别人。   ………………   ……   “陛下?”服侍安妮.博林的一位侍女看见昏睡了许久的王后终于醒了,赶紧将后者扶起来靠在床头。   “现在是什么时候?”安妮.博林本以为她将作为约克公爵的母亲而迎来荣宠,但是看着屋子里兵荒马乱后的景象,一切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屋内唯一的诺福克系侍女——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坐在距离安妮.博林最远的位子上,自顾自地做着完成了大半的刺绣,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我的儿子呢?”安妮.博林企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向身旁的侍女询问无果后,转头看向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几乎是咆哮道:“我的儿子,约克公爵呢?”   “死了。”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头也不抬地冷冷道:“你生下的根本不是约克公爵,而是个死胎。国王陛下已经派人将它就地埋葬。你要是能出门去花园里挖一挖,兴许能找到你儿子的尸骨。”   “呵!死了?死了?”安妮.博林又哭又笑地想要下床与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争论一番,但却使不上一点儿劲:“我亲爱的嫂子,看到我落魄,你一定很高兴吧!”   安妮.博林斜眼看着默默绣花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厉声道:“你一定和诺福克公爵一样,期待我跌落云端,然后有天能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我曾经那样睥睨你们这些蝼蚁。”   “呜哈哈哈哈哈哈!”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抬了抬眼,不出意料地看见安妮.博林癫狂到无以复加的表情。服侍王后的这三年里,她已经习惯了安妮.博林的暴躁与神经质,所以对她的一切反应都不会感到吃惊,反倒是松了口气。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安妮.博林不喜欢她的嫂子,所以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或许会在博林一家获罪后逃过一劫——只要她能顺从诺福克公爵的旨意,好让亨利八世彻底摆脱掉安妮.博林。   “我不会期待那天,而你也等不到国王陛下的到来。”长久以来的压迫使得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看着现在的安妮.博林,只觉得非常的痛快与解恨,甚至不惜火上浇油道:“你知道诺福克公爵和托马斯.克伦威尔正在做什么吗?”   “他们在搜集你通|奸的证据,因为国王陛下已经知道你所怀的不是都铎王子,而是某个不知名的男人播进你身体里的野种。”   “闭嘴,我才不会做出背叛亨利的事情。”安妮.博林喝止道:“我现在还是王后,所以你对我的任何污蔑都是对国王本人的污蔑。”   “哦!是吗?亲爱的安妮女士。”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故意用安妮.博林还是国王情妇时的头衔来称呼她,侧身躲过迎面袭来的枕头,说出一句让安妮.博林直接崩溃的话。   “你的父亲和我的丈夫都已经被国王陛下投入伦敦塔。”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一个与野男人厮混而流产下畸形儿的荡|妇。”   “想必国王陛下正在庆幸上帝没有让一个野种占据了约克公爵的位子,所以安妮.博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第48章 第 48 章   面对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三连答, 错愕的安妮.博林在床上呆愣了好久, 直到侍女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因为过度震惊而睁着眼昏了过去, 安妮.博林才僵硬地眨了下眼睛, 难得轻声细语道:“给我整理一下吧!”   这一刻,安妮.博林好像又变回了那个风姿迷人, 手段不凡的肯特郡女孩, 让侍女将她扶到堆满珠宝的梳妆台前,等着与这一屋子的虚假繁华彻底告别。   而另一边,得知王后醒来的亨利八世在小教堂里默默祈祷着什么。   一旁的萨福克公爵和托马斯.克伦威尔都知道,国王因为安妮.博林一次又一次的流产而对自己的性|能力产生了质疑, 就像他当年在阿拉贡的凯瑟琳多次流产后,迫不及待地想用一位私生子来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并无问题。   这一次,亨利八世用来安慰自己,以及朝臣们的理由,依旧是他的婚姻与王后都没有得到上帝的祝福。   所以错的永远是安妮.博林,而不是亨利八世。   “我一定是受了恶魔的蛊惑, 才会迎娶一个可耻的女人为妻。”祈祷结束后的亨利八世对着十字架喃喃自语着什么, 不知是向上帝求证, 还是想说服自己。   “我到底是看上了安妮.博林什么?”亨利八世发现他想不出他会爱上安妮.博林的理由。   论美貌,玛丽.博林和伊丽莎白.勃朗特远胜于皮肤微黑, 貌不惊人的安妮.博林,甚至连已过世且徐娘半老的萨福克公爵夫人都比安妮.博林来的更具有吸引力。   而论学识, 安妮.博林确实是宫廷女性中的佼佼者, 但是同那些自蹒跚学步起, 就能与一流的学者进行当面交流的王室贵女相比,她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别的不说,阿拉贡的凯瑟琳在学识上就可以吊打安妮.博林。身为玛丽公主的启蒙老师,阿拉贡的凯瑟琳自幼接受西班牙的顶级教育资源,不仅能读写五种语言,甚至连哲学家伊拉斯谟都评价她自幼喜欢优秀的文学作品,并且愿意去钻研它们。   至于内在方面,仅以亨利八世的角度来看,安妮.博林实在是称不上好妻子的人选。她那张扬爱卖弄的性格曾多次让亨利八世感到颜面无光,甚至在珍.西摩和阿拉贡的凯瑟琳的衬托下,亨利八世不止一次地怀疑安妮.博林并没有所谓的道德操守。   如今想起他竟与这样的女人成婚并同床共枕了多年,亨利八世便有种想呕吐的欲望。   “将王后所接触过的人全都排查一遍,务必要找出那个奸夫是谁。”祈祷完的亨利八世决定彻底结束这段不合理的婚姻。   托马斯.克伦威尔和萨福克公爵都知道亨利八世动了杀心,尤其是在王后生下一个畸形死胎的当下,如果不钉死了安妮.博林的罪行,那么国王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只是……   托马斯.克伦威尔有点可惜伊丽莎白公主,毕竟她还只是个两岁大的孩子,而且以后很有可能是个新教的王位继承人。虽然在威尔士亲王地位稳固的当下,伊丽莎白公主并不受亨利八世的重视,可这并不妨碍托马斯.克伦威尔将伊丽莎白公主视作可以支持的预备人选——前提是亨利八世没有在砍掉安妮.博林的头颅后,顺势剥夺了伊丽莎白公主的继承权。   “陛下,考虑到英格兰从未有过审判王后的经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我请求您组织一个贵族审判团对王后陛下进行私下传召。”托马斯.克伦威尔在亨利八世下令逮捕了博林父子后,就开始翻查英格兰曾有过的王室审判案列。   只可惜能做参考的几位王后,诸如佛兰德斯的玛蒂尔达(征服者威廉之妻),阿基坦的埃利诺(亨利二世的妻子),甚至是法兰西的伊莎贝拉(爱德华二世的妻子)都是外国公主,所以她们在犯下了叛国罪后,也只是被丈夫或者儿子好吃好喝地囚|禁起来,并没有经过正规的审判。   如果威廉.都铎知道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想法,绝对会将其描述为“外交豁免权”。   只可惜安妮.博林本就是英格兰人,所以她享受不到这一待遇。   “你和查尔斯去安排审判团一事,总之那个女巫必须死。”亨利八世并不想出席让他感到尴尬的秘密审判,所以让自己的亲信全权处理此事:“另外,让诺福克公爵和亨利.珀西也参与针对王后的审判。”   亨利八世的面容在彩色玻璃的打光下显得非常可怕:“我要他们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被他们送到了国王的床上。”   “是。”得令后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当天下午便将安妮.博林送入了伦敦塔,然后只花了四天的时间便将她身边的侍女,以及曾被她赏识过的音乐家与绅士全都审讯了一遍。   伤势恢复的爱德华.西摩自告奋勇地加入了对安妮.博林的通|奸调查中,然后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默许下,对其中的一些人动了酷刑,从而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情况如何?”亨利八世在安妮.博林被审判团传召的前一天,随口问了下事情的进程。   一旁的珍.西摩早就搬进了王后的寝宫,而亨利八世也答应她在安妮.博林的事情正式告一段落后,便与其结婚,所以珍.西摩已经开始准备订婚和结婚的礼服,甚至让她的嫂子和姐姐入宫帮她安排婚礼事宜。   “西摩爵士调查到王后陛下与亨利.诺里斯,马克.斯米顿,威廉.布里列顿、以及弗朗西斯.韦斯顿等多位男士都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和玛丽.谢尔登举报王后与她的兄弟乔治.博林交往过密,甚至存在着乱|伦的可能。”托马斯.克伦威尔说到这儿,还偷偷打量了下珍.西摩的表情,发现后者对于安妮.博林的通|奸一事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厘的心虚,这与她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   也许她之前的坚持都是为了让亨利八世顺利上钩的伪装。   托马斯.克伦威尔想到爱德华.西摩急于上位的表情,不由得为自己之前轻易的认知感到有些羞愧。   在白厅宫里,妄下定论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只是看亨利八世目前的态度,托马斯.克伦威尔并不认为亨利八世是真的爱上了珍.西摩才与之结婚,反倒像是出于某种目的,而从身边的人里挑了最合适的那一个。   审判王后的那一天,精心打扮的安妮.博林穿着她最喜欢的法兰西式紫色丝绒裙,在袖口与裙摆处打上金边,然后戴着她特有的B字项链在被审判席位上坐定,恍若是来加冕的女王而不是被审判的犯人。   “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丑闻。”安妮.博林高傲地看了眼在座的陪审人员,最后将目光落到诺福克公爵的身上:“你好呀!舅舅,想必此时此刻,你一定很后悔让我当上王后。”   “倘若你在通|奸时也能有如此的自知之明,今日也不必来此接受审判。”冷着一张脸的诺福克公爵急于同安妮.博林划清界限,所以率先发难道:“国王让人奉承他妻子的美貌,结果奉承者直接在床上招待王后。”   “荒谬。”安妮.博林知道诺福克公爵翻脸无情,但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为此,她慌乱地扫了圈在场的各位男士,发现他们都用淫|邪中带了丝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舅舅,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质疑国王陛下的男性魅力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安妮.博林急需一个脱罪的理由,所以她不会给诺福克公爵咬死她的机会:“如果说是国王陛下让人去奉承他妻子的美貌,那么又为会选中心怀鬼胎之人?难道是他主动为妻子创造通\奸的条件吗?”   “所以你说主动承认了那些与你交往的男人都是心怀鬼胎之人,并且你也顺势与其通|奸,对吗?”托马斯.克伦威尔突然开口道。   “不,才不是这样。”自知说错话的安妮.博林大脑一片空白道:“我才不会做出这种可耻的事情,永远不会。”   陪审团上立刻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嘘声。   上手的萨福克公爵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示意托马斯.克伦威尔对安妮.博林继续发问。   “你是否与亨利.诺里斯商讨过国王陛下的死亡,并且有意控制威尔士亲王。”   “没有。”安妮.博林冷冷道。   “你是否与马克.斯米顿有过越界的调情,并且让他见过你的裸|体。”   “闭上你的臭嘴,我怎么可能让一个下等人与我这般接触。”   “你是否对自己的兄弟抱有不|伦的感情,甚至越过了道德的界限。”   “没有。你的指控让我感到非常可笑。”   “你是否在婚后,对身旁的男士有过大量的金钱馈赠,并且接受过他们的求爱信件。”   安妮.博林脸上的表情一僵,托马斯.克伦威尔抓住这个空隙指了指墙上的十字架,对安妮.博林发出警告道:“你在法庭上说的话都将落到上帝的耳边,我想你该明白对上帝说谎的代价。”   “是。”安妮.博林坚定地看着托马斯.克伦威尔,毫不迟疑道:“我确实接受过他们的求爱信件,也曾赠与过他们金钱与珠宝,但那都是出于王后对臣下的欣赏,里面没有参杂一丝一厘的不道德情感。”   “我承认自己并非贤妻,也曾对国王陛下有过冒犯与怀疑。但是上帝知道,我从未做过背叛丈夫的事情,也从未不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婚姻。”   “绅士们,你们大可在此对我进行各式各样的污名化,但是上帝作证,我将清白地走向坟墓,而你们也终会了解到这一点。”安妮.博林说完便不再对自己进行任何辩护,只是听见一句又一句的“有罪!”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最终在一声重锤后彻底落定。   “安妮.博林,在场的陪审人员一致认为你在与国王陛下的婚姻里,有过不忠,乱|伦,以及谋杀王室成员的行为,因此判定你,有罪。”   “有罪!”   “有罪!”   “安静。”被安妮.博林举荐给亨利八世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托马斯.克兰麦让躁动的人们平静下来,对着曾经的知音兼女主人继续说道:“这份审判将由掌玺大臣交给国王陛下,然后由他来决定你是在伦敦塔里处以火刑,或是处以砍头。” 第49章 第 49 章   “将火刑减免为斩首。有一个跟人通|奸的王后就已经够丢脸了, 难道还要让全欧洲都知道我娶了个女巫吗?”拿到审判结果的亨利八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将审判书丢到一边, 示意停下的乐队继续演奏:“我希望在六月之前迎娶新王后,所以安妮.博林的死刑不能拖到这个月月底, 你明白吗?”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亨利八世迫不及待地想要娶珍.西摩为妻, 甚至在安妮.博林被丢进伦敦塔的当天,国王就让珍.西摩的兄弟嫂子搬进白厅宫, 并且还册封珍.西摩的哥哥爱德华.西摩为博尚子爵,承诺在珍.西摩生下约克公爵后, 就加封爱德华.西摩为伯爵。   对此, 一夜升天的西摩兄弟自是喜不胜收, 可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国王陛下虽然在准备与珍.西摩的订婚仪式和结婚仪式, 但却没有让托马斯.克兰麦或者加德纳主教准备新王后的加冕仪式。   要知道,亨利八世的前两任妻子都是在婚后的半个月内被加冕为王后,所以国王的结婚仪式和王后的加冕仪式都是同时准备的,只是因为后者还要加个全国巡游,所以要多花半个月的时间去通知各地做好接待工作和安保工作。   “陛下,关于死刑, 安妮夫人还有一事相求。”   “如果是祈求原谅的话那就免了。”亨利八世无比厌烦道:“她翻来覆去的也就是那几套说辞,如果一句‘爱情’能抵消死亡, 那么安妮.博林能一直说到上帝再发一次诺亚大洪水。”   托马斯.克伦威尔被亨利八世的态度噎了一下, 但很快便收拾好心情道:“安妮夫人想要请一位专业的法国剑客来砍掉她的脑子。”   亨利八世有些意外地抬了下眼, 屈指在扶手上敲了几下才开口道:“让人从加莱给她找个专业剑客, 记得让她自己支付剑客的报酬。”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刚准备退下, 却听见亨利八世继续说道:“记得派人去清点博林家的财产, 然后让伊丽莎白小姐交出她的首饰,将她身边的侍女全部退回,只留两位家庭教师,一位厨子,以及两个女仆负责照顾她。”   “另外,将伊丽莎白小姐的年金削减为一百英镑,让她自己支付随从的工资,并且搬到赫特福德郡的一间小宅子里,非特殊情况不得入宫。”因为安妮.博林的关系,亨利八世现在很不待见被贬为私生女的伊丽莎白小姐,甚至都怀疑伊丽莎白小姐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不免觉得伊丽莎白小姐有些可怜,但是国王的意愿又不是他能够左右的,所以托马斯.克伦威尔也只能私底下为伊丽莎白小姐操作一二,免得失宠又不懂事的女孩遭到恶仆的刁难。   待托马斯.克伦威尔退下后,亨利八世冲着紧闭的房门拍了拍手,让藏身于其中的玛丽.谢尔登出来与之厮混。   考虑到珍.西摩不会在婚前与亨利八世发生关系,所以耐不住寂寞的国王只能将之前被扫地出门的情妇招入王宫。恰巧玛丽.谢尔登要接受王后的通|奸调查,再加上博林家倾倒后她无处可去,所以诺福克公爵将其悄悄送到亨利八世的身边,要求玛丽.谢尔登发挥她的长处,令亨利八世及时制止复仇的怒火,不要殃及到霍华德家族。   安妮.博林被正式处决的那一天,亨利八世拄着拐杖与珍.西摩在白厅宫的小教堂里举行了订婚仪式。   考虑到国王的身体状况,订婚仪式的流程被删减了不少,参与者也只有双方的家属和国王的几个亲信好友。而且在加德纳大主教进行例行祈祷的过程中,亨利八世不断地看向门外的天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令第一排的玛丽公主忍不住向威廉.都铎询问道:“父亲为什么总是看向门外?”   “因为他在等礼炮的响声。   “什么礼炮?”   “安妮.博林的死亡礼炮。”威廉都铎注意到玛丽公主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于是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父亲要用安妮.博林的死亡礼炮来宣告他已经摆脱了女巫的阴影,迎来了新的一天。”   威廉.都铎从未见过有人会丧心病狂至此,居然在前妻被处死的当天就与前妻的侍女订婚。   “那莉兹怎么办?”玛丽公主扫了眼参与订婚仪式的人,发现亨利八世的家属席位上,除了他们姐弟,便只剩下萨福克公爵和弗朗西丝.布兰登夫妇。   “克伦威尔先生已经连夜将莉兹送到了赫特福德郡。”威廉.都铎叹息道:“近期最好别让莉兹在父亲面前晃悠,否则……”   威廉.都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玛丽公主完全能想象得出伊丽莎白小姐在惹恼了亨利八世之后的下场,毕竟她当年就是受到亨利八世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争吵波及,才会被远远地送到威尔士边境,过了大半年心惊肉跳的日子。   就在加德纳主教用拉丁语宣布亨利八世与珍.西摩在上帝的见证下,正式结为未婚夫妇后,一声划破天空的巨响令亨利八世交换戒指的右手微微一抖,差点破坏了整场订婚仪式的流畅性。   而将时间推回到半小时前。   负责确认安妮.博林会丧命于死刑场上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敲了敲安妮.博林的囚室大门,示意她可以结束自己的临终祷告。   安妮.博林视若无睹地对着十字架划了个十字,然后让侍女给她戴上耳环,珍珠项链,以及一顶崭新的兜帽。   “你最好只戴耳环,因为兜帽和项链都会在死刑前被取下。”托马斯.克伦威尔随口说了一句,但是并没有被安妮.博林放到心上。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意这点麻烦做什么?”安妮.博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向托马斯.克伦威尔询问道:“会很疼吗?”   “请来的侩子手很专业,会在你还没反应过来前就动手。”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安妮.博林花了普通人家半年的收入去请了位加莱的剑客。   得到回答的安妮.博林松了口气,有些调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有个纤细的脖子,所以会比普通人更快地迎来死亡。”   说罢,安妮.博林长吁一口气,在付给门口的守卫一英镑的小费后,提着裙子款款地走出了房门,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说道:“你们马上就会见证我的死亡,然后看着珍.西摩戴上被诅咒的王冠。”   “我将以亨利国王最痛恨的女人,以及英格兰历史上的第一位断头王后而名垂青史。”   “至于你们,在我生前只是无名之辈。而在我死后,也不过是历史上的一缕尘埃。” 第50章 第 50 章   因为议会没有通过让安妮.博林以合适的棺材下葬的请求, 再加上逃出生天的博林夫妇和玛丽.博林不敢冒着被国王迁怒的风险去认领她的尸体, 所以安妮.博林的头与身体被放入一个柜子中,由伦敦塔的金斯顿总管派人埋到小教堂的地板下。   与之相比, 被处以叛国罪的乔治.博林的下场便凄惨了许多, 其头颅被展示在伦敦塔的护城河边,身体则是被扔到郊外, 任由野狼将其啃食殆尽。   而在博林家迅速跌落之时,安妮.博林在宫里的痕迹都被她的后继者清理得一干二净,   按理说, 未婚夫妇得在订婚四十天后再举行婚礼, 好向所有人证明他们成功克服了恶魔的四十天诱惑, 得到了上帝的承认与祝福。然而在亨利八世的强烈要求下,这一时间被缩短到了十天,所以珍.西摩前脚穿完订婚礼服,后脚就披上了婚纱。   威廉.都铎猜测亨利八世一而再,再而三地简化结婚流程,就是为了在珍.西摩像安妮.博林那样, 无法履行王后的职责时,能够尽快地甩掉她。   而真到了那一刻, 没有加冕仪式和没有经历四十天的恶魔考验便是最好的理由。亨利八世甚至都不必经过议会的调查, 便能以英格兰教会之首的身份判定他跟珍.西摩的婚姻无效, 然后用更快的速度迎娶第四任妻子。   对此, 无论是托马斯克伦威尔还是萨福克公爵都没有发话。   就连与珍.西摩是利益共同体的西摩兄弟, 都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妹妹并未得到亨利八世的完全承认——因为对于他们而言, 能从中捞到他们奋斗十年都不会有的东西,便称得上是够本的买卖。   至于珍.西摩要是生不出儿子。   想必真到了那一天,珍.西摩会在西摩兄弟的“劝说”下退位让贤,防止亨利八世翻脸不认人。   “威廉,玛丽。来见见你们的新继母。”亨利八世与珍.西摩正式结婚的第二天,便将自己的新王后引荐给威尔士姐弟。   “王后陛下。”面对这个曾当过两任王后侍女的珍.西摩,玛丽公主尽可能地不表现出尴尬之情。   好在尴尬的也不止她一人。   珍.西摩在见到玛丽公主的那一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行一个半蹲礼,但是她的右手被亨利八世牢牢地握住,所以在膝盖弯曲的那一刻便制止了这种行为。   对,她现在是王后,是玛丽公主和威尔士亲王的继母,所以不该由她来行礼才对。   威廉.都铎注意到珍.西摩的神情有些忐忑不安,从而联想到他并未在王后的侍女团里见到安妮.西摩(爱德华.西摩的妻子)的影子。威廉.都铎猜测新王后肯定是与她野心勃勃的兄弟间有了隔阂,否则也不会让举报丈夫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担任侍女长一职,而不是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自己的亲属。   “祝您新婚快乐,王后陛下。”满脸假笑的威廉.都铎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对新王后的祝福。   而亨利八世也不希望儿女打扰到他的新婚蜜月,所以让威尔士姐弟走完过场便早早地回到圣詹姆斯宫,等着年底的圣诞节与洛林公国的联姻计划。   “伦敦近日好像涌入了不少贫民。”在威廉.都铎的影响下,玛丽公主的信仰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偏激,但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天主教信仰。为此,加德纳主教将其视作英格兰的信仰拯救者,希望通过玛丽公主来影响威尔士亲王的信仰。   “前段时间的瘟疫导致大批的耕地无人打理,所以近几日也没什么收成。”威廉.都铎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回到威尔士进行粮食救济活动。   事实证明,他在彭布罗克城堡附近种植土豆的决策是非常正确的,因为这种征服欧洲的农作物的成熟周期在60到100天,产量却是需要8个月生长周期的小麦的三倍,所以威廉.都铎在半年内就已经收获了三批土豆,将其与苹果一同放到地窖里,好让土豆的保存周期能够延长几个月。   “威尔士的居民还好吗?”玛丽公主见威廉.都铎再给前去救灾的理查德.克伦威尔写信,于是关心道:“他们的食物可还够?”   “我不太清楚,因为理查德还在清点救济人口,所以他还没给我回信。不过彭布罗克城堡里的食物还算充足,所以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流民。”威廉.都铎粗略计算了下威尔士的粮食情况。   英格兰的人口大概在三百五十万到四百万之间,而威尔士的人口大概在五十万上下,所以每个月至少要消耗4500吨土豆或是四百四十万加仑的小麦。   而威廉.都铎只播了两亩地做实验,这三个月的土豆产量也只有二十四吨,还不够威尔士居民吃上一顿。   “让理查德组织壮年男性去山上打点东西,然后让沿海一带的渔民加强收获的力度。”考虑到国家稳定问题,玛丽公主并不希望人口大规模地向某地迁移,这会导致那一带的防御力量变得十分脆弱:“疫情期间的粮食收成还够撑几个月?”   “两个月不到。我正考虑从别的国家收购一批粮食,怎么也得让威尔士撑过三个月。”紧急状态下的威廉.都铎必须将威尔士的粮食紧缺问题拖到下一批土豆成熟之后。所以他在理查德.克伦威尔出发前下了一道旨意,通过减税,补贴救济粮的方式,让威尔士居民大规模地种植土豆。   要是换作正常时期,这个政策至少要花半年的时间才会有所成效。   但是饥荒时的人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性命当前,秉着税收能少一点是一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威尔士居民感恩戴德地接受了威尔士亲王的新政策,从彭布罗克城堡里领了土豆回去种,顺带还尝了一小口这个来自美洲的新鲜玩意,发现它的味道不比小麦差,甚至烹饪方式也比小麦要简单,至少不会发生牙齿被磨面粉时混入的石子所磕掉的事情。   既然威尔士居民能接受土豆,那么他们以后也不会对西红柿和玉米的推广产生较大的排斥。   考虑到威尔士那极低的蔬菜产量,威廉.都铎打算用工业革命时期的“诺福克轮栽制”取代现有的三圃制耕种规则,好扩大农作物的耕种面积,加速土壤的恢复速度,从而实现威尔士农业的全面增产,然后趁着西班牙与法兰西的血海深仇,在接下来的欧洲内乱中大赚一笔,成为真正的英格兰首富。 第51章 第 51 章   因为疫情的缘故, 英格兰的饥荒状况比亨利八世想的更严重。担任财政大臣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在疫情结束后的第一时间, 就派人去了解各地的收成状况,得知今年秋季的小麦会减产三成以上,而次要农作物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毕竟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比小麦要来的娇气。   “渔业和畜牧业的情况怎么样?”祸不单行的亨利八世面色阴沉地放弃了自己的新婚蜜月之行,跟一群愁眉苦脸的男人在白厅宫里开着没完没了的会议, 忍不住怒骂道:“我真不敢相信, 你们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伦敦可不是英格兰各地的避难中心,他们得自行解决饥荒问题,否则我养一群官员干嘛?让他们浪费国库的钱吗?”   面对亨利八世的怒火,担任财政大臣的托马斯.克伦威尔硬着头皮开口道:“渔业的冲击不大,但是畜牧业的状况不比农业要好。因为前段时间的疫情, 很多地方的牲口都因无人喂养而产生了较大缺口,再加上近些日的粮食短缺问题,所以各地官员宰杀了一批还未成熟的牲口作为应急粮,并且安排壮年人口到上山进行狩猎和采摘。”   “还有呢?”亨利八世的脸色有所缓和,但却没有放轻质疑的语气:“你们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杀完牲口再杀什么?嗯?”   托马斯.克伦威尔没法回答亨利八世的话,最后还是由萨福克公爵开口道:“我们打算从法国各地运一批粮食,不过考虑到西班牙那边对法国粮食的需求也很旺盛, 所以弗朗索瓦国王的开价不会太低。”   “哼!他要是开价低了也没法赎回自己的儿子。”若论欧洲三巨头里谁最倒霉, 跟很亨利八世相爱相杀的弗朗索瓦国王肯定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毕竟打仗打到全家被俘的,除了弗朗索瓦国王也没有别人了。   “也许您可以就此与两国的大使分别谈一谈。”托马斯.克伦威尔希望英格兰能从西班牙和法兰西的矛盾中获取最大利益:“其实关于萨福克公爵所提到的一事, 我有个减轻国库压力的想法, 也不知陛下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说。”亨利八世并不希望国库被饥荒拖累, 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亨利七世统治时期的穷困潦倒。   “考虑到西班牙一直都在抵抗奥斯曼帝国入侵的前线,所以欧洲的其他国家都在西班牙皇帝的要求下,为西班牙提供各种物资。”托马斯.克伦威尔瞥了眼在座的各位大臣,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像憋屎一样难看。   “克伦威尔先生,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亨利八世的脸色并不比那些大臣们要好看多少:“不管欧洲各国间存在着何种矛盾,抵抗奥斯曼帝国的入侵都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是的,陛下。我完全赞成您的说法。”托马斯.克伦威尔见亨利八世没有明着反对自己的提议,于是心里便有数了许多:“只是在西班牙的物资航线上有不少海盗船,为了保证对奥斯曼帝国的前线供应,我想英格兰有必要出手打击那些违法犯罪,置基督教世界的利益于不顾的海盗们。”   简而言之,就是海盗船先去劫一批西班牙的物资,然后英格兰军舰再去抢劫海盗船的战利品。   托马斯.克伦威尔绝不会用黑吃黑来形容他的提议,而亨利八世也不会将海盗船的战利品跟西班牙物资划上等号。   “查尔斯,打击海盗的工作就由你和爱德华.西摩负责。”亨利八世在金钱与道义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冲着右手边的萨福克公爵下令道。   提议被采纳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想到威廉.都铎交给他的事,于是话音一转道:“除去粮食问题,英格兰境内的一些极端天主教徒认为瘟疫和大灾荒都是对国内异教徒的惩罚,甚至打算借此与外国势力相互勾结,组织叛乱军来反对您的统治。”   “我猜这里肯定少不了教会走狗的煽风点火。”因为西班牙忙着跟法兰西互掐的缘故,闲下来的教皇再次将目光落到了亨利八世的身上,然后老生常谈地鼓励英格兰境内的天主教徒反抗亨利八世的“暴|政”,“净化”那些“是非不分”的新教徒。   对此,不管是亨利八世还是御前的各位大臣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权威下降的教皇也只能在罗马境内嚷嚷几声,总不可能真的派出一个远渡重洋的军队去解决英格兰的政教问题。   “啧!看来也只有死刑能教会那群冥顽不化者,如何服从国王的旨意。”亨利八世看来托马斯.克伦威尔,等着这位主持宗教改革的掌玺大臣发表他的意见。   “陛下,既然萨福克公爵和博尚子爵(爱德华.西摩)要去处理海盗猖獗的问题,那么针对国内的叛乱,我有位您并不陌生的举荐人选。”   “谁?”亨利八世稍稍来了点兴趣。   “约翰.达德利爵士,他曾出席了您与弗朗索瓦国王在加莱的会晤,并且对于镇压叛乱颇有心得。”托马斯.克伦威尔不太清楚威尔士亲王为何要提拔约翰.达德利爵士,但是对于后者而言,这是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呵!还真是个我不陌生的人。”亨利八世玩味道:“他的父亲曾是我父亲的财政大臣,而我登基后没过多久,就砍了他父亲的脑袋。”   其实真要细究起来,约翰.达德利也算是亨利八世的表弟。因为约翰.达德利的继父是爱德华四世的私生子,其母伊丽莎白.格雷是白王后的孙女,所以约翰.达德利勉强算是皇亲国戚的一员。只是迫于都铎一家对约克男嗣的高压政策,以及生父埃德蒙.达德利的阴影,所以约翰.达德利直到过了而立之年也只是王宫里默默无闻的一员。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小贵族,不仅在爱德华六世的执政后期将西摩兄弟斩于马下,更是在爱德华六世死后,将儿媳妇珍.格雷捧上王位,还差点让英国开启了达德利王朝。   亨利八世其实并不想用陌生的贵族,但是考虑到玛格丽特.玻尔(爱德华四世的侄女,乔治.金雀花的女儿)的次子一直都在煽动国内的天主教徒,甚至罗马那边也有意捧其做英格兰新国王,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说,约翰.达德利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至少跟玛格丽特.波尔相比,约翰.达德利的继父可是正儿八经的爱德华四世之子,虽然前面冠了个私生的抬头,但是对于约克残党的号召力可比玛格丽特.波尔的儿子要强上许多。   “议会结束后带他来见我。”亨利八世觉得托马斯.克伦威尔真是越用越顺手,比他的前几任掌玺大臣要强多了。   而在国王宣布会议结束后,等在门口的佩吉爵士凑到亨利八世的耳边悄悄道:“王后陛下想为各地的叛乱军求情,希望您能接受她的晚餐邀请。”   亨利八世刚好转的脸色立刻又垮了下去,甚至佩吉爵士都能听见国王的磨牙声。 第52章 第 52 章   “夫人, 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忐忑不安的珍.西摩所等来的,并不是她理想中的仁慈君王, 而是满脸阴霾的亨利八世。   “陛下, 请您听我解释。”屈膝行礼的珍.西摩蹲了半天也没等到亨利八世将她扶起,所以对国王的怒火有了更深的认识:“我只是出于王后应有的同情心而为叛乱军求情, 并未是有意要惹您不快。”   服侍过两任王后的珍.西摩, 一没阿拉贡的凯瑟琳的背景, 二没安妮.博林的七年恩宠, 所以不敢在亨利八世的面前拿乔:“如果我的言语触犯到了您, 那么请允许我为此向您道歉。”   或许是珍.西摩的主动认错与温顺面孔起了作用, 所以亨利八世的表情略有缓和,伸手将珍.西摩虚扶了一把, 温言道:“珍, 我早就料到你的高尚品格会被奸逆之辈所利用,这也是我要推迟加冕游|行的主要原因。”   亨利八世抚摸着珍.西摩的金发, 语气越发地温和:“你那柔软的心肠经不起顽固教徒的谗言与欺骗,所以答应我,别去掺和你不该掺和的事情,好吗?”   明明是暑热渐升的盛夏, 珍.西摩却觉得如坠冰窖。   “永远别忘记我前任王后的下场。”亨利八世在珍.西摩的耳边轻语道:“明天让你哥哥带你去伦敦塔的小教堂里祈祷,顺便回顾一下安妮.博林的下场。”   说罢, 亨利八世在珍.西摩的鬓角边轻轻一吻, 然后当天夜里并未与王后同房。   在亨利八世走后, 珍.西摩久久地不能平复惊恐的心情, 直到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告诉珍.西摩,博尚子爵夫人求见,珍.西摩才反应过来地开口道:“将她请到我的卧室里。”   自打珍.西摩成了亨利八世的王后,水涨船高的西摩一家成了博林父子第二,开始在亨利八世的身边占据有利位子。   不过爱德华.西摩吸取了博林父子的教训,在珍.西摩的地位彻底稳固前,只是为自己争取到了博尚子爵的头衔,以及一些积攒功德的有利机会。并没有像博林父子那样,直接空降到油水丰厚的位子上,所以御前的各位大臣们即便看不起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西摩兄弟,但是看在他们足够识趣的份上,还是给予了一定的宽容与肯定。   而在这种情况下,珍.西摩赌气不让自己的嫂子成为侍女长的举动,也意外获得了亨利八世的赞赏与偏见者们的好评。   对此,错失侍女长职位的安妮.西摩(博尚子爵夫人,爱德华.西摩的妻子)也只能强忍下这口气,还得在丈夫的要求下,看住珍.西摩和她的侍女团,防止超出掌控的事情再次发生。   “夫人。”珍.西摩态度冷淡地冲着盛装打扮的安妮.西摩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想跟这个路德教信仰的嫂子打交道。   “陛下,我们已经听说了您想为叛乱军求情一事,觉得您在还未坐稳后位之际,就做出冒犯国王陛下之事,实在是不妥。”安妮.西摩知道珍.西摩不喜欢她,但是为了西摩家的共同利益,她两也只能两看两生厌地相处下去:“陛下,您应该知道国王陛下才是英格兰的信仰之首,而您身为他的王后兼妻子,理应顺从他的意志,与他站在一起才是。”   “你的意思是,让我对国王陛下的错误视而不见,任由他去冒犯上帝的真正旨意吗?”珍.西摩怒急反笑道:“然后像安妮.博林那样,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夫人,请问你是疯了吗?还是说,你们已经为了金钱和权力放弃了自己的信仰?”   “安妮.博林之所以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其根本原因并不是她的信仰出了问题,而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冒犯国王陛下。”安妮.西摩有意无意地抚了下脖子上的宝石项链,让珍.西摩明白她在指代什么:“上帝可阻止不了国王的侩子手,如果您愿意为了信仰走上断头台,那么请无视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身为一个需要隐藏身份的路德教徒,安妮.西摩无师自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其话术等级也不是珍.西摩能够媲美的:“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国王陛下的性格,以及前两任王后的下场。”   说罢,安妮.西摩起身告退道:“我丈夫明早会在您的卧室外等您,也希望您能在伦敦塔的小教堂里好好祈祷一番,然后认清自己的现况与地位。”   ………………我是分割线……………………   彭布罗克镇的一家普通农户里。   满脸憔悴的妻子在家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去领救济粮的丈夫,顺带将一根根的稻草塞进束紧腰带的孩子们的嘴里,企图借此缓解一家的饥饿状况。   “妈妈,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里最小的儿子从未经历如此的窘境,只觉得饥饿感逐渐演变成了痛感,靠在门槛边一遍又一遍地问道。   “快了,很快了。等爸爸回来了,我们就能开饭。”妻子侧身捂住不断抽搐的腹部,不让孩子们见到她脆弱的模样。   终于,在一家人的翘首以盼下,赶去彭布罗克城堡的丈夫做贼似得兜着东西回家,一进屋就让妻子将大门和窗户锁紧,然后从斗篷里拿出一小袋谷物和几个大土豆,看得妻子和几个孩子一阵的眼热。   饿了两天的他们终于能吃饭了。   “最大的两颗土豆留着种地,剩下的先垫垫肚子,记得多加些水,煮稀一点。”丈夫的脸色也不比饥饿的妻儿要好,只是他在彭布罗克城堡外排队领粮时,威尔士亲王的秘书发了些从伦敦带回来的硬面包,所以他至少还吃了些东西,不像他的妻儿那样,足足饿了两天,只靠冷水和野草树皮为生。   拿到粮食的妻子让几个大孩子帮着打下手煮饭,只舍得放了一点谷物和一颗土豆在稀饭里,这就是一家五口在两天里唯一的正餐。   “我听说隔壁一家打算去伦敦碰碰运气,再这么下去,我们非得被饿死。”妻子将煮好的稀饭捧上桌,看着孩子们一窝蜂地将其瓜分干净,而自己只是用冷水冲了下煮稀饭的锅子,然后就此应付了一下。   听了妻子的提议,丈夫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以为伦敦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挤满了达官贵人,哪里还容得下流民?没准我们还没到伦敦,就先死在路上。”   “在威尔士,至少还有人处理饥荒问题。看在威尔士亲王的份上,国王陛下也不会让这里死太多人,而且彭布罗克城堡还在发救济粮,威尔士亲王也派人从伦敦带来了粮食,我们多少能混到下一季度的粮食成熟。”说罢,丈夫瞧了眼狼吞虎咽的孩子们,叹了口气道:“明天就随我下地吧!过几天再让老大陪我去一趟彭布罗克城堡。总之你也别想着伦敦好,我们这种人到了伦敦,就是下水道里老鼠,不知哪天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而在威尔士,至少能半饥半个饱地混下去。”   妻子见丈夫说得也有些道理,而且她本人也不是很想背井离乡地讨生活,所以便没再提这事。   独留丈夫一人盯着桌子上用于耕种的土豆,陷入了纠结与沉思之中。 第53章 第 53 章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黑吃黑提议很有效, 至少萨福克公爵和爱德华.西摩出海一次的收获颇丰,不仅带回了大量的金钱和粮食, 更是截获了一批最新型的武器。这让亨利八世感到非常的高兴,因为国内的镇压活动正面临着人手不足的问题,而萨福克公爵他们截获的新型武器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一缺点。   “先生们, 让我们为英格兰的胜利而干杯。”小金库又满上的亨利八世在汉普顿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希望能一扫前几日的饥荒阴霾与死亡阴影, 顺带还向朝臣们展示了自己的新王后珍.西摩,以及马上就要册封为伯爵的两位新宠臣——托马斯.克伦威尔, 以及爱德华.西摩。   威廉.都铎在宴会上的席位最靠近国王,甚至所得到的待遇也比珍.西摩要高出一截。   酒兴大法的亨利八世拍了拍独子的肩膀, 后者已经是十岁的大小伙子了,所以亨利八世也在考虑威廉.都铎的妻子人选,有些遗憾他所出生的时代里,很难碰到一位布列塔尼的安娜, 或是勃垦地的玛丽。   “父亲,请允许我将法兰西大使和西班牙大使支开, 好让玛丽有机会与洛林的使者交流一二。”威廉.都铎并不喜欢这个时代里的葡萄酒, 但是考虑到寻常饮用的井水也不是很干净,所以他还是勉强喝了一点来润润喉咙, 想法子远离靠近国王的乐队。   “嗯!去吧!去吧!”亨利八世并没有多想地点了点头,示意珍.西摩给他把酒杯满上。   去过伦敦塔的珍.西摩近日安分了不少, 甚至有意不与亲属除外的宫廷客人们接触, 这让亨利八世对她稍稍满意了些, 所以很快便恢复了对王后的宠幸。   见到威廉.都铎有意与天主教国家的使者们相交流,珍.西摩的眼睛一亮,但却并没多说些什么,而是寄希望于威廉.都铎能够信仰天主教,然后有朝一日能改正他父亲的错误。   脸庞微红的玛丽公主被威廉.都铎牵离了上手的座位,然后看着弟弟使唤国王的秘书将西班牙大使和法国大使支开,好让她能与洛林大使交流片刻。   伫在一旁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见状,赶紧凑到威廉.都铎的身边。两人借着窗帘与柱子的遮挡关系,进行短暂的私下交流。   “记得提醒我父亲放走那些海盗,也让萨福克他们稍微控制一下力度,别把海盗们赶尽杀绝了。”威廉.都铎伸出手,从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斗篷里拿到一笔钱:“如果有海盗要向英格兰投诚,记得私底下安抚他们,并且上报给我父亲。只要那些海盗愿意支付五分之二的利益,那么就放任他们在英格兰的海境内进行打劫外国商船的活动。”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虽然没有参与海盗的剿灭工作,但是身为财政大臣,他却负责着战利品的分配问题,所以没少替威尔士亲王大开后门:“我已经让理查德将属于您的那一份私下运到了圣詹姆斯宫。有萨福克公爵的侍卫护送,没人会知道这笔钱流入了您的口袋。”   “嗯!”威廉.都铎从不怀疑托马斯.克伦威尔会反水,毕竟除了亨利八世的信任,托马斯.克伦威尔在白厅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威尔士亲王的势力。   “如果我父亲要在今年的圣诞给你加官进爵,你最好别收下除了伯爵位子以外的任何东西。”威廉.都铎发誓,他在说这话时,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呼吸有了明显的变化,甚至抓着公文包的手背青筋暴起,一副强行忍耐的模样。   “你本不是贵族出身,如果一下子站到无数人之上,会有更多人想将你拉下马。”威廉.都铎示意托马斯.克伦威尔看向不远处的爱德华.西摩,后者正春风得意地揽着妻子与人交流,甚至将自己的弟弟托马斯.西摩介绍给达官贵人。   “正好让王后的哥哥去当那个被记恨的人。亲爱的掌玺大臣,你应该明白国王的身边有多少人对你不满,又有多少人想看见你被砍头的模样。”威廉.都铎记得历史上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就是被多方势力一起搞下的。   别看亨利八世的统治后期和爱德华六世的统治之初,加德纳主教和爱德华.西摩撕得昏天黑地,但是在托马斯.克伦威尔彻底落马前,他们都为了将掌玺大臣拉下马而握手言和过。   “我并不在意蝼蚁的想法。”   “可是亲爱的先生,想要砍掉你脑袋的不是不是蝼蚁,而是实力雄厚的贵族。”威廉.都铎露出一个讽刺地微笑:“嫉妒是人的本能,人的原罪。那些人模人样的家伙可以容许你像狗一样地为国王陛下服务,但却不会让你像人一样地跟他们平起平坐。”   “不仅是诺福克公爵,加德纳主教,还有那些个天主教的支持者。甚至连萨福克公爵或是你手下的那些个小贵族,都会乐于见到你被砍头的样子。“威廉.都铎抚平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僵硬肩膀,安慰道:“贵族的身份至少需要三代人的积累,霍华德家族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你,一个进入宫廷还没几年的掌玺大臣,突然成了仅次于萨福克公爵的第一权臣,甚至获得了比世袭贵族还要庞大的财富,这会将那些傲慢的贵族们吓坏的。”   “所以只有我的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他们才能放过我,是吗?”托马斯.克伦威尔曾是个商人,所以趋利避害是商人的本人。   “这就要看你的选择。”威廉.都铎直截了当道:“是当个长命百岁的‘贫穷’权臣,还是当个家财万贯的短命贵族。”   托马斯.克伦威尔深深地看了眼威廉.都铎,离开前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我可没见过贫穷的权臣。”   “呵!”威廉.都铎知道他已经说动了托马斯.克伦威尔,所以回到席位后心情很好地吃了些东西,结果一转头,便发现右手边的玛丽公主脸色微红地看着握在手心的某物,于是伸过头一瞧,发现是个人物小像的挂坠盒。   “是小洛林公爵吗?”   威廉.都铎的声音吓得玛丽公主肩膀一条,然后脸色尴尬地将挂坠盒收到怀里,正色道:“这是……洛林大使给我的东西,防止我与自己的未婚夫不怎么熟悉。”   “只有世界上最没眼光的男人,才会拒绝欧洲最美丽,最富有的公主。”威廉.都铎冲着玛丽公主调侃了一句,惹得后者嗔怒地瞪了他一样,令威廉.都铎突然想到一事。   那位小洛林公爵的亲戚吉斯公爵好像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并且在法国的两次宗教惨案里,催促凯瑟琳.德.美第奇更为残忍地对待胡格诺教徒。   嗯!这就有点难办了。   威廉.都铎瞥了眼陷入爱情的玛丽公主,决定加紧对玛丽公主的思想改造,防止玛丽公主受到法国的宗教改革影响,直接在洛林公国烧一把火。 第54章 第 54 章   宴会结束后的威廉.都铎并没有留在汉普顿宫, 而是让自己的小宫廷启程回伦敦。   亨利八世想跟自己的新王后在风景宜人,适合打猎的汉普顿宫里多呆一会儿,所以威廉.都铎和玛丽公主也不会没眼色地留下来当电灯泡。再加上玛丽公主明年就要嫁给洛林公爵, 所以亨利八世特别请了位德国的学者来给玛丽公主做语言训练,防止她像后世的玛丽.安托瓦内特那样,出嫁数年都学不会丈夫的母语。   当然, 考虑到两国的实力差距,小洛林公爵为了表示对妻子的尊重也在恶补英语技能。   威廉.都铎对洛林公国的了解不深,因为他们在历史上的知名程度远不如法国旁支的吉斯家族,再加上它的归属问题一直都是德意志诸侯国和法兰西的纷争源头,所以洛林公国的官方语言虽然是德语, 但是它的一部分居民却自称是法兰西人。这也导致第一代吉斯公爵和现任的洛林公爵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却一个自称是法兰西封臣, 一个在政治立场上偏向现任的罗马皇帝,也就是查理五世。   对于玛丽公主而言,政治上偏向西班牙皇帝,又是温和派天主教信仰的小洛林公爵无疑是最合适的丈夫人选。   而对于小洛林公爵而言, 玛丽公主与查理五世的血缘关系, 再加上英格兰的国力与其庞大的嫁妆,无意能加强他们的后代对于那不勒斯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诉求。   所以二者都对这门亲事较为满意, 剩下的就是见面之后的事情。   “理查德说威尔士的粮食撑不到两个月。”回宫路上的威廉.都铎终于收到了理查德.克伦威尔的来信,看得他眉头直皱:“威尔士都这副德行, 英格兰的其它地区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去联系了法兰西与爱尔兰的粮食商人。”没了理查德.克伦威尔, 威尔士亲王的另一位随从不得不一人干两份活:“他们的开价都不低, 显然是打着趁虚而入的主意。”   “你没有联系奥地利或者勃垦地的商人吗?”威廉.都铎指示道:“你应该先联系奥地利,勃垦地,甚至是布列塔尼的商人,然后再对法兰西的那些牟利者发出邀请,这样他们会出于竞争目的而主动降价。”   “是,我马上就去办。”威廉.帕尔在处理文件上的能力远不如理查德.克伦威尔,但是威廉.都铎知道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帮我安排下玛丽公主和爱尔兰商人的会晤,想必看在我姐姐,以及我母亲的份上,他们会给我一个优惠价格。”威廉.都铎知道阿拉贡的凯瑟琳和玛丽公主一直都在爱尔兰境内深受爱戴,所以想借此拉近自己与爱尔兰商人的距离。   “另外,将会晤的地点定在萨福克郡,我不希望一些不长眼的人干扰到我们。”考虑到伦敦内有不少宗教改革者,威廉.都铎并不希望自己面见爱尔兰商人的举动会引起广泛的争议:“除此外,通知约翰.达德利在镇压暴民后去接替爱德华.西摩的海防工作。想必博尚子爵近日正忙着拉拢自己的政治伙伴,也没工夫在海盗身上打主意。”   “是。”威廉.帕尔不免有些羡慕约翰.达德利爵士,感叹他要是有这个功夫,肯定会去海盗那儿赚外快。那可比拿着领地里的死供奉要来的暴利的多,而且还没有太大风险性。   “你要是想赚一笔外块,可以找萨福克公爵帮你安排个船位。”威廉.都铎察觉到了威廉.帕尔的小心思,于是主动提议道:“帮我盯紧达德利爵士,别让他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是。”得到重任的威廉.帕尔兴奋地点了点头,主仆二人一回宫,就撞见布莱恩夫人带着一群侍女出来迎接。   “殿下,多塞特侯爵夫人昨晚将菲茨罗伊女伯爵送了过来,您要去看看她吗?”   虽然亨利八世收回了亨利.菲茨罗伊的年金与个人资产,但是他的独女玛丽.菲茨罗伊还是继承了诺丁汉伯爵的头衔,甚至有可能在成年后得到亨利八世的馈赠。   “多塞特侯爵夫人还好吗?”威廉.都铎记得弗朗西丝.布兰登在安妮.博林被处决后不久,就流产下一名男婴。   亨利八世觉得这是安妮.博林的鬼魂在作祟,所以让坎特伯雷大主教去伦敦塔进行镇压,又让珍.西摩随驾汉普顿宫,防止安妮.博林的鬼魂不让新王后生下儿子。   布莱恩夫人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目光怜悯道:“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刚替萨福克公爵生下一个儿子,如果多塞特侯爵夫人无嗣而终,那么萨福克系的财产还是会落到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的手上。”   “你好像忘了诺丁汉女伯爵对于萨福克一系的继承权。”威廉.都铎的小侄女可是无数人眼中的香饽饽。   倘若弗朗西丝.布兰登无嗣而终,那么萨福克公爵的一切也轮不到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的儿子来继承,而是会落到玛丽.菲茨罗伊的头上。   “我要是多塞特侯爵夫人,就不会想着将玛丽.菲茨罗伊送走。”威廉.都铎讽刺道:“我还记得她与埃利诺.布兰登相依为命时的模样,现在看来,她对自己的妹妹也并没有外界想的那样感情深厚。”   布莱恩夫人没法回答威廉.都铎的话,毕竟她的身份远不如弗朗西丝.布兰登,所以也不敢非议这位潜在的王位继承人。   威廉.都铎在侍女的带领下去见了见自己的小侄女。   因为威尔士亲王足够重视这位还未断奶的女伯爵,所以圣詹姆斯宫里早早地备下了女伯爵的侍女与奶妈,甚至托马斯.克伦威尔还替威廉.都铎弄到了亨利八世特意为安妮.博林的儿子所打造的黄金婴儿床。   这件造价昂贵的物件因为过于奢靡的外形,以及亨利八世一想到安妮.博林就来气的态度而被清出了白厅宫的王后卧室。   直到托马斯.克伦威尔提议将它送给诺丁汉女伯爵,亨利八世才想起自己曾弄了这么个玩意,然后派人将黄金婴儿床送到了圣詹姆斯宫,顺便还让托马斯.克伦威尔开始起草第二部 《继承法案》,准备将玛丽.菲茨罗伊的继承顺序排到弗朗西丝.布兰登之前,伊丽莎白小姐之后。 第55章 第 55 章   今年的圣诞和往常不一样,或许是在汉普顿宫举行的缘故, 那些个不常出入宫廷的贵族只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空气里满是暴虐与压抑的疯狂因子, 尤其是在他们看向上手的国王一家时, 这种别扭的感觉更是明显, 以及让人心惊胆战。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陪伴在亨利八世身边的还是身怀六甲, 满脸憔悴的安妮.博林。那时的王后已经失宠,所以跟此刻的珍.西摩一样,满脸的憔悴与小心翼翼。与之截然相反的, 是她们的男性家属在台下的各种表现。   死灰复燃的博林一家急于寻找新的盟友, 所以整晚都围着法兰西的使者转悠, 企图用各式各样的诱惑来促成伊丽莎白小姐和吉斯公爵幼子的婚姻。   而现在的西摩兄弟并没有可拿来当筹码的王位继承人,更不敢在博林姐弟的头颅还没腐烂完的当下,就给亨利八世留下飞扬跋扈的痕迹。所以在圣诞的当晚, 他们也只是较为矜持地与攀谈者交流一二, 看能不能像博林家那样, 得到一个稳定的靠山。   “这可真是有趣。”顶替诺福克公爵参加圣诞宴的萨里伯爵, 满脸厌恶地观完亨利八世的册封仪式, 同他的好友, 也就是诺福克公爵的被监护人——第三代德比伯爵爱德华.史坦利抱怨道:“我敢与你打赌, 西摩家肯定会像博林家那样,风光不了多久, 就会明白权力的战场是他们不该介入的地方。那些个小人的嘴脸, 也就只能趁现在热乎一下, 等他们的头颅被挂在伦敦塔的护城河外,才是精彩部分的开始。”   “前提是王后陛下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寄人篱下的德比伯爵可比他的好友要来的清醒的多,所以用词也婉转了不少:“平民也有平民的用处,至少生个好女儿能让你少奋斗十年。”   “呵!我怕是等不到国王陛下迎娶我的女儿,威尔士亲王倒是能考虑一二。”萨里伯爵冲着上手的威廉.都铎眯了眯眼睛,觉得王室家庭的站位就跟亨利八世的仓促三婚那样,很值得人去玩味   按理说,距离国王最近的左手位应该留给他的王后,以显示夫妻的联合统治。但是在亨利八世这儿,占据左手位的却是威尔士亲王,而玛丽公主则是坐在威尔士亲王的右手位上,只比王后的位子要矮上一点点,衬得珍.西摩的地位越发的尴尬,仿佛后者不是英格兰的王后,而是亨利八世的“合法情妇”。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萨里伯爵深受意大利人文主义的影响,再加上霍华德一家都是天主教徒,所以萨里伯爵虽然厌恶卖妹求荣的西摩兄弟,但是对战战兢兢,又为反叛军求情的珍.西摩还是抱有一丝丝的好感与怜悯,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他对西摩兄弟的反感。   “是啊!与之相比,那个流浪儿还算是识趣,没有像爱德华.西摩那样,把道德丢得一丝都不剩。”德比伯爵在一旁附和道。   虽然亨利八世在圣诞节上册封了两位爵士,而且托马斯.克伦威尔从政经历与政绩远比爱德华.西摩要来的丰富。   但是收获上,两人之间的对比还是让无数人都大跌眼镜。   爱德华.西摩在今年六月才获封博尚子爵,结果到了十二月便被受封为嘉德骑士与赫特福德伯爵,并且还得到了国王慷慨赠与的土地与年金。   与之相比,托马斯.克伦威尔替国王办了那么多脏事,挨了那么多骂名,结果到头来还是国王看在玛丽公主要出嫁,托马斯.克伦威尔得去加莱与小洛林公爵进行交涉的份上,才给了个用来撑门面的埃克塞斯伯爵头衔。   这也让那些嘲笑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嫉妒者们稍有平息,然后将矛头转嫁到爱德华.西摩的身上。   “恭喜你,埃克塞斯伯爵。”威廉.都铎在圣诞宴上抽空揶揄了下托马斯.克伦威尔,后者显得有些无奈道:“您不要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上打趣我,这会让我一遍遍地回忆起自己主动放弃了什么。”   “那你后悔吗?”威廉.都铎敛去自己的笑容,示意托马斯.克伦威尔看向被团团围住的西摩兄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道:“他们家可是一夜暴富的神话啊!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吗?”   “不,我还不想每晚都得枕着匕首睡觉。”托马斯.克伦威尔自入场起就在观察众人的反应,他可没放过萨里伯爵那宛若吃了颗苍蝇的眼神:“不过话又说回来,您也该操心操心玛丽公主的婚事。”   托马斯.克伦威尔在圣诞后就得护送玛丽公主去加莱与小洛林公爵见面,不出意外的话,亨利八世明年年初就得参加玛丽公主与小洛林公爵的婚礼。   “嫁妆方面,有我母亲的遗物打底,父亲再补一补也能凑够二十万英镑。”玛丽公主可是英格兰最富有的女人之一,所以威廉.都铎并不操心她的婚后待遇:“我也打听过洛林一家的性格,他们还真不像是铁血吉斯的表亲。洛林公爵的外号是‘好人安托万’,而小洛林公爵嘛!”   威廉.都铎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有关于他的传闻实在是太少,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很平庸。”   “如果他不平庸,勒内二世也不会选择将吉斯公爵送给法兰西王当封臣。”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眼线可比威廉.都铎要多得多,所以得到的消息也不是威尔士亲王能够媲美的:“正因为长子扶不上去,长孙也是个软脾气,所以勒内二世才会将次子吉斯公爵远远地送走,又让洛林公爵得到选帝侯的身份。免得他死后发生兄弟残杀,洛林分裂的局面。”   说到这儿,托马斯.克伦威尔也是有些嫉妒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决不是后天的努力就能赶上的。好在对于玛丽公主而言,小洛林公爵可比小吉斯公爵要来的合适的多。”   至少作为丈夫而言,透明人的洛林公爵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毕竟身为选帝侯公国,又夹杂在法兰西和路德教起源的德意志联邦之间,脾气不好的洛林公爵恐怕凉的比恐龙还块。要是换作极端天主教信仰的吉斯公爵坐到这个位子上,估计勒内二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后代不会被搞暗杀很有一套的德意志人赶尽杀绝。   恐怕洛林公爵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会让自己的儿子迎娶玛丽公主为妻。   别的不说,玛丽公主虽然是天主教信仰,但是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绝对会降低德意志联邦对洛林公爵的不满,再加上英格兰强大的军事力量能在一定程度上威慑到弗朗索瓦国王与吉斯公爵。   所以对于玛丽公主而言,小洛林公爵完全称得上是包办婚姻下的最佳丈夫人选:身份高,脾气好,信仰一致,又跟岳父家挨得近。   玛丽公主嫁过去后完全不用担心三观不合或是冷暴力情况。   在娘家的势力远比婆家强大的情况下,小洛林公爵要是敢这么做,不用威廉.都铎或是查理五世出马,他亲爹就会教他做人。 第56章 第 56 章   “殿下, 伊丽莎白小姐到了。”汉普顿宫的圣诞宴结束后, 亨利八世兴致大发地带着娇妻去打猎, 但却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都留在宫中, 防止他们在猎场上遭受意外。   也正是因为亨利八世不在家, 玛丽公主才敢邀请同父异母的妹妹到自己的房里喝下午茶。   自从安妮.博林死后,被贬为私生女的伊丽莎白小姐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因为亨利八世并不像对待威尔士姐弟那样,为伊丽莎白小姐提供丰厚的年金与较好的住处,再加上博林一家的遗产被诺福克公爵和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瓜分了大头, 余下的一小点也都留给了博林家的长女玛丽.博林, 所以伊丽莎白小姐的家庭教师阿什利不得不写信给财政大臣和亨利八世,祈求他们看在上帝的份上,给这个拮据到穿了一年旧衣服的小姑娘一点经济支持。   托马斯.克伦威尔因为安妮.博林的缘故而不敢擅自提高伊丽莎白小姐的待遇, 而亨利八世在看过阿什利的祈求信后也没有表示什么,反倒是珍.西摩王后给伊丽莎白小姐送了些珠宝与钱财, 顺带让人表达了对伊丽莎白小姐的问候。   通过此事,阿什利对于伊丽莎白小姐的宫廷地位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所以在汉普顿宫的这几日里,她都尽量不让伊丽莎白小姐出现在众人面前,防止那些被安妮.博林得罪过的人们想起什么,然后将怒火倾泻在小女孩身上。   玛丽公主算是伊丽莎白小姐在汉普顿宫里无法拒绝的访客之一。   阿什利希望玛丽公主能用她的影响力去帮助伊丽莎白小姐在王宫里站稳脚跟, 即便她们的亡母是死敌, 但是相较于战战兢兢的新王后, 阿什利更愿意在威尔士姐弟的仁慈上赌一把。   至少威廉.都铎愿意抚养私生子哥哥的独女, 所以阿什利也只能期待弗朗西丝.布兰登没有在威尔士姐弟的态度上欺骗她。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即将出嫁的玛丽公主来不及替伊丽莎白小姐做些什么,但只要威尔士姐弟表个态,伊丽莎白小姐也不至于像浮萍一样,在白厅宫里“四处流浪”。   “殿下。”伊丽莎白小姐在阿什利的指示下行礼,她虽然只有四岁,但是国王的孩子一向早熟,所以伊丽莎白小姐稳重得像个有着小孩面孔的成年女子。   玛丽公主注意到伊丽莎白小姐的衣服有些不合身,而且首饰也都是陈年的款式,甚至边角处还隐隐发黑:“你们没有给莉兹制作合适的衣服吗?”   面对玛丽公主的质问,阿什利也只能苦笑道:“孩子一天一个样,所以把衣服做大些,来年也能穿。”   “这怎么行?”玛丽公主刚想反驳,但是看见阿什利憔悴的面容,以及比伊丽莎白小姐还要老旧的裙子,她又没法将心里话说出口,只能让人给阿什利她们包了些崭新的布料,然后嘱咐伊丽莎白小姐,如果她有什么需求,大可写信告诉她。   “谢谢您,玛丽公主。”伊丽莎白小姐与阿什利离开时,正巧碰见威廉.都铎来找玛丽公主。   几个月不见,威廉.都铎发现伊丽莎白小姐长得更像安妮.博林,唯有金红色的头发与苍白的皮肤能显示出都铎家的血统。   面对威尔士亲王,阿什利下意识地挡在伊丽莎白小姐的面前,但是威廉.都铎只是冲着她们颔了下首,并未与其交谈。   “你不是要去见约翰.达德利爵士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玛丽公主有些意外道。   “王后的兄弟抢了我的位子。”威廉.都铎咬了口苹果,这是他的下午茶习惯:“爱德华.西摩想要在打击海盗中分一杯羹,所以将目光落到约翰.达德利爵士的身上。”   正所谓柿子找软的捏。   平步青云的爱德华.西摩还没有张狂到能跟萨福克公爵谈条件的地步,而威廉.帕尔又是威尔士亲王的随从,所以爱德华.西摩只能将目光落到约翰.达德利的身上。   至少这一位在明面上是保皇党托马斯.克伦威尔举荐给亨利八世的人,而约翰.达德利又曾镇压过赫特福德郡的起义。   所以爱德华.西摩——现任的赫特福德伯爵想借此与约翰.达德利攀交情,弄得威廉.都铎都不好说些什么。   就连玛丽公主听了此事,也忍不住吐槽爱德华.西摩的愚蠢:“他真的是来攀谈而不是来结仇的吗”   被亲爹坑了的约翰.达德利兢兢业业地在地方上干了那么久,又是向亨利八世效忠又是镇压叛乱,一副“我对亨利八世一片赤诚”的样子,都没换来亨利八世的好脸色或是一个小小的爵位。   反而看着几年前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靠着裙带关系一路晋风,甚至要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这不是添堵?那什么才叫添堵?   约翰.达德利虽然对父亲被亨利八世砍头一事避之不谈,但是私心里,他还是很骄傲于自己的父亲曾是亨利七世的近臣。再加上他的母系也十分的富有高贵,远不是暴发户的西摩家能够媲美的。   所以当爱德华.西摩摆出一副主公识才的架势时,约翰.达德利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不如萨福克公爵他认了,毕竟人有亲疏远近,而萨福克公爵也好歹是亨利八世的妹夫,勉强算得上皇亲国戚。   比不上托马斯.克伦威尔他也服了,毕竟除了出问题,托马斯.克伦威尔在政务上的手段是没得黑的,甚至约翰.达德利也不能保证他坐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位子上能比对方做的更好   但是爱德华.西摩又是什么鬼   萨福克公爵陪着亨利八世上了几次战场又娶了公主,才在近四十多岁时获封公爵。   托马斯.克伦威尔替亨利八世主持宗教改革又背了那么多黑锅,才因玛丽公主的出嫁而获封伯爵。   与之相比,爱德华.西摩有什么   不就是有个好妹妹吗?   论功行赏,这位国舅爷至今拿得出手的战绩也只有打击过一次海盗,而且还是跟萨福克公爵一起,所以谁都看得出出力的是谁。   至于别的……不说了,越说越气。   “德不配位,必有大祸临头。”威廉.都铎在桌上摆上一枚白王后,然后在白王后的身后摆上一枚黑国王。   玛丽公主看着威廉.都铎轻轻将白王后推到,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等你嫁去洛林公国,也该让爱德华.西摩‘得一次手’了。”   历史上的爱德华.西摩不就是没了集仇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挡在前头,才会那么快地全家玩完吗?   无论是曾经的盟友加德纳主教还是约翰.达德利,亦或是他的国王外甥。   不都有忍不了他的那天吗? 第57章 第 57 章   “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掉爱德华.西摩。”经过这几年的相处, 玛丽公主也逐渐习惯了威廉.都铎的成熟早慧, 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是天主教双王的外孙, 爱德华四世与亨利七世的直系后代, 况且对于都铎成员而言, 不成熟早慧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处理?我还没必要对西摩兄弟下死手。”威廉.都铎眼下还需要西摩兄弟去平摊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政治压力,顺便给他未出生的弟弟留下更多的小辫子。   虽然珍.西摩还未怀孕, 但是威廉.都铎并不敢小看王室次子的能量。   别的不说,亨利八世和弗朗索瓦国王的次子都是冷门出圈的潜力种子。   威廉.都铎很清楚, 亨利八世的立场并不能代表英格兰所有人的利益。即便在外人眼里, 他身为亨利八世的长子, 西班牙双王的外孙兼原配王后的独子, 可以说是毫无争议的下任国王。   但是对于一些投机取巧的野心家而言,威廉.都铎并不是个值得支持的人选。   首先是利益分配问题。   毫无疑问,威廉.都铎登基后的受益者是以玛丽公主和萨福克公爵为首的威尔士系, 甚至托马斯.克伦威尔这样的保皇党也会有用武之地——因为亨利八世一直都在巩固威廉.都铎的地位, 所以威尔士亲王登基后,谁获利, 谁不获利,大家都心里有数,也不必去做无畏的指望。   其次便是年龄问题。   别看亨利八世身子硬朗到还可以上马打猎举行宴会, 但是他在一年前坠马留下的腿伤还是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再加上国王的寿命本就不长, 像长腿爱德华那样的高寿者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不仅是朝臣, 就连亨利八世自己都默认他也只有十几年的活头。   而在这种假设下,十岁的威廉.都铎已经过了最容易夭折的年纪,再加上十几年后,威尔士王子早就成家立业说不定连儿子都有了,所以比起一个不能亲政,容易被掌控甚至是被废除的幼主,亨利八世肯定偏向于年轻力壮的长子。   只是这样的局面并不符合诺福克一系或者西摩一家的利益。   如果珍.西摩的儿子能取代威尔士亲王,那么在亨利八世死后,爱德华.西摩就是英格兰的无冕之王。   甚至那些追捧西摩一家的人也会鸡犬升天,分些权力的肉汤。   威廉.都铎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会选择让爱德华.西摩来分摊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压力,从而令亨利八世关注到西摩一家的张狂,然后考虑在约克公爵出生后,限制西摩一家与小王子的接触,没准还会让威廉.都铎与约克公爵共处一室。   当然,你要是问他为何不将约克公爵扼杀于襁褓之中,只能说威廉.都铎还没有手长到能渗透整个王宫的地步。   况且没了珍.西摩,亨利八世还会找其她女人生下约克公爵。   甚至威廉.都铎还知道,亨利八世正考虑再次修改《继承法案》,然后秘密接回自己的另一位私生子,让亲孙女玛丽.菲茨罗伊与之结婚,防止威廉.都铎无嗣而终后,英格兰会重回天主教的怀抱。   是的,亨利八世出嫁玛丽公主的另一层理由,就是想借此压制玛丽公主的继承顺序,让她像远嫁苏格兰的玛格丽特公主那样,受限于外来者势力而被排到其他人选之后。   这也是亨利八世要让威廉.都铎抚养玛丽.菲茨罗伊的初衷。   因为占着养女的身份,亨利八世便有借口将玛丽.菲茨罗伊的继承顺序调到玛丽公主之前,好为他的另一位私生子铺垫上位之路。   而这些,威廉.都铎都不会告诉玛丽公主,以免她再次被亨利八世伤透了心。   “爱德华.西摩还有点用处,至少在吸引仇恨方面,他们是天生的行家。”威廉.都铎玩味道:“你真应该看看诺福克公爵的眼神,自打安妮.博林死后,他都不敢在父亲面前多转悠,生怕让人想起他跟安妮.博林的亲戚关系。只是看着曾属于诺福克一系的王后之位落入他手,甚至一个小年轻的也敢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你说诺福克公爵能咽下这口气吗?”   “说得也是。”玛丽公主若有所思道:“难怪王后最近与西摩兄弟疏远了不少,想必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没少受到诺福克公爵的指使,在王后陛下的身边挑拨离间。”   不管宫廷内外有多少人记恨西摩一家,但是对于珍.西摩的品行,大部分人还是报以认可的态度,甚至以玛丽公主的角度来看,除去给国王当过情妇这一污点,珍.西摩真的没什么可以黑的地方,甚至当她当情妇的背后还少不了自家人和安妮.博林的推动。   而在亨利八世对其发出警告后,珍.西摩的日常就是处理宫内的琐事与例行祈祷,然后跟侍女一起做针线活。   除此外,珍.西摩上位后还清除了安妮.博林留下的法师风潮与宫里的一切歌舞活动,甚至严禁侍女或者贵妇与艺术家们接触,这也让不少贵族都族松了口气。毕竟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的时代里,他们也不想自己的老婆从宫廷里大着肚子回来,然后喜当爹地将家产都交给一个野种。   “看在洛林公爵的份上,父亲应该会出席我的婚礼。”眼看离家之日越来越近,玛丽公主真的放心不下让威廉.都铎在危机四伏的英格兰里孤军奋战:“你在父亲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务必小心又小心,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绝不会放过西摩一家。”   “放心,父亲离国前总得让萨福克公爵先回来,不然你让王后摄政,她真的能做主吗?”威廉.都铎倒是没有玛丽公主那么紧张,毕竟亨利八世离境后,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所有人都会怀疑是王后和西摩兄弟干的,甚至亨利八世也会因此让他们体会一下博林家的待遇,好平息玛丽公主或者西班牙的怒火。   “玛丽,现在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婚事更重要。”威廉.都铎很希望玛丽公主能够如愿以偿地过上幸福的婚后生活,因为历史上的她并没有被父亲和丈夫善待,甚至还因两次假孕而遭受各式各样的猜测,所以对于玛丽公主而言,快乐的家庭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我听说弗朗茨,也就是小洛林公爵是个品德高尚,性情宽容的天主教徒。我相信我们能成为一对快乐的夫妻。”玛丽公主信心满满道:“比起我,你更应该关心莉兹和小玛丽,因为她们的童年远比我不幸,也不像我一般,能够受到父亲的关注。”   “我会履行自己做兄长的职责,也愿你能与小洛林公爵相伴到老。”威廉.都铎赶在玛丽公主出嫁前,特意用阿拉贡的凯瑟琳留下的珠宝给她打造了一顶新王冠,其形状效仿后世最著名的珍珠泪,但却将容易褪色的珍珠换成更符合玛丽公主气质的红宝石,并且还特意设计成可以拆分为项链与手链的样式。   这也让荷尔拜因与王室工匠们苦恼了很久,才达到威廉.都铎想要的效果。   “你有这份心思,也不知哪个幸运的女孩能成为英格兰王妃。”玛丽公主对威廉.都铎送出的王冠爱不释手,当即便戴上,然后对着镜子左顾右盼道:“威廉,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至少不会像亨利八世那样,渣的感天动地。 第58章 第 58 章   1537年的1月底, 英格兰的玛丽公主在加莱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洛林的弗朗茨.德.洛林,瓦德蒙王朝的第三位继承人, 吉斯公爵的侄子兼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   与之一同前来的, 还有玛丽公主的准公公, 洛林公爵安托万.德.洛林,后者虽然比亨利八世要大上两岁, 但是他的长子却比玛丽公主还小半岁,并且他本人也比心宽体胖的亨利八世看起来更精神些,清瘦些。   估计是他那来自法国的波旁妻子,以及成为法国人的弟弟没少给他压力。   “很高兴见到你, 亲爱的玛丽, 高贵的英格兰公主。以及我永远的朋友,萨福克公爵查尔斯.布兰登,还有令人敬佩的克伦威尔先生——早在来之前我就听说了你的事迹, 对于英格兰国王有你这样的得力大臣而感到高兴。”老好人安托万有张能媲美忏悔者爱德华的温和面容,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用生疏的英语同玛丽公主打招呼, 然后用同样亲切的姿态问候亨利八世的使者们。   萨福克公爵忍不住对洛林公爵有所改观。   纵使人们在提起洛林公爵时, 总是不由自主地拿他跟勒内二世或者吉斯公爵进行比较, 然后明里暗里地讽刺洛林公爵远不如他的父亲和弟弟, 但是在萨福克公爵看来, 亨利八世或许在这方面与洛林公爵很有共同语言, 毕竟英格兰国王继位至今都没脱离父亲和第一任妻子的阴影(阿拉贡的凯瑟琳结婚后为亨利八世赢过一场对苏格兰的战争, 并且成功杀死了亨利八世的政敌, 也就是詹姆斯五世的父亲,玛丽.斯图亚特的祖父)。   不过对于臣子而言,洛林公爵可是个比英格兰国王更加温和的统治。   至少在短暂接触后,托马斯.克伦威尔发现洛林父子的技能点好像都点在了人际交往与谈诗论画上,以至于政治方面……   托马斯.克伦威尔下意识地看了眼玛丽公主,后者也是心有灵犀地比了个祈祷的手势。   好吧!至少托马斯.克伦威尔现在能确定,玛丽公主出嫁后不会有婆媳或者翁媳问题,甚至有可能像安茹的玛格丽特那样,在丈夫继位后成为洛林的实际统治者。   而从玛丽公主的私人角度来看,弗朗茨.德.洛林很符合都铎一家的颜控胃口,既没有哈布斯堡的鞋拔子脸,也没有意大利的病态蓝血,整个人看上去高高瘦瘦,斯斯俊秀,有着和玛丽公主相似的金棕色头发,以及湛蓝如湖泊的眼睛。   在加莱的这段时间里,小洛林公爵的谦和有礼给玛丽公主及其侍女团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而玛丽公主的丰富学识也让小洛林公爵惊喜万分,再加上两人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很快便讨论起宗教典籍与诗歌天文学,两人总是避开庞大的随从团,在小花园里悄悄地散步聊天。   而当玛丽与小洛林公爵相谈甚欢,浓情蜜意之时,萨福克公爵和托马斯.克伦威尔也在跟洛林公爵确定两国联姻后的各种事宜。   嫁妆什么的倒还是其次,毕竟亨利八世和洛林公爵都不是很差钱,两人又都有儿子和私心,所以也干不出夺取儿媳妇嫁妆,或是拿土地当聘礼的事情。   既然金钱上没问题,那么托马斯.克伦威尔与洛林公爵的争论点便是在信仰和立场方面。   都说之子莫若父,一直生活在父亲和弟弟阴影下的洛林公爵最担心的,莫过于他那位蠢蠢欲动的吉斯弟弟,有朝一日会在法兰西国王的支持下,彻底吞并洛林公国。   毕竟在打亲哥方面,法兰西人的熟悉程度堪比日耳曼人在暗杀上的熟工。   而且更让洛林公爵感到忧心忡忡的是,他的三个路人甲儿子都不是撑起门户的主儿,再加上老婆是波旁家族的伯爵之女,属于墙头草的和稀泥派,不仅对保卫洛林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因为夫妻间的信仰问题,导致德意志联邦里的路德教派磨刀霍霍向洛林,一副随时准备用洛林公国祭天,然后向罗马教廷宣战的模样。   苦逼的洛林公爵:你们为什么都针对我?去针对那些身处德意志的选帝侯国不是更好吗?比如说那个保护马丁.路德进行宗教改革的萨克森选侯,去针对他呀?为什么揪着我不放?   德意志联邦:我们是选帝侯国跟我们信仰路德教有矛盾吗?臣民的信仰又不等同于统治者的信仰。而且就算我信仰路德教,以后还可以改教啊!这也不妨碍我们拿洛林公国祭天啊!   更加苦逼的洛林公爵:我……   “公爵殿下,关于信仰问题,英格兰方面无意插手洛林公国的家务事,所以吾王的诉求也只是希望您在英格兰与法兰西发生矛盾之时,能够帮我们一点小忙。”托马斯.克伦威尔虽是坚定的新教徒,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别掺和英格兰之外的信仰问题,否则英格兰在欧洲的位置可不是人人讨厌那么简单,绝对会落到被大部分国家孤立甚至是攻打的地步。   “顺便恭喜您获得选帝侯资格。”萨福克公爵知道西班牙皇帝为了恶心弗朗索瓦国王,所以逼迫罗马教会破例给予小洛林公爵选帝侯的资格,以防止罗马教会跟弗朗索瓦国王联合起来搞他。   别看查理五世是坚定的天主教徒,又曾以罗马教会的名义抵抗奥斯曼帝国的入侵。但是私底下,教皇和意大利的真正统治者——美第奇一家都没忘记罗马之殇的屈辱,尤其是时任教皇的克雷芒七世,更是为了巩固与法兰西的联盟而将自己的堂侄孙女,也就是法兰西历史上最著名的摄政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嫁给弗朗索瓦的次子,以保证法兰西能站在反抗西班牙的第一站线上。   当然,表面上的克雷芒七世还是无比顺从查理五世,甚至在查理五世的暗示下,主持了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会谈,促使两国签订了《萨拉戈萨条约》。   “你就别打趣我了,西班牙皇帝给我扣这个名头也只是为了给法兰西一点教训,他哪容得下我去染指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洛林公爵闻言也是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罗马教会在西班牙皇帝的控制下,而四名世俗选帝侯中有一位是皇帝的亲弟弟,他也不会拿我来堵住悠悠众口。”   毕竟表面上,洛林公爵可是吉斯公爵的亲哥哥,波旁家的女婿,用来堵住不满者的嘴巴是再合适不过的。   至于兄弟,夫妻间的真正关系怎么样,又有谁会在乎呢?   恐怕查理五世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会努力撮合玛丽公主和小洛林公爵的婚姻,好真正控制属于洛林公国的那一票。   然而查理五世却忘了,玛丽公主是英格兰公主而不是西班牙公主。   况且比起让哈布斯堡家族彻底垄断神圣罗马帝国的王位,威廉.都铎不介意横插一脚,让自己的姐夫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第59章 第 59 章   当威廉.都铎第一次提起要让弗朗茨.德.洛林成为罗马皇帝时, 托马斯.克伦威尔以为他是在痴人说梦, 毕竟西班牙的势力有多强,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别说是现在如日中天的哈布斯堡王朝,就连后世经历过两次工业革命的普鲁士王国, 都很难压制住失去神圣罗马帝国的奥地利。   然而,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威廉.都铎却偏要去干拔老虎须的举动。   “殿下,我恳请您千万不要动这个念头。”托马斯.克伦威尔这下能确定威廉.都铎是亨利八世的儿子, 毕竟能胆大到这般境界的, 托马斯.克伦威尔暂时还找不出第三人:“您应该知道,就算英法联手也不可能打败哈布斯堡家族。”   “可我并不是要打败他们, 而是避免哈布斯堡家族的垄断。”威廉.都铎还没有张狂到能吞并欧洲,征服世界的地步。甚至说得再夸张点,除非他是耶稣转世, 否则向天再借两百年也不可能达成这一目的:“你觉得我的好表兄到底是西班牙人,还是奥地利人?”   “……”托马斯.克伦威尔还真是被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给难住了。   你说查理五世是奥地利人吧!他最广为人知的身份还是西班牙统治者,但你说他是西班牙人吧!他的父系又确实是奥地利出身, 甚至他的姐妹都是以奥地利作为称呼的抬头。   “选帝侯的意思是什么?是指德国诸侯中有权选举神圣罗马皇帝的诸侯。甚至说得更直白点,是选举日耳曼地区的统治者。”威廉.都铎诡辩道:“可是查理表兄真的是日耳曼人吗?选帝侯国要是完全臣服于他,那么他也不必将自己的女性亲属分别嫁给日耳曼地区或者高卢地区的各个国王, 以保证在表面上, 这些地区都维护他作为神圣罗马皇帝的统治。”   “联姻不算是最稳固的结盟手法, 但却是最有效的。”威廉.都铎分析道:“查理表兄有野心完成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宏图, 企图将整个欧洲都纳入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 但是他忘了,这样的帝国有着相当大的离心力。即便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也是靠帝国议会与封建军制的改革来搭起一个脆弱的中央集权。而现在,这个中央集权受到内外冲击,变得摇摇欲坠。”   “您是指奥斯曼帝国的入侵和路德教的兴起?”托马斯.克伦威尔一点就透道:“的确,皇帝陛下自幼生长于勃垦地和西班牙,这让德意志地区对于这个外来者皇帝有着天然的排斥,再加上德意志诸侯已经开始用路德教来脱离教皇的统治,瓦解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集权政策。在这种内忧外患下,皇帝陛下很难坐稳皇位。”   “这也是查理表兄为何要让自己的弟弟来继承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威廉.都铎猜测西班牙皇帝已经放弃了统一西班牙和德意志的局面,转而将弟弟一脉分化出去,以保证在大体上,这些国家的利益还是属于哈布斯堡家族。   当然,作为获得神圣罗马帝国皇位的代价,西班牙皇帝的弟弟,也就是波西米亚的斐迪南一世要放弃自己这一脉对于西班牙王位的诉求。   这也是查理五世对德意志地区的退步,更是哈布斯堡会分化为奥地利和西班牙两脉的主要原因。   只是他这么做了,结局就一定会皆大欢喜吗?   至少以威廉.都铎的角度来看,德意志地区对于西班牙皇帝和斐迪南一世的反感只在伯仲之间,之所以会忍着他们,是因为这两位在抵抗奥斯曼帝国方面做出无可争议的贡献。   这就跟兄弟阋墙是一个道理。   甭管基督教内部打成什么德行,在对抗奥斯曼帝国方面,他们都是利益一致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德意志地区就要忍受哈布斯堡的过分扩张,以及吃绝户吃到让他们都改名换姓的地步。   1525-1526年的德国农民战争,以及斐迪南一世在老丈人前脚死于对奥斯曼帝国的战争,后脚就仗着老婆是匈牙利和波西米亚女继承人的身份,颁布了一部对哈布斯堡家族世袭领地有效宪\法的举动,直接惹炸了德意志诸侯。   结果导致德意志地区从1546年一直反抗到1555年,从最开始的数次惨败,到1552年的胜多负少,也只花了不到十年的时间,甚至还逼得查理五世不得不在1555年签订了《奥格斯堡宗教和约》,然后把弟弟一脉分了出去,才保证哈布斯堡在德意志地区的绝大部分利益。   威廉.都铎的目的就是在这一时期里浑水摸鱼,先娶一位新教新娘来加强自己对德意志诸侯的友善性,然后抢先救下萨克森选侯和黑森侯爵,以保证这二位能帮忙说通德意志的三位选帝侯,顺带用贸易或者世仇来激化美第奇家族与哈布斯堡的恩恩怨怨,从而得到剩下四位主教选帝侯的票数,以达到自己踹掉表兄一家,扶持姐姐姐夫上位的目的。   至于那时的查理表兄会不会找威廉.都铎算账,只能说隔着海域和奥斯曼帝国的威胁,查理五世还做不出像他儿子一样的傻缺举动。   再加上德意志诸侯和法兰西在一旁虎视眈眈,葡萄牙也只是西班牙的表面兄弟。   相信到了最后,没有人比洛林公爵更适合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至少对于各方势力而言,一个卡在德意志地区与法国之间,娶了英格兰公主兼西班牙外孙女的天主教公爵,已经是他们在不情愿状况下的最优选择。   至于安托万曾干过的,反对路德教的举动以及镇压农民起义的黑历史,只能说跟其他国家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至于威廉.都铎能从中获得什么,那得看玛丽公主能做到哪一步。   “如果是这样的谋划,兴许您能让洛林公爵获得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态度从最开始的不可能,逐渐软化成现在的“可以一试”。   如果威廉.都铎告诉托马斯.克伦威尔,查理五世最后会被德意志诸侯打得签订了《奥格斯堡宗教和约》,那么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态度绝对会变成“一定要试试”。   “如果放弃一个皇位能获得哈布斯堡家族在德意志地区的绝大部分利益,那么查理表兄会做出让步。”威廉.都铎沉吟道:“至于拉拢德意志诸侯方面……我还要再想想详细操作。”   “那么您需要我向洛林公爵透露您的计划吗?”玛丽公主的老公到底是被推上皇位的当事人,托马斯.克伦威尔不知该不该告诉对方,你的小舅子想让你取代他的表兄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估计老实人弗朗茨.德.洛林会被吓傻。   “先别告诉他吧!”威廉.都铎只是有这个念头,估计真正实施还要等他继承王位。   托马斯.克伦威尔也很理解这一点,多以没有多问什么,而是思考起到哪儿为威廉.都铎找一位新教新娘。 第60章 第 60 章   玛丽公主出嫁后, 威廉.都铎便免了一桩心头大事,然后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对威尔士的农业改革上。因为他知道, 在未来的二十年里, 欧洲还要经历不少英法对西班牙战争, 神圣罗马帝国的混战, 以及英西对法战争,还有法西对英战争。所以如何在这方面获得主动权,便是威廉.都铎一直都在思考的事情。   得力于英格兰是个岛国, 所以外来者入侵很难找到驻扎地和登录地——除非他们能说服苏格兰。   可是威廉.都铎的另一位表哥詹姆斯五世也不是傻子。   哈布斯堡和瓦卢瓦家族都有吞并欧洲的野心, 如果真让法兰西或者西班牙大规模地从苏格兰登录,那么他们在灭掉英格兰后的下一目标,就是顺手把苏格兰也灭掉。这也是为何詹姆斯四世和詹姆斯五世同法兰西国王结盟时, 都是分两头闹事。   而在玛丽.斯图亚特时期, 因为一个立场过于亲法的吉斯太后,伊丽莎白一世才有机会机会怂恿苏格兰的新教徒闹事, 然后同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形成短暂的和平——直到玛丽.斯图亚特被处死。   “威尔士的农业改革怎么样了?”趁着玛丽公主去加莱,亨利八世准备去主持大女儿的婚礼之际,威廉.都铎带着自己的小宫廷短暂地回到了威尔士, 打算看看理查德.克伦威尔的安抚工作和农业改革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你在信里只提到没有发生大规模暴|乱和平民死亡事件,所以我也不知道威尔士内部的更详细情况。”   “很抱歉这些天都没有机会向您报告。”黑瘦了不少的理查德.克伦威尔邀请威廉.都铎视察威尔士的境内情况,向他汇报道:“虽然还是有天主教的反叛分子在威尔士闹事,但是您让各个教堂适当补助平民的举动起到了一定作用。毕竟人人都不想在最危急的时候发现, 一直提供援助的教堂被打砸没了。”   说到这儿, 理查德.克伦威尔压低声音道:“有些村民甚至在新教徒的鼓励下主动保卫起新教教堂, 然后对闹事的天主教徒进行镇压。”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威廉.都铎看向窗外,发现有不少农民在看见威尔士亲王的马车后,都在挥手示意,甚至向他鞠躬表示感谢:“德意志地区的新教之火得益于神圣罗马的直接吸血,而我们这儿还缺一把大火。”   “需要让威尔士的新教徒加大对天主教的反抗吗?”   “不行,不能那么急。”威廉.都铎摇头道:“现在的人民还在犹豫阶段,我们要一点点地消磨他们对天主教的热情,确定他们是出于自愿,而不是被强迫地放弃原有的信仰。”   “但这可能吗?”理查德.克伦威尔十分犹豫道:“他们可是很固执的,而且威尔士是最靠近爱尔兰的地区,我担心对面那头会对威尔士进行干涉。”   “干涉?他们拿什么干涉?”威廉.都铎嗤笑道:“爱尔兰的地理位置比苏格兰还不如,等他们没了生存问题,再想着如何干涉威尔士的宗教信仰吧!”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虽然附和地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便小心翼翼道:“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况且爱尔兰虽然在地理位子上比不得苏格兰,但是距离苏格兰也不远啊!”   威廉.都铎同理查德.克伦威尔对视一眼,略略思考道:“我打算在威尔士建立一个专门服务于爱尔兰商人的港口和大市场,从而减少爱尔兰人和威尔士人的直接接触。也许到了后期,这个港口能扩大范围,或是在爱尔兰的对岸建立港口线,直接隔断他们与苏格兰的直接接触。”   “可是这样一来,爱尔兰的一些敏感人士会提出反对。”理查德.克伦威尔迟疑道:“您也知道,爱尔兰是忠诚的天主教信仰。自打玛丽公主出嫁后,您很难与他们产生直接的,较好的联系。”   “这到也是个难题。”威廉.都铎知道亨利八世表面上坚持新教改革,但是内地里,他还是个犹豫不决的天主教徒,甚至对爱尔兰境内的天主教信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是苏格兰已经打主意打到爱尔兰头上,否则亨利八世不可能支持他的决定。   况且威廉.都铎也不是爱尔兰总督啊!   所以这些设想并不能立刻执行,至少在亨利八世去世以前,威廉.都铎都做不了这个指望。   “先把威尔士这边的港口搞起来,之后……你看能不能去爱尔兰买些土地,然后雇佣无地的农民来种植土豆。”威廉.都铎知道爱尔兰的粮食情况也不是很好,之前能从他们的手里抠点粮食,纯粹是因为英格兰今年的农业冲击太大,再加上爱尔兰想赚一笔大钱,所以双方才能达成协议。   “那需要在爱尔兰采取四圃式轮栽制吗?”即便威廉.都铎在爱尔兰没有领土,但是不乏一些贵族或者小地主想要得到威尔士亲王的青睐,然后卖他一个人情。   “先不采取四圃式轮栽制,因为我们对爱尔兰的土地环境缺乏了解,无法设计出有效的灌溉系统。况且威尔士都没把四圃式轮栽制推广彻底,又凭什么让爱尔兰也采取这样的种植方法?”威廉.都铎知道爱尔兰后世会因单一农作物种植而导致差点灭了所有人口的大饥|荒,再加上英格兰在此期间地不作为与剥削,所以为之后的爱尔兰独|立,以及爱尔兰人大规模地移民美国,沦为铁路奴隶而埋下祸根。   在没有育苗技术和药剂支持的情况下,采取农业防治是避免土豆□□的最简单办法。然而四圃式轮栽制的诞生得力于维多利亚时代里,已经趋于完善的工业灌溉系统。   没有政策和建筑系统的支持,威廉.都铎也只是用土豆暂解一时之荒,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一问题。   “我还需要更多的钱。”一想到港口建立的开支和灌溉系统的支持需要多少资金支持,威廉.都铎就忍不住头疼道:“还有关于爱尔兰的进口问题,也要出相应的法律法规,至少要让他们看到,比起苏格兰或是其他地方,威尔士能给他们更便利的经商习惯,与更合适的价格。”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一一记下威廉.都铎的要求,在听到威尔士亲王提到金钱苦难时,忽然说道:“其实关于粮食问题,我最近也收到一件您很感兴趣的事。”   “西班牙和法兰西又爆发了弗朗索瓦国王自回国后的第三次战争,所有双方都有意向您征收粮食。”理查德.克伦威尔说到这儿,显得很自豪道:“威尔士这几个月的土豆和西红柿产量足以支持一部分粮食出口,如果您真有赚钱的意愿,我可以与我父亲商议,由您收购威尔士可出口的粮食,然后让法兰西或者西班牙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威廉.都铎了然道:“难怪洛林公爵有功夫亲自去见我姐姐,原来是出于这一层考虑。”   “正是。”理查德.克伦威尔早就从父亲那儿得到消息,所以侃侃而谈道:“低地国家虽然也很富有,但是您知道,法兰西和西班牙在那上面扯皮太多,所以勃垦地的粮食……哎!不说也罢。”   “哼!听你的口气就知道法兰西前脚洗劫完勃垦地的粮食,西班牙后脚就来了。”   虽然在名义上,查理五世是勃垦地的继承人,但是法兰西用各式各样的条约与地理优势对勃垦地进行强行占领,导致查理五世一直在坚持他对勃垦地的继承诉求。   “找时间请西班牙大使过来一趟,我现在还需要查理表兄的保护,以便我姐姐能跟小洛林公爵有个美满的蜜月,顺便早点生个继承人来保证法兰西不会像对待勃垦地或是布列塔尼那样,搞个无嗣而终的并入条约,所以现在还是让法兰西安分点的好。”威廉.都铎在视察威尔士境内的过程中拍定了很多事情,结果一回到彭布罗克城堡就收到了来自伦敦的国王命令。   “殿下,珍.西摩王后已经被确认有孕,国王陛下希望您即刻回到伦敦,好见证约克公爵的诞生。” 第61章 第 61 章   “算上莉兹出生的那次, 自1533年起,我就已经接到五次迎接约克公爵的准备。”收到国王急招的威廉.都铎, 让威廉.帕尔顶替了理查德.克伦威尔在威尔士的工作,然后在回伦敦的路上与理查德.克伦威尔吐槽道:“也不知财政大臣和加德纳主教, 会不会一听到约克公爵的名号就感到头疼。”   因为宫廷医生每次确定王后怀上孩子,他们都得立刻做好迎接约克公爵的各项准备。然而安妮.博林在此前放了他们四次鸽子, 所以相应的准备工作都打了水漂, 耗费的人力物力也只能由二者默默吞下——毕竟最难受的当属国王,而且王后的每次流产,都会让亨利八世再次怀疑自己的性|能力,同时也让他被欧洲各国的君主大肆嘲笑。   “往好的地方想, 如果新王后再让国王陛下感到失望,那么您的地位只会更稳固。”理查德.克伦威尔并不看好珍.西摩的这一胎,因为后者直到二十八岁才初次生育,而且亨利八世已经近五十岁了,他的体重和腿伤也不支持他在床上过于卖力:“我听说国王陛下有意让您的养女——诺丁汉女伯爵,嫁给他和佩罗特夫人的私生子,好让后者获得继承王位的权力。”   “父亲只是暂时有这个想法而已,至于要不要实施, 还得等约克公爵出生后的第三部 《继承法案》。”威廉.都铎在来威尔士前已经正式收养玛丽.菲茨罗伊为养女, 所以在官方文件上, 后者的名字也被改为玛丽.都铎, 和她的外祖母, 大姑母同名。   可谓是一家子都叫玛丽。   “如果可以, 我会在继位后取消约翰.佩罗特(亨利八世的另一位私生子)与小玛丽的婚约。”威廉.都铎对这桩婚事并不感冒,甚至称得上不满:“我们又不是未开化的野蛮人,叔叔和侄女怎么能结婚呢?”   更别提小玛丽的父母,埃利诺.布兰登和亨利.菲茨罗伊本就是表兄妹结婚,所以生下的小玛丽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要是再让小玛丽和亲叔叔约翰.佩罗特结婚……   威廉.都铎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哈布斯堡家族的地包天式长下巴,以及后世的图坦卡蒙复原图,觉得有必要阻止家族里越来越乱的联姻现象。   他记得哈布斯堡王朝没落的原因之一,就是近亲结婚导致他们后代至少遭受两种遗传病的折磨,最终引|爆在最后的直系成员——西西里国王查理二世的身上。   查理二世在出生时得了个“奇迹之子”的称号,因为他的四位兄长都死在他出生以前,所以他的父亲不得不娶了儿子的未婚妻,也就是自己的外甥女,来延续西班牙那一脉的哈布斯堡王位。导致在父系上,查理二世是查理五世的重孙,“疯女”胡安娜的第五代继承人,但是在两百年的十一次近亲婚姻里,查理二世的直系祖辈里有两对是舅甥,两对是堂兄妹或兄妹,这就导致父系一脉的近交系数从0.025暴涨到0.25。   也就是说,查理二世有四分之一的基因和他父亲完全一样。   这个出生时被冠以“奇迹之子”的末代血脉因为“哈布斯堡唇”而导致下巴与舌头太大,难以说出完整的语句,并且患有肾衰,跛足,癫痫,头大,以及肠胃颠倒等多种疾病与畸形,这也为他在临终前谋得一个“中魔者”的称号——因为这位“奇迹之子”只活了三十八岁,死前不仅精神过敏、举止怪异,而且被遗传病折磨得牙齿和头发全部掉光,耳聋眼瞎到只剩下鼻孔在呼吸。   威廉.都铎很难想象自己,或是玛丽,莉兹,乃至小玛丽的后代要遭受这种折磨。   虽然阿拉贡的凯瑟琳和珍.西摩都与亨利八世有亲戚关系,但那是三代前的事情,所以二者间并没有太大的基因重合,而玛丽公主那边,她和洛林公爵的交集也都集中在瓦卢瓦祖先那一块,所以基因的重合率也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然而到了威廉.都铎和小玛丽这儿。   年幼的威尔士亲王毫不怀疑,野心勃勃的亨利八世想让他迎娶一位法国公主或是西班牙公主,好让弗朗索瓦和查理五世也尝尝被吃绝户的滋味。   但是一位信仰天主教的威尔士王妃并不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想看到的,而且威廉.都铎也不是很想娶自己的西班牙表外甥女为妻,至少法国那边,他跟对方的关系还是三代前的事情。   当然,考虑到英格兰岛国内的利益,威廉.都铎也考虑过还未出生的玛丽.斯图亚特,但是二者十几岁的年龄差决不是亨利八世愿意耐心等待的。再加上玛丽.斯图亚特的祖母是亨利八世的亲姐姐,所以威廉.都铎要是能早点结婚生子,没准自己的儿子能娶一位苏格兰女王。   可就算减了一辈,威廉.都铎的儿子与玛丽.斯图亚特还是第二代表姐弟,血缘太近了。   “近亲关系可以通过教会的赦免来解除。”理查德.克伦威尔以为威廉.都铎是在担心诺丁汉女伯爵会因近亲结婚而触犯上帝,所以还纳闷威廉.都铎什么时候这么虔诚了:“国王陛下是信仰之首,所以能自行解决诺丁汉女伯爵和约翰.佩特罗的亲戚关系。”   “可是国王陛下的赦免,真的能代表上帝的意思吗?”威廉.都铎没法用后世的科学来跟理查德.克伦威尔讨论近亲的危害性,所以只能从宗教方面来解释道:“正因为人类有罪,所以上帝才会定下一系列的准则来约束我们。可是知恶犯恶,不就和知法犯法是一样的吗?况且近亲结婚下的死产,难产,以及畸形的案列比比皆是,我是断然不能这么做的。”   说到这儿,威廉.都铎还刻意暗示道:“只希望查理表兄别动了亲上加亲的念头,而父亲也别给我聘一位西班牙公主。”   所以理查德.克伦威尔,赶紧给你老爹透个信,让他拦住亨利八世想要替威廉.都铎找位西班牙公主的念头,顺便将斯图亚特家的那位也拦在襁褓之中。   回到伦敦的威廉.都铎发现汉普顿宫里满是欢乐的气氛。   虽然阿拉贡的凯瑟琳和安妮.博林都是在白厅宫或者格林尼治宫里,依次生下她们的孩子,但是考虑到汉普顿宫的设施更为豪华,再加上珍.西摩的预产期在秋冬季,所以亨利八世让人将汉普顿宫的王后房间修葺一新,做出让孕妇搬进新房间的谜之操作。   威廉.都铎:你这到底是护妻啊!还是杀妻啊!这么对待珍.西摩真的好吗?   彼时的威廉.都铎才想起中世纪的孕妇必须要在阴暗的,空气不流通的环境里进行修养,这无疑是培养细菌的绝佳场所,并且导致孕妇体内的维生素D合成不足,胎儿出现缺钙乃至佝偻病的情况。   也难怪很多贵族成员会有骨骼方面的问题,而爱德华六世和玛丽公主的体质也正是在娘胎时,就被这一制度给祸害了。   “王后陛下,威尔士亲王来了。”按着规矩,在萨福克公爵夫人去世,玛丽公主出嫁后,威廉.都铎和弗朗西丝.布兰登将弥补亨利八世的空缺,来见证珍.西摩的怀孕,以及生产。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获得了珍.西摩的充分信任。对于弗朗西丝.布兰登和威廉.都铎的到来,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感到如临大敌,甚至带了些难以掩饰的敌意。   “殿下,欢迎您的到来。”怀孕状态下的珍.西摩多了些引人注目的母性,甚至之前的战战兢兢也缓和了不少,整个人也更有王后的气场:“很抱歉让你无从落脚,因为我刚搬进来,所以还没把房间收拾好。”   珍.西摩满是歉意地向威廉.都铎表达了自己的招待不周,令弗朗西丝.布兰登感到一丝丝的不悦,但是威廉.都铎却没有表示不满:“父亲要参加玛丽的婚姻,我便该承担起照顾您,以及约克公爵的职责。只可惜我的年纪和身份并不适合住在您身边,所以父亲和萨福克公爵决定让赫特福德伯爵夫人和多塞特侯爵夫人来照顾你的日常起居,并且由您的兄长来顶替我在这之中的实际作用。”   简而言之,就是威廉.都铎只担名头,不担责任。   况且威廉.都铎在戒备西摩一家的同时,后者也不放心让威尔士亲王真的行使照顾珍.西摩的责任,甚至阴谋论地认为威廉.都铎并不期待合法次子的诞生。   “我也只是来看看您的状况,就不在这儿多呆了。”威廉.都铎扫了眼紧闭的窗帘和燃烧的炉火,同珍.西摩寒暄了几句便退出房间,结果在走道上遇见了加德纳主教。   “殿下。”精神抖擞的加德纳主教是国内天主教的领头者,也曾在安妮.博林崛起之时,短暂地加入过维护凯瑟琳王后和玛丽公主的沃尔西派。但是当这二者相继远离后,他对偏向克伦威尔父子的威廉.都铎便冷淡了许多。   “您是来给王后做休息时的祷告吗?”威廉.都铎冲着加德纳主教点了点头,貌似无意地问道:“那就麻烦您了。”   “能替国王陛下办事,称不上麻烦。”加德纳主教的表情很温和,但是眼睛里却压抑着怒火:“您的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怀孕时,也是我遵循英格兰历代王后的传统,为她最怀孕时的祷告。也希望在威尔士王妃怀孕后,我也能为她进行怀孕祷告。”   “那得看我父亲怎么说,毕竟我离结婚可还差几年。”威廉.都铎轻轻笑了笑,然后在跟加德纳主教告别时磨了下牙,思考起天主教一派会不会倒向珍.西摩。 第62章 第 62 章   自打扒上威尔士亲王这艘大船后, 约翰.达德利便深刻体会了仕途上阻力,比他刚来伦敦时小了不止一星半点,几乎是以摩擦系数趋近于零的架势, 乘火箭的速度一飞冲天,在宫廷里也只逊色于两任王后的兄弟, 以及能力逆天的托马斯.克伦威尔。   至少跟那些还在当侍卫的苦哈小贵族相比,约翰.达德利十分感谢托马斯.克伦威尔和威尔士亲王的提携之举,所以在拿下打击海盗的肥缺后,他十分上道地送上一份又一份的孝敬, 远比西摩兄弟要懂得维护人际关系。   “他倒是乖巧。”威廉.都铎在与托马斯.克伦威尔见面时, 同他谈起约翰.达德利的事情:“自己都没吃掉一点, 就先把最肥的地方孝敬给各方人员。想必过不了几年, 他就会成为父亲最喜欢的臣子之一。”   到底是能把权倾英格兰的护国公都送上断头台的能人,不到四十就经历过几次大起大落的约翰.达德利, 远比爱德华.西摩要懂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所以在面对白厅宫的几座大山时, 他所表现出的谦卑, 几乎弯腰到要亲吻鞋尖的程度。   就连一些身分不高, 并不是贵族出身的仆从, 也对这位出手阔绰,气质温和的新贵多有美言。毕竟在英镑的重量下, 很多人嘴角的弧度都会真实不少。   “也是您眼光好, 所以能找到这么一位识趣的手下。”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约翰.达德利没少打点亨利八世的仆从, 甚至对理查德.克伦威尔和他自己,也是多有贿赂:“您看上去不想吐出这笔钱?”   “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是在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的前提下,这送上门的蛋糕,又有谁会拒绝呢?”威廉.都铎最让托马斯.克伦威尔欣赏的,就是他记得手底下人的每一份好处,所以那些追随他的人才会更加卖力地为主子办事。   例如理查德.克伦威尔和布兰登姐妹。   在威廉.都铎地操纵下,前者过几年就会受封男爵,后者也得到了萨福克公爵的财产继承权,所以是坚定的威尔士亲王党。   “您知道,约翰.达德利虽然被称为爵士,但是他身上并没有爵位。”托马斯.克伦威尔不经意地建议道:“他的继父虽然是爱德华四世的私生子,本身也保有莱尔子爵的身份,但是伊丽莎白.格雷夫人(约翰.达德利)早已去世,所以这莱尔子爵的位子,按理是不能落到他身上的。”   “可是他把我父亲哄高兴了,又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为他争取一下。”威廉.都铎屈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意有所指道:“倒是您,掌玺大臣阁下,估计这几日没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此话怎讲?”托马斯.克伦威尔双手合十地放在膝盖上,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您的耳目遍布欧洲,总不会连汉普顿宫里的蛛丝马迹都察觉不到吧!”威廉.都铎知道托马斯.克伦威尔是在跟他装傻,否则对方这几日也不会频繁地来找他:“您跟加德纳主教的关系好吗?我记得在安妮.博林的审判上,你们可是很默契的”   “当然。”托马斯.克伦威尔自嘲道:“好到他至今都在后悔没能在安妮.博林的审判里找到我的差错,然后将我这个最靠近国王的异教徒吊死在伦敦塔上。”   “那他估计要后悔很长时间了。”威廉.都铎转了下右手的红宝石戒指,意味深长道:“估计你前脚被吊死,我后脚就暴毙。若论对国王,乃至英格兰的影响力,估计加德纳主教更讨厌我。”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脸色略有缓和,因为他能确定威尔士亲王和他一样,都是加德纳主教的敌人,所以也向威廉.都铎透露了自己的担忧:“王后陛下是虔诚的天主教信仰,我想加德纳主教有可能支持未来的约克公爵。”   “啧!他支持又有什么用?”威廉.都铎露出个辛辣的笑容,这让托马斯.克伦威尔联想到了亨利八世:“珍.西摩和国王陛下举行的是新教的结婚仪式,所以在天主教信仰里,约克公爵只是个私生子,而在天主教信仰里……”   “珍.西摩背叛了她的信仰,所以约克公爵还是私生子。”托马斯.克伦威尔很有默契道:“但是在法律上,国王陛下会坚持他的次子是合法的婚生子,所以您所说得一切,都不能在明面上说破。”   【这可不一定。】   威廉.都铎想起他在安妮.博林当上王后前所做的一系列准备,语气稍稍一转道:“如果国王陛下在法律上坚持约克公爵是合法的婚生子,但私心里并不确定他是自己的儿子,会怎么样?”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眼睛微微一眯,同威廉.都铎对视了一会儿,缓缓道:“愿闻其详。”   “给王后问诊的医生是沃尔西主教举荐给国王的,而且他还曾负责过我母亲的怀孕事宜。”威廉.都铎轻描淡写道:“您是沃尔西主教去世前最信赖的秘书,我想您有法子跟对方搭上话,然后让他说些对我们有利的事情。”   说罢,威廉.都铎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以降低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戒备:“我不想直接伤害怀孕的妇女和未出生的孩子,但也不愿看到加德纳主教和西摩家逐渐做大。”   如果威廉.都铎要让珍.西摩一尸两命,那么托马斯.克伦威尔要重新审视自己是否找对了追随对象,防止威廉.都铎有天会更残忍地对待自己。   毕竟对方可是亨利八世的儿子。   “您想让对方告诉国王什么?”   “王后的预产期在几月?”   “十一月,宫廷医生估计王后是在二月份怀上了孩子。”   “你让他告诉父亲,王后是在一月怀上了孩子,预产期在十月。”威廉.都铎记得历史上的爱德华六世就是十月份出生的,所以想在出生日期上动点手脚:“父亲是在二月份启程去的加莱,所以王后不大可能在二月怀上孩子。”   “可是殿下,女人的孕期本就是不确定的事情,差一两个月又有什么区别呢?”托马斯.克伦威尔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等约克公爵出生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威廉.都铎并没有直接回答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问题,而是委婉道:“我想西摩家也更相信王后是在一月份怀上的约克公爵,所以宫廷医生要是不想多事,就按照我说得这么做。”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并没有将威廉.都铎的话放在心上,所以很快就安排了下去。   徒留威廉.都铎一个人盯着炉火微微出了神。   如果说爱德华六世的体弱多病是因为珍.西摩在孕期休息不当,导致早产下一名王子,那么在时间方面,威廉.都铎便能让亨利八世产生爱德华六世并不是他亲生儿子的错觉。   历史上的玛丽公主并没有在亨利八世的执政期间结婚,所以也不存在亨利八世在1537年的二月离开英格兰的事情。   但是现在,由于威廉.都铎的出现,珍.西摩还是如期怀上了爱德华六世,可是亨利八世却在她怀上王子的月份里,并没有频繁地与王后同房。   威廉.都铎毫不怀疑亨利八世会在约克公爵出生后,觉得西摩一家在王后的产期上欺骗自己。   明明是足月生产的王子,但却体弱多病地像个早产儿。   再加上国王曾在二月离开过英格兰,以及安妮.博林的通|奸审判。   估计在爱德华六世逐渐张开前,亨利八世都会用怀疑的眼光去看自己的次子,然后用更加怀疑的眼光去看西摩兄弟。   时间就在表面祥和的氛围下一点点地流逝。   参加完婚礼的亨利八世并没有在加莱停留多久,便急匆匆地回到伦敦,然后招集托马斯.克伦威尔起草第三部 《继承法案》。   “威廉最近还好吗?”离家多时的亨利八世最关心的,还是威尔士亲王,其次才是怀孕的珍.西摩:“还有王后,你们可曾安排优秀的宫廷医生守在她身边?”   “一切都很稳妥。”萨福克公爵率先回答道:“多塞特侯爵夫人和王后的嫂子一直都住在她的屋子旁,并且加德纳主教和宫廷医生也定期探望王后。至于威尔士亲王,他也一切都好,只是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便暂时回到圣詹姆斯宫。”   “嗯!威廉不在这里也好。”亨利八世看了眼西摩兄弟,又看了眼加德纳主教,然后招过托马斯.克伦威尔说道:“玛丽公主和小洛林公爵一定是非常美满的一对,只是看着我得此佳婿,弗朗索瓦很担心我会再次跟西班牙皇帝一起入侵法兰西,所以他派使者到加莱对我提出一个有利的联盟。”   “他的小女儿玛格丽特只比威廉大三岁,弗朗索瓦承诺会在女儿出嫁时,册封她为贝里女公爵。所以克伦威尔,我希望你与法国使者再次商议此事,毕竟查理和弗朗索瓦的冲突愈演愈烈,英格兰在这二者间的地位举足轻重。” 第63章 第 63 章   “陛下,请允许我认真地问一句, 您真的想让威尔士亲王迎娶弗朗索瓦国王的小女儿吗?”托马斯.克伦威尔在听了亨利八世的联姻计划后只是微微一愣, 随即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您若是真有这个打算,那么法兰西公主嫁过来的信仰问题,便是一件必须在婚前讨论清楚的大事, 另外……”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犹豫之色引起了亨利八世的注意, 后者以为托马斯.克伦威尔会干涉他的决定, 所以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是在我的决议不满吗?掌玺大臣阁下。”   “并, 我不会有如此冒犯的念头。”此刻,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大脑飞速运转, 很快便给自己找到一个能说服亨利八世的理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法兰西的玛格丽特是弗朗索瓦国王的次女, 她的姐姐玛德琳公主刚嫁给您的外甥——苏格兰的詹姆斯国王。虽然法兰西正与西班牙交战,但是弗朗索瓦国王为了巩固与苏格兰的联盟, 所以为玛德琳公主置办难以想象的庞大嫁妆。在此前提下,我很担心法兰西的联盟决心并没有那么坚定,并且其财政状况也不允许弗朗索瓦国王为玛格丽特公主置办不亚于她姐姐的嫁妆。”   托马斯.克伦威尔偷偷打量了下亨利八世的表情,见后者脸色稍缓地向他点了点头, 于是继续道:“当然, 以您的财富是绝不会像寒酸的苏格兰国王那样,会在意十几万英镑的嫁妆。可是威尔士亲王到底是您的继承人, 代表着英格兰的脸面。倘若他的妻子身为苏格兰王后的亲妹妹, 却在出嫁时远比玛德琳公主还要寒酸的多, 那么欧洲的其他君主会怎么看待您, 还有威尔士亲王?”   “……你说的也有道理。”亨利八世的骄傲让他从不把苏格兰国王放在眼里,虽然詹姆斯五世是他的老邻居兼外甥,可要是威廉.都铎的娶妻阵仗还不如土包子詹姆斯五世,那么英格兰上下都会感到丢脸:“凯瑟琳曾打败过詹姆斯的父亲,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跟手下败将的儿子成了连襟,绝对会感到羞耻。”   既然威尔士亲王娶不了法兰西公主,那么亨利八世理所当然地思考起哈布斯堡的公主。   正好查理五世的长女和大侄女都跟威廉差不了几岁,只是一想到哈布斯堡的负债累累,亨利八世又有些嫌弃西班牙皇帝打仗打得低价出售土地的举动。   “再看看吧!”考虑到英格兰的宗教问题,亨利八世也动过向德意志诸侯提亲的念头,但是同西班牙,法兰西这类大国相比,亨利八世又看不上德意志诸侯的公主,觉得迎娶她们并没有多少政治利益。   暂时解决联姻危急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决定加紧替威尔士亲王寻找新教王妃的脚步,毕竟威廉.都铎已经十一岁了,要是亨利八世希望儿子早点结婚,估计过不了三四年,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就会举行一场王室婚礼。   可是新教王妃哪有那么好找。   托马斯.克伦威尔有些遗憾法兰西的勒妮同威廉.都铎差了十五岁,否则后者一定会是最完美的新教王妃,甚至还会为英格兰赢得加尔文教的支持,从而巩固英格兰在欧洲的宗教地位。   当然,在托马斯.克伦威尔和亨利八世操心威尔士亲王的终身大事时,当事人早就趁机回了趟威尔士,然后召集人手在靠近爱尔兰的沿海地区建立新港口。   对于威尔士居民而言,这无疑是被大力支持的举动。   且不谈建造港口的这段时间里,不少人能谋得一个零碎的活计,而在爱尔兰和威尔士的交流渠道被拓宽后,相应的市场,酒馆,小商铺也会随之而生,同时那些装卸搬运,中间联络人等增值服务,也会为当地居民增加就业岗位。   然而威廉.都铎的野心绝不止是建个港口这么简单。   他打算以威尔士港口为中心,如蛛网般向外拓展自己的商务渠道。   如果条件允许,威廉.都铎甚至想在北爱尔兰建立专门对苏格兰的港口,从而用贸易差额来简介控制苏格兰经济,影响未来的战争走向。   当然,这些都是威廉.都铎在拿到爱尔兰统治权后,才能逐步实施的计划。   他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把对爱尔兰的港口建好,然后修几条连接其它地区的大路与驿站,以保证威尔士商源充足,而且有更多的人愿意来此投资。   “在这里修几家旅店和兑换货币的小银行,同时要保证邮局和主要驿站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威廉.都铎来视察时,对还未形成雏形的港口提出一系列要求:“如果条件允许,可以在威尔士附近找几个小贵族,或者直接从彭布罗克城堡里调人负责货物的保护与押运工作。”   “关于这些,已经有商人想在威尔士港口进行投资,并且有意建立银行或者……”   “他们可以建酒馆或是商铺,但银行和邮局是禁区,必须直属彭布罗克城堡。”威廉.都铎直接打断了手下人的话,语气严厉道:“要是让那些商人负责货币兑换和邮局,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里,舆论和货币都是能左右政治的武器。毕竟军队的基础是人,没有货币的供养,你拿什么组建军队?而舆论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军心,摧垮人的意志。   罗斯柴尔德家族和贝索斯用事实证明了货币的力量,而传媒大亨默多克也没少左右米国大选。   要是让商人把持了货币兑换渠道和邮局,威廉.都铎毫不怀疑爱尔兰会因贸易差额和虚假消息导致整个地区负债累累,民不聊生。   所以这两渠道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否则即便没有英格兰商人的介入,以爱尔兰的物资水平,恐怕也落不到好处。   “你让法律顾问商讨个禁止私换货币的章程。”威廉.都铎既然要在方面严防死守,那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威尔士亲王不是开玩笑的:“要是有人敢在这里私换货币,那么就在港口最繁华的地方建好绞刑台。”   “是。”鉴于这个时代里的商人地位还没拔高到黄金时代的水平,所以贵族们大都看不起充满铜臭味的商人,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又不得不依靠商人的贷款来招兵买马或是维持生活排场,导致二者间的矛盾越积越大,甚至在战时会出现商人被洗劫的情况。   不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威廉.都铎的政策不会遭到大规模反对。   在威尔士港口的建立过程中,威廉.都铎又联系了耕种专家与当地的猎人和老人,打算请专业人士来设计整个地区的灌溉系统。   得利于威尔士雪山的存在,所以威廉.都铎并不担心灌溉的水源问题,反而要头疼水坝的建立会不会影响野生动物的生存活动。   毕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威尔士猎人的数量可不少,威廉.都铎总不能让他们都断了收入吧!   这么看来,后续的调节工作还要找猎人们进行协商。   至少在建立灌溉系统的这段时间里,威廉.都铎愿意给猎人们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以保证他们的生计。   “离了伦敦,真是到哪儿都是事。”仅是几个月的功夫,威廉.都铎的财产便如流水般花了出去,里头不仅有亨利八世批给他的年金,更有玛丽公主执意要他收下的,属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一半现金,以及约翰.达德利与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孝敬。   只希望基础设施落定后,威廉.都铎能够很快回本。   “殿下,伦敦那边来信,说是北边的叛乱已被西摩爵士镇压,导致加德纳主教与王后发生摩擦。”   虽然珍.西摩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并且被加德纳主教视为阿拉贡的凯瑟琳的接班人,以及让国王陛下重归天主教信仰的有利支持者。   然而王后的哥哥,如今正平步青云的爱德华.西摩却看见了支持新教所能带来的政治利益,再加上他的妻子安妮.西摩深受路德教影响,所以西摩兄弟对于加德纳主教的拉拢并不感冒,这也让亨利八世对他们稍稍放心了些。   “如果加德纳主教打着让王后影响国王陛下的念头,那么他可算是找错了了人。”托马斯.克伦威尔游刃有余道:“阿拉贡的凯瑟琳都没办到的事,又怎能指望珍.西摩去办到。”   况且现在的珍.西摩曾因为叛乱军求情一事而惹怒国王陛下,所以在生下约克公爵以前,珍.西摩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支持加德纳主教?她又不是不知道前两任王后的下场。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等王后生下约克公爵,即便加德纳主教不开口,国王陛下也会默许王后成为天主教信徒的支持者,然后对你们之间的争执视而不见。”威廉.都铎知道亨利八世直到死前都没彻底定下英格兰的宗教形态,这也导致他的子女轮番上位后,英格兰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宗教镇压,以及伊丽莎白一世在执政期间的几次变脸。   因为对国王而言,宗教不仅是信仰,更是服务于统治的工具。   所以亨利八世才会在晚年那么暴躁,一方面是腿伤带来痛苦,而另一方面,便是他在信仰上的纠结与恐惧。 第64章 第 64 章   1537年的夏天, 亨利八世在汉普顿宫里接待了他的第二位私生子约翰.佩罗特。对于这个远比亨利.菲茨罗伊健康的私生子, 亨利八世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地喜悦与嘱咐, 甚至在会谈结束后,就下达了册封约翰.佩罗特为男爵的口头旨意。打算在珍.西摩的儿子出生后, 就借着约克公爵的出生典礼,将册封礼给落实了。   面对国王的“出手大方”,约翰.佩罗特的生母玛丽.伯克利并未露出喜悦之色,反而感到异常的苦涩。   因为亨利.菲茨罗伊在约翰.佩罗特的年纪就已经是伯爵乃至公爵,坐拥北方的大片土地甚至是爱尔兰的田产。   可是约翰.佩罗特呢?   玛丽.伯克利当年只是格林尼治宫的普通侍女,连亨利八世的情妇都算不上, 完全是亨利八世为了报复安妮.博林而随便找上的床伴,在怀孕后就被国王远远地送到威尔士的彭布罗克城堡,成为马厩总管的妻子。   况且在年纪上, 约翰.佩罗特也只比威廉.都铎小了一岁。   彼时的安妮.博林正值全盛时期, 而阿拉贡的凯瑟琳刚与亨利八世谈下亨利.菲茨罗伊的归属问题, 绝不许再来一个私生子同自己的亲儿子争权夺利, 所以亨利八世也不可能打了发妻和情妇的脸, 去大张旗鼓地认下一个意料之外的私生子。   因此, 在被亨利八世正式召见以前, 约翰.佩罗特别说是被冠上“国王之子”的名头,甚至他名义上的父亲都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个让他喜当爹的孩子。也就在威廉.都铎当上威尔士亲王, 国王唯一认下的私生子亨利.菲茨罗伊去世后, 多次丧子的亨利八世想着“打仗亲兄弟, 上阵父子兵。”道理, 才动了认下约翰.佩罗特的念头,打算将他留给威廉.都铎当助手,顺便将孙女小玛丽嫁给自己的私生子,好为王位继承再做一层保险。   至于西摩家和王后到底是怎么想的,那都不在亨利八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还好只是个男爵,不然英格兰怕是找不出一块可以分给约克公爵的优渥土地。”爱德华.西摩在得知亨利八世又认下一位私生子后,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或者恐惧,反而松了口气地安慰起惴惴不安的王后,以及年轻不懂事的弟弟:“着急有什么用?着急就能让国王陛下收回成命吗?这不过是另一个私生子,想想威尔士亲王出生后,国王陛下是怎么对待亨利.菲茨罗伊的?等你生下约克公爵,国王陛下还会关注一个私生子吗?说不定早就忘了封他为男爵的事情。”   “可是,可是陛下近日对我十分冷淡。”珍.西摩这几日总会梦见前两位王后的下场。   她看见阿拉贡的凯瑟琳带着对年幼儿女的不舍与担忧,在苍白的床单上死去;也看见安妮.博林捂着肚子在床上不断地抽搐,双|腿|间流出的污血染透了整张床单。   而现在,珍.西摩坐上了王后之位,住进了王后的房间……也许会迎来前两位王后的命运。   “以前他总会来看我,而且一呆就是两三个小时。可是现在,他一周都不来一次,只是隔几天派个男仆来问候一二。”珍.西摩说着,还用手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整个人虚弱苍白得像个纸人:“如果我生下是个女儿该怎么办?”   珍.西摩的话惹得爱德华.西摩冷色微变,但还是尽量维持住冷静的神色:“女儿也没关系,至少你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还有机会生下儿子。”   “你又怎么能保证陛下愿意等我生下儿子?”孕妇的情绪本就起伏不定,再加上珍.西摩这几日噩梦连连,她的居住空间又过于阴暗浑浊,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珍.西摩的抑郁,导致她和最后一次怀孕的安妮.博林一样,整个人憔悴消瘦了不少:“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告诉我,陛下又有几位新情妇。要是我生下一个女儿,而她们中又有人怀孕,那么陛下绝对会将我一脚踹开,然后将怀孕的情妇扶正。”   珍.西摩越想越觉得此事的可能性很大,整个人都变得声嘶力竭起来:“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亲爱的,麻烦你将王后扶到床上,也许我们在此叨唠得太久,所以不利于王后的休息。”爱德华.西摩担心珍.西摩情绪激动之下会流产,所以让安妮.西摩将珍.西摩带走,自己则和托马斯.西摩离开了王后的房间,打算去确认一下国王的情妇里是否有人已经怀孕。   结果兄弟二人在半途中遇见诺福克公爵,后者正跟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在走道里窃窃私语着什么。   因为西摩兄弟刚从楼梯口出来,整个人都被挡在装饰用的盔甲之后,所以诺福克公爵并不知道自己与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会面会被人看见,甚至还推了下自己带来的女孩,让她给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行礼。   “他这是要干什么?”春风得意的爱德华.西摩突然想起这位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曾干过的好事,暗骂自己在这段时间里过于地掉以轻心,以至于他都忘了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是诺福克公爵的人,而且还在珍.西摩怀孕时赢得了她的信任。   “没准是要重操旧业。”托马斯.西摩记得诺福克公爵在玛丽.博林失宠,安妮.博林怀孕时,曾将自己的侄女和外甥女献给了国王,以保证亨利八世的枕边都是诺福克人。   爱德华.西摩注意到诺福克公爵带来的女孩生得十分美丽,看上去比威尔士亲王大不了几岁,穿着一身半旧的裙子,身上也没有戴多少首饰,但却似清水出芙蓉般秀丽可爱,充满了宫里的侍女所不具备的青春朝气。   别说是阅尽美色的亨利八世,就连爱德华.西摩这样醉心权势的中年男人都会被对方吸引,毕竟都铎时期的贵族男性还是保留着骨子里的骑士浪漫,只可惜繁琐的礼仪磨平了贵族少女的棱角,很难唤起他们的骑士风范。   毫无疑问,诺福克公爵带进宫里的女孩是给亨利八世准备的。   爱德华.西摩从不怀疑诺福克公爵想要复起决心,因为对方在某些方面就和萨福克公爵一样了解亨利八世。   “我去查一下那个小霍华德。”眼见有人要挖自家的墙角,托马斯.西摩只觉得有气憋在心里,刚想行动却被爱德华.西摩给按住:“你查什么?还嫌珍失宠得不够?”   被打醒的爱德华.西摩不确定诺福克公爵带来的女孩是否见过亨利八世,又是否被亨利八世暂留于宫中。   倘若这位霍华德女孩是亨利八世的新宠,那么在珍.西摩产子前,他们得避其锋芒,防止亨利八世翻脸无情。   毕竟珍.西摩的受宠程度可比不上当年的安妮.博林,而且其王后的身份也并未坐实。   爱德华.西摩很清楚,珍.西摩要想保住王后的地位,一靠肚子,二靠温顺。   倘若亨利八世真的动了扶持情妇上位的念头,那么西摩家也最好不要反抗,因为国王从不会出价两次。   只有顺从的人才会得到亨利八世的补偿。   一想到阿拉贡的凯瑟琳和安妮.博林的下场,爱德华.西摩决定找渐行渐远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聊聊,看他们能否拉到威尔士亲王的支持,从而保住珍.西摩的后位。   然而西摩家的好运似乎也只停留在了1537年。   爱德华.西摩还没来得及跟威廉.都铎搭上线,便先等来了珍.西摩的分娩。   “只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证王后的分娩。”因为珍.西摩的缘故,威廉.都铎不得不推迟了与爱尔兰商人,还有威尔士邻边贵族的会面,被亨利八世召回伦敦。   “我在这三年累死的马匹绝对比六岁前的总和还多。”威廉.都铎一下马车就被理查德.克伦威尔披上件薄斗篷。   入秋的天气已经渐凉,所以威尔士亲王的随从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防止主人感冒。   “王后是什么时候开始阵痛的?”威廉.都铎觉得随从们对待他的方式像是对待一个巨婴,但又不好苛责什么。   “昨天晚上。”理查德.克伦威尔回答道:“因为是头胎,所以要费些功夫。”   “但这也太久了。”威廉.都铎知道历史上的珍.西摩难产了两天才生下爱德华王子,准备在爱德华出生后,就将凯瑟琳.玛丽修道院的重建摆上章程,争取在威尔士普及生产知识,避免更多的妇女死于生产。   “医生说是难产,而国王陛下也有意剖腹取子,防止约克公爵死在王后的肚子里。”理查德.克伦威尔再次认识到了国王的冷酷。   即便珍.西摩和亨利八世之间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爱情,但好歹是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天的妻子。   亨利八世居然对她一点感情都不讲,这么快就要舍母取子。   “但愿医生没有按照国王陛下的吩咐去做。”威廉.都铎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在于与理查德.克伦威尔说话的功夫,便已到达了王后的寝室,但却没有发现亨利八世的身影。   “父亲呢?”威廉.都铎坐到最尊贵的位子上,扫了圈等候的人们,发现几位公爵和西摩兄弟都已经到场,所有人都露出大战之后的疲惫。   西摩兄弟的脸色微微一僵,任由托马斯.克伦威尔解释道:“国王陛下在小教堂里为约克公爵祈祷,医生已经在准备剖腹的工具,要是天亮前再不生下来,便只能采取强制干涉。”   说罢,托马斯.克伦威尔示意威廉.都铎看向一旁的桌子,只见上面摆满了麻醉用的草药。   “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的举动。”威廉.都铎强压下心里的那丝忏悔之意,让西摩兄弟忍不住对威尔士亲王产生些好感。   “要是约克公爵卡在产|道里,那么剖腹只会一尸两命。”威廉.都铎看着侍女们端出一盆盆血水。   加德纳主教已经为珍.西摩祈祷了整整两天,但却并没有等到所有人都期待的好消息。   时间就在窗外的黑夜被驱散的功夫里,一点点地流逝。   精疲力竭的珍.西摩在弥留之际似乎看到了安妮.博林的脸,后者露出惯有的迷人笑容,在她耳边轻语道:“现在该你付出代价了,珍。”   “不,不是我,不是我。”珍.西摩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整个人死死地盯着幔帐顶,然后挣脱侍女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   直到婴儿的啼哭声在屋内响起,珍.西摩才垂下手臂,整个人保持着盯着幔帐顶的姿势,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第65章 第 65 章   “王后生了, 是个王子, 约克公爵诞生了。”得知珍.西摩生下了儿子,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松了口气, 心里被一阵狂喜所侵占。   珍.西摩的位子算是坐稳了,不日就会被亨利八世补上加冕仪式,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后。而她,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作为王后最信赖的侍女长,也会一扫举报前夫所留下的不良名声,成为宫廷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 或许还不止如此。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想到安妮.博林得宠时,诺福克公爵和托马斯.博林的春风得意,内心逐渐被一只名为“野心”的恶魔所占据。   倘若她能熟练运用对王后的影响力, 也未必不能达到诺福克公爵曾经的境界, 从而脱离诺福克公爵的掌控。   然而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 便被来自助产士和侍女的惊呼声所打醒。   “王后陛下,王后陛下您醒醒啊!”   这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声驱散了约克公爵降生的喜悦, 导致西摩兄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让他们显得像是滑稽剧里的小丑一样可笑。   宫廷医生急匆匆地扒开挡在床前罗切福德子爵夫人, 企图对已经失去呼吸的珍.西摩进行毫无作用的抢救。   可怜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刚被宫廷医生扒到一边, 就被爱德华.西摩掐住脖子站了起来。   “这就是你照顾王后的结果?”眼睛赤红的爱德华.西摩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祈祷王后没事, 否则你将以谋杀王后的罪名被吊死在伦敦塔里。”   说罢, 爱德华.西摩用力地将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甩到一旁, 导致后者的头颅被磕破, , 整个人痛地在墙角边蜷缩成一团。   托马斯.克伦威尔冷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命令侍女将刚出生的约克公爵抱出来看看。   不同于威廉.都铎出生时的红润健壮,刚出生的约克公爵虚弱得像只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小猫,连哭声都不像普通新生儿那样响亮。   萨福克公爵皱了皱眉头,觉得亨利八世绝不会喜欢这个孱弱的小儿子。   尤其是在威廉.都铎和约翰.佩罗特的对比下,亨利八世肯定会怪罪珍.西摩在浪费了他如此多的功夫后,只带来一个随时都会夭折的儿子。   从这一点来讲,珍.西摩的去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少斯人已逝,亨利八世也不好再多追究什么。   而在萨福克公爵脸色微变之际,在场的其他贵族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威廉.都铎,感叹威尔士亲王的好运。   珍.西摩虽然被称为王后,但是她并未被加冕,所以不少人都怀疑珍.西摩的合法性,认为她的儿子并没有王位继承权。   毕竟亨利一世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位国王有二十位被承认私生子,但是他的两任王后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短斗篷”亨利二世的母亲玛蒂尔达。   迫于王位继承人的压力,亨利一世尝试与其中的一位情妇结婚,并且将他们的合法儿子立为王储。   但是由于亨利一世从未将那位夫人加冕为王后,再加上他的父亲征服者威廉就饱受私生子出身的困扰,所以国会并不承认他的秘密婚姻,迫使亨利一世必须在外甥和外孙之间做个痛苦的二选一。   而现在,亨利八世遇到了相似的情况。   托马斯.克伦威尔并不确定国王是否有一系列的准备来加强约克公爵合法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亨利八是并不满意这个结果,甚至在听到这一消息后,都没有露出笑容。   “是吗?她给我带来了喜悦,可是天主却将它混搅着她的死所带来的苦痛。”亨利八世合上福音书,准备去看一下约克公爵。   “孩子健康吗?”在去王后寝宫的路上,亨利八世都没提起珍.西摩的葬礼安排,乃至约克公爵的抚养问题,只是在快要进房门前随口问了一句。   负责传递消息的仆人只觉得后背的布料被汗水黏在身上,视线被结成一缕的刘海所挡住。   “怎么?耳朵当摆设,没听见我的话吗?”亨利八世半天都没等到仆人的回答,于是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恭喜您,陛下。您如愿得到一位约克公爵。”亨利八世一进屋便收到萨福克公爵的笑脸,但是多年的交情让他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对方表情的不自然,以及满屋贵族的惊慌失措:“孩子到底怎么了?”   耐心耗尽的亨利八世几乎是咆哮着开口。   面对国王的怒火,在场的贵族也没法掩饰什么,只得让亨利八世亲自看看约克公爵的状况。   诺福克公爵想的果然不错,亨利八世并不喜欢小猫般孱弱的约克公爵,甚至都没看几眼就让侍女将其抱走,然后质问起照顾王后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以及相关的宫廷医生:“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孩子怎么会如此孱弱?”   “陛下,约克公爵是难产儿,所以……”   “他是难产儿不是早产儿,你当我是白痴,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亨利八世松开揪着宫廷医生衣领子的手,整个人气得找张椅子坐下,只觉得额前一片冰凉:“上帝为何要惩罚我至此。”   气到极致的亨利八世反而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起珍.西摩难产的主要原因,以及这个约克公爵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是的,亨利八世怀疑珍.西摩和安妮.博林一样,做出背地偷情的丑事。   虽然珍.西摩表现得足够谦卑,虔诚,但是亨利八世见惯了宫廷女人的伪装,再加上珍.西摩又是最适合生育的年纪,一直都在汉普顿宫里好吃好喝地养着,怎么会突然难产下一个足月却虚弱的孩子?所以这之间必有蹊跷。   亨利八世冲着托马斯.克伦威尔使了个眼色,后者心有灵犀地遣散了在场的贵族,只留下战战兢兢的宫廷医生和侍女等着国王陛下的问话。   彼时的内寝里停着珍.西摩尚有余温的遗体。   无人照顾的约克公爵在母亲身边小声地哭泣着,但是在国王的急招下,没人会照顾他。   “王后怀孕期间到底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又见了什么人。你们最好从实招来。”亨利八世当然不会一上来就问珍.西摩有没有出轨,毕竟这关系到他的颜面,只能曲线救国。   “回陛下,王后在怀孕期间除了照例接见平民,聆听他们的愿望,便只召见过她的兄弟和加德纳主教,其余时间都是在我们的陪伴下做些手工活或者听书。”面对低气压国王,侍女们也不敢有所隐瞒,更担心自己会因此被关进伦敦塔。   而这之中,最为恐惧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只觉得脖子在隐隐作痛,脑子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飞速运转起来:“陛下,王后陛下在临产前好像看到了什么,对着幔帐顶不住地挣扎,嘴里还不断地念叨:“不是我,不是我。”   亨利八世的视线被罗切夫的子爵夫人所吸引,后者镇定自若道:“当时不仅我一人在场,其她侍女也可作证。”   “是的,我们也听到王后陛下这么说过。”眼见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找到一个看似完美的解释,如释重负的侍女们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彼时的托马斯.克伦威尔终于明白威廉.都铎在几个月前的布局,忍不住心底发凉,但表面上仍是镇定自若道:“陛下,安妮.博林的遗骸被镇压在伦敦塔的小教堂下,绝不可能有作祟的机会。”   亨利八世原本稍缓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托马斯.克伦威尔比了个“诺福克公爵”的口型,于是立刻闭嘴,防止刚逃了亨利八世的死刑,就落入诺福克公爵的魔掌。   不管安妮.博林的倒台是否有诺福克公爵的推波助澜,但是在其他贵族和亨利八世的眼里,安妮.博林就是铁板钉钉的诺福克人。   倘若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将珍.西摩的意外归于安妮.博林的鬼魂,那么寻找复起机会的诺福克公爵一定会跟她翻脸。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的不说,诺福克公爵还是有力气弄死一个宫廷侍女,而西摩兄弟和国王陛下……   一时间,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几乎绝望了。   若不是当着亨利八世的面,她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克伦威尔,我命令你和萨福克公爵,诺福克公爵一起调查珍王后的死因,记得别让加德纳主教和西摩兄弟插手,他们就安心去办王后的丧事。”眼下的亨利八世并没有珍.西摩通|奸生子的证据,再加上他已经砍了一个通|奸的王后,要是再来一个,绝对会对他的声誉有所影响。   “是的,陛下。”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威尔士亲王的目的已经达成,所以也不为西摩兄弟辩解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挑起亨利八世的怒火:“关于珍王后的葬礼,不知您有没有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亨利八世眉头紧锁道。   “您的原配妻子,威尔士亲王的生母阿拉贡的凯瑟琳被安葬在温莎城堡的圣乔治教堂里,准备在若干年后与您合葬。所以珍王后是否和阿拉贡的凯瑟琳一般,要安葬在圣乔治教堂?”   “她怎么能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相提并论?”亨利八世不悦道:“阿拉贡的凯瑟琳是被正式加冕过的王后,又是未来国王的母亲。我与她合葬是天经地义之事,而珍……”   亨利八世强压怒火道:“将她安葬在彼得伯勒教堂里,在那里举办葬礼的开销较低,也不许她的送葬规格高于阿拉贡的凯瑟琳。”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偷偷弯了下嘴角,希望约克公爵能活到亨利八世去世,好替威尔士亲王挡住接下来的合法王子。 第66章 第 66 章   1537年的秋天, 在约克公爵爱德华出生后的第二天, 珍.西摩的遗体被她的兄弟护送至彼得伯勒大教堂,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举行葬礼。   出于对发妻和西班牙皇帝的尊重, 亨利八世既没有让珍.西摩葬在他为自己选定的坟墓边,也没有参加第三任妻子的葬礼,而是指派诺福克公爵代替了自己在葬礼上的席位, 然后带着威尔士亲王和约翰.佩罗特,在格林尼治宫里举行了一系列的庆祝活动。   整个伦敦都在欢呼亨利八世的次子,约克公爵的诞生。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彼得伯勒大教堂里的肃穆,与西摩兄弟阴沉到几乎滴墨的脸色。   满心讽刺的诺福克公爵随便扫了眼,发现在座的只有西摩家的好友, 以及加德纳主教找来凑数的贵族。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完美的哀悼面具, 唯有双眼的两个洞里迸射出嘲讽与嫉妒之色。   “西摩家的春天算是彻底结束了。”坐在诺福克公爵身边的萨里伯爵弯了玩嘴角, 毫不客气道:“国王陛下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会让抓着裙子向上爬的家伙拿到嘉德骑士勋章。”   诺福克公爵轻轻瞥了眼自己的儿子, 发现对方死死盯着爱德华.西摩胸前的嘉德骑士勋章, 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因为嘉德勋章的佩戴者仅限于英格兰国王, 威尔士亲王, 以及24名在世成员, 所以能拥有自己的纹章、旗帜, 乃至在教堂里的专属座位, 所以在含金量上远超子爵甚至是伯爵。   也无怪乎历史上的托马斯.克伦威尔会惹得贵族们群起而攻之。   诺福克公爵不动声色地按住萨里伯爵的手, 示意他别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己的愤怒:“爱德华.西摩要是还有点脑子, 就该放弃不属于他的一切。”   诺福克公爵一想到亨利八世的态度,便有些幸灾乐祸道:“我听说国王陛下已经在考虑第四任王后的人选,并且让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大使一起参加格林尼治的庆祝活动。”   “怎么,国王陛下还要娶妻?”萨里伯爵难以置信道:“这都已经第四任了,他还要娶妻生子?”   “哼!也只是第四任而已。”诺福克公爵人身攻击道:“萨福克公爵年过五十都还要娶一位美娇娘,国王陛下还不到五十,怎么可能不再娶一位王后?况且国王陛下是离的了女人的性子吗?”   说到这儿,诺福克公爵还反问道:“你看约克公爵那病歪歪的样子,再加上珍.西摩死前并未被加冕为王后,所以国王陛下要不要第三个儿子来保证继承顺序?爱德华一世年近六十都还要娶一位妻子来保证英格兰的战略地位,更别提葡萄牙的曼努埃尔一世,娶了姐姐再娶妹妹,娶了妹妹再娶外甥女。国王陛下可是全欧洲最富有的男人之一,即便那些天主教大国的公主不想嫁过来,但是那些德意志小国或是低地的公国,伯国就不一定了。”   “嫁给国王陛下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估计很多贵族小姐都会被他前三任妻子的下场给吓到。”诺福克公爵并不觉得亨利八世能找一位外国妻子,毕竟在他娶了两位“灰姑娘”后,又有谁愿意屈居于安妮.博林或者珍.西摩之下?   “或许国王想在国内找一位妻子。”诺福克公爵眯了眯浑浊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知道他要什么样的女人,也许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你是指玛丽,还是玛格丽特?”萨里伯爵以为父亲是想给亨利八世找回曾经的霍华德情妇,于是随口一提道:“玛丽虽然已经结婚,但是她的丈夫并不介意妻子跟国王旧情复燃,至于玛格丽特……”   萨里伯爵想起那个背叛博林家,又被爱德华.西摩驱逐的女人,觉得她并不适合回到国王身边:“那可是条堪比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毒蛇,还是让她在乡下过着安稳日子吧!”   “不是玛丽,也不是玛格丽特,而是你埃德蒙叔叔的小女儿,凯瑟琳.霍华德。”诺福克公爵有些得意道:“年轻,漂亮,涉世未深。这种好掌控的小女孩一定符合国王陛下的胃口,而凯瑟琳的母亲也是个高产的女人,想必国王陛下在了解这一点后,会对她更加满意。”   “问题是您怎么将凯瑟琳送到国王身边。”萨里伯爵并不反对家里出一位王后,但是在安妮.博林的前车之鉴下,他们得更加谨慎地往国王的枕边送人:“太刻意了绝对会引起国王的怀疑,而且凯瑟琳的性子……”   萨里伯爵很清楚自己的叔叔并不了解晚出生的孩子。   毕竟霍华德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主要财产都掌握在诺福克公爵的手里,至于旁支庶脉,则是依靠有钱的亲戚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凯瑟琳.霍华德和玛丽.霍华德一样,很小就在约束不利的继祖母阿格尼丝·蒂尔尼处接受教养。   萨里伯爵曾去过阿格尼丝公爵夫人的兰贝斯宫,明白那里就是个乌烟瘴气的高级会所,里头不乏放任自流的婚生子或私生子。   而亨利八世也绝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自小生长在这一环境里,导致他们以后的孩子会因母亲年轻时的状况而受到诸多非议。   “凯瑟琳才十几岁,并不能承担王后的各项责任。”对于诺福克公爵的野心,萨里伯爵有些犹豫不决道:“不过论样貌,她确实是霍华德女孩里最出色的。”   “关于这一点,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诺福克公爵胸有成竹道:“我已经请伊丽莎白.勃朗特去调|教凯瑟琳,相信她很快就能成长到让人满意的模样。”   “但愿吧!”在萨里伯爵和诺福克公爵的谈话期间,珍.西摩的葬礼也接近了尾声,于是他们随众人一起为王后的灵魂而祈祷。   与此同时,远在格林尼治宫的威廉.都铎正同自己的随从漫步在围猎场里,听着不远处传来亨利八世与年轻女子打情骂俏的声音。   “可怜的珍王后。”理查德.克伦威尔见惯了父母和舅父母的伉俪情深,所以很难想象这世上居然会有男人在前妻的葬礼当日,与情妇寻欢作乐。   “她确实是个可怜的女人。”威廉.都铎难得没有介意加德纳主教坚持要为珍.西摩举行天主教葬礼的行为,将枪|口对准天上的野鸭群,然后精准打击下自己的猎物:“不过在很多人眼里,她的牺牲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理查德.克伦威尔忍不住脖子发凉,结果发现威廉.都铎正不慌不忙地将枪|支递给一旁的仆人,令他为其上好子弹:“她为家族换来一个伯爵之位,一个男爵之位,以及一枚嘉德骑士勋章。”   “同西摩兄弟相比,伊丽莎白.伍德维尔也称不上贪婪,毕竟她的付出也值得那些,不是吗?”   理查德.克伦威尔没有回话,而是过了很久才转移话题道:“我父亲在为国王陛下物色新妻子的人选,而西班牙大使和法兰西大使都很有兴趣地推荐了本国女子。”   “推荐?”威廉.都铎眯了眯眼睛,有些玩味道:“这份推荐是我父亲强制要求的,还是他们主动送上的?”   理查德.克伦威尔不免露出尴尬的表情,因为亨利八世实在称不上合适的联姻人选:英格兰的国王已年近五十,娶了三任不得善终的妻子,又因罗马教廷的关系而被很多天主教国家所排斥。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欧洲最强大,最富有的君主之一。   亨利八世期待自己能像葡萄牙的曼努埃尔一世那样,能在晚年迎娶一位年轻漂亮的强国公主,但是对于精打细算的查理五世而言,已经有两个儿子的亨利八世并不值得他去浪费一位公主,反倒是威廉.都铎更有联姻的资本。   况且英格兰又不像葡萄牙那样紧挨着西班牙领土,能在对抗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中出钱出力,所以查理五世并不想将自己的丹麦外甥女或是远在尼德兰摄政的妹妹嫁给亨利八世,反倒是提议了葡萄牙玛丽公主——她是西班牙王后伊莎贝拉的表外甥女兼异母妹妹,只可惜葡萄牙的玛丽公主和奥地利的玛丽一般,过惯了一说不二的摄政生活,并没有兴趣到离家万里的英格兰里,给一个国王当续弦。   于是亨利八世在西班牙的求亲谈判就这么僵了下来,只好将目光投向法兰西。   弗朗索瓦国王倒是想将亨利八世拉到他那边,好一起对付西班牙皇帝。只是他和死对头查理五世一般,都不想将女儿嫁给亨利八世,所以推荐了吉斯公爵的女儿们。   结果亨利八世并未看上吉斯公爵的未婚女儿,反倒是对吉斯公爵寡居的长女玛丽.德.吉斯产生了浓厚兴趣,但是对方是个天主教徒,并且已被弗朗索瓦国王许配给丧妻又无合法子女的苏格兰国王,所以亨利八世只得放弃了与法兰西的联姻,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建议下,尝试娶一位试图扩大影响力的新教公主。   “克里维斯的安妮?”威廉.都铎原以为亨利八世会在珍.西摩已经去世,托马斯.克伦威尔并不急于找一个支持新教的靠山的前提下,放弃迎娶一位外国公主,转而在国内再找一位灰姑娘。   只可惜历史就是这么奇妙的一件事。   或许是安妮.博林和珍.西摩的兄弟都在姊妹得宠后快速占据了有利位置,导致亨利八世觉得国内的政治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所以决心找一位在国内毫无根基的外国公主。   况且从教养上,外国公主从小受到的教育,培养的人情世故能力也不是国内的小贵族能够比得上的。   尤其是在与珍.西摩的婚姻里,亨利八世发现他很难与对方找到共同语言,所以越发地怀念起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好处,从而坚定了自己想娶一位外国公主地念头。 第67章 第 67 章   打完猎的亨利八世只觉得衬衣都被汗水浸透, 于是打消了跟小情人翻云覆雨的念头。他在1535年坠马落下的腿伤至今未好, 导致他不仅行动不便,更是需要用大量的香水来掩盖身上的酸臭味。同时为了缓解伤痛, 再加上近些年不断举行的各种宴会,亨利八世的酗酒情况与肥胖程度也不容乐观。   宫廷医生建议国王通过减肥来维持身体健康,但是在亨利八世愈发暴躁的脾气下, 他的很多建议都没法宣之于口,只能偷偷说给托马斯.克伦威尔或是萨福克公爵听。   “我知道了。”对于宫廷医生的抱怨,托马斯.克伦威尔也只是敷衍了几句, 在哄得对方离开后,也不免升起同病相怜的感情。   宫廷医生难,他这个掌玺大臣又何尝不难?   只是几天的功夫, 托马斯.克伦威尔就已经见过好几国的驻英格兰大使, 然后在他们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下, 提起亨利八世的再婚问题。   同他预计的一样,像西班牙, 法兰西, 葡萄牙这样的天主教大国, 比起将公主嫁给年近半百的亨利八世, 他们对威尔士亲王的兴趣更大。毕竟公主们也是看脸的, 既然能嫁一个年轻英俊的王储, 谁又愿意去嫁一个肥胖又有腿伤的老头子?   至于那些个公国或选帝侯国……   洛林公爵没有适龄的姊妹或女儿, 吉斯公爵刚把长女嫁去苏格兰, 再加上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所以不愿将几个年纪较小的女儿嫁给英格兰国王当续弦。   于是跟大国、公国的联姻就这么僵持住了。   至于剩下的德意志选帝侯们,倒是有兴趣拉一个新教国家来对抗西班牙皇帝的统治,只是在教宗和西班牙皇帝的阻拦下,他们也很难将公主送过来。   “诺克森选侯十分有兴趣与英格兰联姻,但是西班牙皇帝最近对几个选帝侯国看得很严,再加上他们曾支持过马丁.路德,所以我们不仅得关注西班牙皇帝的态度,也要避免诺克森选侯会在高压情况下,放弃与英格兰的联盟。”托马斯.克伦威尔在汇报之余,也在偷偷打量着亨利八世的脸色。   老国王的表情不出意外地变得很难看。   一旁的男仆赶紧递上一杯加了肉豆蔻和丁香的热葡萄酒,仰躺着的亨利八世并没有起身,而是靠着厚实的天鹅绒椅背,让男仆将杯子递到他嘴边,将热酒喝了一半,才擦擦嘴,不悦道:“克伦威尔先生,我一直都很认可你的能力,难道你就找不出一位愿意嫁给我的欧洲公主吗?曼努埃尔一世都能办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办到?”   托马斯.克伦威尔闻言,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容。   曼努埃尔一世绰号“幸运者”,在继承葡萄牙时,不仅拥有巨额财富和新世界航线,更是在对抗奥斯曼帝国的战线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与之相比,英格兰对西班牙的贡献微乎其微,也就是在查理五世与弗朗索瓦国王忙起掐架时,才会被提起一二。   但是这些抱怨都只能憋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心里。   一旦被说破,那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萨克森选侯倒是提议了克里维斯公爵的妹妹安妮,说她是英格兰王后的不二人选。”托马斯.克伦威尔想到威廉.都铎的警告,以及国王挑选前三任王后的品味,然后用词斟酌,小心委婉道:“克里维斯的安妮有个天主教信徒的母亲,支持路德教的弟弟,以及一位激进派的新教姐夫,所以自幼生长在宗教对立的环境里,能够巧妙协调各方面的信仰矛盾。另外,克里维斯公爵的家教甚严,所以克里维斯的安妮很少见到亲属以外的男性,和珍王后一样擅长针线活,并且和您一样,喜欢玩纸牌和打猎。”   说到这儿,托马斯.克伦威尔有些迟疑道:“虽然克里维斯的安妮在学识上比不了阿拉贡的凯瑟琳和安妮.博林,但是我所采访的人都承认克里维斯的安妮是个温和,有爱心,且品德高尚的人。另外,克里维斯公爵已经着手让安妮公主学习英文读写,只是……”   “只是什么?”亨利八世已经对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描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对他的突然打断而感到十分地不悦:“你是在故意吊我的胃口吗?”   “不,属下怎敢有此念头。”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脑海里重复着威廉.都铎的警告,于是赶紧请罪道:“克里维斯的安妮虽然有着让人惊叹的诸多美德,但是同前三任王后相比,她的外貌并不出众,甚至以英格兰人的角度来看,她有些太严肃,以至于她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还要大一些。”   “哼!倒是挺有日耳曼特色。”颜控的亨利八世瞬间消退了对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兴趣,但是考虑到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家教,背景,以及她那高尚却不会显得太过于聪明的性格,亨利八世又觉得她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至少严肃的日耳曼公主不会做出背地偷情的事情,再加上克里维斯公国距离英格兰较远,克里维斯的安妮也很难干涉到英格兰宫廷里的大小事情,反倒是能作为新教联盟的象征与和事佬,为亨利八世解决不少问题。   这么看来,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外貌缺陷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甚至从另一方面来看,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避免了她给国王带绿帽子。   毕竟贵族们也都是看脸的,一个严肃老成又不漂亮的王后,很难激起贵族们的骑士风范与保护欲望。   就算亨利八世对她起不了性|趣,也不妨碍他跟自己的王后履行婚姻义务。   大不了,他在与克里维斯的安妮成婚后,再找几位漂亮的情妇。   这位日耳曼公主再不漂亮,也不会比哈布斯堡的大鞋拔子脸更让人难以接受吧!   “你去跟克里维斯的大使商讨下迎娶安妮公主的各项事宜。”下定决定的亨利八世闷闷地喝了口酒,强迫自己做出不悦的决定:“让安妮公主加紧对英语和英格兰贵族关系的学习,我不希望自己的王后无法与英格兰的臣民进行和谐交谈。”   “是。”目的达到的托马斯.克伦威尔松了口气,刚想去召见克里维斯的大使,结果被亨利八世给叫住了:“你在安排我与安妮公主的联姻之事时,别忘了去打听欧洲的其她适龄公主。因为威廉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六十岁,所以他还是赶紧结婚,争取在我离世前生个儿子。”   亨利八世并不认可自己的小儿子爱德华,所以在娶新王后的同时,还要从大儿子那边上一层保险:“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公主算是没辙了,剩下的就是查理那混蛋的大女儿。”   一想到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土,亨利八世忍不住露出贪婪的神色:“他的大女儿玛丽亚要是能嫁给威廉就好了,你去跟西班牙大使透个意思,明白吗?”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下定决心要破坏英格兰和西班牙的联姻机会,因为他早在几天前就收到一位加尔文教朋友的来信,对方推举了一位让托马斯.克伦威尔眼前一亮的威尔士王妃人选。   纳瓦拉的胡安娜公主,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和纳瓦拉的恩里克二世的独女,弗朗索瓦的侄女兼加尔文教的保护者,一位自幼接受加尔文教熏陶,并且与法兰西的勒妮交好的坚定公主。   一旦威廉.都铎与之结婚,那么英格兰不仅会获得加尔文教的支持,并且还能通过联姻获得纳瓦拉王国。   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纳瓦拉王国卡在法兰西和阿拉贡之间,英格兰很难插手其中。   所以从这一角度来看,托马斯.克伦威尔也有必要跟法兰西大使还有西班牙大使好好聊聊。   而在托马斯.克伦威尔为自己的联姻大计奋斗之时,威廉.都铎正在视察威尔士的灌溉情况,顺便听着彭布罗克城堡的总管,也就是他私生子弟弟的便宜爹——托马斯.佩罗特,在那儿汇报着这一季度的收成情况。   “同去年相比,今年的情况实在是好了太多。另外,威尔士的邻边土地也有人想要购买土豆,并邀请威尔士的农民去指导种植工作。”   “爱尔兰那边也有这类意向吗?”威廉.都铎并不在意威尔士的邻边贵族会抢了自己的生意,毕竟他是英格兰的未来国王,又手握着威尔士对爱尔兰的直接港口,所以那些人要是还有脑子,就不会把爪子伸得太远。   “爱尔兰那边的意愿比威尔士的邻居更为强烈,您也知道他们的土地状况并不好,再加上港口建立以前,他们被苏格兰抢劫过几次商船,所以今年的收成并不太好,希望能引进土豆这类新口粮。”   “引进没问题,但是我要成为爱尔兰最大的农场主。”威廉.都铎并没有给出个直接回答,因为他在约克公爵出生后,被亨利八世命为爱尔兰总督,并有权处理小玛丽的父亲,也就是亨利.菲茨罗伊在爱尔兰的资产。   约克公爵的诞生并没有给西摩兄弟带来多少荣耀,反倒是让亨利八世越发地看重威廉.都铎   这令无数的潜在投资人都看到了威廉.都铎的价值,从而不愿在约克公爵的身上下注。   一时间,萨福克公爵父女和约翰.佩罗特都抢手了不少,甚至还有人想曲线救国,动起威廉的两位随从的主意。   “你过几天就替我去一趟爱尔兰,在那里招集些农民去种植土豆。”威廉.都铎安排道:“至于灌溉问题,过几天再说吧!”光是修建威尔士的港口和灌溉渠道就已经花费了不少钱财,所以威廉.都铎也只能过几年再解决爱尔兰的农业防治问题。   毕竟土豆病还要两百多年的潜伏期,也不急这一会。   而就在这时,理查德.克伦威尔匆匆赶到威廉.都铎的身边,让托马斯.佩罗特回避一下,在威尔士亲王的耳边细语道:“尼德兰的一位商人想要见您,他有些您很感兴趣的事情想要说给您听。”   威廉.都铎侧过头,捕捉到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躲闪眼神,于是随口一问道:“那位商人是个犹太人?”   毕竟此时的尼德兰有不少犹太人为了逃避宗教审判,而到尼德兰这个商业兴起的地方寻求喘息之地。   顺便一提,尼德兰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独立战争后,变成荷兰和比利时等多个国家。   但现在,它仍被查理五世当成钱袋子死死地攥在手里,由西班牙皇帝的姑母和妹妹代为摄政。   “您见不见?”理查德.克伦威尔不准备欺骗威廉.都铎,但他也知道让威尔士亲王去会见一个犹太人,绝对会让亨利八世气得将他吊死在伦敦塔的城墙上。   “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我倒是想看看他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事情。”威廉.都铎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安排引荐之事,准备好好会一会这位尼德兰商人。 第68章 第 68 章   回到彭布罗克城堡的威廉.都铎先是喝了口水, 又换了身衣服, 才在私人会议室里接见了命为所罗门的尼德兰裔犹太商人。   为了能与威尔士亲王见面,所罗门换了身英格兰商人的打扮,一路低着头,被他打点好的线人偷运进威尔士,然后在理查德.克伦威尔的安排下,趁着夜色进了彭布罗克彭城堡。   收拾整齐的威廉.都铎正准备用餐,于是让人多摆了两幅餐具。   考虑到犹太教的禁忌, 威廉.都铎并没有准备一些禁忌的食物, 这也让所罗门的紧张之情有所缓解, 于是对威廉.都铎行了个脱帽礼:“殿下,感谢您的盛情招待。”   “我对能给予我帮助的人一向盛情。”威廉.都铎仔细打量着对面的犹太商人, 只见对方有一副温和亲善的面孔,于是随口问道:“不介意在餐桌上谈生意?”   “客随主便。”所罗门表现得很恭顺,但是从他的进食速度来看,威廉.都铎并不觉得对方放弃了警惕。   餐桌谈话的秘诀就在于酒精和美食会让血液流向肠胃,从而令大脑变得迟缓, 所以一些不可能谈成的事情在餐桌上便有了可能性,这也是威廉.都铎邀请所罗门共进晚餐的初衷。   只可惜所罗门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所以威廉.都铎的小伎俩妨不到他。   “你们近日在尼德兰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威廉.都铎知道查理五世近日对尼德兰提高了税收——因为他刚和弗朗索瓦国王打了一架, 还要提防德意志诸侯的蠢蠢欲动, 以及奥斯曼帝国的下次入侵:“光是竞选罗马皇帝, 以及在维也纳保卫战上的开销就已经让哈布斯堡家族负债累累。要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泉下有知, 一定会惊讶于现在的哈布斯堡王朝比他父亲当政时, 还要……”   威廉.都铎一时间竟找不到恰如其分的形容词,但是所罗门已经了解他的意思:“您知道尼德兰的起义活动已经被镇压了几次吗?”   “应该了解一个大概数字。”威廉.都铎的身边有一位万能的八爪蜘蛛,所以还算了解新教国家的动向:“你们应该庆幸尼德兰的总督是皇帝的姑妈和妹妹,要是换了斐迪南大公,那可不是镇压这么简单。”估计会来一套宗教审判加火刑套餐。   “是的,在尼德兰的日子总好过西班牙的火刑地狱,也好过奥斯曼帝国的战战兢兢。”所罗门的微笑里透露出浓浓的苦涩:“只可惜西班牙皇帝并不给我暂时的喘息之际,加税过后便是新一轮的犹太人大清洗,可是这一次,我们又能逃去哪儿?”   “法国?纳瓦拉,还是英格兰?”所罗门细细打量着威廉.都铎的脸色,只见他并没有多少表态。   “您的父亲可不欢迎犹太人,而法兰西的国王也是个奉行宗教审判的天主教徒,甚至还不如奥地利的玛丽温和。至于纳瓦拉……”所罗门说到这儿,只觉得如鲠在喉:“纳瓦拉也快保不住了,甚至恩里克二世都不确定他死后,纳瓦拉是直接落到法兰西手里,还是被西班牙派兵强夺?”   “这二者有区别吗?”威廉.都铎毫不留情道:“无论是哪一方,纳瓦拉的实际统治者都不会是胡安娜公主。”   “除非她能像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女王那样,在父亲去世前,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外援。”所罗门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威廉.都铎,后者摇摇头,轻描淡写道:“英格兰不是个好外援,纳瓦拉卡在西班牙和法兰西中间,又距离英格兰于千里之外。就算胡安娜公主嫁给了我,纳瓦拉也不会属于英格兰,反而会因此得罪法兰西和西班牙。”   “可您是新教徒,要是娶一位天主教新娘也不合适。”所罗门用一种蛊惑的语气说道:“您总不希望国家会因信仰问题而产生大分裂吧!”   “呵!说得英格兰现在没有分裂问题似的。”威廉.都铎抿了口热葡萄酒,对所罗门的蛊惑不屑一顾:“倘若我娶了哈布斯堡的公主,尼德兰兴许会作为她的嫁妆,这又何乐而不为呢?毕竟尼德兰也乱,而西班牙皇帝也很清楚他在低地国家的税收是极不合理的,索性给英格兰做个人情,岂不美哉?”   威廉.都铎暂时抢占了主动权,继续说道:“能用联姻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如果只是为了娶一位新教公主而放弃了哈布斯堡的嫁妆,那我也太亏了。”   “可是西班牙皇帝并不会将女儿嫁给您。”所罗门早有准备道:“他已经定了自己的大侄子为女婿,就是为了防止哈布斯堡的土地被外人所得。倘若您娶了西班牙公主,不仅得不到一片土地,甚至她会在嫁给您之前,就先放弃对西班牙王位的继承权。”   “……”威廉.都铎沉默地又喝了口酒,尽量让自己维持冷静道:“听你的意思,像是来当纳瓦拉的说客?或者说,你们和加尔文教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哪有什么变好的说法。只不过是一个砍掉你的脖子,而另一个偶尔掐一掐你的脖子,寻个喘息之际罢了。”所罗门突然坦荡得有些不可思议:“在西班牙皇帝对抗奥斯曼帝国之际,弗朗索瓦国王趁机与苏莱曼大帝休战,并且掠夺了纳瓦拉不少土地。倘若下一次奥斯曼帝国进攻,弗朗索瓦国王又在纳瓦拉边境打劫,那么阿拉贡可就危险了。”   “能不危险吗?毕竟对方的战线都推到家门口了,换谁谁不急啊?”威廉.都铎漫不经心道:“英法的百年战争都比不上弗朗索瓦国王和西班牙皇帝的血海深仇。也难怪西班牙皇帝没有强迫纳瓦拉实行宗教审判,合着是让恩里克二世和加尔文教徒再多抵抗下法兰西入侵。”   “可是这份仁慈很快就没了。”所罗门接口道:“奥斯曼帝国的入侵还要些时日,而法兰西那边也受限于财政问题,所以没法对西班牙皇帝进行干涉。”   “等他有时间收拾起尼德兰和纳瓦拉,你们就都完了。”哈布斯堡家族负债多是一方面,但是军事之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威廉.都铎并不怀疑查理五世和斐迪南大公会在尼德兰和纳瓦兰进行更为残酷的宗教审判——毕竟恩里克二世在加尔文教的呼声仅次于法兰西的勒妮,而在后者被弗朗索瓦国王囚|禁后。纳瓦拉变成了加尔文教的另一个庇护中心:“纳瓦拉里的天主教徒可不少,估计弗朗索瓦国王和西班牙皇帝在煽动纳瓦拉的天主教徒上,没有产生较大的分歧。”   “不过也难为你们能放下芥蒂,联手拯救尼德兰和纳瓦拉。”威廉.都铎的语气显得很消极,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倘若能让查理表兄吃亏,我父亲不介意在海上拦一下他们的补给线,至于其他的……”   “到那时,你父亲和弗朗索瓦国王会主动入侵尼德兰。”所罗门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牛皮纸,在威廉.都铎还没缓过神之际,就递到他面前:“不管是犹太人,还是路德教徒,加尔文教徒,这次都倾全家之力想保住尼德兰或者纳瓦拉中的任何一个。我们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更不想让自己的信仰都变成车轱辘下的一抹尘埃,所以……”   所罗门抬眼的那一刻,威廉.都铎被他的坚定所震撼:“我们已经联合了纳瓦拉王国,法兰西里的加尔文教徒和路德教徒,以及对西班牙皇帝不满的德意志诸侯,就等下次奥斯曼帝国入侵之时,发起反扑。”   “可你们真的等得到那一天吗?”威廉.都铎十分怀疑道:“你们可能等不到奥斯曼帝国的入侵,就会被西班牙皇帝先一步杀死。”   “要是等不到那天,我们就只能殊死一搏了。”所罗门苦笑道:“我们还有别的退路吗?”   威廉.都铎无法回答所罗门的话,而是看了眼他递过来的牛皮纸,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了。”威廉.都铎当着所罗门的面,将牛皮纸直接烧毁,这也让所罗门微微彻底放下了警惕。   倘若威廉.都铎在看了牛皮纸上的消息后,将他反手绑到亨利八世的面前,那么所罗门也有办法让这位小王子脱一层皮。   这么看来,威尔士亲王也不是傻子。   而在威廉.都铎看来,这个犹太商人完全是不怕死的典范。   光是他写在牛皮纸上的内容,就足以将尼德兰境内的犹太人全都吊死。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前面是死,后面也是死,所以这些人还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横竖他们死后,万贯家财都会便宜别人,还不如趁机给死敌添堵。   况且犹太人就算幸免遇难,也会作为放高|利贷和敛财的工具(基督教认为放高利贷是罪恶的事),过着被人勒索致死的奴隶生活。   与其如此,还真不如防守一搏。   “只要查理表兄答应恩里克二世用纳瓦拉换尼德兰的请求,那么我会在事情平息后,向胡安娜公主求婚。”威廉.都铎在所罗门离开前,特意跟他说了些悄悄话:“我还想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位子上,所以不可能改变你们的现状,不过我会竭尽所能地回报你们的付出。无关乎种族和信仰,只是交易者和被交易者的关系。”   “倘若尼德兰真的发生战争,我会对你们偷运妇女儿童逃离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跟英格兰海军打个招呼。你……一路顺风吧!”   “您的承诺将是我最大的回报。”所罗门郑重地对着威廉.都铎行了一礼。   待理查德.克伦威尔将其带走后,忍不住询问道:“您真的相信尼德兰会让西班牙皇帝吃亏?”   不是理查德.克伦威尔看不起犹太人,而是他真的不觉得手无寸铁之力的商人能做到这一点。   威廉.都铎瞥了眼难以置信的理查德.克伦威尔,盯着窗外的细雨道:“换做是你站在他的位子上,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理查德.克伦威尔无言以对,只能嘟囔着让尼德兰的商人们都赶上好时候,多少为胡安娜公主和威尔士亲王的联姻争取机会。   ”可真有他们的。“威廉都铎在窗户上画出三条线,代表着尼德兰商人们已经说服的三大势力。   拿了军饷的法兰西。   拿了武器的德意志诸侯。   以及被收买的苏莱曼皇后兼王储之母——洛克塞拉娜。   当这三大势力一起反扑向西班牙皇帝……   估计查理五世会认真思考起恩里克二世的提议。 第69章 第 69 章   威尔士港口开张的那一天, 威廉.都铎在彭布罗克城堡外举行了宴会,宣布给威尔士的每户居民提供半斤肉类, 两袋土豆,两斤酒, 以及最为珍贵的一小瓶碎糖。   自打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 北美的特有蔬果逐渐传入欧洲, 其中就包括土豆, 西红柿,玉米, 以及甘蔗。   考虑到英格兰的气候问题,威廉.都铎在威尔士视察了很久, 又进行多次的尝试,才找到一片勉强能种甘蔗的土地。但即便如此,甘蔗的收获仍不理想, 所以威廉.都铎决定用甜菜制糖, 然后扩大生产, 将其高价卖给甜如命的法兰西。   对于16世纪的欧洲人而言,糖类是奢侈品,所以这个时代的平民有着远比后世健康的牙齿状况,而威廉.都铎也不准备扩大英格兰境内的牙医需求,而是拿新研制的甜菜糖当个彩头, 将牙痛的问题抛到国外。   “亲王殿下真是出手大方。”   除去领主大婚或是继承人出生, 举行重要人士的葬礼, 各地的居民都很难得到领主的馈赠。而像威廉.都铎这样负责又出手阔绰的领主, 遇到就是赚到!毕竟谁都不能保证下一位领主不是个来找钱袋子的扒皮。   而在威廉.都铎与民同乐之际,匆匆赶来的理查德.克伦威尔在威尔士亲王的耳边说了什么,导致后者让托马斯.佩罗特代替自己主持宴会,然后跟理查德.克伦威尔进了彭布罗克城堡的私人会议室。   “消息属实吗?”威廉.都铎算是对尼德兰商人们的行动力大开眼界:“施马尔卡尔登联盟这么快就跟尼德兰商人们结盟了?”   “金钱当下,施马尔卡尔登联盟也需要尼德兰商人们的贷款去组建反抗西班牙皇帝的军队,同时胡安娜公主和恩里克二世也秘密签署了一个声明,宣布胡安娜公主要是在十六岁前与法兰西或是西班牙、奥地利的任何一位王子成婚,那么这个婚姻就是被逼迫下的不合法婚姻。”理查德.克伦威尔手心发汗道:“尼德兰的商人代表已经派人去纳瓦拉拿到胡安娜公主的声明,相信不日就会送到国王陛下的手上?”   “你父亲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国王陛下?”威廉.都铎十分意外道:“他不怕被怀疑通敌叛国?”   “尼德兰商人送了五万英镑给国王陛下。”理查德.克伦威尔苦笑道:“其实父亲让我将所罗门先生带到您面前之时,就已经在跟国王陛下细谈此事。并且纳瓦拉的代表们也在同一时间秘密进入汉普顿宫,与国王陛下商谈了一晚上才离去。”   “那么父亲已经决定让我迎娶胡安娜公主了?”威廉.都铎真的很敬佩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办事效率。也难怪亨利八世在砍了掌玺大臣的脑袋后,会那么后悔,以至于将爱德华.西摩训成了孙子。   “恩里克二世并没有隐瞒他们和尼德兰,以及德意志诸侯还有法兰西的计划。一旦事成,恩里克二世会用纳瓦拉王国换取尼德兰南区的统治权,宣布成为比利时国王与佛兰德斯伯爵,同时查理五世会保留北区的荷兰与卢森堡地区,那里的粮食多,而且是贸易中心与工厂聚集地,相信查理五世不会轻易放过那边的财富。”   理查德.克伦威尔说到这儿,还特意补充道:“而恩里克二世的唯一继承者就是胡安娜公主,他答应国王陛下,只要胡安娜公主能顺利继承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王位,那么您的儿子就是这两地的第三代国王。另外,恩里克二世还给胡安娜公主准备了五十万英镑的嫁妆,待您和胡安娜公主成婚后,便能获得一半,而等胡安娜公主成为比利时女王兼佛兰德斯女伯爵后,您便能获得另一半。”   “五十万英镑的嫁妆?”威廉.都铎有些瞠目结舌道:“这比我姑妈嫁给路易十二的两倍还多。”   别说是附加上比利时和尼德兰,光是这笔巨款,就足以让亨利八世点头如捣蒜。   只是……   “纳瓦拉也不富有,所以恩里克二世是怎么弄到着笔钱的?”威廉.都铎充满怀疑道。   “关于这一点,纳瓦拉使者没细说,只是请求国王陛下能在大战开启之时,入侵尼德兰边境,好让里面的起义军能趁乱绑架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和玛丽公主,从而为谈判争取筹码。”   “另外,恩里克二世已经跟弗朗索瓦国王商量好,待法兰西入侵阿拉贡之时,恩里克二世会切断卡斯蒂利亚的补给线,好让阿拉贡失去与查理五世的联系。”   “恐怕不仅如此。”威廉.都铎想到奥斯曼帝国的存在,猜测对方会两路进攻哈布斯堡王朝的领地:“没了路线补给,他们还有海运线。除非是……”   理查德.克伦威尔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谁有能力去骚扰西班牙的海运线,于是脸色一变道:“弗朗索瓦国王这是疯了吗?”   异教联盟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和异教徒联手入侵西班牙。   “恐怕不是弗朗索瓦国王要这么做的。”威廉.都铎知道苏莱曼大帝一直记恨于查理五世在突尼斯取得的胜利,再加上奥斯曼帝国的中心人物里有不少都是跟查理五世有血海深仇之人,其中就包括影响力极深的皇后洛克塞拉娜,以及新上任的海军领袖巴巴罗萨.海雷丁,也就是曾被弗朗索瓦国王邀请过的海盗红胡子。   “巴巴罗萨.海雷丁在海盗和奥斯曼海军里的影响力毋庸置疑,更别忘了他的近亲都是怎么死的。”威廉.都铎知道这位奥斯曼帝国的海军总将在从良前的名声,也只有伊丽莎白一世时期的德雷克能勉强媲美。   而且跟毫无底线的黑海盗相比,巴巴罗萨.海雷丁始终秉持着只抢基督徒的规矩,同时对奥斯曼帝国的船只行保护之职。   也正是这位操守,苏莱曼大帝才会将所有的战船都交给巴巴罗萨.海雷丁指挥,并且给予他“海雷丁”(信誉的美德)之名。   同时这位海盗王还有个和徐达很相似的传奇成就——一辈子没有打过一次败仗。   “父亲这几日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威廉.都铎毫不怀疑亨利八世会在动手前,与弗朗索瓦国王进行“友好协商”,然后一起给查理五世找茬。争取在查理五世缓过神后,也没法清算英法两国,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法兰西打算占据卢森堡。”理查德.克伦威尔总结道:“弗朗索瓦国王希望国王陛下能让洛林公爵和加莱行个方便,作为报答,他会帮忙镇压北尼德兰军队,防止查理五世的驻军进行反扑。”   “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西班牙皇帝就是想补救,也没得法子去补。”威廉.都铎满意道:“他就是想派兵镇压,也得让德意志诸侯和弗朗索瓦国王允许他的军队穿过欧洲,至于海线,估计会被英法联手掐断,或是海军分不出战力去支援尼德兰。”   “正是如此。”理查德.克伦威尔忙不迭地点头道:“国王陛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纳瓦拉使者偷偷送去您的结婚请求书。等恩里克二世成了比利时国王兼佛兰德斯伯爵,胡安娜公主就会到加莱与您成婚。”   “嗯!我过几天就回伦敦,同父亲把这件事订下。”威廉.都铎的野心绝不止吞并一半的尼德兰那么简单。   只是查理五世不是个软柿子,所以他得熬到表兄死去,才能对腓力二世发难。   因为珍.西摩之死,亨利八世并没有大肆举办圣诞宴会,但这并不妨碍他跟几个孩子吃了顿温馨的晚饭。   可以说,厄运过后,亨利八世觉得自己开始受上帝的青睐,整晚都掩盖不住得意的笑容,甚至对伊丽莎白小姐都慈爱了许多,还顺口提了伊丽莎白小姐的待遇,允许她住在汉普顿宫里居住。   因为约克公爵太小,再加上他出生后没一天是健康的,所以圣诞宴的家庭聚餐上,只有亨利八世,威尔士王子,伊丽莎白小姐,以及快满三岁的小玛丽坐在主位上。   国王的私生子约翰.佩罗特因为其母的怀孕时期遭受怀疑,所以不被议会承认,无资格冠上菲茨罗伊之姓,但这并不代表亨利八世本人的态度,甚至他还给约翰.佩罗特送去了圣诞礼物,并且问候了佩罗特夫妇。   西摩兄弟的美梦随着珍.西摩的葬礼一起死去。   虽然亨利八世命令宫廷画师们继续绘制珍.西摩的画像,以表达了对第三任王后的怀念与喜爱。但是在他最近订下的全家福里,陪伴他出现的除了三个合法子女与伊丽莎白小姐,便只剩下阿拉贡的凯瑟琳。   里面并没有珍.西摩的身影。   对此,爱德华.西摩只觉得心凉,开始担心第四任王后要是生下王子,会彻底取代约克公爵的地位。   “对了,威廉。趁着圣诞节,我要告诉你一则好消息。”酒过三巡的亨利八世高兴道:“玛丽已经怀孕,明年就会生下她的第一个孩子。”   威廉.都铎拿酒杯的手稍稍一顿,随即说道:“也祝贺您即将得到一位外孙。”   “是啊!玛丽一怀孕,我便能放心洛林公国的态度。”亨利八世想到纳瓦拉使者的话,浑浊的眼里迸射出野心,像是等不及入侵尼德兰。 第70章 第 70 章   打仗可不是一件能按下加速器的活计, 尤其是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十六世纪,光是军队迁移就能耗上十天半个月,更别提一些大国都是边打边谈判, 一停战就是两三个月的事情——横竖奥斯曼帝国和哈布斯堡的领地也相隔不远, 甚至苏莱曼大帝的补给线可比查理五世要多得多, 至少他没有恼人的邻居, 也不像查理五世那样,要治理一个领土分散, 信仰不统一的大国。   在西班牙和奥斯曼帝国正式开打前,亨利八世几乎是掰着指头过日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国王没心思举办宴会, 没心思跟侍女们调情, 甚至在几次重要会议上都开了小差,全靠几位眼力极佳的重臣替国王挽回了颜面。   “陛下, 考虑到即将点燃的战争之火, 您是否要与克里维斯公爵通个气,推迟您与安妮公主的婚礼?”会议结束后的托马斯.克伦威尔, 将刚才讨论的内容简要概括了一遍, 然后提起让亨利八世寝食难安的心事:“克里维斯公爵要加入德意志诸侯的反抗阵营, 我想安妮公主总不能在战争期间横跨欧洲大陆,所以婚礼推迟个两三年也是较为稳妥的安排,况且两年后的安妮公主也就二十四岁, 正是女人的黄金年龄。”   “这些小事不必问我, 你可以全权安排。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恩里克二世能不能得到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统治权, 还有威廉和胡安娜的联姻之事。”亨利八世早就跟萨福克公爵谈好了英格兰的军备问题,以及入侵尼德兰的航线,准备在战争爆发之后,放手大干一场:“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奥地利的玛丽还在佛兰德斯实行尼德兰总督之职,只是玛格丽特女大公已经嫁给了教皇的外孙帕玛尔公爵,如今正身处意大利。”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亨利八世并不想误伤奥地利的玛丽,所以早早地打点好一切。   “哼!克雷芒七世的外甥死了不到一年,查理就用他的未婚妻去缔结与新教皇的联盟。”亨利八世虽然不耻于哈布斯堡的快速联姻政策,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国家利益之间,无论是婚生子还是私生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其实都有自己的责任与定位。   婚生子拥有王位继承权和更多的财产,所以在联姻交易中,除非是当时的内乱情况需要用两个家族的联姻来稳定□□面,那么肯定是嫁到国外或是娶国外的公主更好。别的不说,至少你家的政权被人推翻之时,总有个能庇护你的人,这也是很多被驱逐的国王能够夺回王权的主要原因。   至于私生子,虽然享受不到王位继承权和更多的财产,但是这种权力的剥夺也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更多的灾祸。即便英格兰和葡萄牙都有私生子上位的国王,可是他们上位前活得战战兢兢,上位后也要花很大的力气去巩固自己的继承合法性,甚至还要面临两到三代的内部战争,以及外国势力的虎视眈眈。   而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国王不把私生子合法化也是出于国家稳定和血脉延续的考虑。所以在私生子被剥夺了最主要的权力后,他们也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即便没有王位继承权和更多的财产,但是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当国王的是你的近亲,就算是为了面子着想,也不会让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姊妹一辈子当个白身,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无法取代你的私生子兄弟也是一大助力,而私生女姊妹刚好能用于国内结盟或是与教皇的私生子联盟,避免婚生公主的下嫁导致对方野心暴涨。   随着伊丽莎白小姐的逐渐张开,亨利八世逐渐打消了对她的生父疑惑,开始思考她能在未来布局里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玛丽公主嫁给了小洛林公爵,帮助英格兰稳住加莱这个登录地。   威廉.都铎已经定了未来的比利时女王兼佛兰德斯女伯爵,恰好能与加莱连成一片。   至于约克公爵,不仅年龄太小,甚至因为母亲并未加冕的缘故,很难找到公主或是国外的大公爵之女,只能在王室旁系中,找个比较富有的贵族女子。   相较之下,伊丽莎白小姐和约翰.佩罗特就比约克公爵要好处理的多。   亨利八世瞅着苏格兰的王位,打算将伊丽莎白小姐嫁给詹姆斯五世的私生子梅里伯爵,好为那位来自吉斯家族的苏格兰王后添堵。   对于亨利八世的联姻政策,威廉.都铎并不感兴趣,因为这是他无法插手的领域,所以他更愿意将注意力放到已经怀孕的玛丽公主身上。   “父亲,要不先将玛丽接回来?毕竟战争一打响,洛林绝对会被牵扯进去,而加莱也是英格兰军队的登陆点,又紧挨着佛兰德斯,所以玛丽到那儿也不安全。”威廉.都铎在晚餐快要结束时提议道:“威尔士就很适合休养,那里景色优美,也没有伦敦的吵闹,更是玛丽熟悉的地方,避免她在怀孕时过分焦虑。”   “这倒是件要紧事。”亨利八世还指着洛林公爵能在尼德兰入侵里帮他一把,所以很注意玛丽公主的这一胎:“我会让多塞特侯爵将她接到彭布罗克城堡,由多塞特侯爵夫人和布莱恩夫人照顾至生产。”   “那也把伊丽莎白小姐和小玛丽一并送去吧!”威廉.都铎补充道:“您走了,伦敦少不得兵荒马乱,女孩子呆在这里也不安全,索性到威尔士先避一避,恰好能与玛丽做个伴。”   “我让佩里爵士去安排,等玛丽抵达伦敦后,她们一起出发。”亨利八世很满意威廉.都铎的思虑周道,决定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多学点东西:“我走后,由加德纳主教和托马斯.克伦威尔辅助你处理英格兰的大小事宜,另外,玛丽也有监督之职。必要时候,你可以和玛丽一起决策加德纳主教和托马斯.克伦威尔的争执。”   从这一方面来说,玛丽公主的回归也是必要之事,因为亨利八世没有王后摄政,所以需要玛丽公主来为年纪尚幼的长子保驾护航。   “我会听取两位阁下和玛丽的意见,也希望父亲您能保重身体,不要冲到最前线上。”威廉.都铎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因为他知道,亨利八世是个好战份子,所以继位后没有把亨利七世的“不要与法兰西开战”的警告放到心上,而是期待着每一次出征机会——即便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哈哈哈哈哈!威廉你这么想就完全错了,因为一位伟大的国王从不害怕战争。我可不想像万能的蜘蛛(路易十一)的那样,靠着嘴皮子过活。”亨利八世拍了拍威廉.都铎的肩膀,意有所指道:“我不在英格兰的这段时间里,你也不能放松骑士训练,另外……”   亨利八世的小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细缝,声音也比平日里冷了几分:“给我看好苏格兰的穷酸户,别让他们可趁之机。”   “关于这一点,其实您可以跟弗朗索瓦国王达成共识。”威廉.都铎建议道:“弗朗索瓦国王对卢森堡势在必得,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仅要请洛林公爵和加莱行个方便,更希望英格兰的军队能拖住尼德兰南区的驻兵。可万一苏格兰此时一闹,英格兰的军队分散,导致您需要更多的时间攻下尼德兰南区。那么这个时候,您会怎么报复弗朗索瓦国王?”   “我会让洛林公爵和加莱总督切断法兰西的供给,将弗朗索瓦的军队困在卢森堡。”亨利八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威廉.都铎,随即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然后大力地拍了下威廉.都铎的肩膀,无比得意道:“行啊!不愧是我儿子,也有你母亲当年的魄力。”   “父亲您过奖了。”面对亨利八世的赞扬,威廉.都铎表现得很谦虚:“能用谈判解决的事,没必要再多花一笔钱。”   况且英格兰也不是什么巨富之地,亨利八世的法兰西征服战已经将亨利七世攒下的国库耗费得一干二净,也就是近几年的宗教改革让王室的财政状况稍稍缓了口气。   可是这口缓过来得气还是在吸平民的血。   所以从资源流通的角度来看,亨利八世是向外放洪水,差点没搞垮英格兰。   威廉.都铎只希望尼德兰的商人能给力一点,亨利八世的手笔能稍稍收敛一点,否则……   一想到狮心王查理所传下来的,一打仗就卖地,一打仗就卖地的传统操纵,威廉.都铎只感到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难道战事结束后,他全家都得靠胡安娜公主的嫁妆过活?   可是看恩里克二世的行事手段,对方也不是个挖自家墙角去补他人的圣父,而历史上的胡安娜公主可是个勇于反抗包办婚姻,甚至成为胡格诺派中心人物的女强人。   她一个有权有钱又有王位要继承的公主,凭什么像法兰西的克洛德那样,乖乖放弃属于自己的权力?   威廉.都铎不是美男子腓力,而胡安娜公主也不是与她同名的卡斯蒂利亚女王,所以二者间最好保持平等的态度。否则就会像阿基坦的埃利诺和路易七世那样,一拍两散。 第71章 第 71 章   根据克里维斯公爵的回信, 亨利八世与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婚姻被推迟到了两年后。并且为了减轻克里维斯公国支持萨克森选侯对抗西班牙皇帝的压力,亨利八世不仅免去了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嫁妆,甚至还补贴了一笔钱,好让德意志诸侯将斐迪南大公的军队死死地拖住。   按照亨利八世的要求, 洛林公爵很快就将怀孕的玛丽公主送回到英格兰。   彼时的玛丽公主还没有显怀,但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公公要联手打击表兄的操作,玛丽公主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界。   不同于亨利八的坚定和威廉.都铎的推波助澜, 玛丽公主对于查理五世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尤其是在阿拉贡的凯瑟琳和亨利八世的婚变期间, 查理五世没少为姨妈和表妹撑腰。再加上玛丽公主保持了自己的天主教信仰,所以私心里还是很敬佩查理五世在对抗奥斯曼帝国上的努力,并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家人与最敬佩的表兄发生争执。   “威廉, 父亲和西班牙皇帝就一定要打起来吗?”回到伦敦的玛丽公主知道自己劝不了亨利八世, 就只能在威廉.都铎的身上打打主意:“西班牙皇帝毕竟有恩于我们姐弟, 可我们却恩将仇报……”   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玛丽公主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她的丈夫弗朗茨.德.洛林继承了“老好人”安东万的温和脾气,对于打仗行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反倒是对意大利文艺复兴颇有了解,所以在和玛丽公主成婚后,两人特意搬到乡下,过着平静的田园生活。   眼看战事又起,自家的男丁有一半都要上战场,玛丽公主除了担心便是要帮着两国的统治者维持内政, 防止幼主被挟持, 或是弗朗茨的兄弟堂弟们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 玛丽公主也只能向威廉.都铎倾吐心事。   “西班牙皇帝有恩于我们是私事,但是你的请求属于国事。”威廉.都铎并不是个能被轻易说动的人:“从利益的角度来看,父亲是不会停止对尼德兰的入侵,而且德意志诸侯和尼德兰人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信仰。”   威廉.都铎说到这儿,还反问道:“你觉得查理表兄在帕维亚战争中放了英格兰军队的鸽子,导致父亲花钱花力却一无所得,而查理表兄却捕获弗朗索瓦国王的旧事,能被父亲原谅吗?”   “自然不能。”别说是亨利八世,换作是任何一位国王,都受不了这种背叛。   “况且那时候的查理表兄前脚刚背叛英格兰军队,后脚就背叛了两国联姻。这无疑是在父亲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又打了一拳,可偏偏那时的父亲除了谴责也做不了什么。而你也知道,自那以后,英格兰和西班牙的关系是一冷再冷,如今也只是撞到一个可以宣泄的爆发点。”威廉.都铎侃侃而谈道:“你也不必将陈年旧情惦记一辈子,前几年西班牙和法兰西开战,我给西班牙捐了不少粮食,而且母亲过世后,她分给我的一半嫁妆里,除了用于建设威尔士港口的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已经由沙皮大使转交给西班牙皇帝,多少能缓解下他们的债务。”   玛丽公主听了威廉.都铎的话,不免感到有些惭愧。   她是恩情的直接受利者,可还恩的却是她的弟弟。   “私情是私情,国情是国情。二者永远都不能混为一谈。”威廉.都铎见玛丽公主神色落寞,于是安慰道:“行了,这些都不是你该忧虑的事情。你的任务是保重身体,安抚姊妹,同时也要防止国内的反动者趁机发起政变。”   “我打算明天就带着莉兹和小玛丽搬去彭布罗克城堡。”玛丽公主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于是将注意力渐渐转移到责任上面:“你呆在伦敦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帮忙看住苏格兰动向。必要时候,也请某位大人带兵过来支援。”   “这些都会在父亲离开前被处理好。”威廉.都铎并没有军队的全部控制权,估计亨利八世会将其一拆为四,让玛丽公主,威廉.都铎,以及两位辅政大臣共同商讨英格兰驻军的使用动向。   战争爆发于1538年的夏天。   首先出击的是施马尔卡尔登联盟,因为查理五世一直都想让逃亡在奥地利的外甥女获得丹麦王位,这对丹麦的新教国王克里斯蒂安三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压力,再加上丹麦的边境一直都深受尼德兰驻军的骚扰,所以丹麦和勃兰登堡在1538年依次加入施马尔卡尔登联盟,同匈牙利,波西米亚境内的反哈布斯堡势力暂时放下宗教仇恨,对奥地利的斐迪南发起了进攻。   面对弟弟的困境,查理五世自不能坐视不管。但是西班牙的军队还没来得及离开陆地,走海线向神圣罗马帝国进军,威尼斯那儿便传来一个噩耗。   再次回归的巴巴罗萨.海雷丁又开始进攻威尼斯共和国,并将战线逐渐推进到教皇的嗓子眼。   要知道巴巴罗萨.海雷丁在去年的进攻里,就让威尼斯共和国损失了二十五座岛屿,而这一次,他在进攻的过程中,将一些被活捉的士兵钉死在城墙上,好让西班牙皇帝和罗马教皇明白他的愤怒:因为巴巴罗萨.海雷丁的两个哥哥就是在连续数天的围城战后,被西班牙士兵钉死在城墙上。   这种血债血偿的做法让查理五世不得不接受教皇的提议,让启程去神圣罗马帝国的士兵回到了威尼斯的战线上,以抵抗奥斯曼帝国的不断入侵。   然而他的军队刚离开西班牙海岸线,弗朗索瓦国王的军队便向卢森堡和阿拉贡发起了进攻,同时纳瓦拉王国也倒向了弗朗索瓦国王的军队,通过地形优势切断了卡斯蒂利亚的供给,让查理五世感到焦头烂额。   “陛下,我们刚刚接到尼德兰总督的来信,说是英格兰的军队已经在加莱登录,估计明天就会攻打佛兰德斯。同时弗朗索瓦国王的另一只军队也对卢森堡发起进攻,洛林公国和法兰西联手切断了我们的补给线,尼德兰完全被孤立了。”一位传信官顶着查理五世的怒火,说出查理五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英格兰国王要入侵尼德兰?”查理五世难以置信道:“他哪儿来的钱去攻打尼德兰?”   如果查理五世没记错的话,英格兰在1510年到1526年间的对法兰西战争里,几乎花掉了国库里的全部钱财,而且亨利八世在宗教改革中留下的隐患也没有完全解除,只是碍于约克的血脉都被得到威廉.都铎提示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及时控制住,所以查理五世就是想挑起英格兰的内部战争,也是师出无名,并且还得不到英格兰贵族们的支持——毕竟没人知道被关入伦敦塔的索利兹伯里女伯爵一家是否还活着。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保密工作做的如铁桶一般,除了伦敦塔的金斯顿总管夫妇,基本没人接触到索利兹伯里女伯爵一家,而查理五世也没法让人将约克后裔中的任何一位偷出伦敦塔,所以在1537年的瘟疫叛乱被镇压后,英格兰的境内虽有摩擦,但却远没有达到需要动用军队的地步。   “苏格兰那边怎么样?能去支援尼德兰吗?”查理五世知道自己的军队过不了法兰西境内,也横跨不了英格兰和法兰西的中间海域,所以只能将希望放到他一直看不起的苏格兰身上。”   对于西班牙皇帝的提问,传信官也只是苦笑道:“苏格兰国王前不久才接见了吉斯家族的人,您觉得他们会谈些什么?”   无非是让苏格兰能在战争期间安分一点,毕竟弗朗索瓦国王还需要洛林公国和加莱的帮助,苏格兰国王就是有气,也不能同时与自己的舅舅和前任老丈人闹翻,免得他们放下芥蒂,一起扁他。   “这群该死的混蛋。”眼下的查理五世虽没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但是八方来敌的状况实在是让他精力难分。   况且伊莎贝拉皇后上个月刚过世,西班牙的内政还需查理五世的姐妹帮忙操持,而她们也只能做到这一点,并没有像她们的外祖母,天主教双王之一的伊莎贝拉女王那般,拥有不错的领兵打仗的能力。   “尼德兰的事情线先放一边,我得先处理德意志诸侯的叛乱和法兰西的入侵,然后给恩里克二世一点教训。”查理五世到底是一代明主,所以在一番权衡利弊后,选择放弃了位子较远,臣民较为难管理的尼德兰,决定先把家门口的事情摆平:“必要时候,你可以让玛丽向亨利八世投降。看在两国交际的份上,他不会为难或是强行扣押我的妹妹。另外,招集卡斯蒂利亚的军队绕道向阿拉贡提供支援。弗朗索瓦和我那个前任姨父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恩里克二世也敢向我发起挑战。”   “是。”传信官刚想将皇帝陛下的命令传递下去,结果还没出门,就与一位匆忙来报将领撞了个满怀。   “陛下,我们在巴利阿里附近发现了奥斯曼帝国的战舰,他们马上就会发起进攻,还请您赶快支援当地。” 第72章 第 72 章   亨利八世临走前让威廉.都铎代替他执政,并且由托马斯.克伦威尔和加德纳主教行辅佐之职, 远在威尔士的玛丽公主行监管之职。   爱德华.西摩原以为亨利八世会看在约克公爵的份上, 让他也加入到威尔士亲王的辅佐团里。可是亨利八世的举动不仅击碎了他的自信心, 更是让白厅宫里的人们都十分清晰地意识到,西摩兄弟的宫廷地位到底参杂了多少水分。   连带着爱德华.西摩胸前的嘉德勋章也黯淡了不少。   “呵!我还以为他能再挣扎一下,没想到跌的这么快。”幸灾乐祸的诺福克公爵并没有恢复他在白厅宫里的地位,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嘲笑西摩兄弟的下场:“凯瑟琳调|教得怎么样了?”   诺福克公爵将视线落到自己的养子身上, 后者遗憾得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了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勃朗特夫人说她是个榆木脑袋, 对于唱歌跳舞之外的技能毫无兴趣, 一窍不通。”   “会唱歌跳舞就够了, 你难道还看不出国王陛下并不喜欢太过于聪明的女人?”诺福克公爵轻描淡写道:“对于国王陛下而言,满意并不等同于喜欢,看他挑第三任、第四任王后的眼光就知道了。”   诺福克公爵认为自己远比萨福克公爵还要了解亨利八世, 所以对凯瑟琳.霍华德的训练也是从国王感兴趣的方面出发, 并不考虑在其他方面抹杀凯瑟琳.霍华德的天性,因为国王喜欢的就是天真无邪的调调:“兴许凯瑟琳还有机会当王后的机会, 所以你和萨里伯爵得事先找好能够证明国王陛下和克里维斯的安妮婚姻无效的证据,另外……”   一想到亨利八世对威尔士亲王的重视,诺福克公爵轻轻抹了下酒杯边缘, 意有所指道:“如果他能活到继位,一定会是英格兰历史上最开明的君主之一, 只可惜了……”   诺福克公爵摇了摇头, 语气里透露出坚决与冷酷:“威尔士亲王一定会将霍华德家族排斥在权力之心之外, 所以他必须死。”而且得死在凯瑟琳.霍华德生下儿子之后,否则王位就会落到更加痛恨诺福克一系的玛丽公主的手上。   至于国王的次子约克公爵,则是被诺福克公爵选择性地无视掉了——毕竟珍.西摩的地位尚存质疑,而约克公爵也不是个能活到二十岁的健康模样。   面对诺福克公爵的筹谋,德比伯爵不可置否,甚至觉得诺福克公爵与其将凯瑟琳.霍华德献给国王陛下,还不如让凯瑟琳.霍华德成为威尔士亲王的情妇,毕竟后者也就比凯瑟琳.霍华德小两岁,自幼接触的都是保守派女子,所以未必不会对天真浪漫的凯瑟琳.霍华德感兴趣。   而在亨利八世出征后,威廉.都铎为了稳固国内政权做出了一系列的努力。   他和托马斯.克伦威尔先是通过了一则补贴法案,允许从军者的家属们每月凭信物到所属区的新教教堂里领取救济金,并且承诺会让各个教堂收养战争孤儿,抚养他们至成年。   同时,威廉.都铎也召见了苏格兰大使,让人在两地的边境处采取九人轮班制,监控着苏格兰的一举一动。   “爱尔兰那边也别忘让人盯着,同时让约翰.达德利和诺福克公爵时刻准备着去拦截苏格兰军队。”因为英格兰没有王后,再加上外嫁又怀孕的玛丽公主也不便承担更多的义务,所以威廉.都铎只得亲自接见前来祈福的平民,对他们送上礼物与祝福。   “等胡安娜公主跟您成了婚,您就不必承担如此之多的责任。”理查德.克伦威尔调侃道。   “不必等胡安娜公主嫁过来,只要克里维斯公国在战争结束后履行联姻义务,那么自有安妮公主来负责这些。”威廉.都铎下午还有个会议,所以忙里偷闲道:“胡安娜公主比我还小两岁,恩里克二世只有她这一个孩子,所以我父亲再怎么着急,恩里克二世也不可能让胡安娜公主这么早就嫁过来。顶多是先订婚,然后在胡安娜公主十四十五时举行婚礼。”   “如果胡安娜公主无嗣而亡,那么根据纳瓦拉继承法,查理五世和波旁家族就有权成为恩里克二世的继承人。”威廉.都铎甩了下脑袋,试图驱散身上的疲惫:“胡安娜公主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苏格兰动向。”   威廉.都铎从不相信国王的承诺,更不相信两个跟英格兰是世仇的国王的承诺。   “找时间警告下尼德兰商人和丹麦商人,别让詹姆斯五世从他们那儿借到贷款。”威廉.都铎现在最庆幸的是苏格兰境内的党争比英格兰境内的宗教纠纷还严重,再加上詹姆斯四世和玛格丽特.都铎留下的烂摊子还在拖累詹姆斯五世,所以威廉.都铎只要切断了苏格兰的贷款来源,那么詹姆斯五世就没法组建军队。   至于詹姆斯五世从第一任妻子那儿得到的嫁妆,则是在对方去世后,就被急于还清贷款的弗朗索瓦国王派人拿的一干二净,所以苏格兰的国库空得连一丝金属的臭味都闻不到,连老鼠都不屑于在里面抱窝。   “尼德兰的商人们都忙着去打点德意志诸侯和奥斯曼帝国,至于丹麦的商人们,则是将钱都‘借’给了克里斯蒂安三世。”理查德.克伦威尔迟疑道:“国王陛下又来信要粮食,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我们的储备粮还能撑多久?”威廉.都铎绝不希望将全国的粮食都赌在亨利八世的军队上,否则英格兰绝对会因饥荒而爆发叛乱。   就像前几年的瘟疫一样。   “顶多再给军队提供两个月的粮食,因为前线的士兵里有不少都是农民,所以他们走后,英格兰的收成会下降一段时间。”理查德.克伦威尔一直都密切关注着英格兰境内的粮价,确保上涨的部分还在平民的可承受范围之内:“因为战争缘故,所有的商船都停了,所以港口平民的收入也有所下降,我们正组织他们在安全的海境内捕鱼,多少能补一下食物缺口。”   “那些都是安稳人的话,他们能自给自足就不错了。还做什么补贴食物缺口的指望。”威廉.都铎头痛至极道:“你让掌玺大臣给萨福克公爵通个气,让他多少劝一下父亲。”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刚想安排下去,就见着全副武装的威廉.帕尔与他擦肩而过。   “殿下,我们在英格兰的海境内发现五条挂着纳瓦拉王国旗帜的海盗船,上面有人向我们喊话,说是纳瓦拉的胡安娜公主想要见您。”   “胡安娜公主?”威廉.都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整个人都有些难以置信道:“她是什么时候穿越大半个欧洲,跑到英格兰来的?”   “关于这一点,胡安娜公主没有细说,但是我们已经将她护送到伦敦,并且胡安娜公主还带来了不少粮食。”威廉.帕尔的震惊之色远胜于威尔士亲王,毕竟他从未见过一位未成年的公主能在战争时期穿越欧洲,给未婚夫送补给:“掌玺大臣正在白厅宫里接见胡安娜公主,并且希望您能赶紧过去。”   威廉.都铎没有多耽搁地让人备马去白厅宫。   彼时的胡安娜公主正坐在待客厅里最尊贵的位子上,由托马斯.克伦威尔和匆忙赶来的多塞特侯爵夫妇代为招待。   当着众人的面,胡安娜公主表现得十分镇定,甚至让人在她身上看到了威廉.都铎的影子。   胡安娜公主的母亲是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称得上是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最杰出人物之一,甚至在弗朗索瓦国王的宫廷里有着高于王后的话语权。   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称不上漂亮,有着和弗朗索瓦国王一样的长鼻子长脸,但是她的聪慧头脑,高雅气质,以及细腻白皙的皮肤都被胡安娜公主所继承。   而在五官上,胡安娜公主更像她的父亲恩里克二世,所以托马斯.克伦威尔依稀能从她的脸上看出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影子——因为她们的共同祖先都是阿拉贡的胡安二世,所以胡安娜公主有着和威廉.都铎一样的金棕色头发,只是眼睛不是和威廉.都铎一样的灰蓝色,而是更为奇特的灰绿色。   “胡安娜公主,请允许我向您表达英格兰最诚挚的感谢与敬意。”不仅是威廉.都铎,托马斯.克伦威尔这几日也被亨利八世的催促信弄得焦头烂额,叫苦不看。   可以说,胡安娜公主带来的三大船粮食解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燃眉之急,只是……   “你想问我是怎么突破西班牙的重重包围,带着粮食赶来的?”胡安娜公主十分轻易地看出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疑惑,然后又扫了眼多塞特侯爵夫妇,微笑道:“您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胡安娜公主就对眼前的三个人有了个大概了解。   两个被拉来充面子的王室旁支成员,兴许还不聪明,或是短见,或是二者皆有。   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估计是亨利八世和她未来丈夫的心腹,并且还会叱咤风云个十几年。   而就在这时,匆忙赶到的威廉.都铎整了下自己的衣领子,在请多塞特侯爵夫妇离开后,与胡安娜公主互相见礼,然后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与感谢:“很抱歉没有为苦难中伸出手的朋友举行热烈的欢迎仪式,作为我歉意的表达,还请您赏脸参加汉普顿宫的舞会,并且在英格兰的这几天里,接受我们的招待。” 第73章 第 73 章   “您太客气了。”面对威廉.都铎的邀请, 胡安娜公主表现得十分得体, 既没有显露出过分的热切, 也不会让人感到挟恩自负, 实在是很有她母亲,以及阿拉贡的凯瑟琳的风范。   一旁观察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在心里暗自点头,觉得胡安娜公主和威廉.都铎真是很般配的一对, 同时也庆幸威廉.都铎没有继承亨利八世的壮硕与小眼睛,而是如朱利亚诺.德.美第奇那般,有着文艺复兴时期极为推崇的高雅秀美。只是跟那位有着“小大卫”之称的美第奇相比,威廉.都铎并没有雕塑般健美的肌肉,体型也只称得上是匀称。   “这个时候穿越欧洲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尤其是在纳瓦拉并不擅长的海上领域。”威廉.都铎觉得胡安娜公主比他更可怕,因为他好歹是两世为人, 所以跟16世纪的青少年相比,威廉.都铎在心智和思考方式上占了优势。可是胡安娜却是地地道道的土著女孩, 所以对于她而言,能够突破时代对于女性的思想和身体束缚, 做出穿越欧洲的举动,实在是称得上了不起。   当然, 在赞美的同时, 威廉.都铎还是要感叹一下胡安娜公主的心大,以及恩里克二世的大胆:“你可是欧洲最抢手的公主之一, 我听说西班牙皇帝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嫁给他的儿子, 也就是我的表外甥。可是现在看来, 你们一家怕是不太喜欢西班牙皇帝。”   “换作是你,你会喜欢一个用宗教先哲的名字来给战舰命名,搞得自己像是上帝在世间的唯二化身,所以有必要到处执行他所以为的正义,不由分说地去惩罚无辜者的自恋皇帝吗?”胡安娜公主可比威廉.都铎要直接得多,丝毫不在意威廉.都铎跟查理五世的亲戚关系。反正他两往上数都是阿拉贡国王胡安二世的后代,况且亨利八世和詹姆斯五世的互殴程度远胜于恩里克二世和查理五世——那还是亲舅甥呢!结果亨利八世毫不在意地让老婆砍了自己的姐夫,在让詹姆斯五世一岁丧父后,还把外甥摁在地上打。   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欧洲各国的战争也算是家族纠纷。   威廉.都铎一想到查理五世的宗教狂热程度,只得庆幸这个时代里的玛丽公主没有像查理五世那样,继承了天主教双王对于信仰维护的病态执着:“哈布斯堡的家族领地里没有一处不建有宗教审判局,甚至他们在宗教审判中处死的异教徒数量,远胜于他们在战争中所折损的人口。”   “在这一点上,刚起步的新教国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没有像西班牙皇帝那样极端罢了。”胡安娜公主叹息道:“也是西班牙皇帝的清洗手段太极端,速度太快,所以去年有不少新教徒,犹太人,以及穆|斯|林都将纳瓦拉作为一个逃避之地。我父亲虽然极尽所能地去庇护这些落难的可怜人,但是我舅舅并不想让他们过道去奥斯曼帝国或是德意志新教地区,所以纳瓦拉的局势也不太好,不然我父亲也不会做出拿纳瓦拉换取尼德兰南区的决定。”   “既然你们承担了如此之多的人口消耗,那么到底是谁来支付你们的粮食和资金?”威廉.都铎想着纳瓦拉的地理环境,并不觉得那么一点的土地能够在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包围下,还能供给如此多的人口:“是尼德兰商人?还是苏莱曼大帝?”   此话一出,不仅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就连胡安娜公主都有些惊讶。毕竟在普通人眼里,基督教和穆|斯|林早就被固定为水火不容的极端对立面。平日里别说是互帮互助,你都没法让他们坐下来谈话。   托马斯.克伦威尔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胡安娜公主的能量,毕竟王后的权力还是比较大的,尤其是像胡安娜公主这样有背景有脑子的王后。   一个操作不当,那就是阿基坦的埃利诺或是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第二。   “弗朗索瓦国王都能跟苏莱曼大帝议和了,纳瓦拉又不是什么极端的宗教主义国度,再加上你们都有共同的讨厌对象,想必联手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威廉.都铎轻描淡写道:“法兰西的弗朗索瓦国王虽然是你的舅舅,但是他和查理五世一样,一直都没放弃于让你嫁给他的男性家属,好达到吞并纳瓦拉的目的。所以你走陆路抵达加莱或是尼德兰是没指望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海路。”   威廉.都铎说着,还抿了口酒水润润嗓子:“纳瓦拉是内陆国家,走海路比走陆路还难,所以除了苏莱曼大帝,还有谁能保证你不会半路就被海盗或是西班牙舰队抢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苏莱曼大帝搭上线的?居然能让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者为你大开后门。”   “几年前,我受邀去巴伦西亚参加迎接匈牙利王后的晚会时,偶然救下一位即将被绑上火刑架的穆|斯|林女性。”胡安娜斟酌道:“她名叫法蒂玛,是一位大人物的女性亲属,在地中海沿岸的西班牙领域内被马耳他骑士团所俘虏。”   “普通的大人物可是没法联络上苏莱曼大帝,更不可能在奥斯曼帝国的海境内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威廉.都铎一眼戳破了胡安娜的隐瞒,试探道:“法蒂玛的男性亲属是巴巴罗萨.海雷丁,对吗?”   胡安娜公主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头道:“法蒂玛是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妹妹,在她的前三任兄长都去世后,巴巴罗萨.海雷丁拜托她抚养哥哥们的遗孤,结果在巴巴罗萨.海雷丁袭击西西里的法维格纳纳时,阿尔及尔港遭受了西班牙舰队的袭击,法蒂玛为了掩护侄子侄女们逃脱而没逃过马耳他骑士团的全城搜捕。”   “马耳他骑士团没有杀害妇女儿童,而是将她们押送回西班牙,接受宗教审判局的裁决。”胡安娜说到这儿,还不忘讽刺道:“横竖都是死,砍头可比火刑要来的痛快。”   “也难怪巴巴罗萨.海雷丁愿意卖你这个面子。”奥斯曼的海军总督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别说是对自家人,就是对于阿尔及尔的居民也是如此:“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何会坐着海盗船抵达英格兰?”   “先生,现在是开战时期。但凡是穷鬼查理还有点脑子,就不会将他卖地(这里讽刺查理五世为了还债,将一片靠近葡萄牙的土地以三十五万金币的低价卖了出去)换来的大|炮浪费在海盗船身上。”胡安娜公主虽然头铁,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我准备了三面旗帜,一面是巴巴罗萨.海雷丁的海盗旗,一面是法兰西海盗的骷髅旗,还有一面便是纳瓦拉王国的旗帜。”   “我母亲让我从法兰西的海境内出发,先去奥斯曼帝国的所属地拿到苏莱曼大帝资助的粮食和金钱,然后挂着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军旗离开了奥斯曼帝国的海境,在进入法兰西的海峡领域后,挂上法兰西海盗的旗帜。”   “因为法兰西的海盗或多或少都接受过贝维利夫人的帮助,她是布列塔尼的女贵族,所以法兰西的勒妮(布列塔尼的安娜之女,加尔文教的另一位女性领袖)帮我拿到了法兰西的海盗旗帜,之后便是在进入英格兰境内后,再挂上纳瓦拉的旗帜。”   胡安娜公主说到这儿,还特意幽默了一把:“在海上呆了半年,我差点没臭成底沟里的老鼠。”   一旁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被惊得目瞪口呆,感叹恩里克二世到底养出了什么样的女儿。   威廉.都铎也是对胡安娜的经历感到万分地敬佩,心里认定她是英格兰王后的不二人选:“苏莱曼大帝主动帮你,是想给西班牙皇帝添堵,还是想卖巴巴罗萨.海雷丁一个人情。”   “你说呢?”胡安娜公主觉得威廉.都铎完全是明知故问:“阿尔及尔可是个比尼德兰还要宝贵的地方,你说西班牙皇帝都欠了近五百万的外债了,他还能到哪儿去榨油水?”   “去尼德兰?他派了那么多人都镇压不住怨声载道的商人,更别提还有法兰西国王和丹麦国王在一旁挑拨离间。”   “去神圣罗马帝国?克雷芒七世的赎罪卷政策和宗教镇压早就弄得德意志地区结盟抵抗皇帝,查理五世要是还想让哈布斯堡家族掌握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就必须懂得适可而止。”   “阿尔及尔可是个黄金遍地的好地方,更是欧洲和东方交流的唯一中转站。只要查理五世掌控了那块地,那就等同于是掌控了东方的香料,茶叶,以及丝绸等珍贵物资。”   “你说查理五世能不动心吗?”胡安娜公主一阵见血道:“况且他也需要用一场史无前例的胜利,来证明西班牙还是海上的唯一霸主。”   “否则那些在奥斯曼帝国的奴隶市场上,只值一个洋葱价钱的西班牙人,一定会将查理五世的名字骂到上帝那儿。” 第74章 第 74 章   胡安娜公主的到来让英格兰上下都松了口气。   至少对于掌管财政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而言, 他不必面临着为了取悦国王, 而作出让本地人忍受饥荒的困难抉择。   不过这也让想要看笑话的加德纳主教深表遗憾,毕竟他还指望着民怨暴、动, 好借机会, 将教唆国王的异教徒推下台, 或是直接砍下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脑袋。   尤其是在不走寻常路的胡安娜公主到来后, 加德纳主教的危机感愈演愈烈, 这也让伺机复起的诺福克公爵看到了联手的机会。   “一个新教的王后, 再加上一个新教的威尔士王妃。阁下,您要是再不做点什么, 英格兰的天主教徒总有无处可去的那一天。”诺福克公爵趁机说道:“眼下的几位王位继承人里, 威尔士亲王和伊丽莎白小姐都是新教徒,可怜的约克公爵和诺丁汉女伯爵也被新教徒所抚养。至于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多塞特侯爵夫妇,你瞧着他们对威尔士亲王的热切程度, 恐怕也不会真心实意地皈依天主教。”   “可即便如此,不还是有玛丽公主吗?”加德纳主教很清楚诺福克公爵想要什么,自然也不愿被人当枪使:“玛丽公主的身后站着洛林公国和西班牙, 可比一位前途未知的贵族小姐要来的有支持价值的多。”   “玛丽公主当然是个很好的支持对象,只是主教大人, 您真的确定国王陛下愿意让女性接手王位?还是说,您能保证玛丽公主会对新教徒采取强硬措施?”诺福克公爵显然是有备而来道:“洛林公爵对于新教徒的态度也曾强硬过, 但是随着路德教在德意志地区和尼德兰的快速传播, 他也和我们的陛下一样, 对于新教徒的态度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有这么个公公在一旁言传身教, 您觉得玛丽公主要是当了英格兰的最高领袖,还会强硬打压新教徒吗?”   【自然不会。】   加德纳主教很清楚那些统治者都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政治生物。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满,也不可能将一件会引起大规模骚动的事情坚持到底。   即便是强硬如查理五世的天主教拥护者,也会在德意志地区的强硬反对下,逐渐放弃了对新教徒的血腥镇压,转而寻找和解之道。   这与加德纳主教想要将新教徒全部驱逐的愿望极不相符。   倘若是让诺福克公爵的侄女登上后位,再给亨利八世生个男性继承人。那么以亨利八世的年纪,只要威尔士亲王和约克公爵一死,那么他和诺福克公爵便有机会为幼主摄政,然后在国内推行高压的宗教审判制度。   只是这么一来,玛丽公主肯定要深究威尔士亲王的死因,但是西班牙皇帝肯定会支持他们回归正道,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打压玛丽公主的反抗。   一想到这儿,加德纳主教又有些心动,脸上也浮现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诺福克公爵见状,便知道加德纳主教已经被自己说动,所以恰到好处地退了一步:“我也不是要逼迫您马上表态,只是希望您能在我的侄女有机会登上后位时,能稍稍帮我们一把。”   “毕竟您也不希望新教的王后把持着向民众传递祝福的道路,对吧!”   加德纳主教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答应了诺福克公爵的请求。   ……………………我是分割线………………   在亨利八世的来信授意下,胡安娜公主搬进了圣詹姆斯宫。   这无疑是告诉英格兰上下,胡安娜公主就是未来的威尔士亲王妃。因此玛丽公主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不免好奇于胡安娜公主的一切。   不同于传统卫道士们对于胡安娜公主敢于坐着海盗船横跨欧洲的指责,玛丽公主倒是很欣赏胡安娜公主的勇敢与不服传统。毕竟玛丽公主可是伊莎贝拉一世的外孙,而且阿拉贡的凯瑟琳也不像法兰西的克洛德那般,只愿做个虔诚于宗教的保守派王后。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玛丽公主真的很羡慕胡安娜公主。因为对方的父亲愿意将女儿当成王位继承者来培养,但是亨利八世,不说也罢。   呆在英格兰的这段时间里,胡安娜公主有机会观察一个新教国家的政治体系,但是很快,她便感到有些失望。   因为亨利八世并未将宗教改革进行到底,所以英格兰的新教政权只是打着宗教改革的幌子,将不利于王权集中,君主□□的部分进行选择性地删除,同时将修道院的财产充公,以达到降低罗马教廷影响力的程度。   除此之外,在人文思想方面,英格兰也没有实质性的变化。既没有像西班牙或者意大利那样,出现了一批具有跨时代意识的先进学者或是艺术家,甚至连英格兰的王室和大贵族,都甚少像法国王室那样,主动资助学者或是艺术家进行学术研究与创作。   当胡安娜同威廉.都铎聊起此事时,后者正在处理部分地区的降雨过多问题。   听了胡安娜对于英格兰现状的分析,威廉.都铎并没有急着去反驳胡安娜的观点,而是为了一句:“你知道英格兰在我父亲当政时,仅是登基后的十四年里,就花掉多少钱吗?”   胡安娜被问得微微一愣,威廉.都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一共是七百九十万英镑,其中的七百二十万英镑是我的祖父亨利七世留下的国库总金额。”   “七百九十万英镑相当于九百四十八万杜卡特……你父亲怎么花了那么多钱?”胡安娜公主很快就算出了亨利八世登基十四年的总开销,被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葡萄牙从西班牙那儿买下香料群岛也只花了四十二万英镑,而亨利八世登基十四年的开销就足以买下一个小王国。   “在我父亲登基后的十四年里,不算英格兰内部的大小叛乱,光是英格兰和法兰西打的两次战争,对抗苏格兰的一次大战,就足以蒸发上百万的资产,再加上英格兰在外交,海军上的投入,以及贿赂弗朗索瓦国王去竞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开销。如果我父亲不进行宗教改革,那么他的下场只会和西班牙皇帝一样,给我留下至少两百万英镑的债务。”   威廉.都铎说到这儿,还不忘补充道:“这也是我父亲痛恨查理五世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他的原计划,是在查理五世的大军从东边继续跟进后,他能借着法军的战力分散,趁机拿下诺曼底,安茹,以及布列塔尼等富庶地区,然后通过税收和战争赔款来缓解国库的压力。”   “可是西班牙皇帝并没有跟进英军的进攻脚步。”胡安娜公主深深看了眼威廉.都铎,大着胆子说道:“英军在东边耗尽法军的主要战力,结果西班牙在你们撤退后,开始从东边进攻,然后一鼓作气地拿下了弗朗索瓦父子,导致你们无功而归的同时,将法兰西上下都洗劫了一遍。”   “也难怪西班牙皇帝要力保你的母亲不被英格兰国王所休弃,要是弗朗索瓦国王能让你父亲和苏格兰和解,那么英法就会一起向尼德兰开炮。到那时,查理五世就是八爪蜘蛛也无暇自顾。”   “这不就和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吗?”威廉.都铎后靠着天鹅绒的椅背,让胡安娜公主感到一种可怕的压力。   “你不会以为,我父亲花那么大的力气进攻尼德兰,只是为了让纳瓦拉能有机会跟西班牙进行谈判吧!”   “以英格兰的实力,绝不可能吞掉整个尼德兰。”胡安娜公主的理智告诉她,尼德兰决不是个容易统治的好地方,而查理五世的血腥镇压也一次次地证明了这块骨头的难啃程度,绝不亚于当年的路易十一想要拿下低地国家。   “正因为难啃,所以才要跟法兰西合作。”威廉.都铎早有准备道:“我父亲在出征前就与弗朗索瓦国王达成一致,将卢森堡公国,林堡伯国,以及列日主教区和那慕尔伯国都无条件地留给弗朗索瓦国王,好让他能将主要战力都挪到纳瓦拉与阿拉贡的对抗中。”   “等一下,你刚才提到的地方里,有一部分是用来交换纳瓦拉的,凭什么要给法兰西?”胡安娜公主有些焦急道:“要是给了法兰西,比利时地区可就没剩下多少了。”   “作为补偿,你们可以获得泽兰伯国,以及阿尔土瓦伯国和埃诺伯国一代的土地。无论是对于英格兰,纳瓦拉,还是法兰西,这都是最好的安排。”   胡安娜公主终于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并非全都是如她所愿,同时也明白了父亲一定要让她亲眼看看英格兰王储的良苦用心。   倘若威廉.都铎是个毫无主意的软耳朵,那么胡安娜公主便有机会像安茹的玛格丽特那样,直接架空丈夫的权力。   而威廉.都铎要是跟亨利八世一个德性,那么胡安娜公主就要重新考虑下对方是不是自己的良人。   总而言之,16世纪的联姻一定要慎之又慎,因为一旦进去了,就很难退出来。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就是断定了我们会接受英格兰国王的安排,是吗?”胡安娜公主眯了眯眼睛,威胁到:“你就不怕我倒向我舅舅"   “我以为你跟你舅舅的关系,同我的那位苏格兰表哥和我父亲的关系并无区别。”这种程度的威胁,威廉.都铎根本不当回事:“况且英格兰拿下了荷兰,你们的王位也能坐的安心,不是吗?”   “当然安心了。”胡安娜公主几乎要被气死道:“被你们左右拥簇着,能不安心吗?” 第75章 第 75 章   1539年的四月, 玛丽公主在威尔士的彭布罗克城堡里分娩下未来的洛林公爵。出乎意料的是, 这个小男孩的生日居然跟他的舅舅威廉.都铎一样,所以为了庆祝这一巧合,新出生的洛林小王子被命名为安东万.威廉.德.洛林, 以向他的爷爷和舅舅致敬。   因为洛林公爵正忙着帮弗朗索瓦国王和亨利八世拦住尼德兰驻军, 所以洛林小王子的洗礼是在彭布罗克城堡的小教堂里举行的。这一安排也是为了避免伦敦的新教徒会对小王子的天主教洗礼而有所不满。   身为洛林小王子最亲近的男性长辈之一, 威廉.都铎在洛林小王子的父亲和爷爷都不在的前提下, 主持了外甥的洗礼活动, 并且和胡安娜公主一起担任了洛林小王子的教父教母。   除此之外,多塞特侯爵夫妇和远在法兰西前线的小吉斯公爵也是洛林小王子的教父教母之一,只是他们的年纪跟威廉.都铎还有胡安娜公主相比,就显得合适了许多。   考虑到玛丽公主的身体状况,早在玛丽公主搬去彭布罗克城堡以前,威廉.都铎就让两位受过特殊训练的助产士和保姆严阵以待。   幸亏在亨利八世发起宗教改革之时,威廉.都铎就以纪念母亲为名, 在威尔士留下一座凯瑟琳-玛丽修道院, 并且花了三年的时间, 将其打造为妇女和儿童的庇护所,还培养了一批具有先进意识的助产士和婴儿保姆。   当然,在凯瑟琳-玛丽修道院蒸蒸日上之时, 也不乏一些“修道院是女巫集中营。”, “进入修道院里的妇女儿童都会变成恶魔”的反智传言。   对此, 威廉.都铎让人制作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立在修道院的门口, 还在旁边矗立了阿拉贡的凯瑟琳和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的雕像, 从而遏制了谣言的继续传播,但却无法彻底地消除人们对修道院的怀疑,以及对进入修道院里的妇女们的歧视。   “这就是我讨厌宗教的主要原因。”威廉.都铎在玛丽公主生下洛林小王子后,曾特意到修道院里感谢那些为了妇女们的生产安全,而为之努力的助产士和保姆们。结果发现修道院的栅栏都被涂上了净化恶魔的标志,甚至上面还用不规范的拉丁语,写下了诸如“保护!”,“请让里面的女巫全都死绝。”等可怕祈求。   受限于民众们的怀疑与愤怒,威尔士的妇女们除非是走投无路了,否则绝不会求助于凯瑟琳-玛丽修道院。而即便是接受过修道院帮助的妇女们,也会在事后极力撇清与修道院的关系,甚至成为反对者的中坚力量。   当威廉.都铎听完修道院院长的苦涩发言后,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思路不周,以及蒙昧时代里的群众思想有多难改变。   同时他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时代差异所导致的思想断层,以及王权与宗教意识进行对抗时,达成和解几乎是难以办到的事情。   也无怪乎亨利八世要用血腥镇压来维护自己的统治,因为这是一条只能走到黑的崎岖路,你在跟群众完全解释不通的情况下,那就只能硬来这一种选择。   “可是我也没有硬来的本钱啊!”威廉.都铎在与修道院院长告别后,发现一些当地的居民正躲在一旁偷偷打量他,脸上满是犹豫之色,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他的郁闷之情。   长此以往,凯瑟琳-玛丽修道院被推倒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威尔士发生什么自然灾害,那么修道院里的妇女便是第一个迁怒对象,而威廉.都铎身为这座修道院的持有者,也会遭受各式各样的质疑,甚至有可能被拉下王位。   “殿下,殿下!”在回伦敦的路上,理查德.克伦威尔发现威尔士亲王对着窗外发呆,于是担忧地问道:“您是觉得不舒服吗?”   “嗯?”回过神的威廉.都铎侧过头,脸上的疲惫之色让理查德.克伦威尔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要不您回伦敦后先休息几天?自从国王陛下走后,您这一年里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我哪有休息的时间?国内到处都是事儿,一个不留神就会留下烂摊子。”威廉.都铎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被一波儿接着一波的困意弄得眼皮子打架,身形也是一歪一歪的。   理查德.克伦威尔本想将威尔士亲王拉一把,以免对方的脑袋磕到窗户上。   结果在理查德.克伦威尔行动时,他怀里的一面小镜子掉了出来,结果好巧不巧地砸中了威廉.都铎的鼻梁,直接将威尔士亲王的瞌睡虫驱得一干二净。   “殿下,请原谅我的失礼之处。”理查德.克伦威尔手忙脚乱地接住掉下来的小镜子,十分紧张地查看了下威廉.都铎的鼻子,在确定威尔士亲王并没有流鼻血或是被划伤脸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结果被威廉.都铎握住了手腕。   “殿下?”理查德.克伦威尔以为威廉.都铎是想深究他的罪责,于是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做好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然而威廉.都铎并没有训斥他或是对他动手,而是将他的镜子拿去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拉了下车铃,对着前面的车夫命令道:“掉头回威尔士。”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理查德.克伦威尔原计划让威廉.都铎明天与议会成员进行会晤,讨论对荷兰进行海上突袭一事。   结果威廉.都铎出了这么一遭,理查德.克伦威尔也只能安排可靠的随从去伦敦通知明天的议会取消,然后瞧着正在摆弄镜子的威廉.都铎,尝试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威廉.都铎记得玛丽公主那儿还有一尊造型精美,据说是从意大利传来的圣母像,决定再多拿几块镜子进行尝试。   然后第二天早上,那些个想在修道院的栅栏上涂涂画画的人们,发现修道院的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圣母像影子,结果被吓得丢下东西赶紧回家,然后发现教堂的十字架上,也浮现出圣母的影子。   “这一定是圣母对我们的警告。”心虚的村民们纷纷到教堂里进行告罪,然后一窝蜂地跑到修道院里请求圣母的原谅。   暂时解决凯瑟琳-玛丽修道院危急的威廉.都铎赶紧回了伦敦,然后在1539年的年底,收到了亨利八世的凯旋消息。   这是西班牙皇帝登基以来的最大失败。   仅是两年的功夫,他就在普雷韦扎海战中,和神圣联盟一起损失了四十九艘战舰,导致三千多名军人沦为奥斯曼帝国的奴隶。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征服胜利,在被迫支付了一笔巨款,来保留威尼斯的最后一点脸面后,还要暂时放弃对阿尔及尔的控制权,允许奥斯曼帝国的商人们在威尼斯进行有效贸易。   但即便如此,巴巴罗萨.海雷丁仍未从普雷韦扎撤军,而是对威尼斯的边境进行小规模的骚扰。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施马尔卡尔登联盟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境内挑起宗教叛乱,甚至说服了一些不满于哈布斯堡家族的天主教徒站到他们那边,对斐迪南大公发起挑战,导致哈布斯堡家族的兵力被困在匈牙利和波西米亚,无法对尼德兰和西班牙进行有效支援。   而在查理五世专心对付奥斯曼帝国之际,法兰西军队在纳瓦拉的帮助下,一举攻入了阿拉贡,导致查理五世失去了家族领地中的最重要一块和西班牙的主要港口。甚至在多面夹击之下,不得不放弃了对尼德兰的支援,转而向亨利八世写了封用词委婉的劝解信,其大意无非是咱两家都是亲戚,你为何要大动干戈地背刺我。   结果亨利八世看都没看完,就让使者带给查理五世一张破碎的地图。   上面只有一个醒目的地标“帕维亚”。   查理五世立刻没话说了,只得在双拳难敌多手的情况下硬撑了两年,最终收到西班牙的破产通知,以及美第奇家族拒绝借款的消息,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   “陛下,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西班牙的财政已无法支撑您的战争。我们现在已经欠下了近一千七百万杜卡特(约为一千三百万英镑)的外债,每年光是花在偿还债款利息上的钱,就要占到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一。更别提这几次战争里,折损的战舰就超过一百艘,折损的人口近十万人,光是这几年的物价上涨就比您的外祖父当政时,多了两倍有余。纵观欧洲各国,没有哪国的人民能像西班牙人这样,过得如此拮据。”   面对查理五世的执拗,西班牙的财政大臣恨不得用头撞墙,愁得脑袋上没剩下一根毛:“贵族们已经拒绝再对您进行战争支持,如果您执意要提高西班牙各地的税收,那么卡斯蒂利亚的贵族们很有可能跟您翻脸。”   说到这儿,财政大臣还压低声音道:“胡安娜女王的支持者们已经开始投票取消您的摄政权,然后推举其他人担任胡安娜女王的监护人。”   “呵!除了我,他们还想找谁?”怒极反笑的查理五世玩味道:“是埃利诺,还是玛丽?总不会是我的几个外国表弟吧!”   财政大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下查理五世,最终沉默地,心累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如果您执意要提高卡斯蒂利亚的税收,那么卡斯蒂利亚的贵族们就不是取消您的摄政权那么简单,而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废除胡安娜女王的统治权,转而从您的两位姨母的直系后代中选取新的卡斯蒂利亚国王。就像他们对待您的外舅祖父,恩里克四世那样。”   “考虑到英格兰的威廉是新教徒,卡斯蒂利亚即便要选择威廉成为新国王,也会加上皈依天主教的前提条件,但是您的表弟兼妻舅可没有这样的限制。”   “若昂三世的经济实力可不是您能媲美的。”   “您说葡萄牙国王要是愿意替卡斯蒂利亚还清贷款,那些个不满于您的贵族们会不会强行废除胡安娜女王?”   “别忘了您这几次对抗奥斯曼帝国的失败也让若昂三世损失极重,甚至因为和您结盟的缘故,葡萄牙的海商也遭受了奥斯曼海盗的围剿,而伊莎贝拉皇后的去世也加剧了您和若昂三世的关系紧张。”   “如果若昂三世能像法兰西的弗朗索瓦那样,跟奥斯曼帝国达成和解,他又为何要看着自己的海军和财富一点点地消耗下去?只为了一个守卫基督教的美誉?”   查理五世被财政大臣的一连串发问弄得满脸冰霜,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之时,他才缓缓地,疲惫地说道:“写信给混蛋弗朗索瓦和我的那位好姨父,让使者准备议和吧!” 第76章 第 76 章   1539年的圣诞节, 出征两年的亨利八世终于迎来了他梦寐以求的好消息,同时也令伦敦一连沸腾了好几夜, 连续不断地响起了“天佑吾主”, “上帝属于英格兰”的口号。   在奥斯曼帝国, 德意志诸侯, 法兰西大军, 纳瓦拉王国,以及亨利八世的不断侵扰下, 一连失去多个城邦控制权的查理五世不得不与多方议和,以保证哈布斯堡领地的绝大部分完整, 以及国内的反动者们不会借此发起兵变。   为此,查理五世的使者变得分外忙碌, 不得不错开与各国统治者们的会议时间, 以保证他们能有足够的精力去讨价还价。   然而各国的统治者们并不想给西班牙一丝一厘的喘息之际, 因为这是查理五世在他们蒙难时, 从未给予过他们的东西, 所以弗朗索瓦国王与亨利八世要求查理五世必须在明年的三月之前解决此事,否则他们将不会归还阿拉贡,以及被俘虏的王室成员。   气急败坏的查理五世,有那么一瞬间地产生了想跟多国同归于尽的冲动。然而他到底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 所以不得不在人前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沉声道:“将英格兰和法兰西的谈判压到最后, 先解决纳瓦拉和德意志诸侯。”   相较于意图瓜分尼德兰的法兰西和英格兰, 德意志诸侯和纳瓦拉提出的条件更容易让人接受。   恩里克二世到底是受气惯了的老江湖, 所以比起小舅子和未来亲家,他更懂得做人别太绝的道理。所以当恩里克二世提出用纳瓦拉来换取尼德兰的南部地区时,查理五世并没有犹豫太久,就让使者同纳瓦拉签订详细条约。   毕竟在法兰西攻破阿拉贡后,查理五世深刻意识到了卡在西班牙北部中间的纳瓦拉有多么重要。   倘若纳瓦拉继续卡在这儿,以恩里克二世和弗朗索瓦国王的亲戚关系,没准会联手分裂西班牙。   而查理五世到底是对自己的不受欢迎程度还有那么点13数,所以用反感西班牙统治的尼德兰南区来换取具有战略意义的纳瓦拉,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况且花无百日红。   万一法兰西和西班牙能迎来蜜月期,新教地区的尼德兰南区也未必没有回归西班牙的那天。   迅速计算好得失的查理五世,并不知道亨利八世已经跟恩里克二世定下了威尔士亲王和胡安娜女王储的婚约,所以还很有闲心地看着恩里克二世将纳瓦拉的那一票新教徒也一起打包带走。   而有了跟纳瓦拉的谈判经验后,德意志诸侯提出的宗教自由,以及不许将匈牙利和波西米亚的领土并入哈布斯堡家族的要求,也没有想象中的让人难以接受。   真要深究起来,这也是人家的合法诉求。毕竟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就是个荣誉称号,虽然具有号召力,但是并不具有强制性的约束力。   再加上斐迪南大公在吞噬领土上的野心实在是太露|骨了些——你岳父前脚刚死于对抗奥斯曼帝国的前线,你后脚就逼着老婆将领土转让给你,甚至还公然宣称匈牙利和波西米亚将并入哈布斯堡的家族领地,这无疑是在匈牙利和波西米亚贵族们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同时也让包括葡萄牙在内的天主教同盟国也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想想查理五世囚|禁其母的作风,再看看斐迪南大公迫不及待吃绝户的举动。   至今都只有一对合法儿女的若昂三世忍不住阴谋论道:一旦他去世,自己的独子会不会成为查理五世的傀儡?毕竟他的妻子、未来女婿,乃至未来的儿媳妇都是西班牙人。   或者说,他应该从现在起,就要预防西班牙对葡萄牙的吞并可能。   …………   也许葡萄牙的王储可以娶一位法兰西公主或是英格兰公主,而不是像若昂三世和他的父亲那样,执拗地想要一位西班牙妻子。   ………………我是分割线……………………   在亨利八世的热切期盼之下,英格兰于1540年的一月获得了荷兰的所有权。   为了能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亨利八世取消了在1539年的年末,回去举行圣诞晚宴的计划,而是要求威尔士亲王和玛丽公主全权代里此事,并且让他们好好招待身为上宾的胡安娜公主,其一切待遇都比照威尔士王妃的标准。   没了亨利八世的参与,国内的大贵族们也是在宴会上少了几分热切,甚至连笑容都带了几分敷衍的意味。   加德纳主教更是毫不掩饰他对胡安娜公主的敌意。   当胡安娜公主准备坐到宴会的上手位时,加德纳主教故意说道:“您身为未婚的女客,并不该坐到威尔士亲王的身边。即便是有国王的陛下的特许,我想您也不该违背自己的虔诚之心,对吗?”   此话一出,不仅是胡安娜公主,就连一些漠不关心的贵族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对此,胡安娜公主既没有发火,也没有放弃属于自己的位子,而是微笑着让诺丁汉女伯爵坐到她与威廉.都铎之间,十分巧妙地化解了加德纳主教地刁难,令后者直接变了脸色。   诺福克公爵见状,用酒杯挡住唇角的冷笑,开始期待加德纳主教和威尔士亲王彻底闹翻的那一刻。   一旁的德比伯爵十分敏锐地注意到养父的脸色,转而想起亨利八世上位后的一系列清算活动,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未来,于是琢磨着如何从诺福克公爵这艘注定要沉的漏船上逃脱。   这么一想,他也意识到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安妮.黑斯廷斯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因为对方曾是阿拉贡的凯瑟琳的侍从女官,又跟照顾过威尔士亲王的帕尔夫人是近二十年的闺中密友,还担任着威尔士亲王的心腹随从威廉.帕尔的教母一职。   虽然母子间因为诺福克公爵当年支持安妮.博林一事而有近十年没见面,但是安妮.黑斯廷斯到底是个孤单的老人。   德比伯爵很清楚自己母亲的性情,想着他要是愿意哄一哄母亲,再说几句软话,后者也未必不会替他出面。   况且当了母亲的玛丽公主一向恋旧,对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旧人,也会给几分体面。   至于宗教信仰方面,德比伯爵又不是具有殉道者精神的天主教徒,还不想跟国王闹翻到全家被砍头的境地。   而在一众人的心怀鬼胎之下,1539年的圣诞看似平静地被翻了过去。   直到1540年的春天,英格兰终于迎回了他们出征已久,荣光满面的国王。   经过两年的军旅生活,亨利八世似乎苗条了不少,脸色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地红润且有光泽,整个人看上去春风得意至极。   同样春风得意的还有随军的约翰.达德利,以及威廉.帕尔。   经此一战,跟着亨利八世出征的贵族们都会得到一个爵位或是实权的职位,说话的语气也比出征前硬气了不少,一派有志青年,宫廷绩优股的风度。   回到汉普顿宫的亨利八世急匆匆地让人给他烧水更衣,又让佩吉爵士赶紧安排好他的凯旋宴和之后的册封仪式。   考虑到亨利八世的身体状况,威廉.都铎并没有立刻去打扰自己的父亲,而是等着亨利八世洗漱完毕又稍稍睡了一会儿,才带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去拜见国王陛下。   “两年不见,你长高了,也比以前更像个男子汉。”和往常一样,亨利八世首先要见的,就是他的长子。   经过两年的历练,快十四岁的威廉.都铎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影子,身高也突破了一米七,看上去并不瘦弱,反而有种老练温和的气质。   亨利八世觉得长子在样貌上更像阿拉贡的凯瑟琳,但是身高和面部轮廓更像自己,比查理五世或是弗朗索瓦的几个长脸儿子要好看得多:“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把英格兰上下都打理得很好,没有枉费我对你的信任。”   虽然亨利八世留下托马斯.克伦威尔辅助威尔士亲王,但是佩吉爵士一直都有向亨利八世传递伦敦的一举一动,所以亨利八世很清楚威廉.都铎在他出征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对于长子的大局观感到十分地满意且骄傲。   “还有玛丽,你也做到了辅助威廉的承诺。”表彰完儿子的亨利八世也不忘夸奖自己的长女,然后拥抱了几个较小的孩子,将目光放到一旁的胡安娜公主的身上。   亨利八世离开荷兰时,恩里克二世已经放弃了纳瓦拉的土地与国王的头衔,成了比利时国王兼佛兰德斯伯爵。   根据两国的约定,恩里克二世的独女将嫁给亨利八世的长子,从而达成新教王国的大统一与完整,这也让亨利八世第一次地感受到了他的宗教改革并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这为他赢得了荷兰,比利时,以及佛兰德斯,不是吗?   “欢迎你,胡安娜公主。希望英格兰的美食与风景没有让你感到失望。”在胡安娜公主的面前,亨利八世表现的像个慈爱的长辈,但是这并不能让胡安娜公主忘记有关于英格兰国王的暴躁传言。   但是当面不打笑脸人,所以胡安娜公主还是礼数周到地回应了亨利八世的好客,与之一同参加了庆祝国王凯旋而归的晚宴。 第77章 第 77 章   亨利八世一贯要求最大的排场, 尤其是在他搬入汉普顿宫后,可以接待的客人足足添了一倍, 所以每次宴会的开销也上涨了不少,总是令佩吉爵士感到手忙脚乱。   虽然英格兰在两年的战斗与多方的讨价还价之下, 顺利拿到了荷兰及其周边省县的领土, 但是战争的开销并非是能立刻获得回报的。因为西班牙并不接受战争赔款,而托马斯.克伦威尔建议亨利八世最好先安抚新领地的居民,不要将战争损失压在他们身上, 以免英格兰像之前的西班牙一样,给当地的居民留下一个拿他们当钱袋子的不好印象。   “阿姆斯特丹在欧洲的地位不亚于阿尔及尔在中亚的地位, 如今我们拿到了荷兰, 又跟比利时国王有了联盟关系, 如果能合理运用好这一关系, 完全可以形成一条新型商业链,从而在与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兰西的贸易中, 取得绝对的优势。”   晚宴上的威廉.都铎, 一直都在与亨利八世商讨着如何不惹民怨地从荷兰上收回他们在战争中的付出。虽然英格兰的财政状况还没有糟糕到要和西班牙媲美的地步, 但是现在的物价比起亨利七世当政时足足翻了两倍。   长此以往,要是再来一次瘟疫或是大灾难,英格兰很难不像隔壁的苏格兰那样, 在短短几年里破产数次。   “比利时的纺织、冶金、制糖、印刷业都很有名。不过考虑到他们临海的位子, 再加上手工工场占据了大部分领土, 所以原材料还需要从英格兰和西班牙进货。”因为胡安娜公主荣升为比利时女王储, 所以在亨利八世的特许下, 她坐到了仅次于国王和威尔士亲王的位子上。   对此,加德纳主教屁都不敢放一个。   “之前因为宗教改革的缘故,尼德兰授意于西班牙皇帝而不敢从英格兰进口羊毛,导致我们的羊毛出产量下降了四成。如今您是荷兰国王,再加上胡安娜女王储与我的婚约关系,我们完全可以让比利时和佛兰德斯从英格兰进口羊毛,然后加工送往阿姆斯特丹,通过那里的港口售往欧洲各地。”   威廉.都铎侃侃而谈的样子让胡安娜女王储看得有些入迷,同时也让亨利八世对他感到越发地满意:“当然,考虑到您马上就要迎娶克里维斯公国的安妮公主,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一关系打通神圣罗马帝国的商路,从而将羊毛成品卖到气候寒冷的丹麦,瑞典,波兰,乃至俄罗斯沙皇国。”   “克里维斯公爵的姐夫是萨克森选侯约翰·弗雷德里克,他不仅是施马尔卡尔联盟的领导人,更是欧洲新教改革的守卫者。”胡安娜女王储大着胆子说道:“我曾听父亲说过,施马尔卡尔联盟在对抗西班牙皇帝上耗尽了个人资产,再加上查理五世前几年又加大了对神圣罗马帝国各地的税收,所以德意志诸侯们都很需要一条赚钱之路。谈若您愿意在羊毛成品的销售上分出一部分利润,他们一定不会拒绝您的商路提议,反而会帮忙护送英格兰的商队。”   “关键是,我要花几成的利润才能打动他们。”亨利八世虽然喜欢吃独食,但也知道英格兰要是得不到德意志诸侯的护送,绝对会像搞海上贸易的葡萄牙那样,出发的船队能回来两成就不错了,还做什么发大财的美梦。   况且对于英格兰商队而言,不必请佣兵护送也会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而那些过道的诸候国只是让军队护送一段路便能分得一点利润,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克里维斯的安妮公主过几日就要到加莱与我成婚,让克伦威尔去跟克里维斯公爵好好地聊一聊。”亨利八世对经商的话题向来不是很感兴趣,所以让万能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包办此事,然后将头一转,对着威廉.都铎轻描淡写道:“在克里维斯的安妮公主嫁过来之前,威廉,你先解决一下你的婚姻大事吧!”   莫名被提到终身大事的威廉.都铎看了眼同样诧异的胡安娜女王储,有些迟疑道:“父亲,两国不是说定了等我十六岁,胡安娜女王储十四岁时再成婚吗?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些?”   “西班牙到底是在尼德兰扎根已久,所以恩里克二世一时半会儿都没法拔掉比利时和佛兰德斯里的刺头。再加上弗朗索瓦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一把,没准就动了将胡安娜绑去嫁给他儿子的念头。”亨利八世到底是跟弗朗索瓦国王相爱相杀了多年,所以很了解对方的性子:“解除订婚可比离婚要容易。恩里克二世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让胡安娜回国,所以希望你和胡安娜先结婚,把这事落实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说到这儿,亨利八世还压低声音道:“恩里克二世的意思是,不希望胡安娜这么早就生产。她太小了,很有可能死在分娩的过程中。”   而到那时,恩里克二世就不得不从他波旁的亲戚或是西班牙的亲戚中选择继承人,这决不是亨利八世希望看到的。   “如果您和恩里克二世都没意见,那么趁着玛丽还没回洛林,我想跟胡安娜尽快举行婚礼。”威廉.都铎看了眼脸色微红,难得露出少女之色的胡安娜女王储,十分冷静道:“成婚后,我想请您让伊丽莎白小姐成为胡安娜的侍从女官,以帮助胡安娜更快地适应英格兰的宫廷生活。”   虽然按照惯例,懂事的公主或是国王的私生女应该跟王后或是专业的皇家奶妈生活在一起,但是在特殊情况下,由嫂子来照顾未成年的小姑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本来想让克里维斯的安妮去照顾伊丽莎白小姐,既然胡安娜跟伊丽莎白小姐的年纪相当,想必她们会相处得更好。”亨利八世眯了眯眼睛,猜测威廉.都铎是在给胡安娜造势。毕竟后者都在英格兰的圣詹姆斯宫里住了快一年了,怎么可能还没适应英格兰的宫廷生活   而克里维斯的安妮一旦嫁到英格兰,那么胡安娜的宫廷地位就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但是在娘家背景上,克里维斯的安妮无法与胡安娜相比,更别提克里维斯的安妮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生育,而胡安娜手握着两位王位继承人,所以在实际权力上,胡安娜和克里维斯的安妮能打个五五开。   即便是亨利八世有意偏袒克里维斯的安妮,也不得不卖给恩里克二世一个面子。   “克里维斯的安妮嫁过来后,我打算让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去照顾她。”亨利八世很欣赏儿子的八面玲珑,但却不得不丢给威廉.都铎一个甜枣后,再打他一巴掌。防止他最喜欢的儿子像亨利六世那样,成了妻子的傀儡:“要不是宫里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侍从女官,我也不会让那个毒妇来服侍我的王后。”   面对亨利八世的抱怨,威廉.都铎也只是假装笑了笑。   让诺福克公爵的眼线去照顾新王后绝对是亨利八世有意而为之,毕竟一个合格的君王绝不会看着国内的某一势力做大到权倾朝野的程度。   亨利八世想用诺福克公爵来切断新王后与新教徒的联系,那么威廉.都铎也见好就收道:“婚后我想跟胡安娜去威尔士暂住一下,那里风景宜人,很适合婚后旅行。”   “年轻人当然应该享受婚后生活,你就是带着你的王妃在英格兰的境内游玩一年都没关系。”亨利八世很满意威廉.都铎的识趣,乐得哈哈大笑道。   两天后,比利时的胡安娜女王储和威廉.都铎在威斯敏特大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考虑到两国才结束战争,所以亨利八世并没有大肆操办威尔士亲王的婚礼,但是威廉.都铎和胡安娜公主还是拿出两万英镑当作婚礼的彩头,在仪式结束后分发给伦敦的居民。   恩里克二世是个相当守信的人,在胡安娜女王储和威廉.都铎成婚不久就让使者将嫁妆的一半送到圣詹姆斯宫。   伊丽莎白小姐怀着忐忑的心情搬进了圣詹姆斯宫。   因为威尔士亲王和国王陛下的约定,她的监护权被暂时移交给了威尔士王妃,所以她的家庭教师不得不连夜收拾好伊丽莎白小姐的衣物,看着圣詹姆斯宫的仆人们礼数周到地给伊丽莎白小姐清出居住的房间,其待遇和诺丁汉女伯爵并无区别。只是在名义上,伊丽莎白小姐是威尔士王妃的侍从女官,但是胡安娜王妃并没有要求伊丽莎白小姐执行侍女的责任,而是邀请她一起读书或是做些手工活,偶尔会让伊丽莎白小姐陪她着去见一下威尔士亲王的臣民。   总的来说,威尔士亲王夫妇对伊丽莎白小姐并不差,甚至她的家庭教师阿什利都觉得圣詹姆斯宫里的生活要舒服得多,至少不必像以前那样,抠着钱过日子。   而在这难得祥和的时光碎片里,克里维斯的安妮终于抵达了加莱。   面对这个身材高大,恍若顶着一艘军舰的克里维斯公主,满心期待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老天啊!国王绝不会喜欢神圣罗马帝国的角斗女士。 第78章 第 78 章   老实说, 克里维斯的安妮公主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很符合神圣罗马帝国对于女性的丰满审美,但是英格兰的宫廷向来追捧法式时尚,所以在审美上更偏好身材苗条,细腰纤纤的苍白少女。   在亨利八世的宫廷里,很多侍女为了让自己的皮肤在烛光下显得更加的白皙娇嫩,而使用一种含汞量极高的美容产品,或是为了将自己塞进腰围不到两尺的衣裙而过分地节食, 甚至用束腰勒得肋骨变形。   对于这一畸形的审美, 无论是胡安娜王妃还是威廉.都铎,都觉得追风者是在没事瞎折腾。   无论是束腰, 铅制品,还是安妮.博林带起来的, 袒胸露|乳的法式裙子,都极大地损害了宫廷女性们的身体,导致她们比平民女性的骨骼更脆弱,也更容易换上支气管炎或是死于难产。所以当胡安娜王妃正式住进圣詹姆斯宫后, 她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全面禁止了袒胸的裙子和束腰产品,从而带起了高领花边和坎肩的时尚。   克里维斯公国是个贫穷保守的地方,所以这一带女性的打扮比英格兰更保守, 甚至称得上笨重。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说克里维斯的安妮像是顶了一艘军舰还真不是过分的夸张, 因为德式的兜帽笨重得像是滑稽剧演员的道具, 再加上克里维斯的安妮是正宗的日耳曼人, 所以她的身高远超英格兰女性的平均水平,甚至从背影来看,她高大得像个男人,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感。   “您好,女士。”不同于外貌上的笨重与木讷,克里维斯的安妮有着相当娴静的气质与温和到让人放松的声音。   她是那种越看越耐看的长相,既不会激起同性的嫉妒,也会让异性觉得这是位教养良好,需要真诚相待的女士。   简而言之,克里维斯的安妮或许不对亨利八世的胃口,但是绝对符合英格兰王后的标准。   因为克里维斯公爵要代替施马尔卡尔联盟来与英格兰签订新教联盟的协议,所以亨利八世没有搞出他所热衷的骑士游戏,而是正装接待了自己的未婚妻和大舅子,然后借着晚宴的功夫,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妻,给了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评价。   当然,这个“上”是他的第一任妻子阿拉贡的凯瑟琳,而“下”则是被砍头的安妮.博林。   至于第三任的珍.西摩,则是没被亨利八世记住什么,唯有一个模糊的苍白身影和淡得几乎碎掉得金发。   “陛下,感谢您对我们姐弟的盛情招待。只可惜我们没有什么珍贵之物来回报您的慷慨与仁慈,只能送上一件我亲手制作的挂毯,来纪念英格兰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友谊,以及一位最普通不过的妇人对她未来丈夫的热爱与忠诚。”克里维斯的安妮很懂得说话的艺术,直接将自己的婚姻拔高到两国联盟的高度,同时又刻意降低了自己的身份,隐晦表达了她对亨利八世的仰慕,以及自己愿意当一个好妻子的愿望。   当亨利八世收到克里维斯的安妮亲手制作的,绘制了他征服尼德兰过程的挂毯时,这位一直绷着脸的国王终于露出了笑容,然后亲吻了未婚妻的手背,脸上也多了几分情意。   一旁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忍不住重新审视这位德意志公主。   若论接人待物,这位新王后怕是能跟阿拉贡的凯瑟琳相提并论。   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克里维斯的安妮无论见谁都是脸上带着三分笑,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而亨利八世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失望,逐渐变成了晚宴过后的满意。   待英格兰的一行人同克里维斯公爵分别时,亨利八世还特意跟克里维斯公爵拥抱了一下,然后牵着未婚妻的手,深情款款道:“感谢您带给我如此完美的妻子,也希望英格兰和克里维斯公国的友谊能够天长地久。”   “您的承诺将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克里维斯公爵冲着自己的姐姐点了点头,然后在加莱卫兵的护送下,启程回国。   亨利八世见状,也没有在加莱多呆,而是在克里维斯公爵离开的第二天,便带着自己的新王后启程回伦敦,顺带让人提前通知佩吉爵士和加德纳主教做好结婚的准备。   因为国王要再次成婚的缘故,威廉.都铎不得不推迟了举家搬去威尔士的决定,趁着这档子空闲处理了下想要反水的德比伯爵。   “还真是标准的斯坦利作风。”威廉.都铎对德比伯爵的投诚信没有一丝一厘的兴趣,因为在他看来,里面大都是浪费墨水的马屁,以及德比伯爵已经说动托马斯.克伦威尔和约翰.达德利替他求情的暗示。   “怎么?你不喜欢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吗?”新出炉的威尔士王妃不同于一般的宫廷妇人,她在弟弟夭折后就被恩里克二世当成王位继承人来培养,所以威廉.都铎也不介意听取胡安娜王妃的意见:“斯坦利这个姓氏我倒是有点印象,他跟你们都铎家还有点关系。”   “我的曾祖母玛格丽特.博福特的第三任丈夫就是德比伯爵的曾祖父托马斯.斯坦利,他在玫瑰战争中反复更换自己的支持颜色,所以斯坦利家族从没任何一位国王清算过。”威廉.都铎玩味道:“这也是他为何不亲自来见我,而是送了封似是而非的信。因为斯坦利家族的求生法则,就是确保每一派势力里都有个斯坦利人。玫瑰战争的前期,托马斯.斯坦利和他的弟弟分别加入爱德华四世和亨利六世的阵营,而在玫瑰战争之末,托马斯.斯坦利表面是约克家的封臣,但是他却娶了玛格丽特.博福特为妻。”   “所以德比伯爵现在是要效仿他的曾祖父喽!”胡安娜王妃举一反三道:“玛丽公主希望我能让安妮.黑斯廷斯去照顾诺丁汉女伯爵,甚至布莱恩夫人也在为安妮.黑斯廷斯说情。”   “既然这么多人都在帮助德比伯爵,那你就给黑斯廷斯夫人在小玛丽的身边安排个位子吧!”威廉.都铎想到爱尔兰那边还要修建灌溉系统,觉得自己手下是时候多点天主教人士:“另外,你也让莉兹和小玛丽准备迎接新王后,记得别跟克里维斯的安妮靠的太近,以免有人会多想。”   “这些我都会安排好,只是你也要注意别跟新王后靠得太近。”胡安娜王妃并不担心威廉.都铎会出轨,因为这位工作狂魔的威尔士亲王,不是在去视察的路上,就是在书房里处理各种公务。甚至还要在本就繁忙的日程中,挤出进行骑士训练和与学者们交流的时间。   一天下来,别说是同一屋檐下的伊丽莎白小姐和诺丁汉女伯爵,就连胡安娜王妃都只能在晚饭时看见威廉.都铎。   克里维斯的安妮虽然是威廉.都铎的继母,但也只比威尔士亲王大了十一岁,正是风姿迷人,谈吐优雅的年纪。   而年轻的继母和情窦初开的继子共处在同一屋檐下,即使两人都恪守本分,也难保证别人不会多想什么。   面对胡安娜王妃的建议,威廉.都铎想都没多想道:“等我父亲的婚礼一过,我们就举家去威尔士。我瞧着诺福克公爵这几日总带着霍华德家的女孩进宫,十有□□是要将国王的情妇塞进王后的侍女团队中。”   “那你觉得诺福克公爵会让他的侄女取代王后吗?”胡安娜王妃可是听说过这位公爵大人的“丰功伟绩”,于是冲着威廉.都铎揶揄道:“没准他就是德比伯爵这么快向你示好的主要原因。”   “既然你知道这些,那就不必去管他们。”威廉.都铎轻蔑道:“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要是诺福克公爵执意要让他的侄女上位,那么英格兰和施马尔卡尔联盟的关系势必会受到影响,我父亲就不得不想法子安抚他的新教盟友。到那时,国内会有多少人想要将诺福克公爵斩于马下?”   威廉.都铎说到这儿,还掐了下胡安娜王妃的脸,示意她将心思放到要紧事上:“正所谓花无百日红,我父亲可不是什么长情的性子,即便是轰轰烈烈如安妮.博林,不也是没挨过七年之痒?没有强大的家世作为支撑,我父亲可不会对已经厌烦的妻子表现出多少柔情。”   “好吧!那就先将诺福克公爵的事情放到一边,我们来谈谈尼德兰的犹太商人们。”胡安娜王妃话题一转道:“在对抗神圣罗马帝国的过程中,他们可没少出钱出力。你总不会对他们一点表示都没有吧!可要是你对他们表现得过于热切,不管是新教徒还是天主教徒,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反对你。”   毕竟在16世纪到18世纪之间,反犹都是社会的固定意识,再加上犹太人受限于政策而做着得罪人的放债活计,所以他们到哪儿都不受待见。   “讨厌犹太人又不等于讨厌钱,克伦威尔先生会在荷兰出台一项商人的保护法案,以促进阿姆斯特丹的贸易活动。那些个犹太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懂得怎么钻空子来保护自己。”毕竟从一开始,所罗门就没指望威尔士亲王能提供明面上的保护,而威廉.都铎也没有掩饰这一点,所以两人早在尼德兰战争之前就达成了秘密协议,才不会在这方面多做纠缠。 第79章 第 79 章   亨利八世的婚礼依旧是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内举行,只是跟威尔士亲王的婚礼相比, 女方的宾客换成了克里维斯公国的使者, 而且用于装饰的旗子与缎带都不是最新制作的,显然是为了节省开支而现用了威尔士亲王的婚礼物品。   胡安娜王妃跟威廉.都铎站在第一排的位子上, 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从红毯的尽头, 向他们缓缓走来的克里维斯的安妮。   这位德意志公主是个恪守规矩的传统女子,所以在在与国王正式成婚前,她都未曾出过自己的卧室, 也没有像刚刚搬进王后寝室的安妮.博林那样,还没戴上王冠,就迫不及待地向贵族们展示自己的王后架势。   亨利八世对于新王后的这份识趣感到非常的满意, 觉得正统公主到底是正统公主, 在某些方面还是强过那些貌似受过良好教育的暴发户。   跟在新王后身后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享受着从新王后身上漏下的关注目光。   今天不仅是克里维斯的安妮的高光时刻,同时也是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复起之日。她因再次成为王后的首席侍女而在宫廷里有了一席之地, 只可惜宾客席上的诺福克公爵并不认为这个前任甥媳妇的位子能够坐的长久, 因为在克里维斯的安妮身后, 还有一位身形高大, 不苟言笑的德意志侍女正和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一起牵着新王后的裙摆,显然是克里维斯的安妮从娘家带来的心腹。   “你且等着吧!今天之后就会有好戏看了。”胡安娜王妃注意到诺福克公爵的身旁站着一位相当漂亮的少女,甚至在打扮上比一些伯爵千金乃至公爵千金还要来的华贵:“你说新王后要是知道了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跟诺福克公爵的关系,还会不会将这只毒蛇留在身边。”   “当然会。”威廉.都铎瞥了眼看好戏的胡安娜王妃, 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要是新王后, 就将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留在身边。横竖诺福克公爵是要挖我的墙角, 我又为何不留着一个知晓诺福克公爵秘密的人?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早就没有娘家可依,要是诺福克公爵哪日抛弃了她,那些个被她得罪过的人就会蜂拥而上地将其撕个粉碎。生死危机之下,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还有什么不可得罪的?如果国王非要找情妇,那就找一个能被我拿捏,没胆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情妇。”   “呵!这还真是你会说出的话。”胡安娜王妃算是服了威廉.都铎的思考方式,于是又看了眼诺福克公爵身边的那位少女,只见她满脸兴奋地拨弄着自己的珠宝与裙子上的花边,毫不介意命运带来的礼物到底价值何许。   ………………我是分割线…………………………   霍华德家的兰贝斯宫位于兰贝斯桥的东面,与威斯敏斯特桥毗邻,同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隔河相望。   目前住在这儿的,是前任诺福克公爵的遗孀阿格尼丝.蒂尔尼,她在丈夫死后便获得了一笔不小的财产,其中就包括这所装饰豪华,地理位子极其优越的兰贝斯宫。   虽然目前当家的并不是老公爵夫人的亲子,但是诺福克公爵同这位继母一直都是战略合作伙伴,所以两人的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考虑到老公爵夫人的年纪,她没有去参加国王陛下的婚礼,而是在一群年轻秘书的陪伴下,猜测着那只来自克里维斯的母牛何时会被亨利八世抛弃。   “呵!短短十年里,我们的国王陛下就已经送走了三位王后。”老公爵夫人抿了口热葡萄酒,回忆起安妮.博林的死刑场面,忍不住用一种怜悯,且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可怜的克里维斯公主,即便知道自己的床榻上染着前三位王后的鲜血,也无法长出两个脑袋去服侍这位阴晴不定的君王。”   “呵!我亲爱的老公爵夫人,比起可怜一位高贵的外国公主,你难道不应该去可怜一下自己的继孙女吗?”一位被排斥在中心圈子之外的绅士,十分粗暴地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扒开,看着老公爵夫人的眼神几乎喷火:“你趁着我去爱尔兰的功夫将我的未婚妻送到了国王身边?老公爵夫人,我没想到您居然是如此卑劣之辈。”   “哦!我亲爱的迪勒姆,这世上的卑劣之徒太多,我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对于这个三番两次来找自己要说法的前秘书,老公爵夫人已是厌烦至极,但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去哄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凯瑟琳只不过是履行了霍华德成员的义务,谈不上卑劣二字。”   说到这儿,老公爵夫人还故意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愤怒的迪勒姆,冷笑道:“况且你们两根本就没订婚,而是背着家族无谋苟合。迪勒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凯瑟琳的性格,知道她想要什么,或是能为此舍弃什么。”   “国王能开出的价格远不是你送出的一枚枚绢布花所能媲美的。你根本想象不出她进宫时穿的裙子有多么的华贵,哪怕你不吃不喝个五六年都买不起。”   老公爵夫人的话让迪勒姆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角,觉得自己最好的衣服也变得寒酸起来。   “亲爱的孩子,我能理解你想要与心爱的女人共度一生的美好愿望,只是凯瑟琳并非是你的良人。即便你们之间没有国王陛下的干涉,凯瑟琳也不可能嫁给你。”强硬过后的老公爵夫人突然间又缓和了语气,对着迪勒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她是霍华德家的女孩,而你只是个无名之辈。即便凯瑟琳不属于国王陛下,诺福克公爵也会让她嫁给伯爵,子爵或是有可能获得爵位的律师或商人。迪勒姆,你也是时候放弃凯瑟琳,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女人。”   说罢,老公爵夫人还给了迪勒姆三百英镑的现金作为补偿,足足是他工作两年半的收入。   收下钱的迪勒姆十分克制地离开了兰贝斯宫,在踏进马车的那一刻朝着兰贝斯宫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满脸阴霾道:“三百英镑的补偿是在打发叫花子吗?我可不会轻轻放下这份屈辱,你们霍华德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是。”   迪勒姆猛地合上嘎吱作响的车窗,朝着伦敦的方向露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   国王的情妇肯定是不差钱的存在。   他威胁不了霍华德家的长辈,难道还玩弄不了一个初入社会的小年轻吗?   ………………我是分割线………………   亨利八世的婚礼虽然简化了不少流程,但还是繁琐得让人昏昏欲睡。   站在第一排末尾处的伊丽莎白小姐小心扶着诺丁汉女伯爵的脑袋,年仅四岁的小玛丽早就被睡神折磨得脑袋像是玩具钟的钟摆,最后干脆靠着姑姑眯起了眼睛。   至于年纪更小的约克公爵,则是被小心保护在汉普顿宫的婴儿卧室里,生怕一个突如其来的寒风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我在此宣布你们结为夫妇。”坎特伯雷大主教在亨利八世逐渐变得不耐烦的眼神下,结束了漫长的祝词。   腿部发麻的宾客们立刻爆发出“国王陛下万岁!”“安妮王后万岁”的欢呼声,将半梦半醒的诺丁汉女伯爵吓得浑身一激灵,直接咽下了滚到嘴边的哈欠。   婚礼过后便是国王陛下最期待的比武大会。   此时正是初夏,虽然还未到最热的时候,但是亨利八世却觉得腿上的布料黏人很不舒服,甚至在不经意间扯痛了他腿上的伤口。   自从四年前的那场比武事故后,亨利八世便不再下场这类激烈的活动。虽然他在尼德兰的战争中证明了自己宝刀未老,可到底不像是二十多年前那般,能亲自厮杀在战争的第一线,向所有人证明国王的勇猛。   一想到这儿,亨利八世不由得有些嫉妒那位长腿的爱德华,因为后者年近七十还能活跃在对抗苏格兰的第一线,甚至用威廉.华莱士的头颅来装点自己的战绩。   不过他也不差就是了。   亨利八世勉强安慰了下自己,然后看着新婚的妻子十分娴静地坐在一旁,并没有像安妮.博林那样,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手帕系在年轻英勇的骑士的长|枪前。   迫于新王后和威尔士王妃的气场压力,参赛的骑士们在上场前选择了更好说话的侍女们,来送上代表祝福的手帕。   一直都在观察国王的诺福克公爵瞥了眼兴奋如雏鸟的凯瑟琳.霍华德,微微一笑道:“你很想给骑士们送上祝福?”   突然被提到凯瑟琳.霍华德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只能细声细气,满脸讨好道:“上帝作证,我会听从您的一切指令。”   “那就去给即将上场的德比伯爵系上手帕吧!”萨福克公爵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拨弄了下凯瑟琳.霍华德的头发,示意她拿出最好的状态:“国王陛下可是在上面看着你呢!想想你成功后能得到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凯瑟琳.霍华德只觉得有蛇信子在她的脖子后轻轻舔弄着,整个人都被幻想中的金银珠宝,锦衣华服砸得头重脚轻,心跳猛烈到几乎要破腔而出。 第80章 第 80 章   在诺福克公爵的鼓励下, 凯瑟琳.霍华德从面色阴沉的诺福克公爵夫人那儿借来一条华美的蓝宝石项链, 然后拢了拢金子般耀眼的长发, 笑容甜美地朝着正准备上场的德比伯爵走去。   德比伯爵夫人见状, 忍不住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可脸上还是要挂着端庄优雅的笑容。   彼时的比武场上已经被清了一些人。   站在国王身后的佩吉爵士见状,忍不住摸了下腰间的钱袋子,里面有一百五十英镑的好处费, 条件是在德比伯爵上场时,拦住那些叽叽喳喳的贵族少女们, 好让诺福克公爵的侄女能够在国王陛下面前一枝独秀。   “(德语)陛下, 我刚刚看见佩吉爵士好像同一位贵族先生说了些什么, 然后对方给了佩吉爵士一小袋钱币。”一位面容古板的德意志侍女注意到佩吉爵士的异常,在克里维斯的安妮的耳边小声说道:“需要我帮您去瞧瞧吗?”   因为国王夫妇都有独立的观众台, 所以克里维斯的安妮和亨利八世之间隔了王室成员的观众位。   胡安娜王妃注意到了克里维斯的安妮的眼神,于是冲着她点头示意, 后者也很快回了胡安娜王妃一个友好的笑容。   “(德语)不必关注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只要国王陛下对我还算满意, 那些女人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消遣玩意。”克里维斯的安妮早在来英格兰之前, 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所以能尽快进入到王后的角色。   以亨利八世的年纪与身体状况, 克里维斯的安妮并不认为自己能生下一个儿子。即便她承蒙上帝的宠爱, 一举得男, 可她的儿子拿什么跟前两位王子竞争?威尔士亲王是天主教双王的外孙, 姐姐是未来的洛林公爵夫人, 如今又娶了比利时兼佛兰德斯的女继承人。   亨利八世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让人对威尔士亲王下手。   况且退一步来说,即便没了威尔士亲王,她前面还有个约克公爵呢!   爱德华.都铎虽然地位存疑,但是跟克里维斯的安妮相比,他还多了个本地优势。   一旦威尔士亲王无嗣而终,英格兰绝对会因两位年幼的王子陷入第二次玫瑰战争。再加上玛丽公主绝对会在西班牙皇帝的支持下,发誓深究威尔士亲王的死因。所以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克里维斯的安妮要么不生,要么就生个女儿。至少这样一来,等亨利八世去世时,她也能得到新国王的尊重,甚至能像玛格丽特.博福特那样,拿到一笔不菲的退休金和“尊贵女士”的头衔。   “(德语)我们的任务是维护好神圣罗马帝国与英格兰的新教联盟,然后照顾好国王的未成年子女。”克里维斯的安妮注意到自己从老家带来的侍女还想再说些什么,于是抢先一步道:“亲爱的夏洛特,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再一位王子,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生子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在长子和幼子相差了十几岁,国王又垂垂老矣的情况下,我如果想要个安静的晚年,还想在亨利国王死后,劝说我的继子与施马尔卡尔联盟保持良好关系,就别去做那些无所谓的事。”   说罢,克里维斯的安妮还示意自己的心腹看向右侧的席位,瞧见前排的加德纳主教冲着诺福克公爵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要是再来一位新教王子,绝对会将某些人逼到不得不使用极端手段的地步。”   面对女主人的解释,夏洛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小心请示道:“需要我找时间邀请威尔士亲王一家与您共进晚餐吗?”   “不用邀请全家,只需给威尔士王妃和伊丽莎白小姐发邀请函就够了。”克里维斯的安妮瞥了眼兴致勃勃的亨利八世,十分冷静道:“威尔士亲王到底是成了家的男性,我跟他最好保持距离,免得别人说我们结党营私或是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相较之下,威尔士亲王妃就没那么多限制,她到底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女继承人,所以国王陛下对她的容忍度极高。身为继母,我找儿媳妇和继女聚餐,谁都挑不出毛病。”   “是。”夏洛特将女主人的话牢记于心,而克里维斯的安妮瞧着德比伯爵身边的霍华德少女,露出一个玩味又讽刺的笑容:“你等会儿从我的珠宝盒里挑一件首饰送给那位霍华德女孩,想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进宫当我的侍女。”   “可是陛下,这样真的好吗?”夏洛特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女主人,所以有些犹豫道:“您可是王后,远不用卑微至此。”   “怕什么?如果国王一定要找情妇,那就找个能呆在我眼皮子底下的。”克里维斯的安妮不以为然道:“况且那些珠宝都是国王陛下送给我的,你以为我将东西转送给国王的情妇后,国王陛下不会补偿我吗?”   在精打细算方面,克里维斯的安妮可是其中的翘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有让国王陛下看到我的仁慈与宽厚,他才不会想着让其她女人代替我,反而会对我充满愧疚,你明白吗?”   “是。”夏洛特低垂着眼,不再去劝阻自己的女主人。   一旁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见状,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克里维斯的安妮从未将她当成心腹对待,虽然这位德意志新王后对于所有侍女的态度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和蔼,但是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并没有获得珍.西摩时代里的后宫第二人地位,反而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一方面,克里维斯的安妮需要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来帮她上手汉普顿宫里的大小事务,而一方面,克里维斯的安妮对于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教唆,总是摆出一副“我听不懂英语”的懵懂样子,甚至会用德语进行重要谈话。   也许她该听从诺福克公爵的话,选一位脑子不太灵光,事事都愿听从于她的新王后。   这么想着,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将目光落到场上的凯瑟琳.霍华德身上,后者用无需点缀的青春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国王的目光,令亨利八世眯眼打量这位满身光华的美艳少女。   “她是谁?”亨利八世忍不住询问道:“诺福克公爵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尤物?”   虽然凯瑟琳.霍华德并未被引荐给亨利八世,但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诺福克公爵给国王陛下准备的情妇。   金发,蓝眼,白皙到几乎要被阳光所融化的肌肤,以及甜美羞涩的笑容。   亨利八世屈指在扶手上敲了几下,对凯瑟琳.霍华德打了个“很好”的评价。   一旁的佩吉爵士见状,知道这是国王陛下上心了,于是在一旁小声说道:“她叫凯瑟琳.霍华德,是诺福克公爵的侄女,想必过几日就会进宫成为王后的侍从女官。”   “哼!要不是打着这个主意,诺福克公爵也不会把这小美人儿推到人前。”亨利八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让佩吉爵士无从接话。   就在他以为国王陛下要遗忘凯瑟琳.霍华德之时,亨利八世突然轻描淡写道:“过几日把她带到我面前。”   “是。”佩吉爵士知道亨利八世刚与克里维斯的安妮结婚,所以少不得给新王后几分体面,这几日也不好召见情妇。   然而现实与理想还是有着难以跨越的差距。   亨利八世虽然想给克里维斯的安妮一些体面,但是当他真的和新王后躺在同一张床上时,面对那松垮的身材,带着雀斑的脸蛋,以及对方足以挤到他的宽大骨骼。亨利八世只觉得自己难以提起应有的雄性风范,甚至从新王后紧张的脸上看到了幻想中的嘲讽目光,以至于他好几次地从新婚妻子的上方跌下去,表情也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相较之下,被压在下面的克里维斯的安妮也是很不好受。   彼时的亨利八世又胖回了原型,壮硕的几乎让克里维斯的安妮看不到上方的幔帐。   被这样一个男人压在身上,再加上对方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纵使克里维斯的安妮在婚前接受过取悦国王的教育,她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做出最好的回应,只能浑身僵直地躺在那儿,等待着亨利八世的下一举动。   “可恶。”半天都没法行房的亨利八世在克里维斯的安妮的耳边低声咒骂了一句,只觉得大腿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额上滴落下的汗珠打在克里维斯的安妮的脖颈间,令她浑身发颤。   “晚安,亲爱的。”落不下面子的亨利八世装出一副深受伤病困扰的模样,在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嘴角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翻身躺在一旁,满脸阴郁地背对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娇美可人的面庞。   面对自己的房事失利,亨利八世绝不承认这是他的问题,想着肯定是克里维斯的安妮毫无吸引力,才会令他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颜面尽失。   也许他该找年轻的女孩试试。   入梦前,亨利八世的脑海中浮现出凯瑟琳.霍华德的面容,只觉得有一股热火在胸腔内熊熊燃烧。   克里维斯的安妮十分拘谨地躺在床上,像是一尊维塔斯贞女的雕像。直到她身旁的亨利八世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才放松下已经僵硬的肩膀,强行憋回已经忍不住的屈辱的泪水,对着窗外的黑夜久久无眠。 第81章 第 81 章   这一夜, 不仅是克里维斯的安妮辗转反侧, 守候在门外的大臣们也是呆到了半夜才不甘心地离去, 然后在走道内相视无言,摇头叹气。   “如何?”托马斯.克伦威尔特意赶了个大早来询问国王夫妇的初|夜生活,贴身服侍亨利八世的男仆托马斯.卡尔佩珀遗憾地摇了摇头,十分委婉道:“国王陛下昨夜很快就睡着了。”   言下之意就是克里维斯的安妮根本没与亨利八世圆房,这令托马斯.克伦威尔眼角的皱纹又深刻了几分, 最后在寝室里泛起动静前轻声离开。   睡眠充足的亨利八世醒来时心情好了不少,侧过连便看见克里维斯的安妮一派娴静地靠在床头,在见到他醒来后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冲着他微微一笑道:“早上好, 陛下。”   “早上好,亲爱的。”亨利八世冲着克里维斯的安妮和颜悦色道,然后在托马斯.卡尔佩珀的帮助下穿戴整齐, 临走前还给了克里维斯的安妮一个贴面吻,仿佛两人并没有经历过昨夜的圆房失败。   国王步出房间后,王后的侍女们才鱼贯而入地为克里维斯的安妮梳妆打扮。   身为亨利八世的新婚妻子, 克里维斯的安妮今天要接见威尔士王妃和国王的私生女伊丽莎白小姐。   至于身份最贵重的长子长女,则是要与新王后保持一个完美的距离, 避免亨利八世或是其他人会多想。   亨利八世在与王后的侍女们擦肩而过时,发现一张分外熟悉的娇嫩面容。   此时的凯瑟琳.霍华德还未换上侍女的衣服,头上也没有戴着轻便的法式兜帽或是传统的英格兰式兜帽, 而是别出心裁的用一条蓝宝石项链点缀在精心编拢的长发间, 令她多了几分无拘无束的野性之美。   凯瑟琳.霍华德虽然青春年少, 但却是风月场里的老手,所以她在与亨利八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便注意到国王的赞赏目光,于是低垂着眼儿,在快要进门时,留给亨利八世一个缠绵悱恻的羞怯眼神。   对此,亨利八世回以一个兴趣盎然的笑容,然后在离开房门的那一刻冲着托马斯.卡尔佩珀吩咐道:“今晚带我去凯瑟琳小姐的房间。”   “遵命,陛下。”托马斯.卡尔佩珀在亨利八世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打量了下凯瑟琳.霍华德,然后舔了舔嘴唇,琢磨着如何同凯瑟琳.霍华德搭上话。   而在克里维斯的安妮那边,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忐忑不安地将凯瑟琳.霍华德引荐给王后陛下,后者像是没看到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尴尬表情与德意志侍女们的冰冷目光,挂着懵懂而甜美的表情向克里维斯的安妮行礼道:“陛下,能服侍您是我无上的荣幸。”   “我也很高兴上帝能将你送到我身边,可爱的凯瑟琳小姐。”克里维斯的安妮不动声色得掐了下自己的虎口,示意夏洛特将一枚做工精致的胸针捧到凯瑟琳.霍华德的面前。   “陛下,这,这太贵重,我怎么能担当得起?”凯瑟琳.霍华德早就做好了被新王后刁难的准备,毕竟她的表姐安妮.博林入宫时,就没少跟阿拉贡的凯瑟琳发生矛盾。   然而克里维斯的安妮并不是要与亨利八世据理力争的西班牙公主,所以她并不在乎国王陛下到底躺在谁的床上,甚至期盼着有人能够转移这个肥胖暴君的注意力,避免她整夜整夜地失眠。   一想到亨利八世身上无法掩饰的臭味,克里维斯的安妮不免对凯瑟琳.霍华德多了几分怜悯之情,连语气也变得和颜悦色了许多:“收下吧!我亲爱的凯瑟琳小姐,王后送出的礼物从不拿回。”反正亨利八世知道这事后,也会补偿克里维斯的安妮更多的珠宝。   面对王后如此坚决的态度,凯瑟琳.霍华德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雀跃与眼神里的贪婪,当即就将胸针带到了身上,惹得一旁的夏洛特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这个新来的贵族少女,就连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也是尴尬到脸上发赤,只得用眼神警告凯瑟琳.霍华德要收敛一二。   “好了,我亲爱的女士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所以让我们赶紧行动起来。”克里维斯的安妮拍了拍手,侍女们立刻上前服侍她更衣洗脸,准备接待今天的访客。   ……………………我是分割线……………………   “殿下,德比伯爵的使者到了。”因为胡安娜王妃要带着伊丽莎白小姐在宫廷里进行上流社交,所以威廉.都铎和诺丁汉女伯爵先一步回到了威尔士的彭布罗克城堡。   已经四岁的诺丁汉女伯爵早已退去了出生时的瘦弱可怜,变得像普通孩子那样充满活力。因为威廉.都铎很少限制小玛丽的活动范围,所以女伯爵的侍女们不得不有双长跑运动员的小腿,以便陪着小玛丽上蹿下跳。   彭布罗克城堡的佩罗特总管见状,还特意给诺丁汉女伯爵挑了两位模样周正的农家女孩做玩伴,并且支付她们六便士一天的工资。   没了小玛丽在一旁干扰,威廉.都铎的精力都放在发展威尔士经济上。   得利于同尼德兰还有施马尔卡尔联盟的通商协议,威廉.都铎能将之前因为查理五世的禁令而积压下的羊毛卖出去,所以这几日招集熟工将那些旧羊毛拆开清洗,纺织成线。   而就在这时,德比伯爵的使者突然到访,令威廉.都铎不得不中断与威尔士商人的交谈,让人将场子尽快清出来。   “殿下,我家主人向您问好。”德比伯爵的使者显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谁的人,所以打扮得跟普通的威尔士商人一样,在面对威廉.都铎时显得过于拘谨:“我家主人听说您要增加威尔士的羊毛出口量,所以想跟您共赢一把。”   “共赢是件好事,只是你家主人总不会特意派你来告诉我这件事。”威廉.都铎没兴趣跟他猜谜语,所以直截了当道:“直接说说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谈的事情。”   “到底是诺福克公爵开始行动了,还是加德纳主教又要给克伦威尔先生使绊子了?”威廉.都铎细细打量着使者的脸色,试探道:“还是说,他们准备联手将我斩于马下?”   “殿下,您知道他们所作所为都是痴心妄想。”使者很清楚自己的主人有多想逃离诺福克公爵这艘沉船,所以对着威尔士亲王宫恭维了几句:“在您的慧眼之下,一切阴谋都将无所遁形。”   “上帝作证,您才是英格兰的天命之主,所以那些个小人也只是提前将自己的脑袋套进绞索,然后故作聪明地踢掉了脚下的凳子。”   “听你的口气,怕是我的那位好弟弟已经得到了加德纳主教的支持,对吧!”除了约克公爵,威廉.都铎实在是想不出加德纳主教还能支持谁。   眼下的亨利八世对克里维斯的安妮还算满意,再加上克里维斯公国在施马尔卡尔联盟里还有几分话语权,所以加德纳主教一时半会儿都没法将克里维斯的安妮拉下马。   既然如此,还不如找个现成的去拿捏。   想必西摩兄弟也会在王位诱惑下,与加德纳主教达成一致。   “你的主人查清楚他们想怎么对付我了吗?”威廉.都铎屈指敲了敲桌面,令使者的心尖一颤。   “很,很抱歉,我的主人并没有与加德纳主教走得太近,所以不太清楚这些。”使者不敢去看威尔士亲王的眼睛,所以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能开出一朵花。   威廉.都铎故意冷了下德比伯爵的使者,在对方的心里承受能力即将突破临界值时,骤然冷笑了一下:“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想跟我合作就拿出点诚意来。”   使者战战兢兢地行了个脱帽礼,在快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收到了威尔士亲王的警告。   “1530年至1537年的这段时间里,德比伯爵应该和诺福克公爵一起,没少从修道院的废墟上获得好处,对吗?”   使者的双腿被固定在门槛处,脊背僵硬的仿佛上面盘旋着一条毒蛇。   “我让人抹掉了德比伯爵在‘求恩巡礼’中干过的好事,也希望你的主人不会令我感到失望。”威廉.都铎瞧着使者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要不要现在就收拾掉西摩家族?”   老实说,自打珍.西摩去世后,西摩兄弟便退出了亨利八世的核心圈子,这让他们身上的一系列爵位都显得有些可笑。   即便威廉.都铎现在要做掉西摩兄弟,亨利八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这样一来,国王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长子已经有能力威胁到他的位子,从而对他进行打压。   也许他应该让亨利八世亲手收拾掉西摩兄弟。   威廉.都铎侧头看着窗户外的小鸟,想着他抛出的诱饵能不能打下一窝敌人。   与此同时,胡安娜王妃已经带着伊丽莎白小姐抵达了王后的寝室,冲着前来迎接她们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王后陛下现在能召见我们吗。”   虽然胡安娜王妃的宫廷地位在克里维斯的安妮之下,但是她表现出的态度绝不像个位卑者。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女人,所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道:“当然,王后陛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罢,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朝着胡安娜王妃点了点头,领着她进了王后的寝室。   “欢迎你,我亲爱的胡安娜。希望我的邀请并未与你的日程表相冲突。”此时此刻,克里维斯的安妮矜持的坐于上手位,在与胡安娜王妃相见礼后,又拥抱了下伊丽莎白小姐:“还有你,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上帝作证,你真是一位可爱的女士,希望你不会在这儿感到拘谨。”   “陛下,您的温和让我感到受宠若惊。”面对新王后的热情,伊丽莎白小姐依旧表现得让人挑不出错,甚至比胡安娜王妃更像一尊完美的雕像。   而在三个女人貌似热情地寒暄一番后,王后的寝宫终于落下了大锁,将里面的交易隔绝在许多人的耳目之外。 第82章 第 82 章   因为克里维斯的安妮想要跟胡安娜王妃私下聊聊, 所以除了两人从老家带来的贴身侍女, 所有人都被隔绝在寝室外的壁炉边,围着伊丽莎白小姐做针线活。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不时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真的很想听听克里维斯的安妮在跟胡安娜王妃说些什么, 但是瞧一眼沉默的伊丽莎白小姐,她又生生将这股子念头给压了下,只得在绷直的布上胡乱地缝了几笔, 差点破坏了整幅刺绣的和谐。   “伊丽莎白小姐, 是否需要我给您拿些点心?”心烦意乱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冲着伊丽莎白小姐温和一笑, 只可惜寡妇打扮的她并不精于掩饰情绪, 所以伊丽莎白小姐一抬头,便看见一张阴沉苍白的微笑面容。   “夫人,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与您同为宫廷侍女,您远不必对我如此客气。”伊丽莎白小姐沉静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说道:“排字论辈,也该是我来拿酒水点心给各位, 就不麻烦您了。”   这下别说是当事人, 就连一些侍女也都向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毕竟谁都知道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打着什么主意,甚至在场的侍女里也不乏其他势力派来监视王后的钉子,然而大家都清楚王后的心腹暂时不会是英格兰人, 所以在这种特殊时期里, 她们唯恐王后会找借口将她们赶出去。   然而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要是偷听被发现了, 克里维斯的安妮便有现成的借口将身边的侍女清出一部分。   想必胡安娜王妃也是出于这种考量, 才会让她们陪着伊丽莎白小姐在壁炉边做手工活。   毕竟伊丽莎白小姐明面上是胡安娜王妃的首席侍女,可实际上,谁敢把她当侍女看待?宫里有人服侍,有人授课的侍女就她一个?连胡安娜王妃都是好声好气地对待这个身份存疑的小姑子,甚至拜托亨利八世给伊丽莎白小姐提升了待遇。   保不准伊丽莎白小姐出嫁前就会得到一个爵位。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我们今天还要给王后整理好巡游的衣服,要是将酒水点心放在这儿,保不准就会污了裙子。”西摩兄弟的另一位姊妹伊丽莎白.西摩顺势打了个圆场,于是一行人又都低着头做针线活,像是有块板子压在她们的脖子上,令所有人都胸腔发闷地喘不过气。   而在王后的寝室里,胡安娜王妃让自己的侍女拿出一本英文版的《圣经》,上面用金线绣着“H&A”字样,显然是为克里维斯的安妮特别订制的。   “陛下,祝您一切顺利。”胡安娜王妃看得出克里维斯的安妮在婚事上并不顺利,所以有意撇过婚姻话题,只跟她谈论英格兰的目前局势:“还请您原谅威尔士亲王无法亲自为您送上祝福,不过他已经在威尔士以您和国王陛下的名义捐助了一笔钱,好让上帝保佑您们事事安顺。”   “我能理解威尔士亲王的繁忙,也感激他为我和国王陛下所做的一切。”克里维斯的安妮也有意拉开她跟威尔士亲王的距离,所以很高兴继子能如此地懂分寸:“横竖有你在伦敦,就跟威尔士亲王在这儿并无区别。”这便是要结盟的意思。   胡安娜王妃的笑容不免真诚了几分,但是并没有放下警惕,而是试探道:“我听说一些国王陛下十分担心您无法很好地适应英格兰的宫廷生活,所以特意拜托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和伊丽莎白.西摩夫人来服侍您。她们都是服侍过前三位王后的老人,对英格兰宫廷的了解远胜于其侍女。”   “亲爱的胡安娜,虽然我是路德教土,你是加尔文教徒,但我们都是远嫁到英格兰的外国公主,远不必这么生疏。”克里维斯的安妮半是埋怨,半是亲密地打趣了一句,脸上也露出相当怀念的表情:“路德先生曾说过‘现在世上有三个人要承受魔鬼的攻击—我、梅兰希顿还有加尔文’,我想这句话用在我们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的。”   胡安娜王妃对上克里维斯的安妮的眼睛,发现对方并没有多少隐瞒。   “如你所见,我不是国王钟爱的那类女子,所以国王陛下也无意与我有男女之情,怕是不会给予我做母亲的机会。”克里维斯的安妮突然示弱道:“然而我来英格兰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延绵都铎血统,而是保证德意志新教与英格兰的同盟关系,以及英格兰,尼德兰,还有施马尔卡尔联盟的商业合作关系。”   “眼下的西班牙皇帝虽然接受了关于宗教平等的协议,但是天主教和新教的矛盾可不是小打小闹所能形容的。万一西班牙皇帝哪天与法兰西议和,我们便又会陷入到危急之中。”克里维斯的安妮深知让胡安娜王妃放松警惕的办法就是树立一位共同的敌人:“以新教联盟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天主教王国相抗衡。而奥斯曼帝国是基督教世界的共同敌人。一旦发生大型战争,我们还是要跟天主教国家进行和解。”   “陛下,我很清楚您的意思,但还是想大胆地问您一句。”胡安娜王妃收起脸上的笑容,无比严肃道:“您的目标是成为法兰西的玛格丽特(爱德华一世的第二任妻子,比爱德华一世小了四十岁,但是在婚姻期间一直作为继子和丈夫的关系协调者,并没有篡夺亲子夺取王位,最后光荣退役),对吗?”   “当然。”克里维斯的安妮毫不掩饰道:“我也相信威尔士亲王不是爱德华二世,而且我也没有可以用来赏人的嫁妆地,还得麻烦威尔士亲王给我一些微不足道的津贴。”   “这些都好说。”对于胡安娜王妃而言,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个事:“劳烦您多多关注那位凯瑟琳.霍华德小姐,诺福克公爵让她入宫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小小的情妇。而国王陛下对于心爱的情妇容忍度极高,想必您也知道伊丽莎白.勃朗特小姐和安妮.博林的事迹。”   “当然。”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想让凯瑟琳.霍华德来挡住亨利八世,她可不想服侍一个又老又胖的暴君:“凯瑟琳.霍华德小姐可以成为国王的情妇,但也只是情妇罢了。毕竟您也不希望诺福克公爵的人成为王后,对吧!”   胡安娜王妃没有回答克里维斯的安妮的问题,这让后者有些心虚。   “凯瑟琳小姐是个过于天真浪漫的姑娘,这种女孩既容易讨人喜欢,也容易让人生厌。”胡安娜王妃漫不经心道:“她喜欢珠宝,您就给她珠宝,她喜欢舞会,您就让她跟英俊的贵族们共舞。她喜欢什么,您都像母亲般纵容着她。”   “当一个人的胃口被欲望|撑|大,即便是国王,也会有吃力不讨好的时候。”胡安娜王妃离开前还特意暗示道:“凯瑟琳.霍华德是诺福克公爵的人。”   “所以诺福克公爵得为她承担所有风险,您说是吗?”   克里维斯的安妮在与胡安娜王妃告别后,特意送给每一位侍女一件珠宝。而给凯瑟琳.霍华德的那一件尤为精致,甚至上面还有一颗很难搞到的宝石。   面对王后突如其来的好意,凯瑟琳.霍华德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是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您怕什么?横竖是王后不得宠,所以得多多依靠我才是。”凯瑟琳.霍华德不以为然道:“法兰西宫廷里不还是有王室情妇吗?她们穿着王后的衣服,津贴比王后还高。”   “可是这里是英格兰,而国王陛下也不是弗朗索瓦。”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警告道:“你别忘了王室情妇也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克里维斯的安妮决不是个简单角色,况且她还跟比利时的胡安娜交好。那可是个敢坐海盗船横跨欧洲的狠人,她可是加尔文教的支持者,绝不会对我们有好脸色。”   “行了,她们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女人,只要国王陛下相信我就是了。”凯瑟琳.霍华德索性耍起了小姐脾气,自打她被内定为亨利八世的情妇后,霍华德家的很多人都对她顺从了起来,以至于她都忘了这里是汉普顿宫,而不是霍华德家:“我今天晚上还要见国王陛下,所以您别跟我说话,以免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说罢,凯瑟琳.霍华德甩头离去,丝毫不在意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几乎滴墨的脸色。   而另一边,回到圣詹姆斯宫的胡安娜王妃收到了威廉.都铎的来信,在记下上面的内容后将其放在蜡烛上烧的一干二净。   “殿下,您真的相信王后陛下会站在威尔士亲王那边吗?”胡安娜王妃的首席侍女约翰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瞧着王后陛下急需一个同盟,而我们也该在汉普顿宫里有一个朋友。”   “这种朋友你只能相信她们三分,也许克里维斯的安妮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胡安娜王妃不以为然道:“在她生下王子前,我们还是盟友,只是威廉想要收拾诺福克公爵,所以我们这边也得行动起来。”   “王后陛下会处理凯瑟琳.霍华德,您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够了。”   “可是凯瑟琳.霍华德还毁不了诺福克公爵的根基。”胡安娜王妃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威廉.都铎的信件内容:“女人间的小打小闹还上升不到让国王陛下想要铲除诺福克公爵的地步。那只老狐狸能逃得了被安妮.博林所牵连,自然也能躲得过凯瑟琳.霍华德的宫廷危急。”   “也许我们该从西摩兄弟和德比伯爵那边入手。”胡安娜王妃冲着约翰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安妮.黑斯廷斯找来:“德比伯爵不是一直想向威廉表达忠心吗?这就是他的机会。”   “另外,托马斯.帕尔爵士和安东尼.切克先生曾向威廉推荐了一位绅士,找时间让他的夫人过来一趟。”胡安娜王妃帮助威廉.都铎维持着伦敦的局势,所以希望丈夫的身边能有更多的新教徒,而不是让克伦威尔父子还有帕尔家族,达德利家族三分天下:“我记得那位先生的父亲曾是国王陛下的心腹侍从,想必对宫里的人员也是很熟悉。”   说到这儿,胡安娜王妃又想起了克里维斯的安妮在比武大会后的警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也是时候敲打下佩吉爵士,免得他被诺福克公爵的金子迷得不知道自己的上帝是谁。” 第83章 第 83 章   “殿下, 爱尔兰的巴特勒爵士到了。”在威廉.都铎送走德比伯爵的使者后,佩罗特总管进来行了一礼, 对着威尔士亲王轻轻说道。   “让人端两杯加了丁香和肉豆蔻的热葡萄酒,然后将会议室的壁炉升起来, 好给远道而来的客人驱驱寒。”彼时的英格兰虽然还未到十一月, 但是坐拥雪山的威尔士已经有了寒意,所以骤然进屋还是会因温差而感到浑身蒸腾。   至少在威廉.都铎见到爱尔兰的来客时, 后者的胡子上凝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嘴唇还未被橘色的暖焰染回它原本的颜色。   “殿下。”见到威廉.都铎的那一刻, 巴特勒爵士收回炉火边的双手,冲着威廉.都铎行了个脱帽礼:“见到您真是我无上的荣幸。”   “我也很感谢你能远道而来,亲爱的巴特勒爵士。”威廉.都铎示意巴特勒爵士不必拘礼,然后让人端上葡萄酒。   巴特勒爵士在碰到杯子的那一刻舒缓了紧缩的眉头,然后在三两口热酒下肚后, 脸上也多了些红润之色。   “殿下,我很感激您能重用我这个无名之辈。”巴特勒爵士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王室成员,虽然他在爱尔兰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跟英格兰贵族相比, 便是云泥之别。   彼时的爱尔兰还“穷苦”, “落后”的代名词。   巴特勒爵士在爱尔兰的土地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收入, 直到威廉.都铎成为爱尔兰的代理总督后,他们才因种植土豆和甜菜而在英格兰的对外贸易里有了一席之地。   “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实力的人, 只是没赶上好时候, 而且还极为不幸地遭到了小人的打压。”威廉.都铎先是恭维了巴特勒爵士一句, 然后略带歉意道:“很抱歉谈起你的伤心事,只是我接下来的谈话内容,还要涉及那些让我们感到不愉快的人和事。”   “您无需在意我的感受。”巴特勒爵士的眼神骤然一冷,合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我很感谢上帝没有让我被安妮.博林那个女巫所蛊惑,只是诺福克公爵还有博林一家给予我的耻辱,我至今难忘。”   说罢,巴特勒爵士尤不解恨道:“如今安妮.博林已经顺应上帝的旨意,被打入无尽的地狱之中。然而卑劣至极的诺福克公爵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他跟珍.博林(乔治.博林的遗孀,罗切福德子爵夫人)那个贱人一起,厚颜无耻地抢走了属于我的土地,还有属于我的荣誉。”   “你当然有资格怨恨。”威廉.都铎十分公正道:“托马斯.博林和乔治.博林一死,那块奥蒙德伯爵的领地便不存在任何争议,理应由你来继承。”   “可是这块领地却落到了诺福克公爵的手里。”巴特勒爵士怒火中烧地捶了下扶手,差点打翻了一旁的银酒杯。   “冷静,我亲爱的阁下。怒火可解决不了问题。”威廉.都铎示意佩罗特总管将酒杯拿走。   巴特勒爵士也注意到自己的言行有失,于是歉意道:“殿下,还请您原谅我的失礼之举。若不是小人太过于可恶,我也不会失态至此。”   “爵士,我已经告诉过你,不必在我面前如此拘束。”威廉.都铎阻止了巴特勒爵士的请罪行为,语带惋惜道:“因为我对诺福克公爵的痛恨不亚于你,所以在我面前,没有必要掩饰你的愤怒。”   “殿下,我想我应该明白您为何会来找我。”巴特勒爵士并不笨,甚至觉得威尔士亲王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所以顺势而为道:“只是我远不如您得蒙上帝的宠爱,所以还请您告诉我该怎么去做。”   “你在爱尔兰有很多土地,对吗?”威廉.都铎抿了口葡萄酒,用谈论天气的口吻说道:“等诺福克公爵想要买下爱尔兰的土地时,你得压低价格出售给他。”   “可是殿下,诺福克公爵坐拥英格兰的大片土地,远比三个奥蒙德伯爵起来还要富有。他怎么会看得上爱尔兰的土地?”巴特勒爵士认为威廉.都铎是在开玩笑,但是后者的眼神告诉他并非如此。   “你只管这么做就是了。”威廉.都铎知道尼德兰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商路被打开后,爱尔兰的土地价格会翻倍。   让诺福克公爵先占点便宜也没关系。   横竖在霍华德一家都被关入伦敦塔后,无论是钱还是土地,都会回到他的手里。   “事成之后,你不仅能拿回奥蒙德伯爵的领地,还能获得英格兰的一片良田甚至是一个爵位。”威廉.都铎继续抛饵道:“不过再在诺福克公爵真正倾塌前,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巴特勒爵士沉默地看着威尔士亲王,直到壁炉里的火焰快要熄灭之时,他才缓缓说道:“我听从您的一切吩咐。”   威廉.都铎让佩罗特总管将空掉的酒杯满上,同巴特勒爵士在昏暗的环境中举杯盟誓。   …………   “金钱和土地真是无往不胜的利器。”当佩罗特总管将巴特勒爵士带下去吃饭时,威廉.都铎突然感慨了一句:“只可惜这种不可再生能源得省着点用。”   等巴特勒爵士手中的爱尔兰土地循环到他手里,然后再将霍华德家族的主要成员全都扔进伦敦塔,威廉.都铎便成了英格兰仅次于国王的大地主。   而等亨利八世一死,王室的持有土地不说恢复到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一,但也能保证国家的大部分财产都处于王室的监管之下。   只是……   “伦敦那边有来信吗?”威廉.都铎想起扳倒诺福克公爵还需要胡安娜王妃的帮助,所以摇了摇房铃,叫来一个跑腿的男仆:“这几天换季,别让诺丁汉女伯爵出门。”   “是。”负责传话的男仆沉声道:“王妃殿下的回信还没来,不过德比伯爵已经启程去爱尔兰,说是代替国王陛下去打理某些事情。”   “代替国王陛下?”威廉.都铎顿时来了兴趣:“难道国王陛下还需要一位爱尔兰总督?看来诺福克公爵的侄女没少在床上下功夫。”   男仆一时间没法回话,只是冲了威廉.都铎行了一礼,然后请来威廉.帕尔。   “殿下。”因为理查德.克伦威尔被其父提拔至汉普顿宫,所以威廉.帕尔暂时接替了他的职位,等着第二位威尔士亲王的秘书来减轻他的工作:“伦敦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胡安娜王妃已经跟王后陛下搭上话,而且德比伯爵的母亲也在布莱恩夫人的引荐下,准备来服侍诺丁汉女伯爵。”   “小玛丽还是天真浪漫的年纪,远不必接受如此繁琐的宫廷礼仪。”威廉.都铎随口接道:“我想诺福克公爵也不希望这么好的棋子被浪费在威尔士,而不是胡安娜的身边。”   “是的,胡安娜王妃将德比伯爵的母亲调去了伊丽莎白小姐那儿。”威廉.帕尔很怀疑威尔士亲王是不是被人开了天眼,怎么什么事都预料得一清二楚:“而在那之后,凯瑟琳.霍华德小姐在汉普顿宫里有了自己的独立卧室和佣人。”   说到这儿,威廉.帕尔有些尴尬道:“国王陛下的意思是,凯瑟琳.霍华德小姐的一切待遇都比照曾经的安妮.博林,甚至有人称呼她为英格兰的王室情妇。”   “等她拿到一个爵位再来说这话吧!”威廉.都铎不以为然道:“法兰西的王室情妇最差也能得到一个侯爵之位,可这位凯瑟琳.霍华德小姐得到了什么?总不能让她跟自己的伯父平起平坐吧!还是说,我要让出彭布罗克城堡?”   要知道安妮.博林成为国王的情妇时,亨利八世授予她彭布罗克女侯爵的称号——即便她生前从没住过彭布罗克城堡。   这么看来,亨利八世对于凯瑟琳.霍华德也不过尔尔,至少珠宝衣服都不是硬通货,亨利八世还没那么傻得将土地和贵族封号授予自己的小情人。   “约翰.达德利爵士注意到西摩家最近有些大动作。”威廉.帕尔话题一转道:“国王陛下将爱德华.西摩调去了北方,怕是要对苏格兰动武。”   自打亨利八世拿下了荷兰,他骨子里的好战分子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想一鼓作气地将心腹大患的苏格兰一并拿下。   “这倒真是父亲的作风,只是他哪来的钱去支持一场战争?”威廉.都铎知道英格兰迟早要跟苏格兰开战,但绝不是现在:“荷兰和英格兰都需要缓一缓尼德兰战争的损耗,而犹太人也被西班牙皇帝洗劫的差不多,根本榨不出一点钱。难道我父亲会疯狂地去找美第奇贷款?老天保佑,我可不想跟胡安娜离婚。”   要知道弗朗索瓦国王就是为了偿还战争贷款而让自己的次子被迫娶了凯瑟琳.德.美第奇,只可惜在对方的监护人死后,新教皇保罗三世拒绝付清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嫁妆,直到弗洛伦萨公爵科西莫一世为了跟洛伦齐诺.德.美第奇竞争家主之位,可怜的凯瑟琳.德.美第奇才拿到了她的嫁妆。   “殿下,国王陛下不会拿你的婚姻开玩笑,但是伊丽莎白小姐和约克公爵就不一定了。”威廉.帕尔迟疑道:“如果美第奇家族愿意给英格兰贷款,国王陛下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约克公爵或是伊丽莎白小姐。”   “那他成功了吗?”   “没有,所以西摩兄弟才会主动请缨至英格兰北方。”威廉.帕尔老实回答:“王妃殿下已经找到可靠的人去监视他们,不过她很担心西摩兄弟会狗急跳墙地跟诺福克公爵联手。”   “呵!这一点恰巧是我最不担心的。”威廉.都铎指示道:“你只管告诉胡安娜,让她保住一位名叫弗朗西斯.迪勒姆的平民,剩下的,那位凯瑟琳.霍华德小姐会帮我们做好。”   “诺福克公爵和父亲真是无形间帮了我一个大忙。”   “让西摩兄弟去北方,德比伯爵去爱尔兰。等时机成熟之时,怕是诺福克公爵有一千张嘴也无从辩解。”   “我就不信在通敌叛国的罪名下,霍华德一家能顺利逃脱?” 第84章 第 84 章   自打凯瑟琳.霍华德出现后, 亨利八世顿时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甚至有种浴火重生的感觉。   毫无疑问,年轻美丽的□□是治疗雄风的天然良药, 至少在凯瑟琳.霍华德的床上,亨利八世从未感受到一丝一厘的不适, 每晚都像是躺在云端之上,恍若众神之殿里的宙斯, 搂着属于他的青春女神, 在凯瑟琳.霍华德的鬓角边轻轻吻道:“亲爱的, 你真是一剂治愈我的良药,我因你而获得新生。”   因为克里维斯的安妮并不介意凯瑟琳.霍华德的存在,所以亨利八世近日十分频繁地跟凯瑟琳.霍华德同进同出, 甚至还将自己的一部分衣物放到小情妇的房间里, 彷佛凯瑟琳.霍华德才是亨利八世的妻子。   “陛下,能令您感到开心, 便是我无上的荣幸。”凯瑟琳.霍华德笑容甜美地倚靠在亨利八世的肩头,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呕吐的欲望。她努力想象着自己的枕边人是年轻英俊的贵族,而不是又老又胖, 身带异味的亨利八世。   “陛下,您这次巡游,能不能给予我的近亲一谢谢恩典?我可不想自己的父亲兄弟还要看人脸色过活。” 借着欢好后的余韵未消, 凯瑟琳.霍华德在亨利八世的身边大着胆子说道:“就比如说我哥哥查尔斯, 他可是我父亲的继承人, 但却过得连汉普顿宫里的男仆都不如, 至今都没找到一位门当户对的贤淑妻子。”   “怎么?是我给你的不够多,还是你伯父又要往汉普顿宫里塞人?”亨利八世有以下没一下地顺着凯瑟琳.霍华德的头发,像是在抚摸自己最钟爱的宠物,令凯瑟琳.霍华德无法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记得你大伯父前段时间才将你的堂兄萨里伯爵带进了枢密院,而且你父亲每年还有五百英镑的年金,不是吗?”亨利八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温柔,令凯瑟琳.霍华德产生一种国王很宠溺自己的错觉。   “陛下,你送给我的每一件珠宝都不低于五百英镑,那么点钱能做什么呀!”在被内选为亨利八世的情妇以前,凯瑟琳.霍华德所收过的最贵重的礼物,便是二十英镑左右的中等宝石。对于兰贝斯宫里的秘书而言,这是他们好几个月的收入,但却比不上亨利八世所用过的银酒杯:“况且伯父是伯父,我是我。他们那一脉的霍华德才不像我们这样过得如此落魄。”   凯瑟琳.霍华德从小就很嫉妒自己的表兄妹或是堂兄妹,因为她们都生长于十分富裕的家庭,自幼就过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日子,哪像她们家的孩子,每次都穿着最旧的衣服,在兰贝斯宫里精打细算地活着。   “可是你们都姓霍华德,而且没有你大伯父的帮助,你也不可能入宫。”亨利八世很反感忘恩负义之人,但却对凯瑟琳.霍华德有一种特殊的纵容。盖因亨利八世也是次子,所以能理解凯瑟琳.霍华德在家族里的不受重视:“不过你既然开了这个口,我也不能当作没听见。”   亨利八世故意用逗弄的语气说道:“要不我给你封个爵位,就像我曾经封你表姐为彭布罗克女侯爵那样。”   如果是克里维斯的安妮在这儿,估计会在亨利八世说话的那一刻就跪下请罪。   然而凯瑟琳.霍华德并没有这样的危机感,反倒是为此纠结了一番,最后在诺福克公爵根深蒂固的威严印象下,极不情愿地说道:“您给我爵位干嘛呀?我又不会打理土地,给了也是白搭。”   亨利八世唇边的笑容这才有了点温度,随即用哄骗的语气说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就想给自己的哥哥讨个爵位,然后请您许一位身份高贵的小姐来给我哥哥撑撑场子。”凯瑟琳.霍华德朝着亨利八世伸出一双藕臂,有些费力地拦住情人的脖子:“至于土地嘛!我们家又没钱去买英格兰的土地,也只能在爱尔兰那边碰碰运气。”   凯瑟琳.霍华德记得自己服侍王后时,曾听到胡安娜王妃在跟克里维斯的安妮讨论爱尔兰的粮食出口问题。   因为威尔士亲王修建了爱尔兰的港口,又将美洲的蔬果引入爱尔兰,所以那边因为食物外出而有了不小的贸易收入,再加上威廉.都铎要在爱尔兰修建甜菜糖加工厂,所以凯瑟琳.霍华德将主意打到了那边。   虽然她不懂得外贸一事,但也知道糖是奢侈品,能带来大把大把的英镑。   亨利八世突然想起诺福克公爵近日在爱尔兰的一系列举动,打算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那就让你伯父给你哥哥在爱尔兰买几块地。另外,你不是想给你哥哥找一位身份高贵的淑女吗?现在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大伯父挑中了安格斯伯爵(苏格兰贵族,出生于著名的道格拉斯家族,并且是苏格兰王后玛格丽特.都铎的第二任丈夫,曾与妻子一同为詹姆斯五世摄政)的女儿玛丽.道格拉斯小姐,觉得她是我嫂子的不二人选。”凯瑟琳.霍华德想起安格斯伯爵送来的美丽宝石,特意在亨利八世的面前说着这位苏格兰贵族的好话:“玛丽.道格拉斯小姐也真是可怜,明明有家却不能回。好在您足够仁慈,让玛丽.道格拉斯小姐不必去苏格兰那种贫困至极的地方吃苦。”   “我想着玛丽.道格拉斯小姐要是嫁给了英格兰贵族,您也不必担心安格斯伯爵哪日就会背叛您,不是吗?”   “当然。”亨利八世亲了亲凯瑟琳.霍华德的嘴唇,一脸惊喜道:“玛丽.道格拉斯小姐可是我最重要的外甥女,让她有一段美好的婚姻也是我做舅舅的职责。哦!亲爱的凯瑟琳,你可真是上帝送给我的小天使,总能在不经意间解决我的苦恼。”   说罢,亨利八世翻身欺上凯瑟琳.霍华德的娇美身躯,后者在被一座肉山压倒后,努力掩饰住痛苦的神情,装出带血的愉悦。   ………………我是分割线…………………………   “殿下,王后陛下传来消息,说是诺福克公爵已经上钩了。”圣詹姆斯宫里,约翰娜在拿到探子传来的消息后,赶紧汇报给了胡安娜王妃:“另外,安格斯伯爵也在诺福克公爵的安排下,到英格兰的北部与西摩兄弟会和。”   “……”   “殿下?”约翰娜等了半天都没得到胡安娜王妃的回复,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您是否要跟威尔士亲王通信一二?”   “通信?嗯!当然要通信了。”胡安娜王妃咬了下右手大拇指的指甲,一脸的若有所思道:“还真被他猜中了。”   早在一星期前,威廉.都铎就来信说诺福克公爵会对爱尔兰的土地动心思,甚至有可能撮合安格斯伯爵同霍华德家族联姻,好让霍华德家族得到苏格兰的支持,从而形成一股足以影响国王决断的强大力量。   与之相比,曾经的西摩兄弟不免显得太过于稚嫩,居然在珍.西摩的怀孕黄金期,没有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   “巴特勒爵士的爱尔兰土地转让契约送到没?我记得威廉应该会派人来安排此事。”胡安娜王妃放下手中的账本,上面列举了爱尔兰这一年来的粮食收入。   因为恩里克二世给胡安娜王妃送来了嫁妆的一半,所以胡安娜虽然在英格兰内没有封地,但却靠着二十五万英镑的巨资买下了爱尔兰的大片土地。   亨利八世对此乐见其成,毕竟胡安娜王妃的一切总归会回到他孙子的手里,而且胡安娜王妃买的大都是亨利八世在爱尔兰的土地。   所以在亨利八世的眼里,胡安娜王妃不是在对爱尔兰进行投资,而是在对他这个公公进行示好。   “找几个爱尔兰商人在酒馆内多多宣传他们这一年来的收入,务必要勾的诺福克公爵加大对爱尔兰土地的购入。”胡安娜王妃并不担心诺福克公爵会打上她的主意,毕竟亨利八世也是要脸的,并不会让诺福克公爵去侵占儿媳妇的财产。   况且授意于威廉.都铎的巴特勒爵士,也不会轻而易举地就让诺福克公爵占尽了便宜。   因为气候和人才的限制,爱尔兰的土地并不肥沃,也就是在威廉.都铎花巨资修建了灌溉系统后,农民腰包才渐渐丰厚起来。   然而爱尔兰到底不像威尔士那般,坐拥了一个雪山的优势,所以威廉.都铎花了同样的钱,也只在爱尔兰修建了不到威尔士三分之二的灌溉农田。   巴特勒爵士卖给诺福克公爵的土地,自然是那些没有灌溉到的废田。   他表面上怒意十足地用极低的价格出售了爱尔兰的西边土地,然后在心里疯狂地嘲笑诺福克公爵的愚蠢与贪婪,顺带还放出了他被诺福克公爵强征土地的新闻,摆出一副受气十足,令人不忍的架势。   “诺福克公爵也是飞扬跋扈惯了。就是这几个月的功夫,他已经往宫里和王室议会里安插了多少霍华德家的成员?国王陛下怕是跟我们一样,放长线钓大雨,看有几个蠢货愿意上钩。”胡安娜王妃说罢,还不忘嘱咐道:“记得跟塞西尔爵士保持密切交流,他们家在诺森伯兰郡的根基不亚于珀西家族,用来监使西摩兄弟是再好不过的。”   胡安娜王妃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亨利八世没有将北边的兵力全都交给西摩兄弟。   这么看来,国王陛下最信任的还是萨福克公爵,只是后者的年纪也到了难上战场的地步,估计国王陛下会在两年内选出萨福克公爵的替代者,好让英格兰海军和南边的驻军不至于群龙无首。 第85章 第 85 章   伦敦的天气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   一连数日的细雨令汉普顿宫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使得所有人都觉得喉咙管里似乎卡着一口痰, 颇有种不上不下, 不进不出的胸闷之感, 以至于克里维斯的安妮产生一种她还在老家的错觉。   “陛下, 佩吉爵士已经安排好了巡游的各项事宜,想问问您是否要过目一二。”夏洛特端着盛信的银盘子进来时,发现下克里维斯的安妮正打量着玻璃窗户上的水珠。   她在雾气的镜面上写下一连串的模糊字体。   从夏洛特的角度,能看见玻璃上反射出女主人的冰冷轮廓。   “拿下去吧!”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是那副轻柔到无以复加的语气:“反正国王陛下也不会问我巡游时想干什么,这种走过程的事情又什么好过目的。”   “陛下。”夏洛特放下手里的托盘, 颇有些不忍道:“您又何必跟自己动气呢?”   虽然她们已经默认了凯瑟琳.霍华德为国王的情妇,但是当亨利八世真的沉溺于年轻美艳的肉|体时,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流言碎语的攻击。   算算日子, 亨利八世已经连续一周都未曾与克里维斯的安妮同房, 这让王后的威胁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   更让克里维斯的安妮感到心烦意乱的是, 那个被国王所宠爱的娇美人儿已经蠢笨到了新的境界, 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的技能。   身为王后, 克里维斯的安妮能够容忍国王赠送昂贵的礼物给情妇,也乐于见到凯瑟琳.霍华德代替自己去满足亨利八世的欲望。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看着凯瑟琳.霍华德在她面前招摇过市,耀武扬威。   让凯瑟琳.霍华德搬进独立的房间也就罢了,允许凯瑟琳.霍华德有侍女服侍她也忍了。   可是亨利八世千不该万不该地让凯瑟琳.霍华德与她一同出现在公众场合之中, 甚至允许凯瑟琳.霍华德只比克里维斯的安妮洛后半步,或是在宴会之上也有一席靠近国王的尊贵位子。   “我真是全欧洲最窝囊的王后。”克里维斯的安妮瞧见夏洛特露出担忧之色, 于是自嘲地笑了笑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 至少国王陛下不会允许凯瑟琳.霍华德在脱了侍女的衣服后, 还要抢走我的王冠。”   “其实您也可以趁机向国王陛下拿到好处。”夏洛特给克里维斯的安妮在腿上盖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压低声音道:“您要是不喜欢汉普顿宫里的目光,完全可以像曾经的凯瑟琳王后那样,搬到里士满宫居住。横竖国王陛下也不会与您离婚,您又何必在这里委屈自己?”   克里维斯的安妮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您可以在巡游之前闭门装病,等巡游过后,就可以借着国王陛下的恩典搬去里士满宫。”夏洛特不愧是务实的日耳曼人,直接挑出最有利的选择:“国王陛下又不是聋子,总会听见汉普顿宫里的风言风语。眼下正是秋收之末,英格兰的甜菜糖,羊毛,还有土豆等农作物很快就会运到尼德兰进行二次加工,然后借着洛林公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大道,输送到奥斯曼帝国或是更东边的俄罗斯沙皇国,所以这正是国王陛下对您最宽容仁慈的时候。”   “只要您先装个病,然后在与胡安娜王妃通个气。国王陛下总会怜惜起您所遭受的不公待遇,然后看在施马尔卡尔联盟的份上,给您一些霍华德小姐无法得到补偿。”   “比如说里士满的宫殿,或是南边的大片土地。”夏洛特微笑道:“英格兰国王可是欧洲最富有的男人之一,总不会在这方面吝啬于您。”   “这些我都得好好想想。”克里维斯的安妮虽然生气于亨利八世不停地纵容凯瑟琳.霍华德去打她的颜面,但是从现实的角度出发,她可比弗朗索瓦国王的两任王后都过得舒坦的多。   无论是法兰西的克洛德还是奥地利的埃利诺,都比自嘲是“窝囊王后”的克里维斯的安妮过得还要憋屈。   当然,像胡安娜王妃那样的天选之女终究是万中无一的特例。   而对于克里维斯的安妮而言,只要自己过得顺心,被嘲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些人也无法当着她的面嘴碎。   至于凯瑟琳.霍华德在她走后会不会越发地飞扬跋扈,那都是威尔士亲王夫妇该操心的事情。   “你等会儿去请一下宫廷医生,就说我有些气候不服,让他过来给我放一次血。”克里维斯的安妮很快便定了主意。   而就在这时,汉普顿宫的走道里传来银铃般的娇笑声。   换上法式衣裙的凯瑟琳.霍华德被亨利八世半抱半拉在怀里,纤细的小腿因为亨利八世时不时地将她放下,而被国王身上的装饰打得青青紫紫的。   跟在后面的托马斯.卡尔佩珀见状,不免对凯瑟琳.霍华德心生了几分怜爱之情。   因为亨利八世一直都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再加上克里维斯的安妮又是以端庄出名的日耳曼公主,所以亨利八世也只得将自己无从宣泄的表现欲望施加在凯瑟琳.霍华德的身上。   正所谓命运的礼物都有着相应的价格。   凯瑟琳.霍华德不仅有着让亨利八世为之冲动的美貌,并且还兼具了安妮.博林的大胆与珍.西摩的顺从。再加上她并不是个聪明的女孩,所以亨利八世能尽情享受她的青春可人,而不必像面对安妮.博林那般,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我是分割线……………………   启程巡游的那天,胡安娜王妃站在国王夫妇的身后,偷瞄着这对古怪的王室夫妇。   经过两次的放血治疗,克里维斯的安妮比刚来英格兰时憔悴了不少,甚至连面容都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一些。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凯瑟琳.霍华德小姐。   服侍过四任王后的佩吉爵士都认为凯瑟琳.霍华德远比亨利八世的任何一位王后都要得宠。   仅是这一个月的功夫,亨利八世就赠予她超过三万英镑的首饰。   甚至有一个星期里,凯瑟琳.霍华德每天都能得到一件价值过千的首饰,这让胡安娜王妃的侍女都瞠目结舌道:“英格兰国王这是要效仿您的舅舅吗?”   “效仿我的舅舅?”胡安娜王妃想起弗朗索瓦国王的做派,忍不住失笑道:“亨利国王可比弗朗索瓦国王要爱面子的多,他才做不出要回情人的首饰以填充军费的举动。”   “那您觉得威尔士亲王也会有这一天吗?”约翰娜到底是从小服侍着胡安娜王妃的心腹,所以说话也比别人大胆了许多:“威尔士亲王到底是英格兰国王的儿子,而且他身上有一部分不羁的法国血统。”   “我倒不认为威廉会去找情妇。”胡安娜王妃略略思考了一番,随即十分肯定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养情妇这种耗钱又耗心力的事情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您真是这么想的吗?”约翰娜十分怀疑道:“威尔士亲王继承了他西班牙祖先的好容貌,希望您别像国王陛下最不愿意看到的那样,轻而易举地陷入了爱情。”   约翰娜口中的国王陛下不是英格兰的亨利八世,而是胡安娜王妃的父亲恩里克二世。   面对侍女的警告,胡安娜王妃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你认为我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吗?”   约翰娜摇了摇头,差点失笑出声,但还是保佑善意地警告道:“我希望您的下场能好过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   “虽然阿拉贡的凯瑟琳有着让人惊叹的美德,但是她的父亲和外甥都是彻彻底底的混蛋。”   国王的巡游之船华丽的像是埃及艳后的黄金船,用轻薄的纱帐将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们同岸边的平民相隔绝开,恍若摩西分开红海一般,直接将伦敦人划到了两个对立的世界。   胡安娜王妃抬起幔帐的一角,发现岸边的人们都用无比空洞的眼神看着缓缓飘过的巡游船,仿佛他们并不是活生生的人类,而是用稻草扎起的粗糙人偶。   “这是乌托邦里永远不会出现的景象。”托马斯.克伦威尔突然走到胡安娜王妃的身边,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理想主义者永远不会是英格兰的真正主人,所以宗教改革势必要进行到底。”   “我以为你很讨厌托马斯.莫尔先生。”胡安娜王妃看着这个英格兰新教派里的权臣,若有所思道:“《乌托邦》是一部很棒的作品,但是并不适合英格兰,也不适合任何一个新教国家。”   “你想彻底地铲除诺福克一系,对吗?”胡安娜王妃试探道:“可是这并不符合你一贯的谨慎作风,所以我想知道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你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托马斯.克伦威尔并没有直接回答胡安娜王妃的问题,而是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   胡安娜王妃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有一团微微发黑的污血。   “萨福克公爵已经老了,而我也时日无多。”托马斯.克伦威尔直到胡安娜王妃并不喜欢自己,毕竟他对威尔士亲王的影响太大,所以胡安娜王妃担心他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   “倘若我们都走了,以威尔士亲王的能力,还不足以对抗诺福克公爵。”托马斯.克伦威尔说着又咳嗽了一声,掏出鼻烟壶强打精神道:“威尔士亲王或许能对抗西摩兄弟,但是诺福克公爵到底是英格兰的老牌贵族,而最强大的珀西家也是天主教信仰,所以我很担心萨福克公爵跟我一走,威尔士亲王将不得不面对诺福克公爵和珀西家的联手,甚至苏格兰和西摩兄弟也会趁机发难。”   “先生,我很感谢您对我丈夫的支持,但是您应该清楚,诺福克公爵的势力可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就能连根拔起的,对吗?”言下之意就是让托马斯.克伦威尔出点力,别只说不做。   “关于这一点,还得看你去怎么帮助威尔士亲王。”托马斯.克伦威尔偷偷交给胡安娜王妃一枚戒指,上面刻着“莫尔”的家族姓氏:“虽然我们是新教徒,但是托马斯.莫尔的女儿会帮助你。”   “另外,苏格兰的莫里伯爵已经偷偷皈依了新教。”   “人都是有野心的,如果玛丽.吉.德斯没有给詹姆斯五世生下一位继承人,那你和威尔士亲王便有可乘之机。”   “即便你们想借着苏格兰去宣判诺福克公爵的死刑,也得保证英格兰和苏格兰真正开战前,我们已经分裂了苏格兰的力量。”托马斯.克伦威尔死死盯着胡安娜王妃的眼睛,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 第86章 第 86 章   按照惯例, 萨福克公爵的宅邸永远是国王巡游的第一站。   自打亨利八世登基以来, 无论国王的寝宫里上躺着谁, 身旁重用着谁, 目光注视着谁, 萨福克公爵都是前三者拼劲一生都取代不了的人。然而时光并没有在优待他无与伦比的君宠之外, 还斥退了他身上的苍老痕迹。   萨福克公爵比亨利八世还大了五岁,即便养尊处优的生活和年轻漂亮的妻子让他看上去比同龄人,乃至亨利八世都年轻了不少,但是陈年旧伤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侵蚀了他的生命力与精力。   当亨利八世抵达萨福克郡的韦斯索普大宅时, 萨福克公爵和他的第四任妻子已经等候在门口。   “陛下。”萨福克公爵首先对着亨利八世行了一礼,然后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上前见过国王。   因为萨福克公爵的前三任妻子都没有留下男性继承人,所以当凯瑟琳.威洛比接连生下儿子后,萨福克公爵犹如当年的亨利八世亨利八世般松了口气。然而则口气还没吐匀, 萨福克公爵便想到一件非常扎心的事——他在跟凯瑟琳.威洛比成婚前,曾在威尔士亲王的提一下, 与亨利八世达成了协议。   那就是萨福克一系的财产与爵位都将归于他和第三任妻子的两个女儿。   而在埃利诺.布兰登去世后,属于她的那一份便自动转交给了诺丁汉女伯爵,在后者成年前将有威尔士亲王代为打理。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 如果财产和爵位不属于自己的儿子,那么萨福克公爵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就像天主教双王打下的江山都归了哈布斯堡家族。   “威尔士亲王什么时候抵达?”胡安娜王妃当然能在韦斯索普大宅里有一个较好的房间, 甚至萨福克公爵也已经默认了威尔士亲王曾住过的套房就是胡安娜王妃的落脚之地:“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应该要卖给萨福克公爵一个面子。”   抛开萨福克公爵曾对威尔士亲王的姑母所做出的渣行不谈, 他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威廉.都铎的安全, 甚至对英格兰的功绩也是无法抹杀的。   也正因此, 威廉.都铎才会在一定程度上放过萨福克公爵。   但是这显然不能让萨福克公爵和凯瑟琳.威洛比感到安心。   “亲王殿下应该会在晚宴前抵达,不过我刚才瞧见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凯瑟琳.威洛比的称号)给王后陛下和凯瑟琳.霍华德小姐都送了礼,八成是要在继承权上动脑经。”约翰娜在给胡安娜王妃整理行头时,曾如此说道:“多塞特侯爵夫妇至始至终都没跟萨福克公爵夫妇说上一句话,而托马斯.克伦威尔先生和约翰.达德利先生也跟萨福克公爵进行了私下交流,八成是萨福克公爵希望他们能在国王陛下和威尔士亲王面前多多美言。”   “哎!萨福克公爵都是这把年纪了,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光是多塞特侯爵夫人就能把两个继弟和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给折腾至死。”胡安娜王妃不以为然道:“虽然我丈夫的表姐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蠢货,但是她够识趣,同玛丽公主的关系也还不错。要是萨福克公爵一死,只要多塞特侯爵夫人不折腾出人命,威廉也不会介意她对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做些什么,顶多是嘴上警告几句罢了。”   毕竟威廉.都铎从小是由他姑母看护长大的,而萨福克公爵对于几个女儿的态度堪比历史上的亨利八世,所以胡安娜王妃才会理解威廉.都铎为什么要让亨利八世来监护两个表姐妹,然后将诺丁汉女伯爵亲自带在身边。   “你等会请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过来一趟,说是我愿意帮她在威尔士亲王的面前求情。”胡安娜王妃突然说道:“她要是够聪明就该依靠于我,毕竟王后陛下是个聪明人,绝不会掺和王室纠纷。即便最后上位的是约克公爵乃至别人,她也是被优待的那个。”   “等等,您怎么突然想这么做?”约翰娜十分紧张道:“可是这来一来,您绝对会跟多塞特侯爵夫人撕破脸皮。”   “可问题是,萨福克公爵已经到了临终一搏的程度,倘若我们不退一步,他们很有可能狗急跳墙地跟诺福克公爵联手。”胡安娜王妃提醒道:“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不是给凯瑟琳.霍华德也送了礼吗?天知道这是她的意思,还是萨福克公爵的意思。”   “倘若是她的意思,那么诺福克公爵便有了一条策反萨福克公爵的路子。”   “而若是萨福克公爵的意思……   “那我们就得注意一下对方的态度,防止哪天我被反将一军。”突然进来的威廉.都铎接过胡安娜王妃的话头,示意约翰娜不必行礼:“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即便我父亲随口问起此事,萨福克公爵也能说是妻子的擅自举动,他根本不知道此事。”   “看你这样子,八成是见过多塞特侯爵夫人了,对吧!”胡安娜王妃猜测道:“她没有把你狠狠地骂一顿吗?”   “准确说,她是把我和萨福克公爵都骂了一顿。”威廉.都铎揉了揉太阳穴,十分疲惫道:“萨福克公爵不是蠢货,自然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所以明白光是说动我还不够,得让多塞特侯爵夫人亲口放弃一切。”   “哦!那国王陛下是怎么说的?”胡安娜王妃将威廉.都铎扶到躺椅上,以便他能得到更好的休息:“你和萨福克公爵都不是能作主的人,关键是国王陛下要答应这一切。”   “那你觉得我父亲会答应吗?”威廉.都铎直视着胡安娜王妃的眼睛,十分认真道:“你应该和我想得一样。”   “当然。”胡安娜王妃觉得她跟威廉.都铎在人情世故上十分默契:“国王陛下是绝不可能让萨福克公爵轻易得逞的。”   “可这又是为什么?”约翰娜一头雾水道:“萨福克公爵不是他最信赖的人吗?”   “最信赖的人又不代表是最宠爱的人。”威廉.都铎轻描淡写道:“爵位可是有限资源,要是留给了萨福克公爵的儿子,我那个私生子弟弟约翰.佩罗特可就没爵位拿了。”   “我父亲让约翰.佩罗特的继父来给我当威尔士总管,又将小玛丽送给我抚养,不就是为了让约翰.佩罗特能获得王位继承权吗?”威廉.都铎知道胡安娜王妃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直接坦白道:“即便拿不到王位继承权,给个公爵的爵位也是好的。”   “只要抹掉了两个小儿子的继承权,再以白王后一系为由,直接剥夺了多塞特侯爵夫妇的继承权,那么萨福克公爵的爵位便属于小玛丽和她未来的丈夫。”胡安娜王妃忍不住感叹亨利八世在给儿子铺路上真是用心良苦,环环相扣:“想必萨福克公爵也是出于这一缘由,才会绕弯子去跟你,还有多塞特侯爵夫人进行谈判。”   “那你说我该怎么说服多塞特侯爵夫人。”赶了半天路后,又被多塞特侯爵夫人喷了一顿的威廉.都铎十分疲惫道:“我没法慷他人之慨,也不愿萨福克公爵倒向诺福克一系,所以你帮我拿个主意。”   “我?”   “在很多事情上,男人有男人的解决方法,女人也有女人的谋略。”威廉.都铎还想在晚宴前小憩一会儿,所以含糊不清道:“只要不牵扯到爵位,钱和土地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   “萨福克公爵也不会把事情做绝,所以只要多塞特侯爵夫人表个态,剩下的便是萨福克公爵和父亲的谈判。”   胡安娜王妃注视着威廉.都铎的睡颜,让约翰娜给他盖了条毯子,又命令男仆将威廉.都铎的宴会外套准备好。   “殿下,您还要跟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见面吗?”约翰娜小声问道。   “当然。”胡安娜王妃十分肯定道:“他既然都拜托我了,我总得帮他想个法子吧!”   “与其劝说多塞特侯爵夫人,还不如从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那边入手。”   “毕竟真到了退步的那一刻,肯定是所有人都得退一步,谁也别想例外。”   ………………我是分割线………………   韦斯索普大宅的奢华程度不亚于诺福克公爵的阿伦代尔城堡,里头的很多东西都是前任萨福克公爵夫人从法兰西王宫里带回的奢侈品,所以在烛光的映衬下,一切都耀眼得让人难以忘怀。   即便凯瑟琳.霍华德已经习惯了汉普顿宫里的顶级奢华,但是这样的私人住宅还是让她忍不住想入非非。   “要是我也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宅邸就好了。”凯瑟琳.霍华德抚摸着墙上的挂毯,脸上满是羡慕的神色:“不必寄人篱下,也不用跟室友发生争吵。”   “一栋只属于我的,任何人都夺不走的宅邸。”凯瑟琳.霍华德的纤细手指在粗糙的羊毛间穿过,并没有注意到她即将撞上一旁的装饰花瓶。   “女士。”   凯瑟琳.霍华德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所惊醒。   她有些慌乱地侧头一看,只见一位容貌陌生,衣着华贵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示意她看向身侧。   凯瑟琳.霍华德这才注意到自己差点撞上了走道里的装饰花瓶,于是颇有些窘迫道:“阁下,感谢您的提醒,不然我真的要在萨福克公爵的宅邸里出丑了。”   说罢,凯瑟琳.霍华德忍不住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发现对方的年纪跟自己相差无几,面容俊秀而矜贵,绝对不是普通贵族家的孩子。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女士你也最好别在走道里多耽搁。”少年并不想跟凯瑟琳.霍华德多交流,只是彬彬有礼地提醒了一句,便带着自己的男仆离开了凯瑟琳.霍华德的视线。   但是很快,他们便在宴会上重逢。   并且凯瑟琳.霍华德还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和身份——威廉.都铎,亨利八世的长子兼继承人。 第87章 第 87 章   当凯瑟琳.霍华德还只是兰贝斯宫里的小女孩时, 她和那些个被老公爵夫人所收养的女孩们大都住在一间上锁的女生宿舍里, 平日能接触到的异性除了老公爵夫人的秘书, 便是一些毛手毛脚的男仆。   因为被收养的女孩大都是落魄贵族家的幼女或是私生女,所以老公爵夫人对于她们的教养问题并不怎么在意, 甚至一连几个月都不会去看一下女孩们的生长情况。久而久之,在这种极度放任的环境里,那些个还未等到盛开之际的花骨朵便在不怀好意的目光下, 迎来了过早的开放。   当凯瑟琳.霍华德第一次产生“性”意识时, 她只有十二岁。于半夜之际, 被隔壁室友的动静所惊醒。   在兰贝斯宫里, 老公爵夫人的秘书们都能搞到一把女生宿舍的钥匙。他们与那些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就像是部分交叠的垂直对立面, 前者依附着老公爵夫人的宠爱而赚取生存之资,后者依附着屈指可数的异性来满足自己对外界的好奇。   凯瑟琳.霍华德至今都记得她在十二岁夜晚里所经历的一切。   在朦胧的月光下, 女孩刚刚发育的身体完美无瑕如白璧的维纳斯, 但却远远称不上丰满且具有诱惑力。   然而在如此醒目的缺陷下, 这具身体仍旧美得像件艺术品。   只是在凯瑟琳.霍华德还没来得及欣赏这遗憾之美, 维纳斯便被丑陋的潘神所玷污,只留下一条锁链般的蓝宝石项链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惊悚的弧度。   自那之后, 凯瑟琳.霍华德便长大了许多,甚至不到一两年的功夫,她也成了月光下的残缺维纳斯。   老公爵夫人的秘书们总会在心情甚好之际,给女孩们带来一本本封皮老旧的骑士小说。   这种用来蛊惑闺阁少女的东西并不具备很高的文学修养, 甚至因为某些意识问题, 而被主流社会所封杀, 所以那些个暗自流通的版本都只是小作坊产品。   里面不仅错字连篇,语法混乱,甚至连排版都看得让人很是难受。   但即便如此,在这些娱乐活动少的可怜的少女眼中,这几本骑士小说便是她们爱情三观的全部。   ………………   ……   “凯瑟琳小姐,凯瑟琳小姐。”一道温和的女声将陷入回忆之中的凯瑟琳.霍华德所惊醒。   这位得蒙圣宠的年轻侍女陡然一个激灵,发现胡安娜王妃正无比关切地看着自己,眉目间满是动人的高贵:“你是否觉得有些不舒服?还是说,您有事要找国王陛下?”   胡安娜王妃的声音不大,但是上首的座位并没有太大的间隙,所以几个主要宾客还是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亨利八世见状,得意之余,不免感到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将凯瑟琳.霍华德拥入怀中。   克里维斯的安妮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并没有对此妄加猜测。   威廉.都铎则是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凯瑟琳.霍华德,猜测她是不是已经跟托马斯.卡尔佩珀勾搭上,所以才会露出如此失态的神色。   “陛下,要不让凯瑟琳小姐先下去休息?她怕是太久没出远门,所以容易累着。”克里维斯的安妮刚刚说动了亨利八世让她搬去里士满宫居住,所以不妨在国王面前彰显自己的大度。   “既然如此,那就让凯瑟琳小姐先下去休息吧!”亨利八世用赞许的眼神瞧了眼端庄无比的王后,感叹正统公主就是正统公主,从不会表现出与其身份不符的木讷或是小家子气。   凯瑟琳.霍华德还想多看一会威尔士亲王,但是此情此景下,她也不得不低头离席,在自己的房间内等着亨利八世的到来。   如坐针毡。   目睹一切的约翰娜有些担忧地看着若无其事的女主人,发现对方拿杯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以至于蹦起的血管如蛛网般密集可怖。   宴会过后的当天晚上,威廉.都铎发现胡安娜王妃的态度有些奇怪。   虽然他们已经是夫妻,但是在胡安娜王妃真正成年以前,威廉.都铎都只是跟妻子盖着被子纯聊天,或是两人躺在一间房的不同卧室里。   然而威尔士亲王在韦斯索普大宅的旧居里并没有第二张床,所以威廉.都铎和胡安娜王妃还是得同床共枕地防止自己被挤下去。   “凯瑟琳.霍华德小姐在宴会上一直都在看你。”胡安娜王妃侧头瞄了眼威廉.都铎,发现他正盯着幔帐顶发呆:“你是不是跟凯瑟琳.霍华德小姐有什么私下交流?还是说,你认为自己能策反对方?”   “我对不聪明的敌方女性没有任何欲望。”威廉.都铎知道胡安娜王妃在担心什么。毕竟他的阅历要是比不上土生土长的16世纪少女,那他也别去争王位了,直接回威尔士种田吧!   “我只有两个妻子,一个是你,一个是英格兰。”威廉.都铎也不会说什么情话,因为对于胡安娜王妃而言,情话是最没用的语言。   “你的另一个妻子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比利时和佛兰德斯。”或许是出于自己的领地被人冒犯的愤怒,胡安娜王妃难得不冷静地反驳了一句。然后自觉丢丑地侧过身,不去理会威廉.都铎的反应。   “所以你永远不必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别人所取代。”威廉.都铎给胡安娜王妃掖了掖被子,防止她背后着凉:“我不会让你重蹈我母亲或是我继母的命运。”   “而我也不会让我的任何一个孩子背负上私生子的命运。”   胡安娜王妃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到下半夜,直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她才小心翼翼地翻身看了眼,结果对上一双被染成墨色的眼睛。   “晚安,我亲爱的。”威廉.都铎在胡安娜王妃的额前吻了吻,然后背对着她侧躺好。   “巡游一结束我便回威尔士,在诺福克一系真正倒下前,我都不会跟凯瑟琳.霍华德有任何纠葛。”   “说到并不代表什么,做到才是最重要的。”胡安娜王妃背对着威廉.都铎躺好,但却没有像刚才那样,保持着随时都会掉下去的距离。   ………………   ……   “威廉,你的欲望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君王亦凡人,而人是因欲望而离开了伊甸园。”   “……硬要说的话,是想青史留名吧!”   “得到君权的幸运儿有很多,但是能留下丰功伟绩的却寥寥无几。”   “我希望百年以后,当我成为历史上的威廉三世时,能与那位征服者威廉站在同一高度上,而不是像默默无名的威廉二世那般,永远屈居于先人的荣光之背后。”   “……威廉,你会成为伟大的威廉三世,但我却不会是佛兰德斯的玛蒂尔达。”胡安娜王妃冷静道:“我会成为伟大的女王,而不仅仅是国王之妻。”   对于胡安娜王妃的宣言,威廉.都铎并没有回话,而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韦斯索普大宅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睡个好觉。   身为萨福克公爵的最后一任妻子,若不是亨利八世要巡游至此,凯瑟琳.威洛比根本进不了韦斯索普大宅的铁门。   经过一天的劳累,凯瑟琳.威洛比和萨福克公爵都对着壁炉久久无言。   面对娇妻的沉默,萨福克公爵半是心虚,半是讨好道:“你知道我对你的爱意远胜于前三任妻子,所以你放心,只要我还在的一天,就不许任何人欺辱你们母子。”   “你在的时候当然不会有人欺辱我们,可是你死后呢?”凯瑟琳.威洛比一想到这些年受得委屈,尤其是她那不上不下,尴尴尬尬的身份,便忍不住哭泣道:“我儿子什么都没有,你是想让我们母子在你死后任人践踏,不得好死吗?查尔斯,别忘了当初是你把我诱拐上床的。如果不是你的自私,我和埃利诺还有弗朗西丝也不会走到那一步。我本可以带着我父母的财产与爵位,到乡下当个悠闲的淑女。”   平心而论,在凯瑟琳.威洛比和萨福克公爵真正搞上以前,玛丽长公主不说待她如亲女,但也称得上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盖因凯瑟琳.威洛比的父母也曾是宫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加上她的家族虽然只是个男爵,但却传承了十二代,也称得上是底蕴深厚,根基牢固。   若不是凯瑟琳.威洛比的背景较好,父母又跟玛丽长公主是旧识,也轮不到她成为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准嫂子。   萨福克公爵承认是自己的欲望毁了凯瑟琳.威洛比的一生,但却不想放过他今生最爱的女人。   然而他们再怎么纠缠不清,也不得不考虑两个儿子的未来。   眼下的凯瑟琳.威洛比只有二十岁,别说是在萨福克公爵死后保住他们的儿子,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过三十岁。   要知道多塞特侯爵夫人对她的恨意几乎是昭然若是,而亨利八世也不可能不偏向自己的外甥女和亲孙女,所以凯瑟琳.威洛比这几天急得差点带着两个儿子从楼顶一跃而下。   萨福克公爵见状也是很不好受,只能在威尔士亲王和亨利八世的面前卖一波老脸,看能不能为凯瑟琳.威洛比母子争取到什么。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   亨利八世可是个冷酷无情的君王。   凯瑟琳.威洛比母子的死活关亨利八世什么事?他可是等着将萨福克公爵的爵位授予自己的私生子啊!   “也许,也许我们可以抢别人的。”凯瑟琳.威洛比想到胡安娜王妃与她说过事情,几乎是赤红着一双泪目,咬牙切齿道:“只要诺福克公爵倒了,就可以挤出两个爵位。”   “即便拿不到诺福克公爵之位,我们的亨利也有个足以撑门面的萨里伯爵之位。”   说到这儿,凯瑟琳.威洛比看向叹息中的丈夫,几乎是哀求道:“查尔斯,你会帮我的,对吧!”   “你一定会帮我们的儿子。”   眼下的萨福克公爵无法拒绝妻子的请求,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期待那位同样不久于人世的掌玺大臣能够在诺福克公爵的陨落上发挥十二万分的功力,好让萨福克公爵有机会在临终前拼命一把,让亨利八世看在他一生尽忠的份上,多多照顾凯瑟琳.威洛比母子。 第88章 第 88 章   胡安娜王妃的社交手段远胜于她的丈夫和婆婆。   只是一天的功夫, 多塞特侯爵夫人和凯瑟琳.威洛比就在胡安娜王妃的安排下握手言和。至少在表面上, 这二人能摆出一副让萨福克公爵感到安心的样子。   威廉.都铎很好奇胡安娜王妃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达成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此, 胡安娜王妃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但是萨福克公爵却给威尔士亲王夫妇送上了一份大礼。   “到底是能风光至今的老狐狸,要是西摩兄弟和加德纳主教都有他这份自知之明,我也不会下此狠手。”威廉.都铎清着萨福克公爵送来的牛皮纸,将其中一份递给胡安娜王妃:“你的辛苦费。”   胡安娜王妃接过一看,忍不住瞠目结舌道:“难怪有人说萨福克公爵是英格兰的吉斯公爵, 想必他在宗教改革里,也没少拿天主教同盟的好处。”   “准确说,他和加德纳主教打着复兴天主教的旗帜,背地里赚着修道院的钱。”威廉.都铎将东西收好放进带锁的箱子里,冲着胡安娜王妃懒懒道:“你瞧,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信仰也是可以被贩卖的。再不成, 就让赎罪卷箱里想起金币的碰撞声。”   “除了土地,我想萨福克公爵还给了你无法用金钱估量的东西。”胡安娜王妃饶有兴趣道:“萨福克公爵那么多年的经营, 总不会就几块土地的收入。”   “英格兰海军和东边的驻军势力算吗?”威廉.都铎十分感概道:“用领兵打仗几十年的势力来换取少妻幼子的后半生安稳。你说他这是用情至深呢?还是冷酷无情?”   “甭管怎样,对你有利就够了。”胡安娜王妃对于凯瑟琳.威洛比并不讨厌,也不喜欢。毕竟她又不认识威廉.都铎的姑母, 所以带不进多塞特侯爵夫人的感受:“事成之后, 我会让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成为我的侍女长, 至于多塞特侯爵夫人那边, 看在你和你姐姐的份上,估计王后陛下会接纳她。”   “王后陛下?”   “嗯!多塞特侯爵夫人写信给玛丽公主告我的状。你不会真的以为她跟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彻底地握手言和了吧!”胡安娜王妃满脸讥讽道:“她只学到了萨福克公爵的处事皮毛,不过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所以我不跟她计较。”   眼下的玛丽公主正忙着过自己的家庭生活,哪有心思去管英格兰的破事。   况且玛丽公主又不是没脑子的人,胡安娜王妃是她的弟媳妇,又帮威廉.都铎打理着伦敦的人情交往。玛丽公主除非是疯了,才会替多塞特侯爵夫人去跟胡安娜王妃作对。不过身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玛丽公主还是会帮多塞特侯爵夫人在威廉.都铎的面前说几句好话。   怎么也给回报一下玛丽长公主的恩情。   “我会跟玛丽说一下多塞特侯爵夫人的事情。另外,多塞特侯爵夫人不是一直想给她的丈夫在枢密院里谋个职位吗?你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让她去跟萨福克公爵想想法子。”   “老天啊!你可真够坏的。”胡安娜王妃半是娇嗔,半是无语道:“将费力不讨好的活计抛给别人,你自己倒是赚了一身的美名。”   “可这美名哪有那么好赚。”威廉.都铎不以为然道:“我们也是在刀尖上起舞,另外……”   威廉.都铎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殿下,尼德兰那边有来信。”约翰娜不知道威廉.都铎和胡安娜王妃在里面讨论什么,不过对于她们而言,不经常见面的威尔士亲王夫妇还是多点相处时间的好。   “进来。”胡安娜王妃与威廉.都铎相视了一眼,知道在这个时间点上送来的信件决不是普通货色。   约翰娜低着头将信件送到胡安娜王妃的手边,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威尔士亲王的面颊。   “怎么样了?”因为威廉.都铎并没有兴趣去翻胡安娜王妃的家信,所以在后者将来信烧成灰后,才问了一句。   “西班牙和法兰西又要打仗了。”胡安娜王妃满脸严肃道:“运输北美黄金的商船一周前抵达西班牙,所以查理五世暂时摆脱了债务困扰,怕是要收回他所丢失的尼德兰。”   “这是不可能的。”威廉.都铎知道查理五世有多反对他和胡安娜王妃的联合,甚至公然宣称自己遭受了英格兰表弟的背叛,这让威廉.都铎感到十分的不爽。毕竟抛开亲戚关系不谈,他又不是被查理五世所掌控的丹麦公主,所以对方的这种颐指气使让他很是恼火。   “法兰西和奥斯曼帝国的联盟正处于蜜月期,再加上北美的黄金也运不了几船,所以查理五世别说是发动一场战争,估计都还不清美第奇家族的贷款。”   “可是查理五世不可能看着弗朗索瓦国王和奥斯曼帝国的联盟继续持续下去。”胡安娜王妃只能猜到威廉.都铎的一部分想法,但是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不可能比开了未来视角的威廉.都铎还要看得深远:“算上尼德兰那次,查理五世这些年的失败已经让哈布斯堡的统治岌岌可危,再加上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的联合并不稳定,所以他必须用一场胜利来洗清别人对他的质疑。”   “否则卡斯蒂利亚的贵族们就会拥立别人为王,甚至他的那个好弟弟也会动一动歪心思。”   胡安娜王妃瞧着毫无压力的威廉.都铎,只觉得一口郁气卡在胸前不上不下:“你难道不着急吗?要是查理五世真的跟弗朗索瓦国王开战,英格兰不可能不被牵扯进去,而我们也不会有上一次的好运气。”   “德意志诸侯已经在上次战争中耗尽了所有家底,而意大利那边……”   胡安娜王妃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猛击了下天灵盖,逐渐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当她再次回头时,威廉.都铎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西班牙大使估计很快就会来找我。”   “考虑到意大利已经被奥斯曼帝国的海军给打怕了,所以教皇不会再继续支持查理五世去对抗苏莱曼大帝。相信英格兰和西班牙很快便会缔结新的契约,而我们的好邻居也会在法兰西的慷慨支持下,给英格兰弄些糟心玩意。”   “我会拜托父亲去监使法兰西的一举一动,必要时。也会帮忙切断苏格兰的补给线。”胡安娜王妃是个彻彻底底的行动派,所以很快便给恩里克二世写了封家书。   ………………我是分割线………………   威廉.都铎停留在了巡游的威尔士站。   当分别的那一天真正来临时,凯瑟琳.霍华德站在彭布罗克城堡的落地窗前,偷偷望打量着花园里的威廉.都铎。   在阳光的照耀下,威尔士亲王本就白皙的皮肤好似透明一般,甚至连金棕色的头发也跟着浅淡了不少,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空气里。   【他长得可真好看。】   凯瑟琳.霍华德轻轻划过自己的嘴唇,好似这样就能轻吻自己的心上人。   “凯瑟琳,你到处乱跑个什么?要是国王陛下闲暇时找不到你,他就会去找别的女人。”因为克里维斯的安妮会在巡游结束后搬去里士满宫,所以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转道去照看凯瑟琳.霍华德,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降了一级。毕竟凯瑟琳.霍华德一向得宠,而她身边的侍女们也跟着有油水可捞。   从梦中惊醒的凯瑟琳.霍华德收回自己的视线,避开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想要拉扯她的手,语气冰冷道:“急什么?我要是和玛丽(这里指代曾经的情妇玛丽.霍华德,她是凯瑟琳.霍华德的姐姐)一样,上赶着去服侍国王陛下,估计早就被他厌弃了。”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凯瑟琳.霍华德打脸,所以脸色也从最开始的黑如锅底,逐渐变成了充满讽刺的青色:“你的小性子都是建立在国王陛下对你正新鲜的前提下,要是哪天你被国王陛下厌倦了,相信宫里有你好受的。”   即便是张狂如安妮.博林,也不得不依靠表姐妹来维持国王的恩宠。   然而凯瑟琳.霍华德并不在意这一点,因为她的目标就是从国王的身上捞一笔,所以亨利八世只要在厌倦凯瑟琳.霍华德之后,再给她配个有爵位、有土地的贵族老公,相信这位胸无大志的霍华德女孩便没什么可遗憾的。   甚至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凯瑟琳.霍华德巴不得亨利八世早早地厌弃她,这样她便能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少年。   “凯瑟琳,你到底是在想什么?”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觉得凯瑟琳.霍华德这几天的状态都很奇怪,所以很担心亨利八世会察觉到什么。   好在国王陛下这几日忙着接见各地的贵族,再加上萨福克公爵对国王陛下有所求,因此亨利八世并没有太多的功夫去跟凯瑟琳.霍华德寻欢作乐,这让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没什么,只是不想去服侍国王陛下罢了。”凯瑟琳.霍华德故意撩了撩头发,露出脖子后的伤痕:“你和大伯父要是有求于国王陛下,那就亲自去服侍他好了。反正我不想遭那个罪。”   “你……”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刚想骂几句,却发现亨利八世正朝着这边走来,所以不得不收敛了狰狞之色,跟在凯瑟琳.霍华德的身后去面见国王陛下。   只是在离开前,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特意看了眼窗外,发现那里正站着一群年轻的贵族,每一个都有着相当耀眼的容貌,同亨利八世形成鲜明对比。 第89章 第 89 章   威廉.都铎知道查理五世会有求于自己, 不过他并不想给自己的表兄一个好脸色。毕竟查理五世前脚才对他的英格兰亲戚破口大骂, 要是威廉.都铎后脚就忙不迭地接见了查理五世的使者。那么威尔士亲王便会成为众人眼里的西班牙傀儡,甚至在亨利八世的眼里, 也会被打上软弱可欺的标识。所以在西班牙大使求见时, 威廉.都铎故意去了一趟彭布罗克小镇, 将西班牙大使晾了半天才走进彭布罗克城堡的会议室。   “先生,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当威廉.都铎慢条斯理地换上一套干净的居家装束,在脸色铁青的西班牙大使面前缓缓坐下时, 后者已经等得嘴唇发干, 饥肠辘辘——因为他不知道威尔士亲王何时回来,所以得在会议室里不吃不喝地坐着, 生怕会与威尔士亲王擦肩而过,从而留下傲慢无礼的攻击把柄。   “殿下,很抱歉在您百忙之中突然打扰。若非是您的表兄有急事要找您, 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西班牙大使勉强露出个笑容, 语气一如既往地谦卑有礼,甚至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皇帝陛下本想恭喜您的新婚大喜, 但是转念想到可怜的凯瑟琳王后,又无法送出一封满含爱意的信件,只得让尤斯特斯修道院庆祝您的新婚之喜, 并且向凯瑟琳王后告知这一喜讯。”   面对西班牙大使暗示十足的回答,威廉.都铎挑了挑眉毛, 脸皮厚如城墙道:“那就感谢查理表兄的好意, 也希望我送去的旧物能够让查理表兄睹物思人, 以缓解他对我母亲的思念之情。”   西班牙大使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甚至连眼角都因威廉.都铎的反击而轻轻抽搐了一下。   阿拉贡的凯瑟琳出嫁时,查理五世别说是离开低地国家,估计连西班牙语都没说顺溜,所以这对姨甥也只是在查理五世拜访英格兰时见过几面,根本谈不上有交情。   威廉.都铎希望西班牙大使能够明白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所以在杀了杀他的威风后,很快便放缓了语气里的尖酸冷漠,十分平静道:“查理表兄打算什么时候迎战新月与百合花的同盟?你们从美洲运回的黄金能够还清美第奇家的贷款吗?”   要知道在后世,研究西班牙历史的学者曾讽刺哈布斯堡家族比起美洲黄金的掠夺者,更像是美洲黄金的搬运工。因为他们拼死拼活从美洲运回的东西,没一样能在手里捂热。   而用威廉.都铎的话来说,再丰厚的家底也经不起大小不断的战争。别看亨利八世在对抗法兰西的战争中榨干了亨利七世的百万遗产,但是跟查理五世的千万负债相比,亨利八世连个弟弟都算不上。   更别提查理五世的败家儿子,直接用个一亿的负债和庞大的利息,硬生生地拖垮了西班牙的税收。   “如果只是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内部战争,那么英格兰断然没有插手的理由,但是弗朗索瓦国王居然跟异教徒沆瀣一气,这便是所有基督徒的大事。”威廉.都铎说了些西班牙大使心知肚明的场面话,饶有兴趣道:“只是不知道西班牙皇帝愿意开价几许,来购买英格兰的粮食。”   这一开口,便是将称呼从亲戚转化为别国君王。   西班牙大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像是要横穿沼泽的冒险家,努力提防着未知的毒蛇:“殿下,您既然认为这是所有基督徒的大事,那便会给我们的君王一个相当公道的价格。”   “当然。”威廉.都铎笑容不变道:“如果我能向西班牙皇帝伸出援手,那么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只可惜弗朗索瓦国王怕是早就料到了你们会与英格兰结盟,所以我们的老邻居近期有些不安分。”   威廉.都铎根本不怕西班牙大使去细察此事,表情坦荡得有些不可思议道:“尼德兰那边刚刚拦截了一艘法兰西的军资船,你说在这要紧时刻里,法兰西为何会从牙缝里省钱?”   西班牙大使不安地搅了下手指,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您的难处,可是苏格兰那种破落户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您……”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接见你。”威廉.都铎眯了眯眼睛,态度就跟伦敦的天气一样,骤然急下:“别跟我说那些慷他人之慨的屁话,如果不是弗朗索瓦国王要在英格兰动脑经,我也不会跟查理表兄握手言和。”   “至于合作方面……”   威廉.都铎又恢复了讽刺的语气:“英格兰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查理表兄贵人多忘事,早就忘了他在几年前干过的丰功伟绩?”   不管是帕维亚战争还是英格兰进行宗教改革之时,尼德兰(当时还在查理五世的统治之下)对英格兰实施的贸易封锁政策,都足以让亨利八世跟查理五世翻脸一万次。   然而君主不是能意气用事的存在,所以威尔士亲王才能跟西班牙大使坐下来谈话。   “殿下,我知道以您的角度自是无法原谅我国的皇帝。但是您也知道,这是基督徒的大事,所以还请您给出您的条件。身为西班牙驻英格兰的大使,我会尽力协调您和皇帝陛下的纠纷,不让两国的友谊毁于一旦。”若不是西班牙丧失了尼德兰的土地,查理五世也不会好言好气地来找威廉.都铎进行谈判。   因为查理五世从祖母那儿继承地低地国家已经被法兰西尽数收回,再加上德意志地区和西班牙本地也因战争开销而丧失了一批青壮年,导致年年低收。所以除了英格兰,查理五世暂时找不到可以信赖的粮食供应商。   诚然,他也向自己的小舅子兼妹夫伸过手,但是葡萄牙的情况跟西班牙相比,也只称得上半斤八两。   要是威廉.都铎真的跟查理五世彻底翻脸,那么哈布斯堡王朝可能会断绝在查理五世的手里。   这对于威廉.都铎而言,也不是件好消息。   毕竟查理五世要是倒了,弗朗索瓦国王很快就会拿英格兰开刀。别看欧洲现在是三大君主互殴,其余国家顺势而为,但是真的排字论辈起来,英格兰在伊丽莎白一世打败西班牙的无敌战舰之前,也只是欧洲的二流国家,顶多是靠着地理优势勉强达到准一流的程度。   威廉.都铎有信心将英格兰升入欧洲的一流国家之列,前提是他和胡安娜王妃都能稳稳当当地坐上王位,然后把法兰西和西班牙再削一波。   “我最大的让步就是提供西班牙皇帝所需的六成粮食,当然,你们得先付一半的钱,才能拿到东西。”威廉.都铎瞥了眼脸色稍缓的西班牙大使,补充道:“用黄金支付。”   “您这是不相信我国皇帝的诚信吗?”西班牙大使这一天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差点勾起他体内的陈年旧疾。   “都是亲戚,我怎么会不相信查理表兄的诚信。只是西班牙的财政状况我也略有所闻,因此很担心到手的都是些贬值的货币,导致英格兰人的辛勤付出全都付之东流。”威廉.都铎语气轻缓道:“黄金可解决不了饥饿,况且你们也不急于还清美第奇家的贷款,不如趁机买点实惠的东西,总比一败再败要来的合适,对吧!”   西班牙大使同威廉.都铎深深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对威尔士亲王的条件进行了妥协。   ………………我是分割线………………   当诺福克公爵在巡游结束后找到凯瑟琳.霍华德时,他怒火已经上升到了爆发边缘,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似乎随时都会往侄女的娇美面容上狠狠地扇上一巴掌。   “翅膀硬了雏鸟根本不知道离巢后会面对什么,还是说,你已经忘了到底是谁把你带进宫。”诺福克公爵的声音冷如寒冰,换做以前的凯瑟琳.霍华德,估计会产生逃跑的冲动。   然而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此时的凯瑟琳.霍华德已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兰贝斯宫女孩。她在亨利八世的骄纵下,不仅会给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甩脸子,更是会冲着佩吉爵士大吼大叫。   面对这个在家族里说一不二,权高位重的伯父,凯瑟琳.霍华德早就看穿了他的真正面容,所以无所畏惧道:“我当然知道是谁把我带进宫的,更清楚伯父您在我身上获得了什么?”   光是凯瑟琳.霍华德这几个月给霍华德家族请的官,就不下五六位。更别提婚姻,土地,乃至年金这些旁的收入。   长此以往,不仅是亨利八世,就连凯瑟琳.霍华德本人都感到厌烦至极,仿佛她就是个连接资源的管道。那些个霍华德家的男人穿过她拿到货真价实的东西,而留给她的,却是满身的伤痕和九牛一毛的首饰。   “怎么,你现在倒是装起了清高,准备功成身退了?”诺福克公爵满脸古怪地看着凯瑟琳.霍华德,唇边的冷笑又变得锋利了几分:“你现在还离得了王宫的奢侈生活吗?还是说,你愿意过回兰贝斯宫里的日子,然后找个穷酸的乡下绅士交付一生?”   面对诺福克公爵的提问,凯瑟琳.霍华德咬了咬嘴唇,无法说出违心的话。   而就在这时,诺福克公爵突然放缓了语气,让凯瑟琳.霍华德心惊胆战道:“你在兰贝斯宫里不是认识一位名叫弗朗西斯.迪勒姆的绅士吗?我瞧着你在宫廷里也没个熟人照应,不如就让他来安慰你好了。”   诺福克公爵用谈论天气的语气威胁道:“你想功成身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你彻底地满足我的要求以前,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国王的身边,尽心尽力地服侍他。”   “否则你的未来就不是被国王陛下嫁给一个伯爵或侯爵,而是被送到修道院里囚|禁一生。” 第90章 第 90 章   诺福克公爵的近期表现就跟荷尔蒙失调的中年期妇女一般无二。虽然靠着凯瑟琳.霍华德对亨利八世的影响力, 他又回归了英格兰的权力金字塔顶端,但是相较于他在1531年之前的影响力,还是有一段不小的影响力。况且那个将他拉回顶端的侄女也开始脱离他的控制, 所以诺福克公爵忙着将霍华德们塞进每一个有油水可捞的职位之余, 还得抽空警告下不安分的凯瑟琳.霍华德, 防止她步了安妮.博林的后尘。   好在年过五十的亨利八世十分纵容年轻的情妇,再加上凯瑟琳.霍华德也不像安妮.博林那样,有着不安于后宫之中的野心,以及两个想要跟诺福克公爵切割蛋糕的男性家属, 所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诺福克公爵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然而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诺福克公爵并不会对现状感到一丝一厘的安心, 因为他已经向宫廷医生求证过亨利八世的身体状况, 更明白国王陛下虽然在床|事上努力维持着雄风,但是私底下已经在考量威尔士亲王的实际能力。   如今的威廉.都铎距离亲政的最低年龄还差三年。   亨利八世希望自己能活到威廉.都铎满二十岁或是自己的长孙出生, 否则幼主临朝的局面, 绝对会让英格兰成为被权臣把控的苏格兰第二。   了解这一点后的诺福克公爵明白将希望寄托于凯瑟琳.霍华德的肚子,是极不可取的选择。即便他的小侄女能生下国王的幼子, 可一个私生子又能做什么?眼下的亨利八世并没有强烈的废后意愿,况且施马尔卡尔联盟在德意志地区里的话语权正如日中天,而克里维斯的安妮身为萨克森选侯的小姨子, 实际就是代表施马尔卡尔联盟嫁过来的公主, 所以亨利八世并不能轻易废掉她。   况且这位克里维斯的公主行事周到, 品行高洁。既没有在明面上偏袒任何一派势力, 也没有强烈的干政愿意, 所以亨利八世除非是疯了,才会让心智不成熟的凯瑟琳.霍华德将他努力平衡好的局面给打得稀巴烂。   可是要让诺福克公爵眼睁睁地看着威廉.都铎登基也是不可能的。他已经过了向威尔士亲王投诚的最佳时期,再加上安妮.博林跟阿拉贡的凯瑟琳的旧怨。即便威尔士姐弟能够接纳稚子无辜的异母妹妹,玛丽公主也绝不会原谅诺福克公爵对她母亲的冒犯。   而威廉.都铎的妻子胡安娜王妃也不太喜欢满脑子都是个人利益的诺福克公爵。身为恩里克二世精心教养的继承人,胡安娜王妃能够容忍诺福克公爵像萨福克公爵那样,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攒点家私。但是在关系脑袋的大是大非面前,胡安娜王妃只想把诺福克公爵的天灵盖都给掀翻。   …………   ……   “苏格兰最近有些不安分,相信国王陛下很快就会跟苏格兰的詹姆斯五世进行会谈。”诺福克公爵或许曾干过一番大事业,但是在长年累月的投机取巧中,他已经丧失了对大格局的认识与判断,只能在看不见的黑路上走到头破血流:“国王陛下必须得保证威尔士亲王继位后,詹姆斯五世不会趁机入侵。”   毕竟一个刚登基的君主,尤其还是一位少主,无疑是趁火打劫的最佳对象。   尤其是詹姆斯五世正当壮年,又在两国冲突中被舅舅扇了不少巴掌。   詹姆斯五世要是不趁机将巴掌扇回到威廉.都铎的脸上,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魔怔了。   “你趁着国王陛下与詹姆斯五世会面之际,说服他将约克公爵接回伦敦。”诺福克公爵想起西摩兄弟的投诚,以及他们眼里无法遮掩的贪婪,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对郁郁不得志的兄弟还以为他是用过就甩的梯子呢!   不过这两蠢货也算是给诺福克公爵提了个醒,让他想起了王位继承人也不都是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后代。   远的不说,眼前不还有一位英格兰王子吗?   毫无实权的西摩兄弟根本就不足为惧,只要约克公爵登了基,诺福克公爵有自信挤下爱德华.西摩,成为新王的护国公。   “苏格兰那边最近有些不安分,所以温莎城堡的约克公爵并不安全。”警告过凯瑟琳.霍华德的诺福克公爵又恢复了颐指气使的神态,然后轻轻顺了下凯瑟琳.霍华德的鬓角,漫不经心道:“如果不是给霍华德家请功,这种小事你是能办到的。”   “可是约克公爵……”凯瑟琳.霍华德虽然愚蠢,但也知道这不是她能随意插手的领域:“我可以跟伊丽莎白小姐搭上话,但是约克公爵是真正的王室成员,国王陛下不可能……”   “弗朗西斯.迪勒姆已经抵达了我在伦敦的宅邸。”诺福克公爵十分粗暴地打断了凯瑟琳.霍华德的哀求,丝毫不在意对方苍白如铅粉的脸色:“我今晚就会安排他进宫,相信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所以凯瑟琳,你能办到我的要求,对吧!”   面对诺福克公爵的威胁,凯瑟琳.霍华德只能绝望地点了点头,然后在自己的寝室里等着弗朗西斯.迪勒姆的到来。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从未如此痛快过。   瞧着凯瑟琳.霍华德惴惴不安的样子,她感到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若不是诺福克公爵警告她不能让凯瑟琳.霍华德过于消除,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绝对会肆无忌惮地嘲笑凯瑟琳.霍华德的愚蠢。   以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角度来看,凯瑟琳.霍华德完全是在强装镇定,甚至都无法控制轻轻颤抖的肩膀。   夜晚的寒风突然钻进房内,导致凯瑟琳.霍华德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她看了眼身旁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发现对方满脸都是讥讽之色。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起身将房门开了条缝,确定来者是弗朗西斯.迪勒姆后,才拉开门让他进来。   门开了,薇拉小姐走近了房间,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斗篷的高大男子,他站在阴影中,凯瑟琳看不清他的样子。   “凯瑟琳,真是好久不见。”弗朗西斯.迪勒姆解下自己的披风,十分放肆地甩到凯瑟琳.霍华德的床上,然后将一旁的椅子拉到情人的对面,满脸轻蔑地打量着凯瑟琳.霍华德的样子,好似他跟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是一对亲兄妹:“你真是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从兰贝斯宫的破床滚到了国王的房内,也不知道你那方面的技术增长了多少。还是说,你很满足一个又老又丑,又肥又瘸的老男人?”   凯瑟琳.霍华德被弗朗西斯.迪勒姆气地脸色发红,恨不得将身旁的披风撕个粉碎:“你真是……真是无礼至极。”   这一刻,不知是不是想起来诺福克公爵的长期操纵,凯瑟琳.霍华德的面容变得十分扭曲,甚至想跟眼前的这些人同归于尽。   “无礼?”弗朗西斯.迪勒姆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儿,唇边的讽刺越来越深:“你曾答应过我的求婚,但却转身当了国王的情妇,还让老公爵夫人对我肆意侮辱。”   “凯瑟琳.霍华德,你永远别想轻易摆脱我。托你的福,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所以老公爵夫人打发我的几百英镑,还远远不能抚平你曾给予我的伤痛。”弗朗西斯.迪勒姆得意地舔了舔嘴唇,语气暧昧道:“也不知道你成为国王的情妇后,有没有变得更加诱人。”   “哈!英格兰国王的女人也曾躺在我的身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感到得意的。”弗朗西斯.迪勒姆说罢,还想将凯瑟琳.霍华德按倒在床上。   看够戏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这才咳嗽了几声,示意弗朗西斯.迪勒姆别做过火:“宫廷的侍卫还在门口巡逻。先生,你是想把国王陛下引过来吗?”   “啧!诺福克公爵的爪牙真是无处不在。”弗朗西斯.迪勒姆厌恶地看了眼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毫不留情道:“两个抛弃丈夫的毒妇凑到一起,还真是绝配。”   “你……”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被诺福克公爵找来的混球居然连她的面子也不给。   “马上就要天亮了,你就说你想要什么吧!”凯瑟琳.霍华德无比憔悴地松下了紧绷的肩膀,再也无法直视这副她曾爱过的面容:“你是想要钱,还是要土地?如果你愿意将以前的事情全都遗忘,我会帮你在国王面前请一个地方长官。”   在宫里呆久了的凯瑟琳.霍华德也学聪明了,知道将弗朗西斯.迪勒姆远远地打发走才是最优之选。   “哈,我亲爱的凯瑟琳,你以为我会被蝇头小利蒙蔽了眼睛,放弃你这只肥羊吗?”这一刻,弗朗西斯.迪勒姆的容貌跟诺福克公爵微妙地重合,令凯瑟琳.霍华德重温了她在大伯父面前的无力感。   “我说过,你不可能轻易摆脱掉我,所以我会成为你眼前的一根刺,让你永远都记得你曾背弃过我。”弗朗西斯.迪勒姆穿上他的斗篷,如鬼魅般悄然而来,也如鬼魅般悄然而去:“诺福克公爵已经为我找了个宫廷侍卫的职责。我亲爱的凯瑟琳.霍华德,相信我们的未来会很有趣。”   说罢,弗朗西斯.迪勒姆并没有在房内多呆,而是尽快离开了宫廷。   凯瑟琳.霍华德直接瘫痪在床上,随即用枕头捂住脸,发出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第91章 第 91 章   今年的冬季比往日都要漫长且肃杀。就好似去年的一连串喜庆都只是梦里的惊鸿一瞥, 正如湿地里的墙壁,在雪白的劣质油漆剥落地干干净净之后,里面的污垢让人看一眼就只想将整座房屋摧毁。   一砖一瓦都不留。   针对苏格兰愈来愈不安分的举动, 亨利八世本着能和谈就和谈, 不能和谈就开打的态度, 已经在周边部署了军队与物资,甚至让胡安娜王妃写信给恩里克二世,拜托他帮忙截断法兰西的军资船。   对此,犹豫不决的苏格兰内部也被分为了主战派和主和派。   以詹姆斯五世为首的亲法派自是主战的那一方, 而以玛格丽特.都铎和安格斯伯爵为首的前任摄政联盟, 当然是想借着英格兰的支持去削弱王权。   然而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 一件突如其来的噩耗让詹姆斯五世下定了开战的决心。   他的母亲, 英格兰的玛格丽特.都铎公主于佩思郡的梅斯文城堡去世,享年五十二岁。   至此, 亨利八世的所有兄弟姐妹都先他去世, 这让英格兰的老国王感到分外沮丧,甚至一度不愿意去面对玛格丽特.都铎的死讯。   甭管这位英格兰公主生前搞出了多少骚操作, 但是在维护两国安定方面,她还是做出了无法比拟的贡献。尤其是在亨利八世的眼里,玛格丽特长公主唯一的错处就是像玛丽长公主那样, 在婚姻大事上过于的随便。除此外, 这位都铎公主至始至终都站在亨利八世(的金钱)那边。   这也让玛格丽特长公主的死后形象在亨利八世的心理无限地拔高。   而就在这时, 一则来自苏格兰的消息彻底地点燃了亨利八世的怒火, 同时也让安格斯伯爵一派彻底地倒向了亨利八世那边。   “也就是说, 我的那位苏格兰好表兄搜刮了我大姑母的全部遗产,用以投资接下来的两国战争?”威廉.都铎在前往诺森伯兰郡的途中,接到了来自苏格兰的消息,忍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意思,真有意思。”   “拿着英格兰人的钱去打英格兰。我没想到苏格兰已经寒酸到要在淑女的尸骨上榨钱,这消息怕是要让苏格兰成为全欧洲的笑柄。”威廉.都铎虽然从未见过玛格丽特.都铎,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不满。   一旁的威廉.帕尔也是顺势接话道:“托马斯.克伦威尔先生已经在欧洲各国宣扬詹姆斯国王的所作所为,另外,安格斯伯爵也向詹姆斯国王提出控诉。”   虽然玛格丽特长公主是詹姆斯国王的母亲,但是她跟这个自小就不在她身边的儿子并不亲厚。相反,她最喜爱的是与第二任丈夫所生的小女儿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因为在玛格丽特长公主接连被弟弟,丈夫,乃至儿子所背叛的人生里,小女儿是唯一支持并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尤其是在玛格丽特长公主与安格斯伯爵因为政治利益彻底地决裂后,这个可怜的姑娘便成了玛格丽特长公主一直都放心不下的存在。   毫无疑问,安格斯伯爵会合理运用这个拥有王室血统的女儿,甚至会将其视作与詹姆斯五世和谈的投名状,或是借由女儿来获得妻子的全部财产。   然而玛格丽特长公主的生前遗愿便是将财产都交由小女儿绑身,所以她才极力促成弟弟与大儿子和谈,又让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嫁给诺福克公爵的侄子,好让安格斯伯爵和詹姆斯五世都无法控制小女儿的人身自由与财产。   只可惜,一番慈母之心的玛格丽特长公主还没熬到将女儿送到未来女婿的手上,詹姆斯五世便提前控制了他的母亲,然后隔月便传来了玛格丽特长公主的死讯。   “毫无疑问,这就是谋杀。”被迫中断了和谈的亨利八世在汉普顿宫里雷霆震怒道:“我的姐姐玛格丽特从未掩饰过她对我的信任,而我的外甥女玛格丽特.道格拉斯虽然是苏格兰贵族,但却一直在英格兰的宫廷里长大,并且还嫁了两任英格兰丈夫。我知道我的苏格兰外甥对我,对我的外甥女有诸多的不满,但是这并不是他能弑母的理由。”   “这是对英格兰,乃至所有基督教王室的蔑视。”   甭管现在是多教对立还是改革盛行。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国会公然毒杀或者砍头别国的王室成员,尤其是在这方面具有特殊豁免权的女性王室成员。   诚然,你可以在战场上杀死一位王子乃至国王,但只要他成了你的俘虏,你就必须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这是多国默认的潜规则。   虽然现在还没人敢对玛格丽特长公主的死因妄下定论,但现实就是,玛格丽特长公主死的时间实在是太过蹊跷。因为按照她的原本行程,两国的国王会在英格兰的东部边境进行友好和谈,然后一起参加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再婚庆典。   而玛格丽特长公主作为两位国王的近亲兼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母亲,自是这两场大事里不可缺少的人物,   可现在,这位大人物一死,苏格兰和英格兰便彻底地绝了和谈的任何可能,就等着对方先动手。   因为国王陛下和威尔士亲王都要忙着对苏格兰的战争,所以今年的圣诞节变得分外冷清,只是一众女眷在汉普顿宫里小型庆祝一番。   当胡安娜王妃带着伊丽莎白小姐抵达汉普顿宫的宴会厅时,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未现身,所以在场的所有来客都围着花枝招展的凯瑟琳.霍华德,就好似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一般。   胡安娜王妃咋眼一瞧,发现宾客里有很多年轻漂亮的生面孔。他们显然是没受过完善的宫廷礼仪,所以穿着举止无一合理,对着凯瑟琳.霍华德高谈阔论,咧嘴大笑的样子,实在是称得上群魔乱舞,吵闹至极。   “王后陛下一走,这宫廷里竟然轻浮至此。”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地约翰娜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只身挡在胡安娜王妃面前,好似不想让眼前的景象玷污了女主人的眼睛。   而一旁的阿什利(伊丽莎白小姐的家庭教师)见状,也是学得有模有样。   “看来凯瑟琳.霍华德小姐将一些老习俗重新引入了英格兰的宫廷,倒是挺有神农索的风范。”胡安娜王妃拉了下约翰娜的手臂,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只可惜神农索的主人(弗朗索瓦一世的情妇)已经滚出了女人的城堡,所以不知道凯瑟琳.霍华德小姐什么时候能迎来她的命运。”   而就在这时,被众人包围着的凯瑟琳.霍华德也注意到了胡安娜王妃的身影,于是推开眼前的谄媚贵妇,身姿婀娜地上前行礼道:“王妃殿下,王后陛下还未到,不如我们到一旁先聊聊?”   约翰娜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为胡安娜王妃谢绝邀请。结果在快要开口的那一刻,被自己的女主人给制止了。   “如果是你的邀请,我也得给国王陛下一个面子。”胡安娜王妃瞧了眼身旁的伊丽莎白小姐,后者十分识趣道:“我正巧有些不方便,还请您允许我暂且告退。”   说罢,伊丽莎白小姐便带着教廷教师暂时离开了宴会厅,这让凯瑟琳.霍华德稍稍松了口气,但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对胡安娜王妃问些什么。   明明在年龄上,胡安娜王妃比凯瑟琳.霍华德小了三四岁,但是在为人处事上,胡安娜王妃的成熟理智远不是凯瑟琳.霍华德所能比拟的。   旁的不说,当诺福克公爵夫人注意到胡安娜王妃居然跟凯瑟琳.霍华德走到一块时,完全是脸色骤变地想要赶过去,结果却被一句“王后陛下到。”的通报声止住了刚刚迈出的步伐。   一时间,所有人都像盛开的昙花那样,用裙摆占据了地板上的所有空间。   克里维斯的安妮轻轻扫了眼在场的女眷,脸带笑容让她们起身后,特意招过诺福克公爵夫人,无比亲切道:“国王陛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劳烦你和凯瑟琳.霍华德小姐帮忙打理着汉普顿宫的一切。”   “陛下,您过奖了。”诺福克公爵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脸上发赤地好像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嘲笑声。   王后不在,汉普顿宫里的女眷便只有国王的情妇和女仆。她身为白金汉公爵的女儿,英格兰第二大贵族的妻子,居然委身去做国王情妇的侍女。   克里维斯的安妮不愧是话术大家,表面上是在夸赞诺福克公爵夫人,实际上却是将她损到了家。   然而现在的诺福克公爵夫人并没有闲工夫去发怒。因为豺狼已经接近了他们最脆弱的地方,所以诺福克公爵夫人很担心凯瑟琳.霍华德那个蠢货会被胡安娜王妃问出些什么,从而导致威尔士亲王拿他们开刀。   只可惜她的担忧不仅被胡安娜王妃所知,更是被眼前的克里维斯的安妮看了个清清楚楚。因此威尔士亲王的盟友自是要阻止诺福克公爵夫人的垂死挣扎,直接用身份压制将其带到了一边。 第92章 第 92 章   “殿下, 许久不见,也不知道您和威尔士亲王相处得怎么样。”凯瑟琳.霍华德虽然是在女生宿舍里长大,但是并不擅长跟同性|交流。因为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女生们的修罗场,为了争夺某个情人或是老公爵夫人的关照而大打出手更是家常便饭。   然而这话搁在护主的约翰娜耳里,便是凯瑟琳.霍华德在故意找茬。   威尔士亲王十五,胡安娜王妃十三。两人别说是圆房,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时半会儿都住不到一起。所以凯瑟琳.霍华德这是在戳胡安娜王妃的肺管子呢?还是在戳胡安娜王妃的心窝子。   “威廉和国王陛下都无法出席今年的圣诞宴会, 不过威廉很早就送来了我和莉兹, 还有王后陛下的礼物。想必凯瑟琳小姐也是早早地得到了国王陛下的圣诞礼物。”胡安娜王妃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让人难受的话。   凯瑟琳.霍华德肉眼可见地僵了下面容, 语气里带了几分羡慕之色:“也不知哪天我能像您这样, 得到来自丈夫的圣诞礼物。”   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约翰娜忍不住猜测凯瑟琳.霍华德对威尔士亲王的心思, 甚至神经质地查看了下四周, 发现并没有人靠近后, 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祈祷着眼前的愚蠢小姐别再兴风作浪。   然而凯瑟琳.霍华德完全看不懂约翰娜的暗示, 跟胡安娜王妃东扯西谈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殿下,您知道王……国王陛下什么时候回伦敦吗?”   凯瑟琳.霍华德本想说王储,但是她再蠢也知道自己不该跟威尔士亲王有任何干系。   胡安娜王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霍华德女孩,对方并不是身形未开的小丫头, 而是经过人事的娇艳少女。凯瑟琳.霍华德本就是诺福克公爵精心挑选的美女, 又正处于十七岁的妙龄, 所以她的满身珠宝都成了美貌的绝佳装饰,并不存在压不住的情况。   与之相比,胡安娜王妃必须承认对方比自己更有对异性的吸引力。即便是在理智上,胡安娜王妃知道威廉.都铎不是个看脸的人,但是感性上,她还是担心威廉.都铎会喜欢上凯瑟琳.霍华德的娇美皮囊。   一想到这儿,胡安娜王妃忍不住垂下眼帘,在心里默念了一小段《圣经》,然后恢复了淡漠疏离的语气:“凯瑟琳小姐,你是国王陛下的枕边人,应该比我更了解国王陛下的行程才对。”   听了胡安娜王妃的回答,凯瑟琳.霍华德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的确,她在亨利八世与克里维斯的安妮成婚后,一直都在履行着实际的妻子责任。   亨利八世也确实对凯瑟琳.霍华德十分的宠爱,甚至能比得上他当年追求安妮.博林的劲头。但即便如此,亨利八世也不许凯瑟琳.霍华德对自己的行程决策指手画脚,而凯瑟琳.霍华德也不想这个胖老头总是缠着自己,每次也只敢在房事结束后向亨利八世讨要东西。   如此一来,她别说是了解亨利八世何时而归,甚至都不知道亨利八世去诺森伯兰郡到底是为了啥。   不过情敌当前,凯瑟琳.霍华德也不想露怯,所以话音一转,十分挑衅道:“我当然知道国王陛下何时而归,只是怕您不知道,所以特意问一句罢了。”   “那就感谢凯瑟琳小姐的好意了。”胡安娜王妃依旧是那副不卑不吭的语气,看得凯瑟琳.霍华德着实恼火。   “所以不知道威尔士亲王何时回伦敦。”凯瑟琳.霍华德终究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好奇与思念,脑子发懵地开口道:“总不能一家团聚时,唯独威尔士亲王不在国王陛下的身边。”   “怎么,国王陛下是想将诺丁汉女伯爵和约克公爵都接回伦敦吗?”胡安娜王妃十分敏锐地觉察到凯瑟琳.霍华德所透露出的关键信息,试探道:“诺丁汉女伯爵和约克公爵都还小,这么频繁地出入宫廷怕是不合适。”   “不小啊!约克公爵都三岁大了,总不能什么大场面都没见过吧!”凯瑟琳.霍华德完全不了解诺福克公爵为何要接回约克公爵,但是一旁的胡安娜王妃却是猜的一清二楚。   无非是西摩兄弟与诺福克公爵臭味相投,想要为约克公爵摇喊助威,毕竟约克公爵在温莎城堡里呆久了,权力的中心怕是早就忘了亨利八世还有一位婚生子。   不过以胡安娜王妃的角度来看,约克公爵还是当个王室的透明人比较好,省的威廉.都铎不得不对自己的亲弟弟下狠手。   “既然如此,我也该问问威尔士亲王何时而归。”胡安娜王妃满心计量地说道。   凯瑟琳.霍华德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期待与威廉.都铎见面的那一天。   …………   ……   因为亨利八世和威尔士亲王都不在伦敦,所以今年的圣诞宴会比往年还要冷清。   即便凯瑟琳.霍华德极尽奢华地翻修了汉普顿宫的大厅,又从加莱引进了不少法国时尚,但是没了权力的调味剂,许多人连假笑都懒得做,甚至一些地位较高的女眷直接坐到红丝绒的椅子上,满脸厌烦地打量着舞池里的麻雀。   好不容易摆脱掉王后的诺福克公爵夫人终于有机会跟凯瑟琳.霍华德搭上话,直接将侄女拉到一旁的柱子后,满脸阴森道:“你刚才跟威尔士王妃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些寻常的问候。”凯瑟琳.霍华德十分无聊地拨弄了下胸口的宝石,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看得诺福克公爵夫人火冒三丈:“我亲爱的大伯母,你总不能剥夺我与人交谈的权力吧!”   或许是因为在宫廷里呆久了,所以凯瑟琳.霍华德的语气充满了狐狸精式的懒散娇媚,听的诺福克公爵夫人又是脸色一黑,差点直接给她一巴掌。   “收起你那副乱七八糟的姿态,国王陛下都不在这儿,你别像个婊|子一样地到处发骚。”诺福克公爵夫人想起丈夫的警告,语气又严厉了几分:“即便国王陛下不在这儿,你也别以为自己能放任自由。你是国王陛下的女人,要是其他男人爬上了你的床,那你就等着被抛弃吧!”   诺福克公爵夫人充满冷意的话语并未激起凯瑟琳.霍华德的恐惧之心,反而令她火冒三丈地甩袖而去。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是兰贝斯宫里寄人篱下的小女孩,可是这群人还当她是可以操纵的少女木偶。   诺福克公爵如此,弗朗西斯.迪勒姆亦是如此。   而现在,连诺福克公爵夫人也要对她指手画脚。   为什么这群人总是不放过她,她要何时才能获得一席喘息之地。   一想到这儿,凯瑟琳.霍华德的满腔怒火都演化成了大滴大滴的泪珠。她不想让别人,尤其是胡安娜王妃看见自己委屈的样子,所以趁人不注意地跑到了隐蔽的窗帘后,偷偷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结果就在这时,一声又一声的暧昧喊叫让凯瑟琳.霍华德停下了拭泪的动作,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哦!卡尔佩珀,我亲爱的卡尔佩珀。”断断续续的女声让凯瑟琳.霍华德感到分外熟悉,以至于她克制不住地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只见昏暗的窗帘后,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国王的男仆身下,后者因为腿伤而未与国王陛下一同前往诺森伯兰郡,但是看着他的卖力模样,凯瑟琳.霍华德决不相信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至于罗切福德子爵夫人……   凯瑟琳.霍华德总算明白她在宴会上为何没见到这个讨人厌的女人。   而在窗帘的另一边,托马斯.卡尔佩珀掐着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腰肢,额上的汗珠滴在对方敞开的胸脯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个老女人的皮肤松弛与肥肉如山。甚至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卡在皱纹里的铅粉。   若不是托马斯.卡尔佩珀欠了一大笔钱,急需一个有钱的蠢货帮他还清贷款,否则他才不会跟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上|床。   “啊……卡尔佩珀,卡尔佩珀。”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努力咬着自己的手臂,最后翻白眼地倒在一旁。   凯瑟琳.霍华德见状,吓得赶紧跑开了原地,结果动作太大地撞到了一旁的装饰,还被勾掉了一只耳环。   “谁在那儿……”托马斯.卡尔佩珀下意识地就想追去,但是被一旁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绊了一脚,所以没看清凯瑟琳.霍华德的面容,只是捡到了对方的耳环。   “托马斯,你到底想干什么。”正在回味余韵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吃痛地起身,冲着情人怒骂道:“你差点踩碎了我的手骨。”   “抱歉,亲爱的。我只是被野猫吓到了,所以误伤到你。”托马斯.卡尔佩珀收好凯瑟琳.霍华德掉落的耳环,压着怒火吻了下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面庞,心里琢磨着刚才那人到底是谁。   看身形,意外闯入的应该是个年轻姑娘,但是这样的红宝石耳环绝不是一般贵族能够用得起的,所以……   还算有点小聪明的托马斯.卡尔佩珀眯了眯眼睛,抚摸着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手指就好像是在轻点着打开金库的钥匙。 第93章 第 93 章   众所周知, 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国力不是一个量级的, 如果没有法兰西在背后摇喊助威, 给詹姆斯五世三个胆子都不会轻易跟英格兰开战。毕竟两国上一次大撕逼时, 全盛时期苏格兰的国王直接带着大部分国力扑在了最前线, 甚至连尸体都被带回伦敦进行公开展示。   备注, 这还是在亨利八世带着国内的精锐入侵法兰西之时, 由此可见两国的国力差有多么离谱,以及阿拉贡的凯瑟琳确实是个牛逼哄哄的女人。   若不是要给基督教世界一个交代,亨利八世也不会在詹姆斯四世的尸体被公开展示后, 还愿将其归还给苏格兰。   虽然上述所说的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亨利八世也不明白詹姆斯五世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勇气, 敢去挑战已经切断法兰西航线的英格兰。不过对于亨利八世而言, 这场战争也不是全是弊端, 至少给了威尔士亲王一个练手的绝佳机会。   “威廉准备得怎么样了?”亨利八世舒舒服服地躺在诺森伯兰郡班堡城堡里, 吃着加急运来的牡蛎, 其姿态悠闲地仿佛是来度假,而不是监军打仗。   “殿下已经按您的要求, 在苏格兰可能进攻的位子都设好了埋伏, 另外, 他也让南边的海军和爱尔兰的驻扎军时刻戒备着苏格兰皇家海军的动向。”萨福克公爵拖着病体给亨利八世服务。他前段时间才得到威尔士亲王的允诺, 所以为了娇妻幼子的前程拼一波老命, 务必要把诺福克一系尽数拿下:“殿下是第一次打仗, 所以很谨慎, 也很担心您认为他做的不够好, 所以想着将所有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哼!他这副小心翼翼的做派倒是像极了他的祖父。”亨利八世跟父亲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很不开心自己的继承人同亨利七世如此之像。不过一想到威廉.都铎这是第一次行军打仗,又有自己在一旁做督军,所以亨利八世也没有那么不满,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让佩吉爵士给自己送上热酒,然后抱怨了一下班堡城堡的潮湿阴冷:“这鬼地方比行军的帐篷还差,冷得我腿上的伤口都开始发疼。”   “克伦威尔先生已经令人将林迪斯法恩城堡尽快清好,那里可比班堡城堡要新,住得也舒服些。”萨福克公爵不动声色地瞧了眼佩吉爵士,光明正大地在亨利八世的面前上眼药道:“塞西尔爵士早就做好了迎接陛下的准备,只是您一开始选择了班堡城堡,所以塞西尔爵士跟北边的贵族都没时间整理这边。”   “我怎么会去关注这种小事。”亨利八世眉头一皱,十分不满道:“看来是一些人好日子过惯了,所以老糊涂得不知道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佩吉爵士脸色苍白得差点稳不住手里的银盘子,但是一想到诺福克公爵的承诺,他又咬牙稳住了心神,假装听不懂亨利八世指的是谁。   萨福克公爵也没指望一次眼药就能弄下亨利八世用了多年的老总管,但是留根刺总比日后没由头地发作要来的名正言顺。   恰好这时,亨利八世又开始腿疼,所以佩吉爵士被他打发去请医生。   “这老家伙真是越活越糊涂,看来还是要年轻人在身边服侍,才不会觉得被时间夺走了青春。”亨利八世的脾气随着年龄而上涨,变得比年轻时更加暴躁:“也不知道卡尔佩珀的伤好了没,要是好全了,就让他过来顶替佩吉爵士的位子。”   托马斯.卡尔佩珀是亨利八世近期最喜欢的男仆,因为他年轻俊秀又有活力,所以亨利八世总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而说到年轻有活力,亨利八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凯瑟琳.霍华德的娇俏身影,有些遗憾不能将她带到前线。   毕竟行军打仗还带女人的国王,绝对会被人骂到死。   “算了,还是不让卡尔佩珀过来。苏格兰又不是什么大威胁,估计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亨利八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将最后一点儿牡蛎吃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身边没有服侍的人,所以萨福克公爵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结果就在他快要送入口之时,酒杯里泛起细小的波纹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萨福克公爵下意识地往头顶看去,结果发现天花板处不断剥落下碎石子,甚至有坍塌的趋势。   “亨利。”萨福克公爵几乎没多想地朝着毫无察觉的亨利八世扑了过去,直接将国王撞倒在壁炉边。   “查尔斯。”亨利八世来不及抱怨自己的头痛,因为萨福克公爵为了保护他而被落下的石块砸到了下半腰,所以赶紧喊人进来帮忙。   门外的佩吉爵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带人将石块搬走,又安排人将昏迷的萨福克公爵抬走。   “陛下,您没事吧!”佩吉爵士脸色苍白地查看着亨利八世的状况,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要是亨利八世死在这场意外里,那么佩吉爵士妥妥的要被投入伦敦塔,连理由都是现成的监管不力。   然而佩吉爵士松下的那口气还没吐匀,闻讯赶来的托马斯.克伦威尔便将他直接拿下。   “理查.佩吉爵士,你将以通敌卖国的罪名遭到逮捕。”托马斯.克伦威尔确定亨利八世无事后松了口气,然后抢在国王发怒前汇报道:“陛下,约翰.达德利爵士在英吉利海峡附近发现了法兰西军舰,威尔士亲王已经下令做好了迎战准备。”   “弗朗西斯怎么会突然进攻英格兰?我记得恩里克二世应该拦截了苏格兰和法兰西的联系才对。”亨利八世刚刚燃起的怒火便被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汇报打消得一干二净,于是强迫自己冷静道:“伦敦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你让王后做好撤离到威尔士的准备。”   因为伦敦与尼德兰之间只隔一个埃塞克斯,所以亨利八世很担心弗朗索瓦一世会奇袭埃塞克斯——虽然那里并不适合登陆。   “请您放心,胡安娜王妃已经给洛林的玛丽公主还有恩里克二世打了招呼,所以法兰西大军不可能在埃塞克斯登陆,只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故作为难道:“我很担心这是他们的声东击西之举,因为尼德兰并不是英格兰和恩里克二世的一言堂,弗朗索瓦国王怕是还惦记着加莱,以及恩里克二世的领地。”   “他做梦。”亨利八世小眼睛一眯,声音又冷了几分:“通知诺森伯兰郡的军队立刻北上,另外,让海军从爱尔兰绕道突袭苏格兰,务必要赶在法兰西集中进攻前,先拿下苏格兰。”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立刻将亨利八世的军令传达下去,然后又派心腹侍卫将亨利八世和重伤的萨福克公爵一路护送到林迪斯法恩城堡。   安定下来的亨利八世并没有在林迪斯法恩城堡里发现自己的继承人身影,于是有些不悦道:“威廉呢?现在这么乱,别让他到处乱跑。“   虽然亨利八世还有个儿子,但是他最紧张宝贝的还是已经成婚的威廉.都铎:“让他别逞这一时之气,以后还有上战场的机会,先让他撤回林迪斯法恩城堡。”   面对亨利八世的命令,托马斯.克伦威尔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陛下,威尔士亲王失踪了。”   “……”   这下所有人都别想好过了。   不仅是强装镇定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就连他身后的侍卫都是一副立刻想逃的模样。   亨利八世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周身散发出的压力让托马斯.克伦威尔十分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   直到过了许久,无人敢对视的国王才开口道:“保护威尔士亲王的废物们呢?”   “全都被杀了,但是没找到威尔士亲王和威廉.帕尔的遗体,所以我们不确定威尔士亲王到底是被劫持了,还是直接遇难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但是活到这岁数,他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现在能去寻找威尔士亲王的就只有西摩兄弟,可是我在伦敦的探子来消息,说诺福克公爵已经派人将约克公爵接回到汉普顿宫,并且王后陛下也送来书信,询问您是否安排约克公爵和他们一起避难。”托马斯.克伦威尔早有准备地送来一封加印了英格兰王后火漆的信件,很佩服威廉.都铎居然下手这么快,连克里维斯的安妮都能说动到他那边。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接回约克公爵?他那个身体,再加上现在这情况,适合到处移动吗?”因为凯瑟琳.霍华德跟亨利八世提到这事时,后者已经睡得迷迷糊糊,所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直接当凯瑟琳.霍华德是想将她以前的朋友接入宫,或是又要买新衣服新珠宝。   亨利八世原本对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有这封信再加上威尔士亲王失踪的消息,他的怒火直接被点燃到想要将诺福克一系尽数砍头的地步。   “毫无疑问,他们这是要篡位。”亨利八世就是个傻子也明白诺福克公爵打着什么主意:趁机弄死国王和王储,然后扶持一个背景几乎为零的奶娃娃上位,好过一把摄政王的瘾。   是的,亨利八世已经把他刚才的“意外”都归于诺福克公爵的精心设计,甚至肯定这混蛋的背后一定有法兰西和苏格兰的影子。毕竟诺福克公爵的姐夫托马斯.博林可曾是英格兰驻法兰西大使,而且苏格兰人哪来的钱去组建军队?法兰西又是怎么会想到突袭南边,跟苏格兰搭上消息的。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在亨利八世眼里都比不上威廉.都铎的安全重要。   十五岁的,已经结婚的王储,要是真的被诺福克公爵给弄没了,那么亨利八世的野心便成了泡影,甚至连已经到口的佛兰德斯和比利时也玄之又玄。   毕竟恩里克二世不一定愿意将自己的独女嫁给约克公爵。   而约克公爵那身体……   “克伦威尔,你亲自去找威尔士亲王,务必要保证威廉安稳回归。”因为萨福克公爵生死未卜,所以亨利八世暂时找不到能让他彻底放心的人。而托马斯.克伦威尔跟诺福克公爵的纠葛人尽皆知,亨利八世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通知多塞特侯爵进城逮捕霍华德一家,另外……让塞西尔爵士带着他的骑士支援多塞特侯爵。总之,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霍华德家的成员提前逃到法兰西。”亨利八世的冷酷命令宣判了诺福克公爵的最终归宿。 第94章 第 94 章   托马斯.克伦威尔着手去找威尔士亲王的途中, 亨利八世也在分析目前的情况。   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 威廉.都铎应该是在赶往林迪斯法恩城堡的途中失了踪, 因为亨利八世离开班堡城堡前,托马斯.克伦威尔还传达了威廉.都铎下令迎击法兰西海军的命令。结果只是小半天的功夫,一个万众瞩目, 多人保护的王储就这么没了。   这让亨利八世震怒之余, 也不由得心惊胆战。   毫无疑问, 诺福克公爵为了今天的叛乱已经计划已久,甚至亨利八世都不用威廉.都铎的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已经多疑地回忆起诺福克公爵在送上凯瑟琳.霍华德之后的种种行为。   在宫廷里见缝插针地塞进霍华德家的成员, 与道格拉斯家的儿女结亲(道格拉斯是苏格兰最权势的家族,玛格丽特.都铎的第二任丈夫就是道格拉斯家的安格斯伯爵,亦是詹姆斯五世的第二任摄政王),并且还从爱尔兰购买了大批的农田与商船。   亨利八世短胖的手指在扶手上烦躁地敲打着,小眼睛里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克伦威尔。”想通某些点的亨利八世下意识地叫来自己暂时能信任的掌玺大臣, 结果托马斯.克伦威尔并没有闻声而至。   来的是他的外甥, 理查德.克伦威尔。   “陛下。”英挺的青年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亨利八世这才想起自己的掌玺大臣正在寻找威廉.都铎的下落。   “你去把前些日子的爱尔兰报告拿来。”亨利八世想着自己手上也没有什么人能用,索性儿子当老子使:“另外,去看一下查尔斯……我是说萨福克公爵怎么样了。”   一想到萨福克公爵拖着老迈的身体为自己挡下一击,亨利八世怜惜之余, 不免对诺福克公爵更加痛恨:“如果萨福克公爵还有意识, 你就告诉他, 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将由我照顾, 另外……”   亨利八世想起自己的小女儿伊丽莎白小姐和大孙女诺丁汉女伯爵,纠结一番后,还是选择了继承权靠后的伊丽莎白小姐:“要是他熬不过这一劫,我会答应将伊丽莎白小姐许配给他和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的长子,并且允许他们的儿子继承三分之一的家产。”   “是。”因为托马斯.克伦威尔早有准备,所以理查德.克伦威尔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然后为萨福克公爵叹息了一声。   有了国王的承诺,萨福克公爵怕是要在死亡的悬崖前再三犹豫。因为亨利八世的怜惜只有一次,要是萨福克公爵挺过了这一关,估计国王陛下不会开出比这更加优厚的价格。   同英格兰相比,爱尔兰的报告并不多,但是亨利八世还是察觉到了异样:“怎么这几个月的爱尔兰报告增加了不少?我记得原来没有这么多事。”   如果是丰收季的九、十月,报告多一点不是问题。但是爱尔兰的很多报告都是五月到七月的积压文件,这让亨利八世感到十分不解。   对此,理查德.克伦威尔也没法解释什么。毕竟他被养父带进汉普顿宫也是几个月的事情,目前还在打杂的位子上熬资历,要是对爱尔兰的事情发表见解,十有八|九会引来亨利八世的怀疑。   当然,老国王也没指望一个小年轻能说出什么见解,但是他的脸色在看完大部分的爱尔兰报告后,便黑地跟炉子里的污垢有得一拼。   “你父亲回来后,让他直接去爱尔兰协助巴特勒爵士清点霍华德家的土地,着重调查这几个月里的爱尔兰运输情况。”亨利八世猜测詹姆斯五世之所以敢跟他叫嚷,估计是在得到法兰西支持之余,还有霍华德家族在一旁送钱送粮外加搞垮英格兰内部。   不过这样一来,英格兰元气大伤,诺福克公爵要是稳不住国内情况,那么詹姆斯五世完全能够南下将伦敦改朝换代。即便得到消息的玛丽公主想要做什么,也是鞭长莫及。   除非……   亨利八世的脑海里浮现出胡安娜王妃的脸,十分担心诺福克那个老匹夫会狗急跳墙。   毕竟有胡安娜王妃在手,恩里克二世不得不投鼠忌器。而诺福克公爵握着约克公爵和胡安娜王妃两张王牌,完全有资格跟蠢蠢欲动的詹姆斯五世谈条件,甚至可以用加莱稳住趁机分食的弗朗索瓦国王。   真是好一番精心筹谋,用心良苦。   越想越气的亨利八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他不让霍华德一家体验下伦敦塔的牢房滋味,完全是对不起诺福克公爵的百般努力。   …………   ……   而在亨利八世无比咒骂之际,被他判定死刑的诺福克公爵正脸色阴沉地看着闯入他家的汉普顿宫卫兵。   克里维斯的安妮在一众“铜墙铁壁”的拥簇下,比任何时候都像英格兰的王后。   她高傲地看着这个导致她不得不退居里士满宫的幕后推手,声音冷硬如冰:“托马斯.霍华德,我奉英格兰,爱尔兰,以及法兰西国王之命,以叛国罪将你,以及其余霍华德家的成员尽数逮捕。”   “哼!逮捕我?我想王后陛下怕是在里士满宫里烤多了炉火,所以眼睛和耳朵都被烧得不清晰了。”即便是重兵当前,诺福克公爵的脸上仍旧浮现出贵族特有的,略带尖酸刻薄的高傲。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克里维斯的安妮的眼睛,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我们全家都为国王陛下和英格兰奉献了一切。我为他在弗洛登战役中击败苏格兰人,我为他镇压了求恩巡礼的反叛。可是在我为他做了如此之多的情况下,国王陛下居然要一个外国人,一个德意志女人来逮捕我。真是可笑至极。”这一刻,诺福克公爵真正体会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滋味。   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位在亨利八世的宫廷里游刃有余的老狐狸,在自己身上闻到了“绝望”的味道。   克里维斯的安妮并不想跟这个失败者浪费口舌,直接让卫兵强行架起诺福克公爵的胳膊,将这个英格兰的第二权臣半托半拉出宅邸,投入了满是哀嚎声的伦敦塔。 第95章 第 95 章   斯坦利家族的势力中心在英格兰西北部的柴郡, 其地理位置称不上优越, 但是当威廉.都铎接手威尔士和爱尔兰后,德比伯爵才有了带领家族百姓脱贫致富的可能。   因为柴郡在奔宁山脉和威尔士北部高低之间,跟他的老邻居一样, 同爱尔兰隔海相望。所以威廉.都铎在威尔士修建的灌溉系统势必要经过柴郡,这也导致两地的人民往来频繁, 甚至在威尔士推行土豆后,柴郡的人民也跟着种植起美洲运来的蔬果,然后定期到威尔士港口进行物资售卖。   长此以往, 也不至于找不到跟威尔士亲王搭话的接口,甚至诺福克公爵质问起他时, 德比伯爵也有了回应的底气。   毕竟钱归钱,政治立场归政治立场。   难道德比伯爵不跟威尔士亲王做生意,诺福克公爵就会养他全家吗?   然而那个时候的德比伯爵, 到底是没有在明面上跟诺福克公爵对着干。   可是现在不同,德比伯爵要是再不扬起反对诺福克公爵的大旗,那么他整个人都凉了。   “怎么, 斯坦利大人(指代德比伯爵)现在是后悔了吗?”被判定失踪的威廉.都铎注意到德比伯爵的分神, 笑里藏刀道:“现在拿我向诺福克公爵邀功还来得及, 只是西摩兄弟那边,你怕是要好好解释一下了。”   德比伯爵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把柄, 冲着掌握一切的威尔士亲王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殿下, 还请您不要打趣我。我一直都是国王陛下最忠实的仆人, 怎么可能站在叛国者的阵营里。”   这一刻, 德比伯爵又想起了那些个死于他手的西摩士兵。   因为德比伯爵到底是诺福克公爵的养子,所以在霍华德家的大厦倾塌后,他得用用一张张投名状来获得威尔士亲王和国王陛下的暂时好脸,然后顺理成章地洗脱他身上的叛国嫌疑。   如此一来,德比伯爵算是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同时也体会到了被火烤的滋味。   “等我见了国王陛下,斯坦利大人没准能拿到嘉德骑士勋章。”威廉.都铎跨上随从牵来的骏马,算是给德比伯爵吃了颗定心丸:“放心,有我在那儿,你只会有功,不会有过。”   “那我就先谢谢亲王殿下的好意了。”心如乱麻的德比伯爵并没有被威廉.都铎安慰到,反而思考起他向威廉.都铎投诚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忍不住冷汗如雨,转头向那位十五岁的王储求证道:“亲王陛下,您不会在安排我去爱尔兰时,就已经预料了今天的情况。”   因为霍华德家族的成员素质良莠不齐,所以亨利八世绝对不会以为在爱尔兰帮着诺福克公爵敛财的,是凯瑟琳.霍华德的父兄,而是会惯性思维地将这笔账算到德比伯爵的头上。   到那时,即便德比伯爵有一千张嘴也是没法解释清楚。   毕竟威尔士港口是威廉.都铎的一言堂,只要他有心做一笔假账,再加上托马斯.克伦威尔和霍华德家的仇敌——詹姆斯.巴特勒爵士将爱尔兰本地和国会的账本填补齐全,就是德比伯爵没做过这事,威廉.都铎也能把它弄得跟真的一样。   所以说,威廉.都铎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德比伯爵。并且德比伯爵的进退两难根本不是从苏格兰战争打响开始,而是在他接受爱尔兰职位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现在的情形只不过是德比伯爵顺应了自己的家训,做出了唯一能保命的选择。   即便他不从西摩兄弟的手里强行救下威尔士亲王,后者也会逼着他这么做,或是直接跟北方的新教徒威廉.塞西尔(他曾向胡安娜王妃投诚)联手,以叛国罪将他和西摩兄弟当场砍头,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我本想着你要是不来救我,诺森伯兰郡那边也有营救我的准备。”威廉.都铎的话让德比伯爵的冷汗直接滴在控制缰绳的手背上,衬得青筋暴起的粗糙皮肤苍白得像是女人的手。   “西摩兄弟应该很早就跟珀西家(诺森伯兰伯爵)搭上了话,否则他们不可能在塞西尔爵士的眼皮底下,塞进来暗杀我的人手。而这里面,加德纳主教牵了多少线,又做了多少努力。想必以后不等我来问,你就会跟我说得清清楚楚。”   在浑身发毛的德比伯爵的眼里,威廉.都铎的身影幻化成剧毒的八爪蜘蛛,将他牢牢地控制在细密的阴谋网里,就等着开餐的那一刻。   “您这么做的危险性真是出乎我的想象。”德比伯爵十分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转头不去对上威尔士亲王的眼睛:“王位继承人的性命可是很值钱的,您就不担心自己死于西摩兄弟之手吗?”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威廉.都铎很不喜欢这种废话:“怕死的人可登不上王位,谁又不是险中求富贵的赌徒?”   德比伯爵无法回答什么。   一行人在一天半后抵达了伦敦。   ………………我是分割线……………………   和威廉.都铎承诺的一样,将王储安全护送回伦敦的德比伯爵得到了亨利八世的假意好脸,甚至还有幸与国王陛下共进晚餐。   “斯坦利大人,我很高兴你没有跟可恶的霍华德一家狼狈为奸,而是站在了你的君主这边。”既然威廉.都铎平安归来,那么亨利八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索性将苏格兰战事都交托给了约翰.达德利和塞西尔爵士,然后带着自己的随从和重伤的萨福克公爵回了伦敦。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萨福克公爵被天花板砸了下半|身都没死,愣是残留着一口气等到了亨利八世的垂怜,为自己和凯瑟琳.威洛比的大儿子谋得了萨里伯爵之位。   至于那个万众瞩目的诺福克公爵……   在霍华德一家被清算干净前,亨利八世还不打算将其授出。   同时德比伯爵进城时就已经知道霍华德一家大都被关进了伦敦塔,只有几个地位较高的女眷是被特别监管在某个残留的修道院里,由亨利八世的亲兵把守,但是远比伦敦塔里住的舒服。   “陛下,您的话实在是令我感到惶恐不安。”德比伯爵进宫前就已经看见加德纳主教求见国王而无果的焦急模样,于是喉咙发干地饮了半杯葡萄酒,但却没有解渴的感觉:“您和上帝都知道,斯坦利一家一直是王室的支持者,我们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德比伯爵想用祖先的福泽来提醒亨利八世,他们为都铎王朝做出了多少贡献。可是搁在并不开心的亨利八世耳里,便成了德比伯爵的挟恩图报,甚至他还怀疑德比伯爵是因为自己没死才会立场突变地将威廉.都铎救出诺森伯兰郡,否则……   “亲爱的斯坦利大人,我当然明白你对都铎王朝的忠心可追溯到玫瑰战争。”亨利八世摇晃了下酒杯,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变了味,让他愈发烦躁:“所以审判托马斯.霍华德一事,就由你和克伦威尔先生共同负责吧!”   德比伯爵的脸色在亨利八世提到“玫瑰战争”时,就已经变得比墙壁还苍白,完全是靠酒精来维持一丝丝的红润。   “我记得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在博林一家倒塌后谋得了不少财产,而她现在犯了叛国罪,你说这些财产理应归谁?”亨利八世想要试探下德比伯爵有多识趣。毕竟在诺福克公爵背叛他后,亨利八世条件反射地怀疑起所有人的忠诚度。   “陛下,叛国者不享有任何权力,他们的一切都属于您。”德比伯爵对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卖起她来毫不犹豫:“甚至是霍华德家的一切也都属于您,这是毫无争议的。”   亨利八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可谓是他这几天里的少数真笑。甚至德比伯爵能敏锐分辨出国王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这也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大人,你是个公正又忠诚的英格兰人,所以贵族审判上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多说。”亨利八世让人重新给他倒了杯酒,里面的清新桃子味令国王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德比伯爵知道这是国王陛下在测试他。   身为诺福克公爵的养子,如果他在审判上指责自己的养父,想必很快会被打上不可信的烙印。之后除了抱着国王和王储的大腿而活,根本就没有别的出路。   想通这一点的德比伯爵在心里快速计算好未来,脸上还是一副感动要哭的表情:“陛下,感谢您在这么艰难的时刻,还会对我委以重任。”   “正因为是艰难时刻,所以斯坦利大人才是我所需要的良臣。”亨利八世很懂得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用人之策,只是这仅限于那些他所能完全掌控的大臣。   像爱德华.斯坦利这样的反复横跳者,还是收紧绳索的好。   “审判结束后,也由斯坦利大人负责监督霍华德一家服刑。”亨利八世轻描淡写道:“毕竟托马斯.霍华德也是斯坦利大人的养父,你怎么也该送他最后一程,然后牢记他所犯过的错误,对吗?”   “是。”德比伯爵垂下眼帘,似乎在这几天里苍老了十岁。 第96章 第 96 章   汉普顿宫里从来不缺跌落尘埃之人, 尤其是犯了叛国罪的大贵族,无疑会在未来的几个月里, 成为伦敦群众们茶余饭后的最热话题。当然, 这也是很多闲着没事的贵族们的最大消遣。不过比起那些个岌岌无名的霍华德成员,他们的讨论中心自然围绕着诺福克公爵父子和国王的情妇凯瑟琳.霍华德。   虽然大部分的流言蜚语都是夸张的空穴来风,不过很多事情以讹传讹地久了,总会演变成三人成虎的故事——以至于很多人都被流言的荒诞表皮所吸引, 从而忘了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亨利八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几天里拒绝了多少贵族的求见。因为伦敦又开始下起连绵不绝的冬雨,令本就难忍的天气变得更加糟糕,所以国王陛下并不觉得温暖的炉火有多么偎贴, 只会在心里疯狂诅咒着诺福克公爵所干过的好事。   “威廉和查尔斯怎么样了?”因为亨利八世并不想处理国家大事, 所以他斜靠在躺椅上, 翘起受伤的腿搁在一旁, 听着战战兢兢的乐师给他演奏《绿袖子》。   因为佩吉爵士已经被被关进伦敦塔,所以亨利八世的随从换成了理查德.克伦威尔。横竖他也当过威尔士亲王的秘书,做起这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威尔士亲王只是受了点轻伤, 现在正在圣詹姆斯宫里接受放血调养。至于萨福克公爵,怕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理查德.克伦威尔只是夸张了威廉.都铎的状况,但是对于萨福克公爵的事情, 却没有一丝一厘的隐瞒。毕竟亨利八世亲眼见着那么大一块天花板砸到萨福克公爵的腰下,能够留一条性命已经是上帝保佑的结果。   亨利八世对于这些情况已是心知肚明, 之所以还多问一句, 纯粹是求个心理安慰, 顺便告诫自己诺福克公爵差点导致了什么, 然后能冷静思考诺福克公爵的死法。   理查德.克伦威尔早就听说过亨利八世的怒火与他的情绪表现成反比。别看当年,亨利八世跟阿拉贡的凯瑟琳发生冲突时经常性地大喊大叫,摔东西拍桌子,但实际上,阿拉贡的凯瑟琳并没有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待遇降级,反倒是不断流产的安妮.博林越过越不像个王后,而且还难以见到亨利八世。   “议会打算什么时候审判诺福克公爵?”亨利八世抬头看了下天色,语气里带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虽然知道有关于诺福克公爵的审判都只是走个过场,但是亨利八世依然有些不爽:“希望那个老匹夫别在审判上浪费太久的时间。”   对于诺福克公爵,早在处理博林一家时,亨利八世就已经烦的不行,但是看在国内天主教徒的份上,亨利八世还是要平衡下萨福克公爵和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势力。毕竟人心都是会变得,而德比伯爵身为诺福克公爵的养子都能叛变,更别提萨里伯爵还是亨利八世的教子。   至于斯蒂芬.加德纳主教……   亨利八世眯了眯眼睛,还在犹豫要不要处死这个天主教的精神领袖。   毫无疑问,亨利八世内心里还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也是他能容许斯蒂芬.加德纳和诺福克公爵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的主要原因之一。并且在英格兰的保守地区和爱尔兰那边,还奉行着旧时代信仰,所以斯蒂芬.加德纳主教的存在能多少缓解下亨利八世的改革阻力,并且给他一个还没有彻底背叛天主教信仰的安慰。   可是现在,加德纳主教居然敢跟诺福克公爵联手加害威廉.都铎,这已经触犯到了亨利八世的底线,所以加德纳主教必须死,但是在此之前,亨利八世得找一个让人挑不出错的替代者。   “你让威尔士亲王给玛丽写封信,看她能不能举荐一个人来代替加德纳主教的位子。”亨利八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儿,觉得以玛丽公主的名义来给新主教铺路,无疑能减少国内的很多反抗。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默默记下国王的命令,然后在亨利八世的疲惫挥手下退出了房间,结果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又怎么了?”亨利八世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在理查德.克伦威尔开口前警告道:“别跟我说些没用的废话。我现在只想听到诺福克公爵人头落地的声音。”   “是的,陛下,我也很抱歉再次打扰到您。”理查德.克伦威尔能清晰感受到冷汗钻进衣领子的粘稠感,强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道:“金斯顿总管刚刚递来消息,说是萨里伯爵疯了。”   “疯了?”亨利八世睁开了越来越小的眼睛,肥胖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讽刺:“那他疯的还真是时候,怕是诺福克公爵要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过一把慈父瘾,给自己的儿子留条后路。”   理查德.克伦威尔低着头,沉默地将一封信递到亨利八世的手边,然后毕恭毕敬道:“诺福克公爵给你写了封信,说是里面的一切胜过他在审判上的千言万语。”   亨利八世虽然乐于听到诺福克公爵人头落地的声音,但是他也想看看这个老狐狸死到临头了还能挣扎出什么浪花,于是拆开信后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然后嘴角边露出一抹带血的微笑。   “这个痴心妄想的老狐狸。”亨利八世将手里的信揉成一团,十分愉悦地骂了一句,然后将其投到壁炉里。   理查德.克伦威尔突然觉得屋里的温度热得像是撒旦的地狱,而霍华德家的希望也跟着信件一起被烧得一干二净。   “通知议会召开紧急会议,通过一项将犯了叛国罪的疯子除以死刑的新法案。”亨利八世觉得他有必要亲临霍华德一家的死刑现场。   看着萨里伯爵死在诺福克公爵的前头,一定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是的,陛下。”理查德.克伦威尔离开时几乎将脸庞贴到自己的鞋尖,然后在踏出国王房间的那一刻跌了个踉跄,差点跪倒在走道的地毯上。   ……………………我是分割线………………   伦敦塔的牢房已经被霍华德家的成员塞了个满满当当。这座由征服者威廉建造的中世纪堡垒经过几个世纪的洗礼,显得阴森而又破旧,甚至每天夜里都能听到鬼魂的哭喊声。   诺福克公爵虽然犯了叛国罪,但是因为其崇高的社会地位,还是能被软禁在最好的房间里。可即便如此,这里的居住环境还是糟糕地让诺福克公爵难以忍受。   房间的缝隙里已经生出了青苔,墙角的蛛网更是杂乱地像是有朵乌云盘踞在诺福克公爵的头顶。   威廉.都铎进来时下意识地拢了拢披风,防止湿气钻入体内。他在今天早上被宫廷医生放了次血,所以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比往日显得弱不禁风。   诺福克公爵坐在一把半旧的椅子上,在短短几天里苍老得像个八十岁老翁,甚至瘦到手腕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对方到底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所以被押送进来时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然后听着伦敦塔里响起了霍华德们的哭闹声。   他们咒骂着诺福克公爵将他们带进了地狱,却丝毫不提瓜分财物或者土地时的贪婪神情,以及求官时的谄媚之色。   “殿下。”诺福克公爵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子,并没有给威廉.都铎行礼:“您终于来看我的笑话了。”   “这么好的场面,不看岂不是太可惜了。”威廉.都铎坐在唯一的一把干净椅子上,声音里并没有透露出幸灾乐祸,而是平淡地毫无起伏:“因为您送上的那封信,所以国王陛下决定取消审判步骤,直接由枢密院判决您的叛国罪成立。”   “死刑将于圣诞那天进行。国王陛下会亲自来送您最后一程。”   “来送我最后一程?”诺福克公爵笑得差点当场断了气,盯着威廉.都铎一字一顿道:“我害过你,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国王陛下。”   “你觉得害我跟背叛国王陛下有什么区别?”威廉.都铎十分不解道:“您在汉普顿宫里沉浮了这么些年,不会只有这么点为自己辩解的能力。”   “谋害王储就是叛国。”   “即便你有机会走上申诉台,也不会改变死刑的命运。”   “所以国王陛下到底要处决多少霍华德家的人。”诺福克公爵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了威廉.都铎的话,平静得不像个将死之人,“死人是没有谈判价值的,所以您到底想从我身上榨出多少东西。”   “那就得看你想保住哪些人。”因为诺福克公爵是重犯,所以没人敢来拜访他,因此威廉.都铎完全不害怕诺福克公爵会得到什么有利消息,大可在他面前歪曲事实:“你的第二任妻子是白金汉公爵(伊丽莎白.伍德维尔的妹夫,因叛国罪被杀)的女儿,第一任妻子是我的姨祖母,约克的安妮,所以应该很清楚都铎家是怎么处理叛国者的。”   诺福克公爵脸上的血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这让他的讽刺神情显得分外古怪,且可怖。   “我可以保下你的孙子小托马斯.霍华德,但是他必须由我指定的人抚养,并且其财产和婚姻都得受到我和国王陛下的控制。”威廉.都铎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肩上的灰尘,语气骤然一转道:“作为回报,你得将国内的天主核心人物,联络方法,以及幕后的支持者都吐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漏。”   “另外,珀西家跟你们总归是有些交情的,想必没有他们的帮助,西摩家也没胆子杀我。”   “……”   “有个人分担罪责也能让国王陛下的怒火稍稍转移。”   “即便不是为了国王陛下,那也为了你的小孙子兼继承人,稍稍取悦我一下吧!” 第97章 第 97 章   米德尔塞克斯郡的西恩修道院是少数没有被销毁的天主教遗留物之一, 关押凯瑟琳.霍华德的房间曾经属于修道院的院长。因为亨利八世很清楚自己的情妇就是个贪图享乐的蠢货,所以在她为诺福克公爵求了如此之多的恩情后, 还能得到比公爵夫人更好的待遇。   虽然亨利八世命令禁止修道院继续发放赎罪卷, 但是在一些天主教贵族的支持下,他们还是能维持日常的运营,所以修道院并没有荒凉到不能住人的地步,甚至称得上十分干净。   “凯瑟琳小姐。”自打被关进来后,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一改往日的阴阳怪气,对凯瑟琳.霍华德热切了许多。因为她很清楚亨利八世对于凯瑟琳.霍华德尚留一分同床共枕的怜悯,所以她想要活下去, 就得扒着唯一有可能被释放的凯瑟琳.霍华德过活。   修道院里的日子自然比汉普顿宫里清苦了许多, 所以凯瑟琳.霍华德只能用睡眠来打法无聊的时间。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推门而入时, 发现屋子里只有一个窗户没有被拉上。因为亨利八世的亲兵不可能给她们弄来蜡烛, 所以凯瑟琳.霍华德只能留一扇窗户用以照明。   修道院长的小床硬的像是穷人用的薄棺材板,所以凯瑟琳.霍华德在上面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让她的美貌透露出几分憔悴。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进来时, 凯瑟琳.霍华德正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缝隙,直到后者唤了很久,才回过神开口道:“有汉普顿宫的消息吗?”   自打霍华德一家都被处以叛国罪后, 凯瑟琳.霍华德自然成了最后的希望。仅是这几天里,诺福克公爵夫人就隔三岔五地让她给亨利八世写信。即便国王陛下没有回过一封信, 但是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能够清晰感受到卫兵对她们的态度有所缓和, 甚至允许女眷们在修道院里自由地活动, 这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被释放的希望。   “国王陛下取消了诺福克公爵的审判, 直接由枢密院判处诺福克公爵,萨里伯爵,小霍华德爵士(诺福克公爵的次子)以及几位霍华德家的核心人物死刑,但是却释放了您的堂嫂弗朗西丝.霍华德还有您的所有姊妹。”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凯瑟琳.霍华德的表情,故意没有提起她的父亲兄弟也大都跟着诺福克公爵一起被判处了死刑,其中还包括亨利八世的外甥女婿,理查德.霍华德。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凯瑟琳.霍华德很清楚女性继承人总是比男性继承人要好掌控,并且她的堂嫂和堂侄子,一个是牛津伯爵的女儿,一个是四岁的奶娃娃,所以能获释并不奇怪。   “那我呢?”旁人到底不是凯瑟琳.霍华德关注的重点,她很想知道亨利八世要怎么处置她。   “国王陛下暂时没有对我们进行处置。”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不知是在安慰凯瑟琳.霍华德,还是在安慰她自己:“不过我们应该会没事。”毕竟她都逃过了博林一家的审判,总不会在霍华德的事情上再栽一次。   凯瑟琳.霍华德很想讽刺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痴心妄想,但是这几天的战战兢兢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所以面对罗切福德子爵夫人锲而不舍的纠缠,她也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继续休息。   对此,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很想骂一句“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但是转念想起凯瑟琳.霍华德的重要性,她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的脾气,结果在出门的那一刻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妃殿下。”   凯瑟琳.霍华德被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称呼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便对上了胡安娜王妃的视线。   ………………我是分割线………………   威尔士王妃亲临,守卫人员自然要把所有犯人都看管在自己的房间里,避免有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很想知道胡安娜王妃到底要跟凯瑟琳.霍华德说什么,但是守卫人员的利刃让她更加珍惜自己的小命,所以在跟凯瑟琳.霍华德说了些让人听不懂的暗示后,被约翰娜亲自押回了房间。   “殿下。”情敌当前,凯瑟琳.霍华德自然要收起乱七八糟的姿态,所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自己的金色长发,然后给胡安娜王妃行礼道:“您远道而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可招待您的。”   此时的凯瑟琳.霍华德已经褪去了华服首饰,看上去比她在兰贝斯宫时更加糟糕。   面对光鲜亮丽的胡安娜王妃,凯瑟琳.霍华德下意识地自卑起来,甚至将身侧的衣料揪得像抹布。   “请坐吧!”反客为主的胡安娜王妃找了张完好的椅子,也不跟凯瑟琳.霍华德客套什么,直截了当道:“你跟弗朗西斯.迪勒姆是什么关系?”   “嗯?”凯瑟琳.霍华德反应迟钝地哼了一声,有些不明白胡安娜王妃为何会提到她的老情人:“他,他曾是老公爵夫人的秘书,我们在兰贝斯宫里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一面之缘吗?”胡安娜王妃将一枚做工粗糙的戒指搁在凯瑟琳.霍华德面前,后者下意识地抓紧了裙子,完全掩饰不住惊慌失措的表情。   “国王陛下的新侍从曾是我丈夫的秘书,他抢在国王陛下之前,从弗朗西斯.迪勒姆的住处里搜出这些东西。”胡安娜王妃任由凯瑟琳.霍华德将其拿回去,然后慢条斯理道:“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要是放到国王陛下面前,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吧!”   凯瑟琳.霍华德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对待胡安娜王妃的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可是您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即便胡安娜王妃什么都不做,凯瑟琳.霍华德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对您并不尊敬,您又为何要帮我。”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凯瑟琳.霍华德思考了很多,所以做好了接受一切下场的准备,也不去指望亨利八世能对自己有怜悯之心。   “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威廉。”胡安娜王妃对凯瑟琳.霍华德没有多少好感,但也达不到致人于死地的地步:“国王陛下并不相信诺福克公爵招出的东西,所以这是你能活命的唯一机会。”   其实亨利八世也没指望凯瑟琳.霍华德能说出些什么,纯粹是威廉.都铎想从凯瑟琳.霍华德这里找出点让诺福克公爵忌惮的东西,从而避免那只老狐狸死到临头了还要撒谎。   “活命?”凯瑟琳.霍华德心下一动,试探道:“如,如果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能活下去吗?”   “你会被驱逐出伦敦,终身囚|禁在这座修道院里。”胡安娜王妃评估着凯瑟琳.霍华德的危险程度,先抛出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价格,然后又缓缓退了几步:“当然,你能带走国王陛下赐予你的少部分首饰,或许等国王陛下去世了,你还可以去爱尔兰开启新生活。”   “前提是你得按我的要求行动。“胡安娜王妃威胁道:“弗朗西斯.迪勒姆在我手里,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凯瑟琳.霍华德缓缓地点了点头,明白只有弗朗西斯.迪勒姆永远都说不出话来,她才有机会争取到亨利八世的怜悯。   “另外,我还希望你去指认一个人。”   “谁?”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和她的情夫托马斯.卡尔佩珀。”胡安娜王妃知道威廉.都铎要对汉普顿宫里的服侍人员进行一次大清洗,所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和托马斯.卡尔佩珀。   “罪名是在国王陛下出征时,意图控制王后陛下。”胡安娜王妃看了下时间,并没有在这里多呆:“国王陛下想处死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你只需要在枢密院的调查人员来询问时指认他们就行了,多余的话都不要说,也不要再跟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见面。”   “是。”凯瑟琳.霍华德目送着胡安娜王妃离开,想着她怕是再也见不到威廉.都铎一面。   ………………我是分割线…………   伦敦塔很少能像今天这样热闹。几年前,国王的第二任王后在这里被一把锋利的长剑砍下头颅。而在亨利八世的统治前期,伦敦塔的断头木上还染着白金汉公爵,亨利七世的财政大臣,以及无数大人物们的鲜血。   诺福克公爵从满是灰尘的窗户边望去,似乎能在断头木边,看见安妮.博林和乔治.博林的影子。这对被他抛弃的姐弟跟前来看热闹的伦敦市民们站在一起,将行刑台前挤得水泄不通。   诺福克公爵曾和他们一样,喜欢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们在此跌落云端。   而现在,终于到了他。   “一切都结束了。”诺福克公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结果听见隔壁的牢门被人打开了。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萨里伯爵的声音让诺福克公爵浑身一颤,然后难以置信地趴在大门上,听着儿子的咒骂声逐渐远去。   “不,不可能是这样,不可能是这样。”诺福克公爵明明记得自己揽下了所有罪责,而且亨利八世不能处死一个疯子。   这一瞬间,诺福克公爵回想起国王的残忍笑容,然后连滚带爬地凑到窗户边,看着自己的长子被压在断头木上,正对着伦敦塔的某处。   “陛下,陛下。”诺福克公爵细细看去,结果发现亨利八世正站在绝佳的观刑位子上,朝着他的方向笑了笑,然后给台上的监督者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负责监督的德比伯爵强忍住擦汗的冲动,示意侩子手上前,然后抬起斧子,将不断咒骂的萨里伯爵处以死刑。   亨利八世到底是对自己的教子留了几分仁慈,所以让德比伯爵找了个老练的侩子手,又命人将行刑的斧子磨得十分锋利。所以萨里伯爵只听见一阵清风从耳边吹过,便被一击致命。   “不……”诺福克公爵绝望地哀嚎着,手指在布满灰尘的窗户上抓出魔鬼的痕迹。   “把这里清干净。”特意来观刑的亨利八世无趣地抿了下嘴唇,很想喝一杯葡萄酒,但却在伸手的那一刻意识到这里的伦敦塔,所以让人安排马车回汉普顿宫。   结果在刚进宫门的那一刻,就得到一个让他振奋的消息。   玛丽.德.吉斯在苏格兰的林利思哥宫里生下了她的幼女玛丽.斯图亚特,并且患上霍乱的詹姆斯五世即将不久于人世。 第98章 第 98 章   福斯湾从北海深入到苏格兰腹地, 是斯图亚特们经常光临的度假之所,甚至近两百年来的苏格兰国王们还为了尽情享受狩猎的乐趣,而在这里建造了一座拥有法国文艺复兴式美感的福克兰宫。   然而现在, 暴风雨袭击了整个福斯湾地区,使得这个世外桃源的小镇变成了黑夜里的孤城,在雷鸣电闪之中, 带了几分军事堡垒般的肃杀之气。   或者说,现在的福克兰宫已经成了苏格兰军队的临时堡垒。因为福斯湾以北不到三英里的王室自治小镇,亦是苏格兰最古老的村庄——厄尔思费里正在遭受英格兰海军的持续攻击。从福斯湾这边望去, 冲天的火光几乎把天上的乌云都染成了深红色。恍惚间,似乎有魔鬼的影子从天边伸出, 向厄尔思费里的居民们投下雷电。   恍若庞贝末日。   而就在这地狱一般的背景里, 一行黑色的人影在树林间快速挪动着, 将积水踩得跟远处的炮火声一样响亮。   “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福克兰宫。”跑在队伍中央的乔治.道格拉斯爵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用以防寒的斗篷被雨水, 视线被模糊成了一片深灰色,只能靠着声音和马匹奔腾的弧度来确定自己没跟丢:“我们都已经跑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没抵达福克兰宫。”   同乔治.道格拉斯爵士并行的摄政官——第二代阿伦伯爵,十分艰难地瞥了眼这位詹姆斯国王的挚友,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就这鬼天气,还要避开英格兰海军的炮火。我们能在今天夜里抵达福克兰宫, 就已经是上帝保佑的结果。”   因为阿伦伯爵早就跟亲英派的安格斯伯爵搭上线, 所以趁着赶路的功夫, 他也能好好思考下见到病危的詹姆斯五世后, 他要说什么,做什么。   虽然法兰西那边也向这位摄政官开出了足够优厚的价格,甚至还以封地和爵位作为诱饵,但是阿伦伯爵可不是那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向法兰西的摄政王后。   他很清楚以法兰西目前的状况,无论向苏格兰开出多少有利条件,一时间都难以兑现。   别的不说,尼德兰和加莱的沿海一带不是亨利八世的领土,就是恩里克二世的所有地。况且布列塔尼那边还没彻底平息下独立风波,所以不会让法兰西海军轻易出海。   仅是这几日的功夫,林利思哥宫里的玛丽.德.吉斯就给老家送了不下五封信,基本保持着一天一封的频率,结果全部都石沉大海不说,就连法兰西开往苏格兰的正规商船都被拦截得一个不剩。   气得玛丽.德.吉斯找来英格兰大使阴阳怪气了一通,结果没出几日便传来了亨利八世接见西班牙驻英格兰大使,扬言要惩治基督教叛徒的消息。   玛丽.德.吉斯这下便没话说了。   甭管天主教和新教打成了什么样的猪脑子,但是在名义上,他们信仰的都是同一个上帝,所以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异教徒。   然而中亚那边的奥斯曼帝国就不同了。   就算玛丽.德.吉斯清楚亨利八世在尼德兰战争里,绝对跟奥斯曼帝国达成了某种协议。但是在明面上,人家可没像弗朗索瓦国王那样,又是接见奥斯曼帝国的使者,又是跟苏莱曼大帝签订协议。   所以亨利八世骂弗朗索瓦国王是叛徒,还真是站得住脚的说辞。   况且基督教世界里也有不少新教徒和天主教徒都在咒骂这个百合花与新月的联盟,再加上新上任的教皇保罗三世正努力修复罗马教廷与西班牙皇帝的关系,甚至还与之结成了儿女亲家。   因此以弗朗索瓦国王的角度来看,他还真不希望亨利八世此时与西班牙皇帝握手言和。毕竟奥斯曼帝国那边也是一堆的破事,所以在与法兰西的联手中,并没有发挥出上一次的实力。   这一刻,玛丽.德.吉斯似乎意识到她被自己的祖国所抛弃,于是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想找詹姆斯五世商量出对策。   而乔治.道格拉斯爵士和阿伦伯爵正是带着玛丽.德.吉斯的最后希望,连夜赶到了詹姆斯五世的病床前。   “陛下。”下马后的乔治.道格拉斯爵士来不及脱下自己的外套,便淌着一条连绵不断的水迹冲到了詹姆斯五世的房间。   在这段并不长的路上,走道两侧的盔甲被月光和雷电照得跟骷髅一样惨白。那些个穿插在盔甲间的画像也被蒙上了一层略带青色的死气,像是在等候詹姆斯国王成为其中的一员。   跟在乔治.道格拉斯爵士身后的阿伦伯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在心里咒骂着苏格兰从未好过的运气。   彼时的国王寝室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   得了霍乱的詹姆斯五世和那些被遗弃的士兵一样,脸色灰白,身形消瘦,只是他到底是比无名的士兵要来的幸运,好歹能强撑一会儿。   屋子里所有的医生侍从都满脸悲伤地围着詹姆斯国王的病床,就等着他咽气的那一刻。   听到床边响起动静,强弩之末的詹姆斯五世费力地张开眼,冲着乔治.道格拉斯爵士露出一个虚弱笑容:“我亲爱的朋友,看来上帝是想让你来见证我的最后一刻。”   “陛下,我给您带来了好消息。”乔治.道格拉斯爵士难以将床上那人同英姿勃发的詹姆斯五世联想到一起,于是红着眼眶,勉强笑道:“王后陛下给您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她们正等着您回去。”   “等着我回去?”詹姆斯五世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这让他看起来非常可怕:“她们是等着我回去将苏格兰拱手让给法兰西,还是英格兰?”   前不久的索维莫斯战役就和二十几年前的弗罗敦原野战役一样,不仅击垮了苏格兰王国,也即将带走他们的国王。   如今的苏格兰早已不复詹姆斯四世时的强盛。   在退回福克兰宫前,詹姆斯五世举全国之力才凑齐了一万八千名士兵,就等着安格斯伯爵跟西摩兄弟得手后,他们能南下与法兰西海军会合,一路打进伦敦。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亨利八世和威尔士亲王一个都没死,反倒是诺福克公爵,西摩兄弟,以及詹姆斯五世要迎来死亡的拥抱。   回想起自己的一生,詹姆斯五世的脑海中浮现出登基后的一幕幕痛苦经历,令他无比悲愤道:“或许我该庆幸上帝对我足够地垂怜,没有让我像我父亲那样,被拖到伦敦游街示众。”   人这一生种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年少时的努力全都化为了灰烬,而死到临头了,还要接受死敌提出的“优惠条件”。   在詹姆斯五世看来,无论是将妻女托付给法兰西还是英格兰,其实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因为苏格兰的斯图亚特王朝终将被别人所取代,未来是姓都铎还是瓦卢瓦,都已不是詹姆斯五世所能控制的。   “我们的王位随着女人而来,也将随着女人而去。”纵观苏格兰历史,曾经是王室管家的斯图亚特因为娶了马乔里公主,而从绝嗣的大卫二世的手里,接过了苏格兰的权杖。   而现在,斯图亚特王朝也要重蹈布鲁斯王朝的命运,将一切都托付给别人。   “我可怜的玛丽,她将迎来难以想象的恐怖命运。”詹姆斯五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脑海中不断地交替着亨利八世和玛丽.吉.德斯的面容,猜测他的女儿到底会嫁给亨利八世的次子,还是弗朗索瓦国王的未来孙子。   当然,考虑到威尔士亲王已经成婚,并且娶得还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女继承人,没准亨利八世愿意多等几年,让英格兰的未来王孙能像查理五世那样,继承来自父母和妻子的一大片土地。   “在这个时代里,女继承人都是被扔进豺狼堆里的羔羊,相信我死后,阿基坦的埃利诺,勃艮第的玛丽,布列塔尼的安娜,以及法兰西的克洛德的命运都将重复在我女儿身上。”   而现在,亨利八世无疑趁着法兰西被西班牙拖住的功夫,抢先一步地定下了苏格兰的未来女王。   詹姆斯五世一岁半时便继承了苏格兰王位,而现在,他的女儿要打破这一纪录,因为符合《萨利克法典》的男性继承人全都死在了詹姆斯五世的前面。而当斯图亚特王朝的最后一位男性继承者一死,那些个左右摇摆的苏格兰贵族们,一定会用襁褓中的小女王为自己谋得最大利益——不管出价的是法兰西还是英格兰,亦或是不谙世事的玛丽.斯图亚特自己。   “陛下,苏格兰臣民和上帝都会站在您这边,天佑玛丽女王。”乔治.道格拉斯竭尽所能地安慰着虚弱的詹姆斯五世,但是当他喊出口号那一刻,没人呼应他的号召。   一旁的阿伦伯爵拍了拍乔治.道格拉斯爵士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詹姆斯五世这才注意到阿伦伯爵也跟着来了,于是脸上的温情立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薄冰般冷意:“英格兰军队一来,想必安格斯伯爵也跟着来了,对吗?”   阿伦伯爵知道詹姆斯五世很讨厌他,但是他犯不着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安格斯伯爵宣称您要对玛格丽特.都铎公主的死因负责,并且希望您能归还属于您异父妹妹的财物。”   “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不过是个私生女,罗马教会都已经否认了安格斯伯爵和我母亲的婚姻。难道还要让一个私生女去继承苏格兰王太后的遗产吗?”詹姆斯五世早就将玛格丽特.都铎公主的遗产都花在了这场战争里,自然拿不出任何东西。   阿伦伯爵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于是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毫不留情道:“既然如此,安格斯伯爵也只能找王后陛下去讨要道格拉斯夫人所应得的一切了。   詹姆斯五世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冲着阿伦伯爵瞪了很久却说不出一句话。   乔治.道格拉斯见状,直接抽出佩剑架在阿伦伯爵的脖子边,厉声质问道:“你这是要背叛苏格兰,背叛你的祖国吗?”   对此,阿伦伯爵都懒得与死脑经的乔治.道格拉斯爵士发生争执,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是我要背叛祖国,而是眼下唯一能保全苏格兰的方法,就是跟安格斯伯爵议和。”   “看来我的好舅舅也遭受了安格斯伯爵的背叛,对吗?”詹姆斯五世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整个人都如回光返照般提起了精神,甚至连脸上都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对待阿伦伯爵的语气也跟着亲切了许多,令一旁的乔治.道格拉斯爵士收起了佩剑:“你说的没错,与其将苏格兰交托给法兰西或是英格兰,我更愿意讨人厌的安格斯伯爵接手一切。”   至少这样一来,玛丽.斯图亚特还有亲政掌权的那天,而不是像法兰西的克洛德那样,被未来的国王丈夫或是公公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 第99章 第 99 章   1542年的圣诞节, 亨利八世总算是在糟糕的年末得到了詹姆斯五世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好消息,所以欣喜之余,也要用诺福克公爵的死, 来扫清今年的晦气,顺带让人再次想起,都铎人针对叛国者的一系列恐怖操作。   年末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阴雨连绵, 又冷,又潮地让人难以忍受,甚至汉普顿宫里的炉火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只是驱走小范围内的寒冷,但是一出房门, 还是会一个激灵地从头抖到了脚趾间, 像是有条小蛇从骨头缝里钻进了体内, 然后游遍全身。   胡安娜王妃让人给诺丁汉女伯爵还有伊丽莎白小姐又添了几件狐狸皮斗篷, 嘱咐她们少出房门, 就在屋内用餐。   正准备出门的威廉.都铎见状,反倒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让诺丁汉女伯爵和伊丽莎白小姐别老呆在屋子里,偶尔也要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越娇惯的孩子越难养活,就像是战场上的士兵,你不直面刀剑, 怎么可能成为老兵?”   说罢, 威廉.都铎还让人将一半的窗户和房门都打开, 好让空气流通起来。   “关得这么死, 而且还点起了壁炉,你们就不觉得呼吸发闷,脑子昏沉吗?”威廉.都铎想着这种生活环境要是搁在后世,绝对会被老一辈人喷得体无完肤。只怕不是屋子里的人直接被拖出去吸氧,就是房间里开始长蘑菇。   胡安娜王妃很想问问威廉.都铎为什么总能说出些她听都没听过的歪理,但是圣詹姆斯宫一向是以威尔士亲王的意见为尊,所以胡安娜王妃还没问出口,底下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伊丽莎白小姐的家庭教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开口的那一刻,就被自己的小主人给制止了。   毕竟相较于她们,威廉.都铎的房间里除非是要招待客人,否则都不会点起壁炉。况且比伊丽莎白小姐年纪更小,身份更高的诺丁汉女伯爵都没闹出些什么,她一个明面上是王妃侍女的“国王之女”,就更没有资格对异母哥哥的决定指手画脚了。   因为胡安娜王妃也要跟威尔士亲王去观看诺福克公爵的死刑,所以向服侍的人嘱咐了几句,便挽着威廉.都铎的胳膊出了门,登上前往伦敦塔的马车。   “跟苏格兰的战役一结束,国王陛下立刻就要清算一批‘叛国者’。”上车后的胡安娜王妃解下帽子,看着如潮水般涌向伦敦塔的居民,忍不住猜测霍华德家要向他们撒去多少金子,才能祈求上帝的原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跟苏格兰王太后进行和谈?在新教出现以前,不管是哪国发生王位之争,都需要教皇的一纸诏书作为遮掩。而现在,英格兰已经明确新教为国教,所以教皇是不会支持你们直接抢走玛丽.斯图亚特的王冠。”   “况且玛丽.斯图亚特还是个奶娃娃,直接抢了苏格兰王位不仅会激起苏格兰人的强烈反抗,而且还会让英格兰脸上无光。”   毕竟国际形势一天一个样,指不定法兰西和西班牙哪天就会议和,然后打着拯救苏格兰天主教的名义,对英格兰发起进攻。   “我知道你的担忧,所以也无意让爱德华一世的所作所为,于几百年后重现于都铎家。”威廉.都铎老早就跟亨利八世讨论过拿下苏格兰的问题,觉得还是顺势而为的好,不要搞出直接打入爱丁堡的骚操作:“圣诞一过,我便要去格林威治与苏格兰的摄政王阿伦伯爵进行会谈。到那时,只怕要定下玛丽.斯图亚特跟约克公爵的婚姻。”   “约克公爵?”胡安娜王妃条件反射地想起西摩兄弟,都懒得掩饰自己脸上的轻蔑:“他的舅舅都有胆子做出谋害你的事情,国王陛下居然还留着他?”   胡安娜王妃嫁入英格兰的这些年里,也多少打听过约克公爵的事迹,并且还从伊丽莎白小姐的家庭教师阿什利那儿,得知珍.西摩王后生产时,曾引出了约克公爵并非是国王亲子的传闻。   毕竟王后的怀孕日期和约克公爵的出生日期都造不了假,说是里面没猫腻,谁信啊!难道亨利八世的身边有一位大法师梅林,能够带着他横跨海域与王后同房吗?   也正是这一缘由,约克公爵明明是国王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次子,但却并不被亨利八世所喜爱。甚至他长大至今,都不像前三位兄姐那样,能经常见到亨利八世。   别的不说,伊丽莎白小姐虽然因为生母而被亨利八世所厌恶,但是年老的国王到底是比年轻时对孩子多了分耐心,再加上伊丽莎白小姐的红头发实在是太有标识性,所以亨利八世这几年对伊丽莎白小姐也是慈爱了许多,没有像当年那样,把这个女儿贬得一文不值。   当然,她跟亨利八世最宠爱的威廉.都铎,以及最重用的玛丽公主还是没法相比的。   但是伊丽莎白小姐都能重获国王陛下的宠爱,没道理脸形渐开的约克公爵办不到这一点。   威廉.都铎忍不住怀疑亨利八世是否像确定伊丽莎白小姐就是他的亲生女儿那样,确定约克公爵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并没有像胡安娜王妃那样,过于地轻视西摩兄弟:“如果你是国王陛下,会因为一个奶娃娃的舅舅,而做出放弃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吗?”   胡安娜王妃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错误,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总不能白白放过这对兄弟,也不能让约克公爵顺势而起。”   别的不说,亨利八世要是想让约克公爵成为苏格兰国王,那么就会给他留下足够的掌权班子。而在权力的游戏场里,血亲无疑是最脆弱,同时也是最容易被人相信的链接。   要是查理五世没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做帮手,也无法统治他的哈布斯堡帝国。   “可惜莉兹太小了,否则也轮不到西摩家有这份好运。”威廉.都铎烦躁地点着一旁的扶手,脑子发疼道:“爱德华.西摩是一定要死的,只是托马斯.西摩那边还查不出谋杀我的证据,所以会被剥夺爵位后当庭释放。”   “这也算是惩罚吗?”胡安娜王妃不满道:“这跟无罪释放有什么区别?”如果亨利八世一定要让约克公爵跟苏格兰女王订婚,那么托马斯.西摩绝对会去给自己的外甥打下手,到那时,拿到曾经被剥夺的爵位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现在能阻止国王陛下的也只有你。”威廉.都铎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胡安娜王妃的腹部,摇摇头道:“我会尽力阻止约克公爵跟玛丽.斯图亚特的订婚,就看你在这五年里能不能有好消息。”   胡安娜王妃也不是笨蛋,被威廉.都铎的弦外之音惹得尴尬了一秒后,也有些心理压力道:“那万一我没生下儿子呢?”   “阿基坦的埃利诺比‘短斗篷’亨利大了十岁也没问题,更何况玛蒂尔达公主与金雀花伯爵相差了十三岁,不也生下了“短斗篷”亨利吗?”威廉.都铎算了下爱德华六世的寿命,安慰道:“我们是获胜者,又不是只有联姻这一条路可以选。要是真的维持不了表面和平,强夺也不是问题。”   横竖弗朗索瓦一世也跟查理五世一样,对内的财政政策堪称史诗级的灾难,而且他们还不像亨利八世和之后的伊丽莎白一世那样,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地找专业人士(商人)进行商量,否则也不会前后脚地与他们一直看不起的美第奇联姻。   威廉.都铎记得弗朗索瓦一世的前任兼岳父还曾担心这个女婿会将一切都搞糟。毕竟抛开路易十二曾对布列塔尼独立的残酷镇压不谈,这位法兰西国王在某些方面跟亨利七世有得一拼,其执政期间不仅消除了国内的封建领主割据现象,而且还令收支达到了平衡以上,进多于出。   这么看来,弗朗索瓦一世跟亨利八世之所以能谈得来,也有一层两人都是败家子的原因。   “国王陛下有说过要怎么处理那位苏格兰小女王吗?”眼看着马车即将抵达伦敦塔前的护城河,胡安娜王妃转移了让她尴尬的话题,随口问道:“苏格兰的那位王太后可不是好糊弄的对象,如果只是协议,苏格兰人不仅能随时撕毁协议,甚至还会将苏格兰的小女王偷偷运到法兰西。”   “你倒是很了解他们。”威廉.都铎有些意外胡安娜王妃居然会猜到苏格兰在历史上的后续操纵,也没跟她掩饰这些:“国王陛下原本是打算让苏格兰女王十岁后到英格兰宫廷接受教育,但是我提议在格林威治签订协议后,英格兰这边直接带走苏格兰女王。”   “直接带走?”胡安娜王妃有些意外道:“那孩子还不满一岁呢!就这么直接带走,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残忍吗?可是要让玛丽.德.吉斯来教养苏格兰女王,十有八|九会养出一个反英派兼天主教徒。即便是要联姻,也会成为一对怨侣。”威廉.都铎虽然切断了苏格兰的所有航线,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父亲已经决定要让克里维斯的安妮来抚养玛丽.斯图亚特,怎么说他也是苏格兰女王的舅祖父。玛丽.德.吉斯要是有异议,也可以到英格兰照顾她的女儿。”   威廉.都铎气定神闲道:“只是玛丽.德.吉斯一走,苏格兰那边就是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当家作主,也不知吉斯家的女儿能不能放心的下。” 第100章 第 100 章   宽容和大度从来都不是用以形容亨利八世的词语。这位年老的暴君是所有人必须取悦的对象, 即便长年累月的病痛和酗酒习惯让他看起来笨拙而又肥胖,但是没有人会觉得国王的圆脸显出一份年长者的慈爱,反而会从中看到阴云密布的神情, 以及充满冷光的小眼睛。   胡安娜王妃随威廉.都铎乘船通过伦敦塔的护城河时, 看见萨里伯爵的脑袋被插在岸边,正对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 萨里伯爵的脑袋并没有腐烂地很彻底, 但是连续的阴雨还是让他的面部开始发臭,发霉,甚至两个大大睁开的“眼睛”都已经成孵化虫子的黑洞, 估计眼珠子也成了乌鸦的美食。   “别看那个。”威廉.都铎注意到胡安娜王妃的视线,于是侧身挡住了她:“你小心被恶心地几天都吃不下饭。”   “我还没有那么脆弱。”胡安娜王妃收拢了斗篷领子, 注意到伦敦塔里已经停了亨利八世的仪仗:“看来国王陛下很期待这天。”   参观行刑的人就像是被摩西分开的红海, 自动给威尔士亲王夫妇让开一条通道。   亨利八世的御座正对着行刑台,将观刑者分成了两部分。   威尔士亲王夫妇坐到属于他们的位子时,亨利八世已经跟克里维斯的安妮聊了很长时间,高兴得脖子都有些发红。   “你们来了。”亨利八世转过头,脸色显然比他跟克里维斯的安妮说话时, 又温和了许多:“你跟苏格兰的和谈准备得怎么样了?”   “很好。”威廉.都铎坐下后向克里维斯的安妮点了点头,然后才详细回答了亨利八世的问题:“塞西尔爵士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而苏格兰那边也进行了相应的封锁处理, 防止那位王太后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   “哼!她就是想把女儿偷运去法兰西, 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亨利八世冷冷说道:“玛丽.德.吉斯要是识相的话, 就在协议后乖乖交出她的女儿, 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亨利八世当然思考过苏格兰将他们的女王偷运出国的可能,所以觉得威廉.都铎的提议也不无道理,至少免得夜长梦多,又起波澜。   只是……   “别让玛丽.德.吉斯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大男子主义的亨利八世无比轻蔑道:“女人都是十分脆弱的生物,尤其是像玛丽.德.吉斯那样听命于家族的女人。”   一旁的胡安娜王妃忍不住蹙了眉毛,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关于这一点,我也跟法兰西大使打过招呼。”威廉.都铎近两个月拦截了不少飞往法兰西的信件,甚至抱着宁可错杀三千,不愿放过一个的态度,让苏格兰国境内只进不出。   这让玛丽.德.吉斯感到十分绝望,甚至想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跳了之,但却被侍女和法兰西驻苏格兰大使死死地拦住。   要是玛丽.斯图亚特一死,那么按照血缘顺序,继位的不是阿伦伯爵,就是詹姆斯五世的私生子莫里伯爵。   这两位都是彻彻底底的新教徒,上位后绝对是亨利八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因此玛丽.德.吉斯就算是活在地狱里,也必须活下去。   为的,是不让苏格兰彻底沦为新教国家。   而在亨利八世与威廉.都铎谈话之际,伦敦塔的金斯顿总管带着诺福克公爵走上刑场。   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诺福克公爵看上去比威廉.都铎私见他时,要整洁了许多,甚至有机会修理了头发和胡子,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   看到观刑广场中央还立起了国王专用的棚子,诺福克公爵抬了抬眼,冲着亨利八世的方向弯了弯腰,像是在跟自己的主君做最后的道别。   亨利八世被诺福克公爵的行为弄得微微一愣,犹豫几秒后,还是脱下自己的帽子作为回应。   “这老东西死前还算是有点尊严。”亨利八世想起萨里伯爵的死前状况,对诺福克公爵多了几分好脸色。   但是这分好脸色并不足以转化为国王的仁慈。   尤其是当诺福克公爵看清行刑的斧头刃已经钝得有几个显而易见得缺口,而那位侩子手惴惴不安地需要用酒精来鼓起勇气后,他刚才的镇定便如伦敦的天气,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先生,还请您怜悯我这个老头子,不要让我在抵达天堂前,经历过长的痛苦。”诺福克公爵嘴唇发抖地跪下双膝,在脖子被压上断头木前,半是哀求,半是讨好道。   侩子手从未被大贵族如此诚恳地对待过,一时间也是有些不知所措道:“哦!当然了,大人。我会竭力减少您的痛苦。”   诺福克公爵死死地盯着侩子手的眼睛,这让后者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   “好了,开始吧!”棚子下的亨利八世挥了挥手。   侩子手放下自己的酒壶,提起斧子对准诺福克公爵的脖子,但却因为行刑台上的木头被雨水所腐蚀,因此在站稳的瞬间,右脚一空地卡在距离诺福克公爵一步半的位子处。手里的斧子也跟着跌落在诺福克公爵身旁,直接削去了他的鼻子。   “啊啊啊啊!”诺福克公爵发出一声惨叫,条件发射地想要离开断头木,但却被身旁的伦敦塔卫兵按的动弹不得。   “赶紧的,赶紧做好你的工作。”监刑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侩子手拉上来,只是这一动作,就让他汗如雨下。   威廉.都铎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亨利八世,发现他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反而扯出丝饶有兴趣的微笑。   兴许这是国王安排的即兴节目。   威廉.都铎将目光又放回到行刑台上。   经过一次失败的侩子手这次找准了位子,对着诺福克公爵的脖子砍下。但是因为他的斧头太钝,再加上诺福克公爵因为长年累月的优越生活而有一个粗脖子,所以他这一击只是破开了后颈的肌肉,并没有断掉骨头。   “上帝啊!早点给我一个痛快吧!”进气多,出气少的诺福克公爵早已动弹不得,最后只听见一阵沉重的闷哼和轻轻的微风声。   他的眼前便闪过一丝白光,然后再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第101章 第 101 章   玛丽.德.吉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登上了前往格林威治的马车。   这一路上, 她都时不时地看向窗外, 然后被名为“护送”, 实则“监视”的英格兰士兵吓得赶紧缩回自己的脑袋,在心里不断祈祷着能够在威尔士亲王的面前蒙混过关,顺利脱身。   相较于毫不留情的亨利八世,他年近十七岁的长子看上去好说话的多, 但是玛丽.德.吉斯却很清楚,这些都是威尔士亲王演给人们的假象。甚至夸张地说, 她宁可面对暴跳如雷的亨利八世,也不想跟这个年轻轻轻却一肚子坏水的威尔士亲王打交道。   对方那副笑面虎的姿态, 让玛丽.德.吉斯想起了外交场合里的路易十二。   他们都是那种很会做样子的人。   明明干着强取豪夺的事, 但却总能把自己伪装成彬彬有礼之人。这让玛丽.德.吉斯的正常诉求都变成了大众眼里的无理取闹, 而那位威尔士亲王却被反衬得像是“忏悔者”爱德华第二——即便他已经有妻子,而且并不虔诚。   “陛下,我们到了。”   就在玛丽.德.吉斯满脑子悲观念头之时,马车的一个急刹让她差点滚到车厢的另一边。   负责开门的英格兰大使十分粗暴地打开车门, 对待玛丽.德.吉斯的态度也不是很恭敬, 连眼里的轻蔑之情都不屑于掩饰。   “先生, 你的行为让我确定了英格兰人都是些未开化的野蛮人, 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对待一位女士。”玛丽.德.吉斯冷冷地瞥了眼英格兰大使,抬高下巴的样子让后者联想到了国王餐桌上的天鹅。   “陛下,您应该庆幸我们是有理智的野蛮人。”英格兰大使很想骂一句俘虏还装什么样子, 但是一想到威尔士亲王的嘱托, 还是硬生生地将滚到舌尖的脏话收了回去, 皮肉不笑道:“否则您现在的下场绝不会好过安茹的玛格丽特,而且我们也给苏格兰留了颜面,没有打进爱丁堡,不是吗?”   “你!”玛丽.德.吉斯气得双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恨不得就此跟英格兰人鱼死网破。   “请吧!陛下。不要让威尔士亲王等急了。”英格兰大使不耐烦地打断了玛丽.德.吉斯的咒骂,在对方下马车的那一刻,半是示威,半是发泄地砸上了门,让玛丽.德.吉斯差点以为自己被巨兽吞入腹中。   格林威治宫里的温度并不比外面强上多少。   因为威尔士亲王并不喜欢过于舒适的环境,所以格林威治宫里不仅没有点上壁炉,甚至还开了不少窗户,让玛丽.德.吉斯有种被寒风打脸的感觉。   “呵!英格兰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今天的行程是在为苏格兰的独立挂上倒计时,不过都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地步,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欢迎你,苏格兰的玛丽王太后。”年轻的威尔士亲王继承了他西班牙母亲的好容貌,有着温和而英俊的面容。看上去高挑却不瘦削,远比玛丽.德.吉斯在法兰西宫廷里见过的弗朗索瓦太子(弗朗索瓦一世的长子,死于1536年)要精神得多,也更有野心。   “如果说,千里迢迢地把一位宫廷女士拉到格林威治宫,也算是英格兰的欢迎之道的话,那么我确实受到了最隆重的待遇,我亲爱的威尔士亲王。”玛丽.德.吉斯还是那副不假辞色的样子,这让她比往日显得更加刻薄,且苍老。   对此,威廉.都铎还是那副温和至极的笑容,并且示意跟进来的英格拉大使出去守着。   “吉斯公爵这几日应该是如坐针毡。”威廉.都铎一开口,便让玛丽.德.吉斯的脸色微微一变,毕竟跟人打嘴巴官司,还是直击要害来的干脆利落。   “殿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玛丽.德.吉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强装镇定的声音也听起来十分可笑。   威廉.都铎知道这是个身在苏格兰,心在法兰西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跟她丈夫的私生子从联手走向敌对,更不可能得到一个被暗杀的结局。   没错,苏格兰人是与英格兰人不共戴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成为法兰西的领地。   玛丽.德.吉斯的父亲是法兰西最强大的贵族之一,甚至从血缘上,玛丽公主的丈夫还要叫她一声堂姐。这也导致弗朗索瓦一世在经历了帕维亚战役后,不得不依靠吉斯家族的力量重建法国,以及自己的颜面。于是在短短十几年里,吉斯家族的领地和影响力不断扩大,几乎变成了法兰西的副皇。   否则詹姆斯五世为何要在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去世,选择与吉斯家的女儿结婚?   弗朗索瓦国王有时都怀疑吉斯公爵是不是想取代他,以及法兰西到底是姓瓦卢瓦,还是背地里被改成了吉斯。   “法兰西和西班牙一开战,弗朗索瓦国王就对他的意大利儿媳妇和蔼了许多。”威廉.都铎让人端上了热饮,省的苏格兰王太后被他气出个好歹。   “呵!你觉得意大利的教皇还能做些什么?”玛丽.德.吉斯一向不喜欢美第奇家的人,甚至觉得受到美第奇操纵的教皇也不再具有影响力:“你会信服一个连罗马都保护不了的教皇吗?”   “那你会信服一个连自己的儿子都扔出去作人质的国王吗?”威廉.都铎反问道:“这也是弗朗索瓦国王最害怕,同时也是让吉斯家族快速强大的秘密。”   玛丽.德.吉斯无法反驳威廉.都铎的话,于是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我父亲绝不会挑战弗朗索瓦陛下的权威。”   “这话说的你自己相信吗?”威廉.都铎还是那副轻飘飘的语气,但是玛丽.德.吉斯总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弗朗索瓦国王会怎么想?看着吉斯家族越来越强,不仅成了苏格兰的亲家,又把持着卢森堡?”   “卢森堡是法兰西的领地。”   “但它是被吉斯公爵打下的。”威廉.都铎知道对面的女人已经摇摇欲坠,于是加大火力道:“我很清楚尼德兰战争后的土地分割。相比隔了一条海域的英格兰,我相信弗朗索瓦国王更担心自家里闹事。”所以在苏格兰被切断消息的这几日里,威廉.都铎没少指示尼德兰商人去给弗朗索瓦国王和亨利王太子的情妇送礼,让她们在这两位统治者的耳边大肆宣扬吉斯家族的威胁。   正巧这时的弗朗索瓦国王还需要吉斯公爵帮他对抗强大的西班牙,所以在一番阴谋论后,弗朗索瓦国王勒令法兰西大使不要去管苏格兰的破事。   毕竟他还指望着亨利八世不要趁机添乱。   况且法兰西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支援苏格兰,而弗朗索瓦国王在意大利银行家那边的信誉值,跟查理五世完全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想嘲笑谁。   “既然威尔士亲王这么了解我目前的处境,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地看我的笑话。”玛丽.德.吉斯已经厌烦了威廉.都铎的猫捉耗子态度,索性破罐子摔道:“你也知道我在苏格兰里也做不了主,又何必让我大老远地跑一趟。”   玛丽.德.吉斯想起她临走时跟乔治.道格拉斯爵士的秘密谋划,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无论是安格斯伯爵还是阿伦伯爵,不都是你们英格兰的走狗?他们早就架空了我的权力,今日的会谈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你我都心知肚明。”   “既然是心知肚明,那您又为何要做出小动作。”威廉.都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像是很遗憾道:“您以为苏格兰在经历过两任国王的战败后,还会对一个年幼的女王抱有什么期待吗?”   “再年幼的女王也好过异教徒的英格兰人。”玛丽.德.吉斯不屑道:“不然你们为何不趁机攻入爱丁堡?难道是害怕苏格兰人成为布列塔尼第二?”   “这也是理由之一。”威廉.都铎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但很快便让玛丽.德.吉斯今日里的唯一好脸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真正的理由却是,我等着你将玛丽.斯图亚特送出苏格兰境内。”   “你说什么?!”   “我说,我等着你将你的女儿送出苏格兰境内。”当着玛丽.德.吉斯的面,威廉.都铎耐心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温柔得让人发寒:“你说苏格兰人要是知道他们的王太后让刚上任的女王抛弃她那水深火热的臣民,独自跑到国外避难,他们还会不会支持玛丽.斯图亚特正式加冕?”   “亦或是说,弗朗索瓦国王在明确表示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前提下,还是得到了苏格兰女王逃亡法兰西的消息,会不会以为这是吉斯家族的自作主张?为的是将他架在火堆上烤?”   毕竟在这个年代里,接受一位避难的君主,那就意味着你要帮助他夺回王位。   当年在布列塔尼避难的亨利七世如此,再往前的路易十一和爱德华三世亦是如此。   玛丽.德.吉斯跌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牙齿打颤,语带哀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您来之前不是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吗?”威廉.都铎十分奇怪道:“了解我的人都知道,对待听话的人用温和的方法,对待不听话的人有强硬的方法。”   “亲爱的王太后陛下,你女儿的命运早就不是你能掌控的。”   “倘若她真的逃出了苏格兰,那便是米兰公爵夫人和普法尔茨选侯夫人第二,这辈子都别想回到苏格兰,更别想触碰苏格兰王位。”   “倘若她被拦截在苏格兰境内,那么苏格兰女王就不会回到你的身边,而是被直接送往英格兰王后的身边。”   事已至此,威廉.都铎已经没了跟玛丽.德.吉斯谈话的兴致,直接让人叫安格斯伯爵过来顶替苏格兰王太后的位子,然后在后者被强制离开前又补了一刀:“请您放心。苏格兰的玛丽身为我未来的弟媳妇,一定会在英格兰宫廷里得到最好的教育。而我的父亲也会倍加疼爱他外甥孙女兼未来的儿媳妇,而不是像她的母亲那样,差点让自己的女儿死在出海的行程上。” 第102章 第 102 章   顶替苏格兰王太后的阿伦伯爵并没有比前者强上多少, 甚至因为比前者少了个法兰西贵族身份, 再加上他本人早已在两次战役中丧失了抵抗英格兰人的勇气,所以在坐上谈判桌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乃至苏格兰早已丧失了话语权,基本上是威廉.都铎说什么, 他就做什么。   只是在年轻的威尔士亲王提起让英格兰王后抚养苏格兰女王时,阿伦伯爵轻轻抬了下眉毛,脸色苦的让人不忍直视:“殿下,苏格兰并未被灭国,所以她的女王怎么可能生长于别国的宫廷?”   “你是在提醒我英格兰的军队并未打入爱丁堡吗?”面对阿伦伯爵,威廉.都铎完全不用讲客气,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阿伦伯爵打了个寒颤。   “我给苏格兰留了颜面, 没有让你们的女王和王太后沦为俘虏, 游街示众,所以别再给我得寸进尺。”威廉.都铎的声音骤然一冷,让阿伦伯爵更加恐惧。   “毕竟从血缘来说,我和我父亲也是苏格兰马尔科姆三世的后代,甚至祖上还有几位苏格兰公主。”威廉.都铎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又恢复了轻柔的语气:“亲爱的阿伦伯爵, 你应该明白,我和我父亲要是效仿那位与我同名的征服者威廉, 直接打进爱丁堡。那么你们这些人会不会承认英格兰国王即是苏格兰国王?”   “法兰西国王不会坐视您这么做的。”这一刻, 阿伦伯爵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毕竟玛丽.斯图亚特无嗣而终, 那么按照血缘亲疏,他就是下一任苏格兰国王。而亨利八世要是对苏格兰王位有诉求,绝对会杀尽挡在他前面的人。   就像他和他父亲借口处死白金汉公爵和约克男嗣那样。   “弗朗索瓦国王当然不会让我们坐上苏格兰王位。”威廉.都铎早就料到阿伦伯爵会这么反驳,直接掐死了他的期盼:“但是我们可以跟查理五世达成协议。”   “只要英格兰愿意支持查理五世夺回他祖母勃艮第的玛丽的家族领地,那么查理五世一定会支持我们继承苏格兰王位。”威廉.都铎盯着阿伦伯爵的眼睛,将其缓缓凌迟道:“你说弗朗索瓦国王是更在意近在咫尺且富有的低地国家,还是千里之外的贫困苏格兰?”   阿伦伯爵这下没话说了。   直到威廉.帕尔将协议拿进来前,这对谈判者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任由单方面压制的氛围在二者间弥漫开来。   “殿下,克伦威尔先生送来了最新的协议。”威廉.帕尔略带同情地瞥了眼阿伦伯爵,将一张卷好的牛皮纸递给威廉.都铎。   “辛苦了。”威廉.都铎接过后,并没有立刻当着阿伦伯爵的面摊开,而是自己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结果还真让他发现了非常有趣的地方。   根据之前商议好的《格林威治协议》内容,应该是由亨利八世的次子约克公爵与苏格兰女王订婚。   但是不知怎么的,威廉.都铎所拿到手的这份协议里,并没有明确表示是由约克公爵与苏格兰女王订婚,而是写着,“由英格兰国王所指定的某一位直系男嗣与苏格兰女王订婚。”   这里头就很值得人去玩味了。   毕竟威廉.都铎和胡安娜王妃将统治英格兰,佛兰德斯,比利时,以及荷兰等地区。   要是亨利八世真想打造一个都铎帝国,那么将玛丽.斯图亚特指给自己的长孙无疑是收益最高的操作——前提是胡安娜王妃能够尽快生下一个儿子。   估计在接回玛丽.斯图亚特后,威廉.都铎要面对亨利八世的催生大计。   不过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他反倒是不想给胡安娜王妃太多的生育压力,毕竟这个年代的女人有十分之一会死于分娩,而且生孩子这事,越急越不易的。   他两还是等胡安娜王妃满了十七岁,骨盆发育成熟后,再同房。   “殿下,这协议里是否还有要改进的内容?”阿伦伯爵瞧着威廉.都铎目不转睛的样子,还以为是协议的内容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抱有一丝期待道:“不如暂时推迟《格林威治协议》的签订时间,也好让你们多商量一下。”   “不必了。”威廉.都铎将协议摊平在阿伦伯爵的面前,然后让威廉.帕尔拿来笔和墨水,冲着阿伦伯爵抬了抬下巴,命令道:“签吧!”   “可是殿下……”阿伦伯爵还想垂死挣扎一会儿,但却发现威廉.帕尔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作势要控制住他的右胳膊。   “协议没有问题,你早点签了,也能早点回去。“威廉.都铎瞧了下天色,想着今晚怕是回不了伦敦,不过……   “你早点回去,没准还能亲自将苏格兰女王送到伦敦。”   阿伦伯爵签字之际,威廉.都铎冷不丁地出了声,让后者的手腕一抖,差点在牛皮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墨迹。   “不过这时,苏格兰女王逃到国外的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威廉.都铎早就让人盯死了林利思哥宫的动向。   如果不是他故意放松苏格兰境内的封锁情况,玛丽.德.吉斯也没法让她女儿被偷运出宫。   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威廉.都铎设计好的戏剧。   而现在,到了收尾的时刻。   ………………我是分割线………………   遭受了炮火洗礼的苏格兰几乎跟废墟没有什么两样,沿路都是焦黑的木炭和神情麻木的人脸。   乔装打扮的凯西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被雨水软化的泥地里,差点以为这里是地狱之国,而不是她随玛丽.德.吉斯刚嫁过来时,贫穷但却充满生机的苏格兰。   因为玛丽.德.吉斯并不相信阿伦伯爵或是安格斯伯爵的人,甚至都不确定乔治.道格拉斯会不会中途卖了她的女儿,所以安排自己从法兰西带来的侍女,趁着她去格林威治谈判的机会,将玛丽.斯图亚特偷偷带走。   考虑到小女王的年纪与娇贵,凯西只能趁着她睡着时展开行动。   她们特意找来一个野餐用的大篮子,往里面铺上最好的布料,确定小女王能在里面睡得温暖而又舒适,然后趁着午餐换班之际,偷溜出戒备森严的林利思哥宫,往原定的接应点赶去,最后转马车去港口。   “公爵大人安排的人会在港口的鱼铺边等您,然后你们乘着今晚的货船从尼德兰转站去卢森堡。”法兰西驻苏格兰大使擦了擦鼻尖上的冷汗,在赶路的过程中亲吻了下胸前的十字架,祈祷一切都能顺利。   “你确定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凯西看着他这副毫无把握的样子,紧张地抓了抓手里的大篮子——里面的年幼女王睡得无比香甜,甚至发出轻微的鼾声。   法兰西驻苏格兰大使是个肥胖的男人,他觉得这一天的遭遇可能会让他减寿十年,所以成功后一定要狠宰吉斯公爵一顿:“负责接应的都是公爵大人的人。你要是不相信吉斯公爵,大可自己去安排这一切。”   凯西被大使的不悦神情吓了一跳,于是陪着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女王陛下吗?毕竟您要是将苏格兰女王成功送往法兰西,没准还会得到弗朗索瓦国王的重赏。”   早在玛丽.德.吉斯启程去格林威治前,凯西就得知吉斯公爵打算将苏格兰女王嫁给弗朗索瓦国王的长孙,所以想用这个来鼓舞法兰西驻苏格兰大使,让他能更负责一点。   “国王陛下的重赏吗?”大使有些怀疑地看了眼凯西,实在不觉得贫穷的苏格兰值得弗朗索瓦国王去投资。   “她又不是富有的玛丽(这里指代查理五世的祖母,勃艮第的玛丽),难道国王陛下还会隔着海岸统治苏格兰吗?”   大使毫不留情的话语惹得凯西面红耳赤,差点跟对方吵起来。   而就在这时,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凯西和大使都以为是目的地到了,于是没多想的下了车,结果迎面撞上了全副武装的安格斯伯爵,以及一帮看热闹的市民。   “阁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大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男人,很快就镇定下心神,装作不满道:“难道我已经享受不到外交人员应有的待遇,连出个门都要被您围堵吗?”   面对大使的质问,安格斯伯爵只是笑了笑,然后高声说道:“身为外交大臣,您当然有权力在苏格兰境内活动。只是我身为苏格兰的贵族议员,还是得避免您将不该带的人带走。”   说罢,安格斯伯爵看向低头不语的凯西,比了个“请”的手势:“凯瑟琳小姐(凯西是昵称),你是希望我亲自来接女王陛下,还是你跟着我们走一趟。”   大使见状,条件反射地想阻拦一下,结果却被安格斯伯爵带来的侍卫们立刻拿下。   “大使先生,您偷运女王陛下出境的事情,无论到哪国都是重罪。”安格斯伯爵让人将法兰西驻苏格兰大使拿下,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我们会将您所作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弗朗索瓦国王。”   “只怕那些个候在尼德兰和卢森堡的线人们,也得跟着吉斯公爵一起到弗朗索瓦国王的面前好好解释一番。” 第103章 第 103 章   安格斯伯爵可不会给这些法兰西人留下什么颜面, 毕竟他当年遁走英格兰就是拜苏格兰的亲法派所赐。而且玛丽.德.吉斯还是这群亲法派的新领袖兼吉斯公爵的女儿,所以安格斯伯爵在捉住偷运苏格兰女王的凯西和法兰西驻苏格兰大使后, 几乎没多想地将他们压往伦敦,交由亨利八世和威尔士亲王处置。。   得知安格斯伯爵捉住苏格兰女王后的亨利八世又挂上了标志性的冷笑, 那双小到几乎看不见眼睛里迸射出残忍的杀意:“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总会给我惹出点乱子,她是以为有吉斯公爵在背后撑腰,我就不敢动她吗?”   不过当亨利八世看向威廉.都铎时,他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我亲爱的儿子,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绑架苏格兰女王的法兰西人?”或许我该让他们被吊死在林利思哥宫的城墙上, 好让玛丽.德.吉斯心惊胆战几日, 然后明白别事事跟我作对。”   威廉.都铎已经习惯了亨利八世如伦敦天气般说变就变的性格, 还是那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温和姿态道:“父亲,不管是哪两国往来, 都不会斩杀使者和贵族女性。我很清楚您的愤怒,但是这并不会让玛丽王太后长长记性, 反而会让她更加疯狂。”   “哦!那你想怎么办?”亨利八世转了转手里的酒杯, 看向长子的眼神变得探究起来:“要是国王轻轻放过了玷污他名誉之人, 那么所谓的王权,所谓的法律, 也不过是可以被随时推翻的一纸空文。”   “父亲,我绝不会放过玷污您名誉的法兰西人, 但是我也不愿您的荣光有所损伤。”威廉.都铎解释道:“您大可以让弗朗索瓦国王亲自处理这二人, 然后借故让安格斯伯爵囚|禁玛丽王太后。”   “让安格斯伯爵囚|禁那女人?”亨利八世又哼了一声:“那也太便宜玛丽.德.吉斯了。”   毕竟是苏格兰女王的母亲, 安格斯伯爵也不会过于亏待她。   “父亲, 您觉得安格斯伯爵会轻易原谅那些将他赶出议会的亲法派?”威廉.都铎继续说道:“这事说到底还是苏格兰的内部纷争,您身为英格兰国王要是亲手囚|禁玛丽.德.吉斯,那么不管我们拿出什么样的理由,法兰西那边都可以污蔑您是非法囚|禁她国王太后,然后借机将其引渡回国。”   “但是苏格兰那边就不同了。”   “玛丽.德.吉斯到底挂着一个苏格兰王太后兼摄政者的名头,即便是安格斯伯爵以非法偷运女王的名义将其软禁在林利思哥宫,法兰西那边也不可能动人去抢。”   “因为一旦动了武,安格斯伯爵大可向英格兰求援,而弗朗索瓦暂时还不想与英格兰开战,更不想我去支持西班牙皇帝提起早已被废弃的《布罗瓦条约》。”亨利八世接上了威廉.都铎的话,原本怀疑儿子过于懦弱的目光,逐渐被欣赏所替代:“那你觉得弗朗索瓦会怎么处置那两个偷运苏格兰女王的法兰西人?”   “死刑。”威廉.都铎毫不留情道:“他甚至可以借此削一下吉斯公爵和蒙莫朗西公爵的权力,理由便是现成的通敌叛国,置法兰西的利益于不顾。”   “这倒也是弗朗索瓦会做出的事。”亨利八世赞同道:“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不过在转移战犯前,要让他们先吃点苦头。”   “是。”威廉.都铎摇了摇房铃,让人叫来理查德.克伦威尔,但却发现对方进来后满脸肃色地在亨利八世的耳边说了什么,导致年老的国王都来不及与威廉.都铎告别,便一瘸一拐地离开。   “怎么了?”威廉.都铎目送着亨利八离开,让理查德.克伦威尔解释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早上传来消息,说是萨福克公爵的两位小儿子一同去世,所以萨福克公爵情急之下,恐怕也熬不了多久。”理查德.克伦威尔得到消息时,就已经有宫廷医生赶去萨福克郡。不过看情况,也只是做做样子安慰人罢了。   “死因是什么?”威廉.都铎记得萨福克公爵为了凯瑟琳.威洛比和两个儿子的未来,可是拼了老命地去救亨利八世。没道理事成之后,还保不住两个儿子的性命。   “是瘟疫。”理查德.克伦威尔感叹道:“我们去年与苏格兰交战时,之所以能那么快获胜,其原因就是苏格兰军被瘟疫肆虐得并没有多少战斗力。而现在,苏格兰的瘟疫不知怎么得已经传到了英格兰境内,所以议会那边还得尽快定下防疫章程,别又相1537年那样,导致伦敦得大街小巷里都塞满了难民。”   “去统计下各地的粮食储备,然后命令郡级长官们限制人流,不要搞出大型迁移的事情。”身为玛丽长公主的侄子,威廉.都铎还是要去看一看萨福克公爵,只是碍于几年前的瘟疫太过于胆战心惊,所以离开前还是催了下议会的防疫章程,不要像之前那样,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后,还闹出了求恩巡礼之事。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并没有告诉威廉.都铎,自己的养父托马斯.克伦威尔也即将不久于人世。因为相较于权高位重的萨福克公爵,托马斯.克伦威尔在亨利八世的眼里,还是那个用的顺手而不必被过于重视的政治工具,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希望自己能死在任期上。   这样威廉.都铎登基后,多少会关照自己的儿子,然后为理查德.克伦威尔的仕途铺平道路。   “已经把消息递给国王陛下和威尔士亲王了吗?”候在汉普顿宫里的托马斯.克伦威尔等来了传消息的理查德.克伦威尔,一连咳嗽了几声,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绢,将嘴里的血腥味咽了下去:“萨福克公爵病危,国王陛下应该不会去管近期的疫情,所以你把消息传递给威尔士亲王就好。”   甚至就托马斯.克伦威尔看来,威尔士亲王管事可比亨利八世的粗暴处置要强上许多。至少前者会认真思考如何安抚民众,而不是直接派兵镇压。   “父亲,您真的不向国王陛下提一提您的病情吗?”理查德.克伦威尔给自己的养父倒了杯蜂蜜水。   在这个年代里,蜂蜜是很珍贵的保养品,即使是贵族也很难搞到手。   “胡安娜王妃近日又送来了不少蜂蜜,你过几天去一趟圣詹姆斯宫,代替我向王妃殿下表示感谢。”托马斯.克伦威尔总觉得有根羽毛在自己的喉咙管里骚动,又是重重地咳嗽几声,然后将一个遗产文件交给理查德.克伦威尔,示意他保管好。   “父亲,您这是……”在养父的眼神示意下,理查德.克伦威尔打开了卷好的牛皮纸,被里面的内容惊得红了眼眶:“您也不必这么早就打理起自己的后事。我向医生打听过,您的病还是有好转的契机,也不必太过于担忧。”   “医生的话只能听一半,而且这次的萨福克公爵之事也给我敲响了警钟。”托马斯.克伦威尔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养子的安慰:“我并不害怕死亡,因为我已经完成了人生的所有目标。即便是让我立刻面对上帝,也能得到多于训斥的嘉奖。”   “我现在将一切都安排好,也免得我哪日突然去世,你和格里高利也不知该怎么办。”托马斯.克伦威尔想起因为犹豫得太久,导致面临突发状况而没有一张合适遗嘱的萨福克公爵,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格里高利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的性子也注定了他只适合在乡下当个优雅的绅士。所以你日后也不必过于关照他,只用在他遇上麻烦时出手一二便可。”   托马斯.克伦威尔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儿子要是都进了汉普顿宫,其结果不是斗得你死我活,就是被威廉.都铎一起端了——因为兄弟齐心的力量足以让克伦威尔成为当年的都铎兄弟(这里指代埃德蒙.都铎和贾斯帕.都铎,也就是亨利七世的父亲和叔叔)第二,这绝不是威廉.都铎乐于见到的。   所以择优而看,托马斯.克伦威尔给自己的亲生儿子留了埃克塞斯的几处田产和房产,以保证自己的亲生儿能够衣食无忧地活下去。然后将伦敦的政治势力和一处豪宅都交给了理查德.克伦威尔,并且将他在宗教改革中得到的修道院地产都秘密转给了威廉.都铎,以求这位威尔士亲王能时刻记得他的功绩。   “等萨福克公爵一死,你就让格里高利向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求婚吧!”   理查德.克伦威尔还没消化完养父的遗嘱,托马斯.克伦威尔便又给了他一记暴击。   “父亲,您不是在说笑吧!”理察克.克伦威尔被吓得语无伦次道:“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可是,可是萨福克公爵大人的妻子。她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没有爵位的乡下绅士。   “只要萨福克公爵一死,她便什么也不是,只留下一个爵位和偌大的家产。”托马斯.克伦威尔当然明白自己的养子在想什么,也不必跟他隐瞒自己的打算:“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还很年轻,也就比格里高利大了五岁,完全有能力给格里高利生下儿子。况且多塞特侯爵夫人正等着收拾她呢!要是她的两个儿子都没死,伦敦里有不少人都会乐意接手这个年轻寡妇和她儿子的遗产,但是现在……”   托马斯.克伦威尔摇了摇头,略带怜悯道:“国王陛下是不会理会这个可怜女人的,所以凯瑟琳.威洛比要是有脑子,就会答应格里高利的求婚。”   “至少这样一来,她能远离伦敦的政治场,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并且我一死,你和格里高利多少会被威尔士亲王照顾一二。对于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而言,还有比威尔士亲王更大的靠山吗?”   “并且我这么安排还有一层私心。”托马斯.克伦威尔终于说出了他的最大计划:“我这爵位虽然是世袭的,但是我不是贵族出身,更不想因为爵位挑起你和格里高利的纷争,所以我会在死前让国王陛下收回埃塞克斯伯爵之位。”   “格里高利跟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一结婚,他便自动获得了岳家的爵位。至于你,本来就是威尔士亲王的心腹,所以等威尔士亲王继位后,估计我被收回的埃塞克斯伯爵之位还是会被赏赐给你。”托马斯.克伦威尔盯着养子的眼睛,说出让他动心的话:“国王赏赐的爵位是没有任何争议的,毕竟他还能借此让你记住他的恩典,明白吗?”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感叹自己的养父到底还是老狐狸,也不知自己到了养父的年纪,能不能有对方的一半手腕和成就。 第104章 第 104 章   威廉.都铎从未见过亨利八世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   当他的母亲,也就是亨利八世的第一任妻子——阿拉贡的凯瑟琳去世时, 亨利八世只是在葬礼上显露出精妙到足以被画成艺术品的悲伤神情。但是在阿拉贡的凯瑟琳去世不到两个月后, 有关于国王陛下的第二次婚姻谈判便如火如荼地展开。   不仅是当时跟亨利八世打得火热的安妮.博林, 就连法兰西大使乃至西班牙大使,都在争夺英格兰的后冠。   然而亨利八世接下来的王后也没比阿拉贡的凯瑟琳幸运多少。   结婚三年, 流产数次的安妮.博林因为通|奸、乱|伦、叛国罪被处以斩首。并且在她回归上帝的那一天,亨利八世与珍.西摩订婚, 并于不久后迎娶了前两任的贵族侍女。   而第三任的珍.西摩堪称任期最短的王后,只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十几个月, 并且还为早产的约克公爵付出了生命代价。她死时,亨利八世甚至都不在妻子身边,就连之后的葬礼也只是派了诺福克公爵代替他出席,然后同儿女们一起庆祝约克公爵的诞生。   而现在, 戴上诅咒王冠的是克里维斯的安妮——一个比亨利八世小二十多岁, 甚至只比玛丽公主大了五个月的德意志公主。   她因为容貌平庸而不受亨利八世的喜爱, 但是年老的国王在经历了三段失败的婚姻后,只求一个稳妥的王后与伴侣, 所以没有生育压力的德意志公主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抛开丈夫的寻花问柳与两性上的不和谐,英格兰宫廷可比老旧阴暗的克里维斯城堡要舒服得多。   “殿下。”佯装悲伤的王后陛下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威廉.都铎发现上面有一小片湿迹, 但是克里维斯的安妮并没有因此红了眼角。   “公爵大人怎么样了?”虽然威廉.都铎在来之前就已经得知萨福克公爵熬不了多久, 但是当着亨利八世的面, 他还是要显露出关心的样子。   克里维斯的安妮隐晦地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凯瑟琳.威洛比, 后者在接连遭受了两个儿子的同日夭折, 丈夫的突然病倒后, 几乎没了求生的欲望。   她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老了不下十岁,整个人木木地坐在萨福克公爵的床边,像是一座老化的,被钉在椅子上的雕像,就等着某人将她扔进火柴堆里,燃烧殆尽。   “萨福克公爵已经要求弥留的涂油礼,加德纳主教正在赶来的路上。”克里维斯的安妮叹了口气,略有些同情凯瑟琳.威洛比的遭遇。   即便这个女人在外界眼里就是个跟公公暗中媾和,气死玛丽长公主的阴毒女人,但是克里维斯的安妮太清楚老夫少妻又做不了主的真实体验,可谓是万般荣光都掩盖不住真正的心酸。   一个双亲具亡又死了未婚夫的少女,面对垂涎她青春美貌与家产的强大公爵,又能做出多少抵抗?   即便是凯瑟琳.威洛比将真实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玛丽长公主,估计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反而会被赶回自己的娘家,由着几个贪婪的远房叔父将其榨干致死。   不过克里维斯的安妮到底是比凯瑟琳.威洛比要幸运。   即便是亨利八世突然陨落,她也能凭借着德意志公主的身份和施马尔卡尔联盟的支持,在英格兰的宫廷里继续过着优越生活。   威廉.都铎根本不在意继母的感叹,他的重点全都放在加德纳主教居然还没有倒台上。   根据亨利八世的护子情节,与西摩兄弟密谋杀害威尔士亲王的加德纳主教,即便不被处以死刑,也会在伦敦塔内度过余生。   不过当威廉.都铎看到急忙赶来的加德纳主教后,他反而释然了——因为加德纳主教是被两个伦敦塔的卫兵押送而来的。   因为是萨福克公爵的要求,所以加德纳主教出发前还特意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崭新的神父服与银质十字架。   当然,这跟他当红衣主教时的奢华打扮是没法比的。毕竟亨利八世已经剥除了加德纳主教的所有身份,所以威廉.都铎也不能再用“主教大人”来称呼他,而是换上了“加德纳神父”的称谓。   克里维斯的安妮注意到威廉.都铎的目光,还以为他是在困惑加德纳神父为何会被放出伦敦塔,因此在威尔士亲王的耳边低声解释道:“萨福克公爵弥留时希望国王陛下允许他接受天主教葬礼,所以国王陛下才特意放出了加德纳神父。   “这是可以理解的。”威廉.都铎感叹道:“除了萨福克公爵,恐怕也没人能享受这种待遇。”   威廉.都铎记得诺福克公爵接受死刑前,亨利八世曾以宗教改革为由,拒绝给诺福克公爵安排天主教神父,只是随意派了位新教神父去负责诺福克公爵的临终忏悔。   那副你爱用不用的架势,让诺福克公爵彻底断绝了祈求亨利八世大发慈悲的念头,转而同意了威廉.都铎的条件。   在加德纳神父给萨福克公爵做完临终祷告后,这位英格兰的第一权臣勉强睁开了眼睛,像是回光返照般对着亨利八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亨利,看来我不能陪伴你去征服法兰西了。”   “别说这种让人难过的话,就算是到了上帝那儿,你也是法兰西的征服者之一。”亨利八世紧紧握着萨福克公爵的左手,眼眶渐渐发红道:“所有人都会记得查尔斯.布兰登陪着亨利八世征服了法兰西和尼德兰,你的功绩将被所有人铭记,也会得到上帝的赞扬。”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这一生便没有什么遗憾。”萨福克公爵看了眼凯瑟琳.威洛比,后者的眼神之冰冷,让他丧失了最后一丝求生欲。   亨利八世顺着萨福克公爵的目光望去,以为他是在担心凯瑟琳.威洛比会在他死后得到不公待遇,于是对着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好友承诺道:“你放心,在你回归上帝的怀抱后,我会在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再婚前,给予她每年八百英镑的年金。”   要不是德埃雷斯比男爵夫人早就过了被父权挟制的年纪,再加上强迫一位贵妇是极为不耻的事情。否则亨利八世绝对会让凯瑟琳.威洛比去做修女,免得萨福克公爵的妻子被别的男人玷污。   真是自私自利的男人。   凯瑟琳.威洛比几乎要被亨利八世的仁慈逗得哈哈大笑,整个人死死地攥着膝盖上的布料,防止脸上露出扭曲的表情。   查尔斯.布兰登毁了她前半生不够,难道还要将她的后半生也尽数毁掉吗?   站在房间角落里的多塞特侯爵夫人将凯瑟琳.威洛比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整个人都舒坦地仿佛浑身的毛孔也随之张开。   她那薄情的父亲和不知廉耻的“继母”终归是受到了上帝的惩罚,相信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息。   不过在场的人员里也不止有多塞特侯爵夫人联想到了玛丽长公主。   萨福克公爵在生命垂危的这几年里,总能梦见他那去世不到十年的第三任妻子。   玛丽长公主的临终诅咒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褪色,反而在萨福克公爵的脑海中愈发清晰。   “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一切终将不属于你。”   萨福克公爵闭上了眼睛,有些认命地说道:“我曾背叛过玛丽长公主,所以上帝要惩罚我至此。不仅带走了我和凯瑟琳的两个儿子,如今也要带走我的生命。”   看着这样的萨福克公爵,亨利八世怜悯之余,又有些庆幸。   萨福克公爵娶过四任妻子,但是后两任所生的儿子全都夭折于快要成年之时,这比一开始就生个死胎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倘若阿拉贡的凯瑟琳没有生下威尔士亲王,那么亨利八世绝对是死了都不会安心。   不过事已至此,萨福克公爵再怎么忏悔也无济于事。他很清楚自己死后,爵位一定会落到玛丽长公主的后代手里。   至于无依无靠的凯瑟琳.威洛比,如果不想被多塞特侯爵夫人折磨至死,其最好的选择就是成为一名修女,到威尔士的凯瑟琳-玛丽修道院里度过余生。   不过萨福克公爵并不希望凯瑟琳.威洛比得到这种下场。   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爱这个小妻子,而是人之将死,总会做点好事来让自己得些心理安慰,顺带到了上帝那儿,也有些辩解资本。   萨福克公爵并不喜欢自己和玛丽长公主所生的长女。   弗朗西丝.布兰登完全是小聪明有余,大见识不够的蠢人。   这种人当个闲暇贵族还好,如果得到向上爬的资本,估计会把整个家族带入地狱。   至于他的那位侯爵女婿——到底是白王后的后人,并没有十分高贵的贵族血统,也不像托马斯.克伦威尔那样,是凭本事拿的爵位,因此萨福克公爵并不看好他的政治前程。   可是不将萨福克公爵的爵位传给多塞特侯爵夫人,他又能传给谁呢?   因为萨福克公爵在与玛丽长公主结婚时,通过宗教赦免取消了他与第二任妻子的婚姻,所以他的长女和次女都无权继承他的遗产。   而如今,有资格接手萨福克公爵遗产的便是多塞特侯爵夫人和诺丁汉女伯爵(萨福克公爵的外孙女,其母是萨福克公爵的次女埃利诺.布兰登)。前者蠢人,后者还是个小孩子,都不是能承担起家族责任的存在。   这一刻,萨福克公爵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像恩里克二世或者卡斯蒂利亚的胡安二世那样,早早地训练女儿成为继承人。   不过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有犹豫的时间,而是在快要咽气前,当机立断道:“陛下,我去世后,按照继承规定,应该由多塞特侯爵夫人继承萨福克公爵的爵位,但是我对早逝的女儿埃利诺.布兰登多有愧疚,所以我希望您能将我名下的大部分财产都分给我的外孙女诺丁汉女伯爵。”   萨福克公爵想着外孙女怎么也是亨利八世的孙女,威尔士亲王的养女。所以多塞特侯爵夫人要是在他死后做了蠢事,诺丁汉女伯爵那边也能保下布兰登家的大部分财产。   这便是鸡蛋分两个篮子装的政策。   不过多塞特侯爵夫人在听了父亲的临终安排后,原本十拿九稳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直到她的丈夫提醒她该放声痛哭时,这位痛恨父亲的侯爵夫人才回过神地挤出些看不见的眼泪。 第105章 第 105 章   毫无疑问, 萨福克公爵的去世给予亨利八世无法估量的打击。在国王的慷慨资助下, 这位都铎时代里的第一权臣被安葬在嘉德骑士每年朝觐国王的圣乔治教堂里, 同无数嘉德骑士的荣光永存于此。   “让多塞特侯爵夫人处理萨福克公爵的葬礼,既然他们夫妇要继承萨福克公爵的爵位,那么也做出点能继承爵位的事情来。”回到汉普顿宫的亨利八世遣退了服侍的人员, 看上去苍老虚弱了许多:“告诉多塞特侯爵夫人,我会亲自参加她父亲的葬礼。”   亨利八世想到萨福克公爵同他几个女儿的关系,又有些不放心道:“至于诺丁汉女伯爵那边, 她身为萨福克公爵的继承人之一, 就由威尔士王妃带她出席萨福克公爵的葬礼。”   “可是陛下,威尔士王妃近期要回比利时,恐怕赶不上公爵大人的葬礼。”负责传话的理查德.克伦威尔突然说道:“恩里克二世那边有些急事需要威尔士王妃回去一趟, 所以王妃殿下原计划在今天下午乘船离开。”   “比利时那边能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吞并了卢森堡的弗朗索瓦又要作妖, 有什么事情不能缓缓?”亨利八世不悦道:“难道她连参加葬礼的时间都挤不出吗?”   严于待人,宽于待己的双标国王希望所有人都同他一般难受,但是现实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是拉罗歇尔的新教徒向比利时的恩里克二世发出求救消息。”理查德.克伦威尔仔细打量着亨利八世的脸色, 希望没触怒到这位都铎暴君:“恩里克二世希望由威尔士王妃主持这事,也算是给她的继位做铺垫。况且威尔士王妃也很久没有回比利时了,长此以往, 恐怕比利时的臣民们很难信服王妃殿下。”   “这倒是句实话。”亨利八世赞同地连连点头,脑海中又浮现出萨福克公爵的临终窘境, 不由得庆幸自己是个男嗣即将成年的国王——但是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 因为他的私生子亨利.菲茨罗伊就是在结婚后突然病逝, 只留下一个年轻的寡妇和遗腹女:“女人继位就是麻烦, 她们一不能领兵打仗,二不能摆脱婚姻对于王权的干涉。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到底是少数,而玛丽公主的能力也不如她的母亲,但是跟胡安娜相比……”   亨利八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脑海中回忆起有关于胡安娜王妃的传闻,最后在唇边化作一丝略带疑惑的叹息:“胡安娜是个好孩子。”   至少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没有比胡安娜更合适的结婚对象。但是亨利八世总觉得胡安娜太有主见,甚至跟阿拉贡的凯瑟琳相比,也不会逊色太多。   “小克伦威尔先生,你觉得威廉怎么样?”亨利八世将目光放到理查德.克伦威尔身上——后者曾在威廉.都铎的身边呆过几年,陪伴前者度过最重要的一段成长时期,所以应该很了解威廉.都铎才对。   理查德.克伦威尔被亨利八世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微微一愣,琢磨着怎么回答才能在保全威尔士亲王之余,又让亨利八世感到满意:“陛下,您身为父亲兼君主,应该是英格兰里唯一有资格评价威尔士亲王的人,所以请允许我难以找出最合适的回答。”   “哼!你还真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教出的好儿子。”亨利八世当然明白这个问题就是个毫无掩盖的陷阱,不管回答得好与否,都会遭到他的质疑。只是相较于托马斯.克伦威尔,这个年轻的小子还是太嫩了些。至少托马斯.克伦威尔多少能摸到他的心思,然后给个模糊回答。   不过以理查德.克伦威尔的年纪来看,他能有敬畏之心,并且在亨利八世的威压下,还能做到不背叛威廉.都铎,就已经足够了。   【是个威尔士亲王继位后还能用的聪明人。】   亨利八世将目光转移到热烈燃烧的壁炉上,然后对理查德.克伦威尔有了新的评价。   “你去把约翰.达德利,还有威廉.塞西尔找来。”亨利八世知道自己比萨福克公爵多不了几年活头,所以总想着在生前就给威廉.都铎安排好一切,防止他像倒霉的詹姆斯五世那样,被权臣挟持一辈子。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老一批贵族死的死,没落的没落。唯一称得上苟延残喘的是第七代诺森伯兰伯爵托马斯.珀西,他的父亲亨利.珀西曾与安妮.博林有过一段牵扯,但是在托马斯.沃尔西与亨利八世的强势介入下,男方不得不与安妮.博林分手,然后由家族的长辈给亨利.珀西安排了一段门当户对的婚姻。   不过相较于被棒打鸳鸯的父亲,托马斯.珀西也强不了多少。因为他的父亲与祖父都是天主教拥护者,所以在与西摩兄弟密谋杀害威尔士亲王后,为了保下家族里的其他人,托马斯.珀西的父亲让管家将自己杀死,所以亨利八世也无法追责珀西家的过错,只能压着托马斯.珀西的爵位,打算将其转送给别人。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英格兰爵位还处于比较充足的阶段,远不像十五世纪晚期那样,搜遍全境都找不到一位公爵。   因为都铎王朝是“玫瑰战争”的最终得益者,所以亨利七世很清楚强大的贵族极易导致王权的频繁更迭。虽然约克家族和兰开斯特家族的战争起因是安茹的玛格丽特强行处死了约克公爵,但是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国王过弱,贵族过强。所以约克公爵才会大着胆子要求议会将其列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丝毫不在意当时的亨利六世已经有了合法的婚生子,更不介意安茹的玛格丽特那毫不掩饰的怒火。   因此在有了兰开斯特家族的教训后,亨利七世和亨利八世都致力于削弱大贵族力量,镇压任何能对王位发起诉求的旁系血脉。   仅是亨利七世的当政时期里,就有九位贵族被剥夺爵位,三位贵族被永久剥夺领地与家族爵位。而到了亨利八世的执政期,被剥夺的爵位数量上涨到十二位,其中,白金汉公爵和之前被处决的诺福克公爵属于被永远剥夺的对象。   在一番权衡后,亨利八世留下了他们的爵位,将土地的绝大部分收入囊中,然后将少部分转赠给了自己的子女。   因为伊丽莎白小姐跟霍华德家有些亲戚关系,而亨利八世又不想让威尔士亲王占了过多的土地和爵位,所以在萨福克公爵的两个儿子去世后,亨利八世决定加封伊丽莎白小姐为萨里女伯爵,然后将她嫁给詹姆斯五世的私生子莫里伯爵,以确保玛丽.斯图亚特抵达英格兰后,苏格兰那边有他的血亲去平分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的势力,不让苏格兰王位被彻底架空。   “陛下,达德利爵士和塞西尔爵士到了。”   陷入沉思的亨利八世被理查德.克伦威尔的通报声换回神来,于是冲着后者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陛下。”约翰.达德利和威廉.塞西尔都冲着亨利八世行了个脱帽礼,然后在老国王面前十分拘谨地坐下。   “尊敬的两位绅士,很高兴你们愿意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邀请。”亨利八世努力缓和着自己的脸色,不让腿伤影响自己的思考能力。   “达德利爵士,你跟那些西班牙人商量得怎么样了?”   因为英格兰的海盗得到了亨利八世的隐形支持,再加上他们在尼德兰战争中发挥了无可比拟得作用。所以在威廉.都铎的建议下,亨利八世将这些海盗编收为特殊的巡查人员——只要他们将打劫的货物上交五分之一,那么国王陛下除非是接到本地商船或是军饷被打劫的消息,否则不会在意海盗们的所作所为。   然而在打劫不了英吉利海峡的商船后,海盗们将活动范围扩展到了圣文森特海角附近,最后干了一笔惊天动地的大票——他们抢劫了一艘运送美洲白银的西班牙宝船。   要知道那时候的查理五世就等着美洲的白银去缓解战争开销(他跟法兰西又打起来了)。   结果英国海盗这么横插一脚后,气得查理五世关押了哈布斯堡领地里的所有英国商人,甚至将他们的财产充公,禁止国内与英格兰通商。   对此,亨利八世有表态吗?   有。   但是表态是要查理五世查理五世赶紧释放被关押的英格兰商人,对于被抢劫的美洲白银只字不提,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至于英格兰商人被禁止通商一事,亨利八世也曾短暂地担心过,但是托马斯.克伦威尔和威廉.都铎都觉得这事问题不大。   因为早在尼德兰被三家瓜分后,英格兰的主要商品就跟尼德兰绑定在了一起,通过施马尔卡尔联盟售往欧洲各地乃至奥斯曼帝国。所以真要细究起来,英格兰对西班牙的出口在两国的政策的影响下是连年减少。   而最让威廉.都铎感到无语的是,查理五世从德意志的汉莎商人那儿买到的一半羊毛制品都是MADE IN英格兰——毕竟尼德兰的手工作坊可比德意志地区要发达得多,而手工费往往是最能溢价的地方。   约翰.达德利这几天都在忙着与西班牙大使周旋。毕竟亨利八世的要求是让查理五世尽快释放西班牙境内的英格兰商人,但是拒绝接受查理五世提出的,交还白银或是绞死海盗的要求。   这就让两国的谈判陷入了死局。   被愁的头发都快掉光的约翰.达德利,跟脸色难看的西班牙大使无比艰难地拉扯了一周后,才交出一份可以入眼的谈判草案。   白银,归还二分之一,但是那些被释放的英格兰商人在西班牙的财产必须充公。   对此,亨利八世的回答是干了一杯葡萄酒,然后冲着约翰.达德利轻描淡写地吼道:“滚,让托马斯.克伦威尔顶替你去谈判。” 第106章 第 106 章   亨利八世在此之前只觉得约翰.达德利是个可以一用的将才, 毕竟两大公爵外加萨里伯爵一死, 英格兰内能用得上的将才便少了最重要的一环。而在玫瑰战争中十分活跃的斯坦利家族是个亨利八世信不过的墙头草, 至于更古老的珀西家族——这群倒霉鬼自爱德华三世当政起就没消停过一天,而且在站队上也很有问题,不仅搞出了亨利四世时的珀西叛乱,甚至在玫瑰战争之初, 这群人也跟斯坦利家族一样, 在约克和兰开斯特间反复横跳, 两边下注,所以直到战争结束也没有被清算,而是悠哉游哉地活到今日。   不过现在……   瞄一眼脑子不好使的约翰.达德利, 还不到三十岁的政治新人威廉.塞西尔,亨利八世只觉得脑子发疼到受伤的腿也跟着隐隐作痛。   就这阵容, 他怎么放心将国家交给威廉.都铎?   不过当托马斯.克伦威尔走进来时, 亨利八世的脸色又缓和了许多,心想着总归是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人选。   不过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慰,还是拜倒在了托马斯.克伦威尔不断咳嗽又明显佝偻的身影上。   “陛下。”年过六十的掌玺大臣早已白了头发。   亨利八世这才想起托马斯.克伦威尔不过比自己大了六岁, 但却在形容上更像是自己的长辈。   “请坐, 我尊敬的阁下。”老来念旧的亨利八世终于缓和了自己的态度,让人给托马斯.克伦威尔倒了杯热葡萄酒, 又让随从将火炉生得更旺些。   一旁的威廉.塞西尔有些羡慕托马斯.克伦威尔所能得到的待遇, 幻想着自己到了对方的年纪, 能不能获得与之相同的地位。   “达德利与西班牙大使的协商结果, 糟糕得让我没了这一天的好心情。”亨利八世也不跟托马斯.克伦威尔遮着掩着, 直接了当道:“你去跟西班牙大使重谈,顺带让这个年轻的绅士和儿子在一旁学习一二。”   亨利八世指了指威廉.塞西尔,估摸着对方的脑子应该会比约翰.达德利好使:“他以后就是你的秘书,该教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托马斯.克伦威尔是何等聪明之人,很快就明白了亨利八世这是要让威廉.塞西尔接替他的位置。至于他的儿子理查德.克伦威尔还有威尔士亲王的另一位随从——威廉,帕尔,估计会走上王室大管家或是海军大臣之路,但绝不会有人能比拟曾经的萨福克公爵。   不过在此之前,托马斯.克伦威尔还是幻想过自己的养子能接替掌玺大臣之位,但是现在看来,这也只是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单方面妄想。   父子都是掌玺大臣,那么势必会出现世袭制,或是权力集中于某一家族的情况。   正如爱德华四世时的造王者沃里克,或是再往前的冈特的约翰。   因为威廉.塞西尔的父亲曾是国王的侍从官,所以他不能接替王室管家的位子,以免依靠着其父的人脉把持住整个宫廷。   同样的,理查德.克伦威尔也不能成为掌玺大臣。   这便是亨利八世对于威尔士亲王的班底考量。   想清楚这一点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减少与威廉.帕尔,或是威廉.塞西尔的交流,以面被亨利八世怀疑他们抱团,然后一起端了。   对于西班牙人而言,驻英格兰大使是个高危职业。   至少在现任的沙皮大使看来,这种隔三岔五就要被君主写信骂一通的活计,真是谁爱干谁去干,反正他是有些受不了了。   当然,要是对上约翰.达德利这样不善经商,或是诺福克公爵那般忠诚于天主教又怀有私心的贵族,西班牙大使还是能与之相处得十分“愉快”。   直到那位异教徒的掌玺大臣出现在西班牙大使的面前,他的心情一直都称得上较为愉快。   只是现在,如果不是为了完成西班牙皇帝所交代的任务,西班牙大使真的会掀桌离开。   “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当西班牙大使看清托马斯.克伦威尔重新提出的条件后,他整个人都气得发抖,甚至都不屑于掩饰表面的愤怒:“合着英格兰国王是不准备吐出那笔白银,还要将我国皇帝,乃至整个哈布斯堡的尊严都踩在脚底下?”   “阁下,请注意您的言辞。”面对西班牙大使毫不掩饰的愤怒,托马斯.克伦威尔不慌不忙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难道您有证据证明是我国国王让海盗抢劫了西班牙的美洲白银船?还是说,您觉得我国的君主会姑息海盗在我国境内作恶?”   虽然亨利八世收编了英格兰海盗,但那毕竟是秘密行为,绝不能放到明面上张扬。况且英格兰至今都没撤下海盗的剿灭公文,所以那些个被收编的英格兰海盗也很有分寸地没有去抢劫本国船只,而是在法兰西或是西班牙海域内作恶。   “大人,您也说过英格兰的君主不会姑息海盗在本国国境内作恶,而那艘运输美洲白银的船只是在圣文森特海角附近被打劫的。难道英格兰国王就没打过让本国海盗抢劫外来船只的主意吗?”西班牙大使不甘示弱道。   “阁下,您要是这么想,那我也回敬您一句。”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眼神骤然一冷,连语气都严重了几分:“您要是能从英格兰的条文公案里,找出一条有关于‘允许英格兰海盗在国境外抢劫’的律例,那么我不会有任何解释地被您压上死刑台。”   “反之,您要是找不到相关案列,那就得好好考虑下污蔑国王的罪名。”托马斯.克伦威尔倒打一耙道:“即便是西班牙皇帝,也不会愿意自己的驻英格兰大使,背负上污蔑英格兰国王的罪名。况且我国的海军又不可能在文森特海角附近巡逻,难道西班牙的海军有过到别国海境内巡逻的先例?或是说,西班牙的皇帝能保证全欧洲都没有西班牙籍海盗?”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语速很快,以至于西班牙大使一时间都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在座位上努力理清目前的状况,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您的意思是,英格兰国王是不打算吐出这笔白银了?”   “阁下,您的措词用的并不准确。”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亨利八世就没打算与查理五世和谈,甚至都不在意那些被关押在西班牙的英格兰商人。毕竟对于查理五世而言,打不了英格兰国王,就拿普通的平民出气,也未免太不耻了些。   所以那些身在西班牙的英格兰商人十有八|九会被释放,只是他们在西班牙的产业怕是要被查理五世充公。   “大人,我想我很明白您的意思。”西班牙大使跟托马斯.克伦威尔拉锯到这儿,多少也能猜到亨利八世的打算,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我会将您和国王陛下的意思转告给西班牙皇帝,也希望你们不要后悔今天的傲慢。”   “阁下,还请您不要因为一次的意外,而让两国的友谊化为灰烬。”托马斯.克伦威尔起身送走西班牙大使时,如此惋惜地说道:“当然,如果西班牙皇帝执意要禁止英格兰商人在哈布斯堡境内通商,我们也会对两国的贸易情况感到非常担忧。”   “你们都从西班牙手上夺走尼德兰了,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西班牙大使很清楚失去尼德兰,无疑是让西班牙的税收情况雪上加霜。因为目前的欧亚大陆(不算种花家),只有两大世界贸易中心,分别是被红胡子兄弟(巴巴罗萨.海雷丁兄弟)占领的阿尔及尔,以及被英格兰占领的阿姆斯特丹。   法兰西那边,因为与苏莱曼大帝签订了“特惠条约”,再加上他对本国的手工业实行保护关税税率,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尼德兰,德意志,乃至西班牙的产品进入法兰西境内,同时也让法兰西人垄断了其利文特的贸易。   这也是败家子的弗朗索瓦至今都比查理五世的经济状况强上一两分,甚至连法国的通货都不像两个对家那样疯狂膨胀的主要原因。   “我担忧的是西班牙的经济市场会因此崩溃。”托马斯.克伦威尔知道威廉.都铎已经搭上了胡安娜王妃的暗线,准备跟土耳其签订贸易条约,避免他们被法兰西卡死了香料与珠宝定价。因此并不心疼即将失去的西班牙市场,而是不愿西班牙在经济崩溃后,出现狗急跳墙的疯狂举动:“没了英格兰商人,你们便会将市场交给德意志的汉莎商人。”   “让西班牙皇帝的臣民赚钱,总好过强盗般的英格兰人。”   “可是德意志的汉莎商人有五分之三的货物都是从尼德兰进口的,而且你身在英格兰,又经常与西班牙家人通信,应该很了解两国的物价差才对。”托马斯.克伦威尔在从政前可是拜师于意大利银行家的商人,所以对经济有着十分敏感的嗅觉。   西班牙大使无法回答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问题——因为他这些年之所以不愿放弃隔三岔五就被骂一顿的驻英格兰大使之职,其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在两国间赚取走|私的贸易差。   如果说一件普通的羊毛衫在英格兰的售价是1,那么到了汉莎商人那儿就变成了1.57,而被汉莎商人卖到西班牙时,就成了2.14,足足翻了一倍有余,怎能不让人眼馋到死?   西班牙大使光是近年通过大使船弄得走|私生意,就净赚了两万英镑,相当于两万四千枚杜卡特,足以抵得上一位中等贵族近八年的收入。   可凡是都有个底线。   西班牙皇帝不介意手下人偷偷吃点回扣,但是要让整个市场都跟着物价飞涨乃至崩溃,估计查理五世会先拿西班牙大使开刀。   一想到这儿,不管之前有多少怒火,西班牙大使都能彻底冷静下来,然后向托马斯.克伦威尔回复道:“请您放心,在两国的事情上,我绝不会带有个人情绪。”   “那就请您尽快联系西班牙皇帝,也好让那些可怜的英格兰商人再次投入西班牙市场。”托马斯.克伦威尔冲着西班牙大使行了个脱帽礼,但却在踏出会议厅的那一刻,一头栽了下去。 第107章 第 107 章   在会议室里倒下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在临终的最后一秒等到了宫廷医生和新教牧师, 在一番无比艰难的祷告与忏悔后,这位财政大臣兼亨利八世的掌玺大臣, 终于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汉普顿宫里的亨利八世不敢相信托马斯.克伦威尔居然走得如此迅速,只跟萨福克公爵隔了不到一个月。   想起这位新教改革者临终前还与西班牙大使进行谈判,亨利八世难免多了分怜悯与愧疚,于是招来难掩悲色的理查德.克伦威尔,温言道:“让坎特伯雷大主教主持你父亲的葬礼, 我将负责托马斯.克伦威尔葬礼的全部开销,并将他光荣葬于圣乔治教堂, 和萨福克公爵还有嘉德骑士一起,永远守护英格兰的荣光。”   “陛下, 您的仁慈无疑是我现在最大的安慰。”理查德.克伦威尔做出感激的样子, 然后上前将养父生前早已准备好的遗嘱递了上去。里面除了没有提及转交给威尔士亲王的修道院土地, 其余部分都与托马斯.克伦威尔交给理查德.克伦威尔的第一份遗嘱分毫不差。   至于被抹去的那一部分, 则是在托马斯.克伦威尔向两位儿子公布遗嘱后,被他混进亨利八世赏赐给威尔士亲王的诺福克领地里, 不动声色地平了账。   “你父亲的遗嘱上写着, 让我在他死后收回埃塞克斯伯爵之位。”亨利八世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理查德.克伦威尔,难以想象托马斯.克伦威尔居然放弃了最为重要的职位, 甚至在遗嘱上也没有明显地偏袒亲子或是养子。   难道说, 托马斯.克伦威尔留了什么更值钱的东西给两个儿子?   抱着这样的疑问, 亨利八世决定找人去调查一下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遗产, 不过在此之前, 他要找人接手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职位。   然而托马斯.克伦威尔到底身兼数职, 又是时常要在汉普顿宫里候着的要职,不像萨福克公爵那样,虽然挂着军机大臣或是海军大臣的名头,实际只是在战争期间有特殊作用。   换做以往,亨利八世可以让诺福克公爵父子或是加德纳主教接替这个职位。实在不行,德比伯爵也是能勉强凑合的。   但是现在,诺福克公爵父子早已伏诛,加德纳主教被终身囚|禁于伦敦塔。德比伯爵虽然勉强保了下来,但是亨利八世并不信任他,甚至有意将他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   亨利八世知道自己没有几年好活头,但是他原定的掌玺大臣预备役威廉.塞西尔又太过于年轻,亨利八世也不能让一个不满三十岁的毛头小子坐到掌玺大臣的位子上,那不是在开玩笑吗?   “让马修.斯图亚特接替掌玺大臣的位子。”亨利八世思来想去了很久,才确定了合适的过度人选——马修.斯图亚特,因为反对玛丽.德.吉斯而被流放的苏格兰贵族,在亨利八世的支持下,这位落魄的斯图亚特家旁系一直都未放弃他在苏格兰的地位,甚至野心勃勃地想要取代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成为苏格兰的新任摄政王。   理查德.克伦威尔难以想象亨利八世居然会选择一个苏格兰贵族成为掌玺大臣,不过这位暴|君独|裁惯了,所以理查德.克伦威尔估计议会闹过后,还是会顺从亨利八世的意思。   如果他们不想被关入伦敦塔的话。   ……………………我是分割线……………………   威廉.都铎跪在圣詹姆斯宫的小教堂里,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殿下,胡安娜王妃已经收到了克伦威尔先生去世的消息,她安排约翰娜给克伦威尔一家送去慰问,并且承诺他们的女儿能够到宫廷里接受教育。”   “她倒是会做人情。”威廉.都铎睁开了眼睛,将手里的十字架收好:“克伦威尔先生临终前有安排他两个儿子的终身大事吗?我记得父亲曾说过要给克伦威尔先生的儿子做媒,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能这么幸运。”   “应该是理查德.克伦威尔先生。”负责回话的并不是看着威廉.都铎长大的布莱恩夫人,而是一位名叫威廉.卡文迪什的中年爵士。   因为威尔士亲王已经开始代替亨利八世处理要职,所以除了威尔士的佩罗特总管,威廉.都铎在光荣退休的布莱恩夫人的建议下,接受了威廉.卡文迪什成为他司库兼管家。   要知道在十六世纪,司库是王室财产的保护者,其重要性完全能跟贴身照顾君主的王室管家相提并论,甚至在特殊时期,司库有权代替国王处理王室资产的发放,如特殊军资(这年头铠甲还是很贵的)和屯积粮。   在威廉.都铎的印象里,最著名的司库是白王后的父亲理查.伍德维尔,虽然后者没当几年就死于沃里克伯爵之手,但是也能从侧面表现出司库的重要性。   身为威尔士亲王的近臣,堪称一步登天的威廉.卡文迪什并没有特别出众的才华,但却有着非常重要的品质,那就是忠诚,嘴巴牢。   “我从国王陛下的御前那儿打听到消息,说是克伦威尔先生去世前曾为自己的儿子求娶萨福克公爵的遗孀,至于理查德.克伦威尔那儿,好像是国王陛下有意将自己寡居的外甥女玛格丽特.道格拉斯许配给他,但却被理查德.克伦威尔拒绝了。”   “理查德居然拒绝了我的大表姐?”威廉.都铎有些意外道:“虽然玛格丽特长公主一脉被排斥在英格兰的王位继承人之外,但是凡事都有万一,而且我的那位大表姐也是个富有的寡妇,年纪也不算大。”   “理查德.克伦威尔觉得自己没有爵位,所以配不上道格拉斯夫人。而且道格拉斯夫人也不想嫁给理查德.克伦威尔,毕竟……克伦威尔先生已经去世了。”   贵族的婚姻市场上永远只看身份背景和家族势力。   理查德.克伦威尔本就没有特别古老的贵族血统,再加上他那权势滔天的养父已经去世,所以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看不上他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个在历史上将自己的儿子举荐给玛丽.斯图亚特,企图让自己的孙子成为英格兰和苏格兰继承人的女人。   真要细究起来,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也算是倒霉,选的两任丈夫都是婚后不久就跌落泥潭的凤凰男,以至于她守寡两次都没留下子女。   “既然理查德.克伦威尔不想找身份过高的妻子,那应该会在胡安娜的侍女团或是北方贵族里选择妻子。”威廉.都铎也不希望自己的大臣靠着婚姻抱团,所以对克伦威尔一家的识趣感到非常满意:“胡安娜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威廉.都铎想起他那回娘家的妻子,于是多问了一句:“恩里克二世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还好吗?”   “王妃殿下近期没有来信,不过听说比利时那边最近跟拉罗歇尔的新教徒走得很近。”威廉.卡文迪什计算了下胡安娜王妃离开的日子,以及信使传递消息的速度,向威廉.都铎解释道:“不过明天就是比利时来信的日子,相信胡安娜王妃应该会在里面与您细谈拉罗歇尔的事情。” 第108章 第 108 章   威廉.都铎在与奥斯曼帝国的使者会面前, 先一步收到了胡安娜王妃的家书,她在上面详细说明了拉罗歇尔的新教徒所遭受的压迫,以及她的父亲迫于法兰西国王的压力,而不得不面临着进退两难的选择——要么绞死拉罗歇尔的“暴徒”,要么让法兰西境内的尼德兰人全部滚回去。   因为亨利八世在萨福克公爵死后有些一蹶不振,甚至连腿上的旧伤都开始反反复复, 所以威廉.都铎便在国王静养的这段时间里接手了国家大事, 同御前议会的成员们在每天下午两点前,商讨出所有结果,然后再交由亨利八世复审批阅。   简直就是帮国王过滤垃圾信息的工具人。   终于碰到王权的威廉.都铎叹了口气,面对堆积如山的文件, 越发感受到了托马斯.克伦威尔的重要性,以及希望胡安娜王妃能尽快回来搭把手。   因为威廉.塞西尔是亨利八世预备给威廉.都铎的掌玺大臣, 所以他也有资格坐到御前议会上, 这让真正的马修.斯图亚特感到有些难看。   而约翰.达德利则是无比玩味地看着伦诺克斯伯爵疯狂针对自己的秘书,觉得出了口恶气(威廉.塞西尔看着他被亨利八世赶出房间)的同时, 也鄙视苏格兰贵族的小家子气。   “殿下, 我以为英格兰不该接收拉罗歇尔的新教徒。”马修.斯图亚特身为掌玺大臣, 自然是第一个开口发表意见的:“因为美洲白银船的缘故,我们与西班牙的关系陷入了僵持, 所以现在不易惹怒法兰西,以免像之前的西班牙那样, 腹背受敌。”   “我赞同掌玺大臣的观点。”约翰.达德利立刻附和道:“况且我们也没必要掺和法兰西的事情。身为君主, 弗朗索瓦国王有权处置法兰西国境内的所有人。”   “可问题是, 到底谁才是法兰西国王。”威廉.都铎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致命的问题,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各位大臣:“究竟是弗朗索瓦国王是法兰西统治者,还是我父亲是法兰西统治者。”   这下别说别说是滔滔不绝的马修.斯图亚特,就连十拿九稳的约翰.达德利都被噎了一下。   要知道亨利八世的全称可是“蒙上帝恩典,英格兰、法国和爱尔兰国王,信仰的守护者,英格兰和爱尔兰教会之首亨利八世。”   虽然在平日里,大家都默认法兰西统治者是弗朗索瓦国王,但是你可曾在汉普顿宫里,听到有人称呼弗朗索瓦国王是法兰西国王?   亨利八世不让你去伦敦塔走一趟绝对是他脑子出了问题。   约翰.达德利只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于是赶紧低下脑袋,祈祷亨利八世不要对今天的谈话内容进行过分联想。   一旁的威廉.塞西尔早就通过岳父的关系网打听过拉罗歇尔的状况,判断威尔士亲王和亨利八世十有八|九是要拉一把拉罗歇尔的新教徒,否则他们也不好维持英格兰的新教领导地位——一个都不敢硬刚法兰西或是西班牙的新教国家,又凭什么成为新教徒眼里的灯塔。   威廉.都铎很清楚英格兰不能失去唯一的新教大国地位,否则他们不可能与法兰西或是西班牙勉强抗衡。并且现在回头向天主教示好也来不及了,顶多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然而借由教皇被削弱教权的不满,在法兰西或是西班牙的背后捅一刀。   只是……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弗朗索瓦国王会跟西班牙皇帝握手言和。”虽然这二者间隔着血海深仇,但是在家国利益之下,那么痛恨西班牙的亨利二世(现在还没登基)都能将女儿嫁给仇人的儿子,更别提冷血冷情的弗朗索瓦一世。   只要西班牙给出足够的价格,威廉.都铎的担忧也不是空穴来风。   “殿下,其实您大可不必西班牙皇帝会跟弗朗索瓦国王握手言和。”就在众人苦恼之际,酝酿已久的的威廉.塞西尔突然发声,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降了这位御前会议的最末位。   马修.斯图亚特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但是在威廉.都铎的面前,他还是强压着自己的怒火,温言道:“敢问小塞西尔爵士有什么见解?”   虽然威廉.塞西尔的父亲早已去世,但是马修.斯图亚特却故意称呼他为“小塞西尔”爵士,无疑是隐晦地提醒众人,这个毛头小子现在压在了他们身上。   对于马修.斯图亚特的小把戏,威廉.都铎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明白亨利八世为何会选了个蠢货来接替掌玺大臣的位子。但与此同时,他也想看看威廉.塞西尔会怎么应对。   不得不说,亨利八世挑大臣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无论是被他破格提拔的托马斯.克伦威尔,还是借妹上位的西摩兄弟,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两把刷子。   只不过在有威廉.都铎的平行世界里,西摩兄弟因为种种原因而受到了亨利八世的打压,但是这并不能掩饰他们在镇压叛乱时确实做出了点实绩。   而现在,被亨利八世选中的威廉.塞西尔,也表现出了他那与年龄不相符的政治野心与政治潜力,所以对于马修.斯图亚特的敌意,他表现得无动于衷,甚至有几分想笑:“据我所知,法兰西长期以来都面临着三方势力的分割。”   “第一方,是以弗朗索瓦国王为首的王权集中派,推行圈地运动和削弱大领主实力。”   “第二方,是吉斯公爵和蒙莫朗西公爵为首的摄政派。他们曾在弗朗索瓦国王被俘后快速爆发力量,以至于成了限制王权的强大力量。”   “那么第三方呢?”威廉.都铎无比赞许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威廉.塞西尔,感叹他要不是有着未来视角,绝不可能比这个年轻的英格兰爵士看得更加深远。   不愧是被后世评为“伊丽莎白是一个女人加一个男人,是她自己再加上塞西尔的组合”的治国奇才。   只可惜他的儿子比其父还是差了许多,但是虎父无犬子,总归是有点实力的中上流大臣。   “第三方,则是法兰西国内刚刚萌芽的新教势力。”威廉.塞西尔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马修.斯图亚特给打断了。   “小塞西尔爵士,你难道是要我们去支持一个刚刚萌芽的新教势力吗?”马修.斯图亚特感到有些不悦,因为他是隐藏的天主教徒,并且一直都以为英格兰皈依新教只是政治战略,并没有在核心教义上彻底地远离天主教。   但是法兰西的那些胡格诺派就不同了。   约翰.加尔文是在路德教的基础上,进一步地删减了新教中,与天主教教义重合的地方。   因此胡格诺派远比路德派激进,也更难以与天主教和睦相处。   “先生,我们的出发点不是教义,而是英格兰的国家利益。”掌控全局的威廉.都铎及时制止了教义之争的苗头,给威廉.塞西尔的提议做出了解释:“我们只支持对英格兰有利的那一方,而不是纯粹地支持新教徒,你们明白吗?”   “是。”威廉.塞西尔明白威尔士亲王这是给他台阶下,否则到了亨利八世那儿,他也不好解释。   “相较于尼德兰,胡格诺派在法兰西更有本地优势,只是考虑到他们要直面弗朗索瓦国王的打击,所以很容易让人忽略了这一点。”威廉.塞西尔说到关键处,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冒汗,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不仅是公开庇护约翰.加尔文的费拉拉公爵夫人,甚至连波旁家族,也有人在暗地里皈依新教。”   “可是波旁家族的掌权人并不是新教徒。”约翰.达德利巧妙捉住了威廉.塞西尔的语言漏洞,摆上一副极为虚假的求教姿态:“一个没有核心领导人的新教派别,真的值得我们去支持吗?”   说到这儿,约翰.达德利还解释道:“至少路德教有施马尔卡尔联盟,所以才能反抗西班牙皇帝的暴|虐,而法兰西那边,请恕我直言,我暂时看不出潜力。”   “这是因为加尔文教比路德教出现地更晚,所以在发展上慢了一步。”威廉.塞西尔并没有否认这一点,坦诚地让约翰.达德利有些说不出话来:“倘若他们真的有核心领导人,那么法兰西绝对会爆发宗教战争,而这恰恰是各方势力都不愿看到的。”   “不仅是罗马教皇需要法兰西与西班牙抗衡,就连英格兰,也需要法兰西挡在西班牙前面。”威廉.塞西尔知道现在不是彻底改革的时候,所以尽量不在言语中透露自己的明确思想:“所以我们必须接收流亡的新教徒,但是不必让他们踏入英格兰,而是在比利时,佛兰德斯,乃至荷兰那边有个落脚地,好方便他们在法兰西境内继续传播新教思想。”   “可万一弗朗索瓦国王跟吉斯公爵,还有蒙莫朗西公爵合力驱逐新教徒呢?”约翰.达德利不甘心让威廉.塞西尔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大放异彩,所以硬是揪出他的一大“错处”,“尼德兰商人都被赶出了法兰西,我们还怎么做生意?英格兰的经济状况绝对会受到从未有过的影响。”   毕竟因为美洲白银一事,西班牙皇帝已经对英格兰十分不满,要是弗朗索瓦国王再借机出动……   对此,威廉.塞西尔并没有回答约翰.达德利的问题,而是看向了最上位的威尔士亲王,后者轻飘飘地看了眼约翰.达德利,斩钉截铁道:“弗朗索瓦国王就是跟新教徒联手也不会跟蒙莫朗西公爵或是吉斯公爵联手。”   “如果他还坐稳王位的话。”   “至于尼德兰商人那边……”威廉.都铎算了算日子,抛下一个炸弹:“如果我们能打破法兰西对于土耳其香料和珠宝的垄断,你说弗朗索瓦国王会不会跟我们和谈?” 第109章 第 109 章   对于六亲不认的弗朗索瓦国王而言, 什么事都不如法兰西的利益重要。   倘若威廉.都铎真能打断法兰西对于中亚香料还有珠宝的垄断, 那么弗朗索瓦国王绝对会迫不及待地与英格兰谈判, 以免自己的老邻居突然打起贸易战, 然后跟奥斯曼帝国达成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毕竟尼德兰一战里, 英格兰拿走了阿姆斯特丹,而奥斯曼帝国在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努力下,彻底掌控了阿尔及尔。   所以真要论起通商能力, 弗朗索瓦国王不是一般的心虚。   更别提英格兰还与施马尔卡尔联盟有商贸协议,所以能搭起一条横跨欧洲的商路。   马修.斯图亚特从未想过英格兰要与真正的异教徒进行合作, 这种颠覆他三观的信息炸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于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无比干涩地问道:“那, 那殿下打算怎么说服土耳其的使者?”   这一刻, 马修.斯图亚特恍若殉道的圣约翰,连眼神都变得悲天悯人起来:“难道英格兰也要与奥斯曼帝国签订协议?”   “就像法兰西的百合与新月一般, 难道我们也要签订一张玫瑰与新月的和议?”话到最后,马修.斯图亚特的声音陡然一高,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雄鸡,脸部涨红得让人退避三舍。   威廉.都铎战略性地往后靠了靠,尽量不对掌玺大臣表露出嫌弃之色:“阁下,您应该将英格兰的利益置于您的理智前, 而不是在御前会议上如此失态。”   说罢, 威廉.都铎扫了眼在座的各位大臣, 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还是说, 比起英格兰的利益,你们更愿意投入罗马教皇的怀抱?”这便是强扣帽子加诡辩了。   “殿下,这不是教皇的问题,而是……”马修.斯图亚特的激动声音被威尔士亲王的冰冷眼神所打断,以至于他在后者的身上看到了亨利八世的影子。   “我想今天的会议也开得足够长了,不如先到此为此,将一切都交由国王陛下决断。”见事不妙的约翰.达德利努力打起了圆场。   对此,马修.斯图亚特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叹英格兰群岛的天,是真的变了。   ………………我是分割线……………………   因为威廉.都铎想要在弗朗索瓦国王处罚拉罗歇尔的新教徒前,找到能与弗朗索瓦国王谈判的筹码,所以他在离开御前会议后,就让卡文迪什爵士(先前的威廉.卡文迪什,威尔士亲王的新总管兼司库,这里简称为卡文迪什爵士)立刻安排他与土耳其使者的会谈。   正准备向亨利八世汇报政务的马修.斯图亚特见状,打算找人去跟一下正准备离开汉普顿宫的威廉.都铎。   然而威尔士亲王谨慎惯了,所以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绝不会在汉普顿宫里处理自己的事情,所以马修.斯图亚特派去的人也只能跟到圣詹姆斯宫。   因为之前发生了诺福克公爵刺杀国王父子一事,所以圣詹姆斯宫戒备森严地让人无从下手。要是马修.斯图亚特真敢硬闯进去,估计不是当场凉凉,就是被扔进伦敦塔。   “可惜了……”马修.斯图亚特虽然知道自己动摇不了威尔士亲王的地位,但是任谁坐到掌玺大臣的位子,却在高兴的前一秒得知自己只是个用来过渡的工具人,都不会感到特别高兴。   “伦诺克斯大人。”   就在马修.斯图亚特陷入沉思之际,一个动听的女声打断了他思路。   这位掌玺大臣很清楚能在宫廷里随意走动的女性不是亨利八世的亲属,便是各方势力的眼线,所以在一瞬间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冲着来者彬彬有礼道:“午安,道格拉斯夫人。”   来者是亨利八世的大外甥女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夫人,虽然她在名义上是苏格兰贵族,但却自幼生长于英格兰宫廷,所以在行为举止上更是标准的英格兰贵族作风。   因为安格斯伯爵从未管过这个女儿,所以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对于自己的“母国”也没什么感情,顶多是偶尔去看一下从母亲那儿继承到的土地。   而在亨利八世“征服”苏格兰后,玛格丽特.斯图亚特便更加看不起贫穷的苏格兰,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看不起苏格兰贵族。   相反,经历过两段失败婚姻的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很清楚自己的第三任丈夫必须是个苏格兰人(她已经受够了自己的英格兰丈夫频繁被亨利八世处决),而且还得是个有可能摄政的苏格兰人。否则她将在汉普顿宫里毫无价值,因为没人会对一个不受父亲重视,又被英格兰国王排斥在继承法之外的苏格兰人,产生一丝一厘的兴趣。   “尊贵的夫人,您为何这么晚了还在走道里逗留。”因为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已经结过婚,再加上她又是亨利八世的外甥女,所以宫廷里都没有用她先夫的姓氏来称呼她。   在马修.斯图亚特看来,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无疑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毕竟玛格丽特长公主和安格斯伯爵都长得不差,否则前者也不会在政治联姻中,还被詹姆斯四世真正地爱过;而后者也不会迷得当时还是摄政王太后的玛格丽特长公主,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相较于青涩少女不谙世事的娇憨,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看上去优雅极了。就像是娇羞怯怯的矢车菊,总是比不过那一抹切开百花的浓艳。   马修.斯图亚特并没有亨利八世的甜蜜忧伤(王权),所以不需要少女的天真懵懂来给自己舒缓神经。   相反,他那高度紧绷的神经正需要一个人来分担压力。   在都铎时代的宫廷里,愚蠢的男人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而有野心的男人不是出入于各大权贵的宅邸,就是在国王的眼皮子底下响起合作的碰杯声。   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很自信自己绝不只有外貌这一种优势,所以面对马修.斯图亚特的质疑,她笑得沉静如伦敦塔的护城河,直白地让掌玺大臣感到十分意外:“大人,我特意在此等你。”   “等我?”马修.斯图亚特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能够让无数女人前仆后继,但是对于玛格丽特.道格拉斯而言,她显然有比自己更好的选择——如威尔士亲王登基后绝对会重用的理查德.克伦威尔或是威廉.帕尔。   再不济,她也可以嫁入达德利家族,反正他们男嗣多,总能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   不过马修.斯图亚特只是困惑了一会儿,便将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会选择自己的理由猜了个□□不离十,心里既得意又好笑。   别看马修.斯图亚特在威廉.都铎或是威廉.塞西尔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跟心机极其有限的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相比,他还是有了些跟老狐狸们打交道的优势。毕竟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又不是自幼接受君主教育的胡安娜王妃或是活得战战兢兢的伊丽莎白小姐,安格斯伯爵虽然将野心遗传给了这个女儿,但是自幼娇生惯养,被母亲溺爱的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也就是近几年过得不怎么顺风如意。   而且亨利八世虽然砍了她两任丈夫的脑袋,但却对这个侄女一如既往地和颜悦色,礼遇有加。   毕竟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血统与庞大嫁妆就足以让很多绅士对她展开疯狂追求。   马修.斯图亚特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一机会。   至于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对于他身份的种种误解……   另有心思的掌玺大臣在心理露出了冷笑。   反正他能保证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嫁过来时,他还在掌玺大臣的位子上。   ………………我是分割线………………   因为土耳其大使入境时出了点手续上的差错,所以威廉.都铎将会面时间改为明天下午。原以为这样一来,今天就能早点休息。   可是当威廉.都铎正准备吃晚饭时,卡文迪什爵士脸色凝重地走到主人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殿下,塞西尔爵士想让您接见一位访客。”   “谁?”威廉.都铎知道威廉.塞西尔绝不是个冒失的人,所以能让对方大晚上推荐的,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卡文迪什并没有直接回答威廉.都铎的话,而是屏退了房间里的所有仆人,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古老的金币交给威尔士亲王。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蛇发女妖冲着威廉.都铎睁大了她那双可以石化人的眼睛。   而在金币的背后,分别用拉丁语和希腊语写了这么一句话“宁可去偷上帝的,也绝不要去偷我们的。”   这是意大利美第奇家族的金币。   威廉.都铎这下便没了吃晚饭胃口,直接坐直了身子,然后细细端详了下金币,低声道:“请人进来。”   他倒要看看佛伦伦萨的真正主人,究竟想干什么。 第110章 第 110 章   佛罗伦萨的科西莫一世当然不可能亲自拜访威廉.都铎, 所以他派了自己的心腹伯纳多.美第奇作为使者。   虽然科西莫一世是当仁不让的佛罗伦萨之主, 但是考虑到他心心念念的托斯卡纳公爵之位,所以为了稳住教皇的情绪, 他与威廉.都铎的交流必须严格保密。   “亲王殿下, 佛罗伦萨的科西莫向您问好。”伯纳多.美第奇打扮得像个普通的意大利商人,说话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就连声音也是掐尖得难听。   威廉.都铎知道这是美第奇的特殊伪装。相较于波吉亚的毒杀手法, 美第奇更喜欢暗杀,也算是后世的黑手党前身。   “我也恭喜科西莫阁下成为美第奇的新主人……虽然这句恭贺来得有些迟,不过你们终会拿到托斯卡纳公爵之位。”   “感谢您对佛伦伦萨公爵的祝贺, 只可惜我并不能在此与您相谈甚久, 所以让我们长话短说吧!”伯纳多.美第奇找了张椅子坐到威廉.都铎的对面, 这个随意的姿态惹得卡文迪什皱了下眉头, 但却并没有多加指责。   “我家主人从摩尔人那儿听说了十分有趣的消息。”伯纳多.美第奇也不跟威廉.都铎遮着掩着, 而是直入主题道:“听说英格兰即将允许土耳其商人在尼德兰的阿姆斯特丹里进行商贸往来,是吗?”   对于这一疑问, 威廉.都铎并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沉思了一会儿,含糊道:“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怎么传入佛罗伦萨公爵的耳中。难道西班牙船只会允许土耳其人经过他们的海域?还是土耳其商人能够穿过欧洲大陆?“   “土耳其商人的确不可能做一点。”伯纳多.美第奇怪微笑道:“但是西班牙皇帝可没说过英格兰的船只不许通过西班牙海域,况且你们跟德意志地区的关系也很亲密,找到运货渠道并不是难事。”   说道这儿, 伯纳多.美第奇还强调道:“即便我们已经从公民转向真正的统治者, 但是祖先刻在基因里的东西是不会忘的。”   “当然。”威廉.都铎明白他们既然敢为此事偷偷来找他, 那么就是背着西班牙皇帝和教皇想达成什么。   别看科西莫一世为了取得自己对于美第奇家族的继承权和佛罗伦萨的统治权, 而在前期向西班牙皇帝和教皇示好,甚至不惜签下了在战争时期,必须协助这二者抵抗法兰西和奥斯曼帝国的协议。   但是前期的进退两难,其实科西莫一世并不喜欢西班牙皇帝和教皇。前者一向喜欢对各国指手画脚,甚至怂恿科西莫一世的前任,也就是最后的美第奇嫡系亚历山德罗.美第奇废除佛伦伦萨的共和制,改为世袭制,然后还想将自己的私生女嫁给他。   结果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佛罗伦萨的内乱,以至于亚历山德罗遭到暗杀,美第奇家族掀起了继承风波。   虽然科西莫一世的继承机遇在一定程度上多亏了朝查理五世的搞事,但是他也痛恨这位没事找事的西班牙皇帝曾洗劫了罗马,使得佛罗伦萨的荣光被西班牙人所践踏,祖先的艺术珍品全被这群粗俗者洗劫一空,破坏殆尽。   至于教皇,只能说科西莫一世还惦记着托斯卡纳公爵的封号,但也没忘记教皇对于美第奇家族的种种压制。   这也是科西莫一世为何会疯狂建造军事堡垒,发展佛罗伦萨海军并且鼓励雇佣兵落户。   他的统治使得曾经脱离美第奇家族的托斯卡纳又回归于佛罗伦萨公国,但也让美第奇家族彻底失去了奥斯曼帝国的商品来源,并且同法兰西进行了持久的冷战。   因为查理五世和教皇的压力,科西莫一世终止了由“华丽者”洛伦佐.德.美第奇曾与奥斯曼帝国的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签订的通商协议,并且在继位后多次延缓或是拒绝法兰西的贷款。   这不仅让美第奇家族的收入骤减了一半,更是佛伦伦萨难以脱离查理五世的影响力——毕竟这位西班牙皇帝是出了名的借债狂,让他还钱真是件痛苦的事情。   “佛罗伦萨公爵派你过来,是想跟奥斯曼帝国恢复商贸关系?”威廉.都铎想了下意大利的地理位置,觉得这一可能性很大,只是……   “你们就不怕因此惹怒西班牙皇帝,还有教皇吗?”威廉.都铎可不认为查理五世或是教皇会乐于见到佛罗伦萨恢复了与奥斯曼帝国的通商,毕竟科西莫一世还想拿到托斯卡纳公爵的封号,所以现在还不能惹怒这二者。   “怎么可能不怕。”伯纳多.美第奇在这件事上没法掩饰:“所以才需要您的帮助。”   “倘若是与英格兰的正常贸易,那么西班牙皇帝便不能找出佛伦伦萨公爵的错误,而佛罗伦萨公爵也能为英格兰的船只提供停靠港口。”伯纳多.美第奇提议道:“佛罗伦萨公爵虽然中断了美第奇家族和奥斯曼帝国的通商协议,但是佛伦伦萨还是有些倒货的阿尔及尔商人以及土耳其商人。再加上普雷韦扎海战后条约内容,所以土耳其商船还是能在佛罗伦萨停靠。”   “既然能停靠,那你们为何不跟奥斯曼帝国进行私下贸易,或是委托阿尔及尔的商人作为代理人?”威廉.都铎多问了一句。   伯纳多.美第奇这时也笑道:“殿下,美第奇家从不做偷偷摸摸的小生意,要干,就得在明面上干一票大的。”   “倘若能得到您的合作,那么佛伦伦萨公爵不仅会给您提供停靠港口与护送支持,更是会亲自投资您的生意,并且在意大利银行家那儿,将英格兰设为优先名单。”伯纳多.美第奇的掌心微微发汗,知道科西莫一世一定要跟威尔士亲王达成合作,但却不知道对方怎么想。   按理说,这事他们该找亨利八世,但是萨福克公爵和托马斯.克伦威尔一死,亨利八世便有些精力倒退,再加上他已经到了五十多岁的年纪,所以科西莫知道跟亨利八世谈好了也没用,还不如在威廉.都铎这儿一次到位。   “如果佛罗伦萨公爵不嫌弃我们英格兰的生意比不上全盛时期的佛伦伦萨,那么还请您带话给佛罗伦萨公爵,就说我们英格兰永远欢迎真诚的合作伙伴。”威廉.都铎的最后决定让伯纳多.美第奇稍松了口气,但是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   “只是作为友好的象征,我希望佛罗伦萨公爵能在签订协议的同时,完成我的一个小小心愿。”威廉.都铎伸出一根手指,脸上满是期待:“我一直很仰慕一位意大利的艺术家,所以希望佛伦伦萨公爵能在签订协议后,将他一起送到英格兰。”   “原来是这样啊!”伯纳多.美第奇紧绷的肩膀又放松下来,脸上也浮现出对意大利艺术的骄傲与自豪:“不知您仰慕的艺术家是谁?”   “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威廉.都铎只觉得自己的舌尖都在发颤,差点年咬到舌头:“我曾听人说过他的事迹,所以对这位大师好奇至极。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作为和平的象征,到英格兰教授被美第奇称赞的艺术。我发誓将以最高的礼遇对待这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家,并且希望他能为我和我的妻子雕刻一副作品。”   “如果是米开朗基罗,那么能得到您如此之高的评价也绝不为过。”伯纳多.美第奇立刻对威尔士亲王多了几分好感,甚至觉得以“野蛮”来评价英格兰人,不过是西班牙塑造出的舆论假象:“正好米开朗基罗也在寻找一位保护者。您知道,意大利很乱,所以这些艺术家都无比痛心于自己的作品遭到无知莽夫的毁坏。如果是在您的庇护下,想必米开朗基罗也能在晚年进行安心创作。”   用一位艺术家来换取英格兰储君的好感,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伯纳多.美第奇相信科西莫一世绝不会吝啬这一点,并且在离开时还送给威廉.都铎一份大礼。   “我家主人知道您和亨利八世都是艺术的爱好者与支持者,所以特意让我带了份礼物给您。”   说罢,伯纳多.美第奇让自己的随从放下一个沉重的大箱子,然后用在上面进行了十分复杂的操纵,才将其打开。   见到威廉.都铎露出诧异的表情,伯纳多.美第奇十分自豪道:“这是莱昂纳多.达芬奇的设计,用来保管贵重物品是最合适不过的。况且用达芬奇的设计来保管他的作品,也不算辱没了这副礼物的珍贵。”   伯纳多.美第奇小心翼翼地将画作摆正在威廉.都铎的面前,然后撩起上面的白布,向威尔士亲王展露画作的真正面目:“这是莱昂纳多.达芬奇所画的《岩间圣母》中的第二幅,同米兰大教堂里那一副非常相似,但却在细节上更加精美。”   “果然是大师之作。”威廉.都铎小心不触碰到画作本身,发自肺腑道:“这份礼物真是贵重至极,还请你向佛罗伦萨公爵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您过奖了。”伯纳多.美第奇谦虚道:“您的友谊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也希望在圣母的注视下,您和佛伦伦萨公爵的友谊能长久且坚固。”   …………………………   卡文迪什爵士亲自将伯纳多.美第奇送出去后,发现威廉.都铎还是对那副《岩间圣母》爱不释手,于是小心翼翼道:“殿下,需要我把它收到仓库里吗?”   “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作品收到仓库里?”威廉.都铎不解道:“把挂到大厅里,让访客们都能好好欣赏。” 第111章 第 111 章   1544年, 比利时的格拉文斯丁城堡。   “殿下,英格兰的信件到了。”约翰娜从胡安娜王妃的手里接过她的披风, 然后将一个还未拆红漆的信件交给她:“威尔士亲王已经跟奥斯曼帝国签订了贸易协议, 允许利凡特公司每年从奥斯曼帝国购入一定量的商品,然后将英格兰以及尼德兰的一部分商品交由利凡特销售到奥斯曼帝国。”   “利凡特公司?”胡安娜王妃顺了下被兜帽弄乱的头发,拆开威廉.都铎的来信, 然后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尼德兰这边销售给利凡特公司的价格公正吗?比利时还有佛兰德斯是否能享受跟荷兰一样的待遇?”   “威尔士亲王为比利时还有佛兰德斯争取到了永久的免税许可, 并且洛林公国那边也有为期三十五年的免税许可。”约翰娜早在胡安娜王妃回来前就跟英格兰大使详细讨论了一番, 所以很清楚自己的女主人在意什么:“至于其他要与奥斯曼帝国进行通商的国家,则是要向利凡特公司缴纳相应的手续费。关于这一点,威尔士亲王正在找资深的商人评估各个商品的手续费价格,并且不同重量, 包装方式的商品,也得进行收费细分。”   “他总是想得这么周到。”胡安娜王妃连连点头道:“父亲对此怎么说?”   “国王陛下让人在比利时和佛兰德斯各建了一个介绍所, 说是可以为身在这里的西班牙商人牵线搭桥。”约翰娜继续说道:“只是相较于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本地商人,这些西班牙商人要交两重手续费。”   “两重手续费要是应该的。”胡安娜王妃并不意外道:“如果他们不交这笔钱, 估计在西班牙那边又得多交一笔税。”   “这是为什么?”   “因为西班牙对英格兰还有法兰西的政策原因, 再加上他们又是将商品卖给奥斯曼帝国,所以很容易引起宗教审判局的注意。”胡安娜王妃解释道:“所以介绍所收的根本不是介绍费, 而是洗白费。他们将西班牙商人的东西混入比利时或者佛兰德斯商人的货物里,这样西班牙那边就说不出话来。毕竟西班牙商人在这里都不能做本地人的生意,那他们还在外面乱跑个什么?”   “原来是这样。”约翰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威尔士亲王为什么不直接下达许可, 非要委派一个公司处理这事?”   “这就要看英格兰跟奥斯曼帝国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签订的是什么协议。”胡安娜王妃仔细思考道:“如果是像法兰西那样, 作为和平条约的附加协议,那么就必须公布相应的律例条文,甚至有可能上升到大外交的程度。但是缩小到公司与公司,或者国家与公司就那不同了。”   “不出意外的话,威尔士亲王应该是利凡特公司的最大掌权人。他不仅可以通过利凡特公司的存在赚取各地商人的手续费,更是能隔离英格兰商人与奥斯曼帝国的直接接触,从而减少财物纠纷或是国内被奥斯曼帝国渗透的可能。况且这么做也不仅省去了制定相关条文的麻烦,更是不用像法兰西那样,搞个被人唾弃的两国大协议。”   “毕竟谁有会为了一个商人去指责英格兰君王?”   约翰娜在原地听得目瞪口呆。   直到恩里克二世进了屋,她才反应过来地行礼道:“国王陛下。”   身为亨利八世的亲家,恩里克二世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因为常年锻炼,偶尔斋戒的缘故,他还保养着不亚于年轻人的身形。只是在登基的十几年里,他因为被法兰西和西班牙两边折腾,所以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再加上胡格诺派的信徒大批地逃到他的领地,视他为保护者。所以恩里克二世哪怕心力交瘁,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地去面对困境。   眼下的恩里克二世显然比在纳瓦拉时要轻松得多。   毕竟跟从前的四面楚歌相比,眼下的法兰西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父亲。”胡安娜王妃让人给恩里克二世拿了加鼠尾草的热葡萄酒,后者只是象征性地抿了几口,便让约翰娜退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都回来一年多了。”恩里克二世看着眼前女儿,颇有些不舍道:“过不了几日,你就得启程回英格兰了。”   “可是父亲,您和母亲真的没问题吗?”胡安娜十分担忧道:“万一法兰西那边又派人过来,难道您要亲自接见法兰西大使?”   因为恩里克二世的信仰问题,再加上比利时和佛兰德斯一直都在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博弈中,偏袒自己的秦家,所以弗朗索瓦国王对自己的姐夫分外不满,连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都被骂了一顿。   虽然恩里克二世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是半路夫妻,并且后者比前者大了近十一岁,但是因为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十分富有人道主义和改革派精神,再加上她受到法兰西的勒妮的影响,对胡格诺派教徒采取宽容并存的态度。   因此不仅是恩里克二世,就连一些胡格诺派教徒都非常喜欢她,甚至在她的影响下缓和了与温和派天主教徒的矛盾。   胡安娜王妃知道因为胡格诺派的关系,以法兰西的勒妮(费拉拉公爵夫人,路易十二的女儿)为首的法兰西贵族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乃至囚|禁,甚至弗朗索瓦一世还杀鸡儆猴地剥夺了小姨子勒妮(其姐姐是路易十二的长女,法兰西的克洛德)的抚养权,逼迫她在监狱里皈依天主教。   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因为其特殊的身份而没有遭受如此严苛的待遇,但是弗朗索瓦国王的态度也让她陷入了进退两难,心力交瘁的地步。   甚至在弗朗索瓦国王的背后,身为王储的亨利二世也大力支持父亲的举动,甚至宣称自己继位后,将采取更为严苛的打压政策。   “你舅舅对我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至于你母亲,她也到了准备见上帝的年纪,所以你不必为我们担心。”恩里克二世在妻子的影响下很喜欢文艺复兴时的种种作品,里头就包括被教皇和各大国君禁止的《神曲》,所以夫妻二人对于死亡采取了坦然平和的态度,并没有像其他贵族一样,惜命到每周放血,往教会里疯狂撒钱的地步。   “威尔士亲王前段时间绑了两个在苏格兰活动的法兰西叛徒,并且将他们交给你舅舅处置。”恩里克二世见胡安娜王妃还是放心不下,于是继续安慰道:“估计你舅舅现在正忙着处理蒙莫朗西公爵还有吉斯家的一堆破事,搞不好你的表哥亨利也参与其中。”   “这也是上帝给舅舅的奖励。”胡安娜王妃至今都记得弗朗索瓦国王试图插手她的婚姻,以得到海尔德公国的旧事,所以讽刺起来也是毫不客气:“有这么个奋发向上的继承人,舅舅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行了,这话你就在家里说几句。到了外面,记得把嘴巴闭紧了。”恩里克二世也不喜欢自己的小舅子,但是长期的被打压生涯让他做事都很小心谨慎:“你母亲就交给我照顾。她是我的妻子,自然也是我的责任。况且搬到比利时后,你母亲过得可比在纳瓦拉时要心情舒畅得多。尼德兰的氛围很好,而且你母亲最近还将弗朗索瓦.拉伯雷接到了比利时,又开启了她的文艺沙龙和资助活动。”   早在嫁给恩里克二世之前,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就热衷于文化沙龙事业,不仅仿照着偶像薄伽丘的《十日谈》写出了一本《七日谈》,甚至还效仿一些意大利贵族,成为不少作家和艺术家的保护者。   写出《高康大》与《庞大固埃》(被后世整理为《巨人传》)的弗朗索瓦.拉伯雷正是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的被保护者之一。在这位夫人的资助下,弗朗索瓦.拉伯雷不仅完善了自己的语言学习,并且还得到了弗朗索瓦国王的特别赦免,不至于让伟大的作品沦为随时都有可能失传的禁|书。   因为索邦神学院对于弗朗索瓦.拉伯雷的指责,再加上法兰西的王储又是激进派的排外分子,所以弗朗索瓦.拉伯雷在妻子的劝说下,接受了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的邀请,举家搬到了比利时,准备续写第三部 巨人作品。   胡安娜王妃也是弗朗索瓦.拉伯雷的书迷,甚至在于威廉.都铎的通信中,也提到了这位作者,并且将法语版的《高康大》和《庞大固埃》一同寄给了威廉.都铎,结果却收到了丈夫直接写给弗朗索瓦.拉伯雷的信件。   里面通篇都是对弗朗索瓦.拉伯雷的赞扬与感叹,顺带还讽刺了一些人的不识货。然后在信件的结尾处询问这位大师愿不愿意搬到英格兰,甚至还允诺亲自给他出版书籍,不会在英格兰境内禁止他的任何一部作品。   最让胡安娜王妃感到奇怪的是,威廉.都铎还提了个古怪的要求,那就是他愿意用一千英镑买下《高康大》和《庞大固埃》的原版手稿。并且弗朗索瓦.拉伯雷要是再出版书籍,威廉.都铎也愿意为他的每部作品的原版手稿开出五百到八百英镑的价格。   胡安娜王妃至今都记得信使将威尔士亲王的信件送到弗朗索瓦.拉伯雷的手上时,这位老先生将自己的胳膊扭了两下,确定不是在做梦后,将自己的原版手稿打包送给了威廉.都铎,并且没有接受与信件一通送来的一千英镑,只是在回信中希望威廉.都铎能在英格兰发行他的作品。   至于再次搬家一事……   弗朗索瓦.拉伯雷很感谢威尔士亲王的赞赏,但却表示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并不想搬到对面的岛屿上,以免和法兰西的家人们难以通信。 第112章 第 112 章   胡安娜王妃准备离开比利时的那天早上, 恩里克二世特意将一个形容古怪,皮肤苍白的中年男子带到她面前,不容置疑道:“这是我的私人医生, 他将跟你一起回英格兰。”   “圣詹姆斯宫里有专门的医生随时待命。”胡安娜王妃仔细打量着恩里克二世的私人医生,后者不知是天生还是刻意为之,总是半耷拉着眼皮, 就像是从门缝里看人的不法分子,让胡安娜王妃感到很不舒服。   不过她在产生这个念头后没多久,就为自己的以貌取人向上帝告罪。   “这是吉罗拉莫卡尔达诺先生, 他早年在帕维亚大学取得医学博士学位, 后来又在自己的母校和博洛尼亚大学担任讲师。你要是去意大利问起当代名医是谁, 吉罗拉莫.卡尔达诺先生一定在被提起的名字之中。”恩里克二世解释道:“你可是我的希望, 女人生孩子就是跟死神跳舞,让吉罗拉莫.卡尔达诺先生跟着你, 我也能放心一些。”   “可问题是卡尔达诺先生跟我走了,您和母亲怎么办?”胡安娜王妃执拗道:“还是让他留下吧!”   “留这儿做什么?让我和你母亲为你担心吗?”恩里克二世挥挥手, 示意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你跟威尔士亲王早点留下后代, 也省我死后还要将你的西班牙亲戚或是法兰西亲戚立为继承人。”   “那也请您多守护我几年。”胡安娜王妃十分不舍地抱了下恩里克二世, 然后再在对方的注视下,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前往英格兰的船只。   威廉.都铎在去港口迎接胡安娜王妃之前, 亨利八世特意让人将他叫到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的英格兰老国王畏冷又畏热, 娇气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是将受伤的腿高抬在矮脚凳上,喝的葡萄酒了加了不少用于阵痛,舒缓神经的药材,连份量也多了不少。   “你来了。”亨利八世抬起浑浊的小眼睛, 一派昏君的做派, 但是威廉.都铎却知道他是清醒的:“苏格兰那边又送来这种无聊的东西, 看来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或者说,他们的野心也大了。”   亨利八世捏住信封的一角,让理查德.克伦威尔递给威廉.都铎,后者扫过后问道:“那您是要出兵教训他们一下,还是要撤销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的摄政权,转而让您觉得更合适的人去接手?‘   “都可以,这种东西怎么安排都不是问题。”亨利八世厌烦道:“我手上捏着苏格兰女王,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玛丽.德.吉斯已经被她法兰西的家人所放弃,要是再失去玛丽女王,那么她将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绝对不会过得比再苏格兰的囚|禁日子要好。”   “是。”威廉.都铎还是没搞懂亨利八世到底想跟他说什么,直到老国王不耐烦地提起前年的破事:“我知道托马斯.克伦威尔在《格林威治协议》上动了手脚,这里头不说是你鼓舞的,但也绝对跟你脱不了干系。”   一旁的理查德.克伦威尔完全是汗毛直竖地看着威廉.都铎,生怕对方被亨利八世所迁怒。   “我并不认为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行为有错,甚至让我来谈判,也不会比托马斯.克伦威尔做的更好。”亨利八世很清楚向人施压的艺术,所以挑起威廉.都铎的危机感后,又缓和了自己的语气:“我愤怒的是,你居然对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努力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想过要为此做些什么。”   事已至此,威廉.都铎要是还不了解亨利八世的意思,那他就可以退位让贤了:“胡安娜今天就会回来,我会很快跟她圆房。”   “不是很快,是立刻。”亨利八世再次升高了自己的语气,咳出一口污血,然后将其展示给威廉.都铎:“我必须要在回归上帝的怀抱之前,确定王位不会断绝在你的手里。”   “可是父亲,这不是一下子就能办到的事情。”威廉.都铎想前几任王后的生育经历,感到有些压力山大:“只有上帝才知道我们何时能有继承人。”   “但是你们可以为此取悦上帝。”亨利八世不依不饶道:“我会给你取悦上帝的时间,否则我将让约克公爵跟苏格兰的玛丽订婚。”   说罢,亨利八世用眼神瞪退了威廉.都铎的继续解释,然后冷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但是相较于拱手让出轻而易得的苏格兰,或是又要出兵进行血腥镇压,我倒宁可让你的弟弟来做个时间缓冲。”   “是。”威廉.都铎知道再跟亨利八世纠缠下去是没有用的,所以只得接受了父亲的催生压力,然后在胡安娜王妃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跟她举行圆房。   当然,按照惯例,自然少不了监督行房的人,和关门前的各种祝福。   在亨利八世的强制要求下,由坎特伯雷大主教亲自主持了圆房的祝福仪式,然后由约翰娜给威尔士亲王夫妇倒了两杯高浓度的葡萄酒,防止二人紧张到行房失败。   亨利八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新婚之夜,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放心,我不会让碍事的人呆在房内,但是你们两今晚还是要尽可能努力一下,明白吗?”   “是。”威廉.都铎强行喝下一杯葡萄酒,整个人都感到有股子热气直冲脑门,辣的他的舌尖都有些发颤。   胡安娜的反应也好不了多少,毕竟在生育这个王室最关注的问题上,女方总是比男方更有压力,所以她在坐上床的那一刻都不安地搅着手指,肩膀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   对此,被恩里克二世派来的卡尔达诺算了下胡安娜王妃的生理期,确定今天前后恰好是她最容易受孕的日子,然后又用冷漠且充满科学的语气教导威廉.都铎如何使妻子更容易受孕,行房时要把枕头放到那儿。   在场的其他人都一边害羞地左顾右盼,一面竖起耳朵去听卡尔达诺的科普。   尤其是那些新婚不久,或是有生育困难的贵族男女,决定回去后试试卡尔达诺的怀孕方法。   亨利八世倒是对卡尔达诺很感兴趣,于是向左右询问他是谁。   “是恩里克二世从意大利请来的一位学者,据说曾在帕维亚大学和博洛尼亚大学担任教师。”最靠近亨利八世的威廉.塞西尔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他在接受恩里克二世的邀请之前,曾委托自己的学生在意大利发表了《大衍术》一书,并且推荐他的学生在米兰担任数学讲师?”   “数学?”亨利八世有些意外道:“他不是医生吗?”   “卡尔达诺先生精通数学、物理学、医学、占星学、哲学以及多国语言,他在担任大学的医学教师时,也曾教授数学课。”威廉.塞西尔的语气里充满了敬佩:“可以说,卡尔达诺先生是与意大利的塔塔利亚齐名的数学大师。”   “都是虚名罢了。”亨利八世执政这么些年,也没少见过夸大其词,借势宣传的假学者,于是很不屑于威廉.塞西尔对卡尔达诺的赞美之词,但却并没有否认卡尔达诺的学术造诣:“待会儿让他过来跟我聊聊,顺带帮我找一本他在意大利发表的《大衍术》。   “是。”威廉.塞西尔在与亨利八世一起退出威尔士亲王的房间时,在国王的耳边轻声说道。   望着被重重合上的大门,威廉.都铎并没有感到轻松多少,于是轻轻握住胡安娜交叠在大腿上的双手,有些艰难道:“我们就寝吧!”   “嗯!”纵使胡安娜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但是在这个重要的场合里,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也并无差别,甚至还要有压力。   威廉.都铎尝试着去减弱胡安娜的压力,于是吹灭了房间里的一些蜡烛,使得较暗的光线能带给胡安娜安全感。   然后两人便在卡尔达诺的教导下完成了圆房,其间很少发出声音,以至于门口的亨利八世都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行房。   但是在第二天的验收与身体检查后,亨利八世便打消了这一疑惑,然后逼着小两口每天都要正常的和谐交流,争取在今年年底就能有好消息。   “老天保佑,他们能在我去世之前生下一位王位继承人。”日常的祈祷里,亨利八世总要对着圣母念叨一番,仿佛有着生育压力的并不是威尔士亲王夫妇,而是早就过了这一年纪的亨利八世本人。   好在努力总归是有怀抱的。   因为卡尔达诺的细心判断,再加上威廉.都铎和胡安娜都没有生育上的问题,所以二者终于在圆房后的第六个月传来了好消息。   虽然此时的英格兰并没有特别准确的验孕方法,但是经验丰富的助产士都有一套独特的方法,再加上胡安娜王妃已经出现了贪睡,胃口改变,以及呕吐的症状,所以亨利八世大为高兴地让人准备好王储孙的诞生庆祝仪式,然后将胡安娜送到环境更为优美,人流更少的里士满宫里进行待产,也好让伊丽莎白小姐和克里维斯的安妮去照顾她。   只是在汉普顿宫的一片喜庆中,被接回伦敦的约克公爵不免成了被遗忘的王室成员,然后看着自己脸色阴沉的小舅舅和大舅妈,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 第113章 第 113 章   入冬之后, 亨利八世的身体越发虚弱起来。   以卡尔达诺为首的宫廷医生都为亨利八世的健康状况付出了一系列的努力。比如制造一种特殊的支撑机器,使得老国王能够在汉普顿宫的花园附近进行一系列的有益活动,同时也限制了亨利八世的饮酒和食物摄入,减少他对镇痛药草的依赖性以保证他的睡眠情况。   对此, 亨利八世自然也是暴怒过, 但是卡尔达诺并没有为此退步, 而是斩钉截铁道:“陛下,如果您还想看着您的孙子长大, 那么最好现在就摒弃这些坏习惯。”   说罢,卡尔达诺还举了几个因为酗酒或者暴食而死的君王例子, 令亨利八世咒骂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朝臣们忍受他那一天比一天糟糕的脾气。   威廉.都铎见状, 问卡尔达诺能不能将亨利八世的酒水改为度数更低的蜂蜜酒, 然后将饮食里的大鱼大肉也做一下修改。   卡尔达诺也知道这些君王都是任性惯了的自我主义者, 所以也没指望亨利八世能够戒酒少食, 只能按照威廉.都铎的建议去思考更优的解决方法。   然而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修养后, 亨利八世的体重是降了许多,但是脾气却变得越发暴躁,甚至连行为举止也跟着古怪起来。或许是受到上帝的感召, 亦或是他曾经的重臣都被相继处死或者去世给了他衰老的感觉,总之亨利八世的疑心病也随着暴躁的脾气一起, 愈演愈烈,让人难以忍受。   而到了1545年的春天, 亨利八世又多了新的习惯——他会在就寝前让人将他的房门用水泥或者木板封死, 然后等第二天早上会见贵族时, 再将其拆除。   长此以往, 不仅是服侍亨利八世的理查德.克伦威尔, 就连御前会议的成员们也有些受不了地怀疑老国王是不是疯了,但却没人敢去惹怒这位御下已久的暴君——除了他的长子威廉.都铎,还有被破格提拔的宫廷医生吉罗拉莫.卡尔达诺。   说来也是奇怪,亨利八世一天要把卡尔达诺骂上三遍,但却对这个算是胡安娜王妃陪嫁的宫廷医生优待至极,青眼有加。   至少就威廉.都铎来看,上一个能让亨利八世如此和颜悦色的,还是没有触怒过亨利八世的萨里伯爵。但是在资格更老的贵族眼里,此时的卡尔达诺更像是早期的托马斯.莫尔,这也让他在汉普顿宫里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亲爱的儿子。”1544年的圣诞节里,亨利八世并没有在汉普顿宫里大张旗鼓地举行宴会,而是轻车到更为安静的里士满宫,想体会一下恬静的家庭氛围,顺带看一下自己未出生的孙子和刚满两岁的孙媳妇。   当亨利八世抵达里士满宫时,威廉.都铎已经在门口迎接他。于是老国王和颜悦色地招来自己的长子,十分欣慰地看着他的身高已经超过自己,并且马上就要成为一名父亲:“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你受封威尔士亲王时的场景。”   亨利八世露出怀念的神情,在跟威廉.都铎走进汉普顿宫的同时,比划着威廉.都铎六岁时的样子:“当时你才这么大一点,被你的姑姑还有布莱恩夫人搀扶着跪在天鹅绒的垫子上,然后戴上小小的王冠还有红色的披风。”   提起自己年轻时用过老人,亨利八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不知是在怀念玛丽长公主,还是在怀念曾经照顾过两代都铎人的布莱恩夫人:“要是你出生得更早些,布莱恩夫人还能帮忙抚养我的孙子。”   要知道亨利八世四兄妹,还有威尔士姐弟以及亨利八世的私生子亨利.菲茨罗伊,都是由布莱恩夫人照顾至十岁乃至十五岁。   这位从爱德华四世时期服役至亨利八世时期的老夫人已经是八十出头的年纪,这在都铎王朝完全是不可想象的高寿。   威廉.都铎早在跟胡安娜王妃结婚前,就让这位老夫人在圣詹姆斯宫里光荣退役。因为布莱恩夫人的丈夫已经去世,其子又是亨利八世的外交大使,总是满欧洲的乱跑,所以在威廉.都铎的特意安排下,她被冠以凯瑟琳-玛丽修道院院长之名,在威尔士安度晚年。   “等我和胡安娜的孩子出生后,可以邀请布莱恩夫人参加受洗仪式。”威廉.都铎提议道。   “希望那一天不要太远。”亨利八世在进入王后的寝室前,丢给威廉.都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威廉.都铎也不确定胡安娜这一胎会不会是历史上成为法兰西兼纳瓦拉国王的亨利四世,但是考虑到妻子的压力,他还是没有跟胡安娜王妃提起生男生女的问题,甚至让照顾胡安娜的人们也不要聊起孩子的性别话题。   不得不说,克里维斯的安妮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妻,她虽然没有生育过,但却与亨利八世的孩子们相处得非常好。因此,当亨利八世进入里士满的王后寝室时,所看到的便是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   胡安娜王妃和克里维斯的安妮坐在壁炉边打着扑克牌,身旁铺着一张厚实且盛满娃娃的地毯。   苏格兰的玛丽被伊丽莎白小姐和诺丁汉女伯爵小心翼翼地架着胳膊,在地毯上尝试着走路。   而一旁的约克公爵还有珍.格雷则是用玩具逗弄着苏格兰的玛丽,惹的对方发出清脆的笑声。   亨利八世似乎是被这种温馨的场景所打动了,于是动了动喉结,出声道:“下午好,我亲爱的女士们。”   在场的所有人立刻起身对亨利八世行礼,但却在屈膝的那一刻就被亨利八世制止了:“我的老天啊!难道你们要我在家里也享受到被那群大臣们簇拥的感觉吗?”   亨利八世的夸张语气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稍稍舒缓了下。   克里维斯的安妮见状,立刻让人将最舒服的椅子搬了过来,让亨利八世能够近距离地接触他的孩子们。   “胡安娜,我亲爱的儿媳妇,你在这里住的可好?希望没有不知趣的人对你有所怠慢。”坐下来的亨利八世并没有立刻拥抱自己的儿女,而是先向怀孕的胡安娜王妃招了招手,满脸慈爱道:“我知道安妮(这里指克里维斯的安妮)是个宽容的女人,她的善良有可能被恶意之人利用,导致你,还有我的孙子无法得到应有的待遇。”   虽然亨利八世的用词已经是从未有过的克制,但是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是觉得对方是在指责自己约束不好下人,所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胡安娜王妃也注意到这一点,所以委婉回答道:“陛下,王后陛下将里士满宫打理得非常好,对我也是关怀备至,所以你所担心的情况一定不会被王后陛下所容忍,我也对您的关爱感到万分感激。”   “那就好。”亨利八世看了眼胡安娜王妃的肚子,恨不得十个月的怀期转瞬即逝。他给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有胡安娜王妃带来了汉普顿宫里新摘下的玫瑰,然后又慰问了屋里的其他孩子,但是跟刚才慰问胡安娜王妃相比,亨利八世在言语上并没有那么热切,只是表情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慈爱。   因为是圣诞,所以克里维斯的安妮让人烤了一只很大的天鹅,又为几个孩子准备了佩恩泡芙,水果牛奶蛋羹,以及一口大小的蜂蜜蛋糕。   当然,晚餐上也少不了克里维斯的安妮最喜欢的克里维斯熏肉还有德意志香肠,以及亨利八世尤为钟爱的黑色布丁。因为英格兰打通了与德意志地区的贸易之路,所以手有闲钱的王后陛下总会让人给她带点家乡的美食,偶尔也会指导里士满宫里的厨子们制作德国香肠。   “亲爱的威廉,今天的晚饭还合你的口味吗?”因为克里维斯的安妮很少跟威廉.都铎见面,甚至都没跟这个最年长的继子一起吃过一顿晚饭,所以在晚餐上多问了一句。   “夫人,感谢您的体贴,我觉得今天的晚餐非常美味。”威廉.都铎的餐盘里装着他最常吃的烤鲑鱼还有蒜香烤鳗鱼。   一旁的胡安娜王妃冲着威廉.都铎眨了眨眼睛,然后给威廉.都铎切了片克里维斯的火腿:“尝尝这个,这是我在里士满宫里最喜欢的菜肴。”   威廉.都铎很给面子地吃了胡安娜王妃推荐的火腿,虽然不如二十一世纪的香肠好吃,但是以这个时代的厨艺水平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味道:“里面加了香料?”   “是从尼德兰进口的新品种,王后陛下亲自指导厨子进行改良的。”胡安娜王妃不露声色地给克里维斯的安妮说好话:“因为今天是圣诞,虽然国王陛下没有在汉普顿宫里举行宴会,但是王后陛下觉得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也不能怠慢。”   “确实是这个道理。”亨利八世赞许地拉着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右手,深情款款道:“我应该再次向克里维斯公爵表达我的感谢。感谢他带给我如此温柔体贴的妻子。”   克里维斯的安妮见状,并没有娇羞地低下头,而是一如既往地矜持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想起弟弟私下传来的求救信,克里维斯的安妮暗中捏紧了拳头,但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温柔的笑容,哄得亨利八世十分高兴的多喝了几杯。   趁着国王醉醺醺的功夫,威廉.都铎在胡安娜王妃的耳边悄悄问道:“克里维斯公国是不是出事了?”   对上丈夫深究的眼神,胡安娜王妃稳住自己的表情,压低声音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准备地这么充分,又如此费尽心机地去讨父亲的欢心。除了克里维斯公国出事,我想不出其它解释。”威廉.都铎瞥了眼伊丽莎白小姐,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挡住约克公爵,给威尔士夫妇留下私密的说话空间。   “罗马教廷准备开启特伦特公会议,估计西班牙那边很快就会对德意志新教地区进行打压,搞不好法兰西也会趁机插一脚。”胡安娜王妃冷静道:“施马尔卡尔联盟怕是很快就会派出使者求助于我父亲还有英格兰国王,因为意大利那边不肯给他们贷款,所以只能从尼德兰这边想法子筹钱聚集军队。”   说到这儿,胡安娜王妃还补充道:“王后陛下希望你去跟施马尔卡尔联盟的使者进行谈判,毕竟国王陛下对于新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支持,所以不会对拿不出利益的施马尔卡尔联盟有太大的热情。”   “可这么一来,我们就是被架在火堆上烤。”威廉.都铎很清楚亨利八世私心里还是个天主教徒,之前会跟施马尔卡尔联盟站在一起,是为了瓜分尼德兰,而现在……   “如果我们能得到特兰西瓦尼亚总督的支持呢?”胡安娜王妃紧盯着威廉.都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施马尔卡尔联盟倒下,因为他们是牵制西班牙的有力武器,但是西班牙内部也不是一派太平,所以我们要是能争取到特兰西瓦尼亚总督的支持,那么斐迪南就会为了维护国内的平和而选择默不作声。”   “你怎么知道特兰西瓦尼亚总督会支持我们。”威廉.都铎已经猜到了胡安娜王妃的打算,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有办法说服特兰西尼亚总督或是……苏莱曼?”   “当然。”胡安娜王妃早在纳瓦拉时就没少跟奥斯曼帝国联系,否则纳瓦拉那么大点的地方也不可能在四面为敌的情况下支撑这么久:“因为不仅是我们需要施马尔卡尔联盟,苏莱曼大帝和特兰西瓦尼亚总督也需要。”   “否则查理五世镇压完德意志地区后的下一步,就是废除《瑙吉瓦劳德条约》和特兰西瓦尼亚总督的匈牙利国王称号,将曾经分出去的匈牙利土地再次并入到哈布斯堡家族。” 第114章 第 114 章   因为胡安娜王妃不能管事, 亨利八世不想管事,克里维斯的安妮管不了事,所以一大家子人里, 也只有威廉.都铎能够披挂上阵的去跟施马尔卡尔联盟的使者进行谈判, 不过他在临行前, 向亨利八世提出了个小小的要求。   “你要伊丽莎白小姐跟你一起去?”亨利八世有些意外道:“她又能起什么作用?不过是端茶送水罢了。”   相较于身份高贵的玛丽公主,亨利八世并不关心已经被贬为私生女的伊丽莎白小姐——即便他们父女的关系近期确实有所缓和, 但是亨利八世也只是觉得伊丽莎白小姐能像玛丽公主一样,起到联姻的作用罢了。   “您有意要让丽兹嫁给詹姆斯五世的私生子莫里伯爵,好培养他们夫妇成为苏格兰的新任摄政者, 那么就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培养丽兹。”威廉.都铎想到历史上的伊丽莎白一世,觉得一定不能放过这一大劳动力:“丽兹很聪明, 又是您的女儿。只要教育得当,不愁她不能像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查理五世的姑母,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长女),或是萨伏伊的露易丝(弗朗索瓦一世的母亲)一样,成为一名杰出的女性政客。”   威廉.都铎解释道:“说句让您感到不高兴的话, 我和胡安娜将来要统治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以及尼德兰这三大地域辽阔的领域。胡安娜虽然是比利时女王兼佛兰德斯女伯爵, 但是受限于性别和血脉延续的危机, 她肯定会在生育上消耗一定的精力,所以必须找人帮助她。而我也需要人帮忙管理这么大一片领地,所以家族成员无疑是最能安心的选择。”   不管有继承权的伊丽莎白小姐还是没有继承权的约翰.佩罗特, 其实都不会造成威廉.都铎的继任危机——毕竟他们的性别和私生子的身份就足以减少本就不多的投机者, 再加上有个约克公爵在前面挡着, 所以威廉.都铎还算是真心想把异母弟妹发展成助手,况且这二人的历史成就都不低,拿去当总督都算是大材小用。   亨利八世稍稍思考了下威廉.都铎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不过他想的是伊丽莎白小姐要是跟莫里伯爵成了婚,那么苏格兰的摄政重心最好偏向他的亲生女儿,所以让伊丽莎白小姐从现在开始准备,也能防止她被莫里伯爵压过一头。   “那就让伊丽莎白小姐跟在你身边学习吧!”亨利八世补充道:“她现在是萨里女伯爵,也该匹配符合自己身份的随从和宅邸。我会让掌玺大臣拟旨,将博林家的布利克林庄园和希佛城堡都转送给伊丽莎白小姐,然后再给她每年一千五百英镑的年薪。”   亨利八世深谙要让马儿快点跑,就必须给它吃够草的用人道理,所以转了转手里的酒杯,继续说道:“等伊丽莎白小姐嫁去了苏格兰,我会把她的年金上涨到两千五百英镑,所以也希望她不要让我感到失望。”   得到亨利八世应允的威廉.都铎着手让伊丽莎白小姐跟着他学习处理政务,接待外交大臣,以及如何进行一系列的谈判工作。   威廉.都铎还特意让威廉.塞西尔将托马斯.克伦威尔生前草拟的各式文案整理成学习资料,让伊丽莎白小姐用心阅读,然后每天写一篇读书心得,交给威廉.都铎或是亨利八世进行批阅。   不得不说,伊丽莎白小姐的政治天赋是无法隐藏的。她继承了父母双方的敏锐头脑,又是从小生活在拨云诡谲的都铎宫廷里,所以能恰到好处地发表自己的观点或是平衡对立两方的关系。   威廉.都铎觉得伊丽莎白小姐现在就很有她在历史上的,“我观看,并且我沉默”的处事风范。   因为伊丽莎白小姐很清楚亨利八世的脾性,所以即便是在被重用的特定条件下,她也有意不要让自己表现地太过于出挑,以免让亨利八世想起她的母亲,或是引起保守派人士们的反感。   甚至为了避嫌,伊丽莎白小姐总会拜托约翰娜去打听威廉.都铎何时接见访客,然后错开威廉.都铎的办公时间,向哥哥请教各种问题或是交上读书心得。   怀孕的胡安娜王妃因为荷尔蒙的缘故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忍不住对伊丽莎白小姐的小心翼翼感到一丝丝的心疼:“她连打听你的工作时间都要谨慎拜托约翰娜,生怕让自己的人过去,会让你觉得她是在有意收买你的身边人。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去宽慰她不要那么紧张?”威廉.都铎反问道:“你确定让我去宽慰她,不会让丽兹多想?况且丽兹的谨慎性格在苏格兰那儿也是很有必要的。”   威廉.都铎瞧一眼被他噎住的胡安娜王妃,解释道:“苏格兰的政治结构比英格兰还要复杂。因为前几代都是幼主继位的关系,所以贵族的权力比你想得还大,其影响力几乎能跟法兰西的吉斯家族还有波旁家族相提并论。丽兹去了那儿,即便是有父亲和我的支持,也少不得被刁难一番。”   说到这儿,威廉.都铎还叹了口气,也是有些头疼道:“你也知道,明面上的刁难永远不是最可怕的,关键是暗地里的小动作会在长年累月的积攒下,足以让人伤筋动骨。”   “爱德华一世已经证明了血腥镇压是极不可行的,所以丽兹还得自己想想法子。”   “但愿她不要像奥地利的玛格丽特那样,遇到进退两难的局面。”事已至此,胡安娜王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所以不去打扰威廉.都铎的工作。   跟施马尔卡尔联盟的会谈比威廉.都铎想得还要顺利,或许是因为德意志新教地区被打压太多次的缘故,所以施马尔卡尔联盟的使者在面对英格兰时也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他们能向施马尔卡联盟贷款以组建军队,然后确保尼德兰能够向他们提供相应的物资。   对此,威廉.都铎自是满口答应,然后在合约里加上了一百五十年的德意志关卡免税,以减轻施马尔卡尔联盟的经济压力。   时间就在这种相对宁静的氛围里一点点的流逝。   威廉.都铎数着胡安娜王妃的预产期和米开朗基罗抵达英格兰的日子,在伦敦的郊区附近建造了一条画廊,作为米开朗基罗的工作之地。   考虑到英格兰境内的颜料储备和艺术工具远不如佛罗伦萨齐全,所以威廉.都铎又从尼德兰订了一批昂贵的货物,并为此花费了十万英镑的巨款,足以抵的上一位大公爵二十年的收入。   胡安娜王妃都为此瞠目结舌道:“你这是要把国库里的钱全都花在买颜料上吗?”   就算威廉.都铎在贸易上赚了点私人收入,也没有这么花的道理。   “哪有这么夸张?况且这都是尼德兰商人和威尼斯商人压低价格卖给我的。”看在美第奇家族的面子上,这些颜料商人也不好去黑威尔士亲王这个大客户,况且威廉.都铎出手豪爽,将一些因为普通人买不起而挤压下的颜料扫荡一空,其中就包括比黄金还昂贵的胭脂红,木乃伊棕,群青蓝,以及一种骚味很重,据说是从东方运来的昂贵黄|色。   威廉.都铎甚至考虑要不要高薪聘请一些制造颜料的技术人员,让他们在英格兰定居,然后专供皇家画师。   只是这些昂贵的颜料闻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毕竟材料里就包括虫子,人尿,腐烂的骨螺,以及木乃伊,所以怀孕的胡安娜王妃只是在画廊里的颜料仓库里呆了不到一分钟,就在威廉.都铎的搀扶下逃一般地“走出”了画廊,然后让人拿来木盆开始大吐特吐。   “那些画家到底是怎么在这种坏境下呆上几年的?”虚弱的胡安娜王妃擦了擦嘴角,难以置信道:“你那颜料仓库里的味道堪比古罗马的公共厕所。”   “可能这就是金钱的腐烂味吧!”威廉.都铎带着胡安娜王妃坐上回里士满宫的马车,调侃道:“这味道可价值十万英镑呢!”   “是啊!十万英镑的腐烂臭味。”胡安娜王妃很想冲着威廉.都铎翻个白眼,但是很快,她的脸色就怪异起来,然后捂着小腹抽搐道:“嘶!啊……”   “你怎么了?”威廉.都铎将快要跌下座位的胡安娜王妃扶住,然后不顾身份地撩起她的裙子,结果发现她的裙子已经被羊水所打湿。   威廉.都铎见状,赶紧摇了摇车龄,吼道:“转到去最近的阿伦德尔城堡,让人做好接应准备,另外,将产室的家具全都用开水或者酒精进行消毒,然后烧些艾草的叶子。”   前面的车夫很快就将威尔士亲王的命令传了下去,然后便有一位随行骑士快马加鞭的冲到了马车的前面,很快就消失不见。   等威廉.都铎抵达阿伦德尔城堡时,已经有王室仆人提着担架在门口等候。   因为英格兰上下都很担心胡安娜王妃的这一胎,所以威廉.都铎让一位威尔士的助产士随时跟在胡安娜王妃的身边,以便有不时之需。   亨利八世和坎特伯雷大主教是在接到消息后的晚上抵达阿伦德尔城堡。   与之一通前来的还有克里维斯的安妮和伊丽莎白小姐,这二者都在屋子里给胡安娜打气,同时也起到见证的作用——因为威廉.都铎担心旁观的人会加重胡安娜王妃的生育压力,况且这么多挤在一起,也会将细菌带入产房,所以亨利八世同意只让克里维斯的安妮和伊丽莎白小姐进去陪伴胡安娜王妃,然后一众大臣都在产房旁边的小会议厅里等候。   “你明知道胡安娜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为什么非要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亨利八世用手杖重重击打了下地板,不悦道:“要是胡安娜出了问题,你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乱吗?这会造成比勃垦第的玛丽去世还要深远的影响。”   因为胡安娜王妃和勃垦第的玛丽一样,都是广大领域的女继承人,所以她们的去世绝对会造成旁系间的厮杀,从而引发大国战争。   要知道勃垦第的玛丽坠马去世时才二十五岁,身后只留下两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所以造成了低地国家的动乱,并且给了路易十一可乘之机。   一旦胡安娜去世,那么恩里克二世就不得不选择哈布斯堡或是波旁家族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这也是亨利八世最不愿意看到的。   面对父亲的指责,威廉.都铎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只能在原地不安地走来走去,晃得亨利八世十分头疼。   深受恩里克二世信任的卡尔达诺并没有进入到产房内,而是在会议室里安抚众人的情绪:“王妃殿下的身体非常健康,而且是在相对合适的年纪里怀上身孕,所以出状况的可能性较低,不必安排那么多医生在里面添乱。”   因为威廉.都铎记得珍.西摩怀孕时,就是因为医生们的争执导致珍.西摩患上了产褥热,所以威廉.都铎在医生们赶到后,勒令他们必须在危机时刻才能进产房搭把手。而且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些医生大都是男的,所以能提出的意见非常有限,远不如助产士经验丰富。   亨利八世显然不能接受卡尔达诺的安抚,急躁道:“你说她没问题,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我的孙子?”   “陛下,王妃殿下这是第一次生孩子,而产妇的第一次总会漫长些。”卡尔达诺在意大利行医时,统计过产妇在各个情况下的生产时常,然后结合胡安娜王妃的身体素质和占星术结果,给了亨利八世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您的孙子应该会在明天下午之前出生。”   亨利八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然而一旁的掌玺大臣却满脸隐喻地看了眼卡尔达诺,嘴唇里无声地吐出一个词。   “魔鬼。”   不得不说,概率论的祖先兼文艺复兴时期的“小达芬奇”还是很有当神棍的潜力的。   卡尔达诺说胡安娜王妃会在明天下午之前生下孩子,结果胡安娜王妃还真在第二天中午分娩下一位健康的小王子。   终于抱上孙子的亨利八世大为高兴地将自己的名字送给了小王子,然后封他为里士满公爵,又让多塞特侯爵夫妇,小洛林公爵夫妇,以及伊丽莎白小姐和苏格兰的莫里伯爵成为小王子的教父教母,然后跟威廉.都铎确定了小王子的全称和头衔。   “蒙上帝恩典,英格兰、法国和爱尔兰国王,信仰的守护者,英格兰和爱尔兰教会之首亨利八世的孙子,威尔士亲王与比利时女王储之子,里士满公爵亨利.亚历山大.都铎殿下。” 第115章 第 115 章   胡安娜王妃醒来时, 她已经被转移到阿伦德尔城堡的另一处房间里,并且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换过,也没有闻到生产残留的血腥味。   “亚历山大呢?”胡安娜王妃伸出手, 让约翰娜把她扶起来, 然后靠在床头喝了点加薄荷的蜂蜜水,脑子也被口齿间的清爽味弄得清醒了些。   “小王子在隔壁的育婴房里,由专业人士进行照顾。”约翰娜解释道:“因为布莱恩夫人已经退休, 所以威廉.帕尔爵士推荐他的姐姐拉蒂默夫人成为小王子的侍女长。”   “拉蒂默夫人?”胡安娜王妃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因为威廉.帕尔是威尔士亲王最早的心腹之一, 并且这位拉蒂默夫人也是新教徒里的活跃分子,经常在领地里向小贵族妇女们传授新教:   “我记得拉蒂默夫人的第三任丈夫已经去世了,她不恢复原本的姓氏吗?”   “可能是因为拉蒂默夫人暂时没有再婚的念头,所以没将姓氏改过来。”约翰娜并不认为拉蒂默夫人在经历了三次失败的婚姻后,还会产生再婚的念头。毕竟她现在有钱有地又有名声, 兄弟和母亲又都是威尔士亲王的心腹, 所以完全没必要为了提高家族地位或是别的什么,去委屈自己再找个监护人。   相较于约翰娜,胡安娜王妃想得则是更为深远。她觉得拉蒂默夫人倒是个不能闲的可用之人,正好在在伊丽莎白小姐嫁去苏格兰后,成为其左膀右臂。   “只可惜亚历山大没有出生于汉普顿宫, 否则他该和威廉一样,都是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接受洗礼。”胡安娜王妃颇有些遗憾道:“不过国王陛下一定会大肆操办亚历山大的出生庆典,想必比武大会还有伦敦的免费酒水会持续很久。另外,你也以我和威尔士亲王的名义, 给爱尔兰还有威尔士地区的人们送些肉类和酒水, 然后再让佩罗特总管给孩子们发点糖果。”   “是。”约翰娜记下胡安娜王妃的话, 然后请卡尔达诺过来给胡安娜王妃诊断一番。   “您看上去恢复得还不错。”卡尔达诺还是那副耷拉着眼睛, 满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但是胡安娜王妃总觉得他看上去不高兴,仿佛在有意躲避着什么。   不过卡尔达诺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态度。   威廉.都铎最欣赏他的一点,就是卡尔达诺从不会一上来就给患者放血治疗,或是拿一些奇形怪状,仿佛是刑具的医疗器皿进行一番血腥操作。   “您最近可以喝一点牛奶燕麦粥,或是吃一点加莱的鹌鹑肉。”卡尔达诺在自己的医疗笔记上详细记录了胡安娜王妃的产后情况,脑子里回想起威廉.都铎的建议:“不过威尔士亲王建议您这一个月都卧床静养,也别洗澡或是吃过于油腻的食物。对了,他还规定您每天都要喝鱼汤或是骨头汤,说是这样有助于产后恢复。”   “荒谬。”约翰娜觉得难以置信道:“亲王殿下怎么能让王妃殿下喝这些东西?”   要知道在16世纪的英格兰,只有穷人才会吃一锅乱炖的汤制品,而富人们则是用浪费柴火钱的烤肉来彰显自己的实力。况且燕麦可是喂给马匹的东西,只有贫穷的苏格兰人才会将燕麦粥当作主食。   对于约翰娜的激烈反应,卡尔达诺反问道:“你觉得威尔士亲王缺钱吗?还是说他会伤害自己的妻子?”   约翰娜无言以对。   反倒是当事人的胡安娜王妃十分平静道:“威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照他说的去做吧!”   “是。”约翰娜觉得自己的女主人是为爱受苦,甚至琢磨着如何将此事透露给亨利八世或者克里维斯的安妮,希望他们能阻止威尔士亲王的疯狂之举。   而另一边,被约翰娜念叨着的威廉.都铎,正站在寒风不断的码头边,望着一艘龟速驶来的客运船,感到十分地无语:“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最具效率的客运船?”   负责此事的约翰.达德利十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为自己挽尊道:“因为那个意大利雕刻家的行礼有点多,所以客运船的速度是慢了些。”   威廉.都铎觉得艺术家大都有些古怪的癖性,所以没指望《名人传》这种隔了几个世纪的泥塑同人能起到什么借鉴作用,于是勉强接受了约翰.达德利的解释。   好在那艘慢得出奇的客运船终究是在天黑前抵达了港口。   因为威廉.都铎再三强调要优待米开朗基罗,所以佛罗伦萨公爵给了米开朗基罗包船去英格兰的待遇,甚至还把他的一部分未完成作品和工作室材料都打包运到了英格兰。   虽然米开朗基罗出生于十五世纪后半期,现在也是七十岁的老人,但是因为饮食克制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因素,威廉.都铎在米开朗基罗的身上完全看不出老年人应有的暮气,甚至隔着并不厚重的衣服,还能看见老人家微微鼓起的手臂肌肉。   威廉.都铎:“……”真不愧是搞雕刻的“文艺复兴后三杰”之一,就这身子骨,难怪能把另两位都活活熬死。   下了船的米开朗基罗在意大利使者的带领下,冲着威廉.都铎行了一礼,用十分生疏的英语问好道:“您好,亲王殿下。”   威廉.都铎矜持地点了点头,努力克制自己不在艺术大师的面前表露出失态的情绪:“劳烦你从意大利而来,辛苦了。”   为了今天的这一时刻,讨厌学外语的威廉.都铎用了一年的时间恶补意大利语,只为了能和米开朗基罗流利对话。   这让习惯了王公贵族们傲慢态度的米开朗基罗感到很不适应,甚至有些躲避威廉.都铎的视线,十分拘谨道:“请问我能去工作室吗?我想立刻开始艺术创作。”   对于米开朗基罗而言,跟人打交道的痛苦程度远胜于他在西斯廷教堂的穹顶下进行连续不断的创作。   好在威尔士亲王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这让米开朗基罗在前去画廊的车程上略微好受了些。   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威廉.都铎非要跟他同乘一辆马车,这让米开朗基罗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看向何处,只能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   同样不知道该如何跟偶像搭话的威廉.都铎,上车后一直紧盯着米开朗基罗身下的坐垫,心想着这辆马车已经成了古董,他要今天之后,把它封存为米开朗基罗的专座,然后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没准几百年后,大英博物馆里会有这个马车的一席之地,而标题就是“威廉三世与米开朗基罗同乘过的马车”。   因为威廉.都铎给米开朗基罗修建的画廊在伦敦的郊区外,所以距离港口甚远,但也安静得不可思议,可谓是极其适合艺术家创作。   为了能让米开朗基罗有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威廉.都铎提前打听了这位艺术大师的喜好,不仅将方圆三公里的土地全都买了下来,甚至还在画廊附近建造了一座酒庄,每个月定期从加莱或者尼德兰运来上好的酒水,并且还有专门的服侍人员居住于此,为米开朗基罗提供打扫服务,但却不会在画廊里干涉他的生活。   “如您所见,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等着您的艺术品填补这里的空缺。”威廉.都铎亲自带着米开朗基罗参观了画廊的内部,尤其是他重金打造的颜料仓库。   “为了迎接你的到来,我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准备工作。”威廉.都铎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向米开朗基罗展示着画廊里最珍贵的一部分,其姿态活像个拿着洋娃娃献宝的小女孩:“要是你缺少材料,可以向葡萄酒庄的服务人员提出要求,我会让人从尼德兰或者意大利给你进货。”   “另外,我会定期向你订一批艺术品,但不会干涉你的日常创作。”威廉.都铎竭尽所能地跟自己的偶像搭话,掌心逐渐被汗水所打湿:“因为我的妻子昨日生下了我的长子,所以我想在她身体恢复后,为她和我的长子订一座怀抱着婴儿的母亲雕像。”   “听上去并不难。”米开朗基罗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颜料仓库里的绚丽色彩上。他无比陶醉地呼吸着极其刺鼻的味道,感叹这是艺术家的金库,不朽的亚特兰蒂斯——即便威廉.都铎正努力克制着从这里逃离的欲望。   “还有呢?您总不会只向我订一件艺术品吧!”终于舍得将目光转移到金主身上的米开朗基罗,对威廉.都铎的态度显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你给我开多少钱,我就办多少事。这座画廊和旁边的庄园价值,可不止一座雕像这么简单。”   “我当然不会只向你订一座雕像(哪怕这已经很够本了)。”威廉.都铎早有准备地让随从拿出一本翻译好的《巨人传》,然后将其递给米开朗基罗:“不过你要先把这本书看完,才能做出我想要的东西。”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根据这本书里的故事,制作相应的巨人雕像和绘画。”威廉.都铎觉得他应该算是艺术史上的伟人,毕竟没有他,就没有米开朗基罗和拉伯雷的史诗级联动:“当然,这里面只有两篇故事,剩下的那一篇还在创作中。”   看来有必要向弗朗索瓦.拉伯雷催一下稿了。   威廉.都铎看着拿书的米开朗基罗,觉得自己成了最早的同人金主——而且还是最贵,最有名,且后人们永远都无法超越的那一个。 第116章 第 116 章   米开朗基罗觉得威廉.都铎是个奇怪的委托人, 因为他在佛罗伦萨和罗马时服务过不少脾气古怪,品味刁钻的达官贵人,所以骤然遇见威廉.都铎这样好说话又不不太挑剔的保护人, 顿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地不太适应。   这就好比是一个习惯了稻草床和破麻布被子的穷苦人,突然间被一个从未见过的贵族亲戚找上门,然后过上了锦衣玉食, 绫罗绸缎的糜烂日子,弄得米开朗基罗在入住画廊的第一夜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抱了被子在颜料仓库里打了地铺,才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这才是人住的地方。”米开朗基罗呼吸着奢侈的艺术味道, 终于在天亮前疲惫而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当然, 在进入梦乡前,他还给威廉.都铎换了个评价:不太了解艺术价值的英格兰人,但是远没有意大利人说的那么妖魔化。   ………………我是分割线…………   新鲜出炉的里士满公爵虽然还只是个皱巴巴的孩子, 但却在落地的那一刻起, 就成了英格兰权力博弈场里的重要一环。   亨利八世对于自己的长孙表达出他自萨福克公爵去世后, 从未有过的热情与激动, 甚至一扫之前的颓废, 衰老之气, 在汉普顿宫里连开了一周的宴会, 又让伦敦的各大教堂里扬起《赞美颂》,欢庆里士满公爵的诞生。   胡安娜王妃虽然想在产后迅速恢复,好出席宫廷里的各大活动, 但是威廉.都铎却建议她至少休息一个月, 甚至还亲自去做胡安娜王妃的辅导工作。   “难道你一个月不出席宫廷宴会, 就会被别人抢走威尔士王妃的位子?”威廉.都铎很是不解道:“比起一时的竞争, 难道不是一生的健康更为重要。”   “遭人非议的又不是你们这些在御前会议上走动的男人, 我一个月不参加宴会,别人只会说我过于任性,试图挑衅王后在宫廷里的地位。”或许是因为生产后的血脉链接,胡安娜王妃在威廉.都铎的面前显然随意了许多,甚至不顾礼节地在床上吃起了蜂蜜蛋糕:“那群一天不说闲话就活不下去的女人绝对是你想都不敢想的过分,别说是一个月不出席宫廷宴会,就是我一周不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们都会以讹传讹地说你有了新的情妇,或者我的房间里藏了个法兰西男人。”   说到这儿,胡安娜王妃泄愤似地吞下了剩下的蛋糕,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威廉.都铎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又帮胡安娜王妃拍了下后背,甚至做好了帮她施行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准备。   好在被胡安娜王妃吞下的那一口蛋糕并不大,所以她很快就咽了下去,并且就着威廉.都铎的手灌了小半杯水。   “你慢一点。”威廉.都铎终于相信产后的女人确实要经历精神和□□上的双重考验,而且这一过程是任何强大的女人都无法避免的。   “要不我搬到阿伦德尔城堡里办公?”威廉.都铎突然说道。   胡安娜王妃被这一提议打了个措手不及,难得露出错愕的表情:“你难道要把你的小朝廷搬到阿伦德尔城堡?”   要知道阿伦德尔城堡原先是霍华德家的所有物,距离伦敦可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可谓是在英格兰的最南边。   “父亲最近很高兴,所以将政务还给他也不是难事。”相较于惊讶无比的胡安娜王妃,身为当事人的威廉.都铎倒是表现得极为淡定:“正好我还政于父亲,也能让那些试图挑唆的小人都没话可说。”   “那……那你真的愿意搬过来陪我。”胡安娜王妃突然变得扭捏起来,连声音都微弱了不少。   “只要我在这里,总不会有人说你房里藏了个法兰西男人,或是我的身边多了个情妇。”威廉.都铎觉得这样能省去不少流言蜚语,至于那些个御前大臣们会不会抱怨他的多此一举——那都不在威廉.都铎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哪有威尔士亲王迁就臣子的道理。   因为里士满公爵出生于阿伦德尔城堡的缘故,亨利八世不得不从伦敦调来大批的服务人员,以确保胡安娜王妃和里士满公爵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   “我的孙子本不该在这个寒酸的地方度过他的重要时刻。”欣喜过后的亨利八世开始嫌弃阿伦德尔城堡的破旧,甚至还怪上了早就入土的诺福克公爵:“霍华德家族从我手里贪来的钱都花在哪儿了?这个地方真是糟糕得让人难以忍受。”   阿伦德尔的小教堂并不大,所以那些个爵位在侯爵以下的贵族都没资格参加里士满公爵的洗礼,只能等着亨利八世回到汉普顿宫,然后趁着庆祝里士满公爵诞生的狩猎大会和比武大会,去拍一下孩子祖父的马屁。   众人期待的里士满公爵是被多塞特侯爵夫人抱出来的。   因为国王钦定的三个教母里,玛丽公主不在国内,而伊丽莎白小姐的年纪又太小,亨利八世担心她抱不稳里士满公爵,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便交给了多塞特侯爵夫人。   这也让近期不得志的多塞特侯爵夫人感到容光焕发,甚至有种自己抱着全世界的错觉。   参加洗礼的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竭力不在教堂的中排表现出愤怒的情绪。   同样是亨利八世的外甥女,同样有个当王后的母亲。可是因为二者的父亲不同,被《继承法》排斥在外的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一直都活在多塞特侯爵夫人的阴影之下,过着并不引人注目的生活。   虽然在詹姆斯五世去世后,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身份因为苏格兰小女王的到来而有所提升,甚至她还嫁给了掌玺大臣马修.斯图亚特,但是在汉普顿宫里的任何一个社交场合里,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站位还是要低于她的表妹多塞特侯爵夫人——只因她是没有王位继承权的苏格兰人,而多塞特侯爵夫人曾有对权势滔天的父母。   “管理好你的表情,别扫了众人的兴致。”一旁的马修.斯图亚特在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耳边轻轻说道:“国王陛下还没让多塞特侯爵继承萨福克公爵的爵位,所以你要有耐心。”   说罢,马修.斯图亚特还掐了掐妻子的右手虎口,示意她去看前排的苏格兰女王。   只见玛丽.斯图亚特站在克里维斯的安妮身边,在坎特伯雷大主教的祝词结束后,被亨利八世亲自抱到里士满公爵的身边,然后调侃似的刮了下小女王的鼻子,颇有深意道:“玛丽觉得里士满公爵可爱吗?”   年幼的孩子还不懂得去看大人的脸色,再加上玛丽.斯图亚特被带到英格兰后,都是被一群贵妇们娇宠着长大的,所以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几面之缘的亨利八世并不是众人眼里的暴君,而是会给她带礼物的慈爱长辈。   老实说,里士满公爵现在并不好看。   一个皱巴巴又脸色通红的婴儿,虽然被昂贵的洗礼服所包裹着,但是玛丽.斯图亚特只对婴儿的深棕色胎毛和偶尔显露出的深绿色眼睛感兴趣,甚至从亨利八世的怀抱里探出身子,想要去触碰里士满公爵。   亨利八世对玛丽.斯图亚特的表现感到很满意,随即向参与洗礼的宾客们大声宣布道:“让我们庆祝里士满公爵的诞生,同时也庆祝英格兰与苏格兰的彻底融合,永不分离。”   这便是彻底坐实了苏格兰的玛丽与里士满公爵的婚约。   这一刻,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终于明白了丈夫的深意,然后深吸一口气,镇定道:“你说的对,我们要有耐心。”   在教堂的昏暗环境下,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目光始终盘旋在玛丽.斯图亚特的身边,仿佛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亦或是科尔特斯发现了蒙特祖马二世的黄金藏匿点。   然而在这群心思各异的贵族里,最为难受的莫过于已经懂事的约克公爵。   年仅八岁的爱德华.都铎在玛丽.斯图亚特抵达英格兰后,一直都被托马斯.西摩灌输着玛丽.斯图亚特将是他的妻子,所以他终有一天会成为苏格兰国王的观点。   不过现在,哪怕爱德华.都铎还不知道异母哥哥跟舅舅之间博弈往来,但是光看众人的表现,他也明白玛丽.斯图亚特不会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侣。   因为苏格兰女王的人生连同岛国北方王冠,都将属于约克公爵刚出生的侄子亨利.亚历山大.都铎。   而托马斯.西摩所提到的美好愿望,也和约克公爵这位不受重视的国王次子毫无关系。   一想到这儿,约克公爵就有种想逃离教堂的欲望。   他看着坎特伯雷大主教身后的彩色玻璃窗,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会被上面的耶稣所接受。   只是天堂的一切恐怕都不如人间这般绚丽浮华。   哪怕约克公爵现在就死在国王面前,亨利八世也不会为他取消里士满公爵的诞生庆典。   就像当年的亨利.菲茨罗伊,并不能让亨利八世为他的英年早逝伤心太久。现在的约克公爵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他在亨利八世心里的地位,似乎没有小舅舅说的那么重要。 第117章 第 117 章   亨利八世在里士满公爵洗礼上的所作所为, 让托马斯.西摩再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苏格兰战争结束后,他和爱德华.西摩一起被关押在伦敦塔里的经历。   那时的英格兰没有几天是不下雨的,潮湿又肮脏的地牢环境让兄弟两难以忍受。躲在缝隙里的老鼠瞪着一双比猫眼还要明亮的瞳孔, 毛茸茸的脸上满是人性化的深意,仿佛是在思考着兄弟两的骨肉能让它吃多久?亦或是恶魔的化身在数着兄弟两下地狱的日子。   时至今日,托马斯.西摩依旧记得他被释放时,爱德华.西摩看向他的最后一眼。   那眼里既有兴奋, 也有落寞,更有不屈服于死亡的野心。   只是那一眼的功夫,托马斯.西摩便意识到了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约克公爵当上苏格兰国王乃至英格兰国王。   身为西摩家的最后一位男嗣,托马斯.西摩的野心完全不亚于他的兄长, 所以即便是面临着死亡的恐惧, 他也要做最后一搏。   “大人。”汉普顿宫里的一些人就像是伦敦塔地窖里的老鼠, 让你看一眼就觉得肮脏,但也会在某一天里见证你的大厦倾塌。   托马斯.西摩借着他寡居嫂子(爱德华.西摩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亨利八世的上任总管——佩吉爵士的继女)的关系, 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勾搭上负责王室出行的御马官。   那是一个贫穷且漂亮的小伙子。   因为亨利八世在苏格兰战争结束后,清算了不少汉普顿宫里的服侍人员, 里头就包括佩吉爵士一手提拔的上任御马官。因此, 这个曾在马厩里喂草的少年, 便被人手紧缺, 又不想花时间雇人的汉普顿宫新总管提拔为新的御马官。   托马斯.西摩瞧着他为钱拼命却又惴惴不安的模样, 努力不表现出厌恶的神情,尽可能地和颜悦色道:“你准备得怎么样?”   “都, 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御马官有些神经质地左右探查了一番, 然后舔了舔嘴唇, 恐惧的白脸里逐渐荡漾出期待的红晕:“那,那您答应给我的报酬都准备好了吗?”   托马斯.西摩从怀里掏出一个略旧的布袋子,用右手颠了颠重量,才有些不舍地交给满脸贪婪的御马官:“一共是五百英镑,等事成之后,还有一千五百英镑的额外答谢。”   要知道爱德华.西摩被判处死刑后,亨利八世不仅收回了西摩家的全部爵位,更是收缴了他们自珍.西摩崛起后,所得到的大部分财产。   哪怕托马斯.西摩因为约克公爵的关系被亨利八世放出了伦敦塔,但是冷酷的老国王完全没有彻底赦免他的意思,所以托马斯.西摩也不敢拿回他被收缴的财产。而他如今用来打点关系的钱财,都是珍.西摩留下的珠宝变卖而来的。   因为约克公爵年纪尚小,所以托马斯.西摩才能借着保管之名,拿到了姐姐的首饰。   亨利八世对自己的女人向来大方,哪怕珍.西摩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妻子,他也没少赐予珍.西摩昂贵的珠宝首饰。   托马斯.西摩将里面最不起眼的一部分贱卖了出去,有些埋怨自己的姐姐没有更早地服侍亨利八世,所以留下得珠宝也是所有王后里最少的。   至于他这么做会不会侵|犯了约克公爵的利益……   托马斯.西摩觉得一个王位的价值远不是这些难以出手的珠宝所能比拟的,因此约克公爵登上王位后,还要好好感谢他这个舅舅的英明决策。   “明天就是汉普顿宫的仪仗队去迎接胡安娜王妃和里士满公爵的日子,你要确保他们会坐上动了手脚马车。”一想到自己会成为苏格兰乃至英格兰的护国公,托马斯.西摩就不由自主地抽了下嘴角,声音也有些打颤:“我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所以之后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是。”御马官谄媚地送走了托马斯.西摩,但是他在约克公爵的舅舅离开后,更为惊恐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绕道进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楼梯,对着已经等候在那儿的人恭敬道:“大人,西摩爵士已经走了。”   “嗯!”那人转过身,赫然正是威尔士亲王的司库卡文迪什爵士。   面对御马官的小心翼翼,卡文迪什爵士并没有表现出托马斯.西摩式的和蔼可亲,而是一如既往地木着张并不年轻的脸,用难得轻缓的语气赞许道:“辛苦你了,等威尔士亲王回来后,你会得到更多的嘉奖。”   “是。”年轻的御马官激动得满脸通红,觉得他在托马斯.西摩第一次找上他时,就告之威尔士亲王的决定,将会是他平步青云的最大契机。   五百英镑的巨资算什么?   只要他能爬到更高的位子,难道还愁没有油水可捞?   托马斯.西摩可别以为他在马厩打杂的那段日子里,除了喂草就没想别的事。   卡文迪什爵士给了御马官七百英镑的奖励费,又鼓励了几句,才让人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快马加鞭地汇报给远在英格兰南部的威廉.都铎。   彼时的威尔士亲王,正无事一身轻地在阿伦德尔城堡里看书打牌,亦或是去不远处垂钓打猎,骑马散心。   接到卡文迪什爵士的汇报后,威廉.都铎并没有此事告之胡安娜王妃,而是偷偷烧了这封信,然后招来威廉.帕尔吩咐道:“你让卡文迪什爵士将托马斯.西摩当掉的珠宝都买回来,然后派圣詹姆斯宫的卫兵拘了珠宝贩子,等着国王陛下事后审问。另外,让人从阿伦德尔城堡的仓库里找一辆结实的马车,记得不要太华丽,并且让人好好检查一下。”   “是。”威廉.帕尔知道威尔士亲王这是要对付托马斯.西摩,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殿下,那前来迎接的马车要怎么处理?”   毕竟威尔士亲王的仪仗可是人数不少,一辆失控的马车足以造成全队混乱。   “西摩爵士不是很希望我们一家都出事吗?那就让他小小地高兴一下。”威廉.都铎冷淡道:“我倒是很期待他在国王面前,要怎么解释马车失控一事。”   “是。”威廉.帕尔立刻明白了威尔士亲王的意思。   等随从离开后,威廉.都铎想起了默默无闻的约克公爵,估摸着亨利八世会在处死托马斯.西摩后,彻底断了旁人用约克公爵争取从龙之功的念头。   ………………我是分割线……………………   托马斯.西摩根本没等到威尔士王妃出车祸的消息,就被一群突然闯进的卫兵从床上拉了起来。   一夜没睡的托马斯.西摩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自己不复年轻的面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谁能想到我会有这一天?”   几曾何时,他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走上权臣之路,就像当初与爱德华.西摩交好的托马斯.克伦威尔,亦或是被人嫌弃的托马斯.沃尔西那样。   然而汉普顿宫里想取悦国王的人太多,没有一个好父亲,你哪怕进了御前会议,都无法得到亨利八世的正眼相待,更别提触碰到权力的核心。   在珍.西摩成为亨利八世的情妇前,西摩兄弟当了七八年的侍卫都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而在珍.西摩成为王后的短短一年里,爱德华.西摩先是被封为子爵,然后是伯爵,更是在没有参与大型战争的前提下,破格获得了人人艳羡的嘉德勋章。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也太容易。   以至于西摩兄弟还未充分体会到得意洋洋的境遇,还未细想他们该如何保持这一切,便被珍.西摩的难产而亡,以及约克公爵的默默无名击碎了对未来的幻想。   汉普顿宫里的人们都耻笑这对紫藤花兄弟被打回了原形,等威尔士亲王上位后,约克公爵作为王位的另一脉继承者,一定会遭到新国王的打压。   而西摩兄弟作为约克公爵的保护人之一,也注定不会在威廉.都铎的执政期间得到重用。   “阁下,你将以谋杀胡安娜王妃和里士满公爵的罪名,被压往伦敦塔。”理查德.克伦威尔向托马斯.西摩展示了亨利八世签署的逮捕令,声音冷酷道:“因为涉及王室安危,所以国王陛下取消了你的贵族审判,直接判处你在十五日后,被斩首于伦敦塔。”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托马斯.西摩并未露出吃惊的神色,而是有些玩味,又有些期待道:“那国王会怎么处置他的小儿子?”   理查德.克伦威尔被托马斯.西摩的眼神看得汗毛直竖,他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期待自己年仅八岁的外甥也跟着去死。   “只要约克公爵还活着,就会有人步上的我后尘。”托马斯.西摩咧嘴发出古怪的笑声,觉得这是他在痛苦之中的唯一慰藉:“我不知道国王陛下是否有着凡人的心脏,但是他对约克公爵的爱意,还不到他对里士满公爵的一半。”   “约克公爵当然是无辜的,所以国王陛下和威尔士亲王都不会去惩罚一个孩子。”理查德.克伦威尔没兴趣跟托马斯.西摩在这儿耗下去。   而在托马斯.西摩被送入伦敦塔后,坎特伯雷大主教敲响了约克公爵的房门,冲着年幼的孩子慈爱而怜悯道:“殿下,国王陛下已经下令让你去侍奉上帝,圣乔治教堂那儿也做好了迎接您的准备,还请您立刻动身。”   面对坎特伯雷大主教的邀请,沉默寡言的约克公爵冲着房里的十字架做了番祷告,随即露出个罕见的微笑:“我早就该迎接我主的平静。”   说罢,他便再也没有回到汉普顿宫。 第118章 第 118 章   “都处理好了吗?”亨利八世穿着一身奢华至极的正装, 按照宫廷画师的要求,在天鹅绒的椅子上摆出符合国王威严的姿势。   坎特伯雷大主教收拢了宽大的教袍,无比拘谨地进了亨利八世的待客厅, 冲着上手的国王深深弯了个腰, 差点因为动作太大而直不起来。   “约克公爵已经抵达圣乔治教堂, 他将作为英格兰的新教传播者为威尔士亲王服务。”坎特伯雷大主教并没有凑到国王的跟前说话, 而是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然后在回话的过程中偷瞄了下已经完成了大半的人物肖像。   只见不大的框架里,亨利八世坐在正中央的天鹅绒椅子上, 旁边站着怀抱着里士满公爵的威尔士亲王。   老国王的右手搭在威尔士亲王的肩膀上, 像是通过肢体接触来传承王冠与血脉。   可以说, 这是一幅只属于国王的画作。   坎特伯雷大主教知道王室对次子的打压,是为了防止国内再次爆发玫瑰战争。   哪怕亨利八世也曾是被打压的那个次子,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决定产生后悔之情。   况且熟悉亨利八世的人都知道, 国王陛下并不喜欢约克公爵, 所以对次子的离开也没有什么惋惜之情。   “在威廉的次子出生前,我会保留爱德华的公爵之位。哪怕爱华德已经成了上帝的仆人, 你们也要确保他能享受到符合约克公爵身份的待遇。”亨利八世无比艰难地抬了下受伤的腿, 觉得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差,怕是要到了见上帝的时刻。   坎特伯雷大主教明白亨利八世这是隐晦提醒他,不要放松对约克公爵的监管,以免又出现一位不怕死的托马斯.西摩:“我会将您的意思转告给圣乔治教堂的主教们,只是……您打算怎么处理爱德华.西摩的遗孀安妮.西摩?”   对上老国王充满探究的眼神, 坎特伯雷大主教鼓起勇气说道:“我手下的一位牧师在教堂里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写着托马斯.西摩是如何通过佩吉爵士的残党, 在威尔士王妃的马车上动了手脚。另外, 威尔士亲王的司库卡文迪什爵士也开始调查佩吉爵士的残党, 最后在伦敦的一位珠宝商人那儿,找到了这个。”   坎特伯雷大主教小心翼翼地从袍子里拿出几条造价昂贵,一看就是普通贵族都买不起的项链,然后将其交给亨利八世的仆人。   “这是我送给珍.西摩的东西。”亨利八世只是扫了眼项链的款式,便明白它曾属于谁。   因为阿拉贡的凯瑟琳钟爱石榴红的宗教首饰,安妮.博林更偏爱法兰西的时尚,而克里维斯的安妮喜爱蓝宝石和德国银饰,所以这种偏英格兰风的珍珠首饰大都属于传统又低调的珍.西摩。   亨利八世对没有“背叛”过他的女人都十分大方,所以除了被砍头的安妮.博林和家族出事的凯瑟琳.霍华德,其余王后还有情妇的珠宝都得以保留。   阿拉贡的凯瑟琳的珠宝大都被玛丽公主带去了洛林公国,珍.西摩的东西也都留给了约克公爵,只是在后者成年前都是由监护人,或是保姆、家庭教师进行保管。   坎特伯雷大主教趁热打铁道:“我去询问了照顾约克公爵的仆人,他们都说前任王后的首饰是由安妮.西摩夫人亲自保管。想必没有她的默许,托马斯.西摩也不可能拿去贩卖。”   “这个吃里爬外的女人。”亨利八世并不在乎这些已经送出去的首饰,但是被底下的人这么戏弄,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反胃:“直接将那个女人以同谋的罪名送入伦敦塔。“   在亨利八世的心里,安妮.西摩跟曾经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是同一类人,明明逃过了丈夫的牵连,却还学不会老实做人。”   “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待会儿能向威尔士亲王复命,但是为求稳妥地又提了一句:“那安妮.西摩夫人要经历贵族审判吗?”   “你见过家里的爵位都被拿干净的贵族吗?”亨利八世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再谈下去:“看在她曾照顾过约克公爵的份上,将绞刑减为砍头。”   “是。”终于放心的坎特伯雷大主教起身向亨利八世行了一礼,然后动作极轻地离开了待客厅。   亨利八世冷冷地看着坎特伯雷大主教离去的背影,过了很久才指了指随从捧着的项链,语气比刚才又冷了几分:“把这个送给威尔士王妃,然后给威尔士亲王带一句话。”   “就说他干得不错。”随从虽然不是亨利八世用惯了的老人,但也能听出国王话语里的讽刺。   “只是他的心还不够狠,做不到赶尽杀绝。”亨利八世决不相信威廉.都铎在托马斯.西摩的毁灭路上,没有推波助澜。但是托马斯.西摩要是没有让约克公爵取而代之的念头,那么威廉.都铎的小把戏也不可能成功。   这要是搁在亨利八世还年轻时,威廉.都铎怎么也得被削一下。但是威尔士亲王的发作时间挑的十分巧妙,所以亨利八世生气过后,也不得不将此事按照威廉.都铎预料的那样,尽数扣在托马斯.西摩,还有安妮.西摩的头上。   了解全部过程的随从心惊胆战地将珠宝送到圣詹姆斯宫的主卧里,然后亲自将亨利八世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威廉.都铎。   胡安娜王妃这才知道她回来的路上曾发生了什么,惊恐之余,也对威廉.都铎的前程感到忧心忡忡。   相较之下,身为当事人的威廉.都铎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不仅十分淡定地让胡安娜王妃收下了首饰,甚至还给亨利八世的随从封了三十英镑的跑路费。   “辛苦你了。”威廉.都铎让约翰娜亲自送了送亨利八世的随从,转身便看到胡安娜王妃露出拿烫手山芋的眼神。   “我总不能真的收下前任王后的首饰吧!”胡安娜王妃十分纠结道:“这要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我还能厚着脸皮戴一戴,可这是……”   胡安娜王妃注意到送人的约翰娜已经回来了,于是冲着她比划了个出去的手势,等心腹侍女关上房门后,才继续说道:“前任王后肯定在众人面前戴过这个首饰,没准就有人记着它们长什么样。”   “这有什么难得?你先把它们收起来,等我找个金匠将它们重新打一遍,然后等爱德华结婚时,你再转送给他的妻子。”威廉.都铎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毕竟他有钱,而且胡安娜在爱尔兰也有不少收入,再加上恩里克二世偶尔还会给小夫妻拉一船的货物。所以现在的胡安娜王妃过得十分富有,完全想象不出她在历史上,曾一度拮据得要当自己本就不多的首饰。   不过比起这些注定压箱底的东西,胡安娜王妃的关注点还是在约克公爵的未来上:“你父亲……打算什么时候让你弟弟结婚?”   威廉.都铎抬了抬眼,不出意外地对上胡安娜王妃满是探究的眼神。   毕竟新教的神职人员是可以结婚的,所以约克公爵依然是威廉.都铎的潜在竞争者,再加上胡安娜王妃又不确定自己跟威廉.都铎会不会有第二个儿子,所以当他们的次子降生后,这爵位……是不是该换个人?   “你觉得我父亲能活到那时吗?”威廉.都铎数了数日子,知道亨利八世很快就会迎接上帝:“如果我不批准爱德华.都铎的结婚申请,那么他的孩子都将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并且他本人也犯了违逆罪,理应被关入伦敦塔。”   “至于约克公爵的位子……”威廉.都铎想了想亨利八世那副冷酷无情的性子,十分肯定道:“你放心,父亲在死前肯定会处理好这一切。”   “如果他不希望十几年后,又出一个白金汉公爵。”   胡安娜王妃这才安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与此同时,苏格兰的林利思哥宫里,被安格斯伯爵囚|禁的苏格兰王太后玛丽.德.吉斯,不仅没等来弗朗索瓦国王的赎金,更是要面对一份让她倍感屈辱的协议。   “阁下,我不明白您这是要做什么?”玛丽.德.吉斯恨不得将眼前的协议撕个粉碎,甚至连声音都提高到几乎要尖叫的地步:“身为詹姆斯五世的合法配偶,我的婚姻和财产受到上帝的祝福与保证。”   “可是夫人,您的财产来源于斯图亚特家族,而不是将您抛弃的法兰西国王。”安格斯伯爵对于这个曾将他赶出苏格兰的女人毫无尊敬之心,甚至连口气都变得毫无敬意:“按照苏格兰的惯例,如果国王陛下先离世,您身为王后,将终身拥有一部分城堡的所有权,以及相应土地的收入——前提是你没有拿这些钱去做出买通敌国,背叛苏格兰的事情。”   安格斯伯爵让人压上一个苏格兰侍女,后者已经在严刑逼供后,敲掉了所有的牙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论起通敌叛国,我还比不上成为英格兰走狗,将女王拱手让给豺狼的在座各位。”玛丽.德.吉斯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冷笑道:“身为王太后,能审判我的只有苏格兰女王。还是说在座的各位要将我严刑逼供?直接打入苏格兰的地牢?”   “陛下,我们是苏格兰人,并不是未开化的野蛮人。”安格斯伯爵很看不上玛丽.德.吉斯的傲慢做派,直截了当道:“只要您签了这份协议,我们还能保证您享有苏格兰王后的退休金,否则就只能走议会的审判程序,宣布您被剥夺苏格兰王太后的身份,永远不能进入到苏格兰国内,更不能接触到女王陛下。” 第119章 第 119 章   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毕竟她被囚|禁后,法国那边根本没派出协调的使者,更别提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完全不想分出已经切割好的摄政蛋糕, 所以二者都有意让玛丽.德.吉斯听见娘家被打压的消息。   而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为了今天的彻底摊牌。   “我们调查了您这一个年的领地收入,发现有些地方对不上账。”安格斯伯爵可是有备而来的, 所以将玛丽.德.吉斯仅剩的几个仆人全都审问了一遍, 然后将“润色”后的结果展示给玛丽.德.吉斯。   几乎跟指着她鼻子说她叛国没什么两样。   “虽然您拥有这些领地的暂时所有权,但是当您去世后,它们都将被苏格兰女王所收回,并且按照詹姆斯五世所留下的遗嘱, 这里面还包括玛丽.厄金斯小姐的年金,以及他跟玛丽.厄金斯小姐所生的几个私生子的抚养费, 尤其是已经有爵位的莫里伯爵。”阿伦伯爵示意安格斯伯爵别做过火, 然后接过安格斯伯爵的话茬,继续说道:“我们询问过玛丽.厄金斯小姐, 她已经一年都没收到孩子的抚养费和自己的年金,所以请我们来询问您。”   “然后在后续的调查里, 我们发现您将自己的收入用以收买苏格兰的边境官员, 然后放进一些试图将您偷运回国的法兰西探子。   “这可真是有够好笑的。”玛丽.德.吉斯生前就没少忍受丈夫对玛丽.厄金斯的偏爱。虽然詹姆斯五世在结婚后就没见过自己的情妇, 并且也没让私生子们在两任妻子的面前晃悠。但是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都没忘掉他们,甚至还从詹姆斯五世的遗物里, 找到了通信的证据, 以及他对心爱之人的安排。   “我居然要支付我丈夫的情妇,还有私生子的费用。”玛丽.德.吉斯每每想起此事, 就感到一肚子的火:“难道苏格兰的王太后都这么窝囊?连个小贵族和私生子都做不了主?”   “小贵族?”阿伦伯爵难以置信道:“陛下, 玛丽.厄金斯小姐也是苏格兰名门望族的女儿, 如果不是詹姆斯五世要与法兰西结盟,我们也不至于接受一位年幼的女王,还要去受英格兰的气。”   “并且没有玛丽.厄金斯小姐,你以为你的丈夫是怎么把我赶出苏格兰的?”安格斯伯爵眯眼打量着摇摇欲坠的玛丽.德.吉斯,嗤笑道:“他在迎娶法兰西公主之前,一直都用王冠诱惑着厄金斯家族帮他卖命。毕竟苏格兰的国王一向不长命,所以厄金斯家族还以为自己能过一下摄政王的瘾。况且给情妇买单的先例,还是你们法兰西人先开的头。”   面对安格斯伯爵的冷嘲热讽,玛丽.德.吉斯仿佛卸了王冠的爱德华二世,无力地做不出任何反应:“反正你们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也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的唯一价值,就是作为苏格兰女王的母亲去维护法兰西和苏格兰的关系,不让英吉利海峡的岛屿彻底变成新教国家。一旦她失去了这个身份,那么不仅是法兰西国王,就连她自己的家族也会放弃她。   “那就请您签署这份放弃领地所有权的协议,我们还是会保证您每年的退休金。”阿伦伯爵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着玛丽.德.吉斯所放弃的这些权益,终究是会落到他的手里。   毕竟苏格兰女王距离亲政还差十几年,哪怕这些领地不属于阿伦伯爵,他也能在摄政的过程中,谋取足够的利益。   然而拿到签字协议的阿伦伯爵并没有高兴得太久,就被安格斯伯爵,还有带着莫里伯爵的玛丽.厄金斯小姐截了个正着。   “辛苦您了。”养尊处优的玛丽.厄金斯小姐,显然比心力交瘁的玛丽.德.吉斯看上去年轻得多,几乎跟二十岁的年轻夫人没什么两样。   自打詹姆斯五世去世后,厄金斯家族就开始走下坡路,所以拉上了曾经敌对的安格斯伯爵,试图借着莫里伯爵的血统,在女王的摄政团里谋得一席之地。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阿伦伯爵脸色僵硬地看着玛丽.厄金斯同安格斯伯爵相谈甚欢,仿佛下一秒就会原地出现一对老夫少妻。   “我只是来拿回我儿子应得的东西,并且跟安格斯伯爵商讨一下莫里伯爵的未来。”玛丽.厄金斯满脸慈爱地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直接将阿伦伯爵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记得詹姆斯五世曾说过莫里伯爵的婚事。”阿伦伯爵看了眼满脸阴险的安格斯伯爵,终于明白了他在什么主意。   詹姆斯五世临终前,曾希望自己的私生子莫里伯爵能为苏格兰女王摄政。   虽然各国对于成年的标准不同,但是你总不能说一个成了家的人是未成年。   而莫里伯爵进了摄政团,少不得倾向于安格斯伯爵。况且道格拉斯家族和厄金斯家族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阿伦伯爵的话语权势必会遭到削弱。   这样一来,他这位首席摄政王就成了空架子。   【他被安格斯伯爵算计了。】   阿伦伯爵突然明白安格斯伯爵为何热切于让玛丽.德.吉斯放弃领地的所有权,毕竟莫里伯爵比他更有资格去接手苏格兰女王的私产,所以安格斯伯爵能借此谋得一份利益。   “既然莫里伯爵要结婚,那么是否该请示下女王陛下。”阿伦伯爵突然想到了远在英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觉得亨利八世应该不会让詹姆斯五世的私生子,去沾染他孙媳妇的财产。   可谁料玛丽.厄金斯的笑容又深刻了几分,让阿伦伯爵感到一丝丝的不妙:“女王那边已经批下了莫里伯爵的婚事,并且还送来了英格兰国王的祝福。”   “毕竟莫里伯爵要迎娶的,正是英格兰国王的女儿,萨里女伯爵伊丽莎白.都铎小姐。所以这门亲事,也算是加深了英格兰和苏格兰的联系,您说是吗?”玛丽.厄金斯死死地盯着阿伦伯爵,恨不得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因为阿伦伯爵的关系,玛丽.厄金斯才失去了成为苏格兰王后的机会。   这个墙头草在法兰西和英格兰之间不断地摇晃着脑袋,所以也该让他付出点代价。   而在苏格兰的□□面发生天翻地覆的同时,英格兰的宫廷里也很不安宁。   随着时光的一点点流逝,亨利八世的苍老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病痛和旧伤的折磨,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刻。   白厅宫的奢华大床上,亨利八世的意识有时清醒,有时混沌。但是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碍眼极了,因为所有人都等着他死去,而他又不想在毫无生气的白厅宫里,迎来自己的终结。   “父亲,您还好吗?”威尔士亲王身为国王的继承人,兼他病重时的代政者,自然有权利坐在最靠近国王的位子上。   而克里维斯的安妮作为国王的合法妻子,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也无心与威尔士亲王争夺座位的顺序,毕竟亨利八世一死,他们所有人都得服从威廉.都铎的处置。   “你来了……我的儿子”老国王浑浊的视线在看到威廉.都铎的那一刻,骤然清明了不少,仿佛是在冥河边徘徊的亡魂等来了他的卡戎:“我刚才做了个很可怕梦,那梦里没有你,也没有胡安娜。我的王朝断绝在爱德华的手里,我的王冠被苏格兰人所取代。”   说罢,亨利八世的视线跳过身旁的威廉.都铎,死死地盯着被克里维斯的安妮怀抱着的苏格兰女王。   可怜的玛丽.斯图亚特还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被老国王的恐怖眼神吓的将脑袋埋进了克里维斯的安妮的怀中。   胡安娜王妃见状,赶紧安抚道:“英格兰的国王也曾娶过苏格兰的公主,况且玛丽也是亚历山大的未来妻子,您说是吗?”   亨利八世看了眼佯装镇定的胡安娜王妃,突然笑道:“是啊!所以那只是个噩梦。   然后他又看向克里维斯的安妮,后者心领神会地将玛丽.斯图亚特交给伊丽莎白小姐,然后跪在国王的床边,握住对方的手,深情款款道:“陛下,我在这儿。”   “我现在要说的话,将是我对英格兰的最后安排。”亨利八世的声音骤然提高,示意书记官和御前大臣们仔细聆听:“在我死后,将由我的长子,威廉.都铎继承王位。”   “倘若威廉不幸去世,那么将由里士满公爵继位,并且由胡安娜王妃,伊丽莎白小姐,以及御前会议的各位阁下替他摄政至成年。”   “倘若威廉和亚历山大都不幸身亡,那么继承顺序将按照《第三部 继承法》排下去。”   “除此外,我将与发妻,阿拉贡的凯瑟琳合葬于圣乔治教堂。在我死后,我贤惠的最后一任妻子——克里维斯的安妮,可以带着她的嫁妆和我送给她的首饰回到克里维斯公国再嫁。而她要是愿意留在英格兰,并且帮忙照顾苏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以及威廉,爱德华,还有伊丽莎白的子女们,那么在她再嫁或者去世前,威廉必须保留她每年七千英镑的王后年金,以及对里士满宫,丽兹城堡,还有阿伦德尔城堡的使用权,并且她在英格兰的地位将仅次于英格兰王后。”   亨利八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突然有些喘不上气,于是靠着墙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弄得克里维斯的安妮赶紧给他抚胸顺气——毕竟亨利八世还算对她有所安排,所以克里维斯的安妮怎么也要做做样子。   “里士满公爵将按照《格林威治协议》,与苏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订婚,而我的女儿伊丽莎白.都铎小姐也将嫁给苏格兰的莫里伯爵,并且在苏格兰女王亲政前,与莫里伯爵一起为她摄政。”亨利八世在咽气前,终于憋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一刻,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眼前闪过。   “亨利,我来迎接你了。”   亨利八世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眉头也逐渐放松起来。   看见老国王闭上了眼,卡尔达诺伸手试探了下亨利八世的鼻息,最后宣布道:“国王已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白厅宫里顿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哭声。 第120章 第 120 章   亨利八世一死, 英格兰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不管是抱着何种心态的贵族,在这一特殊的情况下,都必须缩起蠢蠢欲动的爪子, 为亨利八世的葬礼,还有威廉三世的加冕仪式忙前忙后, 难以休息。   而这之中, 最忙碌的莫过于曾经的威尔士亲王党。   胡安娜王妃身为新鲜出炉的英格兰王后,自然要负责圣詹姆斯宫的搬家仪式, 以及里士满公爵的未来安排。   按着惯例, 威廉三世一登基,里士满公爵也自动成了威尔士亲王, 所以得搬去自己的领地。   然而里士满公爵太小, 再加上胡安娜王后并不希望自己的长子跟玛丽.斯图亚特成为一对怨侣, 所以在与威廉三世商议后,决定将圣詹姆斯宫转送给里士满公爵,然后请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有玛丽.斯图亚特一同住进去。   而说到克里维斯的安妮,这位曾经的英格兰王后虽然失去了原有的地位,但是亨利八世在临终前给了她一笔相当丰厚的退休费。即便这些东西在克里维斯的安妮去世后, 还是会被英格兰王室收回,但是克里维斯的安妮却无法保证她能在第二段婚姻里, 还能享受到如此优厚的待遇。   况且她的身份降级也没有被降多少,只是仅次于胡安娜王后,还是同新出炉的玛丽长公主, 以及威廉三世未来的女儿持平, 算不得跌入谷底。   相较之下, 御前会议的几位大臣, 尤其是掌玺大臣马修.斯图亚特, 外加珀西家的几个凑热闹成员,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毕竟亨利八世在去世的前两年里,经常是由威廉三世代征,所以御前会议的成员被威廉三世调换了不少,在比例上绝对是心腹占了一半以上。   这让马修.斯图亚特等人有种被排挤的感觉,犹豫着要不要自请退出。   “卧室里所有的布料都得换新,装饰也要让我一一过目。”忙得团团转的胡安娜王后,在亨利八世去世后的第二天,就指挥着仆人们将国王夫妇的卧室里里外外地清扫了一遍,然后又让人用混合着各种草药的艾叶将房间熏了一上午,防止病菌残留。   “陛下,这幅画要挂在哪儿?”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仆小心翼翼地捧着达芬奇的《岩间圣母》,询问着监督中的胡安娜王后。   “给我看看。”胡安娜王后放下手中的青铜摆式,将《岩间圣母》上下打量一番后,随即说道:“你跟我来。”   胡安娜王后带着捧画的男仆穿过白厅宫的长廊,最后抵达了御前会议厅,让男仆将《岩间圣母》挂在最靠近国王的那面墙壁上。   “调一下位子,要让圣母的脸对着底下的所有座位。”胡安娜王后在底下指示道:“另外,让约翰娜找一幅受难的耶稣像,就挂在圣母像的对面。”   “是。”挂完画的男仆冲着胡安娜王后行了一礼,结果一出门便撞见了同样来挂画的威廉三世。   “陛下。”   男仆的通报声让胡安娜王后转过头,结果发现威廉三世正带人将他的画像挂在两侧墙壁的国王肖像之中。   “你跟御前的各位大人们商量好前任国王的葬礼,以及你的加冕流程了吗?”胡安娜王后很少见到威廉三世露出如此疲惫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威廉三世就像一座永动机,总能精神百倍地面对一切。   “这些都是有规章流程的事,所以商量不了多久。”威廉三世直径走到亨利八世的画像下,盯着上面的威严面容,还是有些不真实道:“他真的死了。”   胡安娜王后打量着威廉三世的表情,并不能从上面看到儿子应有的悲伤:“你很讨厌你父亲吗?”   威廉三世看了眼胡安娜王后,叹气道:“你应该听过我们家的事。”   “布莱恩夫人跟我说过玛丽长公主……我是说你的姑母,曾经的萨福克公爵夫人,还有你母亲,以及安妮.博林,珍.西摩的事。”   “在我出生以前,我母亲流产过六个孩子,所以她怀上我后,父亲并不期待我能活下来,甚至都做好了跟我母亲离婚,让安妮.博林上位的念头。”   “可你还是活下来了。”胡安娜王后顺了顺威廉三世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孩童。   “是啊!我活了下来,所以造成了很多人的噩梦。”威廉三世无奈地笑了笑,目光从亨利八世的画像,跳转到他自己的画像上:“六岁以前,我都是被姑母抚养长大的。她对我很好,好到她都忽略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才会对多塞特侯爵夫人,还有诺丁汉女伯爵那么纵容。只可惜姑母也没有落得好下场,至于我母亲和另两个当上王后的女人……”   威廉三世想起王后寝室里来来往往的人脸,反问道:“你觉得她们成功吗?很多人都说我母亲是最后的胜利者,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威廉三世叹了口气道:“这种连自己的儿女都无法挽救的人生,算不得成功。”   胡安娜王后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威廉,但是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除了千里之外的玛丽长公主,估计威廉,伊丽莎白,乃至圣乔治教堂里的约克公爵,都不会为了亨利八世的死,而多流几滴眼泪。   ………………我是分割线……………………   亨利八世的葬礼显然是近三十年以来,英格兰最隆重的大事,所以国内但凡是排得上名号的贵族,都不远千里地赶到了圣乔治教堂,生怕自己会因为错过了亨利八世的葬礼,而从原有的贵族位子上重重跌落。   国王的仪仗队将亨利八世的棺木抬上了炮车,由一百三十八位贵族侍卫护送出白厅宫,向着圣乔治教堂驶去。   在亨利八世的棺木离开白厅宫的那一刻,伦敦塔上鸣炮五十六下,代表着亨利八世的年岁。   威廉.都铎和胡安娜王后,还有被约翰娜抱着的里士满公爵自然走在最前面的位子上。   圣乔治教堂那边已经做好了下葬的准备,因为英格兰国王都会在生前决定自己的墓地,所以准备工作都不必麻烦太久。   负责主持葬礼的坎特伯雷大主教为亨利八世的灵魂唱诗祷告,然后冲着威廉三世行了一礼,示意他带领着王室成员们瞻仰亨利八世最后的仪容。   匆匆赶到的玛丽长公主自然是哭得最伤心的,但是其他的王室成员就需要一些药物的帮助,才能在葬礼上表现出应有的态度。   亨利八世的葬礼持续了一个月,光是前后的准备就花了半个月的功夫。   按照前任国王的临终要求,他跟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威廉三世与玛丽长公主的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合葬于圣乔治大教堂。   为此,玛丽长公主自费给伦敦的平民们送了一个月的粮食,而威廉三世更是拨了一笔巨款,让全国的平民家庭都能分得一些肉类,酒水,谷物,乃至几颗糖果。   也难怪十六世纪的人们天天盼着老国王再婚或者死去。   因为王室一有红白喜事发生,他们就能几个月吃穿不愁。   而亨利八世的葬礼一结束,大老远赶来的贵族们也不能立刻回家,而是转道参加了威廉三世,还有胡安娜王后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加冕仪式。   历来很少有国王和王后一起加冕的先例,但是因为亨利八世和阿拉贡的凯瑟琳就是一起加冕的,所以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也继承了这个先例,秉持着能省就省的原则,直接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摆了两张椅子,象征着王权的分享与地位的同等。   因为威廉三世的加冕王冠是重的要死的圣爱德华王冠,所以负责加冕仪式的贵族们要为胡安娜王后准备另一顶加冕王冠,而且还要在贵重程度上不能太次于圣爱德华王冠,防止胡安娜王后感到尴尬。   为此,威廉三世将现有的首饰扒拉了一番,结果没找到让他满意的款式。   有人提议让胡安娜王后用安妮.博林的加冕王冠,然后这人就被卡文迪什爵士亲手拖出了白厅宫。   这人会不会说话啊!   什么叫让胡安娜王后用安妮.博林的加冕王冠。   你是嫌脑袋呆在脖子上太舒服了,所以想体会一下伦敦塔长刺的滋味吗?   为此,威廉.都铎从奥斯曼帝国那儿购买了一颗极其珍贵的粉钻,然后动用了好几位熟练的工匠,用现有的王冠基地,为胡安娜王后打造了一顶独一无二的王后冠冕。   这便是几百年后,被誉为艺术珍宝的英格兰王后冠冕——其灵感来源于约瑟芬的贝雕王冠(不过在这里,也不知是谁学习谁了),但是中心的主位换成了大小惊人的南非粉钻,再配以五个以希腊神话为灵感的贝雕,加上无数的珍珠做点缀。   可以说,无论是在艺术价值还是单纯的造价上,都足以睥睨大部分的王冠。   更别提上面的浮雕还是威廉三世特地去找米开朗基罗紧急打造的。   擅长加班的雕刻大家对于希腊神话的雕塑可以说是炉火纯青,毕竟他在罗马的那段岁月里,就是靠造假古罗马的雕刻艺术品,来赚取贵族们的智商税。   况且胡安娜王冠的贝雕又不大,所以米开朗基罗只花了六个月的时间便做好了镶嵌在加冕王冠上的艺术珍宝。   这也是几百年后,米开朗基罗仅存于世的珠宝作品之一。   ………………   1547年的八月,亨利八世的长子威廉.都铎穿着一身奢华的加冕服饰,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里,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加冕为威廉三世。   由此,都铎王朝便迎来了文艺复兴的热潮,与历史上的黄金年代。 第121章 第 121 章   威廉三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尤其是他在亨利八世的执政期里,被迫承受了太多的“热闹”,所以胡安娜王后十分贴心地把庆祝国王和王后加冕的宴会改为湖边垂钓和野餐, 同时也缩小了传统的比武大会规模。   这样一来,不仅减少了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避免了威廉三世不喜欢的吵闹。   “记得让厨师做些小巧的餐点, 确保宴会上不要有大型的烤肉。而那些没有被端上的食物,还有那些没被烹饪的肉类, 谷类,以及酒类都要严格保管。等宴会结束后, 可以分发给附近的穷人,还有伦敦的流浪汉。”加冕月里最忙碌的, 莫过于新上任的英格兰王后。   因此这几天里,伊丽莎白小姐一直都跟在胡安娜王后还有玛丽长公主的身边,学习如何处理宴会的各个流程, 以及怎么从细节方面省钱。   毕竟苏格兰的贫穷程度在全欧洲都是排得上号的。   詹姆斯五世的几次战争全靠老婆的嫁妆维持,所以伊丽莎白小姐近些天的必修课, 就是理财。   “在食物上能节省多大的开销?”伊丽莎白小姐一边记录着胡安娜王后的处事细节,一面问道。   “精打细算的话,能节省三到四万英镑。”胡安娜王后估摸着威廉三世和她的加冕礼,至少要花费十五万英镑,再加上亨利八世的葬礼, 以及免费提供给全国的酒水肉类。   光是走明面的账单就让胡安娜王后脑子发晕,更别提那些私下赏赐和零碎的小费, 加加减减下来, 也有六七万英镑。   “你们这几天的开销, 完全比得上一场中性战争。”前来帮忙的玛丽长公主也是无奈道:“有必要办得这么宏大吗?”   “这都是必须的排场。”胡安娜王后坚持道:“新国王登基, 正是国家最脆弱的时刻。一场豪华的加冕礼,能向全欧洲展示英格兰的真正实力,同时也避免了有人趁乱入侵,或是国内的大贵族们怠慢新国王。”   说罢,胡安娜王后还补充道:“不过一些创造不了长期价值的小开销还是能省则省,毕竟英格兰的这几年里,也是因为各种战争而没留下多少积蓄。况且尼德兰那边……还得再缓缓。”   玛丽长公主听了也是不断地点头,因为她从阿拉贡的凯瑟琳那儿,听说过亨利八世登基之初的一些举动。   无论是处决亨利七世的重臣和白金汉公爵,亦或是举行盛大的宴会,其实都是在向英格兰的臣民,乃至国外的君主们展示新国王的掌控力和魄力。   而眼下的欧洲,最年轻的君王正是刚登基的威廉三世。   虽然靠着比利时的恩里克二世,以及洛林公国的支持,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不用担心登基之初就要面临大型的战争,但是之前由亨利八世所保持的,英格兰、法兰西、以及西班牙的“铁三角君主平衡”,却被打了个粉碎。   唯一让胡安娜王后感到庆幸的是,亨利八世去世后不到三个月,法兰西的弗朗索瓦国王也一命呜呼了。   这样一来,原本的铁三角君王便出现了两方塌陷,所以英格兰完全能借此与法兰西进行谈判,避免铁三角君王里,唯一还坚|挺着的西班牙皇帝,趁机发动战争。   “说起来,威廉这几日已经让人整理出了丽兹的嫁妆,估计过不了一年,丽兹你就要嫁去苏格兰了。”胡安娜王后看着快满十四岁的伊丽莎白小姐,有些不忍道:“弗朗索瓦国王一死,威廉担心新上任的亨利二世会复用吉斯公爵和蒙莫朗西公爵,所以必须有人去压制东山再起的玛丽.德.吉斯。”   “我倒是不担心安格斯伯爵,因为他跟法兰西的深仇大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算清的,再加上他最不想瓜分出的,就是苏格兰的摄政权,所以吉斯公爵和蒙莫朗西公爵不会想着去收买他。”胡安娜王后知道玛丽长公主也不喜欢吉斯公爵,所以也没在大姑子的面前遮掩什么——毕竟玛丽长公主的公公,“老好人安托万”在三年前去世时,吉斯公爵就仗着叔叔的身份,想要插手洛林公国的事务。   还好新上任的洛林公爵虽然体弱多病,但是性格并不懦弱。再加上玛丽长公主是个比较强悍的女人,一直都支持丈夫摆脱吉斯公爵的压制。所以在老婆的影响下,续命成功的新任洛林公爵——弗朗茨.德.洛林十分强硬拒绝了吉斯公爵的“好意”。   这也是玛丽长公主近期要搞好娘家关系的主要原因。   因为洛林公国和英格兰是互相成就的。   只要威廉三世的王位还稳稳当当的,那么玛丽长公主就不担心有人会觊觎她丈夫和儿子的爵位。   同样,只要洛林公爵的地位没有遭到旁支的威胁,那么吉斯公爵乃至法兰西,都要在开战时慎重三分。   毕竟洛林公国的背后,不是英格兰的附属领地,就是胡安娜王后的娘家,可以说是背靠资源,完全不慌。   “相较之下,吉斯公爵最有可能收买的,就是摇摆不定的阿伦伯爵。”胡安娜王后跟玛丽长公主,还有伊丽莎白小姐漫步在宁静的湖边,身后是有意帮她们创造谈话环境的卫兵,所以有眼色的客人们都没有靠近这里。   “阿伦伯爵不仅是詹姆斯五世钦点的摄政王,更是玛丽.斯图亚特成婚前的第一继承人。威廉和他的父亲一直有意将阿伦伯爵排斥在玛丽.斯图亚特的摄政团队之外,甚至想将其控制起来,所以丽兹,你的任务十分重要。”胡安娜王后握紧伊丽莎白小姐的手,一字一顿道:“我需要你,威廉也需要你,英格兰更需要你。”   “所以丽兹,你做好前往苏格兰的准备了吗?”   面对胡安娜王后的请求,伊丽莎白小姐郑重道:“我将永远忠诚于英格兰。”   ………………我是分割线………………   1547年,法兰西的希侬城堡。   荣升为王后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踩着清脆的步伐,将那些低头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们远远地甩开。   因为弗朗索瓦一世还未下葬的缘故,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并未换下包裹严实的丧服,任由她黑色的裙摆在光洁的地板上翻滚出浪花,像是女巫的炼药炉,让人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陛下,意大利的信件到了。”回到寝室里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侍女们全都滚出去,然后关上房门,任由自己的心腹帮忙解下那些惨败得像是骷髅头的首饰。   弗朗索瓦一世的死亡至于凯瑟琳.德.美第奇而言,不全是好消息。   虽然法兰西的老国王一死,原先的王太子妃便自动成了宫廷里最尊贵的女人,但是法兰西的宫廷和英格兰不同,王室情妇的存在像是王后的另一个影子。她们依靠着国王的权杖,强行分走了王后的权力。甚至在特殊的情况下,法兰西的王后还不如王室情妇更有话语权。   倘若凯瑟琳.德.美第奇能碰到一个洁身自好的丈夫,那么她的婚姻也不必充斥着阴谋和憋屈。   然而你不能指望天性浪漫的法兰西国王会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尤其是新上任的亨利二世在迎娶凯瑟琳.德.美第奇之前,就已经爱上了弗朗索瓦一世的老情妇,也就是他的家庭教师戴安.德.普瓦捷。   之前碍着弗朗索瓦一世的颜面,亨利二世还不能跟戴安.德.普瓦捷黏在一起,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还算保留了些妻子的尊严。   可是现在,当上王后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还谈什么尊严?   老国王一死,戴安.德.普瓦捷便正大光明地搬到了亨利二世的寝室边,甚至还代替凯瑟琳.德.美第奇接见前来参加老国王葬礼的王公贵族们。   要不是法兰西的皇家裁缝们前些日子来测量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身材,为她赶制加冕的礼服。恐怕这位意大利的美第奇后代就要怀疑自己会被亨利二世赶出皇宫。   毕竟她的保护人克莱芒七世,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兄弟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一死,凯瑟琳.德.美第奇便成了法兰西宫廷里最没价值的贵妇。   至于继承美第奇财产的科西莫一世……你能指望一个娶了西班牙妻子的旁系公爵,能对凯瑟琳.德.美第奇有多好?   一想到自己面临的困境,凯瑟琳.德.美第奇便感到头痛欲裂。她的心腹侍女黛西将鼻烟壶放到王后的嘴唇边,又为王后松开了略紧的束腰,凯瑟琳.德.美第奇才稍稍顺出口气,然后拆开了意大利的信件。   “科西莫一世这是想让我去死吗?”看完信件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将它点燃在油灯上,然后冷笑道:“真是西班牙养出的一条好狗,他也不怕罗马人将他吊死在城墙上。”   凯瑟琳.德.美第奇知道科西莫一世很希望获得托斯卡纳公爵的称号,所以才会在继位后,跟新任的教皇,还有西班牙那边保持“良好”的关系。   但是对于经历过罗马之殇,甚至当年还差点被西班牙士兵强|暴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而言,向查理五世示好的科西莫一世是无可争议的美第奇叛徒。   而讽刺的是,她要保住法兰西王后的位子,就得跟这个叛徒保持“良好”的关系。 第122章 第 122 章   科西莫一世的来信只有两个重点。   一是庆祝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法兰西王后, 二是提醒她不要忘记家族对她的支持,以及她嫁入法兰西王室的任务。   尤其是在欧洲有两位强大的君主接连去世的当下,查理五世要是不趁机搞点什么, 那绝对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亦或是西班牙的皇帝也跟着不行了, 所以未来的腓力二世要防止法兰西和英格兰联手冲他搞事情。   “陛下, 我认为您最好不要在国王陛下的面前,提到西班牙皇帝。”身为凯瑟琳.德.美第奇德侍女, 黛西忠诚的只有自己的女主人,而不是美第奇家族:“国王陛下对西班牙皇帝的痛恨远胜于您,更别提普瓦捷夫人已经住进了希侬城堡, 所以您更得注意自己的言行。”   “可问题是不跟西班牙皇帝合作,难道你要让那个被吉斯家族操纵的死脑经, 去跟英格兰的威廉三世称兄道弟,联手对抗西班牙吗?”凯瑟琳.德.美第奇反问道:“他连一本书涉及异教徒的书都受不了,还想让他去忍受英格兰的威廉三世?”   凯瑟琳.德.美第奇虽然也是坚定的天主教徒,但是她远比自己的丈夫懂得变通,所以能强压下泛上喉咙的厌恶之情,同那些胡格诺派教徒达成暂时的和解。   可是亨利二世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法兰西宫廷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纠结中。   “这可真是让人兴奋的局面。”亨利二世冷着一张别人欠了他上百万英镑的脸, 盯着他一手提拔的小吉斯公爵和官复原职的蒙莫朗西公爵,不住地冷笑道:“往西边是异教徒威廉, 往南边是杂种查理, 你们可真是给了我两个不错的选择。”   被迫面对国王怒火的小吉斯公爵, 同蒙莫朗西公爵相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隐藏了自己的心怀鬼胎, 等着亨利二世将肚子里的怨气全都倾吐个干净。   在这种情况下, 先开口的那一个绝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老狐狸的蒙莫朗西公爵很确定亨利二世会先问小吉斯公爵, 毕竟相较于年纪大了两轮的老牌贵族,还是小吉斯公爵这种跟国王一起长大的新贵比较好下手。   果不其然,骂骂咧咧一通的亨利二世将目光集中在小吉斯公爵的身上,然后冲着他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善道:“弗朗索瓦,你说我是选择跟查理那狗杂种议和,还是给威廉那个异教徒一个好脸色。”   “说起来,英格兰那个异教徒也有个姓杂种的同名祖宗,他还真不愧是查理的表弟。”   亨利二世的粗鄙之语让小吉斯公爵感到很不适应。   自打弗朗索瓦一世的两个儿子被送去西班牙当人质后,曾经的高贵王子就已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被扼杀得一干二净。   等回来的,是被粗鲁的西班牙士兵影响至深的懦夫与狂徒。   这种感觉就像是昂贵的水晶酒瓶里装了最劣质的麦酒,让小吉斯公爵咽不下去,却又不能吐出来。   “陛下,您才是法兰西的君主,所以我不敢以自己浅薄的思维,来影响您的判断。”平心而论,小吉斯公爵当然会选择与查理五世结盟。毕竟他又没有在西班牙当过人质,况且他的姐姐和外甥女都被捏在威廉三世的手里。   如果法兰西能与西班牙结盟,那么苏格兰那边的摄政团便会有所动摇,甚至小吉斯公爵的姐姐和外甥女也能趁机拿回属于她们的东西。   只是……   小吉斯公爵想起父亲的嘱咐,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私心,将亨利二世的问题又抛了回去。   对于小吉斯公爵的避而不谈,亨利二世并没有生气,而是转头看向了蒙莫朗西公爵。后者已经在苏格兰一事上吃尽了弗朗索瓦一世的苦头,所以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泥潭里继续陷进去。   “陛下,既然西班牙和英格兰都有意与您结盟,不如您亲自去跟他们谈谈?”蒙莫朗西公爵可比小吉斯公爵多了个心眼,既没有给出明确意见,却又在指向上站清了自己的立场。   毕竟法兰西和另外两国都有国土相连接。   只是与英格兰的会面安排,肯定要比西班牙更快些。   亨利二世有些意外于蒙莫朗西公爵的立场改变,毕竟在此之前,蒙莫朗西公爵可是跟吉斯家族一个鼻子出气的。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亨利二世也乐于见着蒙莫朗西公爵跟吉斯家族不合,毕竟他的童年玩伴可是波旁家的外孙,所以小吉斯公爵也算是亨利二世的表弟。   亦是潜在的王位继承者。   “会面?”   听见亨利二世的问题,蒙莫朗西公爵便知道自己抢在了吉斯家族的前面,所以解释道:“不管是英格兰,还是西班牙,都不会是法兰西永恒的朋友,所以您只要亲自跟他们见了面,才能确定自己到底改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与这二者结盟,或是开战。”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蒙莫朗西公爵更倾向于让亨利二世与威廉三世进行和谈。   毕竟他们都是新上任的君主,所以还需要几年的功夫去掌控国家。   一旦亨利二世与查理五世结盟,那么在主导上,肯定事查理五世占据强权的那方,更别提吉斯家族还想着苏格兰那地,而国内的胡格诺派教徒们,也没少跟德意志地区或是尼德兰地区的新教徒们进行联络。   所以从整体利益上来看,还是跟威廉三世进行和谈比较有保证。   毕竟威廉三世近期也没兴趣发起大型战争,所以二者的联盟跟像是一种威慑。   “那就先跟英格兰的威廉见面,地点定在法兰西……的加莱,记得也邀请下洛林公爵夫妇。”亨利二世一想到加莱还在英格兰人的手里,便不那么期待与威廉三世的见面。   但是转念想到可恨的西班牙人和土耳其人,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威廉三世。   “邀请的任务就交给弗朗索瓦,毕竟洛林的新任公爵是你的堂兄。”亨利二世终于想到了背景化的小吉斯公爵,但是后者的脸色,却并不因为亨利二世的委托而有所好转,反而变得更加恐怖。   …………我是分割线………………   打发走两个心怀鬼胎的大贵族后,亨利二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摇了下房铃,让一直躲在里屋的戴安.德.普瓦捷出来,示意她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   “你都听见那两个混蛋说了什么吧!”亨利二世就着情人的手喝了两口葡萄酒,然后不断地喘着气:“跟他们谈话的那段时间里,我差点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   “要是国王都死得那么憋屈,那么法兰西也不会长存于此。”不同于战战兢兢的两位公爵,戴安.德.普瓦捷跟亨利二世的交流听起来十分轻松,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对能互相打趣的普通夫妻,甚至原本压抑的环境,以及亨利二世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缓了不少。   “就是死,我也要把查理那狗|娘养的拉下地狱。”亨利二世又骂骂咧咧地吼了一句,接过被戴安.德.普瓦捷敲了下脑袋,喝斥道:“亨利,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国王是不能用这么粗鄙的词汇,你应该记得你是法兰西的国王,是高贵的阿尔弗雷德大帝和查理曼大帝的后代,你怎么能……能……”   戴安.德.普瓦捷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颓废地坐在亨利二世地身边,苦涩道:“你要记住,王子可以轻易变成平民,但是平民却很难再变回王子。”   亨利二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戴安.德.普瓦捷。   他可以将自己的妻子仍在行宫里两年不管,但却无法拒绝戴安.德.普瓦捷说过的每一句话。   “戴安,我发誓我不会再那么说话了,我向上帝保证这。”亨利二世贴在戴安.德.普瓦捷的胸口处,希望能借着她的鼓励,来平息自己的愤怒。   而就在这时,房门被不知趣的仆人所敲响。   亨利二世听着那有规律的敲门声,沉声道:“进来。   一位“懂事”的仆人低着头进了屋,在亨利二世的耳边低语了什么,然后很快便退出了房间。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直视国王,或者王室情妇的脸。   戴安.德.普瓦捷已经猜到了仆人跟亨利二世说了什么,但还是故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意大利那边对我的王后有所求,我想这几天不该跟凯瑟琳见面。”亨利二世厌烦道:“让她去看孩子吧!加莱的会议,就由你陪我去。”   “不,亨利,你必须要让凯瑟琳陪着你参加加莱的会议。”戴安.德.普瓦捷执拗道:“你还需要意大利银行家的钱,而且我只是王室情妇。如果让我来招待比利时的胡安娜,英格兰那边一定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羞辱,你明白吗?”   亨利二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然后隔了几天,便将瓦伦丁公爵夫人的称号送给了戴安.德.普瓦捷。   ……………………我是分割线………………   这算是威廉三世登基后的第一次出国会面,所以白厅宫的上上下下,都为此准备已久。   胡安娜王后十分紧张地将自己白厅宫里大小事务都暂时交给了克里维斯的安妮。这位亨利八世的遗孀十分适应现在的身份,所以也乐于跟胡安娜王后友好相处。毕竟宫里这么多侍女仆人,她也累不到哪儿去。   而威廉三世则是提前签署近一个月的政策法案,然后将国事交给了御前会议。   “给我盯紧了马修.斯图亚特,别让他跟珀西家族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威廉三世私下召见了塞西尔爵士,同他喝了个下午茶:“在我离开英格兰的这段时间里,有威廉.帕尔和理查德.克伦威尔辅助你,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找你的岳父岳兄帮忙。总之,别让那些人插手大型决策,甚至你还可以拉上约翰.达德利去压制他们。”威廉三世觉得约翰.达德利搞事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他的家底远远比不上珀西家族和斯图亚特的旁系,所以做什么都得细想一下。   塞西尔爵士知道这是威廉三世对他的考验。因为他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连掌玺大臣和元气大伤的珀西家都压制不了,那么威廉三世也不会考虑让他继任掌玺大臣的位子。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在您离开后,让伊丽莎白小姐和克里维斯的安妮分住于白厅宫和圣詹姆斯宫。”塞西尔爵士知道他接下来的提议会让威廉三世内心起疑,但还是顶着压力说道:“我不确定姓斯图亚特的掌玺大臣会在您离开后做些什么,所以得保证英格兰的另一位斯图亚特,会呆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威廉三世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是盯了会儿塞西尔爵士的眼睛,才缓缓说道:“你去安排吧!只是在必要时候,我允许你将军队开进苏格兰境内,然后处决所有挡在我面前的苏格兰王位继承者。”   “是。”塞西尔爵士安心地冲着威廉三世行了一礼,然后去通知北边的驻军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我是分割线………………   当胡安娜王后坐上前往加莱的船只时,还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她看着远近各异的海面,沉声道:“我那位表兄可不是个温柔好说话的性格。”   因为胡安娜王后的母亲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姐姐,所以亨利二世和小吉斯公爵都是她的表兄。   威廉三世看了眼紧张的胡安娜王后,安慰道:“好说话的国王都活不长久,比如忏悔者爱德华,又比如说……亨利六世?”   “亨利六世才不是好说话。”胡安娜王后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亨利二世,但是她在法兰西宫廷里的那段时间里,跟两位表兄都没怎么说过话。   “他只是单纯地听信女人而已。”胡安娜王后想起亨利二世的种种绯闻,在威廉三世的面前搁下狠话:“要是亨利二世敢让他的情妇来招待我,我一定把戴安.德.普瓦捷当成女佣使唤。”   “你放心,亨利二世才不会这么做。”威廉三世十分肯定道:“就算他想让戴安.德.普瓦捷来招待你,后者也不会上赶着受辱。”   毕竟是在弗朗索瓦一世的情妇里幸存到最后的女人,威廉三世觉得这个法兰西的瓦伦丁公爵夫人还没有那么蠢。   加莱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两位国王的会面所需要的一切。   胡安娜王后下船后,直接到就近的城堡里换了一身衣服。   虽然法兰西那边还未脱下丧服,但是胡安娜王后并不用去迁就她的法兰西亲戚,但也不能在明面上做的太过火。   “我记得我并没有太多的珍珠首饰。”胡安娜王后搜遍了她从英格兰带来的珠宝,都没有找到一套合适的首饰。   “我的那对十字架耳坠在哪儿?”胡安娜王后让侍女给她收拢了束腰,因为在法兰西宫廷里,粗腰的女人都不配在王座前走动。   虽然生下里士满公爵后,胡安娜王后恢复得不错,但还是下意识地控制饮食,防止身材走形到无法维持王后的仪态。   “我记得您已经很久没戴了,所以都收在彭布罗克城堡的卧室里。”约翰娜有些自责道:“要不我再给您找找?我记得王后陛下(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曾送给您一对珍珠耳环,也很适合今天的场合。”   “可是这对耳环的样式太年轻了。”胡安娜王后记得那是她满十六岁时,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特别订制的,所以在造型上显得很活泼,并不适合庄重的场合:“还有别的吗?”   负责保管首饰的约翰娜露出为难的神色。   而就在这时,威廉三世的仆人敲响了胡安娜王后的房门,然后捧着一套珠宝走向了胡安娜王后。   “这是国王陛下特别为您定制的。”   仆人将盒子打开,展露出一条贝雕的项链,以及一对配套的贝雕耳环。   “这跟您在加冕仪式上代的那顶贝雕王冠是一套,只是碍于工期,所以最近才做好。”仆人恭恭敬敬道:“如果您带的不是贝雕王冠,那么这一套首饰也可以把上面的贝雕挂坠拆下,换上另一套十字架首饰。”   仆人说着,又打开了盒子的第二层,里面有一套用珍珠还有无色钻石打造的十字架坠饰,显得低调又典雅,看上去光华璀璨。   “帮我戴上吧!”胡安娜王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是当约翰娜给她戴上这一套首饰时,胡安娜王后的眉眼间,有一抹极力克制的浅淡笑意。   凯瑟琳.德.美第奇并没有跟亨利二世同乘一辆马车,所以当亨利二世同威廉三世见面时,胡安娜王后还没有等待赴宴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甚至在场德一些贵妇们也发出不满的声音。   “不愧是从意大利来的暴发户,连这种重要的场合也会迟到。”   “你真的以为凯瑟琳.德.美第奇是故意迟到吗?”一个好事的贵妇挑眉看了眼胡安娜王后,高声道:“最尊贵的客人往往是最后来的,不是吗?”   一旁的玛丽长公主握紧了酒杯,强忍着不在这个重要场合里发作。   胡安娜王后冲着那位好事的贵妇点了点头,说出一句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的话:“感谢法兰西国王对我们夫妇的尊重,愿意在加莱多等半天。”   毕竟威廉三世夫妇还要穿过英吉利海峡,所以亨利二世肯定是先到的那个。   那位贵妇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圆回说错的话。   直到匆匆赶来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犹如分开红海的摩西般降临于此,那位贵妇才避免了被人继续审视的尴尬境遇。   “都散开吧!”凯瑟琳.德.美第奇扫了眼这群纯属凑热闹的贵妇,心烦意乱道:“黛西,请这些夫人们去附近野餐,我想跟英格兰的王后好好聊聊。”   “是。”凯瑟琳.德.美第奇带来的随从们立刻为两位王后清出场子。   那些看不起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贵妇虽然心存不满,但也没有胆子在两国会谈的场合自取其辱。   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反倒是真正享受了一把王后的待遇,以至于她坐下后,对着胡安娜王后自嘲道:“她们还是第一次表现得像是我的臣民。”   面对容色憔悴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胡安娜王后反而生出了几分可怜之情,但还是不动声色道:“法兰西宫廷里的规章制度,早就被我的舅舅破坏得一干二净,所以法兰西宫廷里只有国王,没有王后。”   虽然这话说的很打脸,但是凯瑟琳.德.美第奇却并不在意。   遮掩众所周知的事实,只会让自己显得越发地卑微。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凯瑟琳.德.美第奇就要低人一头,或是任由胡安娜王后掌控会谈的步调:“也许你有一日不会表现得像今天这样轻描淡写,但是亲爱的胡安娜,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像无知的麻雀一样,攻击来,攻击去吗?”   凯瑟琳.德.美第奇小心隐藏着她对胡安娜王后的嫉妒之情,尽可能地平静道:“你应该知道我是美第奇家族的人,所以我从来都不做亏本的生意。”   “不管是你的丈夫还是我的丈夫,其实早在抵达加莱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结盟的准备,所以今天的一切,可以说是走个过场。”凯瑟琳.德.美第奇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筹码,但是她的姓氏还是有那么点号召力:“不过你我都清楚,法兰西和英格兰的结盟不会超过五年,毕竟我们各自的公公,就曾在执政期间,结盟了不下三四次,所以今天的会议,可以讨论一下别的事情。”   “比如说你的王后位子。”胡安娜王后开局就是王炸,直接打了凯瑟琳.德.美第奇一个措手不及:“科西莫一世想要让你劝说亨利国王与西班牙皇帝结盟,但是你知道,亨利国王和蒙莫朗西公爵都不可能这么做,所以亲爱的凯瑟琳,你打算怎么跟科西莫一世回信?”   不同于地位稳固如钢筋的胡安娜王后,凯瑟琳.德.美第奇所拥有的一切都像是空中危楼,让她近期缩手缩脚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跟科西莫一世回信?”强行不慌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尽量维持住声音的冷静,脸色平静如水道:“我知道你的丈夫跟美第奇家族达成了很多商贸上的协议,但是这不足以动摇美第奇和法兰西的关系。”   “科西莫一世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等到托斯卡纳公爵的称号,并且教皇也没有允许佛罗伦萨公爵将托斯卡纳并入美第奇的家族领地,所以佛罗伦萨公爵完全是非法统治托斯卡纳。”胡安娜王后想起威廉三世在路途上与她说过的话,胸有成竹道:“如果查理五世没有耐心地入侵托斯卡纳,你觉得科西莫一世还会在意你的死活吗?”   “到那时,舍弃你,也是美第奇家族的必要牺牲吧!” 第123章 第 123 章   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回到卢浮宫后, 完全回忆不起她是怎么跟胡安娜王后继续谈下去的。她只记得对方轻描淡写地说出“舍弃你,也是美第奇家族的必要牺牲”时,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 甚至连视线都发黑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然而法兰西历史上的毒药王太后到底不是一般人, 她靠着在罗马之殇里锻炼出的强大意志力, 以及《圣经》里的祈祷片段,在顷刻间就稳住了心神,呼出一口堵在胸前的浊气,反问道:“美第奇家族现在还没有舍弃我。”   恢复冷静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很快便意识到胡安娜王后这是在诈她,所以反客为主道:“如果是你, 会放弃一个有可能摄政的王太后吗?”   亨利二世之所以不跟凯瑟琳.德.美第奇离婚,其原因除了还想向意大利银行家借钱,便是他不想放弃已有的继承人。   别看凯瑟琳.德.美第奇是个无盐女, 但是亨利二世并不需要自己的王后有多聪明,多漂亮, 而是希望对方足够识趣且能生下一些合法的继承人。   况且戴安.德.普瓦捷也是个聪明女人。   要是让亨利二世换个身份高贵的妻子, 指不定就像曾经的弗朗索瓦一世和奥地利的埃利诺, 难道法兰西会为了一个情妇,去得罪家世强大的王后吗?   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亨利二世是疯了。   因此, 换一种角度来看, 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王后之位虽然摇摇欲坠, 但还尚存了几根拔不出来的铁钉。   甚至她还有心思跟胡安娜王后开玩笑道:“我们美第奇家的大人物总会在一颗明珠还未闪耀前, 就先下手为强。不知道英格兰的王后, 有没有投资明珠的兴趣。”   胡安娜王后重新打量了下凯瑟琳.德.美第奇, 终于笑道:“威廉说你不是普通女人, 我原先还不信, 但是现在, 却很佩服他的眼光。”   凯瑟琳.德.美第奇突然产生一种兴奋之感,仿佛她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了祖先们到处拉投资,乃至在刀尖上起舞的蓬勃野心。   或许她可以换一种方式,来拉近自己与科西莫一世的距离。   倘若她的姓氏不能再为她提供安全感,那她就靠自己去创造安全感。   凯瑟琳.德.美第奇对胡安娜王后的态度又真诚了几分,甚至还带了分乙方接待甲方的热情:“既然我们的丈夫在谈论两个国家的未来,不如我们两作为女人,和及两国的王后,来谈谈自己的未来。”   “您,意下如何呢?”   ……………………   ……   亨利二世并不是第一次进入加莱城堡,但是进入被英格兰人占有的加莱城堡,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当他看见法兰西式的装横上雕刻着都铎玫瑰,英格兰的旗帜在城堡的高处飘扬时,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子暴虐之情,几乎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涵养,才在落座之前,将其硬生生压制下去。   “谁能想到,我们也会在父辈们曾谈判过的地方,商讨着两个国家的未来。”亨利二世开口不善道:“不过我的父亲远比我懦弱,因为他来这儿是为了放弃被英格兰人夺走的加莱,但是我不同。”   “你想将加莱从我的手里夺走?”威廉三世当然能感受到亨利二世的恶意,所以在语气上,也没比对方客气多少:“要试试吗?”   跟在二者身后的护卫们都将手放在刀柄上,保持着随时开战的肌肉紧绷。   因为威廉三世继承了亨利八世的身高,所以在实现上,他保持着一种让亨利二世感到很不愉快的压力:“如果我们在这里开战,英格兰不会有多大的损失,毕竟尼德兰就在旁边,而且我们是个岛国,即便战败了,也能东山再起。”   “可是法兰西真的能在此时跟英格兰开战吗?”威廉三世转了转自己的戒指,十分怀疑道:“你已经跟奥斯曼帝国的苏莱曼大帝翻了脸,又想截断德意志的商路。”   “查理五世现在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要是我们两再不结盟,其后果你是知道的。”威廉三世靠着天鹅绒的椅背,那副悠哉游哉的样子,看得亨利二世分外火大:“英格兰和西班牙之间还有法兰西挡在中间,德意志新教地区在后面拉着,所以我们有什么可慌的?”   “反倒是法兰西。”威廉三世反问道:“法兰西的低地国家是怎么来的,我想你还不至于把祖辈们的所作所为都忘得一干二净,对吗?”   亨利二世的脸色已经黑得跟壁炉里的炭灰没什么两样,而一旁的蒙莫朗西公爵突然意识到,他这几个月可能不会得到亨利二世的好脸色。   “您的伶牙俐齿要是都用在开疆扩土上,兴许我还会对你高看几分。”亨利二世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希望你记得今天的嚣张跋扈,还能在加莱回归那一天,保持如此傲慢的态度。”   “那我也希望自己永远看不到加莱被夺走的那一天。”威廉三世跟亨利二世也没什么好谈的,所以两人的对话都是在给身边人施加压力。在签完字后也没兴趣吃个晚饭,直接让人收拾行李回家,生怕跟对方呆在一起,会被污浊的空气给憋死。   “谈完了?”胡安娜王后已经等候在马车里,瞧见威廉三世上来后,示意车夫启程。   “要派人将加莱的城堡洗刷一下吗?”胡安娜王后能想象得出威廉三世跟亨利二世的会谈,绝对称得上是灾难级别的。   因为光是看亨利二世带来的人马,就能猜的出这位国王在平日里的作风。   威廉三世看了眼春风得意的胡安娜王后,询问道:“你跟凯瑟琳.德.美第奇谈的很愉快?”   “跟你说的分毫不差。”胡安娜王后接过威廉三世的帽子,让他能在上船前,稍稍休息一会儿:“凯瑟琳王后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很懂得如何争取到自己的筹码,而不是在原地里一味地等待。”   “毕竟是美第奇家族的人。”威廉三世知道这个女人可是历史上的狠角色,只可惜她的控制欲毁了原本大好的局面:“你有跟她提到科西莫一世的事情吗?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的回答是她将忠诚于自己的利益。”胡安娜王后无奈道:“她想用我们来争取到科西莫一世的支持,然后用科西莫一世来争取到她在法兰西宫廷里的地位。这让我有些不开心。”   “没什么可不开心,想想从意大利流入的大笔黄金、艺术品,还有奥斯曼帝国的香料,你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的态度,去毁掉你的好心情。”威廉三世不以为然道:“况且科西莫一世也没指望凯瑟琳.德.美第奇能跟他站在一起,法兰西不过是佛罗伦萨公爵的另一条退路。”   “另一条退路?”胡安娜王后不解道:“这话又是怎么说?”   “你知道教皇为什么不批下托斯卡纳公爵之位吗?”威廉三世分析道:“因为爵位一到手,佛罗伦萨公爵就不会像以忘那样听话。”   “想想多年前的罗马之殇,你就该明白佛罗伦萨公爵为什么要跟奥斯曼帝国重新通商,又为什么,要在佛罗伦萨修建军事堡垒,还要搞海军和雇佣兵落户。”   “那你觉得佛罗伦萨公爵多久会跟西班牙闹翻?”胡安娜王后并不觉得英格兰和法兰西的同盟能坚持很久,所以想早做打算。   “那等看我的表外甥什么时候上位。”威廉三世知道哈布斯堡的团结,有一大半都是建立在查理五世的拼命维持上。所以腓力二世上位后,奥地利的斐迪南便没有以前那么听话,而且腓力二世身为查理五世的独子,也过惯了由老父亲把关的日子,处理起事情来,不是过于极端,就是信不过身边的人。   哪像从小生活在修罗场里的威廉三世,亲爹的继后情妇一个比一个能折腾,通常是几家联合起来要他的命。   胡安娜王后想着查理五世的身体状况,觉得对方多半还能撑上十年,所以威廉三世和亨利二世的压力一点都不比自己的父辈要小,毕竟奥斯曼帝国那边也是一堆的破事。不仅是苏莱曼大帝的儿子们在老父亲的胡须边蠢蠢欲动,并且战无不胜的巴巴罗萨.海雷丁,也到了打不动的年纪,所以西班牙很有可能趁着奥斯曼帝国一团乱麻之时,将突尼斯重新打下来。   这也是威廉三世和亨利二世的缓冲期。   “那便是在干什么?”就在胡安娜王后和威廉三世的马车经过一条通向加莱港口的小道时,她发现袅袅的灰烟冒出绿意盎然的森林,期间还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   “是发生火灾了吗?”胡安娜王后摇了下车龄,前面立刻拉下一个用于通话的小口。   “不是,是有村庄在处死女巫。”车夫见怪不怪地回答道:“那边近期可能是收成不好,所以神父在村庄里找到了作乱的女巫,想要将其处以火刑。”   “处以火刑也要将就证据。”威廉三世问道:“他们的证据是什么?”   “无非是按照《女巫之锤》里的内容进行判断,或是在对方的家里发现一些昂贵物品。”车夫的口气满是见怪不怪的平静,让威廉三世感到汗毛直竖。   “给理查德.克伦威尔传个话,让他在我们上船前,给我弄一本《女巫之锤》。”威廉三世逐渐听不见女人的尖叫声。   但是升起的灰烟却没有消失。   而是一直留在了他的心里。 第124章 第 124 章   理查德.克伦威尔的办事速度很快, 或者说,《女巫之锤》的畅销程度不亚于《圣经》,所以威廉三世在上船前就拿到一本简装版本的《女巫之锤》, 然后趁着回程的功夫, 将其翻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期间, 胡安娜王后还凑过来瞧了一眼,问道:“看什么呢?”   “人类历史上最愚蠢的一本书。”威廉三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为,因为他相信但凡是识字的牧师里,至少有八成的人都看过这本书。于是趁着胡安娜王后的随口一提,顺便问问对方的意见:“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胡安娜王后没有接过威廉三世递上来的《女巫之锤》, 因为她老早就看过这本书,而且还抨击过:“这不仅是人类历史上最愚蠢的一本书,更是基督教世界里的灾难。”   说罢, 胡安娜王后还耻笑道:“你能相信一个女人被指控为女巫,只是因为她生下的孩子过多或者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亦或是她流产, 孩子夭折的次数过多吗?那只不过是上帝带走了她的孩子, 让她的孩子免于尘世间的痛苦而已,但是偏偏有人将罪责施加在她们身上。”   “欲加之罪是不需要任何解释的。”威廉三世提醒道:“只是有时候, 民众需要一个发泄口, 而心怀鬼胎的人需要一个声名鹊起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是沾染着无辜之人的血与泪, 也不会让那些自以为能得到赦免的人, 望而却步。”威廉三世很清楚一些假牧师的真正尿性。他们根本不在意信仰, 救赎, 乃至为人的各种道理。猎巫行动, 只不过是在满足一些人的龌龊欲望的同时, 让他们额外捞一笔。   至于人命是什么?   人命恰恰是这个时代里, 最不值钱的东西。   哪怕受难的耶稣一日日地在十字架上悲天悯人地注视着人间,也无法阻止快速凋零的生命,以及更加腐烂的灵魂。   “陛下,我们到了。”理查德.克伦威尔进了船舱,冲着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行了个脱帽礼,然后毕恭毕敬道:“需要通知御前的各位大臣们前来迎接吗?”   理查德.克伦威尔瞧了眼威廉三世拿着的《女巫之锤》,琢磨着国王陛下是不是一回宫,就要开个例行会议。   “不必了,明天再让他们向我汇报。”威廉三世这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胡安娜王后也是这么想得。   只是她比威廉三世多了个心眼,示意理查德.克伦威尔将《女巫之锤》拿走,并且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各位大人好好看看这本书,估计威廉明天要谈论此事。”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并没有多想地去做了。   毕竟在这个年代里,猎巫行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当那些得到消息的人重翻了《女巫之锤》,并且信心满满地想要在威廉三世的面前表现一番时,国王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我以为在英格兰的境内,不会出现野蛮社会才会有的秩序混乱,司法错误。现在看来,怕是我和我父亲的仁慈,导致国内养了太多的蛀虫,所以才会有如今的错误状况。”威廉三世一开口便让那些打好腹稿的人将滚到舌尖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按照他们的设想,应该是国王要大力开展猎巫行动,所以委派御前会议进行更细的分工,顺便通知议院那边整理出个审讯流程,然后一步步地落实到基层人员的行动纲要上。   然而威廉三世是想搞猎巫行动吗?   他根本就不想搞这种没事瞎折腾,堪称人类历史上最邪恶的举动之一。   甚至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一种为了掩饰执政者的无能,以及转移平民痛苦的可怕操纵。   “我以为文艺复兴之起,我们能离开那种愚昧的,黑暗的,玷污上帝的荣光与慈爱的思想。然而在去加莱的路上,我却发现了一个没有经历过朝圣活动,也没有在任何的人文大学里接受过思想洗涤的疯子,在几十年前写的书,还在影响着一批又一批的基督徒,教唆他们打开了疯狂如洪水的审判大门。”   威廉三世将《女巫之锤》摆在御前会议的桌子上,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却让所有的参与者们都正襟危坐了起来,仿佛背上被钉了铁条。   塞西尔爵士扫了眼在座的各位大人们,率先开口道:“陛下,我也认为这书里的审判凭据都是无稽之谈,不应该得到教会的支持。”   “可这毕竟是基督教世界里的通用法典。”一位守旧的大臣立刻反对道:“不仅是天主教世界,就连很多新教地区都在使用它。”   不知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话语逻辑性,还是有意挑起信仰的对立,这位大臣继续说道:“德意志地区近期都在加强猎巫活动,我想这是保证统治根基的有力措施,应该在英格兰境内被大力提倡。”   “德意志地区是德意志地区,英格兰是英格兰。”约翰.达德利打量着威廉三世的脸色,十分上道地反驳道:“难道你认为区区女巫能够动摇英格兰信仰之首地统治?这也太小看国王陛下了吧!”   “这不是小看与否的问题,而是普通的民众不可能像国王陛下这样,得到上帝的钟爱。”守旧的大臣略微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呵斥道:“国王陛下又不可能亲自保护每一位英格兰的信徒,所以猎巫活动是维持社会稳定的有效措施。”   说罢,他看向上手的威廉三世,十分坚定地说道:“陛下,还请您理解我对英格兰的百般忧虑,不要阻止全国各地的猎巫行动。”   对此,威廉三世并没有给出个确切回答,而是扫一眼在座的各位大臣们,发现他们无论是新教徒还是天主教徒,其实都是赞同猎巫活动的,所以威廉三世很清楚,他要是贸然阻止这种古老的传统,绝对会被人打上异端国王的称号。   这可不是登基之初该干的事情。   一想到这儿,威廉三世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下得失,终于开口道:“那你们以为,按照这本书里的内容,真的能找到人群里的女巫吗?”   威廉三世决定暂时不阻止猎巫行动,而是加强女巫审判的严格性,避免更多的无辜妇女遭受火刑。   “这里面的一条审判方法写着‘女巫无法当众念出拉丁语的《圣经》’,可是塞西尔,全国有多少妇女能够流利读写英语?”   “据我所知,即便是贵族家庭,也不是所有妇女都接受过语言教育,至于平民,则是只有少数的富商,律师,以及牧师家里妇女能够进行英文读写,而且她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成了侍奉上帝的修女,或者嫁入了贵族家庭。”塞西尔爵士回答道:“这还只是伦敦的状况,要是换作偏南部或者偏北部的地区,估计两个村庄里都找不到一位识字的妇女。”   “是啊!两个村庄里都找不到一位能够进行英文读写的妇女。”威廉三世强调道:“迄今为止的女巫审判里,大部分的被告人都是平民。你们让一个连英语读写都做不到的愚昧妇女去当众念出拉丁语的《圣经》?我不知道受到魔鬼蛊惑的女巫是否能做到这一点,我只知道定下如此审判准则的人,不是脑子疯了,就是被心脏被魔鬼蛊惑了。”   那些个大臣们有人想张嘴说些什么,但是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是啊!现在的社会还是秉持着男主外,女主内的那一套。普通人家连吃饭都成问题,又有谁会去给一个女孩请老师教授拉丁语?她们又不靠这个嫁人。   “还有这一条‘用水验法’来检测一个人是否为女巫。”威廉三世又看向约翰.达德利,毕竟后者是海军大臣,所以精通水性:“如果嫌疑犯浮在水面上,那么就代表着魔鬼不愿见到女巫死亡,如果嫌疑犯沉至水底,那就能证明其清白无辜。”   “前者是被烧死,后者是被淹死,这种前后都是死路一条的审判,能证明什么?”威廉三世询问道:“我们搜捕女巫是为了拯救臣民于水火之中,可若是淹死的无辜的基督徒,烧死的也是无辜的基督徒,那么上帝是否该惩罚我们?还是说,你们认为这种方法真的能证明女巫的存在?”   “我也认为这种方法不适用于审判女巫。”接到威廉三世眼神示意的约翰.达德利,十分巧妙地接话道:“各位大人都知道我是海军大臣,所以我也曾参与过海军的各项训练。而其中的一项训练就是在被绑住的前提下,如何保持头部浮出水面,或是挣脱束缚,以等待援军的搭救。”   “如果是自幼生长于海边的女性,可能因为生活原因,擅长水性或是听说过这种自救方法。”约翰.达德利努力跟威廉三世保持一致:“即便她想自证清白,也会在死亡的恐惧下,做出自救的举动。况且一些女巫审判里并没有确定水验法的检测时间,所以那些个沉入水底的被告人,都活不到被拉起的时候。”   “所以各位大人们,还需要我再多举几个例子吗?”威廉三世昨天就把这本书里的内容都研究透了,所以无论指哪一条,他都能将其立刻推翻:“诚然,我们要保证基督徒不会受恶魔的伤害,但是猎巫要讲究确切的证据和判断方法,而不是根据疯子提出的‘准则’,去加重自己的罪孽。” 第125章 第 125 章   威廉三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底下的大臣们要是还不懂得国王的意思,那就不是愚蠢的程度,而是故意找茬的意思。   当然, 以大部分人的眼光来看, 找国王的茬其实跟愚蠢没什么两样。   身为掌玺大臣的马修.斯图亚特突然灵机一动,斟酌着说道:“陛下,如果您要规范猎巫行动,我认为可以采取西班牙在此之前的措施,设立宗教审判局,对使用巫术的行为进行分类审判。”   马修.斯图亚特的话惹起了一些新教徒的警惕,毕竟已经去世的亨利八世就是在信仰间摇摆不定,以至于新上任的威廉三世也从没公开过自己的真实信仰, 甚至让让一些新教的中坚分子, 都不确定威廉三世是不是纯粹的新教徒。   诚然,威廉三世的身边围绕着一批新教徒的积极分子, 例如胡安娜王后, 理查德.克伦威尔,以及塞西尔爵士等宫廷里的要员, 但是与此同时,他的母亲, 姐姐, 以及姑母都是坚定的天主教徒, 而且他自幼就是被天主教徒抚养长大的。   所以你说威廉三世排斥天主教徒吗?   不,他排斥的是教权对神授军权的指手画脚。   但是你说威廉三世不支持新教发展吗?   不,他其实有意加重国会里的新教徒比例, 甚至从未阻止过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宗教改革计划。   所以马修.斯图亚特想借着猎巫一事来试探下威廉三世的信仰偏向, 多少也给国内的天主教徒们增添下自信心:“我以为普通的刑事案件不能与宗教案件混为一谈, 唯有将二者分开,由专业的宗教律师进行审核辩护,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公平。”   “这确实也是我曾考虑过的方向之一。”威廉三世虽然对西班牙有所不满,同时也不喜欢宗教审判局这种大肆折磨犹太人和MSL的非法机构,但是却不得不承人这个机构的成立,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猎巫行动的猖狂,甚至在黑暗的年代里,死于猎巫行动里的新教人数远高于天主教人数——至少后者可以跑到修道院里寻求庇护,你总不能说在上帝的眼皮底下还安然无恙的女人,会是伪装的恶魔吧!   那你让教会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眼见马修.斯图亚特已经占据了国王意愿的高地,塞西尔爵士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冷静道:“我无比赞同掌玺大臣地看法,也觉得宗教审判不该与刑事审判混为一谈,但是陛下,如果要成立宗教审判局,那么就要额外招一批熟知宗教典例的牧师来充当审判官,而且还要修建新的审判局。”   塞西尔爵士知道国王是有意将此事管到底,所以得确保宗教审判局的存在,不会成为又一个天主教的大本营:“况且猎巫行动席卷全国,总不可能只在伦敦建立宗教审判局。况且将被告人送往伦敦的费用和人力也不容小觑,同时也难以保证报告人不会死在路上。”   马修.斯图亚特现在一听到塞西尔爵士的发言,就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努力抠出对方逻辑上的错误。   然而塞西尔爵士根本没给他细细思考的时间,直截了当道:“所以陛下,我建议针对巫术的指控,可以在当地的教堂进行处理。”   塞西尔爵士在威廉三世回来后,就被授予了财政大臣的职位,显然是成为托马斯.克伦威尔第二:“毕竟全国每年要解决上千件巫术案件,但是分散到各地的不过十几件,还不用集中到伦敦进行统一处理。”   “陛下,我也很赞同塞西尔爵士的话。”约翰.达德利顺势说道:“如果只是为了解决巫术审判中的不公现象,完全可以出台一部关于巫术的审判法,而不是像掌玺大臣所说的那样,大张旗鼓地建立宗教审判局。”   说到这儿,约翰.达德利还故意调侃了一句:“虽然我认为西班牙教廷里有句话说的很对——大部分关于巫术的指控都是空穴来风,但是为了确保国家的安宁与统治的稳定,还是有必要确定巫术审判的流程与标准,将危害降到最低。”   “那就让宗教研究者们确定一套可靠的审判方法与审判流程,然后将草案送给我过目。”威廉三世扫了眼在座的各位大臣,最后将注意力放到眼神不善的马修.斯图亚特身上:“鉴于西班牙的巫术审判最具有参考性,所以这件事就交给掌玺大臣。”   “是。”被委以重任的马修.斯图亚特稍稍一愣,随即向威廉三世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想在草案里加一条内容。”威廉三世当然不会任由那些闲着没事的干到处实行巫术指控,所以又补充道:“倘若被告人被证明了清白,那么她本人,或者她本人的丈夫与长辈,能够向举报者要求其身家的三分之一,作为名誉补偿。”   此话一出,不仅是马修.斯图亚特,就连其他的御前大臣们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深知这一达摩克里斯之剑绝对会大幅度降低巫术指控的数量。   毕竟谁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搭上自己三分之一的财产?   威廉三世将这个度量把握得非常好,既不会让举报人破罐子摔,同时也能限制举报人对于社会职权的滥用。   不过塞西尔爵士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向威廉三世陈述道:“陛下,我认为您的提议还是要分人实施。倘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攻击自己的商业竞争对手或者家族仇敌,雇佣流氓,乞丐这些本就没什么资产的人去指控对方,该如何处置?”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知道伊丽莎白一世当政时,可是处死了两万名流浪汉,所以英格兰的无职业人口数量,还真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是没什么资产的人,那就只有两条路可选。”威廉三世沉声道:“一是有人替他缴纳一百五十英镑的赔偿,二是他自己愿意偿命。不过要是选择前者,就要走司法程序地查一下代替他缴纳赔偿的人,是否与被告者有交恶关系。”   塞西尔爵士了然道:“我会与有关部门商讨出相应的交接程序,还请您放心。”   这样一来,有关于英格兰的猎巫问题,也算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胡安娜王后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虽然有所质疑,但也没说些什么,而是从约翰娜的手里,拿到了一封来自哈德威克的求救信。   让胡安娜王后感到十分有趣的是,写信人并不是一位宗教的虔诚者,也不是什么古老贵族的继承人,而是一个地位只比平民略高一等的乡绅之女,名叫伊丽莎白.塔尔博特,在信件里的昵称是贝斯。   贝斯向胡安娜王后写信的理由十分简单,那就是她跟第一任丈夫的婚姻只是纸上谈兵,虽然两人举行了婚礼并且有了夫妻之实,但是第一任丈夫并没有与贝斯常年生活在一起,甚至在他去世后,贝斯也没有得到应有的补偿和已经说好的嫁妆。   因为贝斯的弟弟是家族里最后的男性继承人,所以在他死后,贝斯认为自己有权继承弟弟的遗产,并且从第一段婚姻里得到相应的补偿。   为了增加自己的诉求正确性,贝斯还在信件里列举出了有关于婚姻和继承法的各项条列,严厉抨击了哈德威克的法官对她的欺凌与不公,以及那些旁系亲戚们的贪婪与无耻。   “看来我不是她的第一个求助人。”胡安娜王后很欣赏贝斯的勇气,因为在传统社会里,女性被要求谦卑与顺从,所以即便是遭遇了不公,也会选择忍气吞声。   “事实上,贝斯的官司已经打了两年,而且哈德威克法院已经以妨碍司法程序为由,表示不再接受贝斯的申诉。”约翰娜仔细观察着胡安娜王后的表情,压低声音道:“这封信按理说是送不到您的手上,但是有人特意为贝斯开后门,所以……”   约翰娜没有再说下去,不过胡安娜王后已经了解了她的意思。   能够接触到王后,并且在白厅宫里有一定路径的人,不过一掌之数。但是这之中,能对一个年轻女性如此上心,甚至不惜做到这种程度的,也有担任王室司库的卡文迪什爵士。   “看样子,卡文迪什爵士是陷入了爱河。”胡安娜王后知道卡文迪什爵士结过两次婚,但是两任妻子都都没有留下孩子,所以他急需一位年轻的新妻来保证自己的财产和土地能够延续下去。只是胡安娜王后不明白,卡文迪什爵士是国王的司库,又不缺钱和爵位,为何会看上一个无依无靠的小镇姑娘?   难道真是因为爱吗?   胡安娜王后可不相信一个年近不惑,且服侍过两任国王的精明人,会轻易地与人谈爱。   “可能是卡文迪什爵士并不想娶一位高贵的妻子,或者说,卡文迪什爵士觉得贝斯是个聪明人,一定会讨您的欢心。”约翰娜同为王室侍从中的翘楚,在这一方面算是能理解卡文迪什爵士的做法:“如果卡文迪什爵士娶了个贵族姑娘,你和陛下还会重用他吗?”   毕竟司库可不同于侍从女官,后者即便嫁了大贵族,也会因为家庭原因而暂时离开宫廷,所以不会保持长期的影响力,但是司库和王室管家却不同。   理查德.克伦威尔就是为了坐稳王室管家的位子,再加上佩吉爵士的前车之鉴(爱德华.西摩的岳父),才没有选择接受各方势力的拉拢,而是娶了一位富商的女儿。   同样的,卡文迪什爵士也是个精明人,并且管理着威廉三世的私人财产,所以不可能不明白这一道理。   选择贝斯既是为了向威廉三世表达忠诚,更是为了确保妻子的存在不会拉自己的后腿。   甚至卡文迪什爵士很确定胡安娜王后一定会喜欢贝斯的性格,所以打算将贝斯送到胡安娜王后的身边,成为侍从女官。 第126章 第 126 章   在塞西尔爵士的冲击下, 马修.斯图亚特以毕生最大的效率,在三天内草拟出了巫术指控的审判标准,以及相关流程, 然后将其送到威廉三世的手上, 等着迎接国王的表扬。   不得不说,在竞争对手的压力下,马修.斯图亚特还是被逼出了潜能。至少在威廉三世看来,这可比《女巫之锤》要靠谱得多。   其中的一条审判标准,就是被告人要在教堂里呆满一周,而且每天都得同牧师或者修女吟诵《圣经》。倘若在此期间,被告人没有任何异常,那么有关于她的巫术指控便不存在, 可以进行下一个验证环节。   那就是圣水洗礼。   看上去跟冰桶挑战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加了两个牧师或者修女在一旁念《圣经》。   “这个检验方法不错,既不会耗费太大的人力物力, 同时也能保证各地的安全。”威廉三世对马修.斯图亚特的努力成果表达了肯定, 但是也指出了里面的不足之初:“各个村庄都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所以你们要保证牧师和修女不会跟起诉人内外勾结。”   “关于这一点, 我也与起草法案的专业人士认真讨论了一番。”马修.斯图亚特将一张没有正式抄录的牛皮纸递给了威廉三世,显然是在考虑要不要加上这一条列:“陛下, 我还是觉得您该成立宗教审判局, 然后针对巫术指控, 派遣别地的牧师或者修女前去处理,防止您刚才所说的串供可能。”   “可是这么一来,宗教审判局的主导地位就至关重要。”威廉三世知道马修.斯图亚特的真正意图, 但却没有立刻戳破, 而是话音一转道:“我不希望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的资源, 所以你跟……塞西尔爵士商量一下,选出八个宗教审判局的席位,让他们轮流坐上主导者的位子。”   这便是天主教和新教的博弈。   威廉三世只希望他们尽心尽力地为自己做事,并不想某一方势力过强到能挟持自己,然后又闹出神权大于君权的麻烦。   “是。”马修.斯图亚特本以为自己会无功而返,但是威廉三世的松口,让他眼前一亮地开始新一轮的奋斗,仿佛整个人都因此年轻了不少。   威廉三世注视着马修.斯图亚特离去的背影,决定推迟塞西尔爵士的上位时间,让这位掌玺大臣再多干一会儿。   “陛下,米开朗基罗先生已经到了,王后陛下问您是否在老地方用餐?”理查德.克伦威尔掐着时间进了威廉三世的会客厅,冲着上手的国王问道:“王后陛下想邀请米开朗基罗先生一同用餐,还有卡尔达诺先生。”   理查德.克伦威尔说到这儿,还犹豫了一会儿,似乎联想到不好的事情:“王后陛下很期待您能过去,甚至还想邀请萨里女伯爵(伊丽莎白小姐)和诺丁汉女伯爵。”   威廉三世从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表述中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妙,但还是认真回答道:“我立刻就去,但是萨里女伯爵和诺丁汉女伯爵就不必了,她们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似乎松了口气。   直到威廉三世抵达了餐厅,才明白理查德.克伦威尔刚才的紧张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只见并不长的餐桌上,米开朗基罗和卡尔达诺坐在对立的位子上,二者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恨不得当场用餐刀刺进对方的脖子。   “莱昂纳多认识的臭小子怎么也在这儿?”要是让米开朗基罗列出他最讨厌的艺术家名单,那么莱昂纳多.达芬奇一定在此之列,甚至有幸排进前三的位子。   如果要问“文艺复兴的后三杰”是什么关系,那么最好的回答,莫过于“一对仇人外加一个迷弟。”   这也是最让米开朗基罗感到生气的地方之一。   因为那些崇拜他的艺术家,同时也会崇拜可恨又懒惰的达芬奇。   比如说“文艺复兴后三杰”中的老幺拉斐尔。   当初这人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后,只用了一句花就将米开朗基罗的好心情打了个粉碎。   “在意大利,我最崇拜的艺术家有两位,一位是您,一位是莱昂纳多.达芬奇。”   “……”   “只可惜我没赶上最好的时代,无法见到和您一样伟大的达芬奇。”   对此,米开朗基罗的回答是让拉斐尔赶紧滚蛋。   至于卡尔达诺又跟达芬奇有什么关系,盖因后者是卡尔达诺父亲的好友,所以有人宣称达芬奇是卡尔达诺的教父,这也对卡尔达诺的仕途起到了一定的辅助作用。   但是对于米开朗基罗而言,这一切就不怎么美妙了。   原以为离开了意大利,就不用面对那些让人讨厌的人和事。   结果到了欧洲的另一边,还会撞到死对头的熟人。   尤其是在米开朗基罗得知会议室里挂着的,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圣母像,居然出自于达芬奇之手后,这种不适的感觉便越发的强烈,让他不得不将火气撒到了一个足以当他儿子的小年轻身上——即便这个小年轻在年纪上,足以当威廉三世的父亲。   “为什么你们那么追捧莱昂纳多那个混蛋。”当着威廉三世的面,米开朗基罗十分郁闷地灌了杯葡萄酒,然后让男仆赶紧将杯子满上。   身为医生的卡尔达诺不赞同地看着米开朗基罗的举动,反讽道:“可能是因为达芬奇先生胸襟宽广,不像您一样妒嫉贤能,容不下一点砂子?”   “什么叫妒嫉贤能?这世上能与我并肩的艺术家寥寥无几,难道以我的成就,还不足以蔑视那些庸才吗?”越活越回去的米开朗基罗不服气道:“况且对于艺术家而言,完美才是最终的追求。哪个蠢材会容许自己留下一个有瑕疵的作品?”   末了,还补充道:“也就是那些没品位的有钱人,才会对我的艺术品妄加指责,然后迫使我加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最可气的是,他们对我是一副严厉的面孔,但是对莱昂纳多那个懒汉,却又是另一幅面孔。”郁闷至极的米开朗基罗一连灌了好几杯酒,然后不顾礼节地抱怨道:“我到底哪点比不上莱昂纳多那个混蛋?他们凭什么这么折腾我?”   如坐针毡的胡安娜王后十分尴尬地看了眼威廉三世,只见后者招来一个书记官,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道:“把米开朗基罗说的话都记录下来,等他酒醒了再拿给他看。” 第127章 第 127 章   书记官从未见过如此作死的艺术家, 以至于他在记录时总会偷瞄威廉三世的脸色,生怕国王陛下一个暴怒地让人将他跟米开朗基罗拖出去砍掉。   一旁的胡安娜王后注意到书记官的战战兢兢,于是丢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仔细观察着威廉三世的情绪。   出乎胡安娜王后意料的是,面对耍酒疯的米开朗基罗,威廉三世居然没有露出一丝丝的不耐烦, 反而饶有兴趣地听着米开朗基罗的抱怨, 甚至胃口也好了不少,比平日里多吃了点东西。   午餐结束后, 威廉三世看到理查德.克伦威尔冲着他比划了下手腕, 明白自己到了该干活的时候, 于是冲着奋笔疾书的书记官命令道:“把这份记录保存好,以后会排得上用场。”   这一刻, 威廉三世想到了罗曼.罗兰的《名人传》,琢磨着要不要搞一个类似的传记类小说, 甚至还想往拉伯雷的住处派一个记录他日常生活的书记官。   只可惜威廉.莎士比亚还没出生, 否则《都铎名人传》的作者舍他其谁。   这么想着的威廉三世, 在书记官如释重负的眼神下,心情甚好地离开了餐厅。徒留剩下的三人, 十分默契地注视着趴倒在餐桌上的米开朗基罗。   距离米开朗基罗最近的卡尔达诺甚至能听见米开朗基罗的轻微鼾声, 以及时不时地呢喃一句“混蛋莱昂纳多。”,“懒汉莱昂纳多”。   秉持着对艺术家所剩无几的尊重,卡尔达诺还是决定拯救一下米开朗基罗, 防止“文艺复兴后三杰”中的唯一幸存者, 折戟于自身的愚蠢上。   “王后陛下, 请允许我在米开朗基罗先生醒来后, 给他念一念自己干过的蠢事。”卡尔达诺看向书记官, 后者明显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可否等我将这份内容抄录一份,然后再把原件给你。”   卡尔达诺想着威廉三世是不是要保留这份文件,于是很爽快地答应道:“可以。”   不知是不是胡安娜王后的错觉,她总觉得卡尔达诺的情绪变得有些兴奋,甚至带了一种迫不及待地意味。   “也许卡尔达诺先生能跟米开朗基罗先生聊一下性格问题。”虽然胡安娜王后继承了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对于艺术家们的宽容,但是身在拨云诡谲的宫廷里,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尤其是都铎王朝中存在着很多的历史遗留问题和信仰矛盾问题,所以米开朗基罗身为一个外来的独立艺术家,更是要注意这点。   想必威廉三世也是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才会将米开朗基罗安排在伦敦的郊区附近,防止他一个激动地又说错话。   “给米开朗基罗先生清个暂时休息的屋子,等他睡醒后,再由卡尔达诺先生将其护送回画廊。”胡安娜王后的繁忙程度不亚于威廉三世,因为她到底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女王储,再加上威廉三世登基后,将爱尔兰和威尔士的庄园都交给胡安娜王后打理,所以后者不仅要安排宫廷里的各种活动,更要随时关注与尼德兰的贸易差,还有爱尔兰和威尔士的收成问题。   “你等会儿问一下国王陛下,要不要在冬季进行全国巡游。”胡安娜王后在处理来自爱尔兰的文件时,才想起她和威廉三世加冕以来,居然从未进行过巡游活动。   考虑到一年的收成问题,胡安娜王后决定将巡游定在冬季。因为这样安排,能够让一些穷苦人在巡游时得到额外的食物补贴,帮助他们撑过即将到来的冬季。   约翰娜记下胡安娜王后的话,趁着空隙的工夫说道:“伊丽莎白.塔尔博特小姐已经到了,请问您要接见她吗?”   “是塔尔博特小姐,还是卡文迪什夫人。”胡安娜王后意味深长道:“如果是前者,现在不必来见我。如果是后者,那么现在来正合适。”   约翰娜没有回答胡安娜王后的话,而是出门让等待的伊丽莎白.塔尔博特先离开。   …………我是分割线………………   米开朗基罗是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醒来的。   因为宿醉的缘故,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浸泡在腐蚀性极强的酸液中,差点被灼烧感弄得说不出话来。   “醒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米开朗基罗用右胳膊支撑起上半身,看见卡尔达诺装大爷似的瞧着二郎腿,在看见他醒来后,顺手递上一杯茶:“喝了会舒服点?”   然而米开朗基罗怎么可能喝下讨厌鬼的茶,直截了当地拒绝道:“给我拿开。”   面对米开朗基罗的坏脾气,卡尔达诺难得没有生气,这也让米开朗基罗感到一丝丝的不妙。   “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米开朗基罗很了解卡尔达诺的脾性。   毕竟这是个能用自己的学生去坑了自己的竞争对手的男人。   一个不留心,就会被折腾得血本无归。   还真不愧是律师的孩子。   一想到这儿,米开朗米罗便压下一阵又一阵的反胃,打起精神面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卡尔达诺。   好在后者也没兴趣跟米开朗基罗玩脑中博弈,直截了当道:“你还记得自己醉酒后,在国王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米开朗基罗觉得自己的酒量还可以,所以根本没考虑醉酒的情况。   只见卡尔达诺拿出一个记录本,慢条斯理地翻到某页后,给米开朗基罗来了一次公开处刑。   “为什么你们那么追捧莱昂纳多那个混蛋。”   “什么叫妒嫉贤能?这世上能与我并肩的艺术家寥寥无几,难道以我的成就,还不足以蔑视那些庸才吗?”   “最可气的是,他们对我是一副严厉的面孔,但是对莱昂纳多那个懒汉,却又是另一幅面孔。”   “我到底哪点比不上莱昂纳多那个混蛋?他们凭什么这么折腾我?”   卡尔达诺用生硬的语气念出米开朗基罗曾说过的醉话,结果因为内容和语气的反差,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趣味感。   虽然在场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米开朗基罗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是花了老大的劲儿,才消化完自己在威廉三世的面前耍酒疯这一事实,甚至连傲慢的面孔,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这真是我说过的话?”   换做是别人对米开朗基罗这么说,他或许还会相信几分。   然而说这话的是卡尔达诺,再加上米开朗基罗还未收到王室仆人的警告,所以往好的地方想,这也许是卡尔达诺在诈他。   只可惜米开朗基罗的侥幸之情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卡尔达诺的下一举动毫不留情地打碎:“千真万确。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一下。”卡尔达诺将手里的记录册交给米开朗基罗,后者注意到封皮上绣有W和J的大写字母,显然是代表了威廉三世和比利时的胡安娜,再加上纸张的触感和封皮的材料都不是普通货色,所以这肯定是王室的记录册没跑了。   “怎么样,现在该相信了?”卡尔达诺看着米开朗基罗将记录册上上下下地翻看了一遍,十分享受对方的尴尬与沉默之情:“你在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的面前,真的不是一般的失态”   虽然卡尔达诺还是很尊敬这位艺术家前辈,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愿意去看米开朗基罗的笑话:“你在餐桌上将莱昂纳多.达芬奇从头骂到尾,甚至在国王陛下离开前,还当众打起了呼噜。”   “……”米开朗基罗被卡尔达诺的描述弄得下意识地心虚了起来,甚至难得用上了较为谨慎的语气:“那,那国王陛下有没有生气?”   要知道米开朗基罗之前只参加过美第奇家族的晚宴。   他当着对艺术家较为欣赏的洛伦佐二世的面,都得小心翼翼地陪着,更别提至今都没摸清性格的英格兰国王了。   况且英格兰又不比佛罗伦萨。   要是在意大利,哪怕在佛伦罗萨混不下去了,他也可以去投奔罗马的教皇或者主教,但是在相对封闭的英格兰,这种侥幸的心理想都不要想。   没有威廉三世的许可,米开朗基罗别说是横穿英吉利海峡,他都没法跑到最近的港口。   至于他为什么会接受威廉三世的邀请……还不是因为意大利的大人物都差不多被他得罪了干净,所以得赶紧找个下家。   “难道我真的要命丧于此?”米开朗基罗一想到满仓库的颜料还没试用个遍,甚至连那些个如玉质地的上好石块都没用物尽其用,就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穿越回去,将那个醉酒的自己一巴掌扇醒。   看够了笑话的卡尔达诺终于放过了陷入危机思想中的米开朗基罗,说了一句不算是安抚的话:“你都没给国王陛下干完活,他为什么要惩罚你?”   被点透的米开朗基罗突然觉得卡尔达诺顺眼了不少,但是让他收回对莱昂纳多.达芬奇的厌恶之语……直到下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我是分割线…………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威廉三世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便看见理查德.克伦威尔带着两个男仆,抬着一个蒙布的东西进了屋。   “这是什么?”威廉三世绝不相信理查德.克伦威尔会送来的无用的东西。   “这是米开朗基罗先生送给您的礼物,说是对之前的醉酒失礼所表达的歉意。”俗称,贿赂。   “打开看看。”   “是。”   其中一个男仆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只见一张《安西帝圣母》的木板油画被展示在了威廉三世的眼前。   “这是拉斐尔的作品吧!”威廉三世仔细观察着油画的笔触风格,以及上面无比昂贵的彩色颜料:“我以为他会送来自己的作品,可没想到他那儿还有拉斐尔的作品。”   还真是意外收获呢! 第128章 第 128 章   米开朗基罗本想用自己的作品去贿赂威廉三世, 但是考虑到他作品的体积,以及难以挪动行,所以米开朗基罗/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去扣教堂穹顶的念头,从带来的行礼里, 翻出一副还能看的作品送了过去。   要知道功成名就的米开朗基罗虽然脾气臭的一批, 基本上把意大利的权贵得罪了干净, 但是在其名声与手艺的金字招牌下, 还是有不少初出茅庐的艺术家前来学习或者送画。   而这之中,最富盛名的,莫过于老好人拉斐尔。   虽然文艺复兴的后三杰都曾服务于教皇尤利乌斯二世, 但是拉斐尔无疑是与其相处的最好的那个——因为他不像达芬奇那样, 拖延症严重到无可救药;也不像米开朗基罗那样,脾气臭的作天作地。所以被前两任艺术家搞得心力交瘁的教皇主教们, 都十分喜爱性格温和,人缘极佳的拉斐尔, 甚至还破例赐予了他红衣主教的帽子。   当然, 搁在完美主义者兼达芬奇黑粉头子的米开朗基罗眼里, 这个小年轻虽然脱离了庸才的范畴,但是鉴于他的眼光实在是有点问题, 所以米开朗基罗对于求见的拉斐尔总是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甚至还将对方的画,连同那些个庸才的作品一起束之高阁。   不过当米开朗基罗得知拉斐尔英年早逝的消息时,还是产生了对天才陨落的怜悯,以至于他将拉斐尔的作品一起带到了英格兰,而不是留在了意大利的旧宅。   要不是米开朗基罗在白厅宫的餐厅里耍起了酒疯, 他才不会将拉斐尔的作品送出去赔罪。   好在收了贿赂的威廉三世并没有派人去警告米开朗基罗, 而是将《安西帝圣母》挂在了圣詹姆斯宫的会客厅里, 也算是物尽其用。   “你要是真想搞艺术收藏,最好建一座用于收藏艺术品的宫殿。”胡安娜王后在跟威廉三世排定巡游日程时,随口建议道:“艺术品都是很娇贵的,你还得雇佣专业人士替你维护这一切。我记得我舅舅有一个专门为他抢购意大利艺术品得团队,在罗马之殇中低价收购了一批被黑市的艺术珍品,而且里面有不少都是美第奇家的私藏。”   “原来蛇发女妖也有失手的那一天,看来珀尔修斯的雕像没法庇护他们的家产。”威廉三世虽然不缺钱,但是考虑到他跟胡安娜王后的加冕礼就耗费了一笔巨资,再加上这次的巡游肯定要额外备一批用以赏赐的物资,所以威廉三世还是斟酌着要不要花一笔建造宫殿的钱。   “我觉得国库里还是留一笔备用资金比较好。”威廉三世精打细算道:“我可不想当个一没钱就破产的无赖,这种做法只会加深人民的怨恨,同时也加速国家的毁灭。”   “英格兰的宫殿不少,你可以找一座环境不错又不常用的宫殿作为艺术品收藏库。”胡安娜王后建议道:“你父亲建立的无双宫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我们常用的宫殿也只有白厅宫,圣詹姆斯宫,温莎城堡,里士满宫,汉普顿宫,以及威尔士的彭布罗克城堡。”   “无双宫虽然足够华丽,但是在功能上比不过以上的宫殿,你完全可以将其修葺一番,然后作为艺术品殿堂。”胡安娜王后也不想花三十万英镑去修建一座新的王宫,毕竟她可是见过法兰西和西班牙负债累累的样子。   英格兰虽然在宗教改革中收缴了教会的财产,同时也还清了亨利八世在帕维亚战争里的负债。但是相较于亨利七世去世时的国库资产,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能动用的个人私产不过六十万英镑,而且其中的一半都是不动产,还有十五万英镑是恩里克二世未兑现的嫁妆。   也就是说,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手头上的流动资金只有十五万英镑。   虽然国库和王室财产里还有近一百五十万英镑的余额,但是里面的现金只有九十万英镑,而且深知风险控制的威廉三世,还要留出一笔能支撑起一场中型战争和大灾荒的钱,以及萨里女伯爵和诺丁汉女伯爵的嫁妆。   “我记得掌玺大臣和约翰.达德利爵士曾建议你加重税收,但是塞西尔爵士和理查德.克伦威尔都大力反对这一点。”胡安娜王后虽然接受了新潮的加尔文思想,但是目光还是停留在老派的经营模式上。   历来的国王都会用加重税收,勒索犹太商人来缓解自己经济上的困顿。   现在最典型的莫过于查理五世。   然而英格兰在亨利七世接手之初,只有三百万人口,还不到法兰西的五分之一和西班牙的二分之一。   为此,这位都铎王朝的开拓者坚持走“不是角逐欧洲霸权而是谋求扩增贸易利益”的政治路线,而这一准则也被他的儿子孙女所继承。   要不是亨利八世太浪了,再加上法兰西和西班牙与奥斯曼帝国三方撕逼到家底都快打没了。   也不会在亨利八世的统治后期,出现欧洲的三方平衡。   其实要威廉三世来说,如果亨利八世不打法国,他现在的开局便会自动加上一个“有钱”buff。   然而亨利八世打了法国,而且打了不止一次,所以威廉三世只能靠加莱的税收,以及尼德兰还有施马尔卡尔联盟的贸易进行慢慢回血,顺便苟到西班牙或是法兰西的再一次破产。   至于加重税收……   “你觉得我该加重税收吗?”威廉三世看着胡安娜王后,反问道:“如果我加重税收,那么不仅是民怨问题,甚至连威尔士和爱尔兰的大本营也会掀起较大的不满。   “而且我加冕时就下达了减税旨意,现在加税不是当众打脸吗?”   威廉三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胡安娜王后无法反驳:“我们之所以能获得人民的热爱,是因为我们在爱尔兰和威尔士所实施的德政,以及我们在表面上维护了底层人民的利益。”   “那些个只关心一亩三分地的人民并不在乎我们与谁为敌,我们与谁为友。他们只在乎哪个国王能让他们富有起来,他们只在乎那个能让威尔士人和爱尔兰人一年富过一年的国王,能不能让他们也富有起来。”   威廉三世想到了后世的灯塔国在区域经济和阶级分裂上的遗留问题,以及社会主义中的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向胡安娜王后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威廉.华莱士的出现,以及求恩巡礼的暴动,其本质并不全是民族对立或是宗教冲突,而是国王侵|犯了民众的利益,导致他们无法忍受这一点。”   “而我现在所得到爱戴,都是因为我减轻了民众身上的压力,让他们与过去的生活产生了一种向上的对比。”威廉三世说到重点之处,还喝口水润润喉咙:“只要我能保证这一代的人活得比上一代好,下一代的人活得比下一代的法兰西人或是西班牙人要好,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动摇我的统治。”   “……”听的云里雾里的胡安娜王后花了好久才勉强消化完威廉三世的话,同时也质疑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对犹太人的优待。”   胡安娜王后可是知道在西班牙和法兰西实施宗教审判局后,尼德兰成了庇护犹太人的天堂。   虽然胡安娜王后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犹太人,但是基督徒对于犹太人的偏见还是根深蒂固的:“我很担心那些犹太人会动摇我们的统治,你也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在某地生存下去,而是……。”   “而是建国。”威廉三世接下了胡安娜王后难以说出口的话,解释道:“这也是我不在明面上放松对犹太人限制的原因之一,至于建国……”   威廉三世毫不在意道:“只要他们不在我和你的领地里建国,又怎么能影响到我们?”   “总之你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胡安娜王后知道威廉三世还用重用一些犹太人,但是她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要是换做哈布斯堡的公主,估计早就将国内的犹太人驱逐得一干二净,但是胡安娜王后不会让信仰影响自己对于国家局势的判断。   而就在几天后,苏格兰的厄金斯家族送来了求婚使者,以及莫里伯爵的画像。   “陛下,厄金斯家的玛丽夫人,以及斯图亚特家的莫里伯爵向您问好。”这位使者穿着最好的衣服,但是在奢华的白厅宫里,还是显得很拘谨。   虽然亨利八世临死前定下了莫里伯爵跟萨里女伯爵的婚事,但是萨里女伯爵的生母同威廉三世的母亲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   哪怕威廉三世从未表露过对萨里女伯爵的不满,甚至胡安娜王后还很优待丈夫的异母妹妹,但是使者仍不确定这门亲事是不是有利的联盟。   玛丽.厄金斯夫人想让儿子得到英格兰国王的支持,从而获得苏格兰的摄政权。   而在玛丽.斯图亚特和里士满公爵成婚前,还有比莫里伯爵和萨里女伯爵的婚姻联合,更为可靠的选择吗?   “先生,我代表英格兰欢迎你的到来。但是萨里女伯爵是我的被监护人,更是我珍贵的姊妹,所以关于她的婚事,我和胡安娜王后还要与之商议一番,同萨里女伯爵确定下她的嫁妆,才能给你一个答复。”威廉三世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将使者安置在白厅宫的客房里,然后让人请来了伊丽莎白小姐。 第129章 第 129 章   趁着伊丽莎白小姐赶到白厅宫的这段时间, 胡安娜王后跟威廉三世聊了下伊丽莎白小姐的出嫁待遇问题:“你打算给丽兹多少嫁妆?”   在十六世纪,养个女孩是笔不小的开销,这不仅意味着你要担负她的抚养费用, 更是要在她出嫁时, 承担一笔不小的嫁妆。   当然, 要是你出嫁的女儿足够幸运,能够熬到夫家绝嗣或者亲家是个势力远高于你的大贵族, 那么你有可能借着薄弱的姻亲关系,得到一笔丰厚的收入乃至一大片土地。   威廉三世记得历史上的征服者威廉就是借着姑祖母的关系, 成功地与忏悔者爱德华搭上了线,从而得到了继承英格兰的承诺。而亨利八世在历史上没有被河蟹掉的最后一任王后——凯瑟琳.帕尔, 也从多次婚姻里到了相当丰厚的财产,并且在她死后,都被她的弟弟所继承。   威廉三世早在亨利八世去世时, 就已经思考过伊丽莎白小姐的嫁妆问题。   因为亨利八世从未承认过伊丽莎白小姐的公主身份, 所以在法律上, 她还是个有着王位继承权的私生女。更别提苏格兰的莫里伯爵根本不是国王或者大贵族,所以伊丽莎白小姐肯定得不到与玛丽长公主相同的出嫁待遇。   更别提与胡安娜王后, 或是阿拉贡的凯瑟琳相比。   威廉三世本打算在萨利女伯爵和诺丁汉女伯爵的出嫁问题上一碗水端平,但是现实却让他在伊丽莎白小姐的出嫁问题上踌躇了一下。   “老实说,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丽兹嫁过去。”威廉三世也不跟胡安娜王后掖着藏着, 直接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诚然, 丽兹可以帮我稳住苏格兰的局势,防止到嘴的肉块被人抢走,但是丽兹被册封为萨里女伯爵时, 父亲送给她两处庄园, 以及一片土地。   “而这就是结症的地方。   胡安娜王后秒懂道:“你是担心丽兹和莫里伯爵的后代会继承这一部分土地, 然后再向英格兰的王位发起进攻。”   “对。”威廉三世回答地非常爽快:“这么说虽然有些自私,但是我确实不想将英格兰的土地也一并陪嫁过去。甚至能稍微理解一下法兰西和西班牙的做法。”   毕竟这两国嫁公主,除非是女继承人,否则别想占一丁点儿的便宜。   不管是弗朗索瓦一世嫁出去的玛德琳公主(詹姆斯五世的原配),还是路易十四的妻子玛丽亚.特蕾莎,都在出嫁的那一刻放弃了本国的王位继承权,并且其父母宁可将嫁妆折现,也不愿陪嫁土地。   要是搁在经济困难时期,公主的嫁妆可能会被分期付款。   威廉三世的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就是因为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去世,所以迟迟得不到自己应有的嫁妆。而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妻子,也是经历了两年的外交恶战,才迫使西班牙兑现了一部分的嫁妆。   相较之下,玛丽长公主的出嫁待遇绝对好过欧洲的大部分公主。   亨利八世虽然没有给自己的长女陪嫁土地,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而且还是一次性付清。   这让已经准备好只拿一半嫁妆的洛林公国,都感到受宠若惊。甚至在玛丽长公主出嫁前,亨利八世也没有逼迫玛丽长公主放弃王位继承权,只是调后了她的继承权顺序。   倘若伊丽莎白小姐要嫁给苏格兰的莫里伯爵,那么首先要讨论的,就是要不要保留她的王位继承权。   毕竟有玛丽长公主的珠玉在前,威廉三世也不会剥夺伊丽莎白小姐的王位继承权——反正她前面还排着里士满公爵,约克公爵,诺丁汉女伯爵,玛丽长公主,小洛林公爵安东万.威廉.德.洛林,以及玛丽长公主尚未出生的二胎。   威廉三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像外祖家那么惨,愣是让哈布斯堡家族捡了个大便宜。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要不要把土地算入伊丽莎白小姐的嫁妆。   身为财政大臣的塞西尔爵士虽然很支持新教信仰的莫里伯爵,但是从王室的稳固着想,他还是建议威廉三世不要把土地算入萨里女伯爵的嫁妆。甚至很无耻地表示,亨利八世从未签署过庄园和土地的转让文件(对比威廉当威尔士亲王的待遇,真的是渣爹无疑了),只是在口头上表示这两地属于萨里女伯爵。所以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萨里女伯爵和克里维斯的安妮一样,只有对庄园和土地的使用权,并不能将其传给自己的法定继承人。   胡安娜王后从感性的角度来看,觉得这一决定很过分,但是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这又是必要措施。   “也许你可以将这个问题交给莫里伯爵处理。”胡安娜王后灵机一动道:“你为什么不给丽兹在苏格兰买一片土地?如果不将英格兰的土地作为陪嫁,那么在现金上多补贴一点也不是问题。”   “然而在苏格兰的玛丽和亚历山大结婚前,丽兹终究是嫁入国外。与其将本国的土地陪嫁出去,还不如在苏格兰为她另置财产。”胡安娜王后分析道:“反正莫里伯爵的野心还只是在为玛丽.斯图亚特摄政的层面上,有阿伦伯爵和斯图亚特的旁系在,他这辈子都没法登上苏格兰的王位。而丽兹的继承权又太靠后,也无法让莫里伯爵借势上位。”   “相比分散的土地,还是在眼皮子底下的比较好治理。”胡安娜王后说到这儿,还举了个例子:“毕竟哈布斯堡家族就是因为土地太分散了,所以治理起来也是难上加难。”   “问题是苏格兰真的会有人出售土地吗?”威廉三世怀疑道:“尤其是一个英格兰统治者去购买苏格兰土地,无论是从哪方面去想,都会让人以为我是要对苏格兰干些什么。”   “所以你才要将此事交给莫里伯爵处理。”胡安娜王后狡黠道:“毕竟没人会指责丈夫给妻子买土地。只要你愿意付钱,莫里伯爵还会介意这个麻烦?至于能不能买到土地……反正死在索尔威海湾战役里的苏格兰贵族也不少,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拿着这些回归王室的无主土地也没法做什么,还不如直接卖了去赚一笔油水。”   甚至从源头上来讲,威廉三世买的是玛丽.斯图亚特的土地,所以总有一天会回到英格兰的国库里。   可谓是奸诈到极致。 第130章 第 130 章   伊丽莎白小姐并不在意威廉三世对她的安排, 因为这种事就算在意了也没用。不管是亨利八世还是威廉三世,都不会因为伊丽莎白小姐的一句“不愿意”,就放弃与苏格兰贵族们的联盟。   换作是身份更高贵的玛丽长公主, 兴许威尔士亲王还会为她争一争。   然而伊丽莎白小姐很清楚自己的生母跟阿拉贡的凯瑟琳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甚至平心而论,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对她已是仁至义尽。换做是别国的王室私生女,而且还是上一代跟国王的生母有仇的王室私生女,不被暗中弄死就不错了, 还谈什么待遇问题?   至于哈布斯堡家族的“表面和谐”,则是因为查理五世算是这个年代里的忠贞好男人,不仅所有的私生子女都是在婚前和伊莎贝拉皇后去世后生的,并且在他有生之年里,都把私生子女和婚生子女的待遇分得很清楚,不存在让人怄气的情况。   当然, 要是换作婚姻是义务,情妇是真爱的法兰西王室, 那就得看自己的亲妈给不给力,能不能混到王室情妇的位子。而且亲妈即便是混到了王室情妇的位子,也不能保证自己被国王亲爹所承人, 甚至还要避免亲爹的王后跟你秋后算总账。   相较之下, 威廉三世已经算是这个时代里最好的丈夫, 兄长, 乃至国王。   跟伊丽莎白小姐一样, 她的家庭教师阿什利也不在乎伊丽莎白小姐嫁的是谁, 反正苏格兰的任何一位贵族都得看着威廉三世的脸色过活, 所以根本不存在伊丽莎白小姐嫁过去后, 会被欺负的情况。   并且从血缘上来说, 莫里伯爵也算是伊丽莎白小姐的表外甥,两人年纪相仿,信仰一致,又都是长得不错的年轻男女。时间长了,总能培养出感情。   因此阿什利最在乎的,是威廉三世给伊丽莎白小姐的出嫁待遇。   虽然伊丽莎白小姐挂着萨里女伯爵的名头,但是亨利八世根本没给她多少资产,甚至她的年金也只有克里维斯的安妮的七分之一,因此时常需要胡安娜王后的接济。   至于亨利八世曾许诺过的庄园和土地,阿什利也曾动过一点点的心思,但是更为谨慎的伊丽莎白小姐却觉得威廉三世不可能让她将英格兰的领土陪嫁过去。   甚至从她自身的利益来说,她拿着英格兰的土地,在苏格兰也没什么用处。   除了每个月多一笔税收外,她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于是当威廉三世跟伊丽莎白小姐谈起出嫁问题时,伊丽莎白小姐根本不在意她无法传承给后代的英格兰庄园,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威廉三世所许诺的现金,待遇,以及莫里伯爵的家境状况上。   “你可以带走所有的首饰和现金,并且还能得到两个由我承担购买费用的苏格兰庄园。”威廉三世毫不掩饰道:“但是作为代价,你要放弃你在英格兰境内的地产所有权。作为补偿,我会在你出嫁后,还保留每年一千英镑的年金。”   “至于现金补贴,则是比玛丽长公主少了很多,但也有五万英镑。”威廉三世计算了下玛丽长公主的出嫁补贴,在剔除了属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嫁妆,以及他身为威尔士亲王的额外资助后,给了个还算公道的价格。   伊丽莎白小姐认真记下了威廉三世的话,又将协议仔细看了一遍,并且交给阿什利帮忙判断。   老实说,威廉三世给出的价格足以蔑视欧洲的大部分女贵族。   光是保留年金这一项,就给了伊丽莎白小姐一个巨大的优势。   毕竟庄园赔不赔不要紧,有个保底收入,至少会让人更有底气些。   考虑到嫁到国外的公主,都会被取缔在国内的年金收入,所以亨利八世才会额外给玛丽长公主一笔钱,算是一次性买断了玛丽长公主的年金。   至于伊丽莎白小姐,则是威廉三世要重用她,所以才会在年金上优待几分。   阿什利冲着伊丽莎白小姐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小主人可以签下这份协议。   苏格兰的富裕程度当然比不上奢华的伦敦,但是物价也会随之降低,所以一千英镑的年金加上威廉三世在逢年过节的礼物,足以让伊丽莎白小姐在没有土地收入的情况下,也能过得十分滋润。   “你想见一下厄金斯家族的使者吗?”威廉三世在伊丽莎白小姐爽快签字后,让人将协议收好,然后问道:“他带来了莫里伯爵的画像,并且想代替莫里伯爵问一下你的喜好。”   “如果我的婚姻是您乐于所见的联盟,那么我应该真诚地接待厄金斯家族的使者。”伊丽莎白小姐仔细打量着威廉三世的脸色,尽量在说话上显得滴水不露。   威廉三世点了点头,让人请来了厄金斯家族的使者,但却没有陪伊丽莎白小姐接见对方,而是让胡安娜王后代替了自己的位子。   …………我是分割线………………   “巡游的事情你们都安排好了吗?”威廉三世算是众所周知的工作狂,每天除了吃饭锻炼,至少要花六小时在政务上。   同样是工作狂的塞西尔爵士非常喜欢威廉三世的认真态度,但是对于理查德.克伦威尔,以及卡文迪什爵士这类的宫廷服务人员而言,有个工作狂的主人无疑是极为痛苦的事。   就这意味着他们的繁忙程度不亚于威廉三世。   尤其是理查德.克伦威尔,几乎成了威廉三世的人肉闹钟,几乎每天一醒来,就得排出威廉三世的行程表,然后提醒自己每小时该做什么。   好在宫廷的服务人员又不止他们两,所以将工作量分摊后,也不会出现手忙脚乱的现状。   “御前会议的各位大人们已经和议员商量过巡游的各个流程,不过想问您第一站还是去威尔士吗?”   “不要去威尔士,直接到最南面的康沃尔,然后再转道去威尔士,爱尔兰,以及最北边的诺森伯兰郡。”相较于传统的巡游流程,威廉三世更喜欢省时省力的做法。   “关于巫术审判的法案已经批下来了吗?还有,宗教审判局的八个席位都选了谁?”   “掌玺大臣和财政大臣都已经提出了人选,和您想得一样,是天主教和新教的牧师各占一半,所以还要由您签署他们的就职书。”理查德.克伦威尔翻过一张又一张的文件,尽力让自己显得条理清晰,十分专业:“不过枢密院的一些成员建议由坎特伯雷大主教成为宗教审判局的局长,说是这样更能增加这一机构的说服力。”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个天主教牧师就成了摆着好看的装饰品。他们哪里是为了增强说服力,而是为了打压下以掌玺大臣为首的守旧势力。”威廉三世想都不想地否决道:“肯定是那些个新教人文学家出的馊主意,完全不用去理会他们。”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将那张提议的右上角折了一下,代表着这是被威廉三世否认的提议。   “国外有没有什么的新动向?”威廉三世这几日都忙着处理伊丽莎白小姐的婚事和巫术审判,所以怎么关注法兰西和西班牙的动向。   “科西莫一世正在对付锡耶纳人,所以亨利二世无法从意大利那边得到有利的支持,并且查理五世有意与法兰西重修旧好,然后一起对付奥斯曼帝国。”   “现在对付奥斯曼帝国?”威廉三世有些惊讶道:“就算没了巴巴罗萨.海雷丁,但奥斯曼帝国还有苏莱曼大帝坐镇中央。他们想联手拿下阿尔及尔也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   况且意大利银行家们已经受够了皇帝们的借款,以及去填补与异教徒战争的无底洞。   “既然他们要联盟,那总归是联姻的那一套。”威廉三世决不相信这个时候的亨利二世,真的愿意跟查理五世成为儿女亲家,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看这二者的笑话:“人选是谁?”   “西班牙皇帝提出的人选是他的长孙唐.卡洛斯亲王。”理查德.克伦威尔回答道:“他为自己的孙子求娶亨利二世的长女伊丽莎白·德·瓦卢瓦,但是后者和凯瑟琳王后并不想嫁女儿,而是想为自己的长子娶一位天主教公主。”   “啧!亨利二世哪里是不想嫁女儿,分明是不想出一笔嫁妆。”威廉三世一阵见血道:“他前脚刚支持蒙莫朗西公爵去洗刷对方在与西班牙战争中的耻辱,后脚又准备修建一座城堡送给自己的情妇。哪来的钱去支付女儿的嫁妆?”   说到这儿,威廉三世记得亨利二世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长子,正是玛丽.斯图亚特的第一任丈夫。   只可惜这个时代里的玛丽.斯图亚特没有被偷运至法兰西,所以弗朗索瓦王太子的婚事怕是要让亨利二世发愁一阵子   毕竟在欧洲,称得上有牌面的公主也就那么几个。   至于像玛丽.斯图亚特和胡安娜王后这样的女继承人,更是可遇而不可得的存在。   当然,亨利二世也可以在国内找个儿媳妇。   不过考虑到法兰西国内的势力比英格兰还乱,这个念头怕是刚一冒起,酒杯亨利二世打消个一干二净。   理查德.克伦威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威廉三世,然后舔了下干涩的下嘴唇,轻声说道:“事实上,亨利二世曾向洛林公国派过使者,说是想为法兰西王太子迎娶洛林公爵和玛丽长公主刚出生的女儿,凯瑟琳.玛丽.德.洛林。”   威廉:“……” 第131章 第 131 章   威廉三世从未想过吃瓜会吃到自己头上, 不过亨利二世选择与洛林公国结亲,也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毕竟从身份和血统来说,在找不到大国公主的前提下, 强大的公国公主也是不错的选择。   威廉三世的外甥女虽然被《萨利克法典》排斥在继承人之列,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的儿子无法宣誓自己对洛林公国的继承权。   要是弗朗茨.德.洛林的长子早逝,而他与玛丽长公主又没有别的子女, 那么迎娶洛林公主的法兰西王太子, 就有权以其子的名义,要求将洛林公国, 并入到法兰西的王室封地。   即便那时的洛林公国会选择旁系男嗣来继承爵位,但是靠着法兰西的强大实力, 哪怕不能将洛林公国完全吞并,也能啃下一块肥肉。   因此从这一层来看, 洛林公主的价值不亚于任何一位大国公主。甚至动了联姻心思的不止有亨利二世, 还有吉斯公爵和旺多姆公爵。   吉斯公爵身为洛林的旁支,又是法兰西数一数二的大贵族,自然是打着跟亨利二世相同的主意。   至于旺多姆公爵,其实还算是威廉三世的“老熟人”。因为胡安娜王后在历史上所嫁的,正是这位旺多姆公爵安托万.德.波旁,并且还与其生下了亨利四世。   然而在这个世界里,因为玛丽长公主嫁给了洛林公爵,而威廉三世又娶了胡安娜王后, 所以旺多姆公爵迎娶了查理五世的外甥女, 也就是守寡的米兰公爵夫人克里斯蒂娜公主, 她也是洛林公爵在历史上的真正妻子。   “凯西(洛林公主的昵称)才刚出生, 就有人惦记上她了?”其实威廉三世很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思, 因为他也想过洛林公主要不是他的外甥女, 或者里士满公爵并没有与苏格兰的玛丽订婚,其实让亚历山大迎娶洛林公主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且抛开洛林公国的继承权不谈,玛丽长公主和洛林公爵也不可能让洛林公主空着手出嫁,至少会给她不亚于十五万英镑的陪嫁。   “事实上,玛丽长公主已经拒绝了亨利二世的求婚意愿。”理查德.克伦威尔回答道:“她和洛林公爵都觉得洛林公主实在是太小了,还远不到可以订婚的年龄,而且法兰西的王室……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虽然理查德.克伦威尔说的很委婉,但是威廉三世能想象得出玛丽长公主对于这门亲事的全身心拒绝。   毕竟玛丽长公主的成长环境,就注定了她不会对热衷于养情妇的法兰西王室,有一丝一厘的好感。   威廉三世也觉得法兰西不是个嫁女儿的好地方。   当然,要是能迎娶一位法兰西公主,他还是不会拒绝的。   “那查理五世就这么放弃了与法兰西的联姻?”回归重点的威廉三世继续问道:“我的那个表兄可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   “西班牙皇帝也提出了第二套联姻方式,那就是将让他的侄女,也就是斐迪南一世的幼女约翰娜,与法兰西王太子订婚。”   “那亨利二世同意了吗?”   “没有,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继承人去配一位排位不靠前的大公之女,实在是太不合适了。况且奥地利大公也不富有,并不能提供让亨利二世感到满意的嫁妆。”理查德.克伦威尔在进入宫廷前,从未想过高贵的王室成员也会愁嫁。   不过现实就是,所有人都想在婚姻市场上占到足够多的便宜,所以一些找不到结婚对象,又不想降低身份的王室成员,只能当个单身贵族,或者去教会里贡献自己的一生。   听了理查德.克伦威尔的回答,威廉三世终于放下心来地去处理国内的大小事务。   王室的巡游礼订在十一月,正好是初冬之际,所以平民们都开始准备过冬的粮食。   国王的巡游队伍并不长,而且因为威廉三世省去了乘船在泰晤士河上行驶的步骤,所以塞西尔爵士心安理得地砍掉了修建豪华轮船的费用,改为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乘着敞篷马车穿过伦敦市,然后在出城前,换上保密性更好的私家马车。   “撒给民众的小费都准备好没?”胡安娜王后在出发前整理了下自己的裙子,让约翰娜换一定更为小巧的王冠:“那顶贝雕王冠实在是太重了,要是再加上配套的首饰,估计会把我给累死。”   “小费是由理查德.克伦威尔先生负责的。况且陛下,今天是您面对伦敦市民的重要场合,而且您又不必一整天都戴着它,所以稍微累一点也没什么关系。”换作是普通的侍女,兴许早就按照胡安娜王后的要求,为女主人换上一顶较轻的王冠,但是约翰娜从不会因为胡安娜王后的要求,而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   尤其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里。   约翰娜觉得胡安娜王后更应该辛苦一点,来保证国王夫妇的第一次巡游,能给国民们留下一个较好的印象。   面对如此坚持的约翰娜,胡安娜王后也只是稍微抱怨了一句,然后便老老实实地戴上一套让她的脖子感到压力十足的首饰。   约翰娜一边为胡安娜王后调整着妆容发饰,一面安抚道:“您就知足吧!国王陛下的王冠可比您的这一整套加起来还重。况且在法兰西,您还得戴上拉夫领和鱼骨束腰,那才是真正的折磨。”   胡安娜王后想起法兰西的时尚,突然觉得贝雕王冠也没什么,至少不用全身上下都被箍得难受。   尤其是在与威廉三世进行比较后,胡安娜王后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轻松了不少,甚至有力气露出含蓄又矜持的笑容。   理查德.克伦威尔在国王和王后登上马车后,递给他们两个鼓鼓的钱袋。   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在驶出伦敦市的这段路程里,以一种巧妙的默契向市民们挥洒钱币,然后听见祝福语一声高过一声。   “天佑国王!”   “天佑王后!”   “英格兰万岁,威廉三世万岁。”   一些热情的伦敦市民们甚至将鲜花和水果撒向国王的马车,弄得护卫的骑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枪柄,生怕有人混在市民里,朝着国王夫妇扔来危险物品。   同样紧张的还有负责巡游安全的约翰.达德利。为了今天的出城,他已经派人将马车会经过的路线排查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让手底下的士兵们,占据了所有能刺杀到威廉三世的高台位,可谓是将安保做到了铜墙铁壁的程度。   跟约翰.达德利并肩骑行的还有被调来的伦敦塔中尉埃德蒙.沃尔辛厄姆。   这是后者最接近国王的时刻,所以一刻都不得松懈。   “阁下,还有两个路口就到了国王换马车的地方。”埃德蒙.沃尔辛厄姆舔了舔嘴唇,心里略略了口气:“帕尔爵士已经等候在那儿,您是否要通知一下国王陛下?”   约翰.达德利点了点头,然后侧身冲着最靠近马车的理查德.克伦威尔比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向威廉三世传达了这一消息,同时也示意约翰娜和卡文迪什爵士,要准备国王夫妇的替换服装。   威廉三世下车的那一刻,理查德.克伦威尔就让随行的王室仆人们拉开帘幕,挡住国王夫妇的行程路线。   率先下车的约翰娜本想扶一把胡安娜王后,但是威廉三世下车时顺手做了她的工作,所以约翰娜也只能快速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让女仆们拿出胡安娜王后的替换衣服,服侍着女主人到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换下一身十分累赘的巡游服。   “巡游的各站做好了接应的准备没?”威廉三世在帐篷里换下了沉重的王冠,由理查德.克伦威尔给他戴上一顶较为轻便的帽子,然后又脱下重的要死的猩红披风。   国王的巡游服几乎和加冕服一般无二,所以约翰娜说给胡安娜王后的安慰之语,还真不是夸张。   “沿路的多塞特郡,萨默塞特郡,德文郡,以及康沃尔郡都已经做好了接待工作,全都是由多塞特侯爵大人负责的。”威廉.帕尔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向全国通知了国王要巡游的消息,所以各地的大贵族们都有准备。   除了冥顽不灵的珀西家族。   只可惜亨利八世早就以支持西摩家族反抗威尔士亲王为由,将珀西家的爵位撸得一干二净,所以诺森伯兰郡的控制权都交给了曾经的郡守塞西尔爵士,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位财政大臣就会得到曾属于珀西家的爵位。   “多塞特侯爵夫人希望您能将她们的宅邸作为巡游的第一站,并且还向我透露了她们的政治诉求。”理查德.克伦威尔压低声音道:“他们为此支付了三百英镑的好处费,而且是我得到了这笔钱。”   “还有谁是他们的收买对象?”威廉三世从不担心理查德.克伦威尔会对他说谎,因为这个人和他的父亲一样,是最忠诚的保皇党。   “达德利爵士、帕尔爵士、以及塞西尔爵士都收到过这笔钱,只是帕尔爵士托我将钱转给您,而塞西尔爵士则是将钱捐给了您在威尔士建立的亨利-凯瑟琳修道院。”   “还真是聪明的做法。”威廉三世侧过头,让理查德.克伦威尔替他把衣领子上的花边整理好:“你也不必把多塞特侯爵夫人的贿赂上交给我,直接收下便是。至于达德利爵士……”   威廉三世想起了历史上的九日女王珍.格雷,决定重新审视自己的海军大臣。   “还是让威廉.帕尔去盯紧约翰.达德利爵士,我总觉得他想背着我去做什么。”威廉三世可是记得约翰.达德利在历史上曾搞下过护国公爱德华.西摩,并且还借机争夺英格兰王位。   而且在他被玛丽一世砍头后,他的儿子罗伯特.达德利继承了父亲的野心,一度想成为伊丽莎白一世的王夫。只可惜父子二人都没赶上好时代,甚至连达德利家族都成了都铎王冠上的一阵风,在吹动了几颗宝石后,便销声匿迹。   威廉三世知道多塞特侯爵夫人还惦记着萨福克公爵的位子,并且还试图夺走被诺丁汉女伯爵所继承的那一部分。   “把第一站改为多塞特郡,怎么也不能拂了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好意。”威廉三世在让理查德.克伦威尔通知下去,将巡游的行程进行了小小的改动。   胡安娜王后有些奇怪于丈夫的突然变动,但还是在换车后,故意跟威廉三世聊起了多塞特侯爵夫人的事。   “前些日子,我去圣詹姆斯宫看望亚历山大时,安妮夫人(克里维斯的安妮)曾说过多塞特侯爵夫人有意珍.格雷许配给约克公爵。”胡安娜王后直截了当道:“只是在西摩兄弟下狱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然后多塞特侯爵便跟约翰.达德利走得近了些。”   “他们又缺钱了?”威廉三世深知自己的表姐一家有多么不善经营,所以才会养出了天真的九日女王,并且为了两千英镑,而将大女儿的监护权卖给了约翰.达德利。   胡安娜王后以为威廉三世是在担心自己的朝臣和亲戚们走得太近,于是顺势说道:“珍.格雷小姐跟约克公爵同日出生,现在说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英格兰排得上号的贵族也就这么几个,你总不会希望自己的表外甥女嫁给一个乡绅吧!”   威廉三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胡安娜王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事实上,他还真的考虑过让自己的表外甥女低嫁,因为这样一来,她们的后代就会因为血统不够而自动取消了王位继承权。   虽然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正当壮年,未来还会有许多子嗣,但是英格兰的继承顺序就是一个毫无逻辑,且根据掌权人的意愿,可以被多次更改的事情。   虽然在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前头还排着里士满公爵,约克公爵,诺丁汉女伯爵,玛丽长公主及其子女,以及伊丽莎白小姐等七位继承人,但是从威廉三世的角度来看,这七位继承人中的六位,都有着明显不能继承王位的因素。   约克公爵的母亲从未被加冕,再加上他本人的身体状况,以及他已经献身于主的事实,所以即便是当上英格兰国王,也不过是个过渡角色。   诺丁汉女伯爵虽然是亨利八世的孙女,但是因为她的父亲是私生子,所以其继承权来源于母亲埃利诺.布兰登。然而按照正常的继承法,埃利诺.布兰登的排位应该低于她的姐姐多塞特侯爵夫人,所以诺丁汉女伯爵才需要借着威廉三世的养女身份,排到姨妈的前面。   至于玛丽长公主,光是信仰和嫁到别国这两大因素,就足以让议会退避三舍。   而伊丽莎白小姐是私生女,被取消继承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正挡在多塞特侯爵夫人前面的,也只有里士满公爵。   威廉三世不确定约翰.达德利是不是动了争取王位的心思,但是他暂时还不想让多塞特侯爵夫人和约翰.达德利成为儿女亲家。   “巡游结束后,你就把珍.格雷接到身边吧!”威廉三世打定主意道:“我的表姐很少将注意力放在女儿们的教养问题上,所以珍.格雷被放养地有些天真浪漫,这在与贵族的联姻里,是极为致命的。”   胡安娜王后立刻明白了威廉三世的心思,顺势说道:“格雷小姐是个很虔诚的女士,也许她会乐于跟一些新教人士进行学术交流。”这便是要给珍.格雷说亲的意思。   威廉三世看向窗外,感觉雾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很不舒服。   而在马车经过一条田间小道时,威廉三世看见一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地主们,正用鞭子抽|打着田间的佃农,而后者即便是被抽|打地衣衫褴褛,也不愿离开这片田地,而是跪在马蹄前苦苦哀求着对方。   “他们是在干什么?”胡安娜王后拿出眼镜细瞧着田地里的动向,甚至摇了下车铃,命令道:“停车。”   前面的理查德.克伦威尔拉下挡板,毕恭毕敬道:“陛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胡安娜王后用拿着眼镜的手指了下窗外,随口问道:“田间的冲突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法院不能受理土地冲突吗?”   或许是胡安娜王后的口气有些严厉,所以理查德.克伦威尔一时有些心虚道:“兴许法院已经处理了土地纠纷,但是结果并不能让佃农们感到满意,所以才会出现这一幕。”   说罢,理查德.克伦威尔还补充道:“您要让他们上前说话吗?”   胡安娜王后刚想说“要”,却被威廉三世打断了话茬:“不用了,继续赶路吧!”   理查德.克伦威尔不由得松了口气,赶紧让车夫启程。   对于丈夫的冷血之举,胡安娜王后有些难以置信,但决不相信后者是故意漠视佃农们的生存困境:“威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威廉三世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是圈地运动,看来我们回到伦敦后,又有的忙了。” 第132章 第 132 章   自打诺福克公爵查尔斯.布兰登去世后, 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全部中心,就是在老父亲的财产争夺战上。   因为萨福克公爵在于亨利八世的妹妹结婚前,就已经宣布他的第二段婚姻无效, 所以多塞特侯爵夫人的两个姐姐自动丧失了老父亲的财产继承权。   再加上萨福克公爵的第四任妻子——凯瑟琳.威洛比,被迫放弃嫁给萨福克公爵后的绝大部分权益,所以唯二能继承到萨福克公爵财产的, 便只有多塞特侯爵夫人, 以及她的外甥女诺丁汉女伯爵。   而每每想起老父亲的临终遗言,多塞特侯爵夫人只恨她当年放弃了对诺丁汉女伯爵的抚养权。   虽然诺丁汉女伯爵在法律上是国王的被监护人, 但是只要多塞特侯爵夫人还养着诺丁汉女伯爵,怎么也不至于捞不到一点好处。   毕竟抛开萨福克公爵的财产继承权, 诺丁汉女伯爵的手里还握着她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在玛丽长公主出嫁后, 她是全国最富有, 最炙手可热的女继承人之一。   为此,多塞特侯爵夫人还特意拿自己的女儿同外甥女相比,结果发现只比诺丁汉女伯爵小两岁的珍.格雷,还是被秒的连渣都不剩。   当两颗明珠被放到一起时,众人只会将目光集中在更大、更美的那一颗身上。   多塞特侯爵夫人不知道威廉三世是否还记得她母亲的恩情,所以为了今天的重要场合,她让仆人们将科夫城堡的里里外外全都地打扫了一遍,几乎可以用吹毛求疵来形容。   当威廉三世走进表姐的新家时, 他就下意识计算了下表姐在修葺城堡上的开销。   毕竟那些崭新的窗帘和并不会显得二手货的各色器皿, 都在无形中诉说了主人在金钱上的大量投入。   理查德.克伦威尔在威廉三世打量科夫城堡的内装横时, 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多塞特侯爵夫妇近期卖了不少土地, 因为开通了尼德兰贸易, 与施马尔卡尔联盟贸易的缘故, 国内的羊毛出口需求上涨了不少,所以那些羊毛商需要更多的土地。”   “也难怪会发生驱赶佃户的事情。”威廉三世压低声音道:“他们卖了多少土地?”   “应该有原本的三分之一,不过大都是没什么收益的贫地。”理查德.克伦威尔注意到多塞特侯爵夫妇正向这边赶来,于是赶紧退后一步,同威廉三世保持好距离。   多塞特侯爵夫人不知道理查德.克伦威尔到底跟威廉三世说了什么,但是一想到她花出去的钱,多塞特侯爵夫人又轻松了起来。   “陛下,您的光临让我们一家都感到无上的荣耀。”多塞特侯爵夫人略有些得意地冲着威廉三世行了一礼,故意赶在她丈夫之前,对国王夫妇的到来表示感谢。   不管是萨福克公爵去世前,还是去世后,多塞特侯爵都像是妻子身后的一条影子,生怕让国王一家想起他跟约克家族的联系。   “夫人,您的热情与真诚,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威廉三世的称呼,让多塞特侯爵夫人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热情好客的模样。   “您的盛赞,真是抚平我辛苦的一剂良药。”多塞特侯爵夫人有些遗憾道:“只可惜我的母亲看不见您今天的样子,否则她一定会比我更加欣慰。”   站在后面的理查德.克伦威尔简直要给多塞特侯爵夫人给跪下了。   就算多塞特侯爵夫人想在威廉三世的面前讨个好,也不必露|骨到让人以为是挟恩报复的程度。   跟在威廉三世身边的胡安娜王后下意识地看了眼多塞特侯爵,发现对方还是那副木讷的样子,并没有对妻子的行为加以阻止。   果然,这对夫妇都不是聪明的人物。   “我也很遗憾姑母无法看见我今天的样子。”威廉三世不轻不重道:“不过姑母和埃利诺表姐,一定会因夫人和小玛丽(诺丁汉女伯爵)的现状,而感到欣慰。”   说罢,威廉三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口补充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小玛丽也快十三岁了。”   “是啊!前些日子,她还去给自己的父母扫了墓,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胡安娜王后也露出欣慰的表情,这让多塞特侯爵夫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好在这时,多塞特侯爵夫人的三个女儿被管家带下了楼,所以她有了一个转移话题的机会。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三个女儿,珍,凯瑟琳,以及玛丽。”多塞特侯爵夫人的手指在三个女孩之间游移着。   胡安娜王后注意到多塞特侯爵夫人在指向小女儿玛丽.格雷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不耐烦——因为这个小女儿是个侏儒,而且远不如她的两个姐姐生得漂亮得体。   “陛下,欢迎您的到来。”相较于两个十分拘谨的妹妹,珍.格雷的态度显然随意了很多,毕竟她在三岁时就被母亲送到了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宫廷,以便她能与王室成员们一起长大。   而在亨利八世去世后,珍.格雷也没有被送回家,而是成为玛丽.斯图亚特的玩伴。   “感谢你的热情,我亲爱的表外甥女。”威廉三世对孩子的态度,显然要比对多塞特侯爵夫人温和了许多。   他伸出手,让几个小女孩依次亲吻了下上面的红宝石戒指,然后招呼着理查德.克伦威尔将礼物送给三个小女孩。   多塞特侯爵夫人因为威廉三世稍有转变的态度而多了几分自信心,在带着国王夫妇入场时,趁机讨好道:“我听说您邀请了佛伦伦萨的艺术家为您绘制加冕后的肖像画,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一探意大利的艺术时尚。”   “米开朗基罗先生还来不及绘制我的加冕肖像,因为比起绘画,他更想花时间在雕刻上。”威廉三世看了眼胡安娜王后,继续说道:“我在他那里为亚历山大和胡安娜订制了一座里士满公爵的出生雕像,想必你还要多等几年,才能见到大师的笔记。”   对艺术收藏并不了解的多塞特侯爵夫人,本想问一下米开朗基罗难道没有将旧作带到英格兰吗?   结果珍.格雷反而插话道:“我听说过这位艺术家的名字,他曾服务于尤利乌斯二世和红衣大主教,听说是个能与达芬奇齐名的天才。”   “那你想见见他吗?”威廉三世饶有兴趣道:“等我们巡游结束后,胡安娜王后会带亚历山大去给米开朗基罗当模特,也许你能趁机看一看他的工作成果。”   “真的吗?”珍.格雷一直都对艺术和文学分外感兴趣,因此多塞特侯爵夫人总觉得自己的大女儿在家里显得格格不入,因为从萨福克公爵到玛丽.格雷,都不是喜欢学习的人。   反倒是多塞特侯爵夫人的母亲偶尔会文艺一下,只是在她嫁给萨福克公爵后,为了照顾丈夫的自卑心理,特意将曾经的乐器和书籍都束之高阁,直到珍.格雷懂事后,才重见天日。   “不过你在米开朗基罗的面前,可不要提起达芬奇的名字。”胡安娜王后很喜欢聪明虔诚的珍.格雷,所以故意调侃道:“这位大师是个越活越孩子气的人,所以很讨厌跟别人比较……尤其是跟声名远扬的达芬奇进行比较。”   珍.格雷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多塞特侯爵夫人不知该庆幸女儿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还是该懊恼自己被女儿插了话,于是接过胡安娜王后的话茬,有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起来,我最近借到了达芬奇的早期作品,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多塞特侯爵夫人有些忐忑地招呼着一位管家将一幅人物油画抬了上来,向人们展示了黑色的基底上,一位抱着银鼠的女子侧身望着某地,任由柔和的光线打在她柔软的肌肤上,显出一分略带冷漠与矜持的高雅。   胡安娜王后入迷地打量着这副画,有些不确定道:“这像是达芬奇的作品,但又觉得没那么成熟。”   威廉三世十分肯定这就是达芬奇的早期作品《抱银鼠的女子》,而且在后世成了布拉格的札托里斯基博物馆的珍藏之一。   真是让人羡慕的哈布斯堡家族。   “你是从哪儿弄到的这副画?”威廉三世很想将《抱银鼠的女子》弄到手,但是又不想趁机欠下多塞特侯爵夫人的人情。   “这不是我的收藏,而是一位仰慕米开朗基罗之名的意大利画家暂时借给我的。”多塞特侯爵夫人一想起她在借画上的开销,就忍不住将那个狡诈的意大利人骂个狗血淋头:“他从意大利跑到英格兰,就是为了见一见米开朗基罗,所以才将这副珍藏暂时借给我,只希望我能向您引荐他。”   多塞特侯爵夫人还补充道:“我还特意找人鉴定过这副画,但是有些人说它是达芬奇的作品,有些人说这是赝品。不知王后陛下觉得这是不是真品?”   胡安娜王后还在打量这副画,被多塞特侯爵夫人的提议唤回了神:“从笔法上来看,确实很像我在法兰西宫廷里看到的《蒙娜丽莎》,但是在某些地方还是远不及《蒙娜丽莎》。”   “应该是达芬奇的早期作品。”威廉三世指了指画框的边缘,以及画布上的细小伤痕:“估计是在达芬奇还在米兰时,为一些达官贵人的情妇们所画的练手肖像。看来那位投靠表姐的艺术家很有眼光,能够一眼发现达芬奇的早期作品。”   多塞特侯爵夫人被这一声“表姐”叫的心慌怒放,于是赶紧让人将那个意大利人请了出来。 第133章 第 133 章   被多塞特侯爵夫人介绍过来的艺术家比威廉三世想得更年轻, 至少看上去还不到五十,有着一把精心打理过的胡须,眉眼间全是“我不想理会你们这群俗人,但我却不得不跟你们打交道”的苦闷。   威廉三世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眼熟, 但却一时想不起对方到底像谁。   “丁托列托先生, 你眼前坐着的, 便是英格兰, 荷兰, 爱尔兰,以及法兰西的国王, 教会的信仰之首,伟大而荣耀的威廉三世。“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骄傲, 仿佛被介绍的是她本人。   然而丁托列托对多塞特侯爵夫人的介绍并不感兴趣, 他只在乎上手的国王能不能让他见到米开朗基罗。   “陛下。”丁托列托冲着威廉三世行了个脱帽礼,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刻了几分。   多塞特侯爵夫人被丁托列托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 毕竟对方跟他谈到米开朗基罗时, 可不是这个德行。   威廉三世终于明白丁托列托让他想到了谁, 于是饶有兴趣道:“听说你是为了米开朗基罗先生, 才离开意大利的?”   “是。”原本恹恹的丁托列托终于来了精神,甚至连语气都热切了几分:“原本我是打算老死在威尼斯的, 但是因为西班牙的破产皇帝过不了几年就会跟奥斯曼帝国打仗, 所以我便提前逃了出来。”   胡安娜王后赶紧喝了口葡萄酒, 想借此掩盖自己的笑意。   威廉三世觉得丁托列托能迷上米开朗基罗,也是件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他很好奇对方是怎么知道查理五世很快就要跟奥斯曼帝国打仗的。   如果威廉三世没记错的画, 查理五世跟奥斯曼帝国的最后一场战争结束于亨利八世去世之前, 而且因为英格兰跟施马尔卡尔联盟的契约关系, 查理五世并没有发动对德意志诸侯的长期战争,而是将注意力都转移到意大利和匈牙利上。   因为奥斯曼苏丹的支持,查理五世的弟弟无法借着妻子的关系吞并小舅子的全部领土,并且查理五世心心念念的阿尔及尔还在奥斯曼帝国的掌控中,并没有因为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去世,而重回天主教的掌控。   威廉三世知道查理五世因为接连失去了阿尔及尔和尼德兰,所以将注意力都放在与法兰西的拉锯战,意大利的银行家,以及美洲的黄金上。   然而这位皇帝在这三方的信用已经破产了不下一次,再加上葡萄牙已经不想支持美洲白银船的巨大开销,所以查理五世想捞回本的唯一办法,就是拿下阿尔及尔。   毕竟尼德兰被三方势力护着,查理五世要是再想打下尼德兰,不仅得突破英格兰和法兰西的海岸线,甚至有可能被施马尔卡尔联盟反插一刀。   诚然,他可以让斐迪南大公帮忙拖住德意志诸侯,但是特兰西瓦尼亚亲王绝对会煽动匈牙利中的反对分子,再加上俄国的虎视眈眈。   威廉三世这么一想,便觉得查理五世会攻打阿尔及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只是西班牙跟意大利参与战争,那么斐迪南大公就不必面对左右为难的境地。   “这几个月里,威尼斯的税收翻了一倍,并且教会又开始售卖赎罪卷。“丁托列托的平淡声音,同他所说的事情形成了鲜明对比:“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在尼德兰战争里。”   “况且教皇突然松口支持佛罗伦萨公爵占领锡纳耶,也绝不可能出自于教会的本意。”   威廉三世觉得以丁托列托的观察力,当个艺术家绝对是屈才了,也难怪他能发掘达芬奇的早期作品,并且将其作为投名状。   “丁托列托先生,我不得不承人你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艺术家。”威廉三世并没有在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宴会上,与丁托列托就着战争话题,继续深聊下去,而是话音一转道:“您是怎么获得达芬奇的作品的?”   威廉三世深知达芬奇的作品有多难获得,甚至连美第奇家的科西莫一世,也是为了跟奥斯曼帝国重修旧好,才咬牙送了一副达芬奇的圣母像。   “您是贵人,并不了解穷苦人为了生活能付出多大的代价,所以不必去研究这种无趣的话题。”丁托列托又恢复了硬邦邦的语气,甚至还带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所以您能让我见见米开朗基罗先生吗?”   “当然。”威廉三世微笑地瞥了眼《抱银鼠的女子》,语气轻松道:“只要你不在他面前提到达芬奇,相信你们能勉强相处下去。”   丁托列托觉得威廉三世有些小看他,于是很不屑道:“我当然知道米开朗基罗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作为米开朗基罗的骨灰级粉丝,丁托列托才不会犯拉斐尔的错误,在偶像的面前提到达芬奇的名字。   况且丁托列托也不是很崇拜达芬奇,因为他的座右铭是“像提香一样绘画,像米开朗基罗一样设计。”   为此,他甚至在出发前,特意去迪亚诺学院拜访了米开朗基罗的学生乔治.瓦萨里,在认真研究过偶像的性格与作息后,才踏上了前往英格兰的路。   “这副画只是我在您的手下谋个职位的敲门砖,您要是喜欢,送给您也无所谓。”丁托列托只用了一句花,就拱手交出了他花了大半的身价,才弄到手的达芬奇真迹:“毕竟能够在大师的手底下学习的机会是独一无二的,希望米开朗基罗先生不会像提香那样,让我失望至极。”   一想起自己趋炎附势的老师,丁托列托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甚至下意识地把米开朗基罗又美化了几分,并且对没什么感觉的达芬奇也多了一两分的好感——毕竟后者曾因为太喜欢《蒙娜丽莎》了,所以在完成这副巨作后,毁约地挟画逃去了法兰西。   这是多么具有艺术精神的作风啊!   丁托列托觉得这才是他该效仿的对象。   不过他要是敢在威廉三世的眼皮子底下挟画逃跑,估计会被愤怒的国王直接关进伦敦塔,然后画画到死。 第134章 第 134 章   多塞特侯爵夫人从未想过自己花大价钱租来的画, 会被持有者轻描淡写地转送给国王陛下。对此,她即便是满心怒火,也不能当着威廉三世的面,尽情地宣发出来, 甚至还得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矜持笑容。   “陛下, 趁着这难得的欢聚时刻, 我想向您求个恩典。”多塞特侯爵夫人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 所以在宴会正式开始后, 便有意搭话道:“我的丈夫亨利是个绝对正直的人。上帝见证,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热爱英格兰的贵族, 所以我希望您能在枢密院里,为他谋得一个职位。”   多塞特侯爵夫人的提议, 让她的影子丈夫感到分外吃惊, 因为在此之前,他的妻子从未提过他的前程问题, 并且他也一直遵循着父亲的临终嘱咐, 不在英格兰的宫廷里太过于扎眼。   “枢密院可不是看血统的地方, 个人的成就与政治影响力才是最重要的。”威廉三世的漫不经心, 让多塞特侯爵夫人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毕竟她只要不要求一个确切的职业,那么让自己的丈夫在枢密院里挂个名, 还是可行的操作。   然而威廉三世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随着君主专|制的推进, 枢密院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咨询机构, 而是逐渐变回了诺曼王朝时期的集权中心。   虽然在明面上,法院仍具备司法权,议会仍保留着立法权, 但是因为亨利八世在信仰和军事上的集权, 他可以通过枢密院的精化结构——御前会议, 来规避法院和议会的影响力,甚至不需要通过贵族审判,来削弱或者处死国内的大贵族们。   可以说,枢密院的存在一直都优先于法院和议会,也是后世的内阁前身。   哪怕在都铎时代里,真正发挥枢密院作用的,只是那些能坐在御前会议上的部分成员。   多塞特侯爵夫人也愿意为了那一点点能进入御前会议的可能,将自己的丈夫塞进枢密院。   “说到个人成就与政治影响力,我的丈夫也不是国内的无名之辈。”多塞特侯爵夫人略有不甘道:“您也知道,我的丈夫在求恩巡礼与尼德兰战争里,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况且我也是为了三个女儿的未来而考量。”多塞特侯爵夫人知道威廉三世容易对孩子心软,所以顺势委屈道:“有个在枢密院里任职的父亲,她们的前程总归是好走些。”   胡安娜王后觉得多塞特侯爵夫人完全没想到重点上,因为御前会议的几个重臣都比多塞特侯爵年轻,谁熬死谁还不一定呢!   况且她们家握着王室血统的好牌,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呆着,就能被大批的求稳型贵族找上门,又何必这么折腾?   并且枢密院的头号也不是个万金油。   否则塞西尔爵士这一当朝重臣,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搭上安东尼.切尼?还不是为了对方在新教里的影响力,以及跟坎特伯雷大主教的香火情,能够让他走进威廉三世的视线。   威廉三世再次肯定了自己不能让几个表外甥女高嫁的念头,突然变得很好说话道:“巡游结束后,就让多塞特侯爵到塞西尔爵士那儿报道。”   这样一来,多塞特一家就得搬回伦敦,而威廉三世也能顺手安插|上多塞特郡守。   相信这一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况且枢密院哪是那么好退|出的?   威廉三世有法子让多塞特侯爵在那个位子上坐到死,也无法更进一步。   当天晚上,胡安娜王后跟威廉三世暂住在科夫城堡里,然后谈起她们路上的见闻:“你说的圈地运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英格兰的商人们为了扩大供不应需的羊毛出口,将原本的田地都用以牧羊。”威廉三世读着薄伽丘的《十日谈》,随口说道:“如果租佃给那些无地农户们的钱,能够翻上一翻,那么谁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处。况且那些贵族们都是看钱说话的,他们甚至会帮着羊毛商人驱赶那些无权无势的乡绅或者小地主,来保证自己能有更多的土地用以牧羊。”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农民都会变成无业的流民,对于王朝的稳定也是一大害处。”胡安娜王后担忧道:“郡守们都不会管这些事吗?”   “如果那些贵族们能让郡守在当地的税收上,交出一个漂亮的成绩,那么谁会在意农民们的死活?”威廉三世反问道:“况且商人们都很懂‘法’,你就是把他们告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既然告上去了也无济于事,那么你就任由他们将英格兰变成一个大牧场?”胡安娜王后决不相信威廉三世会不管这事:“要是欧洲再爆发黑死病或者大型战争,你难道祈祷从奥斯曼帝国进口粮食?或者法兰西和西班牙会大发慈悲地拉你一把?”   “我要是真的这么想了,那么就是被恶魔蒙蔽了心脏,想要让英格兰毁在我的手里。”威廉三世合上书,十分严肃道:“不管何时,我都不会放弃英格兰的农业。”   别说时在十六世纪,就是在后世,都没有任何一个能叫得上名号的大国,会放弃本地的农业生产,全部依赖于进口。   “罗马之殇后的那一会儿,英格兰的羊毛卖不出去,全靠食物出口才勉强维持住对外贸易。”威廉三世早想好了圈地运动的对应政策,只是还要跟御前会议进行细节上的商谈。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威廉三世让侍女们进门吹灭了蜡烛。   听了半天墙角的约翰娜不敢相信威廉三世就这么睡了,并没有趁机跟胡安娜王后做些什么。   毕竟里士满公爵都两岁大了,为了王位的稳固考量,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怎么也该再生一位王子。   尤其是胡安娜王后。   她必须为了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未来,而多加几层保险。   “您的黄金年龄可不长,总得抓紧时间。”约翰娜在给胡安娜王后掖被子时,偷偷嘱咐了她一声。   一旁的威廉三世耳尖地听到这句话,总觉得有些无语。   其实他是希望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能跟第一个孩子保持一定的年龄差,避免这二者像查理五世跟他弟一样,前半生相扶相持,后半生互相猜忌。   “中间孩子忽略症”一直都是家族统一的最大敌人。   威廉三世不敢保证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所以只能减少跟胡安娜王后的同房,从而减少第二个孩子对长子的继位威胁。   这听上去是个很残忍的决定,但是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都是为了稳步前进,而选择了最保守的嫡长子继承制度。   以洛林公国为例,哪怕勒内二世的次子是骁勇善战的吉斯公爵,他也没想过将自己的国家交给次子,而是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来保证“老好人安东万”的统治稳固。   离开了多塞特郡,国王的仪仗队又通过了德文郡,最后来到了英格兰最南边的康沃尔郡。   而说起康沃尔郡,其实最出名的不是锡的采集工艺与青铜器的锻造技术,也不是诺曼底人的征服,与当地人的好战血统。而是有关于亚瑟王的传说,就是起源于康沃尔郡,并且康沃尔人,也一直都以凯尔特后裔自居。   虽然时至今日,有关于亚瑟王的一切都无从考量,甚至一些宗教学者,都将其打上了邪|教传说的符号,但是传说中的康沃尔城堡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因为被一分为二的独特造型,得到一个易守难攻,只需要三个士兵,就能挡住英格兰军队的称号。   威廉三世在被封为威尔士亲王前,曾短暂得到过康沃尔公爵的称号。盖因那时的亨利八世,为了安抚以阿拉贡的凯瑟琳为首的天主教势力,所以让康沃尔郡守以威尔士亲王的名义治理此地。   哪怕时至今日,威廉三世才真正意义上地踏入了康沃尔领地,但是康沃尔郡早就在十几年前,挂上了威廉三世的私人徽章,甚至因为威廉三世荣升为国王,而在上面加上了王权的标记,以及传统的都铎玫瑰。   胡安娜王后对康沃尔的锻造工艺非常感兴趣,因为诺曼底人都是好战分子,所以他们对武器生产地的康沃尔有一种特殊的情愫:“我听说狮心王和征服者威廉的铠甲,就是在康沃尔打造的。”   “你是说那种丑的要死的锁子甲?”威廉三世在贝叶挂毯上看过诺曼底人的打扮,被那独特的耳下剃光发型给深深丑到了:“国王在被武装上阵前,会戴上锡制的王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了让人在人群中一眼找出他。”胡安娜王后知道大部分的王位竞争者都希望国王能死在战场上,但是对于想要一步登天的人而言,一个活着的国王才能卖出更高的价值。   “同时也因为锡制的王冠更轻,不会在战争打响前,就压断他们的脖子。”威廉三世带着胡安娜王后参观过大名鼎鼎的康沃尔城堡后,又与她到传统的客栈里,一起尝了下最有名的菜肉馅饼和藏红花蛋糕。   虽然在馅饼上桌前,威廉三世很怀疑他们会端上一盆仰望星空,毕竟康沃尔的渔民不少,也盛产水手。   然而在真正吃过这一道菜后,威廉三世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毫无疑问,国王和王后的亲民之举引起了不少康沃尔人民的好感,同时也让这群凯尔特人的后裔,与撒克逊人或者维京人的隔阂,没有以前那么重。 第135章 第 135 章(捉虫)   相较于巡游的前几站, 威尔士显然富饶了许多,甚至让威廉三世感到一种回家的氛围。   因为是威廉三世治理了十几年的老根据地,所以前来接应的是彭布罗克城堡的佩罗特总管, 以及他的继子, 也就是亨利八世的私生子约翰.佩罗特。   许久不见, 佩罗特总管的须发白了不少, 并且腰身也有些佝偻。   约翰.佩罗特只比威廉三世小了一岁,也正是意气风发,大受欢迎的年纪。   亨利八世在世时, 就曾订下过诺丁汉女伯爵跟约翰.佩罗特的婚约,并且在去世的前两个月, 任命私生子为爱尔兰郡守(总督是英格兰国王), 防止威廉继位后, 无法对爱尔兰进行有效的管理,从而使爱尔兰的政权都落入巴特勒家族的手里。   “陛下, 您的到来真是我们期盼已久的盛世。”虽然在身份上, 佩罗特总管要低于他的继子,但是当威廉三世抵达彭布罗克城堡时,还是由佩罗特总管率先欢迎他的到来:“希望我们的粗略准备,能够让您感到高兴。”   彭布罗克城堡到底是威廉三世幼时住过的地方,所以保留了他最熟悉的样子,至今也没什么变化。   胡安娜王后倒是对威廉三世的住所很感兴趣,虽然她已经跟这个男人当了好几年的夫妻,但还是看不懂威廉三世的为人。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会画画。”胡安娜王后翻看着威廉三世幼年时的草稿, 被上面的稚嫩笔法勾起了兴趣:“你现在怎么不画了?”   威廉三世并没有跟胡安娜王后一起回忆儿时的事情, 而是站在窗口, 看向花园里的约翰.佩罗特。   听到胡安娜王后的问题,威廉三世也只是随口答道:“当了王储,哪还有时间去画画。”   威廉三世曾喜欢过的艺术和天文学,但是在他被封为威尔士亲王后,用于兴趣的时间都被大量的政务和语言学习所取代。   即便亨利八世给了足够的打手,但是威廉三世并不认为所有的下属都是塞西尔爵士或者托马斯.克伦威尔,因此得时常抽查他们的工作成果。   胡安娜王后注意到威廉三世的精力都集中在某处,于是凑到他身边,顺着丈夫的视线看向花园里的约翰.佩罗特,只见后者正在指挥一群城堡的仆人,看上去更像一个打下手的杂工,而不是爱尔兰郡守。   “你看上去很不放心他。”胡安娜王后知道约翰.佩罗特的身份非常尴尬,因为亨利八世对他的热情也只有亨利.菲茨罗伊刚去世的那一会,以及临终前的突然善心。   佩罗特总管对这个继子不算特别好,但也称得上仁至义尽。   至于约翰.佩罗特为何活得这样默默无名,恐怕是因为亨利八世的宫廷,以及那一连串的夭折孩子名单,让他懂得惜命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约翰.佩罗特可是在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时期里,也活了六十多岁的天主教徒。   光是这份时务,就注定了他的前程不会太差。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威廉三世反问道:“让他去当爱尔兰郡守,既是恩赐,同时也是流放。”   “流放?”   “郡守可不同于总督,必须得保证一年里,至少有九个月呆在本地。约翰.佩罗特的存在更像是一种象征,所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权力的中心。”威廉三世断言道:“且等着瞧吧!相信过不了几天,他就会以信仰之名,请求我解除他与诺丁汉女伯爵的婚约。”   “为什么?”胡安娜王后错额道:“如果跟诺丁汉女伯爵结婚,他就有可能继承英格兰王位,甚至能获得一大笔财产。”   “可是约翰.佩罗特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不会同意他跟诺丁汉女伯爵的婚约,同时也不想再等下去,所以干脆用这笔婚姻,来跟我换个爵位,或者换点更实在的东西。”威廉三世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反问道:“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是真正可靠的,你说是吗?”   胡安娜王后盯着威廉三世的眼睛,迟疑了很久,才说道:“别让约翰.佩罗特跟巴特勒家族搭上关系,即便你要将他委以重任,也不能让他接手爱尔兰的港口。”   “这是自然。”威廉三世知道胡安娜王后在担心什么,于是同她在抵达彭布罗克城堡的第二天,就去参观了威尔士的港口,然后便启程回伦敦。   …………我是分割线………………   自打亨利八世去世后,克里维斯的安妮作为前任国王的遗孀,自然得到了威廉三世的优待,并且还获得了一份相当清闲的职业。   因为王室的孩子们都有专业的保姆团队,所以克里维斯的安妮只需要偶尔关注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每天花几小时与他们交流或是共进晚餐,便能算得上尽职尽责。   况且也没人指望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后能承担抚养孩子的全部责任。   当胡安娜王后巡游回来时,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内,去圣詹姆斯宫里探望自己的宝贝儿子。   “哦!我亲爱的亚历山大。”胡安娜王后从侍女的怀里接过里士满公爵,任由后者的小肉手去揪自己的头发。   “他看上去长大了好多,也难怪别人都说,孩子是一天一个样。”胡安娜王后阻止了里士满公爵的吃手举动,看着自己的胖儿子露出迷死人的笑容。   “他的眼睛像你,但是却继承了国王的金棕色头发。”克里维斯的安妮抱着已经穿小裙子的玛丽.斯图亚特,一脸慈爱地看着肉嘟嘟的里士满公爵:“亚历山大是个甜蜜的孩子,任何人都会在与他的相处过程中,爱上这个很少哭闹的孩子。”   “他像您,也像国王陛下。”恰好这时,布莱恩夫人也在圣詹姆斯宫里做客,所以顺势说道:“国王陛下小时候也很少苦恼,只是没有里士满公爵这样爱笑。”   “或许以后,我亲爱的亚历山大能得到欢乐王的称号。”胡安娜王后捏着里士满公爵的小手,冲着玛丽.斯图亚特晃了一下:“也许玛丽也会获得欢乐女王的称号。”   马上六岁的玛丽.斯图亚特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为女王的责任,也明白那个吃手的婴儿会是自己未来的丈夫。   只是一想到里士满公爵流口水的蠢样,一直都跟克里维斯的安妮一起,阅读骑士小说的玛丽.斯图亚特,便感到难以言喻的别扭:“他以后会长得很英俊吗?”   还很肤浅的玛丽.斯图亚特,已经彰显出了都铎血统的颜控本质:“我希望未来的丈夫是个英俊的骑士,最好还会唱歌。”   克里维斯的安妮被逗笑道:“里士满公爵以后会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毕竟他是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的孩子。” 第136章 第 136 章   克里维斯的安妮这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的颜值都是有保障的,再加上他两的血缘关系也不是很近,所以不大有可能生出一个哈布斯堡下巴。   玛丽.斯图亚特近期的最大爱好, 就是给里士满公爵穿小裙子。   16世纪的贵族孩童因为近期联姻的缘故, 导致男孩的夭折率远高于女孩, 所以贵族的父母总会给年幼的儿子穿女装, 佩戴护身符,以求“骗过”死神的眼睛。   里士满公爵便是按照这一规定,被抚养长大的。   再加上克里维斯的安妮一天下来, 除了照顾孩子跟打牌,也没什么正事做, 所以和玛丽.斯图亚特一样, 酷爱给里士满公爵订制小裙子, 甚至还亲手制作里士满公爵的花边与围兜,然后把女王的小王冠戴在里士满公爵的头上, 假装这是国王的登基。   胡安娜王后到底是个纤细的女人, 再加上里士满公爵的重量也变得相当可观,所以抱了一会儿,便让约翰娜将两个孩子带下去吃饭。   克里维斯的安妮让自己的贴身侍女也跟着退下,然后亲自给胡安娜王后倒了杯薄荷茶:“看来你们最近过得也不是很轻松。”   因为查理五世患上痛风的缘故,再加上哈布斯堡家的马克西米利安二世,同他那位皇帝伯父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所以查理五世思来想去很久,也有没有与施马尔卡尔联盟正式开战。   解除娘家危机的克里维斯公主,自然能松一口气地继续去过她的退休生活。   胡安娜王后跟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关系还算不错, 所以也不介意对方偶尔摆出长辈的架势。   “里士满公爵已经两岁大了, 难道你跟国王陛下, 还没考虑好再生一位约克公爵?”克里维斯的安妮想起英格兰的继位顺序,于是正色道:“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是应该说这话的人又不敢说,所以还是得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胡安娜王后喝了口薄荷茶,感到口腔里满是凉爽的快意:“应该是塞西尔爵士,或者是安东尼.切尼先生示意您来说这话的。”   克里维斯的安妮也没有掩饰什么,而是无奈地笑了笑:“你也知道,他们一直都很担心自己有天会变成约翰.加尔文第二。”   “费拉拉公爵夫人(法兰西的勒妮,路易十二的次女,约翰.加尔文的保护者)至今都未被释放,而且她的两个女儿……”克里维斯的安妮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有不忍道:“波旁家的一些新教徒希望尼德兰的新教政权能够再稳固些,因为他们一旦遭到亨利二世的清算,就得考虑自己的后路。”   胡安娜王后能理解克里维斯的安妮的担忧,因为法兰西和英格兰的联盟关系薄得像张纸,而威廉三世也不是个坚定的新教徒,而是以信仰之名,在各方势力中谋求最大的利益。   哪怕胡安娜王后深爱着威廉三世,也不得不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天主教徒能给威廉三世更大的好处,那么自己的丈夫会毫不犹豫地让天主教徒重新坐上坎特伯雷大主教的位子,甚至会跟罗马教会重修旧好。   “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一想到这儿,胡安娜王后便觉得唇边的薄荷茶带了一丝丝的苦味,而克里维斯的安妮接下来的话,又让胡安娜王后产生了兴趣。   “你知道吗?旺多姆公爵和普法尔茨选侯都有意争夺丹麦王位?”克里维斯的安妮是从自己的姐夫,也是施马尔卡尔联盟的首领萨克森选侯那儿得到了这一消息,并且将其透露给胡安娜王后。   “虽然克里斯蒂安三世已经跟神圣罗马帝国签订了《施派尔协约》,希望能保证丹麦与哈布斯堡家族的和平共处。但是你知道的,他那已经被废除的堂兄在农民中非常的有威望,而且丹麦并不遵循《萨利克法典》,所以西班牙皇帝并不反对他的两个外甥女成为丹麦女王。”   “可是施马尔卡尔联盟和法兰西国王会反对这一点。”胡安娜王后并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克里维斯的安妮为何要跟她说这些:“旺多姆公爵可是波旁家的首领,而普法尔茨选侯又是德意志新教联盟的重要一环,所以除了西班牙皇帝和当事人,估计没人会赞同他们去争夺丹麦王位。”   克里维斯的安妮很赞同胡安娜王后的话,但也不忘提醒道:“所以现在是英格兰跟丹麦谈条件的最好时机。”   胡安娜王后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丹麦的克里斯蒂安三世一定会很乐意与你交谈。”克里维斯的安妮放轻了声音,这让她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克里斯蒂安三世的妻子多罗西亚·冯·萨克森-劳恩堡是我的姻亲,如果你最近有回比利时的计划,那么我愿意帮你安排一次友好的谈话。”   胡安娜王后并没有立刻回复对方的提议,而是话音一转道:“那这件事情要告诉国王陛下吗?”   克里维斯的安妮微微挑了下眉毛,这让胡安娜王后敏锐捕捉到她情绪上的不情不愿。   “荷兰是英格兰的附属领地,如果我要跟丹麦王后进行友好会面,那么势必瞒不过威廉。”胡安娜王后不知道克里维斯的安妮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而就在这时,一件足以轰动欧洲的新闻,震惊了各大国家的权力中心,甚至让威廉三世不得不连夜召开御前会议。   或许是因为亨利八世和弗朗索瓦一世的接连去世,让查理五世深感自己不再年轻。   亦或是尼德兰战争和对抗奥斯曼帝国中的连续失败,让开局顺利的查理五世感到分外的沮丧。   再加上哈布斯堡家族的内部,已经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分裂,所以查理五世一气之下,直接加剧了他原本不严重的痛风,导致他不得不提前做出一个重要决定。   “消息已经确定了吗?”威廉三世刚准备睡觉,就被欧洲另一边的新闻惊得立刻从床上坐起,然后将所有的御前会议成员紧急召唤入宫。   塞西尔爵士出发前还特意灌了杯薄荷茶,因为咖啡还没在欧洲盛行,美洲的阿兹特克人也只是用酸不拉几的可可豆饮料佐以辣椒粉,那味道简直可以用一言难尽来形容,所以薄荷茶还是这个年代里最能提神醒脑的饮料。   听见国王的提问,马修.斯图亚特率先回答道:“西班牙皇帝……不,应该说是查理五世已经宣布卸任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一职,由他的弟弟,奥地利的斐迪南大公接任这个职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斐迪南大公的长子马克西米利安二世跟德意志诸侯走得很近,所以查理五世质疑他能承担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塞西尔爵士的眼线虽不及曾经的托马斯.克伦威尔,但也不算太差:“或许我们能从这一方面入手。”   马修.斯图亚特并不赞同塞西尔爵士的话,甚至连约翰.达德利也反对道:“如果马克西米利安二世不改变他的立场,那么不仅是查理五世,就连斐迪南大公也不会选择他做自己的继承人。”   毕竟在马克西米利安二世不能独当一面的前提下,还是得遵循屁股决定脑袋的传统。   威廉三世记得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最后还是屈服于伯父的决定,然而这一退步也没有让他的子孙后代坐稳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反而是在小舅子上位后,被侄子斐迪南二世顶替了奥地利的哈布斯堡一脉。   塞西尔爵士偷瞄着沉默不语的国王陛下,试探性地问道:“倘若查理五世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交予奥地利大公,为了意大利战争而做准备呢?”   这下子,不仅是敌对的马修.斯图亚特,或是单纯嫉妒塞西尔爵士的约翰.达德利,都不由自主地显露出凝重的神色。   意大利战争其实说到底,就是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与法兰西的瓦卢瓦家族,在瓜分意大利上发生了难以妥协的纠纷,最后演变成了两国的霸主之争。   而且让人感到很有趣的是,它承接了英法的百年战争,同时也见证了西班牙的兴起与衰退。   伊丽莎白一世之所以能开启黄金年代,除了英格兰的地理优势,其实还托了意大利战争的福。   因为玛丽一世与腓力二世的联合,导致英格兰莫名其妙地卖掉了他们在法国的最后一个登陆点——加莱,所以伊丽莎白一世继位后,十分聪明地调和了国内的信仰之争,同时也用放弃对法兰西王位的诉求,来换以英法两国的短暂和平。   倘若法兰西最后没有支持苏格兰的玛丽成为英格兰女王,兴许这份和平会一直保持下去。   威廉三世对于这个从他爷爷辈打到他儿子辈的战争,没有丝毫的兴趣,甚至觉得亨利八世在意大利战争中的横插一脚(即帕维亚战争),纯属没事找事儿干。   意大利跟英格兰隔了大半个欧洲,他们就算参与了战争也没有多少好处,还不如浑水摸鱼,以求更大的利益。   “想必过不了多久,西班牙的新任国王就会向英格兰派遣使者。”塞西尔爵士看了眼还没从沉思中回过神的威廉三世,努力冷静道:“所以英格兰这次,到底要站在哪一边?” 第137章 第 137 章   虽然英格兰参与不到瓜分意大利的行列,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避开欧洲的主权争霸。   相反,无论是西班牙还是法兰西,亦或是被瓜分的意大利, 都会想法设法地让英格兰介入到这次的主权争霸里。这倒不是因为“热情好客”, 而是为了防止英格兰趁机苟成最大的赢家,或是为自己争取点竞争优势。   当然,以威廉三世的角度来看,意大利那儿已经没多少油水可捞, 而且他的贸易好伙伴也不太希望英格兰成为第二个被各方拉拢的势力。   这就相当于同一张赌桌上, 坐在科西莫一世对面的威廉三世, 手握着两倍, 甚至三倍于科西莫一世的筹码。   打仗无非三大因素:粮, 钱,人。   英格兰或许在最后一项比不过别人,但是靠着地理优势, 威廉三世握着的粮食和现钱, 足以让科西莫一世, 在另两位天主教国王心里的重要程度大打折扣。   恐怕之前, 亨利二世之所以想让自己的长子迎娶洛林公主,也是为了跟英格兰达成进一步交易, 或者靠着洛林公国,赚一笔不小的嫁妆钱。   “要是西班牙大使近期来伦敦,先把他晾一晾, 看谁先等不及了,我们再选择站队。”威廉三世不同于总爱心血来潮的亨利八世, 他总是深思熟虑后, 再做出重要决定:“先生们, 我们一定要在最大的利益出现前,克制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   至少在亨利二世和腓力二世真正开打前,威廉三世不准备与任何一国,签下同盟协议。   而且趁着意大利战争的机会,威廉三世顺口提起了英格兰的圈地运动,还把巡游中的所见向他们简略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你们或多或少做过羊毛生意,也希望借此充盈自己的私库,但是圈地的行为要适可而止。如果英格兰境内没有足够的农田,那么我们总有一天会死于国内无粮。”威廉三世扫一眼在座的各位大臣,尤其是靠着跟海盗合作,而收入颇丰的约翰.达德利,不容质疑道:“对于你们,我还是很信任的,因为能坐上御前会议的人,不会是短视的白痴。”   “倘若你们有天穷到要吃羊毛的地步,那么我也能精简一下英格兰的贵族结构,不必看着一个伟大家族,从兴盛走向没落。”这便是威廉三世的警告。   塞西尔爵士是最赞同这一决议的人,因为他曾担任过诺森伯兰郡的郡守,所以知道灾难时节里的人民,都是怎么被饿死,或者人吃人的。   约翰.达德利却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没了英格兰的本地农田,不还是有爱尔兰作为补充吗?   再不济,靠着进口或者渔业,也饿不死啊!   反正这种何不食肉糜的思维,是大多数上层人的劣根性。   好在约翰.达德利没有将心里话宣之于口,所以威廉三世暂时放过了他。   ………………我是分割线………………   小吉斯公爵从未想过他会成为亨利二世派遣去英格兰的使者,但是这也给了他将玛丽.德.吉斯接回法兰西的希望。   自打玛丽.斯图亚特被送入圣詹姆斯宫后,玛丽.德.吉斯几乎销声匿迹于苏格兰半岛。哪怕小吉斯公爵给被囚|禁的姐姐写了大量的书信,也没能获得一星半点的回应,反而受到了蒙莫朗西公爵的警告。   哪怕小吉斯公爵不是个政坛老手,也能从国王的反应中,得知玛丽.德.吉斯已经成为弃子的事实。   而且这一点也不难理解。   因为威廉三世暂时没有表现出对法兰西王位的诉求,再加上亨利二世还要跟西班牙争夺意大利的主导权,所以急需同英格兰搞好关系,防止像曾经查理五世那样,在出门打战时,遭到老邻居的背刺。   而用一个鸡肋的苏格兰,去换取与英格兰的短暂和平,无疑是让亨利二世赚大发的好事。   然而小吉斯公爵却敏锐注意到,自己的权势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   相较于蒙莫朗西公爵,小吉斯公爵本就因为身上的洛林血统,而受到宫廷里的排斥。   倘若玛丽.德.吉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苏格兰,那么吉斯家可就一点脸面都不存了。   一想到这儿,小吉斯公爵就没法稳住自己心神,恨不得立刻杀光眼前的英格兰人。   威廉三世倒是对小吉斯公爵的到来感到分外吃惊,因为他以为西班牙会先派来使者,结果率先撑不住的居然是法兰西人。   “陛下,您要召见小吉斯公爵吗?”因为威廉三世有意要摆一下架子,所以负责王室运营的理查德.克伦威尔犯了难处:“小吉斯公爵似乎并不着急与您见面,但是急切地想见一见苏格兰女王。”   因为小吉斯公爵是苏格兰女王的舅舅,所以他的这一要求也是无可厚非。   然而对于英格兰而言,小吉斯公爵的危险性跟玛丽.德.吉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仅是以安东尼.切尼为首的激烈新教派,还是想让威廉三世重回罗马天主教怀抱的守旧派,都很反对让苏格兰女王接见小吉斯公爵。   可是威廉三世却很清楚这一反对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无非是小吉斯公爵会借机攻击英格兰非法囚禁苏格兰女王,或者在国际社会上否认苏格兰女王的合法性,因为她已经被英格兰国王“杀死”了,所以现在的苏格兰女王,也只是英格兰国王用以得到苏格兰的“仿制品”。   “既然小吉斯公爵那么想见我的表外甥女,那就让他见一见吧!”威廉三世冷笑道:“恰好苏格兰的莫里伯爵,过几日就会抵达英格兰,并且向萨里女伯爵求婚。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就让苏格兰的玛丽女王与里士满公爵正式订婚吧!”   虽然宗教和法律所承人的订婚年龄是十二岁,不管是玛丽.斯图亚特还是里士满公爵,都还不到这个标准的一半,但是威廉三世也可以借此坑一把小吉斯公爵。   “相信有莫里伯爵和小吉斯公爵见证玛丽.斯图亚特的订婚,詹姆斯五世和玛丽.德.吉斯也会感到很欣慰。”威廉三世的微笑里,隐藏着一分狠厉:“我很期待那时,到底是谁牵着玛丽.斯图亚特的手走上红毯。”   如果是莫里伯爵,那么吉斯家族就是在明面上,放弃了与玛丽.斯图亚特的最亲近关系,并且还不能将玛丽.德.吉斯带回法兰西。   而要是小吉斯公爵,那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外甥女与里士满公爵的订婚,或许还会在亨利二世的心里留下一根刺。   威廉三世可不想被小吉斯公爵当成软柿子,更不屑于让这个连自己的君王都无法说服的男人,冲着苏格兰指手画脚。 第138章 第 138 章   老实说, 威廉三世并不担心玛丽.斯图亚特会被养废。因为在历史上,法兰西宫廷里并不注重对玛丽.斯图亚特的思想品德教育,亦或是说, 他们有意将玛丽.斯图亚特养成一位不谙世事的骄横大小姐。   毕竟配偶女王跟实权女王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你可以在历史上忽略法兰西的克洛德, 或者玛格丽特.瓦卢瓦这类的配偶女王,但却无法将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与奥地利的玛丽亚.特蕾莎,也视作同样的可忽略对象。   其实从最初的布局来看, 法兰西这样教养玛丽.斯图亚特也是毫无错处的。因为后者的最大用处, 就是帮助法兰西拿下苏格兰乃至英格兰的王位继承权。   亨利二世的梦想很美好, 那就是从西班牙的手里买回“加莱”后, 他可以借着苏格兰, 以及历史上已经被削弱的洛林公国,将尼德兰也一并吞下。然后联合英格兰里的天主教徒,或者是策反还保留着天主教信仰的爱尔兰, 从而将欧洲的左半边尽数吞没。   只可惜历史上的亨利二世要是活得再久些, 兴许这一布局还有点可能。   然而这位最后的骑士国王, 却莫名其妙地死于庆祝女儿订婚的比武大会上。并且更不凑巧地是, 他的大儿子也是个短命鬼,再加上被他压抑到变|态的王后——凯瑟琳.德.美第奇并不喜欢一位女王儿媳, 所以玛丽.斯图亚特便被“退回”了苏格兰,直接破坏了法兰西二十几年的布局,还赔上一笔不小的抚养费。   如果是威廉三世, 或者胡安娜王后站在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立场,绝对会以意大利战争为把柄, 强迫教皇对弗朗索瓦二世和玛丽.斯图亚特的婚姻下达赦免, 从而让查理九世迎娶自己的嫂子。   因为以法兰西的实力, 即便是在最强盛的太阳王时代,也不可能完全吞并哈布斯堡的西班牙领地,所以与其迎娶一位用处不大的哈布斯堡公主,还不如将布局已久的大网尽可能地收回。   反正那时的伊丽莎白一世也不可能嫁给任何一位国王,或者国内的大贵族。   而等她一死,总有法兰西趁虚而入的时候。   没准到了路易十四的年代,就会出现西班牙的哈布斯堡.波旁,与英格兰的都铎.波旁并肩而立的存在。   威廉三世知道亨利八世之所以会让克里维斯的安妮接手玛丽.斯图亚特,一方面是为了照顾王后的面子,而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培养出一个太过强势的女王。   毕竟历史上的伊丽莎白一世就是跟在凯瑟琳.帕尔的身边,甚至还有幸看到继母在亨利八世出征法国时,代管整个国家,所以这也为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奠定了基础。更别提凯瑟琳.帕尔跟安东尼.切尼,坎特伯雷大主教等一干新教人士,都是一股子不小的政治势力。   这也是伊丽莎白一世在被玛丽一世囚禁时,能保住性命的次要原因。   甚至威廉三世很怀疑玛丽一世的假孕,其实就是伊丽莎白一世的支持者在背后推波助澜,因为他们都不希望迎来一位强势的天主教国王,和更加强势的西班牙,所以让玛丽一世无嗣而终,是很有必要的事。   至于现在,抚养着玛丽.斯图亚特的克里维斯公主,因为本就强势的胡安娜王后的存在,再加上她本人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政治训练,所以在都铎王朝里,可没有历史上的凯瑟琳.帕尔的影响力,所以无法给玛丽.斯图亚特提供有用支持。   威廉三世很乐意看到一个完全依赖于他的苏格兰女王,甚至被养点天真烂漫点也没关系——前提是玛丽.斯图亚特不会恋爱脑,然后在精明和愚蠢间反复横跳。   “陛下,根据探子来报,西班牙的使者很快便会抵达英格兰。”塞西尔爵士难得没有将消息转述给理查德.克伦威尔,而是亲自汇报道:“我想他们来的意愿跟法兰西一般无二,甚至您可以……让西班牙大使也一起参与里士满公爵和苏格兰女王的订婚仪式。”   威廉三世正在看一张地图,听了塞西尔爵士的话,他将自己的视线从地图中挪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看着办吧!”   塞西尔爵士很难见到威廉三世如此没兴致的样子,于是踮起脚,想要看清国王陛下到底在干什么,结果差点被捉了个正着。   “意大利的使者还没上路吗?”威廉三世的指甲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处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终于跟塞西尔爵士聊起正事:“另外,有关于土地的保护法商量的怎么样了?我不希望法院和议会直到今年的年底才给我消息。”   “请您放心,我会一直关注这件事的进程。”塞西尔爵士至今都没弄明白威廉三世到底打什么主意。   按理说,英格兰应该会趁着意大利战争之际,好好勒索一下法兰西和西班牙。   不管是贸易条约还是非洲的殖民地收入,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可是从意大利的局势紧张到现在,塞西尔爵士都没看见威廉三世做出什么大的举动。   这对于威廉三世而言,是极不正常的。   “陛下,我有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希望您能不啬赐教。”塞西尔爵士终于没忍住道:“您所说的最大利益,到底是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重新打量地图的威廉三世含糊道:“等意大利的使者一到,你便能理解我想要做什么。”   塞西尔爵士只觉得自己更加迷茫了。   因为他不明白意大利那地到底有什么可榨取的。   毕竟教皇的脸皮早就被好几国的统治者给扯下来了,至于美第奇家族……   塞西尔爵士可是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手下干过活的,所以很清楚美第奇家族早就不复曾经的荣光。   况且科西莫一世还想成立一个大公国,所以更得讨好西班牙皇帝。   而综上所述,就这么一个四分五裂的意大利,到底能捞到什么样的好处?   ………………我是分割线………………   当小吉斯公爵听说西班牙和意大利的使者快抵达英格兰时,纵使他对这些可恨的英格兰人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也不得不松下自己紧绷的架子,要求尽早见到威廉三世。   然而那些个得到命令的侍从们,才不会给傲慢的小吉斯公爵好脸色看。   如果是能屈能伸的蒙莫朗西公爵,估计早就拿钱贿赂约翰.达德利,或者派一位法兰西人跟胡安娜王后走亲戚关系,争取早日见到威廉三世。   可是松下架子的小吉斯公爵并没有完全放下自己的架子。   这位在战场上,哪怕被利刃刺穿脸颊,也毫不动摇的铁血公爵,将其强硬的军人作风,尽数带到了需要张弛有度的外交场合里。   所以当威廉三世邀请他参加玛丽.斯图亚特和里士满公爵的订婚仪式时,这位公爵才意识到自己被英格兰国王当猴耍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对待法兰西的使者?”尽管小吉斯公爵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脾气,但是在如此的屈辱下,还是小小地爆发出来:“不行,我一定要将此事告诉国王陛下,然后给英格兰一个教训。”   说罢,小吉斯公爵便向给亨利二世写信,结果却被自己从法兰西带来的智囊给阻止了。   “您拿什么去反对英格兰国王的决定?”小吉斯公爵的智囊一针见血道:“国王陛下只想得到英格兰国王在意大利战争中,不会袭击法兰西的保证,甚至还想从尼德兰或者爱尔兰拿到足够的粮食和钱。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您跟英格兰妥协的份儿,这也是蒙莫朗西公爵会极力推荐您来结盟的主要原因。”   智囊的声音里透露出冷静的残酷:“如果能用吉斯家族的利益换取法兰西的利益,那么无论是谁都不会拒绝这一点。”   “西班牙的使者正在赶来的路上,相信腓力二世也很乐于看到英格兰和法兰西谈崩,所以只要您表现出一丁点的不乐意,那么蒙莫朗西公爵就有借口将您的职位一撸|到底。甚至吉斯家族的一切,都会被国王陛下当成战争赔款。”   小吉斯公爵虽然冲动,但却并不愚蠢,所以很快便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我的姐姐和外甥女,尽量保全吉斯家在法兰西的利益?”   “这是我们能达成协议的唯一法子。”智囊无奈道:“苏格兰已经是一部臭棋,所以不管是国王陛下还是您,都只能割掉这块腐肉,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如果国王陛下能在意大利战争中拿下米兰公国或者西西里半岛,那么您对于洛林公国的野心,还有实现的可能,否则吉斯家便只能走向没落。”   “所以阁下,您要是还对玛丽.德.吉斯抱有一定的怜悯之心,让人将她毒杀是最好的办法。”   “与其让吉斯家的公主成为安茹的玛格丽特第二,然后看着自己的独生女成为新教的走狗,还不如让她在天主教的怀抱里,迎来完美的终结。” 第139章 第 139 章   1549年的春天, 英格兰的里士满公爵与苏格兰的玛丽女王举行了订婚仪式。   欧洲的所有国王都对这一古怪的现象,表现出默契而又诡异的沉默。   诚然,无论是从宗教还是法律上, 玛丽.斯图亚特和里士满公爵都不到能订婚的年纪, 然而没人会当众提出这一点。因为不管是天主教还是新教,都会在国王的威胁下,保持标准的沉默微笑,甚至还会派人去恭贺这一“普天同庆”的好事。   至于当事的两个孩子, 也不过是大人手里的提线木偶, 被人操纵着走进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六岁的玛丽.斯图亚特虽然已经意识到这是她的重要时刻,但是她的注意力还是在订婚的礼服漂不漂亮, 拿着的鲜花是什么样式,以及她能不能在订婚宴会上, 多吃一小块蛋糕等孩子气的小事。   小吉斯公爵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甥女, 但是却对玛丽.斯图亚特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因为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满是新教的氛围, 而他的外甥女也是在新教仪式下,与里士满公爵订婚。   而这一切的一切, 都让天主教信徒的小吉斯公爵感到无法忍受, 甚至都不愿牵着玛丽.斯图亚特的手,走上订婚的地毯。   于是乎, 在苏格兰女王的订婚仪式上,刚刚抽条的莫里伯爵牵着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各方来宾的注视下, 走向装饰精美的祭坛。   而在那里, 不仅等候着坎特伯雷大主教, 更是有里士满公爵, 以及陪伴他的萨里女伯爵。   马上三岁的里士满公爵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贪玩天性,靠着姑姑的手和大腿,尽力站得像个小大人。   因为订婚的缘故,终于不用穿小裙子的里士满公爵,换上一身迷你的王室装扮,甚至还戴了个精简的小王冠。或许是因为脑袋和耳朵被王冠箍得很不舒服,里士满公爵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拨弄耳朵的手,这让他被胡安娜王后的咳嗽声所警告。   “不用这么严厉吧!”前排的威廉三世偷偷提醒了下胡安娜王后,结果遭到妻子的严厉斥责。   “这可是他的重要时刻,如果是别的孩子,我绝不会这么严格地要求他。”胡安娜王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语气又生硬了几分:“总有一天,他会成尼德兰和英格兰的国王,我希望他不要玷污亨利与亚历山大,这两个伟大国王的名字。”   因为威廉三世在国家政务上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所以他跟胡安娜王后的分工,就是由妻子和克里维斯的安妮负责子女们的教育。而眼看着里士满公爵也到了启蒙的年纪,过不了几年就会继承他父亲曾坐过的威尔士亲王之位,所以胡安娜王后也和曾经的亨利八世一样,满欧洲地为里士满公爵寻找启蒙老师,甚至近期也给恩里克二世写了不少信件,希望在接待完这几国的使者后,就回一趟比利时。   威廉三世也只是说几句,并不会真正干涉胡安娜王后的决定。不过鉴于胡安娜王后的身体状况,威廉三世还是委婉道:“你真的决定回一趟比利时?如果只是为了给亚历山大找老师,也不必这么着急。”   “不仅是为了亚历山大,同时也为了我的母亲和比利时的政权稳固。”胡安娜王后的眼睛依旧盯着里士满公爵,但是注意力却渐渐转移到与威廉三世的谈话上:“我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父亲说她很快便会得到上帝召见。况且亚历山大是在英格兰境内出生的,所以比利时和佛兰德斯那边,并不太喜欢他。”   “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不喜欢他,还是你父亲不喜欢他。”威廉三世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有意说道:“他想要一个在比利时出生的外孙,然后让他挂上恩里克之名,去继承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王位?”   胡安娜王后没有回头,但是却感到背后发麻,甚至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你知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如果取消英格兰,比利时,佛兰德斯,荷兰,乃至苏格兰的合并,那么他们就不能塑造一个统一的王国,最终会像曾经的金雀花家族,或者征服者威廉的后代那样,导致原本可能统一的各大领地,随着继承权的分散,而分裂成其它国家。   威廉三世很清楚征服者威廉要是没有让第二顺位继承人成为诺曼底公爵,或者金雀花家族没有分掉布列塔尼,那么现在的英格兰会吞掉法兰西左侧的海岸线,甚至有可能跟哈布斯堡家族掰手腕。   当然,从恩里克二世的角度来看,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因为一个独立统治的国王,都不会乐意将自己的祖辈江山,拱手送给自己的女婿。   “你知道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胡安娜王后尽可能地保持着声音的冷静:“一旦我们将统治权分离出去,那么尼德兰总有一天会落入法兰西王室,就像曾经的低地国家那样。”   威廉三世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提起的心脏:“我可以任命次子为尼德兰总督,但是绝不允许他去分裂本该统一的王国。”   胡安娜王后感到腹部一阵压力,差点虚软在威廉三世的身上。   与此同时,祭坛前的伊丽莎白小姐让里士满公爵牵住玛丽.斯图亚特的小手,两个还不到大人胸口的小孩在众人的注视下,跪在玫瑰色的垫子上,就像曾经的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那般,宣示着婚姻,以及两个国家的联合。   坎特伯雷大主教慈爱看着两个加起来还不满十岁的婚约者,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里士满公爵亨利.亚历山大.都铎,你作为英格兰,爱尔兰,以及荷兰国王的第一继承人,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女王储胡安娜的法定继承人,愿意在上帝,以及众人面前,宣誓与苏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订婚,并且发誓永远保护她吗?”   “我愿意。”里士满公爵看了眼伊丽莎白小姐,在后者的口型示意下,说出那句他练习了很久的话。   一旁的玛丽.斯图亚特很想叹气,但还是握紧了未婚夫的手,防止他因为没有支撑,而一头栽倒在地。   得到回答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又看向玛丽.斯图亚特,发现后者的脊背挺着很直,好似有意证明自己比里士满公爵可靠:“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你愿意在上帝与众人的见证下,与里士满公爵订婚,并且发誓永远忠诚于他吗?”   “我愿意。”玛丽.斯图亚特的思绪已经飞到订婚宴会的蛋糕上,于是迫不及待地说完这句话,希望仪式能早点结束,然后她便能吃到蛋糕,并且在宴会上多跳一会儿舞。   “那么我宣布,在上帝与各位大人的见证下,你们结为未婚夫妻,待里士满公爵成年后,举行正式的结婚仪式。”坎特伯雷大主教又说了些祝福至于。   观众席的小吉斯公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发誓总有一天会从英格兰人的手里抢回苏格兰。   而在威廉三世那边,负责仪式顺利进行的威廉.帕尔让一个男仆凑到威廉三世的身边,轻轻说道:“陛下,佛罗伦萨公爵已经到了,而且尼德兰的所罗门先生,也准备好了您要的东西。”   “一共是二十万英镑的现金,随时都能从尼德兰的港口启程。” 第140章 第 140 章   当胡安娜王后告之威廉三世, 她又怀孕的消息时,威廉三世虽然高兴了一会儿,但是随之而来的, 便是无法避免的担忧。   因为比利时来信, 希望胡安娜王后的这一胎能在比利时出生,其理由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比利时人和佛兰德斯人并不喜欢一个英格兰人成为他们的君主。   即便威廉三世是新教国家的无冕首领,并且一直都在维护着尼德兰的利益。甚至恩里克二世也很喜欢这位女婿, 还想方设法地说服了加尔文教的首领约翰.加尔文, 为英格兰和尼德兰的联盟摇喊助威。   可是一想到卡斯蒂利亚和查理五世之间的裂痕,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贵族们便难以接受一个纯粹的英格兰人, 去继承他们的王位。甚至觉得,如果一定要从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的子女中选择一位君主, 那么他们希望这位君主至少能在比利时出生。   而对于威廉三世而言, 这是绝不可能的。因为他的目的就是统一欧洲的左半部分,建立一个不亚于哈布斯堡家族的都铎王室。   倘若让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继承英格兰和尼德兰, 那么英格兰失去联姻得来的比利时和佛兰德斯,也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就此事, 发生了有史以来的最大争执。   而更为雪上加霜的是, 胡安娜王后的母亲——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病危,所以她势必要回到比利时, 甚至有可能在娘家呆到第二个孩子出生。   威廉三世并不认为胡安娜王后或是恩里克二世会看不清这之中的危害。   即便恩里克二世没有将次孙的继承顺序排在长孙之前,但是在二者长大后,绝对会因此产生各种分歧, 就像查理五世和斐迪南一世那样。   因为斐迪南一世出生于他母亲被确立为卡斯蒂利亚继承人的那一年, 所以生长于西班牙的斐迪南一世, 显然比在低地国家里长大的兄长, 更受卡斯蒂利亚人的喜爱。   再加上查理五世本就有外貌上的缺陷,所以卡斯蒂利亚人更加排斥这个在根特出生的未来国王,这也是查理五世会将自己的弟弟扔到奥地利的主要原因。   胡安娜王后希望自己的这一胎是女儿,这样就不必面对两方的压力,然而一旁的约翰娜却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即便胡安娜王后生下一个女儿,比利时人和佛兰德斯人也会期待她的下一个孩子,会是在比利时或者佛兰德斯出生的尼德兰王子。   这种期待根本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所以威廉三世在短暂地苦恼后,便很快释然了。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况且两个儿子就算是搞事情,也不可能在老父亲当政时,掀起什么浪花——就像威廉三世在亨利八世的手底下,只能当个暗中搞小动作的乖儿子;而头铁又妈宝的狮心王查理,哪怕是得到了阿基坦骑士团的支持,还是会被短斗篷亨利无情镇压。   相较于法兰西和西班牙的使者,意大利使者的脸色完全可以用死了亲妈来形容。   因为佛罗伦萨公爵很清楚这已经不是“僭主”当政的时代,要是法兰西和西班牙这两个庞然大物真的在西班牙境内开启战争,那么不管是美第奇家族还是罗马教廷,亦或是周边的大小家族,都会成为两个庞然大物的爪下炮灰。   如今之计,唯有让其他国家的统治者介入调和,才能稳住法兰西和西班牙日益严重的冲突,不让意大利境内爆发大型战争。   而纵观欧洲,没有人比威廉三世更适合做这个调和者。   因为丹麦的国王都坐不稳自家的王位,莫斯科大公国向来不管这种事。   至于其它的国家,不是科西莫一世或者教皇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想被卷入其中。   “您这里可真是热闹。”意大利的使者在给威廉三世行了一礼后,用满脸苦涩说出无比精妙的形容:“即便是阿弗洛狄特的诞生,或者狄俄尼索斯的宴会,都不如您这儿热闹。”   “恍惚间,我能看见赫拉桂冠被戴在宙斯的权杖上,想必这对于您而言,是意义非凡的一天。”意大利的使者显然比粗鄙的苏格兰人更懂得拍人马屁,说出的话真是又好听,又不会太掉链子。   “不知佛伦伦萨公爵,能否从您这儿讨得一杯众神之宴的美酒,以唤起他逐渐干涸的内心。”意大利使者紧紧盯着威廉三世的脸庞,不想错过对方的任何表情。   “众神的美酒都来源于神王的权力。看来新任的西班牙国王,并不是佛罗伦萨公爵所期待的那柄权杖。”威廉三世知道科西莫一世距离被逼疯,也只是时间问题。   法兰西的军队已经聚集在萨伏伊公国和费拉拉公国,而西班牙军队也在巴塞罗那集合,连带着奥地利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也随时准备进入威尼斯或者米兰公国。   虽然科西莫一世所处的佛罗伦萨和托斯卡纳都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是他很清楚米兰公国和威尼斯根本挡不了一会儿。   至于那不勒斯王国和西西里王国……   不是科西莫一世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对腓力二世跪得比自己还标准,所以根本派不上用场。   要是先打进佛罗伦萨的是西班牙或者奥地利的军队,那么科西莫一世还能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跟对方周旋一二。   而要是先进来的是法兰西军队,那么科西莫一世就得做好将美第奇家族拱手送给法兰西人的准备。   亨利二世可比腓力二世更不讲理,所以科西莫一世并不指望这个名义上的小舅子(科西莫一世跟凯瑟琳.德.美第奇是远房堂兄妹),会跟自己讲什么香火情。   而在如此危急存亡之刻,英格兰的威廉三世便成了科西莫一世最后一搏的希望。   以至于威廉三世总觉得意大利使者看他的眼神都饱含热泪,似乎随时准备将威廉三世封圣——即便他爹已经被罗马教皇踹出了教会。 第141章 第 141 章   “我想您已经听说过佛罗伦萨公爵的近期困境。”意大利使者也无法在威廉三世的面前隐瞒什么, 所以语气也真诚了不少:“公爵大人很清楚您不会作为意大利战争的调和者,所以只希望您能帮忙保下美第奇家族的基业。”   威廉三世有些意外于科西莫一世居然会放低姿态到如此程度,于是饶有兴趣道:“那佛罗伦萨公爵希望我怎么帮他?难道高傲的美第奇家族, 会拜倒在西班牙国王或者法兰西国王的铁蹄下。”   “您的玩笑有些开过了。”意大利使者估计也有些美第奇家的血统,所以并不希望威廉三世如此看轻美第奇家族:“教皇陛下有意赦免英格兰在信仰上的错误,甚至承诺让您重返教堂。”   “那我该感谢教皇吗?”威廉三世不冷不热道:“或许我该感谢科西莫一世对我的体谅,没有让教皇干扰我近日的好心情。”   威廉三世并不认为重返教会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连意大利使者都认为这是一步自取其辱的臭棋。   因为教皇已经是个管不了事的空架子,而威廉三世还不想放弃自己身为新教国王的好处。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 现在的教皇,别说是阻止西班牙和法兰西的铁蹄, 就连丹麦的克里斯蒂安三世, 或是已经脱离奥地利掌控的波兰王室,都不会把教皇的旨意当回事,也只有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国王, 还会对教皇有所指望。   “我认为统治者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 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一场得不到土地的战争, 付出钱财乃至士兵?”威廉三世已经跟意大利使者打了很久的太极, 所以直入主题道:“帮助佛罗伦萨公爵对我有什么好处?”   “或者说,佛伦罗萨公爵和西班牙国王能给我什么好处?”威廉三世已经确定意大利的使者不仅是代表科西莫一世而来的, 更是代表着刚登基的腓力二世。   想必他的那位西班牙表外甥已经绕过了科西莫一世,跟意大利的其他家族达成共识,所以才会一明一暗地派了两位使者,以保证威廉三世不会像曾经的亨利八世那样, 跟法兰西联手坑一把西班牙。   “我知道西班牙国王急需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是个不亚于其父的伟大君主, 事实上, 我也正处于跟他相同的境遇。”威廉三世不仅比腓力二世大了一岁, 并且在继位时间上,也只比腓力二世早了两年:“所以我不会阻止腓力二世的野心,前提是他也能满足我的野心。”   这便是要联手坑法兰西的意思。   神经高度紧张的意大利使者终于松了口气,明白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只要威廉三世愿意保持中立或者有意从法兰西的身上啃下一大块肉,那么意大利各国的政治压力无疑会减轻很多。   相较于法兰西人,不仅是米兰公国还是那不勒斯或者西西里王国,其实都更偏向于西班牙。   然而亨利八世跟弗朗索瓦一世联手的尼德兰战争实在是太有名了,再加上奥斯曼帝国只是因为对波斯帝国的战争而暂时沉静了下来,并没有彻底地退出欧洲的政治舞台,所以腓力二世野心勃勃之余,也不忘打探威廉三世的底细。   估计科西莫一世也没料到,腓力二世居然能收买他派来的使者,估计意大利的各方领主也没少为腓力二世提供便利,否则一个刚登基的国王,也不可能伸手到这一地步。   威廉三世知道科西莫一世不是泛泛之辈,甚至假以时日,都有可能统一意大利半岛,成为欧洲的另一位霸主。   只可惜他出生的日子实在是太不凑巧了。   不仅前有哈布斯堡家族和奥斯曼帝国,更是后有太阳王路易和未来的沙俄帝国。   如果“华丽者”洛伦佐能有这么个儿子,估计美第奇家族早就称王称帝了,哪还用为了一个大公国去抱西班牙的大腿。   可是这些跟威廉三世又有什么关系?   意大利使者略显迟疑地交上一封腓力二世的亲笔信,里头写着西班牙国王愿意与英格兰重修旧,以及他们愿意为两国的友谊而付出的代价。   虽然这份代价在威廉三世的眼里,几乎称得上毫无用处,但他还是为了可能缔结的联盟,将其认真看了几遍。   “解除西班牙对于英格兰的贸易禁令,并且让英格兰商人在西班牙领地上享有与本地商人相同的待遇。”威廉三世将这一条特赦反复观看,以至于意大利使者都能看出他的不满。   “这是腓力二世仅能拿出的东西。”意大利使者解释道:“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西班牙的财政状况,毕竟美洲的白银船不是年年都有的,而您父亲的所作所为更让西班牙本就不乐观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   “说的好像西班牙的所作所为从未给英格兰造成过困扰。”威廉三世反唇相讥道:“我父亲用尼德兰战争洗刷了他在帕维亚上的耻辱,否则他将无法安息于我主的怀抱。”   意大利使者也只能讪讪地闭嘴,然后等着威廉三世开出英格兰的条件。   “作为两国同盟的诚意,西班牙国王和佛罗伦萨公爵必须降低对英格兰进口的关税,并且在神圣罗马帝国也施行同样的政策。”   意大利使者赶忙记下威廉三世的要求,同时也不相信腓力二世只用付出这一点代价。   果不其然,威廉三世继续说道。   “其次便是西班牙对待法兰西的态度。”威廉三世从未想过自己跟亨利二世的联盟只维持了不到一年,就要由他率先打破:“限制法兰西商人在西班牙和意大利的贸易,尤其是羊毛贸易。”   威廉三世知道国内的一些贵族们对自己的土地保护政策多有非议,所以得想法子给他们点甜头。   至于那些个贪婪得蠢货会不会无视威廉三世的法令。   反正英格兰最大的地主是都铎王室,威廉三世就等着天有不测的那天,能用粮食低价购入贵族们的绵羊或者土地。   意大利使者忍不住提醒道:“如果西班牙失去了法兰西商人,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逼得亨利二世在两国关税上更退一步。”威廉三世冷静道:“英格兰瓜分了法兰西与奥斯曼帝国的贸易,再加上尼德兰和英格兰也会联手增加法兰西的进口关税,所以腓力二世不用等太久,就会得到亨利二世的退步。”   说罢,威廉三世还补充道:“我也没指望腓力二世一直都将法兰西商人拒之门外,但是总得让他们在战争后无法立刻恢复元气。”   意大利使者绷起的肩膀又松了下去,随即又听见威廉三世继续说道。   “如果腓力二世的军力足够充足,我希望他能加大对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公国的进攻力度。”   “可是陛下……”   “我愿意给佛罗伦萨公爵和西班牙提供二十万英镑的贷款,只要他们能将军力都集中在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公国。”威廉三世的言语间都充斥着土财主的霸气。   反正除了胡安娜王后,也没人知道威廉三世精打细算的模样。   英格兰国王在欧洲的形象一直都是有钱的土大户。   不管是曾经的亨利八世还是现在的威廉三世,都是这里路线的忠实拥护者。   “二十万英镑的贷款,外加四十万加仑的粮食。”威廉三世继续加价道:“如果腓力二世能打下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公国,那么不管是二十万英镑的贷款还是四十万加仑粮食,全都不用还。”   “倘若他能打下其中的一个,那么只用还贷款的一半。”   意大利使者目瞪口呆地忘了去反驳英格兰国王的话,以至于他呆愣了好久,才缓缓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借钱打仗这事,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了。   别说是身经百战的意大利使者,就是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孩子,都会认为国王的贷款,绝对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我并不认为您对西班牙国王抱有特殊的情谊。”意大利使者差点因为自己的愣神而吞下一只苍蝇,于是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可否请您解释一下为何要这么做?”   威廉三世并没有直接回答意大利使者的话,而是提起了陈年往事:“都铎人因为结束了玫瑰战争,而获得了王位。”   “在我的祖父之前,统治英格兰是征服者威廉所代表的诺曼底王朝,而到了后期,因为亨利一世的女儿嫁给了安茹伯爵,所以诺曼底王朝便被改为金雀花王朝。”   意大利使者秒懂道:“所以您是想要恢复诺曼底的荣光?”   如果威廉三世能吞并掉被瓦卢瓦王朝所占领的诺曼底,那么他在各地的声望都将达到新的高度,甚至让人联想到他那同名的祖先。   “那你觉得用二十万英镑和四十万加仑的粮草,去换取一个夺回诺曼底的机会,到底值不值?”威廉三世希望用最少的人去夺回诺曼底,所以得让腓力二世和佛罗伦萨公爵在西班牙战争上出大力。   毕竟这二者可不缺人,而威廉三世的英格兰正缺青壮年人口,所以这笔钱花也不亏,就当是请专业军队去调离法兰西的主要兵力。 第142章 第 142 章   送走了战战兢兢的意大利使者, 威廉三世也没有立刻邀请西班牙使者过来详谈,而是给了意大利使者与西班牙使者交流信息的时间。   “陛下,塞西尔爵士求见。”理查德.克伦威尔知道有多少人正关注着威廉三世的会客厅, 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主位上的圣母像,希望英格兰不会陷入多国外交的困境中。   “让他进来。”经过几天的高强度工作,威廉三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但还是用鼻烟壶和薄荷茶保持清醒, 以避免有人会接手他的外交工作。   “要是我有一个托马斯.克伦威尔就好了。”在塞西尔爵士进来前,威廉三世小小地感叹了一下, 然后收拾好疲惫的神色,看着塞西尔爵士冲着他行了一个脱帽礼。   “陛下。”其实早在意大利使者被威廉三世召见的那一刻, 塞西尔爵士就一直等候在白厅宫的公共会议厅里。   因为意大利战争的缘故, 白厅宫里涌入了不少的外国使者,他们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将本就嘈杂的白厅宫, 弄得堪比伦敦的菜市场。   塞西尔爵士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 很难静下心来地推测国王的意思, 所以在被威廉三世召见至私人会客厅的这段路程中, 塞西尔爵士努力分析着他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试图在国王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专业性。   “南安普顿和普尔的海军休整得怎么样了?”威廉三世的右手摩擦着地图上额诺曼底标识, 想着这个地方是否还留有征服者威廉的痕迹。   而说到诺曼底,最出名的除了征服者威廉,便是二战中的诺曼底登陆。   威廉三世想着二战中的英格兰海军布局,决定在意大利战争结束后, 就将怀特岛改为海军的临时补给点, 以免他拿下了诺曼底, 也无法将其一直掌控在手里:“让加莱做好接应的准备, 还有比利时……”   一想到胡安娜王后的近期举动,威廉三世也不确定恩里克二世会不会帮他一把,所以一时间竟没话说了。   塞西尔爵士是何等聪明之人,在靠近威廉三世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威廉三世在地图上的指向性动作,再加上约翰.达德利和威廉.帕尔这两员海军将领,居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里,暂时离开了白厅宫,去收整英格兰东南部的海军。   如果塞西尔爵士在这一桩桩的暗示下,还搞不清自己的国王要做什么那么他也别去奢望掌玺大臣的位子,直接回老家种田算了。   “我以为您可以让胡安娜王后暂时回到比利时,以求得恩里克二世对英格兰的帮助。”塞西尔爵士突然出声道:“我的岳父,安东尼.切尼愿意作为您的使者,护送王后陛下回到比利时。”   “可万一英格兰跟法兰西真正打起来了,比利时可不安全。”威廉三世知道安东尼.切尼在新教人士中很有威望,所以也愿意给塞西尔爵士一个尝试的机会:“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到那时,我们会护送王后陛下前往丹麦。”塞西尔爵士早有准备道:“克里斯蒂安三世是萨克森选侯的姻亲,看在施马尔卡尔联盟的份上,王后陛下不会被拒之门外。”   “或者说,您有意要赶往前线,所以需要王后陛下坐镇后方。”塞西尔爵士知道亨利八世有着狂热的战争爱好,所以不确定威廉三世,是否也继承了这一烧钱的传统:“您知道的,不是所有的国王都需要赶往前线。”   “可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国王要是不赶往前线,肯定会留下一个贪生怕死,不值得追随的头衔。”威廉三世:“我的外祖母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一世都尚且参与过战争,难道在英格兰如此重要的时刻里,我也得龟缩在岛屿的一方,等着别人将胜利送到眼前吗?”   塞西尔爵士握紧了手里的文件袋,沉默许久后,冲着威廉三世深深鞠了一躬:“我会给法兰西的波旁家族写信,希望有人能配合安东尼.切尼,让恩里克二世愿意帮助在诺曼底和加莱登录的士兵,拿下曾属于英格兰的领地。”   “如果是要给罗歇尔地区的新教徒写信,我觉得有一个人的号召力,肯定远胜于其他人。”   “谁?”   “费拉拉公爵夫人,法兰西公主勒妮.德.瓦卢瓦。”威廉三世想起小吉斯公爵的面容,觉得有必要认识一下曾被约翰.加尔文所赞扬的,最坚定的新教贵族:“如果是费拉拉公爵夫人,那么无论是约翰.加尔文,还是其它的新教领导者,都会帮安东尼.切尼说服恩里克二世去帮助在加莱和诺曼底登陆的英格兰士兵。”   “考虑到费拉拉已经引入了宗教裁判局,而埃尔科莱公爵也在驱逐费拉拉的新教人士。我想勒妮公主也和波旁家的新教人士一样,希望在亨利二世全面捕杀新教徒之前,能找到一个庇护之所。”   威廉三世记得费拉拉的宗教审判局成立于1545年,而费拉拉公爵夫人在1550年被她的丈夫指控为异教徒,然后由她的外甥亨利二世将其投入监狱。   想必在现在的时间点上,这位传奇女性正在考虑如何从费拉拉公国脱身。   然而塞西尔爵士觉得威廉三世想得太过于美好,因为费拉拉公爵夫人或许会为了新教徒而向威廉三世求救,但是绝不可能为此付出法兰西的利益。   更别提小吉斯公爵的手里还握着费拉拉公爵夫人的女儿。   威廉三世看着塞西尔爵士沉默不语的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蠢话,于是摆摆手,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恩里克二世那边就由你全权负责,实在不行的话,从荷兰调物资到南安普顿,然后将怀特岛用作临时的补给点……”   “是。“塞西尔爵士知道恩里克二世要是不愿伸出援手,那么很多事情就得另做打算。   而就在这时,理查德.克伦威尔突然叩响了待客厅得大门,在得到威廉三世得许可后,进门答复道:“陛下,王后陛下来了。” 第143章 第 143 章   塞西尔爵士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在这儿继续呆下去, 因为胡安娜王后和威廉三世的冷战虽然没有宣之于表面,但是二者的亲近之人都是略知一二的机灵人。   况且胡安娜王后不同于克里维斯的安妮, 她跟威廉三世的冷战足以影响两个国家间的正常交往,所以塞西尔爵士也曾嘱咐自己的小姨子玛格丽特.切尼去委婉劝解下胡安娜王后,或是让克里维斯的安妮出面调解国王夫妇的感情问题。   而现在,胡安娜王后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拜访威廉三世,让人不得不好奇他们间到底要怎么解决次子的出生问题。   同时塞西尔爵士也强忍下自己的好奇心,同理查德.克伦威尔一起,给国王夫妇留下谈话空间。   “我以为你已经出发去比利时了。”威廉三世看着胡安娜王后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因为是深冬时节, 所以英格兰的气候并不讨人喜欢, 因此胡安娜王后穿得很多, 这让她的行动有些不便。   “你很希望我立刻回去吗?”胡安娜王后尽量不让衣服压到自己的腹部, 虽然她已经过了危险期,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我要是走了,谁给你坐镇英格兰后方?”   胡安娜王后靠着椅背, 看起来并不比威廉三世轻松多少:“这场战争不是小打小闹的试探。不管是你,还是西班牙的腓力二世, 亦或是法兰西的亨利二世, 都会参与其中,甚至有可能上前线。”   威廉三世并不意外于胡安娜王后会想到这一点,他只是很好奇对方的态度为何会突然一变, 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你也要参与其中吗?”   胡安娜王后露出相当诧异的神情,随即有些慌乱地咳嗽了一声,小心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理说, 她没有让约翰娜以外的任何人接手过恩里克二世的来信, 所以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一点才对。   “因为我也是个父亲。”威廉三世温和道:“如果是我站在恩里克二世的角度, 也会做出退位给女儿的决定。”   “女王本就比国王更难统治一个国家, 因为她们很少能上战场,无法在前线鼓舞士兵,所以更需要通过一系列的措施,来保证自己的独立统治权。”威廉三世给胡安娜王后倒了杯温热的薄荷茶,然后又将葡萄酒拿远了些。   “意大利战争不仅是国王证明自己统治能力的好机会,更是你大放异彩的时候。”威廉三世看着胡安娜王后喝了杯热热的薄荷茶,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的缘故,他总觉得对方的脸色舒缓了不少:“恩里克二世现在还能为你保驾护航,但是绝不会放心于让你在他去世后,骤然接手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政务。”   “所以我要是恩里克二世,就会在战争开始前退位于你,然后借着意大利战争的机会,给你的统治增加一两分筹码。”   毕竟一个骤然登基的女王,跟一个代政多年的女王,可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恩里克二世绝不可能让胡安娜王后接手一个完全陌生的比利时,所以想借着这一机会,再加上自己的身体还能拖几年,所以想退位于胡安娜王后,在幕后为自己的独女保驾护航,同时也为胡安娜王后的独立统治,增添几件筹码。   况且现在的环境也很适合于胡安娜王后登基,因为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第二继承人已经出生,再加上威廉三世很快就要奔赴战场,所以胡安娜王后一登基,就有机会统领她与威廉三世的领地,向那些不服她的贵族们证明自己。   “比利时的贵族们还是期待一个本地出生的王子,而不是自幼在英格兰长大的英格兰人。”能与威廉三世敞开心扉的胡安娜王后放松了一直紧绷的心弦,然后捧着腹部,将恩里克二世的来信递给威廉三世:“这是我父亲争取到的退步。”   威廉三世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同样放心道:“我同意在里士满公爵六岁后,将他送到比利时宫廷里接受教育。作为回报,你可以去荷兰进行待产,然后让我们的次子在英格兰完成所有的教育。”   “至于你,我的王后,将在比利时宫廷里陪伴我们的长子,并且代替我处理有关于尼德兰的一切事务。”威廉三世说到这儿,还补充道:“不仅是属于你的比利时和佛兰德斯,还有荷兰和加莱。”   “如果你能赢得低地国家,也许有朝一日,它们会被合成为尼德兰。”胡安娜王后充满试探性道:“所以威廉,你这次到底想要赢得什么。”   “想要赢得两只狮子。”威廉三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英格兰的国旗上有两只狮子(诺曼底公国的标志就是两头狮子,在征服者威廉被加冕后,诺曼底狮子便成了英格兰国旗的一部分),也许我可以让它名副其实。”   胡安娜王后没有搞懂威廉三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的丈夫一定会在意大利战争里,从法兰西人的身上啃下一块肉。   这么想着,胡安娜王后只觉得热血沸腾。毕竟她也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女王储。若不是她正怀着孕,且威廉三世还需要一个摄政者,否则胡安娜王后一定会随军至前线。   “你是我选定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平庸的国王。”胡安娜王后十分坚定道:“所以威廉,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我会为你守住后方的一切要地,你也无须忧虑比利时的那些贵族们。”   “因为我才是比利时的女王,而他们也不该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我是分割线……………………   当小吉斯公爵真正跟威廉三世搭上话时,一则来自于亨利二世的消息,让他不得不扔下英格兰的外交要事,连夜赶回了法兰西。   因为亨利二世大力引入了罗马的宗教裁判所,再加上费拉拉靠近意大利,所以有不少的人文主义的学者,都在意大利和法兰西的宗教排斥下,前往费拉拉寻求法兰西的勒妮的庇护,所以亨利二世对自己的姨母颇有不满。   尤其是在法兰西意图分割意大利的关键时刻。   法兰西的勒妮与外国学者的私交甚密引起了亨利二世和埃尔科莱公爵的强烈不满,所以在法兰西国王的指示下,埃尔科莱公爵指认自己的妻子为异教徒,并且希望亨利二世能将法兰西的勒妮收监调查。   然而法兰西的勒妮毕竟是路易十二的女儿,也是布列塔尼的潜在继承人。   亨利二世很清楚强行收押自己的姨母会引起波旁家和布列塔尼的强烈反对,所以想让小吉斯公爵去处理这一棘手的问题——毕竟他迎娶了勒妮公主的大女儿,所以能借由姻亲关系,稍稍掩饰亨利二世的真正意图。   而没了小吉斯公爵的外交团队,自然在与威廉三世的谈判中失去了竞争力,很快便灰溜溜地打道回府,给西班牙使者让出了位子。   “阁下,我想经过这些天的信息交流,你已经明白该跟西班牙国王转述些什么。”威廉三世觉得意大利使者是个聪明人,所以不需要他跟西班牙使者浪费太多的开场口舌:“考虑到我们两国之间曾有过的不愉快,这二十万英镑的贷款和四十万加仑的粮食会分期付款,所以您回国时,就可以带走其中的一部分。”   “这是自然。”对于缺钱缺粮的西班牙而言,这种时候能有人借钱借粮就不错了,还挑个什么?   至于威廉三世有没有给西班牙挖坑。   反正胡安娜王后觉得西班牙要是能拿下勃垦第公国,那么距离他们打入巴黎也就不远了,所以不管腓力二世搞成什么德行,威廉三世都只用付出十万英镑的贷款和二十万加仑的粮食。   可谓是表面说的大大方方,实则是抠门到家。   横批:稳赚不赔。   当然,就算西班牙使者能立刻看出这一点,也只能笑着接受。   毕竟有钱的是大爷,尤其是威廉三世所承诺的贷款还没到位,所以还轮不到欠债的给他脸色看。   况且西班牙使者就算是当面问出这一疑惑,也会被威廉三世直接怼回去。   “我的表兄曾俘虏了法兰西国王,并且从弗朗索瓦一世的手里拿下勃垦第。难道腓力二世比不过他的父亲,愿意一辈子都活在他父亲的阴影下?”   可想而知,当西班牙使者带着粮食和借款回到本国时,腓力二世是个什么脸色。   估计是欣喜之余,还参杂着对自己的不自信,以及对超越父亲的执着。   这么来看,威廉三世应该感谢亨利八世的绯闻比他的成就更有名,因为有个声名显赫的父亲,也不是件好事。   而在各大国家将近一年的外交拉扯,招兵买马中。   威廉三世和腓力二世,还有亨利二世这三位欧洲最重要的国王,迎来了影响他们一生的1550年。   不过在这一年的一月,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大事。   胡安娜王后在前往尼德兰的路上紧急分娩,于行船上产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一位不知该在出身地上,写上何种地名的小王子。 第144章 第 144 章   毫无疑问, 第二位王子的出生让所有人都傻了眼,以至于有些阴谋家们渲染这是威廉三世为了解决两国争端的特殊手段, 但是这一谣言一出,就遭到毫不留情的戳破。   因为威廉三世再怎么不满于比利时方面的步步紧逼,也不可能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里,拿自己的老婆孩子开玩笑。   要知道16世纪的青少年夭折率居高不下,因此不管是威廉三世,还是担心于生育危险的胡安娜王后,都会在某一时刻里, 寻求更多的王位继承人。   恩里克二世听了此事后, 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望, 而是从加莱借了两位经验丰富的助产士, 让她们赶紧去接应行船上的胡安娜王后,以及刚出生的小王子。   “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得到消息的恩里克二世坐在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的病床前,与妻子一起, 为他们的女儿和刚出生的外孙祈祷:“那些个比利时贵族们虽然不满,但是没人能料到胡安娜居然在行船上生产, 所以按照海域划分, 这个孩子的出生地依然是英格兰。”   “说的好像他们就不是比利时王子一样。”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轻轻咳嗽一声,然后冲着丈夫狡黠地笑了笑:“上帝的旨意总是在这一刻分外管用,只是胡安娜和那孩子还好吗?船上可不是什么适合生产的地方, 即便胡安娜还年轻,也不能这么冒险。”   “你放心,英格兰国王在胡安娜的随从里安排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保姆, 并且佛兰德斯的助产士也正赶向港口, 她们都是英格兰的玛丽曾求助过的人, 不会让胡安娜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恩里克二世看着妻子无比痛苦的样子, 于是往饮用的温水里混入了麻醉剂,然后揽着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服下。   靠着药剂的镇定效果,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终于觉得被压迫的内脏稍稍舒服了些,于是下意识地想多喝一点,但却被恩里克二世所阻止。   “胡安娜用英格兰国王的名字给她的第二个孩子命名,但是考虑到他跟其父的重名问题,所以胡安娜称呼他为纪尧姆。”恩里克二世让侍女将药剂和水杯都收起来,试图用转移话题来淡化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对于镇定剂的渴望。   “纪尧姆?法语的威廉。”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兴致满满道:“他的全名是什么?”   “威廉.恩里克.都铎。”恩里克二世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胡安娜将我的名字当成了中间名,只是……”   一想到长子和次子间的矛盾,再加上这个孩子被赋予了父亲和外祖父的名字,恩里克二世就没法放下心来。   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只能安抚地握住恩里克二世的手,故作轻松道:“没准这位小恩里克,能迎来他的玛格丽特。”   “别胡说,你会好好的。”恩里克二世知道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又在胡思乱想,于是抵住她的额头,安慰道:“我已经找到了那位被教皇和加尔文驱逐的塞尔维特,他一定有办法延长你的生命。”   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闻言,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不希望丈夫继续为她地病情殚精竭虑:“这都是上帝的旨意,也许上帝是为了让我见证纪尧姆的诞生,才会延长我的生命,而现在……我也到了承蒙上帝召唤的时刻。”   “恩里克,请你在我死后,将我的珠宝都交由胡安娜保管,并且嘱咐她在未来的某一天里,转交给纪尧姆的妻子。”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虚弱道:“次子本就是活在长子压力下的影子,我希望他能像你一样,等来让他快乐的玛格丽特,然后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也是一个虚弱的外祖母,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恩里克二世紧紧地抱住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在妻子的执拗坚持下,答应了她的请求。   然后在胡安娜王后赶回比利时的第三天,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逝世于比利时的格拉文斯丁城堡,比历史上多活了几个月。   而在这之后,为了纪念这位国王的姊妹,亨利二世决定给他的下一个女儿取名为玛格丽特.德.瓦卢瓦,以向他的姑母——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致敬。   ………………我是分割线……………………   1550年的秋天,准备充足的腓力二世撕毁了西班牙和法兰西曾在1544年签订的《克雷比条约》,与奥地利的斐迪南一世达成共识,叔侄兵分两路向意大利进军。   首先是奥地利的斐迪南一世入侵了威尼斯和米兰公国,然后派人去日内瓦与无冕的新教教皇约翰.加尔文达成共识,以确保瑞士在意大利战争里的中立态度。   鉴于法兰西和威尼斯曾在1515年的马里格拉诺战役里,联手打败过瑞士联军,所以即便是约翰.加尔文有意偏袒自己的母国,还是在反法人士的压迫下,保持自己的中立政策。   而对于法兰西而言,瑞士也是他们与奥地利之间的缓冲地带,所以在斐迪南一世排出使者后,亨利二世也透露自己无疑入侵瑞士,所以日内瓦联盟暂时松了口气。   只是日内瓦的长气还没吐匀,西班牙的海军便在热那亚共和国登陆,并且在足够识趣的热那亚银行家们的支持下,向着萨伏伊公国进军,勃垦第伯国进军,意图在斐迪南一世的支持下,将这两块在《康布雷条约》里所失去的领地,尽数收回。   这对于痛恨西班牙的亨利二世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毕竟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伯国因为其天然的地理优势,一直都是法兰西的纳税大户,甚至一度承包了法兰西在东南边的绝大部分收入。   更别提萨伏伊公国是亨利二世的祖母家领地。   要是真让西班牙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那么亨利二世可谓是在登基之初,就将脸面丢了个一干二净。   为此,亨利二世在得到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遣在阿基坦镇压反抗盐税起义的蒙莫朗西公爵,调兵支援勃垦第伯国的守备军,不让斐迪南一世的军队继续入侵至靠近巴黎的勃垦第公国。   “弗朗索瓦在哪儿?”大半夜被战情轰下床的亨利二世,将怒气散发到舍农索城堡的每一个角落:“还有安德烈总帅和旺多姆公爵,他们都应该为西班牙的突然入侵而付全责。”   服侍国王的戴安.德.普瓦捷急匆匆地为亨利二世整顿衣装,然后示意自己的女仆们前去迎接应召入宫的几位重要大臣,提醒他们国王现在的心情有多糟糕。   等候在会客厅里的亨利二世,也通过一连串的质问,缓和了因为战事而变得焦躁的心情。   他让自己的男仆捧来一杯混有着薄荷,肉桂,以及丁香的热葡萄酒,希望能在夜晚的紧急会议中,维持良好的精力。   而跟随在他身边的戴安.德.普瓦捷也不忘揉着亨利二世的背部,帮助国王平息下不断上升的怒火。   “王后和几个孩子还好吗?”亨利二世趁着大臣们还未入宫之际,随口问起了远在卢浮宫的妻儿。   因为奥地利的军队一旦攻入勃垦第公国,那么亨利二世就得考虑将自己的妻儿转移到更为安全的地带。   “还有,英格兰那边有么有什么动向?”眼下的情况让亨利二世回想起曾经的尼德兰战争。   虽然法兰西通过那一战,不仅拿回了曾丢掉的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伯国,甚至还瓜分了尼德兰的卢森堡公国,林堡伯国,以及列日主教区等富庶土地。   虽然英格兰和恩里克二世也在那场战役中获得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是跟法兰西的收获相比,还是称得上拍马不急。   亨利二世并不害怕哈布斯堡家族再次挑起战争,他就怕自己的遭受英格兰和西班牙的联手夹击。   虽然威廉三世在登基之初,跟亨利二世缔结了联手抵抗西班牙的条约,但是那是在查理五世的退位之前,所达成的短暂联盟,所以不管是威廉三世还是亨利二世,都将这一条约当成了放屁,准备随时毁约。   率先赶到的蒙莫朗西公爵还没吐匀自己的一口气,便要回答亨利二世的提问:“加莱那边已经开始有动向,不过不是整顿军务,而是与佛兰德斯之间的联系变得比以往更加密切。“   说到这儿,蒙莫朗西公爵还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亨利二世,这种看孩子的眼神,让年过三十的国王感到更加暴躁,甚至连口气也冲了不少。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遮着掩着的。“   “我刚接到消息,说是比利时的胡安娜女王储在横渡英吉利海峡时,生下一子,并且您的姑母,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已经确认过世,所以比利时和佛兰德斯那边,暂时不会有出军的可能。”   蒙莫朗西公爵突然很想感谢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能死得如此及时,从而避免了比利时和佛兰德斯也介入其中。   毕竟英格兰的家底远不如另两国丰厚,再加上威廉三世是个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小伙子,所以会更加慎重地考虑是否要在此刻出兵。   亨利二世听了,也是随之松了一口长气,然后往受到入侵的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伯国加重了兵力,决定跟西班牙人好好地算一笔账。 第145章 第 145 章   “胡安娜还好吗?”当威廉三世得知自己的妻子, 居然在前往比利时的行船上生下一子时,他整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上里士满公爵出生的那次,好像他跟胡安娜王后的两个孩子, 都是意外出生的熊孩子, 所以威廉三世准备好的产室居然一次也没用上。   “加莱的助产士已经抵达了比利时, 恩里克二世也来信说王后陛下和小王子的状态都很好,所以无需您担心。”塞西尔爵士倒是松了口气,但是紧接而来的便是对战局的严正以待:“因为您的岳母,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刚刚过世, 所以法兰西那边放松了对英格兰的警惕。”   “愿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能得到安息。”威廉三世和塞西尔爵士都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默默祈祷一番后, 将话题转移到意大利战争上。   “诺曼底和布列塔尼近期有没有大的动向?小吉斯公爵一走, 亨利二世应该会把他派到前线。”威廉三世很清楚蒙莫朗西公爵的年龄已经不适合领兵打仗, 再加上这位老贵族在对抗西班牙的战绩上实在称不上出色, 所以亨利二世将他派到勃垦第伯国的前线,也只是为了拖到小吉斯公爵或是安德烈元帅的援军到达。   而这无疑是威廉三世乐见其成的事。   塞西尔爵士一直都保持着与加莱还有南安普顿海军的联系,所以十分肯定地回答道:“虽然亨利二世没有撤回诺曼底与布列塔尼的驻军,但是根据尼德兰探子的来报,法兰西的主力军队已经转移至勃垦第伯国。”   “另外,萨伏伊公国也正遭受腓力二世的进攻。”塞西尔爵士这几天跟那不勒斯,还有佛罗伦萨的使者进行了密切交流,所以很清楚意大利领主们的脑袋, 到底偏向何处:“因为热那亚共和国,西西里与那不勒斯王国都在查理五世的掌控下,所以在腓力二世的军队打入威尼斯之际, 他们就已经站好了位子。”   “所以说, 这明面上是意大利战争, 实际却是西班牙对于法兰西的又一次入侵。”威廉三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因为这一切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我还真是小看了那位西班牙的表外甥,也许他在吞噬掉亨利二世后,也会将我撕扯殆尽。”   毕竟抛开腓力二世在财政上的种种失误,以及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被打败的耻辱,他在政治上的成就还是无法否认的。   威廉三世觉得自己因为熟知历史的缘故,所以太小看这些十六世纪的统治者。   他们都是在阴谋诡计中杀出一片天的君王,所以威廉三世要收起自己的傲慢,认真对待每一项决策。   塞西尔爵士猜测腓力二世早在意大利战争打响之际,就收服了半数以上的意大利领主。   毕竟上任教皇保罗三世虽然在上位之初,合纵连横地打压哈布斯堡家族的力量,极力保持着对意大利中部的控制,但是经历过罗马之殇的意大利,到底不再是教皇所期待的神圣国度。   再加上查理五世的也被保罗三世的早期态度所激怒,不仅禁止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天主教主教参与罗马会议,更是“松手”让约翰.加尔文成了日内瓦的无冕教皇,又与施马尔卡尔联盟达成暂时的共处协议。所以在教义范围的不断压缩下,保罗三世也只能被迫与查理五世进行和谈,又定下了自己的私生子帕玛尔公爵与查理五世的私生女奥地利的玛格丽特的婚约,才避免了查理五世将他的颜面一扒到底。   而现在,继任教皇的保罗四世不仅曾是宗教审判局的大法官,更是个脾气暴躁,脏话连篇的极端保守主义者。他一上位便推翻了保罗三世所苦苦维持着的中立原则,不仅与哈布斯堡家族继续保持敌对,更是资助亨利二世去反抗西班牙国王与奥地利大公。   因此在绕不清的利益纠葛下,意大利被分成了支持哈布斯堡的领主派,与支持法兰西的教皇派。   威廉三世极力希望自己的西班牙表外甥能暂时压过亨利二世。   这样一来,法兰西左侧的驻军就会被调向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伯国,从而减轻了英格兰在诺曼底和加莱登陆的压力。   “南安普顿和普尔的海军集中得怎么样了?”威廉三世虽然感叹于腓力二世远比他想得能干,但是还不至于将目前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千里之外的西班牙上:“让约翰.达德利和威廉.帕尔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海军就等您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出发。”塞西尔爵士回复道:“只是我不明白您现在还要等什么?难道我们不该在法兰西的主要军队迁往萨伏伊和勃垦第伯国之际,就立刻动身吗?”   “不急,先让西班牙和奥地利的联军消耗一波儿法兰西军队的主力,我们再准备登陆。”威廉三世要赌一把腓力二世的野心,看他能不能拿下萨伏伊公国:“保持与尼德兰还有法兰西密探的联络。”   “等腓力二世攻入萨伏伊公国,就让约翰.达德利和威廉.帕尔立刻在诺曼底登陆。”   ………………我是分割线……………………   “王后陛下,国王陛下请您暂时退到舍农索城堡,防止在他出征之际,您和王子公主们得不到最好的照顾。”一位面色严肃的女仆走进凯瑟琳.德.美第奇德祷告室,冲着法兰西王后面无表情地转述着亨利二世的命令:“瓦朗斯女公爵(戴安.德.普瓦捷的封号)已经在舍农索城堡里等候您的到来,她会在国王陛下出征之际,帮助您处理国家政务。”   从祭坛前起身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决不相信丈夫的情妇会将权力转让给自己。   即便是戴安.德.普瓦捷以一种施舍的态度将她捧上摄政的位子,亨利二世也绝不允许一个美第奇,尤其是曾屈服于查理五世的美第奇,去沾染摄政的权柄。   这便是凯瑟琳.德.美第奇所处于的困境。   因为她是有史以来,活得最像个笑话的法兰西王后。   “走吧!”经过这么些年的磨难,凯瑟琳.德.美第奇已经习惯了丈夫的冷暴|力,甚至十分怨毒地期待着丈夫能死在对抗西班牙的前线。   即便亨利二世能抵抗住西班牙的入侵,凯瑟琳.德.美第奇也不想参与戴安.德.普瓦捷所主持的,庆祝国王凯旋而归的宴会。   可以说,现在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只想听见这二者的死讯。   除此外,别无其它的好消息。 第146章 第 146 章   1551年的秋天, 在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的不断进攻下,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伯国的防线终于出现了裂口,就等着入侵者的一剂猛攻, 然后被彻底拿下。   “英格兰所承诺的粮食还有多久运到?”热那亚共和国的私人宅邸里, 腓力二世正满脸不耐烦地底下的将领们交流着战场情报, 搁在地图上的手指总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诉说着主人公的心情焦躁。   西班牙的红衣大主教格兰维尔便是被查理五世派来看住腓力二世的眼线之一,这位严肃的保守派老人服务过西班牙的多位统治者, 所以深得查理五世的信任, 也是腓力二世的启蒙老师之一。   “陛下, 阿尔瓦公爵已经剿灭了萨伏伊公国的精锐部队, 我想您很快便会等来胜利的好消息。”格兰维尔主教不怕腓力二世战败, 他就怕年轻气盛的国王会冲到前线去送死。   自打葡萄牙的伊莎贝拉去世后, 查理五世便没有再婚,所以他的继承人唯有伊莎贝拉皇后的独子——腓力二世。   而眼下,腓力二世虽然有了儿子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但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奶娃娃,还不知能不能长大,所以查理五世严禁自己的儿子上前线,又派了阿尔瓦公爵和格兰维尔主教去辅助他。   “威廉三世所承诺的粮食和借款只到了四分之一,因为他对西班牙信用的评级不高, 再加上法兰西的有意阻拦,所以……”格兰维尔主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腓力二世粗暴地打断了。   “别跟我提什么法兰西的阻拦, 那个英格兰的抠门混蛋在海域被全面封锁的尼德兰战争里, 都能想方设法地跟纳瓦拉搭上线, 难道会在这个时候被束手束脚住?”要不是查理五世逼着腓力二世向英格兰派出使者,这位比父亲还激进的天主教保守派绝不会跟英格兰的异教徒有一丝一缕的联系——哪怕前者在血缘上,算是腓力二世的表舅。   格兰维尔主教无奈地叹了口气,尽可能地耐心劝解道:“陛下,您还需要英格兰地帮助。”   “倘若威廉三世跟亨利二世达成了联盟,那么西班牙要面对的,就是第二场尼德兰战争。况且热那亚共和国的银行家也支撑不了多久,而意大利的银行家都自顾不暇,哪还能为您提供贷款。”   腓力二世也不是不能理解格兰维尔主教的话,但是这开局的不利,让一直想在父亲面前做点成就的年轻国王,感到分外沮丧:“我们现在的资源还能撑多久?”   因为是与奥地利的联军,所以腓力二世还得把英格兰的物资分一半给叔叔。   至于那些个德意志诸侯,都等着奥地利攻破勃垦第伯国后,从中分得一杯羹。   毕竟那里可是法兰西的税收大户之一,光听名字都能联想到金币的碰撞声。   “至少还能撑半个月。”格兰维尔主教回复道:“如果能打下萨伏伊公国或是勃垦第伯国,那么威廉三世便会把剩下的贷款一次性付清。”   所以西班牙目前的压力并不轻,甚至有种被卡喉咙的急迫感。   而就在这沉默的时刻,一个脸上带血的信使来不及整顿自己的仪容,进门便是匆匆行了一礼,然后十分兴奋道:“陛下,英格兰人已经出发了?”   “出发?”腓力二世一时没搞懂信使到底在讲什么,但是老道的格兰维尔主教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追问道:“是在加莱登陆了吗?”   考虑到金雀花那一脉对法兰西王位的执着,格兰维尔主教以为威廉三世要以加莱为踏板,从亨利二世的手中夺回曾属于金雀花家族的安茹伯国。   然而使者却摇了摇头,说出一个让人震惊的答案:“是诺曼底,英格兰的海军正向诺曼底出发。”   ……………………我是分割线…………………………   “都准备好了吗?”第一次出征的威廉三世顶着毛毛细雨,在南安普顿的港口处第一次看到了海军支出上的吞金巨兽——“伟大的亨利号”。   这是亨利八世在长期的海军备战中,所建造的第一艘偏舷齐放的风帆战舰,其吨位完全能与詹姆斯四世所建造的“伟大的迈克尔号”相提并论,其舰内不仅载有43门重炮与141门轻炮,更是还配有总排水量超过一万吨的53艘战舰。   并且其中的主力战舰在威廉三世的当政时期,突破了十位大关。   当然,与这炫酷的外表相匹配的,是吨级单位那庞大的运作费用。   “伟大的迈克尔号”在苏格兰服役期间,每年的开销就占据了国库的十分之一,以至于在詹姆斯四世战死后,它被典当给法兰西海军,以缓解苏格兰的经济压力。   而这艘1000吨级的战舰到了法兰西人的手里,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以至于诺曼底总督每年都要额外申请一笔费用,去维持“伟大的迈克尔号”的运作。   威廉三世之所以延缓英格兰海军的出发时间,一方面是让西班牙人和奥地利人消耗法兰西的主要军力,而另一方面,就是想让“伟大的迈克尔号”离开诺曼底,从而给英格兰的登陆减轻压力。   这也格兰维尔主教会以为威廉三世要在加莱,而不是诺曼底登陆的主要原因。   况且亨利二世已经赶往萨伏伊前线,所以国内代政的是戴安.德.普瓦捷和旺多姆公爵安东万.德.波旁。   而这二者又是万分提防胡格诺派的保守人士。   所以当拉罗歇尔的叛乱又起,而萨伏伊公国的前线摇摇欲坠时,法兰西的两位摄政者决定将“伟大的迈克尔号”和布列塔尼伯国的海军都迁移向西班牙最薄弱的巴斯克自治区,试图用偷家的方式,来转移西班牙的海军主力。   旺多姆公爵本以为有着波多尔地区和阿基坦公国作为补给地带,再加上他们没有调离诺曼底和鲁昂的陆军部队,所以不用担心英格兰人从加莱直接抄家到巴黎。   然而他们还是嘀咕了威廉三世的魄力,以及英格兰的两代君主在海军上的庞大投入,与长期布局。   当法兰西的主力军队都被调离了西边领土,再加上以“伟大的迈克尔号”为首的千吨级战舰也与西班牙的守备海军搅成一团。   因此在威廉三世的眼里,这时的诺曼底公国和鲁昂伯国脆弱得堪比一张薄纸。   哪怕旺多姆公爵和戴安.德.普瓦捷并未放松对英格兰的戒备,但是以威廉三世的准备,拿下鲁昂和上诺曼底公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陛下,您是否要退后一二?等我们完全占领了诺曼底港口,您再出来也不迟。”诺曼底的前线上,约翰.达德利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庞,瞧着正在观战的威廉三世,忍不住提醒道:“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还请您退到后方,将战事交给我。”   因为炮火声过大的缘故,约翰.达德利几乎是毫无礼数地吼出了声,以至于他的脖颈处青筋暴起,脸庞涨得像是腐烂的番茄。   对于约翰.达德利的提醒,威廉三世不为所动地杵在原处,直到英格兰的战舰差不多打了六七轮具有杀伤力的轻炮后,才转身回复道:“攻占上诺曼底后向加莱行军,拿下鲁昂和阿图瓦伯国,不要继续深入到巴黎。”   “可是陛下,这是为何?”匆匆赶来的威廉.帕尔十分不解道:“这正是我们拿下法兰西的好机会,难道陛下您就一点儿也不心动吗?”   “拿下巴黎可不等同于拿下法兰西,况且亨利二世在萨伏伊的前线上,完全有可能东山再起。”威廉三世抹了把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该贪功冒进:“法兰西几百年家底可不是我们一次就能打下来的。况且我们要是继续深入下去,亨利二世绝对会掉头来对付我。”   “即便亨利二世不退出萨伏伊的前线,旺多姆公爵,奥尔良公爵,以及阿基坦和布列塔尼的大贵族们也会将我逼退回去。”   “诚然,他们是不喜欢瓦卢瓦王朝,但是这不代表着他们愿意让一个英格兰人,去占据属于他们的领地。”   威廉三世分析道:“我们现在掉头去攻打鲁昂和阿图瓦伯国,还能吞掉法兰西的海岸防线,否则这次行军的收入就只有诺曼底。”   “你觉得一个与英格兰和加莱切割掉的诺曼底,能够在我们手里维持多久?”   无论是约翰.达德利还是威廉.帕尔,都无法对威廉三世的话,做出任何反驳。   诚然,继续深入到法兰西的富庶地区,是个极具诱惑力的选择,甚至有不少英格兰将领都做着进城后烧|杀抢|劫的美梦。   然而对于威廉三世而言,这只是占了一时便宜的短视行为。   法兰西人为什么那么痛恨西班牙人?   还不是对方在帕维亚战争里,不仅骑脸嘲笑法兰西人,更是将所有法兰西人的底|裤都扒的一干二净。   而那些英格兰将领所期待的事情,跟那些西班牙人所做过的事情,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威廉三世敢跟法兰西硬刚吗?   他不敢。   因为英格兰和苏格兰的人口加起来,还不到法兰西的三分之二。   况且尼德兰有一半是属于恩里克二世,甚至在未来的三十年里,也不可能被都铎王室收入囊中。而且荷兰并入英格兰领地还不到五十年,所以威廉三世才要用放宽市场,尤其是给犹太人提供便利来收买荷兰的贵族和商人们。   一旦英格兰真的跟法兰西爆发全面战争,那么威廉三世敢肯定自己的岳父或者那些个表面臣服于自己的荷兰人,绝对会摔碗骂娘地保持中立原则。   因此,在这些考量下,威廉三世还是需要西班牙来挡住法兰西人的怒火,避免自己成为亨利二世的头号打压对象。 第147章 第 147 章   对于久居深宫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而言, 搬到舍农索城堡的命令,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被迁移到另一个囚笼里。甚至因为舍农索城堡已经被判给戴安.德.普瓦捷的缘故, 凯瑟琳.德.美第奇能够清晰地体会到,往来的仆人们都用一种含蓄而又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她。   仿佛是在说, 你这个当摆设的王后为什么要杵在这儿。   对此, 戴安.德.普瓦捷依然能摆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甚至主动照顾怀孕的凯瑟琳.德.美第奇, 帮助她分娩下第四个儿子, 也就是历史上的查理九世。   “陛下,我刚刚从孔代亲王那儿打听到消息, 说是英格兰人已经占据了上诺曼底地图, 现在正向鲁昂和阿图瓦进军。”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侍女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好不容易躲过戴安.德.普瓦捷的眼线, 趁着女主人祷告的空隙, 将搜到的情报一一道来。   凯瑟琳.德.美第奇正在为自己去年夭折的次子路易.德.瓦卢瓦所祈祷,在听了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汇报后,也只是轻轻地抬了下眼皮子,随即冷笑道:“这么说来,不仅是诺曼底, 就连鲁昂和阿图瓦伯国,也快保不住了?”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幸灾乐祸地点了点头。她本就是克雷芒七世安排给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陪嫁侍女之一,所以乐于见着国王的情妇出丑。   尤其是戴安.德.普瓦捷的前夫正是诺曼底总督。   因为亨利二世的偏爱, 所以戴安.德.普瓦捷守寡后,还保留了诺曼底总督夫人的称谓, 甚至亨利二世还将属于诺曼底总督的薪酬都交给了戴安.德.普瓦捷。这无疑是摆明了要是让情妇参与国家政事, 同时也让一些眼馋于诺曼底总督之位的贵族们, 感到分外不满, 甚至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渐渐皈依到凯瑟琳.德.美第奇一派。   贵族们从来不介意国王的床榻上睡着谁,他们只介意本就不大的权力蛋糕,到底是被谁分走了一块。   倘若戴安.德.普瓦捷能像弗朗索瓦一世的王室情妇那样安分守己,或是和法兰西的安妮,萨伏伊的露易丝那样,有着足够的政治筹码,那么法兰西的大贵族们也不介意与其平起平坐。   而现在,戴安.德.普瓦捷在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的前提下,导致法兰西失去了西边的海防线。   即使众人都知道,在这之中起主导地位的,是旺多姆公爵安托万.德.波旁,但是这并不妨碍一些信奉“红颜祸水”论的老古董们,将黑锅都扣在戴安.德.普瓦捷的头上。   这也是凯瑟琳.德.美第奇乐见其成的事。   “洛林那边有消息吗?”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乐于看到丈夫和王室情妇的笑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想拱手让出法兰西的绝大部分土地。   毕竟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她的儿子也会坐上法兰西的王位,所以现在所丢失的,也是她儿子的领土。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露出相当为难的神色,甚至原本幸灾乐祸的神情,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您也知道,洛林公爵一向不管事,所以公国内的大决定都是由英格兰的玛丽主导的。”   “这还真是法兰西人一脉相传的优点。”凯瑟琳.德.美第奇不冷不热道:“所以洛林的公爵夫人打算怎么做?”   “英格兰的玛丽加重了对卢森堡公国的防御工程,并且在西北地区允许佛兰德斯和比利时的军队通过。”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缓缓说道:“虽然小吉斯公爵一再挑拨洛林公国的贵族们去反对他们的英格兰女主人,但是洛林公爵并没有为此质疑公爵夫人的决定,并且胡安娜女王也支付了佛兰德斯和比利时军队的过路费,没有靠近洛林的重要地带。”   “胡安娜女王?”捕捉到重要信息的凯瑟琳.德.美第奇有些诧异道:“比利时的恩里克二世过世了吗?”   “没有,只是和西班牙的查理五世一样,提前退位了。”伊莎贝尔.德.利默伊也不明白恩里克二世为何要这么做,但是这也不在他的担忧范围之内:“英格兰的玛丽一直都是她兄弟的拥护者,所以洛林公国顶多做到中立,不可能与我们站在一起。”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凯瑟琳.德.美第奇从不相信这些政治家能够坚持所谓的底线,但是家族之间的血脉连结,总是能让脆弱的联盟多一分稳固性。   毕竟美第奇家族如此,哈布斯堡家族亦是如此。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伊莎贝尔.德.利默伊认为法兰西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所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扭转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境遇。   “呆着别动,我想那些英格兰人就算打进舍农索城堡,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凯瑟琳.德.美第奇享有贵族妇女的战争庇护权,再加上她是科西莫一世的远房堂妹,所以真到了法兰西沦陷的那一刻,无论是英格兰的玛丽还是比利时的胡安娜,都会成为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庇护者,反倒是戴安.德.普瓦捷要思考下自己的处境。   即便这是个讲究骑士风度的时代,但是那些个法兰西贵族们,绝对会用不正当的手段,将戴安.德.普瓦捷撕个粉碎。   “现在的权力就是个烂摊子,谁粘谁倒霉。”即便凯瑟琳.德.美第奇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趋利避害防止有法兰西贵族在算账时,将她也一并划入肃清者名单。   这么看来,让戴安.德.普瓦捷接手政务也是件好事,毕竟凯瑟琳.德.美第奇可不认为自己能与威廉三世相抗衡。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在这糟糕的境遇里,能看着死对头深陷泥潭。”凯瑟琳.德.美第奇让侍女给她倒了杯葡萄酒,然后冲着雾蒙蒙的天空遥遥一举,颇有些漫不经心道:“敬英格兰的威廉三世。”   “他让我在这让人发疯的环境里,得到一丝丝的快乐。” 第148章 第 148 章   当威廉三世一路攻破鲁昂和阿图瓦伯国时, 远在萨伏伊的亨利二世也差不多得到了诺曼底失守的消息。   对此,亨利二世肯定不会先怪自己的老相好,而是指责真正的摄政者旺多姆公爵。   “诺曼底的海军呢?还有布列塔尼。“亨利二世呆在简易的帐篷里, 顺手接过仆人递来的水袋:“我记得法兰西的海军可没有跟我们一起出发,难道他们都死绝了吗?”   国王的用词让安德烈元帅感到有些不愉快, 但还是努力忽略这一点:“旺多姆公爵将停靠在诺曼底的海军主力都调去了波尔多, 打算入侵西班牙本地。”   亨利二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但是依然没有退去脸上的怒意:“那萨伏伊的西班牙士兵减少了没?”   不管是安德烈元帅还是汇报的士兵, 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其结果不言而喻。   亨利二世将水袋扔到一旁,难得平静道:“还有什么坏消息?总不会比诺曼底失守更让我感到愤怒。”   底下的汇报士兵缩了缩脖子, 很担心自己会被亨利二世砍上一刀:“还有就是吉斯公爵已经去世了, 他在临终前做了自己财产规划, 由小吉斯公爵继承他的领地和爵位。”   亨利二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毕竟对于现在的法兰西而言,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还是没有教皇的消息吗?”安德烈元帅适时问道:“罗马教廷的资金什么时候到位?”   这次不是通风报信的士兵,而是亨利二世反讽道:“意大利都被西班牙的走狗团团围住了,你让教皇冕下从哪儿给你运资金。”   安德烈元帅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抱有一丝丝的侥幸。   “告诉旺多姆公爵, 我暂时不计较诺曼底失守的事情,但是他必须给我拿下巴斯克和纳瓦拉,否则我们的反击就是一个笑话。”冷静下来的亨利二世迅速计算得失, 然后做出如下指令:“至于英格兰那边,让卢森堡和安茹的守备军保住下诺曼底, 绝对不能让整个诺曼底都失守。”   “是。”负责汇报的士兵立刻传令下去。   结果卢森堡和安茹的守备军在下诺曼底呆了整整一个月, 也没有与英格兰士兵正面交锋。   ………………我是分割线……………………   满脸急色的威廉.帕尔十分粗暴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士兵, 一路横冲直撞进威廉三世的王帐, 然后满脸兴奋道:“陛下,正如您所料那般,卢森堡和安茹的守备军大都被调去了下诺曼底,所以我们根本不必与其正面对抗。”   考虑到“伟大的亨利号”还停靠在诺曼底港口,所以守备军不会脸接大炮轰炸。   “那原本驻扎在诺曼底和布列塔尼的海军呢?”约翰.达德利随口问道:“他们真的不准备报复回来吗?”   要知道波多尔可不远,所以法兰西海军随时都能掉头回来。   “萨伏伊公国和勃垦第伯国应该抵抗不了不久,所以亨利二世想用西班牙的领土来换回马上失守的萨伏伊公国。”威廉三世补充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巴斯克和纳瓦拉,或者是巴斯克和坎塔布里亚会成为亨利二世的进攻目标。”   约翰.达德利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但是威廉三世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严肃了脸庞。   “让海军做好迎战的准备,因为法兰西随时都有可能反扑回来。”威廉三世决定一回去就将多佛尔到埃克塞特的一条海岸线,都打造成海军港口,然后将怀特岛和海峡群岛,都建造成补给站和瞭望台。   这估计是一项不亚于修建灌溉渠道的大工程。   威廉三世计算着人力和物力的花销,想着能不能从苏格兰或是爱尔兰引进一批熟练工,从而缩短军事堡垒的建造时间。   “陛下,尼德兰来信,说是王后陛下已经成功加冕为比利时女王兼佛兰德斯女伯爵,所以您在战争结束后,可以顺路去比利时进行加冕仪式。”塞西尔爵士这一路的忙碌完全不亚于几位重要将领。   因为要调和与尼德兰的关系,还要偶尔应付西班牙的催债大军,所以塞西尔爵士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神情怪异地像一具刚复活的僵尸:“按照《萨利克法典》,您作为比利时女王储的丈夫,在妻子加冕后有权得到比利时的王冠,并且获得佛兰德斯伯爵之位。”   “这些都是次要的,不必急于这一会儿。”威廉三世认为属于他的,总归是跑不了的,所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确保打下来的领地,能够真正地肉到嘴中。   “法兰西那边还没有派出使者团吗?”威廉三世觉得亨利二世也会担心英格兰军队继续深入,或是向着布列塔尼进军,同西班牙的守备军里应外合地歼灭法兰西海军。   所以在双面夹击之下,亨利二世肯定会派使者来和谈,甚至忍痛放弃已经被英格兰人占领的土地,或是象征性地要点钱,来保证自己不会在有生之年里,得到第二次被西班牙国王挟持为人质的待遇。   “旺多姆公爵那边还是没什么反应,不过洛林那边倒是有点消息。”塞西尔爵士知道威廉三世跟洛林公爵夫人的关系很好,所以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国王汇报此事。   “怎么了?”威廉三世看出了塞西尔爵士的不对劲,想着亨利二世会不会和他爹一样,走夫人的外交曲线:“还是说吉斯公爵又要搞什么事情?”   虽然洛林公爵是威廉三世的姐夫,但是吉斯公爵更是洛林的分支。   法兰西人可比英格兰人更看重《萨利克法典》,所以威廉三世绝不敢小看权倾一时的吉斯家族,更不敢小看法兰西人对于血统的执着。   塞西尔爵士捏紧了手里的来信,终究是说出了让他犹豫不决的话:“亨利二世和吉斯公爵请到了洛林公爵夫妇作为和谈的使者,希望您能停止对法兰西的入侵。”   这下子,别说是威廉三世,就连约翰.达德利和威廉.帕尔都是呼吸一紧,等着威廉三世的回答。 第149章 第 149 章   威廉三世不敢赌人心, 但也决不相信玛丽长公主会轻而易举地背叛他,所以现在唯一能让他勉强接受的解释,便是玛丽长公主在洛林公国与自己的兄弟间, 做不出一个能让她安心接受的选择,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威廉三世能够跟她进行会面, 然后姐弟两一起寻找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这也是最让塞西尔爵士感到忧心的事。   毕竟人心都是有偏向性的,所以塞西尔爵士不敢赌威廉三世是否会因为玛丽长公主的请求而心软退兵——即使后者从未表现出软弱且听信人的姿态。   “也许您可以将此事交给王后陛下。”塞西尔爵士并不想让威廉三世在这个时候跟玛丽长公主碰面,所以委婉提议道:“考虑到比利时和佛兰德斯都很靠近洛林公国,所以您也不必特意跑一趟。”   这一刻, 约翰.达德利难得跟塞西尔爵士站在同一立场上,试图阻止威廉三世跟玛丽长公主的会面:“或许您可以效仿卡托-康布雷齐和约,让王后陛下, 洛林的公爵夫人, 以及法兰西的凯瑟琳王后进行三方会议。”   约翰.达德利故意用玛丽长公主的婚后头衔,就是为了提醒威廉三世不要忘记他们现在的处境。   对此,威廉三世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接受了两位重臣的建议, 同时也补充道:“既然法兰西,英格兰,以及洛林公国都参与了谈判, 何不再等一等西班牙使者。”   在防止结盟对象出尔反尔一事上, 威廉三世可比塞西尔爵士想得更理智:“我可不希望法兰西人前脚劝退了我们,后脚就把我们卖给了西班牙人。”   威廉三世的目光在两位大臣的脸上游移着, 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至于西班牙人……只希望我们花出去的钱能物有所值, 不会又是个狼来了的故事。”   “我会立刻向西班牙派遣使者。”松了口气的塞西尔爵士着手安排下去。   约翰.达德利知道威廉三世要留在前线, 所以让人做好简单的防御工程, 避免法兰西海军随时打回来。   ………………我是分割线………………   1552年的春天, 英格兰王后胡安娜,洛林的公爵夫人玛丽.都铎,法兰西王后凯瑟琳.德.美第奇,以及匈牙利的前任王后奥地利的玛丽,在加莱举行了四国会面,史称“加莱女士会议”。   而这之中,最年长的无疑是西班牙的使者,也就是查理五世的妹妹兼拉约什二世的遗孀——奥地利的玛丽。她的姑母——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曾与胡安娜王后的外祖母——萨伏伊的露易丝签订了“卡托-康布雷齐和约”。   结果时隔二十三年,当事人的后辈又坐上了同样的谈判桌。   只是这一次,这二者都是有利的那方,而被动的,还是法兰西王室。   玛丽长公主本应该跟自己的弟妹坐在一起,但是考虑到邀请她的是法兰西的亨利二世,所以胡安娜王后和奥地利的玛丽坐在一边,玛丽长公主跟凯瑟琳.德.美第奇坐在另一边。   “这可真是有趣。”奥地利的玛丽是三人中的唯一寡妇,所以她穿着一身黑衣,头发绑的像是修道院的院长:“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法兰西进行战争谈判,如果在我的姨母去世后,西班牙和英格兰通过了婚姻谈判,也不知我今天到底是该代表西班牙,还是英格兰,坐在这张谈判桌边。”   奥地利的玛丽曾跟随自己的姑母参与过“卡托-康布雷齐和约”的谈判,所以是在场中,唯一经历过帕维亚战争的外交家。   甚至说的更远一点,如果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没有被查理八世悔婚,兴许就不会有“卡托-康布雷齐和约”的存在,以及今天的会谈局面。   胡安娜王后身为在场中最年轻的成员,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失礼的生疏。   塞西尔爵士在胡安娜王后赶来前也与之细说了目前的局势,并且一再嘱咐她,不要因为玛丽长公主的存在表现出任何的退步。   至于被塞西尔爵士万般戒备的玛丽长公主,其实根本不想趟入这一波浑水。然而洛林有三分之二的国土线紧挨着法兰西,而玛丽长公主的身份又是如此地敏|感,所以在洛林公国地压力下,玛丽长公主必须确保法兰西在英格兰和西班牙地联手打压下,不会恼羞成怒地去找洛林公国的麻烦。   胡安娜王后在落座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玛丽长公主的难处,所以在谈话期间,有意避开了洛林公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法兰西居然心虚到要拉上别人来壮胆的地步。”   “亲爱的胡安娜,我想你也不是第一次认识到法兰西能为保全领土所付出的努力。”凯瑟琳.德.美第奇并不想为亨利二世挽尊什么,但是考虑到周围还有法兰西国王的眼线,所以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如果您的乐趣只是来展示获胜者的傲慢,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行了,你们是代表国家来谈判的,不要像个无知妇人那样,在这里争执不休。”奥地利的玛丽阻止了胡安娜王后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冷嘲热讽,直截了当道:“西班牙国王的诉求很简单,那就是希望法兰西国王能够恢复曾被弗朗索瓦一世所撕毁的《马德里条约》,同时也对1529年的《卡托-康布雷齐和约》的内容进行完善。”   凯瑟琳.德.美第奇要是不站在法兰西的立场上,真的很想骂一句西班牙是真的奸诈。   为什么要提《马德里条约》和《卡托-康布雷齐和约》?   因为那是西班牙唯一一次攻入到法兰西腹地,将弗朗索瓦一世吊起来打的时刻。   甚至说的更直白点,《马德里条约》足以称得上丧权辱国的地步,否则弗朗索瓦一世为何一回国,就要将其撕得一干二净,然后又让亲妈跟西班牙扯皮了那么久,才定下了《卡托-康布雷齐和约》?   其根本原因,就是法兰西在《马德里条约》里,直接割让了近四分之一的领地给西班牙,还差点把巴黎的大本营都暴露在西班牙的抬手范围内——因为那时的查理五世要求法兰西归还曾属于他祖母,也就是勃垦第的玛丽的主要领地。   其范围可不是斐迪南一世所入侵的勃垦第伯国,而是勃垦第伯国再加上勃垦第公国,直接让法兰西失去了东边的所有领土。   别说是当年的弗朗索瓦一世,就算是现在的亨利二世,每每想起,也是一肚子的火。 第150章 第 150 章   “殿下, 我以为我们该向前看,而不是把二十几年前的老底都翻出来,然后在这里浪费时间。”凯瑟琳.德.美第奇虽然没有多少从政经验, 但是流淌在美第奇血液里的狡诈基因,已经向她发出了警告。   其实单纯地以后宫妇人的角度来看, 凯瑟琳.德.美第奇也明白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   毕竟君王的铁蹄与野心,绝不会止步于小小的条约。   而亨利二世之所以会让妻子来当着这个使者,其实称得上是把凯瑟琳.德.美第奇当枪使。   不管怎么说,上诺曼底, 鲁昂,以及阿图瓦伯国都是在戴安.德.普瓦捷摄政时所丢失的,更别提亨利二世的偏心, 让戴安.德.普瓦捷还挂着诺曼底总督的身份。   为了不进一步地激怒于国内的大贵族, 亨利二世也只能把王后推出来挡墙。   毕竟凯瑟琳.德.美第奇在亨利二世出征时,正在经历分娩之痛与丧子之痛,所以戴安.德.普瓦捷的摄政头衔也是名正言顺的,多少能堵一下悠悠众口。   对此, 凯瑟琳.德.美第奇自然是一肚子气,但却不得不屈服于国王的意志——因为亨利二世在贵族们和科西莫一世的无形压力下,被迫承认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王后权力, 这就意味着戴安.德.普瓦捷将无法在国王的诏令上签有自己的名字, 同时也不再享有在卢浮宫里,仅次于王后的地位。   让凯瑟琳.德.美第奇去谈判, 虽然是亨利二世的偏心之举, 但是他也不希望自己满肚子怨气的妻子故意将其搞砸, 所以多少会给凯瑟琳.德.美第奇一点补偿。   可以说, 在场的四个女人里, 只有凯瑟琳.德.美第奇是在为自己而战斗。   奥地利的玛丽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随即看向一旁的胡安娜王后,颇有些针对性地说道:“你也知道的,法兰西人总是缺乏契约精神,所以才会将奥地利人都污蔑为粗鲁的野夫,来维持他们所剩无几的自尊。”   换作是几年前的胡安娜王后,兴许会觉得奥地利的玛丽是将她一块骂了进去。毕竟胡安娜的母亲也是法兰西人,但是随着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过世,胡安娜的身份便仅限于比利时人和英格兰人,甚至从父系血统来说,她也是卡斯蒂利亚人,所以对于奥地利的玛丽的讽刺,她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我只看见一个弱懦的男人将自己的妻子推出来挡枪,倘若查理曼大帝在世,或许会感叹法兰西的骑士风度,已经消散于声色之中。”胡安娜王后感叹道:“卡佩王朝将法兰西的荣光塑造成欧罗巴大陆上的明珠。而现在,瓦卢瓦王朝却玷污了伟大君王们的努力。”   考虑到路易十一和路易十二都跟哈布斯堡家族有世仇,所以胡安娜王后用“伟大的君王”将其一带而过。   跟在凯瑟琳.德.美第奇身后的法兰西人无不感到面红耳赤,甚至一些年轻气盛的男女都已经暗中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与奥地利的玛丽或是胡安娜王后当场辩论。   凯瑟琳.德.美第奇真是爱死了这两人对法兰西的讽刺,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些话被有心人传到卢浮宫时,亨利二世与戴安.德.普瓦捷的脸色。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还是要收敛一二。   至少得在表面上,维护一下法兰西的尊严。   “我以为法兰西的强盛并不会随着一时的虚弱而消失殆尽。”凯瑟琳.德.美第奇努力将现在的国王想像成她亲爱的儿子,好激发一下她的口舌潜力:“虚弱的狮王终究还是狮王,而捡漏的豺狗也只是不入流的货色。”   “然而豺狗也能杀掉虚弱的狮子。”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玛丽长公主突然反驳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话,甚至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杀意:“沉溺于往日荣光里的狮子也不过是无所作为的累赘。”   “也不知没了狮王的狮群,还能风光多久?”   凯瑟琳.德.美第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无疑是激怒了玛丽长公主。   虽然她的临时搭档是迫于夫家的压力才会选择去趟这一滩浑水,但是这并不表示玛丽长公主会允许法兰西王后当面污蔑英格兰国王。   奥地利的玛丽倒是乐于见着法兰西的内部发生纠纷,因为只有亨利二世的王位坐的不够稳,他才会更加急迫地想要平息家门口的破事,防止自己还没成为西班牙人或者英格兰人的阶下囚,就先被自己人搞下了台。   毕竟远的不说,波旁家族可是对法兰西的王位虎视眈眈,还有洛林的两脉人选。   胡安娜王后倒是不急着提出英格兰的要求,因为她的目标是让兵力更强,威胁力更大的哈布斯堡家族先提出要求,然后让法兰西在一番并不美好的对比中,更容易地接受威廉三世的条件。   顺带以后也别急着去找英格兰的麻烦,而是先跟西班牙的死对头互掐一番。   这么想着,胡安娜王后居然微妙地体会到了威廉三世对西班牙的好感。   因为哈布斯堡家族在集仇方面,确实做出了卓越贡献。   “我们就不必在这种无聊的相互讽刺中浪费时间了。”奥地利的玛丽再次将话题引向正道:“毕竟我们聚集在此地,就是代表着我们身后的君主,做出一份让各方都能感到满意的协议。”   说罢,奥地利的玛丽还认真打量了下凯瑟琳.德.美第奇,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与科西莫一世的相似之处,或是那位“华丽的洛伦佐.德.美第奇”的影子:“西班牙的要求很简单,如果法兰西不愿意重新履新《马德里条约》的内容,那么我们将不会归还勃垦第伯国和萨伏伊公国。”   “我想在开疆拓土方面,英格兰也是同样的念头。毕竟没有任何一位君王,能够放弃自己辛苦打下的领地。”奥地利的玛丽准备将胡安娜王后也拉下水,但是后者却巧妙周旋了一番:“我的丈夫也只是和西班牙一样,想重新夺回自己被法兰西人毁约的权力。”   “我并不明白英格兰国王需要从法兰西这儿夺回什么。”凯瑟琳.德.美第奇看了眼自己的“随从”,后者是吉斯公爵派来辅助她的书记官,也算是凯瑟琳.德.美第奇给自己找的台阶——万一她得不到一个让亨利二世感到满意的条约,那么大可将黑锅甩给吉斯公爵。   “您身为意大利人,或许可以揣着明白当糊涂,但是我却不得不提醒一点。”胡安娜王后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甚至连神色都让人为之胆寒:“我的丈夫,威廉.都铎是征服者威廉的直系后代,更是阿基坦的埃利诺,以及首任安茹伯爵戈德弗鲁瓦五世的直系后代。不管是按照英格兰的法律还是法兰西的法律,他都有资格伸张自己的权力。”   胡安娜王后的话语激起了奥地利的玛丽的共鸣。   毕竟英格兰在瓦卢瓦王朝的手里丧失了阿基坦,安茹,以及诺曼底等地,而哈布斯堡家族又何尝不是在瓦卢瓦王朝的手里,丧失了勃垦第的玛丽所留下的低地国家。   “既然法兰西撕毁了亨利五世曾签订的《特鲁瓦条约》(即英法百年战争的源头),那么我的丈夫只能用武力去争取他所应得的权力。”胡安娜王后学着奥地利的玛丽那样,翻出了陈年旧账,然后又适时退步道:“不过现在,他只想确定自己能有足够的土地,去激励那些为之浴血奋斗的士兵。”   这便是绝不吐嘴中之肉的意思。   凯瑟琳.德.美第奇十分焦躁地舔了舔嘴唇,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力交瘁。   被吉斯公爵派来的书记官上前在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又为之一震道:“虽然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在此拉锯,但是请别忘了亚洲的奥斯曼帝国还是一阵不可小觑的实力,倘若苏莱曼大帝知道基督世界里发生了如此争执,他是否会趁虚而入?”   这便是公开威胁英格兰和西班牙,要是把法兰西逼急了,亨利二世能干得出跟奥斯曼帝国重修旧好的狠事。   当然,吉斯公爵派来的书记官也没想让法兰西国王真的走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一步。只是在法兰西没拿到教皇所承认的军资之前,能拖一阵是一阵。   结果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话刚一说完,胡安娜王后便微微一笑道:“您大可不必担心奥斯曼帝国会有所举动。”   吉斯公爵派来的书记官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走了一步臭棋。   因为跟奥斯曼帝国有联系的不止是法兰西,还有一直在做中亚生意的英格兰。   “奥斯曼帝国正在跟东方的波斯帝国纠缠不情,估计等苏莱曼大帝有功夫向欧洲发难,那也是四五年后的事情。”胡安娜王后轻描淡写道:“只是法兰西的军队能撑过四五年吗?”   “保罗四世还在意大利领主的手里,所以法兰西的国库 ,应该不是很充裕吧!” 第151章 第 151 章   英格兰和西班牙的步步紧逼让凯瑟琳.德.美第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被吉斯公爵派来的书记官也很焦躁, 因为前线的军队根本支撑不了多少,而占据了上诺曼底,鲁昂, 以及阿图瓦伯国的英格兰,绝对会在尼德兰的军资运到后,直接向下吞并布列塔尼,甚至有可能与西班牙的守备军相联合,然后从波多尔登陆,直切法兰西的腹地。   如果说英格兰和西班牙在前些日子里,只是想在法兰西的边境地上占一点便宜,那么现在的法兰西就不得不考虑英格兰和西班牙会像1525年那样,动了联手吞并法兰西的念头。   毕竟这二者现在是有钱又有人。   没准在法兰西看不见的地方里, 哈布斯堡就已经惯性地跟英格兰缔结了姻亲关系。   “我想暂时休息一下,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接受贵国的提议。”凯瑟琳.德.美第奇退离了谈判桌, 然后与吉斯公爵的书记官走到一旁, 小心交流道:“现在的战情怎么样了?”   面对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反问, 后者并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悄悄递上一封密信。   凯瑟琳.德.美第奇接过一看,几乎想在亨利二世的脸上狠狠地扇上一把。   “他这是什么意思?”凯瑟琳.德.美第奇努力压抑着怒火, 恨不得从吉斯公爵的书记官身上挖下一块肉:“放弃我们在西边的所有海岸线?也亏得他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陛下,萨伏伊公国已经沦陷了,而勃垦第伯国也撑不了多久。”吉斯公爵派来的书记官无比艰难地说道:“如果再不签下协议, 我们很有可能丢掉布列塔尼或是勃垦第公国。那样一来, 法兰西就成了西班牙地盘中餐, 根本撑不到您的儿子继位。”   或许是那句“儿子”引起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较大触动, 使得她开始思考签下协议的可行性。   不过在此之前, 凯瑟琳.德.美第奇还是要再加一重保险, 避免亨利二世又拿她当枪使。   “国内的几位大人们,还有前线的安德烈元帅,蒙莫朗西公爵都知道此事吗?”凯瑟琳.德.美第奇将信件退还给吉斯公爵的书记官,注意到后者的肩膀微微一僵。   “在得到国王陛下和几位大人的签字许可前,我是不会与英格兰和西班牙签订协议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就知道吉斯公爵又想推她去挡枪。   别以为她不知道戴安.德.普瓦捷是怎么跟亨利二世勾搭上的。   没有吉斯公爵在一旁推波助澜,亨利二世敢跟老爹的情妇眉目传情?   凯瑟琳.德.美第奇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迫于压力而站出来的无辜王后,是因为她的丈夫不敢面对失败,所以才将久居深宫的妻子推出来挡枪。   总之,她不能让任何人将她与这丧权辱国的协议联系到一起。   这不仅会影响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宫中的声誉,更是会影响她儿子的继承权。   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是个高产的母亲,但是外国人的身份让她始终遭受法兰西宫廷的排斥,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很担心吉斯公爵会成为下一个萨伏伊的露易丝。   毕竟从他们家目前的行动来看,凯瑟琳.德.美第奇总觉得他们是冲着王位而去,这也是她在后期疯狂针对吉斯家族的主要原因。   “可是陛下,我们来不及……”吉斯公爵派来的书记官还想再挣扎一二,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凯瑟琳.德.美第奇给粗暴打断了。   “来不及那就别签,或者让国王陛下亲自去跟英格兰国王,还有西班牙国王进行详谈。”凯瑟琳.德.美第奇很清楚这是她保持强硬的唯一机会。   亨利二世造的孽,凭什么要她和她儿子去背锅?   “我想提醒您,别忘了法兰西沦陷,对吉斯公爵有什么坏处。”凯瑟琳.德.美第奇步步紧逼道:“我到底是美第奇家的成员,有教皇和佛罗伦萨公爵在,我想英格兰国王还有西班牙国王会很乐意扶持我儿子登上王位。再者,洛林的公爵夫人可是英格兰国王的姐姐,你说她会不会帮助丈夫去获得吉斯家的领地?让原本被勒内二世分割出去的地盘,又回到洛林的本家?”   “真要到了英格兰和西班牙平分法兰西的那一刻,头一个死的就是吉斯家。”   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怨毒话语,让吉斯公爵的书记官感到脖子发凉。   他抬头与法兰西的王后对视一番,最终无奈道:“我会努力争取到您的要求,同时也会把您的话转述给吉斯公爵。”   “那就赶快去吧!”凯瑟琳.德.美第奇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我会让一位侍女跟着您,也防止您说不清现在的局势。”   吉斯公爵的书记官有些面容扭曲地吸了下鼻子,但很快便恢复正常,然后冲着凯瑟琳.德.美第奇行了一礼,快速地去准备马匹。   法兰西的王后冷冷地注视着书记官的背影,然后找来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将一瓶一指长的毒药交给她:“看好那个老匹夫,然后在他拿到签名信后,找机会杀了他。”   “是。”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将毒药收好,顺口问了一句:“万一有人对他的死因起了疑心该怎么办?”   “就说他是为法兰西殉国。这种情况下,找个死因并不是难事。”凯瑟琳.德.美第奇冷酷道:“他死了也好,死了就说不清现在的事情,也防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找不到可以承担错误的人。”   “记住,一定要在他拿到签名信的回程中下毒,防止吉斯公爵又派一个奸细。”   “是。”明白该怎么做德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匆匆离去,徒留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原地想着该怎么拖延时间。   与此同时,回到座位上的奥地利的玛丽也得到了腓力二世的来信。   “殿下,萨伏伊公国已经打下了,但是勃垦第伯国那边还缺点时间。”西班牙使者压低声音道:“奥地利的后勤有些跟不上,再加上意大利那边……”   “那些个领主还在观望吗?”奥地利的玛丽曾在意大利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很清楚意大利领主们的行动风格。   毕竟他们既是领主,也是资本主义的前身。   而资本都是不做亏本的买卖的。   西班牙使者看了眼不远处的胡安娜王后,后者的气定神闲来自于尼德兰的金钱,以及英格兰的粮食。   因为威廉三世在尼德兰颁布了商人保护法,所以一些小脑经灵活的犹太人都通过这一法律,将大量的财富集中在尼德兰。   哪怕威廉三世没有在明面上改变欧洲的反犹立场,但是在实际行动上,尼德兰算是少数能让犹太人喘口气的地方。   你要是搁在法兰西或是西班牙,亦或是意大利,犹太人不被坑到死,那都是祖上冒青烟的结果。   相较之下,尼德兰也只是有些极端主义者在排犹,但是碍于威廉三世所颁布的商人保护法,他们也只能在口头上占点便宜,或是暗中将其打一顿。   跟西班牙还有法兰西的高压政策相比,完全称得上毛毛雨。   再加上威廉三世在爱尔兰和英格兰本地大力发展农业,同时也用联姻安定了北边的苏格兰,试图借着玛丽.斯图亚特的摄政团,将苏格兰也变成一个农业补给站。   可以说现在的英格兰,已经在用难以想像的速度,恢复他们在百年战争中的损失。   奥地利的玛丽一想到这儿,便又向西班牙使者问道:“威廉三世的贷款已经到了吗?”   “全都到了,但是……”使者的表情也有些为难道:“您也知道,那些钱对于战争而言,都只是杯水车薪。”   “我们现在不能放弃进攻的脚步,否则法兰西很快就会反弹回去。”奥地利的玛丽握紧双手,努力保持冷静道:“我会跟比利时的胡安娜再谈一下,争取让英格兰再给一笔贷款。”   意大利那边,奥地利的玛丽是不做任何指望的。   毕竟因为保罗四世跟法兰西的联盟,那里也是兵荒马乱的一团,所以奥地利的玛丽并不想干扰佛伦伦萨公爵对意大利的整顿。   而对于凯瑟琳.德.美第奇而言,奥地利的玛丽和胡安娜王后的详谈,无疑是省去了她想要拖延时间的努力。   所以一时间,玛丽长公主倒是成了最清闲的人,甚至在谈判的城堡里无所事事。   “安托万和凯西还好吗?”站在阳台上的玛丽长公主十分担心自己年幼的孩子,还有身体不好的洛林公爵。   负责回话的使者是玛丽长公主从英格兰带去仆人,所以在回话上也是很符合玛丽长公主的心意,同时也不忘提醒道:“吉斯公爵又往洛林派遣了使者,说是要代表法兰西国王进行婚姻谈判。”   “如果是重申法兰西王太子和凯西的联姻,那么就没什么好谈的。”玛丽长公主恨透了安妮.博林,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入允许王室情妇干政的法兰西。   对此,仆人也只是摇了摇头,反驳道:“法兰西国王要联姻的对象不是凯瑟琳公主,而是小洛林公爵和他的次女克洛德.德.瓦卢瓦。” 第152章 第 152 章   “次女?那长女的婚约者是谁?”玛丽长公主虽然不常去卢浮宫, 但是洛林公国毕竟紧靠着法兰西,所以基本的往来还是有的,因此玛丽长公主自然是见过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几个儿女。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 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容貌继承了美第奇家的标志性金鱼眼,以这个年代的审美来说,算得上貌若无盐,但是所生的女儿却没有一个是不漂亮的。   玛丽长公主见过克洛德.德.瓦卢瓦公主,这个继承了祖母之名的小姑娘是个安静温和的性子,只是因为出生时的意外,所以腿部有些不利索,但是这对于贵族家庭而言,都只是小事。   而且玛丽长公主或许不想让女儿嫁给法兰西国王, 但是很乐意让儿子娶一位法兰西公主。   毕竟贵族婚姻嘛!在身份差不是很大的情况下,怎么看都是对男方有利。   只是……   “法兰西的伊丽莎白和法兰西的玛格丽特都还未婚, 怎么先提起克洛德的婚事?”换作是平日, 玛丽长公主肯定一口答应下亨利二世的联姻建议, 可是现在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多想三分。   尤其是亨利二世还在与哈布斯堡家族对战的前线上。   那仆人这才回复道:“听说亨利二世也在与西班牙国王的使者进行协商, 并且还拉上了萨伏伊公爵。”   虽然在血缘上,亨利二世与萨伏伊公爵算是第二代表亲, 但是后者因为其母——葡萄牙的比阿特丽丝的缘故(阿拉贡的玛丽亚之女,葡萄牙的伊莎贝拉的妹妹),所以头顶着法兰西封臣的名头, 私底下却跟西班牙走得很近。   而现在, 腓力二世居然要攻打萨伏伊公国, 这不仅激起了萨伏伊公爵的怒火, 更是让葡萄牙有些不好做人。   毕竟萨伏伊公爵跟西班牙的关系还是葡萄牙从中调解的, 尤其是腓力二世的舅舅若昂三世, 更是在其中出了大力,所以面对外甥们互殴的情况,也是很不好下手。   “不出意外的话,亨利二世怕是在前线跟腓力二世还有萨伏伊公爵达成了协议,所以我们这边再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玛丽长公主猜测法兰西的伊丽莎白和法兰西的玛格丽特估计是作为亨利二世的和平棋子,被联姻给萨伏伊公爵和腓力二世的儿子。   至于亨利二世为何要让自己的次女嫁给洛林公国,估计是想借此堵住佛兰德斯和比利时的通过路径,不让洛林公国在下次战争里,还偷偷帮助英格兰国王。   “公爵大人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但是希望您跟比利时的胡安娜好好谈谈。”玛丽长公主的仆人委婉说道:“公爵大人还是希望洛林公国不要得罪法兰西或是英格兰的任何一方,所以想将凯瑟琳公主嫁给英格兰国王的次子。”   “凯西和纪尧姆?”玛丽长公主有些意动道:“这个倒是可以试试。”   虽然玛丽长公主不知道威廉三世并不像用亲上加亲,来给英格兰增加基因病的风险,但是从她的角度来看,让女儿嫁给侄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因为纪尧姆是次子,所以不需要娶一位身份过高的妻子,再上威廉三世的长子已经娶了苏格兰的玛丽,所以凯西的生育压力会小很多。况且威廉三世和比利时的胡安娜婚姻美满,也不是会折腾儿媳的性格。   要是凯西嫁到英格兰,威廉三世和纪尧姆怎么也得看在玛丽长公主的面子上,对其优待几分。   “你去把亨利二世已经跟萨伏伊公爵还有西班牙国王谈和的消息告诉胡安娜王后,然后去看看奥地利的玛丽那边有什么动静。”玛丽长公主希望洛林公国不用在英格兰和法兰西之间两头为难,所以想卖弟妹一个好。   与此同时,等到亨利二世回信的凯瑟琳.德.美第奇恨不得捅死这个没心没肺的丈夫,然后在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安抚下,发出克制的哀嚎声。   “那个该下地狱的混蛋,那个没用的国王。”凯瑟琳.德.美第奇死死抓着走廊的石墙围栏,努力不让悲愤的自己在这里倒下:“我可怜的伊丽莎白,我可怜的克洛德。”   原以为亨利二世会看在她愿意替法兰西去谈判的份上,多少优待她几分,可是转眼间,亨利二世就把她的两个女儿给卖了。   根本不给凯瑟琳.德.美第奇一点点准备时间。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也只能轻轻抚摸着女主人的脊背,试图让她镇定下来:“最大的伊丽莎白公主只有七岁,克洛德公主还不到五岁,您完全有机会让她们躲开被联姻的命运。”   这位陪嫁的侍女不愧是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心腹之一,所以很清楚如何安抚自己的女主人:“国王陛下比您更痛恨西班牙人,所以伊丽莎白公主的婚约还是有悔婚的可能,至于克洛德公主……”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话音一转,试图让凯瑟琳.德.美第奇接受这一婚约:“洛林公国紧靠着法兰西,又是个相当富庶的地方,克洛德公主就算嫁过去了,也不失为一桩很好的婚约,至少您可以时常去看她。”   因为克洛德.德.瓦卢瓦出生时意外,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很偏爱这个被亨利二世所厌恶的女儿。即便凯瑟琳.德.美第奇已经做好了女儿要远嫁的准备,但是有机会把最喜欢的孩子留在身边,她又为何不接受?   况且玛丽长公主因为安妮.博林的缘故,一向厌恶情妇这种生物,想必克洛德.德.瓦卢瓦嫁过去了,也不会太糟心。   凯瑟琳.德.美第奇这么一想,脸色也好了很多,但是绝不原谅亨利二世不跟她商量,就把女儿许配出去的举动。   而在洛林公国和法兰西都是一番密谋之时,胡安娜王后也得到了玛丽长公主传达的消息,在一番沉思后,回复道:“辛苦你了。”   一旁的约翰娜立刻给玛丽长公主的仆人递了一小袋钱币,然后听见胡安娜王后冷静道:“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去回绝了西班牙的贷款申请,然后告诉奥地利的玛丽,西班牙那边已经跟萨伏伊公爵还有亨利二世进行额外会谈的消息。”   “是。”约翰娜刚把胡安娜王后的命令执行下去,会议便被重新启动。 第153章 第 153 章   因为亨利二世的反捅一刀, 凯瑟琳.德.美第奇彻底没了和谈的兴致,因此在谈判桌上的表现连应付都称不上,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切。   恰好此时的西班牙也得到了腓力二世已经退兵的消息, 所以奥地利的玛丽也很清楚自己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跟凯瑟琳.德.美第奇快速达成了共识, 重新签订了《卡托—康布雷西条约》, 将勃垦第伯国割让给奥地利和西班牙,同时西班牙军队也得从萨伏伊公国撤军, 法兰西海军也得离开西班牙的巴斯克地区, 并且代替西班牙支付英格兰贷款,还定下了亨利二世的长女, 也就是法兰西的伊丽莎白与腓力二世的婚约——因为西班牙那边已经发现了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继承了其曾祖母的遗传病,所以急需腓力二世再有一位预备的男性继承人。   同时也为了保证萨伏伊公国站在法兰西这边, 亨利二世还将自己的妹妹, 也就是弗朗索瓦一世曾想嫁给威廉三世的玛格丽特长公主,许配给了萨伏伊公爵。同时还让自己的次女,克洛德.德.瓦卢瓦与洛林小公爵订婚, 确保洛林公国在下一次战争里,不会暗中帮助英格兰人。   胡安娜王后并不在意法兰西与西班牙, 还有洛林公国签订了什么协议, 她只在乎法兰西会不会承认威廉三世对上诺曼底,鲁昂,还有阿图瓦伯国的统治权。然后盯紧西班牙还债便是。   “鉴于法兰西无力代替西班牙偿还二十万英镑外加四十万加仑的贷款, 所以我想提出另一套解决方法。”胡安娜王后点了下法兰西提出的协议, 冷静道:“将佛蒙达伯国的亚眠割让给英格兰, 这样一来, 贷款一笔勾销。”   “关于这一点, 我想国王陛下是不会同意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知道威廉三世想吞并法兰西的海岸线,于是断然拒绝道:“我们可以向意大利贷款还上这笔欠债。”   “你觉得科西莫一世要是能从意大利银行家的身上榨出钱,还会让法兰西借到贷款吗?”胡安娜王后反驳道:“况且这笔钱拖长了,你们也得花上几十年的功夫才能还清。”   凯瑟琳.德.美第奇用一种相当古怪的眼神看着胡安娜王后,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我以为美第奇是最会做生意的人,看来英格兰的国王也不逞多让。”   她那双金鱼一样的微|凸眼球在胡安娜王后的身上滴溜溜地转着,看上去分外诡异:“您是怕我们还不起债,还是怕我们赖掉债务?”   “这二者有区别吗?”胡安娜王后反问道:“总不过一个夜长梦多,肯定是越早到手,越能让人安心。”   “如果法兰西拒绝了您的提议,会遭受什么样的报复?”凯瑟琳.德.美第奇想试一下胡安娜王后德底线,结果对方很快斩断了她伸出的爪子。   “那就得看法兰西还想不想向尼德兰出口货物。”胡安娜王后微笑道:“或是您想再尝试一下国库被耗干净的滋味。”   一旁的奥地利的玛丽倒是很希望法兰西和英格兰再打起来,然后西班牙就能趁乱谋利。   凯瑟琳.德.美第奇倒是很清楚他们不能跟英格兰继续耗下去,所以让书记官重新修订了与英格兰的条约,以亚眠抵押了被迫承担的西班牙债务,同时也放弃了对上诺曼底,鲁昂,以及阿图瓦伯国的主权。   这样一来,法兰西的海岸线里,有三分之二都成英格兰的掌中之物。   玛丽长公主不明白威廉三世要这几处地方有什么用,毕竟上诺曼底,鲁昂,亚眠,以及阿图瓦伯国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勃垦第伯国富有,但是经验更丰富的奥地利的玛丽和凯瑟琳.德.美第奇却已经看出了端倪。   诚然,这几处地方都不如阿基坦,安茹,以及勃垦第这些内陆领地更为富有,但是威廉三世想得问题却很现实——他要的是一处打下后能彻底掌控的地方。   而不是今天攻城,明日失城。   况且海岸地可是一处不亚于低地的风水宝地。   威廉三世能从海岸线上收回战争成本吗?   当然能,而且他还不需要在上面花费太多的精力,只用巩固英格兰海军和港口的实力,然后坐着收过路费就行了。   你法兰西的船只,丹麦的船只,还有西班牙等地的船只去尼德兰进货卖货,都得路过英吉利海峡。   难道面对一圈的英格兰海军,你能不表示什么?   分分钟把你拦到货烂你信不信。   当然,这些都不是能宣之于口的小心思。   奥地利的玛丽忍不住感叹亨利八世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而且还很巧妙地避免了群雄四起的时代,所以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我是分割线……………………   1552年的夏天,威廉三世成功征服了上诺曼底,鲁昂,以及阿图瓦伯国,然后又通过西班牙的债务,从法兰西的手里‘购买’到了亚眠,所以一时间,英格兰对于这位登基不过五年的国王称誉不断,使得威廉三世的威望达到了一个高峰。   甚至有人断言威廉三世的成就会超越其父。   毕竟跟亨利八世相比,威廉三世的征服之路虽然起步较晚,但是却比亨利八世要稳健得多,不仅没有让战争拖垮英格兰的财政状况,还为英格兰本地和爱尔兰,苏格兰提供了不少就业港口。   因为威廉三世一结束战争,就下令修建南安普顿,朴次茅斯,普尔,怀特岛,以及诺曼底群岛的海军修建工作,所以需要大批的工人和熟练水手,甚至还需要一些善于经营和做饭的妇女,去保证港口的基础生活。   所以一时间,这些地方成了16世纪的淘金地。   那些个没地没房又没有羊毛的穷人一咬牙,一跺脚,收拾了下本就不多的家底,跑到港口去谋求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   至少威廉三世给出的条件非常公道,而且在找到房子之前,还可以申请一个临时的落脚之地。   …………   ……   “怎么这几个月里,外国的移民多了起来。”威廉三世在战争结束后,并没有立刻回到英格兰,而是先去比利时进行加冕。   在前往比利时的行船上,理查德.克伦威尔来信汇报了下英格兰和爱尔兰的状况。   因为有克里维斯的安妮,伊丽莎白小姐,以及坎特伯雷大主教进行摄政,再加上几个靠谱的贵族在一旁辅助,所以英格兰本地并没有发生暴/乱,而是一切如常地发展经济,巩固各地的农业建设。   “或许是因为米开朗基罗先生的缘故,所以意大利的移民比例上涨了不少,还有德意志地区的妇女。”跟威廉三世同乘一辆马车的胡安娜王后解释道:“你也清楚新教地区的猎巫运动,比天主教地区还要残酷,所以很多德意志妇女又不想改变信仰,又不愿莫名其妙地去死,所以她们还能跑去哪儿?”   肯定是信仰一致,又对猎巫审判有着严格规定的英格兰和尼德兰,最为安全。   况且这两地可比德意志地区更为富有,工作机会也更多。只要你手脚勤快,总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那你来负责这件事吧!”威廉三世突然提议道。   “我?”胡安娜王后有些措手不及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我又不是女人,怎么理解这些移民女性和幼儿想要什么?”威廉三世显得理所当然道:“所以由你来负责,至少能在表面上让她们感到安心。”   胡安娜王后从未接手过这种事情,只能回去后找法律顾问进行详谈,然后再去实地访查一番。   威廉三世的第二次加冕仪式定在比利时的安特卫普圣母大教堂里,由已经退位的恩里克二世亲自主持。   不同于英格兰的那次加冕仪式,因为威廉三世的比利时王冠是靠着婚姻获得的,所以在规模上,肯定比不过胡安娜被加冕为比利时女王兼佛兰德斯女伯爵的仪式,但是这也不足以让威廉三世心生芥蒂。   毕竟都肉到嘴中了,他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况且比利时王位也只是让威廉三世的头衔变得更长,并不能让他获得比利时的真正统治权。   因为根据恩里克二世和亨利八世的婚姻谈判,威廉三世只有在胡安娜王后不便,或是儿子年幼时,才能掌握比利时和佛兰德斯朝政。   所以在加冕仪式结束后,威廉三世的头衔便加上了比利时国王和佛兰德斯伯爵的称谓,在负责加冕的大主教的吟唱声中,宣布了一代君主的诞生。   “蒙上帝恩赐,英格兰,荷兰,以及比利时国王,爱尔兰领主,诺曼底公爵,佛兰德斯兼阿图瓦伯爵,鲁昂和亚眠的统治者,信仰的守卫者,伟大的威廉三世陛下……”   伴随着长到让人昏昏欲睡的头衔宣称,年仅二十六岁的威廉三世将都铎王朝的领土拓展到了新的位置,同时也注定了都铎家族,将是哈布斯堡家族在历史上的最大对手。 第154章 第 154 章   当威廉三世的战绩传回伦敦时, 克里维斯的安妮正带着诺丁汉女伯爵和里士满公爵参观米开朗基罗的画廊。   因为萨里女伯爵已经在威廉三世出征前,嫁去苏格兰的缘故,再加上胡安娜王后和威廉三世都不在伦敦, 所以英格兰的前任王后不得不同时担起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教育工作。   好在已经十五岁的诺丁汉女伯爵能够分担一些看孩子的工作。   里士满公爵的性格很像年幼时的威廉三世, 不哭不闹, 斯文有礼, 所以不仅是克里维斯的安妮和诺丁汉女伯爵,就连一些服侍他的人也都很喜欢这位温和的小主人。   “这是您刚出生的样子。”诺丁汉女伯爵带着里士满公爵站在一位怀抱着婴儿的贵妇人雕像前, 指着白色的小襁褓说道:“您的洗礼是由亨利八世亲自主持的, 所以国王陛下想用一座雕像纪念这个伟大的时刻。”   “那抱着我的是谁?”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离开时,里士满公爵只有三岁, 所以记不清父母的样子。再加上宫廷里的画师都是一个笔法,尤其是法兰西裔的画师, 好像从布列塔尼的安妮到胡安娜王后都能画成同一张脸, 所以你让里士满公爵站在一堆法兰西公主的素描画前,他可能真的看不出哪个是他的母亲。   “是王后陛下。”诺丁汉女伯爵出生不久就被抱养给了威廉三世,所以她的儿童期都是在胡安娜王后的小宫廷里度过的:“胡安娜王后很快就会带着您的弟弟回来, 相信你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我的弟弟?”里士满公爵想起他在嘉德骑士庆典上,所见到的圣乔治教堂里的王子主教, 其实并不期待兄弟的回来。   毕竟威廉三世和爱德华.都铎的关系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里士满公爵的弟弟成功回来, 那么约克公爵的位子理应是国王次子的。   诺丁汉女伯爵并没有注意到里士满公爵的神情变化,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您的弟弟还是在胡安娜王后前往比利时的加冕路上出生的, 所以你们两在不同的地方接受了洗礼。”   “玛丽。”克里维斯的安妮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于是喝止了诺丁汉女伯爵的滔滔不绝。   “殿下, 我想您可以回马车休息一下。”克里维斯的安妮目光温和地看着里士满公爵, 然后让自己的侍女夏洛特将其带走。   被继祖母这么一呵斥, 诺丁汉女伯爵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然后额前析出了薄薄的冷汗,不敢去看克里维斯的安妮的眼睛。   “玛丽,你在宫廷里呆了这么久,难道还没见惯说错话的下场。”克里维斯的安妮很清楚威廉三世不会轻易责怪在圣詹姆斯宫里长大的诺丁汉女伯爵,所以不敢保证国王会不会将这口黑锅,扣在身为临时监护人的自己身上。   面对克里维斯的安妮的训责,诺丁汉女伯爵还想挣扎一下:“亚历山大还只是个孩子,哪里想得了这么多?”   “你六岁时难道没想过这些事吗?”克里维斯的安妮反驳道:“里士满公爵不是普通孩子,即便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要像对待一位成年爵士那样对待他,你明白吗?”   说到最后,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是放缓了语气。   毕竟诺丁汉女伯爵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之一,心肠柔软的前任王后总是不忍心过分苛责她。   “我知道了,也谢谢您的提醒。”诺丁汉女伯爵垂头丧气地冲着克里维斯的安妮行了一礼,结果在转身的那一刻,又被克里维斯的安妮所叫住。   “除了对待里士满公爵的态度,还有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克里维斯的安妮小步走到诺丁汉女伯爵的身边,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跟圣詹姆斯宫里的一个小侍卫走的很近,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在婚前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诺丁汉女伯爵的肩膀微微一颤,但是很快就被克里维斯的安妮所控制住。   “爱德华.斯塔福德。任何一个有心人都能轻易打听到一个小侍卫的名字。”克里维斯的安妮警告道:“而且那些有心人还知道他是个一个没有贵族血统的博林家表亲。”   “可他的母亲是位贵族。”陷入爱情中的女孩总是很难听进长辈的话,尤其是像诺丁汉女伯爵这样被保护得太好的贵族女性。   “贵族?哦!你是说他的母亲是个靠着金银钱财,以及性|贿赂谋得爵位的博林家女人?而且他还有个被砍头的姨母?”克里维斯的安妮难以置信道:“抛开这些不谈,爱德华.斯塔福德的父亲也只是个在宫廷里服过役的平民,更别提他还是萨里女伯爵的表亲。”   一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克里维斯的安妮便感到难以置信:“亲爱的玛丽,我知道那些男人都想要什么?你很美,又是国王的侄女,还有着父母留下的爵位和大笔的遗产。在那些个希望飞黄腾达的男人眼里,你就黄金的玛丽,下一个勃垦第女公爵。”   “爱德华.斯塔福德要是没有对你的财产动过心,那么安妮.博林就不该被送上断头台。”   听了克里维斯的安妮的话,诺丁汉女伯爵也冷静了下来,但是依然看得出没有放弃这段感情。   眼见强硬的劝解起不了作用,克里维斯的安妮又软和了态度,循循善诱道:“当然,我知道年轻的悸动是挡不住的,而且我们也都是无法自主婚姻的可怜女人。所以玛丽,你可以体会这种美妙的感情,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越过界限。”   克里维斯的安妮盯着诺丁汉女伯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国王陛下是不会容忍自己的侄女做出婚前失贞,未婚先孕的丑闻。你要是不想被关进伦敦塔,或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孩子一出生就被人带走,然后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苦日子,那就千万别被一时的感情蒙蔽了双眼,然后不管不顾地把自己都搭进去。”   “我想您还记得索尔兹伯里女伯爵一家的下场。”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冷硬道:“那位女伯爵不仅是爱德华四世的侄女,还曾抚养过你的祖父。可是当她威胁到王位时,不仅是女伯爵本人,就连她的儿孙也被扔进了伦敦塔。”   “玛丽,你是王位的潜在继承人,如果真的被人拿去当枪使,即便你的国王养父再怎么疼爱你,他也会和你的祖父一样,选择将你囚|禁到死或者直接处以死刑。”   诺丁汉女伯爵似乎感到一阵阴风吹过脖子,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第155章 第 155 章   “殿下, 您要喝点热茶吗?”夏洛特将里士满公爵安置在马车内,然后用一张柔软的毯子将他包裹着。   “也许您可以尝尝附近庄园的红葡萄蛋糕。”夏洛特见里士满公爵半天都没有回应,于是继续提议道:“或许您可以去附近的庄园走走, 那里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 而且环境也比这里舒适的多。”   因为威廉三世对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的优待,所以画廊的不远处有一座直供画廊的小庄园, 里面囤了不少尼德兰和意大利的美酒,还有一些当地的特色食物。   里士满公爵很有礼貌地冲着夏洛特点了下头, 不想拂了对方的好意:“请给我随便拿点吃的, 我想待会儿再去画廊里逛逛。”   夏洛特最怕里士满公爵什么都不说, 于是赶紧去给里士满公爵张罗下午茶。   趁着这个机会, 里士满公爵从座位里拿出一个关于地理的书籍,然后将其翻到英格兰的那页。   考虑到威廉三世出征前,有关于王储的各种培训就已经摆上日程, 所以里士满公爵接受过很全面的地理普及,自然知道威廉三世在干什么。   “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以后都是我的。”里士满公爵并不纤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然后将其挪到法兰西和尼德兰附近:“还有这里。”   里士满公爵的指甲印在曾属于法兰西的海岸线上掐出一条长长的印子,然后又在尼德兰的比利时和佛兰德斯那儿留下两个月牙印, 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曾听自己的家庭教师讲过英格兰历代君主的故事,所以很清楚兄弟意味着王位继承的压力,以及父母的领地有可能被分割给另一个儿子。   比如冈特的约翰,就是贼心不死地想要争夺本属于黑太子爱德华的王位, 结果到死都没有达成目标, 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后代。   至于狮心王理查, 其实原本是阿基坦的埃利诺的次子,根本得不到多少王位继承权,但是因为母亲的偏爱,再加上那个时候的阿基坦公国希望保持自立,所以狮心王理查在长兄还活着的时候,就被立为阿基坦公国的继承者。   况且布列塔尼的安妮也曾为了布列塔尼公国的自治权,希望由次女勒妮来继承公爵之位,结果还是被路易十二横插一脚,将布列塔尼公国的继承权强扣在毫无主见的长女头上。   里士满公爵知道自己不是在尼德兰出生的法定继承人,所以不敢确定母亲会不会将比利时和佛兰德斯都交给那个未见面的弟弟。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里士满公爵就得做好跟兄弟开战的准备。   “殿下,殿下?”拿来东西的夏洛特发现里士满公爵对着一本地图书出了神,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东西已经拿到了,需要我给您倒杯水吗?”   “辛苦你了。”回过神的里士满公爵收好地图书,然后跟着夏洛特去画廊里喝了下午茶,又观赏起艺术品来。   因为米开朗基罗是个相当高产的艺术家,再加上有丁托列托在一旁做辅助,所以这些年里,也积攒了不少艺术品。   诸如威廉三世早期订制的《巨人传》画像和雕像,以及他本人的登基雕像,都已经完成地七七|八八,估计在威廉三世回来前,就能彻底收工。   “只有父亲在你们这儿订制艺术品吗?”里士满公爵看得很慢,很仔细,恨不得拿个用来做金饰的专业工具,将每一厘刻痕都瞧得一清二楚。   米开朗基罗很喜欢自己的作品被人细细观赏,而不是任由一些肚子里没墨的人装模做样地发出一声声的赞叹,然后将其作为吹嘘自己有见识的谈资。   “除了国王陛下,还有多塞特侯爵夫人和萨里女伯爵,也在这里订制了画作。”丁托列托回答道:“多塞特侯爵夫人希望能为她自己,以及三个女儿订制担任画像。而萨里女伯爵是订制她与莫里伯爵的结婚照。”   丁托列托说到这儿,似乎想起萨里女伯爵虽然在英格兰的摄政名单里,但是因为嫁给莫里伯爵的缘故,所以一年到头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苏格兰。   “还请殿下帮忙提醒萨里女伯爵过来取画。”不同于对贵族的打压有着深刻认识的米开朗基罗,丁托列托就显得很头铁,甚至称得上傲慢无礼:“我们这儿人烟稀少,所以没法给萨里女伯爵送过去。”   “我会将您的画转述给姑母。”里士满公爵也不生气于丁托列托的态度,突然话音一转道:“如果我要向您订一幅画,需要等多久?”   丁托列托准备离开的动作微微一僵,然后将里士满公爵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失笑道:“我收费很高的,您真的有钱订画吗?”   “当然。”里士满公爵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小身板显得足够可靠:这点钱我还是拿的出手的。”   因为在里士满公爵四岁时,议会已经在萨里女伯爵和克里维斯的安妮的默许下,批准里士满公爵提前享有威尔士亲王的津贴,所以买画的钱,他还是出的起的。   只是里士满公爵要动用这么一大笔钱,还得经过克里维斯的安妮或是萨里女伯爵的批准,然后由专业人士记下这笔开支。   丁托列托以为里士满公爵只是单纯地羡慕自己的亲属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画像,所以也没多想地跟克里维斯的安妮说了这事,然后便接下了里士满公爵的私人订单。   直到他有天去白厅宫参加圣诞晚宴时,在国王的御前会议室里看见了里士满公爵的画像。   那一刻,丁托列托终于意识到年幼的里士满公爵远比他想得还要早熟,甚至已经有意识的为自己的统治之路添砖加瓦。   ………………我是分割线………………   国王回国的那一天,白厅宫的上上下下都忙得像是蜂巢里的工蜂,但却在细节之处看得到应有的仅仅有条。   因为理查德.克伦威尔赶去比利时汇报工作,所以偌大的白厅宫里,全靠卡文迪什爵士一手操持。   好在克里维斯的安妮也会适时搭把手,再加上萨里女伯爵从苏格兰赶来,而卡文迪什爵士的夫人贝斯也成了前任英格兰王后的侍女,所以才能维持大体上的仅仅有条。   “这里,还有这里的装饰都得换上新的。另外,餐具和烛台的数量也要再确认一下。因为国王的庆功宴上少不了其他国家的使者,所以要在预计数量上再翻一倍,以备不时之需。”卡文迪什爵士像是花滑世界里的名将,在光滑的地板上来去自如,不时还抽查下女仆的工作,确定一切都在掌握中。   “阁下,国王陛下的仪仗已经进了伦敦城。”就在卡文迪什爵士忙得脚不沾地时,夏洛特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甚至都来不及向卡文迪什爵士行礼,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安妮夫人(克里维斯的安妮)和诺丁汉女伯爵已经带着里士满公爵和玛丽女王出了门,所以您也赶快过来吧!”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卡文迪什爵士借着银器的反光顺了下头发,然后又确定自己的衣袖没有任何的不妥,才跟着夏洛特出了城堡的大门。   国王的仪仗在进入伦敦城后,又加了两排用来充排场的重装骑士,并且道路的两侧也有人不断地喊着“天佑国王”,“英格兰万岁”的口号。   因为威廉三世对待平民的政策远比亨利八世要温和,再加上这次的出征并没有进行战争征税,所以伦敦的市民们都期待着国王的庆功宴后,能分发到一部分的粮食或者金币。   实在不行,混点酒水也是好的。   下马后的威廉三世首先拥抱了克里维斯的安妮和诺丁汉女伯爵,在感谢她们的无私付出,然后又仔细打量了下已经长开的玛丽.斯图亚特,以及自己的长子。   十岁的玛丽.斯图亚特已经有了相当惊人的身高,这在崇尚娇小玲珑的英格兰,可以称得上鹤立鸡群。   威廉三世记得这位苏格兰女王的官方身高可是达到了惊人的一米八,而吉斯家的女人也以身形高挑著称,所以他很担心自己的儿子会比穿高跟鞋的玛丽.斯图亚特还要矮上一头。   “陛下,欢迎您的荣光而归。”被克里维斯的安妮抚养长大的玛丽.斯图亚特虽然保留了她血脉里的法式浪漫,但却没有被纵容得过于任性。   威廉三世冲着玛丽.斯图亚特行了个面对女王的脱帽礼,这让后者红了脸庞:“也感谢您的祝福,苏格兰的玛丽女王。”   成熟的英格兰国王肯定比他六岁的儿子更有男性魅力。   威廉三世正处于意气风发的年纪,有着一头金棕色的头发和略深的蓝眼睛,是当下最流行的矫健身形,并不会因为服饰或者常年未锻炼的缘故,而显得过于笨重。   【他可真好看】。   玛丽.斯图亚特忍不住看了眼乳臭未干的里士满公爵,想着他成年后会不会像他父亲一样英俊温和。   只可惜里士满公爵并没有心情去关注未婚妻的小眼神,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胡安娜王后身边的小男孩身上。   想必那个就是在英吉利海峡上出生的国王次子。   威廉.恩里克.都铎。 第156章 第 156 章   纪尧姆跟里士满公爵长得很像, 但是没有继承到父亲的金棕色头发,而是有着一头略深的小卷毛,似乎在阳光下还会晕出一种很深的酒红色。   虽然次子还是三岁的年纪, 但是胡安娜王后是个相当严厉的母亲。   哪怕照顾纪尧姆的保姆三番五次地想把他抱起来, 都会在胡安娜王后的眼神警告下,任由纪尧姆不稳地站在母亲身边。   对此, 威廉三世没有任何反对。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对胡安娜王后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   事实上,他出征的几年里, 跟次子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星期, 所以也谈不上对纪尧姆有着很深的感情。   “父亲。”里士满公爵收回落在纪尧姆身上的目光, 冲着威廉三世行了个脱帽礼, 然后又向胡安娜王后点了点头:“陛下,也欢迎您的回归。”   当着众人的面,胡安娜王后当然不可能对自己的孩子表现得过于亲密, 所以只是含蓄地点了点头,随即与玛丽.斯图亚特相见过礼:“陛下, 希望我不在的这些天里, 你没有被别人所怠慢。”   相较于克里维斯的安妮和诺丁汉女伯爵, 玛丽.斯图亚特更害怕胡安娜王后,所以一时间也束手束脚了不少,甚至都不敢像刚才那样, 任由不安分的小眼神到处乱晃。   卡文迪什爵士站在克里维斯的安妮背后,用眼神向国王示意庆功宴已经准备就绪。   回到白厅宫里的威廉三世终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身参加晚宴的衣服。   “来参加宴会的除了各地的贵族,各国的大使, 以及商业伙伴外, 还有谁?”威廉三世在男仆的帮助下整理好复杂的衣服花边, 随口向卡文迪什询问着宾客名单。   卡文迪什爵士从自己的私人秘书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的记录本,在查看一番后回答道:“还有两个您务必接见一下的宾客,分别是特兰西瓦尼亚亲王的使者斯特凡.巴托里,以及克里斯蒂安三世的长子弗雷德里克王子。”   威廉三世对这两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前者是大名鼎鼎的巴托里家族的第一位国王,而后者是丹麦和挪威的王子,亦是英格兰在北边的新教同盟。   “你让塞西尔爵士去打听一下奥斯曼帝国的苏丹状况。”威廉三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挥手让男仆退下:“如果不是苏莱曼大帝逐渐管不了事情,特兰西瓦尼亚亲王也不会派使者过来。”   威廉三世记得匈牙利的佐波尧家族就是在这一代绝嗣,所以曾经是他家封臣的巴托里家族才有机会获得特兰西瓦尼亚总督和波兰国王的位子。   “将他们引荐给我。”威廉三世不知道克里斯蒂安三世派自己的长子过来是为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巴托里家族产生浓厚的兴趣。   毕竟那可是产生过血腥女伯爵的传奇家族。   虽然威廉三世猜测这是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为了夺回匈牙利王位和波兰王位所采取的污蔑行为,但是巴托里家族确实和哈布斯堡家族一样,有着深埋在基因里的癫狂与暴虐。   ………………我是分割线……………………   自打威廉三世从法兰西凯旋而归后,白厅宫里就出现了不少的异乡人面孔。他们穿着跟英格兰人截然不同的服饰,有些人的身上还散发着来自波斯或者法兰西的香水味,惹得一些保守的贵族们纷纷抱怨年轻的国王将白厅宫的宴会厅变成了鱼龙混杂的港口,甚至还有意从那些异乡的宾客身边捂着鼻子经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讨厌这些人。   “真是让人看不过去。”珠光宝气的多塞特侯爵夫人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像是一直昂首阔步的母鸡在白厅宫里招摇过市。   被迫跟在妻子后面的多塞特侯爵下意识地压了压帽子,害怕别人看见他妻管严的窘迫模样。   “弗朗西丝,我想去跟同僚们交流一下。”多塞特侯爵看见约翰.达德利被一群绅士众星捧月般地围堵在窗户边,于是想借口脱离这般尴尬的境遇。   面对丈夫的无能,多塞特侯爵夫人总是一副相当轻蔑的态度。   她自认为全家的荣耀都凭她一力支撑到现在,所以并不在乎丈夫的想法。   只是在看到窗户边的约翰.达德利时,多塞特侯爵夫人的机灵脑瓜下意识地往不好的方向动了动,难得对丈夫用上了温和的语气:“那你就好好地跟达德利爵士交流下在政治场上的心得,别总是在枢密院当个木头桩子,我都嫌丢人。“   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让多塞特侯爵有种被全世界听见的耻辱感。   他刚想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去,却被多塞特侯爵夫人又叫住了。   “我记得达德利爵士的次子和三子都还没订婚,你去打听下他们家的情况。”眼看着长女珍.格雷已经十五岁,而次女凯瑟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十二岁,多塞特侯爵夫人不得不为孩子们的未来而早做打算。   因为她和多塞特侯爵都没有儿子,所以爵位也说不准是传给长女,还是被格雷家的旁系所篡取。   对于母亲的汲汲经营,珍.格雷始终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她的表姐诺丁汉女伯爵都还结婚呢,她又着急个什么?   况且珍.格雷也不喜欢这种权色交易的场合,更不想被母亲像个物品一样,介绍给一家又一家的贵族夫人。   眼看着丈夫凑到奉承约翰.达德利的人群中,多塞特侯爵夫人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结果一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大女儿百无聊赖地玩把着身上的首饰,一副让她生气到吐血的漫不经心之态。   “如果你把平日里用来忤逆我的伶牙俐齿搁一半在你的终身大事上,我也不至于操心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身处在公众场合里,多塞特侯爵夫人一定会狠狠体罚自己的大女儿。   一旁的玛丽.格雷见状,赶紧拉了下姐姐的裙子,示意她别惹怒母亲。   珍.格雷不服气地看着多塞特侯爵夫人,最终还是拜倒在母亲的严厉目光下,像个被戳破的气球那样,郁闷不已道:“您到底要我怎么做?难道要我像个伦敦城的妓|女那样,到处拉着身份尊贵的绅士在那儿喋喋不休吗?”   多塞特侯爵夫人差点没被自己的女儿气得一头栽倒在地。   正当她想好好教训一下珍.格雷时,一声通报却打断了她的思路。   “丹麦与挪威的王子,弗雷德里克殿下到——” 第157章 第 157 章   伴随着侍从们的响亮通报声, 丹麦和挪威的弗雷德里克王子在一众人,尤其是多塞特侯爵夫人的好奇目光下,不急不慢地进入了宴会厅, 让人不由得过分惊讶于他的年轻。   多塞特侯爵夫人十分老辣地看出这位异国的王子绝对比珍.格雷大不了几岁,于是隔着层层的人群将其细细打量了一番, 忍不住对珍.格雷兴奋道:“你觉得这位外国王子怎么样?”   眼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是没机会嫁给英格兰的继承人了, 多塞特侯爵夫人便把注意力打在了国内的大贵族, 以及那些个外国王子的身上。   可以说,丹麦和挪威的弗雷德里克王子完美符合了多塞特侯爵夫人对于金龟婿的全部要求。   年轻,英俊,而且是一个新教国家的继承人。   她用一种恶龙看黄金般的贪婪眼光, 看着不远处的弗雷德里克王子, 恨不得立刻将珍.格雷推到对方面前。   对于母亲的妄想,珍.格雷已经从难以置信过渡到了无奈,然后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母亲的妄想:“他可是一位外国的王子, 怎么可能迎娶一位英格兰侯爵的女儿。”   “什么英格兰侯爵的女儿?你明明也是英格兰的王位继承人。”多塞特侯爵夫人像是被刺中了脚趾的村妇,一反常态地怒斥道:“我们可是英格兰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 你难道还配不上一位外国王子?”   显然,多塞特侯爵夫人还沉浸在萨福克公爵所打造的荣光里, 并且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傲慢。   珍.格雷不免觉得这样的母亲显得有些可悲, 于是试图跟她讲道理:“您觉得在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王子出生后,我这个英格兰的王位继承人还有多少分量?”   因为珍.格雷到底是在胡安娜王后的宫廷里呆过,所以远比多塞特侯爵夫人看得深远:“除非是两国联姻,否则弗德雷里克王子绝不会选择一个外国贵族成为他的妻子。况且现在的丹麦正处于继承法和宗教的危机中,没准弗德雷里克王子更愿意用婚姻加固他在国内的力量, 怎么可能浪费这么好的联盟位子?”   因为弗德雷里克王子的父亲克里斯蒂安三世是靠着武力和国内新教徒们的支持, 夺走了堂亲克里斯蒂安二世的王位, 顺带还赶走了克里斯蒂安二世的女儿和妻子,所以在查理五世和斐迪南一世的怒火下,丹麦和挪威一直都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局势。   这也是克里斯蒂安三世上位后,一直都跟施马尔卡尔联盟保持着良好关系,并且还与比利时的恩里克二世交好的主要原因。   珍.格雷曾听胡安娜王后说过,丹麦和挪威还保留着天主教信徒,并且被囚|禁的克里斯蒂安二世在民众里的威望十分之高,所以丹麦和挪威的王位就是一个大火坑,谁去谁倒霉。   没准她前脚成了丹麦王妃,后脚就被人给一锅端了。   毕竟克里斯蒂安二世的女婿,也就是波旁家的旺多姆公爵可是没有放弃对丹麦王位的追求。要是他在得到查理五世的支持下,又得到了亨利二世的支持,那么克里斯蒂安三世的王位还能坐稳到几时,便是一个未知数。   估计这也是克里斯蒂安三世要派儿子来英格兰的主要原因。   “殿下,欢迎您的到来。”因为国王还没到场,所以塞西尔爵士率先去跟弗雷德里克王子搭话:“希望您能在英格兰宾至如归。”   “阁下,您真是太客气了。”弗德雷里克王子扫了眼在场的布置,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着英格兰王室的富裕:“经此一战,想必阁下得好好思考一下威廉国王的称谓。”   塞西尔爵士对上弗德雷里克王子饶有兴趣的眼神,于是顺势开了个玩笑:“也许您能为英格兰国王提供一个很好的绰号。我们正苦恼着‘征服者’已经被另一位威廉国王所占据,因此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称谓。”   “这可真是让人羡慕的苦恼。”弗德雷里克王子一想到国内的破事,以及父亲非要让他承担烂摊子的样子,便感到一阵阵的不适:“当然,有位手段强硬的父亲也是件好事。”   在弗德雷里克王子看来,英格兰的平稳局势少不了亨利八世的奠基,因为对方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国内的叛乱,所以能留给威廉三世一个被“清洁”过的国家。   相较之下,弗德雷里克王子就没有这么好运。   估计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他还要与国内的各级分裂而做斗争。   “您的话真是让我有些惭愧。”塞西尔爵士并不认为亨利八世的改革进行得很成功,因为这个已经作古的老国王是个潜在的天主教徒,只是想通过改革收取教会的财富,然后堵上国内的财政窟窿。而威廉三世却没有明确的信仰表象,所以英格兰的目前状况远比外人想得更复杂,只是在统一的利益下,没有爆发出来。   “或许我们都应该为真正的信仰进行长期不断的努力。”塞西尔爵士注意到门外产生一阵又一阵的骚动,于是赶紧结束了与弗德雷里克王子的谈话,等着国王夫妇的到来。   威廉三世的进场无疑让宴会的交流,达到了一个小小的高|潮。   在众人的回避下,国王夫妇坐上了最尊贵的位子,然后紧挨着他们的,分别是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王子,还有克里维斯的安妮和诺丁汉女伯爵。   落座后的威廉三世举起酒杯,发表了一段相当精简的开场白:“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抛开战争中的无数烦恼,在此享受胜利的欢愉,以及久违的放松。”   “同时也祝贺我的王后,胡安娜。”威廉三世又将酒杯对向了身边的胡安娜王后,后者也是顺势举起了酒杯,表示对丈夫的感谢。   “祝贺我的王后成为比利时女王兼佛兰德斯女伯爵,同时也期待着我们的第三个孩子的到来。”   下手的里士满公爵瞥了眼母亲的腹部,然后短暂地蹙了下眉头,又很快放松下来。   威廉三世又将杯子举向来客,高声道:“敬英格兰。”   “敬英格兰。”   宾客们同时附和着,然后将酒水一饮而尽。 第158章 第 158 章   “陛下, 恭喜您征服了上诺曼底等地,我代表特兰西瓦尼亚亲王,向您送来最诚挚的祝贺。”宴会进行到一半时, 一个匈牙利贵族打扮的男子,带着一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妇走上前来,向威廉三世夫妇举杯道:“也祝贺新教联盟的战线, 又一次得到扩张。”   “巴托里阁下, 感谢您的祝贺,也希望特兰西瓦尼亚和英格兰的友谊能够天长地久。”威廉三世喝了特兰西瓦尼亚亲王的使者——也就是斯特凡.巴托里递上的酒,然后又代替胡安娜王后喝了属于她的那杯。   “陛下, 请让我介绍一下我的姐姐, 安娜.巴托里,她也是阿尔度德领主盖斯派尔.爵格非的遗孀。”敬完酒的斯特凡.巴托里让他带来的贵妇上前一步,后者也顺分顺从地照做了。   “陛下。”安娜.巴托里估计还不到三十岁, 正是女人最有风情的年纪。   威廉三世记得这位巴托里夫人的长女就是传说中以美貌著称的吸血女伯爵——伊丽莎白.巴托里,后者在盛年时,被认为是匈牙利的第一美女。   而有着如此美丽的女儿, 其母的长相自然也不会太差。   安娜.巴托里有着欧洲最为追捧的金发碧眼, 皮肤是一种很难看见红润之色的苍白。似乎你将一片干净的羊毛放在她身上, 便会与其肌肤融为一体。   胡安娜王后见威廉三世半天都不说话,于是很不舒服地在私底下拍了拍威廉三世的大腿, 示意他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回过神的威廉三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夫人, 您的美貌真是让我惊叹, 哪怕是阿弗洛狄特再世, 也会嫉妒您那普绪克一样的绝世容颜。”   “陛下, 您的赞美真是让我难以招架。”安娜.巴托里似乎已经见惯了男人们的惊艳目光,所以认为威廉三世也只是又一位裙下之臣。   结果下一秒,威廉三世就让人带上一枚做工精美的十字架项链,以及一本英文版的圣经:“夫人,我感叹您丈夫的英年早逝,想必上帝一定会再赐予您一段美满的婚姻。”   安娜.巴托里也不是个蠢人,要是再听不懂威廉三世的暗中意思,那便是单纯的不识趣。   斯特凡.巴托里见状,也只是让姐姐收下国王的礼物,然后跟他一起退下。   其实按照斯特凡.巴托里的设想,这次来英格兰,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姐姐成为胡安娜王后的侍女,然后借机成为威廉三世的情妇。   因为特瓦西拉尼亚亲王约翰.西吉斯蒙德是个身体孱弱的年轻人,所以支持特瓦西拉尼亚独立的贵族们很担心哈布斯堡家族会在约翰.西吉斯蒙德去世后,掀起对特瓦兰西尼亚的吞并战争,所以斯特凡家族一直都想成为约翰.西吉斯蒙德的继承人。   为此,他们得集中一切可支持他们的力量。   比如那些个信封新教的大贵族或者国王。   “看来你的计划是失败了。”安娜.巴托里在与兄弟退场的过程中,惹来不少的探究目光:“既然我进不了白厅宫,那么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怎么,你对这个结局感到很高兴?”斯特凡.巴托里觉得姐姐的气色似乎比刚才更好了些,于是发出疑问道:“我知道你并不想成为英格兰国王的情妇,但是英格兰国王的支持对于我们家而言至关重要。”   “一个男人可以好色,但要是被□□牵着鼻子走,他也不会成为伟大的国王。”安娜.巴托里不冷不热道:“况且你又不是没看见英格兰王后看我的眼神,难道你希望匈牙利的商人在尼德兰遭到刁难?   斯特凡.巴托里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姐姐,随即说道:“既然在英格兰这儿没有结果,那么你的婚事就在在匈牙利寻找。“   “匈牙利?”安娜.巴托里知道自己的弟弟很想继承父亲的特瓦兰西尼亚总督之位,所以一直都试图增加他在匈牙利本地的支持声:“你是说,把我嫁给匈牙利的本地贵族。”   “恰好东匈牙利的新巴托里家要给他们的第三子,乔治.巴托里挑选妻子,以你的家世容貌,嫁过去正好。”斯特凡.巴托里用一种售卖货物的语气说道:“他们家是斐迪南一世的封臣,要是约翰. 西吉斯蒙德一死,奥地利发起对匈牙利的统一战争,那么你的婚姻能给我们家族提供另一重保障。”   安娜.巴托里虽然知道这是对家族最好的选择,但是她仍有些不甘心道:“那我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阿尔度德领主盖斯派尔.爵格非与安娜.巴托里生有两个儿子,并且还留下了大片的土地与丰厚的财产。   一旦安娜.巴托里改嫁,那么她不确定自己两个儿子会不会处于别人的监护下。   “关于你的两个儿子,我会与亲王殿下和爵格非家族进行协商,争取让你带着他们改嫁。”斯特凡.巴托里跟安娜.巴托里说完这事,便投入到与各国使臣交流的官场中,徒留安娜.巴托里在原地为自己的未知命运而担忧。   与此同时,王室的位子上,胡安娜王后一直在关注着那位匈牙利的美妇人,冲着威廉三世轻轻说道:“你觉得巴托里夫人长得很漂亮,是吗?”   威廉三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胡安娜王后的不愉之情,但还是实事求是道:“如果我说她是个丑八怪,你会相信吗?”   胡安娜王后被反噎了一下,随即闷闷不乐道:“你应该知道斯特凡.巴托里带他姐姐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我做情妇。”威廉三世十分坦然地接口道:“但是我不会花钱在没有增值意义的消遣上。斯特凡.巴托里与其把他年轻漂亮的姐姐献给我,还不如给我提一箱子金币过来。”   说罢,威廉三世还开玩笑道:“不管是英镑还是杜卡特,我都欣然接受。”   “你也只会在这方面展现出一点属于凡人的欲望。”胡安娜王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位巴托里夫人?”   “人家有父亲有兄弟,更是个有着独立资产的成年女性,为什么要我去处理她?”威廉三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道:“况且我又不是匈牙利国王或是特瓦兰西尼亚亲王,还犯不着去管理别人的附庸。”   又被噎住的胡安娜王后只能看向别地,然后撕下一小块一小块的面包放入嘴中。   一旁的里士满公爵见状,趁机缓和父母间的不合:“妈妈,你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看一下米开朗基罗的雕像吗?”   只有在私底下,里士满公爵才敢称呼胡安娜王后为母亲。   并且由于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的缘故,胡安娜王后将对艺术的热爱都遗传给了两个儿子。   至于威廉三世,他那被金币腐蚀的大脑只会在意这幅画能增值多少,别的那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胡安娜王后被里士满公爵的提议勾起了兴趣,于是越过自己的长子,又看向纪尧姆和玛丽.斯图亚特,语气温和道:“你们也想一起去吗?或许我们能顺路去城里的服装店还有港口那边逛逛?”   “好的,妈妈。”纪尧姆瞬间来了兴致,都没瞧见兄长略有些不自然的眼神:“我也想看看英格兰的港口跟比利时有什么不同。外祖父说英格兰每月都会从尼德兰进货,也不知那里有没有可以淘货的地方。”   因为纪尧姆出生后不久,胡安娜王后便继任为比利时女王,所以自然而然地将儿子托付给了退位的恩里克二世。   自打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去世后,恩里克二世便换上了黑色的衣服,终日活在对妻子的思念和对女儿的担忧中。好在有纪尧姆的陪伴,所以恩里克二世才能在苦闷的日子里找到一丝丝的快乐,这也让他更加疼爱纪尧姆,对这个外孙溺爱到有求必应的程度。   玛丽.斯图亚特虽然很害怕胡安娜王后,但是拗不过服装店和华丽珠宝的吸引力,所以求助似的看向克里维斯的安妮和诺丁汉女伯爵,其意昭然若是。   克里维斯的安妮怎么可能不明白养女的担忧,于是冲着诺丁汉女伯爵温声道:“我最近有些不舒服,所以你陪他们去吧!正好可以帮王后陛下照看下几位殿下,还能顺带买几件心仪的东西。”   反正有胡安娜王后在场,怎么也不可能让几个孩子或是诺丁汉女伯爵付钱。   结果就在这时,胡安娜王后冷不丁地拉了下神游在外的威廉三世,将他也扯进外出游玩的队伍里:“威廉,你也去。”   “我?”威廉三世放下酒杯,试图挣扎道:“我还要处理上诺曼底和阿图瓦的各项事务,就不……”   “你用得着急这么一会儿吗?”胡安娜王后不由分说道:“总之你也去。毕竟你都这么久没见过亚历山大和纪尧姆了,身为父亲,你可以教他们一些家庭教师所不能涉及的东西,还有玛丽。”   胡安娜王后又看向玛丽.斯图亚特,后者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活像是被班主任抓到的小学生:“你身为苏格兰女王,也要去学习如何了解自己的臣民在想些什么?”   毕竟苏格兰女王在英格兰生活了这么久,那边不可能没有抱怨,所以得在合适的时间里,让玛丽.斯图亚特和里士满公爵回到苏格兰,加深他们对那片土地的所有权。 第159章 第 159 章   里士满公爵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提议会演变成家庭出游, 因此看着里外忙碌的卡文迪什爵士,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巡游中,该如何与许久不见的父母还有弟弟相处。   因此在等待的时间中,里士满公爵都过得很煎熬, 这对于一向有计划的他而言, 是极不正常的。   而就在家庭出游的前一天, 里士满公爵心血来潮地想去看看玛丽.斯图亚特在做些什么, 毕竟跟不熟的弟弟相比,还是自己的未婚妻更亲近一些。   结果在里士满公爵快要抵达玛丽.斯图亚特的寝室时, 一个毛手毛脚的侍女差点撞到了他。   “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那个侍女抱着一大把玫瑰花, 被一片浓郁的红色模糊地看不清眼前的路,所以跟里士满公爵这么迎面一撞, 差点松开抱着鲜花的手臂, 还在里士满公爵的肩膀处洒下不少娇嫩的花瓣。   跟在里士满公爵身后的侍女脸都绿了, 随即大声斥责道:“这里是白厅宫, 不是伦敦的菜市场, 你这么冒冒失失的撞了里士满公爵, 能被立刻赶出宫去,都是你命大的结果。”   毕竟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白厅宫里的不少人都会被连坐。   那侍女被“里士满公爵”一词吓得肩膀又抖了抖,于是立刻请罪道:“殿下, 很抱歉我的鲁莽伤到了您,我是来给苏格兰女王送花, 所以才着急了些。”   里士满公爵其实并没有并没有伤到哪儿, 但是他注意到那个侍女耍了点小聪明, 试图用玛丽.斯图亚特的名号来给自己脱罪, 于是饶有兴趣地问道:“给玛丽, 送花的是谁?”   因为诺丁汉女伯爵和苏格兰女王都叫玛丽,所以都铎家为了区分这二者,在诺丁汉女伯爵成年后,除非是私下见面,否则都用她的爵位来称呼她。   里士满公爵知道白厅宫里的花匠会在每天的清晨,将最好的花送到几位尊贵女士的房间里,按照顺序应该是胡安娜王后,玛丽.斯图亚特,克里维斯的安妮以及诺丁汉女伯爵。   如果是萨里女伯爵在此,那么诺丁汉女伯爵还要靠后一位。   而眼下并不是花匠送花的时间,所以里士满公爵很好奇这个侍女到底是帮谁给玛丽.斯图亚特送花。   面对王储的质疑,那侍女虽然心虚,但还是强词夺理道:“并,并没有其他人给苏格兰女王送花,纯粹是女王陛下心血来潮,所以……”   那侍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里士满公爵不耐烦地打断了:“如果是玫瑰花最盛的季节,那么玛丽会多要一些,甚至还会让人威尔士给她弄来最好的玫瑰。但是眼下并不是玫瑰花最好的季节,而且玛丽这几天都忙着准备出去玩的事,怎么可能关心这种事情?”   对于自己的未婚妻,里士满公爵就算称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绝对是上了心的。   因为被克里维斯的安妮教养的缘故,玛丽.斯图亚特是个精通女工,能说四国语言,并且对人文思想和艺术十分热衷的新教姑娘。   虽然在政治上,她并没有表现出十足的热情,而且还保留着小姑娘爱美的天性,但是对于都铎而言,这样的准王后真的是坏事吗?   完全不是好吗?   英格兰又不是供不起王储妃的开销,只要她不像法兰西未来的那位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好赌又无所顾忌,哪怕比不上政治家庭外交都能一把抓的胡安娜王后,但也绝对是英格兰人,尤其是里士满公爵期待的样子。   像布列塔尼的安妮或是凯瑟琳.德.美第奇那样的不同心妻子,才是王室的灾难好吗?   虽然里士满公爵并没有与玛丽.斯图亚特产生爱情,但是从小长大的轻易让他们几乎无话不谈,这也是玛丽.斯图亚特并不反对这段联姻的主要原因。   毕竟爱情诚可贵,面包价更高,若为理解故,两者皆可抛。   玛丽.斯图亚特又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苏格兰局势是个烂摊子,而且苏格兰也不如英格兰富有,所以乐于装傻地在英格兰过着王储妃的生活,任由萨里女伯爵,或是里士满公爵一手包了她的女王工作。   反正身份血统在这儿,几乎没人能取代玛丽.斯图亚特的地位。   至于阴险的英格兰人会不会留子去母……你以为欧洲的婚姻谈判是件容易事吗?历史上的反面教材——亨利八世为了跟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打了七年的官司,然后又为了迎娶克里维斯的安妮跟克里维斯公爵扯皮了两年。   甚至更往前的亨利七世,在跟约克的伊丽莎白结婚后,也没有动过留子去母的念头。其中诚然也有爱情的成分,但是更重要的,国王是很难找到一个身份匹配的妻子,并且就算是有了预备人选,也还要经历一系列的婚姻谈判。   综上所述,玛丽.斯图亚特没啥可担心的,完全能出生在终点,然后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也正是因为苏格兰女王的胸无大志,所以里士满公爵很少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做出意料之外的举动。   那个送花的侍女被里士满公爵的目光弄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坚持声称自己是受到苏格兰女王的命令,才抱来这么一大捧玫瑰花。   而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打扮的侍女假装从这里经过,对着里士满公爵行了一礼道:“殿下,您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来者是克里维斯的安妮的侍女贝斯,亦是卡文迪什爵士的夫人。   抱花的侍女脸色一白,知道今天是没法蒙混过关了。   里士满公爵也没有掩饰地将来龙去脉与贝斯细细道来,然后将这个侍女交给她。   “看来卡文迪什爵士要好好管理一下白厅宫的侍女。”里士满公爵面对笑容完美的贝斯,还是保留了些颜面:“顺带查一下花房里的进出名单。”   这个季节的玫瑰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再加上这个侍女弄来的量也不少,所以不可能留不下痕迹。   贝斯让两名侍卫将那个抱花的侍女压下。   里士满公爵只看见星星点点的红色与地毯融为一体,然后在无数人的匆忙脚步中,粉碎成渣滓。   ………………我是分割线…………   “殿下,葡萄牙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奥地利的胡安娜已经抵达了葡萄牙,但是若昂.曼努埃尔王子的身体情况很不乐观。”塞西尔爵士照常在下午茶时向威廉三世汇报工作,后者很喜欢这种放松的环境,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听了塞西尔爵士的汇报,威廉三世放下茶杯,沉吟道:“若昂.曼努埃尔王子可是若昂三世的独子,要是他一死……”   “那么王位就会落到哈布斯堡家族的手里,因为若昂三世的另一个孩子是难产而死的玛丽亚.曼努埃尔女亲王,她的儿子,西班牙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便是若昂三世的最后血脉。”塞西尔爵士接口道:“即便是有着《萨利克法典》挡在前头,但是哈布斯堡家族夺走葡萄牙王位也只是时间问题。因为若昂三世仅存的兄弟只有葡萄牙的红衣大主教恩里克,因此葡萄牙当局正在劝说若昂三世让恩里克主教还俗,以免他这一脉断绝后,葡萄牙会落入哈布斯堡家族的手里。”   “这还真是让人意外的变故。”威廉三世用银叉子弄了块苹果,但是脸上并没有意外之情:“那么若昂三世肯定是没有同意这一点,毕竟他还指望着体弱多病的儿子能尽早有个孙子,对吗?”   塞西尔爵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西班牙国王从教皇那儿带来主教非特殊情况,不得还俗的旨意,但是葡萄牙当局很急切,因为恩里克二世已经四十岁了,这并不是个让人放心的年纪。”   “而一旦哈布斯堡拿下葡萄牙,那么从美洲到欧洲的航线便被他们垄断了一半。”   赛谢尔爵士关注着威廉三世的一举一动,试图让他提高对葡萄牙绝嗣之事的警醒:“陛下,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并且这也关联着我们与奥斯曼帝国,还有意大利的正常贸易。”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消息,可问题是我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威廉三世反问道:“我总不能开着舰队去抢夺葡萄牙的王位,而且葡萄牙绝嗣,也算是上帝对他们的警示。”   塞西尔爵士见此事没法与威廉三世继续聊下去,随即话音一转道:“除了葡萄牙一事,我今天还想向您引荐一位很有才的年轻人,我想他足以替代我在情报收集上的任务。”   因为亨利八世和威廉三世都有意精简御前会议的人数,从而让权力高度集中,所以塞西尔爵士身兼多职,逐渐感到分|身乏术,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将他并不熟悉的情报收集工作给脱手出去。   “既然能入得了你的眼,那么素质也不会太差。”威廉三世来兴致地擦了下嘴,随即问道:“是谁”   “是枢密院成员安东尼.丹尼的外甥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塞西尔爵士想着引荐之人的敏感身份,于是语气也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他的伯父埃德蒙.沃尔辛厄姆是伦敦塔的中尉,也曾负责过您的加冕巡游。”   “我记得这个人,因为伦敦塔的金斯顿总管很欣赏他。”威廉三世在听到沃尔辛厄姆这个姓氏便做到了心里有数,直截了当道:“既然是你引荐的人,那么趁着我们一家出去游玩的机会,叫这位小沃尔辛厄姆先生,展示一下他有多少斤两。”   这便是要让放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负责出游安全的意思。   “陛下,感谢您的许可,我想沃尔辛厄姆先生一定会很珍惜这个机会。”塞西尔爵士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然后在接见忐忑不安的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时,向他强调了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他母亲的事。   否则光是跟博林一家的亲戚关系,就足以让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栽一个不小的跟头。 第160章 第 160 章   威廉三世直到家庭出游的那天才看到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样子。   因为家境并不优越, 再加上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所进行的高压政策,所以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是个高瘦到有些营养不良的年轻人,在面对威廉三世时也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让人很轻易地误以为他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小康平民。   是那种仍在大街上, 你都会以为他身上的衣服和珠宝都是假货的强撑者。   理查德.克伦威尔见威廉三世对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有兴趣, 于是在国王的耳边轻轻说道:“沃尔辛厄姆先生曾与贝尔福德伯爵一起在巴塞尔和帕多瓦的大学里接受法律课程, 所以贝尔福德伯爵也是他的赞助者。”   如果不是碍于在国王面前的表现,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一定会向理查德.克伦威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因为像他这样家世不显, 又跟大名鼎鼎的博林家有牵扯的年轻人,不在边远地区熬个十几年,是很难走到国王面前的。   可是拉上一个赞助人做挡箭牌便截然不同了。   因为此时正处于资本主义的兴起, 所以不少平民阶层也能通过知识的积累成为达官贵人。   虽然在意识形态上还保留着贵族执政的传统,但是国王也不是傻子, 而那些到处联姻的贵族素质……不提也罢。   毕竟奇迹不是每天都有的, 想必没人会比哈布斯堡家族更懂这一点。   “塞西尔爵士说你是个负责外交和情报的好手,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威廉三世在上马车前拍了拍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肩膀, 令后者如顶千斤之重。   直到国王的马车开始开始行驶后,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才动了动身子, 然后骑上了属于他的马匹。   即便胡安娜王后表示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他们, 但是国王一家的基础安保措施还是要有的, 因此议会调了不少的人手跟着国王一家的马车,甚至在暗中还部署一些专业的情报人员。   威廉三世刚上马车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只见不大的空间里,里士满公爵坐的比米开朗基罗刚弄的雕像还要端正,甚至在威廉三世进来后, 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生怕自己有一处会令父亲感到不满。   威廉三世这才明白胡安娜王后所说的, 与儿子间的好好交流到底是什么操作。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坐姿端庄的儿子, 开始思考起对方跟童年的自己有没有相似之处。   不过拿这个时代的孩童与两世为人的威廉三世进行比较,那还是极为不公。   因为光是眼界和知识量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所以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而在威廉三世苦恼着怎么该与许久不见大儿子进行交流时,里士满公爵也正头疼着要与父亲度过不算短的车程。   于是僵持的父子两直到马车快驶出伦敦城后,才开始了他们的交流。   “我听说你昨天在走廊上发生了点意外,然后让卡文迪什爵士处理了一个刚来白厅宫的侍女。”威廉三世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可以引起里士满公爵注意的话题:“我很高兴你能将注意力放到你的未婚妻身上。即便我不确定这段婚姻是否是你期待的,但是从英格兰的利益来看,我希望你能接受它。”   也许搁在后世,跟自己年仅六岁的儿子谈起结婚一事有些太早了,但是搁在法定结婚年龄在十二岁的十六世纪,威廉三世还是希望里士满公爵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是这个国家的承担者,享受了万人供养的福利,所以也该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去维护国家的稳定。”威廉三世在心里思考了很久,才开口:“我很讨厌骑士小说里的爱情至上观念,并且鄙视那些勾引贵妇人的骑士,以及为爱私奔的贵族少女。”   “如果不是为了贵妇人的财产与美貌,那些个骑士也不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要知道在16世纪,犯了通|奸罪的男人很有可能被砍头,而女人只是遭到鞭打后,被囚|禁几个月。   因为后者的性别劣势导致社会对于通|奸罪都是抱着女性被强迫的思想,再加上战争四起的环境需要一定的人口,所以对于犯了通|奸罪的育龄妇女,都会在判决上进行一系列的减刑。   更别提身份差异巨大的骑士,游侠,与贵妇人。   你还真以为他们能过上隐居田园的优越生活,或是前者上位成功?   当那个贵妇人的保护者和国王都是死的吗?   要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不经许可的跨阶级结婚,连砍头都是轻的,兴许一些老古董真的会把那个男人的皮都给扒下来。   至于私奔的贵族小姐。   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此事,那么多半是处理掉男方,然后将女方绑回去嫁了。   而要是不能静悄悄地处理此事,那么多半是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至于平民少女与贵族老爷之间的爱情……   只能说查理曼大帝建国这么多年里,英格兰也只出现了一个凯瑟琳. 斯温福特(冈特的约翰的情妇,在十几年后与其正式结婚),然后勉强再加上法莱斯的莱乌(征服者威廉的母亲,被诺曼底公爵嫁给了一个封臣)。   毕竟灰姑娘嫁王子的剧情,想想就够了。   这年头里真的没有那么多恋爱脑,更没有多少人会为了爱情而抛弃面包。   里士满公爵的回答让威廉三世感到很满意。   而后者很清楚在白厅宫里,连块石头都能说话,于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父亲,提问道:“那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将那个侍女交给卡文迪什爵士?”   “无非是有人想进一进伦敦塔,明白什么叫做收敛。”威廉三世知道里士满公爵想借此查清到底是谁在向玛丽.斯图亚特献殷勤,所以很干脆地满足了他的愿望:“这是在你出生前所结下的孽缘。我原以为自己放过珀西家族,就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现在看来,他们是想把自己往绝路上逼,那就怪不得我像你祖父处决白金汉公爵那样,将他们赶尽杀绝。”   “珀西家族?”因为亨利八世已经将珀西家族和霍华德家族一撸|到底,所以里士满公爵只知道诺森伯兰郡是塞西尔家族在管理,并了解珀西家族的昔日荣光:“我听说珀西家族一直在联系天主教的反叛者。可是即便我死了,他也不可能得逞。”   要知道威廉三世有两个儿子,绝不可能将玛丽.斯图亚特便宜给别人。   要是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都早夭,那么以威廉三世的军事能力,绝对会做出抢占苏格兰的事情。   至于那些挡在前面的王位继承人……让他们死在战争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威廉三世觉得里士满公爵能够想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同时也对小珀西先生的所作所为表示深深的不屑:“一个刚进宫廷的毛头小子,也只会动一些走捷径的小心思。”   与之相比,霍华德家不愧是逃过两劫的老狐狸,早就改依新教地开始积攒东山再起的力量。   被父亲夸奖的里士满公爵控制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结果下一秒,威廉三世又提起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按照我与你外公的协议,等你的母亲生产后,你得到比利时接受教育。”   “比利时?”里士满公爵心下一动道:“是和母亲一起吗?”   如果威廉三世能保证里士满公爵在尼德兰和英格兰之间来回学习,那么就会给两地的臣民们带来一个隐晦的消息,那就是里士满公爵是两国的唯一继承者。   这就让纪尧姆有可能继承尼德兰的猜测不言自破。   毕竟一个三岁后就呆在英格兰的次子,绝对会逐渐失去对尼德兰的继承优势。   况且威廉三世要是有意提高纪尧姆参加政务的年纪,那么里士满公爵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这份惊喜来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里士满公爵半天都说不出话,只能踌躇着说道:“那母亲和外公会不会同意这份安排。”   威廉三世一眼就看出里士满公爵在想什么,于是很坦然地说道:“你觉得你的母亲和外公都想不到这一点吗?”   里士满公爵很想缩缩脖子,为自己的冒失感到面红耳赤。   王室的长子总是会对次子形成天然的压制与敌视。   威廉三世也没法在这方面劝解里士满公爵,因为当父亲和当哥哥是不同的立场,所以威廉三世可以尽情排斥爱德华.都铎(即便对方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但却没法看着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自相残杀。   这便是身份转变所产生的“双标”。   “亚历山大,我不会劝你放松对纪尧姆的警惕,因为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一点,你所承担的责任远比你想得更重。”威廉三世的话让里士满公爵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的英格兰已经不仅限于小小的岛屿,更是包括了爱尔兰,苏格兰,尼德兰等多个被征服的,分散的领地。身为君主,你不可能将自己分成多瓣地在各地实施统治,所以你必须要合理运用身边的人才……尤其是你的血亲。”   威廉三世说到这儿,还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你的小姑母就帮我管理着苏格兰,而法兰西的亨利二世也离不了蒙莫朗西公爵和吉斯公爵的帮助……即便他一直都在戒备着这两者。” 第161章 第 161 章   里士满公爵很清楚父亲的良苦用心, 但是仅凭三言两语,是不可能让他彻底打消对纪尧姆的戒心。   威廉三世怎么可能看不清大儿子的小心思,要知道他可是在拨云诡谲的亨利八世的宫廷里, 都能安然活到登基, 并且还扳倒不少政敌的最后胜利者。因此, 自幼被众星捧月着长大, 除了要面对一个不熟悉的弟弟外,几乎没受过什么大挫折的里士满公爵根本瞒不过他的老父亲。   当然, 威廉三世也没指望自己的嘴炮就让解决儿子的心理结症,所以他继续说道:“不管你乐意与否,纪尧姆的存在都是必须的, 而且你总有会用到他的那天。”   里士满公爵的眉头和嘴唇紧缩得像是扭紧了的螺丝。   威廉三世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但是后者的表情很快就泄气下来, 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道:“您说的对, 纪尧姆的存在是必须的。”   如果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没有儿子,那么亨利八世和威廉三世所苦心谋得的大统一帝国便会分崩离析,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女儿, 嫁给纪尧姆或是纪尧姆的儿子, 以保证国家的完整能够传给第三代。   即便威廉三世知道近亲结婚的危害, 但是真到了那一刻, 很多事情便只能在被迫中,得到一个让人不满的妥协。   葡萄牙的阿维什王朝便是最好的典例。   哪怕若昂三世并不希望将王位传给弟弟,但是为了王朝的延续,他也不得不像曾经的路易十二那样, 向各方进行妥协。   毕竟不是所有人, 都有着“忏悔者爱德华”的虔诚之心。   “如果你真要对纪尧姆动手, 那么我对你只有几点要求。”威廉三世冲着里士满公爵竖起几根手指, 将对方的思绪打断:“第一,别被我发现,否则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继承人,而对你手下留情。第二,一次性搞定。打压人要是不能一次到位,那么只会后患无穷。第三,不许伤害到纪尧姆的生命。在你不确定自己能否延续都铎血脉之前,纪尧姆是我们家族的预备役。不管你乐意与否,这都是事实。”   “我知道。”里士满公爵勉强决定在往后的生活里,尝试着去接受纪尧姆。   而就在这时,威廉三世话音一转道:“前不久,你的玛丽大姑妈来信说想让凯西嫁给纪尧姆。”   “洛林公主?”里士满公爵先是一愣,随即赞同道:“那是好事啊!”   如果纪尧姆娶了洛林公主,那么对于里士满公爵而言,无疑是更加有利。因为洛林公国距离英格兰较远,而且军事力量不高。所以娶了洛林公主的纪尧姆无法从婚姻里得到有利支持,只是钱包又丰厚了几分。   况且妻子是天主教徒的次子也很难在英格兰的上层得到有力支持。   即便威廉三世并没有在明面上否认天主教的存在,但是主要的执政人员还都是新教人士。   然而威廉三世却打破了里士满公爵的美好幻想:“我不会让纪尧姆迎娶凯西。”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玛丽大姑妈。”威廉三世叹了口气道:“纪尧姆跟凯西的血缘太近,我可不想他们的后代像葡萄牙王室那样,过半夭折。”   “那纪尧姆……”里士满公爵很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在国内迎娶一位公爵之女。   爱德华四世和他的父亲查理公爵为什么有胆子跟亨利六世叫嚷?除了前者的精神有问题外,他们还联合了国内最富有的内维尔家族。   要是纪尧姆娶了一位大贵族之女,那么里士满公爵就得考虑自己的权力会不会被弟弟架空。   “你放心,我也不会让纪尧姆娶一个英格兰或者尼德兰的大贵族之女。”威廉三世不用想,就知道里士满公爵在担心什么,于是向他保证道:“不出意外的话,纪尧姆会有一位法兰西的妻子。”   “为什么?”里士满公爵并不明白父亲前脚打完法兰西,后脚就要跟其联姻的操作。   “因为我们不可能跟法兰西永远为敌。”趁着这个机会,威廉三世也有意教育一下儿子:“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远的朋友,也不存在永远的敌人。我们兴许今天跟法兰西战个你死我活,但是明天就得跟法兰西联手抵抗西班牙。”   “并且从地理位置来讲,也存在着要去调解的两难。”威廉三世说到这儿,还示意里士满公爵将其随身携带的地图书拿过来,然后翻到欧洲大地图的那页,指着西班牙继续道:“从地理位子来看,远交近攻是最稳妥的。因为西班牙即使吞掉了英格兰的领地,也很难守住。”   威廉三世的手指在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游移着,但是很快便转向法兰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远交近攻是最好的国家政策。因为家门口不齐,西班牙就会趁虚而入。”   “可是西班牙趁虚而入也只是在贸易上占点便宜,应该不会进犯到英格兰领地。”里士满公爵反问道:“即便是动用海上军队,也总会有炮火用尽的那一刻,应该不会吞并整个英格兰。”   威廉三世就知道里士满公爵会这么说,所以语气也变得无奈起来:“你还是小孩子的眼界,所以不明白更深一层的危机。”   如果不是文化差异,威廉三世很想跟里士满公爵讲一讲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法兰西真的没了,那么英格兰和西班牙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如果一片大陆上有三个强大的国家,那么总会有两方对另一方形成互相牵制,因为在大国博弈间,那些个中间小国的力量趋近于无,不仅造不成大的伤害,反而会因为站队过快而被另一方吞并。”   “我问你,如果哈布斯堡家族和英格兰真的打起来了,你有信心赢过他们吗?”   里士满公爵无法回答。   并且威廉三世继续说道:“况且西班牙即便守不住争夺而来的英格兰土地,难道他不会想法子用土地交换土地?”   “……”里士满公爵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说你呀!还是想得太浅了。”威廉三世总结道:“有机会你可以去翻看一下英格兰的外交记录,相信你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是。”能够翻看外交记录无疑是里士满公爵开始政治学习的第一步,他对此感到很兴奋,甚至想立刻赶回白厅宫,然后在记录仓库里泡上一天。   等国王一家抵达米开朗基罗所在的画廊时,后者还没从创作中回过神来,直到威廉三世踏进了画廊,后者才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工作间,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下染满颜料的衣服。   “陛下。”   不知是不是威廉三世的错觉,他总觉得米开朗基罗的样子似乎年轻了不少。   虽然后者的花白胡子还是没什么变化,但是精神气却跟他刚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我订的东西都已经完成了吗?”威廉三世可没忘记米开朗基罗是有名的加班狂人,所以很确定他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足以搞定胡安娜王后抱着里士满公爵的雕像,《巨人传》的画作和雕像,以及威廉三世的登基图。   甚至猜测米开朗基罗还有时间接点零碎的单子。   虽然在被威廉三世请到英格兰后,米开朗基罗就不存在钱不够用的问题——毕竟他和丁托列托一样,除了艺术创作就没有什么物欲追求。   况且威廉三世也是个很负责的保护者,直接将他们的生活要求都一手包了,所以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与其说是在工作之余打些零活,还不如说他们是在打发时间。   听了威廉三世的话,米开朗基罗亲自带着国王一家去了保管作品的仓库,然后将雕像上盖着的白布小心翼翼地掀开。   “哇……”跟在父母身后的纪尧姆睁大了眼睛,看着米开朗基罗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拜师。   “这是《巨人传》里的高康大。”威廉三世很满意米开朗基罗的雕塑成果,更欣赏他那在原著之上的大胆创新:“你没有雕出高康大的全部姿态,但是通过细节处的刻画,将其展现的淋漓尽致。”   米开朗基罗手下的高康大并不是一个威风凌凌的巨人,反而是个倚靠在山野丛林中的新生儿。   即便雕塑有一张并不像婴儿的面孔,但是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觉得这是婴儿。   “您觉得怎么样?”米开朗基罗有些忐忑不安道:“我做了一些超凡脱俗的创新,绝对会成为传奇之作。而且这位拉伯雷先生实在是太棒了,这种荒诞的故事,完全是另一种艺术。”   “有机会的话,我会将拉伯雷先生引荐给你。”威廉三世并不记得拉伯雷是几几年去世,但是可以让二者成为笔友:“我觉得您的创作很棒,荒诞的故事就该有矛盾的表象,否则不会有这般打动人心的效果。”   威廉三世曾看过米开朗基罗的纪录片,知道他喜欢在希腊神话的雕像中,采取与传统截然相反的姿态。   比如说将丘比特塑造成趴着沉睡的儿童而不是幼儿,又比如说赋予酒神如女人般丰满的腹部。   对于米开朗基罗而言,艺术的创造必须有趣,否则将失去打动人心的效果。   威廉三世觉得这个高康大的雕像一定会成为绝世之作,甚至有可能与罗浮宫三宝中的另两宝平起平坐。   而就在这时,纪尧姆拉着米开朗基罗的衣服怯怯说道:“我能搬过来跟您一起住吗?” 第162章 第 162 章   威廉三世从未想到自己的次子居然会对米开朗基罗这么感兴趣, 而且更没有想到,纪尧姆居然敢当着胡安娜王后的面,就直接上手拉住米开朗基罗的工作服, 然后放话说要搬过来住。   这一情况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以至于胡安娜王后一时都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纪尧姆的话,而里士满公爵的眼神更是充斥着一言难尽。   最先反映过来的威廉三世知道纪尧姆在回到英格兰宫廷前, 都是由已经退位的恩里克二世照看长大的。   不管是隔代亲还是出于对纪尧姆无法继承王位的考量,恩里克二世都有意让纪尧姆将专注力放在爱好上, 希望他能避开与里士满公爵的斗争。别日后为了王位斗个你死我活,然后便宜了别人。   “纪尧姆,我认为一个合格的贵族,不会一见面就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胡安娜王后果然是孩子们最害怕的人, 一张开口, 便让纪尧姆火速收回了抓住米开朗基罗衣服的小手, 然后低着头, 不敢去看母亲的脸色。   米开朗基罗也没有想到纪尧姆会来这么一出,更不想多个孩子在画廊里转悠,于是并不巧妙地转移话题道:“陛下, 所有的作品都在这儿,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被迫接下话题的威廉三世将《巨人传》的剩下两部都交给米开朗基罗, 然后与他聊起机器设计的话题。   “亲爱的米开朗基罗,我一直都很敬佩你在建筑和雕塑上的成就, 所以想知道你是否在机器设计上, 也有着让人惊艳的天赋。”威廉三世让胡安娜王后带着几个孩子到附近的葡萄酒庄园里逛逛, 以便他能跟米开朗基罗聊起别的话题:“如你所见, 英格兰的羊毛成了经济产业的支柱, 并且还出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虽然尼德兰也收取未加工的羊毛, 但是我希望英格兰的货物不要卖的那么廉价。”威廉三世同米开朗基罗在花园里边走边聊道:“传统的小作坊式纺织业已经跟不上英格兰的发展脚步,所以我想创造一个更大的生产规模,在令更多的英格兰脱离贫困线的同时,也给予一些遭遇猎巫迫害的妇女,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   工业革命后为什么会有女权意识的觉醒,以及《出走的娜拉》的诞生?其根本原因还是各行各业的大力发展,导致工作岗位的增加,从而令中层和下层的妇女也参与到经济创造中,有了对家庭暴力说“不”的底气。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养家糊口的才是家里的支柱。   这就跟现代的一些单身女性努力买房,努力去存“fuck money”是一个道理。   尤其是对于那些个单身的移民女性而言,做纺织女工总比做女仆,做妓|女更有尊严些,而且还能尽快融入到英格兰的社会。   米开朗基罗虽然不像达芬奇那样点满了五行技能,堪称六边形战士,但是基本的创造力还是有的,所以也对威廉三世的提议分外敢兴趣:“您已经有了关于机器的设想吗?或许我们可以去我的工作室里好好聊聊。”   两人掉头回到米开朗基罗的工作室后,威廉三世努力回忆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前世记忆,然后将珍妮纺纱机的样子大致画了出来。   虽然在创造时间上,飞梭早于珍妮纺纱机,但是考虑到皮具可比弹簧要好创造,所以珍妮纺纱机的可行度要高于飞梭。   至于剩下的步骤,还是按照十六世纪的老样子来。   毕竟威廉三世又不可能金手指大开地搞起工业革命,要是他真能这么干,估计早就征服世界了,还用小心计算着跟哈布斯堡,还有瓦卢瓦的关系?   “手摇装置?这倒是有点意思。”米开朗基罗仔细查看着威廉三世的草稿,发现这个机器一次能产8锭棉线,效率远高于传统的纺纱车:“不过在结构上,还得细细雕琢一番。”   因为威廉三世并没有画出最重要的结构部分,所以米开朗基罗需要一个织布机和传统的纺纱车进行参照,然后与工人深入交流一番。   威廉三世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去完成米开朗基罗的要求,二人趁着胡安娜王后和几个孩子都未回的空隙,干脆喝起酒来。   “陛下,如果条件允许,我想再添一下颜料库。”难得好脾气的米开朗基罗想着他都给威廉三世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要点好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嗯?你要添多少。”随口一问的威廉三世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全部。”   “……”   如果不是要维持国王的架势,威廉三世一定回会当场喷血。   他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颤抖的模样,努力维持着声音上的平静:“仓库里的颜料你都花完了?”   米开朗基罗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不合理,所以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没用完,但是也没剩多少。”   威廉三世:“……”这跟用完了有区别吗?   不过考虑到人是威廉三世自己请来的,所以含着泪也要继续捧下去。   “我会想办法给你配齐用完的颜料。”一想到自己的十万英镑都没了,威廉三世就觉得心脏在滴血,有必要拴住米开朗基罗大肆挥霍的爪子:“现在的颜料行情并不好,尤其是用埃及木乃伊制成的褐色,已经变成了有钱无货的奢侈品。”   米开朗基罗也不是没买过颜料,所以知道一些颜色能不能等到货,完全得看你是否受到上帝的青睐。   至于他在颜料的消耗上是否该收敛些。   想必威廉三世的脸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会让我的付出配得上那些颜料。”一想起大肆挥霍的快乐,米开朗基罗就难以控制自己浪费颜料的手,于是跟威廉三世耍无赖道:“所以您……”   米开朗基罗并不含蓄地比了个“来货”的手势,并且忍痛道:“或者您可以让小王子来我这儿学习。”   虽然带孩子不是米开朗基罗的本意,但是考虑到小孩子比较好哄,再加上威廉三世夫妇委屈谁都不会委屈孩子,所以在材料费上也不会多吝啬。   实在不行,米开朗基罗就以画廊的条件太差为由,将纪尧姆王子丢给附近的葡萄酒庄照顾。   这简直就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威廉三世战略性地抱胸看着米开朗基罗的笑容,发现对方似乎在走神中:“你是不是想着,纪尧姆要是留在你这儿了,我也不好吝啬于画廊的材料费?”   回过神的米开朗基罗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妥善保管我和丁托列托的作品,况且您也不希望自己辛苦攒下的艺术品,都被不识货的后代给卖了吧!”   一想到罗马之殇里的损失,米开朗基罗就肉痛到五官都跟着扭曲起来。   威廉三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比米开朗基罗也好不到哪儿去。   兴许真的可以把纪尧姆交给米开朗基罗教导。   身为国王,威廉三世不会说什么这对纪尧姆不公平的蠢话,因为再不公平也不能改变纪尧姆已经出生的事实,更不能改变他和胡安娜身为两个孩子的亲生父母,都不希望日后发生亚历山大处死纪尧姆,或是纪尧姆处死亚历山大的惨剧。   诚然,站在第二继承位上的王子会有着更大的压力,更少的曝光度,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可以比里士满公爵承担更少的责任,获得更多的自由。   并且因为天生就要站在哥哥身后的缘故,纪尧姆或许能获得比里士满公爵更多的关爱,以及财富。   至少就目前为止,恩里克二世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都放话将私人财富都交给纪尧姆。   哪怕里士满公爵继承了王位,他的可动用资产,也不一定高过纪尧姆。   …………   ………   “让纪尧姆搬去米开朗基罗那儿?”当威廉三世跟胡安娜王后提起这事时,后者以为他是疯了。   “你在开玩笑吗?”如果不是知道威廉三世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胡安娜王后一定会当场翻脸:“让一个王子去当画家的学徒?我看你是想让所有人都嘲笑我们。”   “嘲笑又如何?难道他们有胆子当着我们的面嘲笑?”威廉三世劝解道:“纪尧姆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胡安娜王后想起恩里克二世的溺爱,也是十分懊恼道:“我就不该让父亲来教育纪尧姆,这都把他宠成什么样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宠爱,那也不会放任他到这一地步。”威廉三世深究道:“你的父亲也不是蠢货。能够在法兰西和西班牙的夹击下,保住纳瓦拉主要领地的国王也不是平凡之辈,况且你的父亲比你更清楚王位之争的危害。你说他要是没有故意将纪尧姆养成这样,我是不信的。”   因为恩里克二世的母亲是纳瓦拉的卡塔琳娜女王,也就是阿拉贡国王胡安二世的幺女,埃利诺一世的孙女。   而真要说起纳瓦拉的继承权之战,那可比亨利八世的六个妻子还要刺激。   阿拉贡的胡安二世的三任妻子都为其生下了子女,而且其中的长女布狄卡二世在继承其母的纳瓦拉王位后,被其父和妹妹埃利诺所毒杀——因为胡安二世的第二任妻子想让其子,也就是阿拉贡的斐迪南二世继承王位。甚至还对胡安二世的原配,布狄卡一世所留下的纳瓦拉垂延三尺,所以故意离间了丈夫和继子女间的关系,鼓动丈夫夺走纳瓦拉的统治权。   再加上那时的胡安二世也想与纳瓦拉联合对抗法兰西,更不喜欢跟自己对着干的大儿子卡洛斯四世和大女儿布狄卡二世,所以动手让卡洛斯四世和布狄卡二世相继身亡,然后扶持听话又赶忙表忠心的小女儿埃利诺登上王位。   而现在说起恩里克二世之前的纳瓦拉王位争夺战,完全充斥着意大利式的阴谋与毒杀,让人以为他们是波吉亚的亲戚。   而在埃利诺登上王位后,纳瓦拉也没有消停几分。   毕竟埃利诺的儿子和孙子接连早亡,便是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胡安娜王后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但是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还是犹豫道:“让我再思考几天。” 第163章 第 163 章   不仅是对于胡安娜王后而言, 搁在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家庭里,都不会认为当画家是个体面的职业,甚至将其认为是和杀猪一样低贱的职业。   即便是在文英复兴最鼎盛的佛伦罗萨, 画家之间的社会阶层也是很明显的。   诚然也有像拉斐尔和提香那样,积累了大量财富与声望的画家, 但是更多的, 却是抱着画家之梦,然后年复一年地做着苦力活的学徒。   他们可能一生都买不到紫色的颜料, 但却坚信自己能创造出让贵族们一掷千金的艺术品。   正如年幼时期的米开朗基罗宣称自己得到了上帝的启示, 然后被愤怒的,自喻为体面绅士的父亲狠狠地责罚了一顿。   偏远乡村的绅士尚且如此,更别提胡安娜王后。   威廉三世也没指望自己的一时提议会让胡安娜王后做出如此重要的选择, 就像他从没指望里士满公爵会为了他的三言两语,而放弃对纪尧姆的警惕那般。   当皇帝的马车离开米开朗基罗的画廊时,几个孩子同乘一辆,然后里士满公爵看着自己的兄弟与未婚妻相谈甚欢, 从古希腊神话聊到文艺复兴, 从文艺复兴聊到米开朗基罗的作品。   恨不得当场结为至交,完全把里士满公爵当成空气。   靠着王储的诺丁汉女伯爵只觉得车厢里的气氛诡异至极,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示意纪尧姆和玛丽.斯图亚特稍微收敛一点, 至少别当着里士满公爵的面, 聊得这么开心。   被打断兴致的玛丽.斯图亚特, 轻而易举地了解到诺丁汉女伯爵的背后意思,于是略有不满道:“如果亚历山大愿意跟我说这些, 不也不会在白厅宫里找不到几个知心人。”   克里维斯的安妮和恩里克二世一样, 在教育上有意引导玛丽.斯图亚特不要将过多的精力放在政治培训上, 但是该有的素质还是会小心培养的。   听了玛丽.斯图亚特的话,里士满公爵抬了抬眉毛,质疑道:“我从没跟你说过艺术史吗?”   身为王位继承人,都铎王朝一直都有意打破之前的英格兰国王留下的野蛮形象,致力于将高端引入到王室教育中。   所以后世的史学家们,会声称都铎王朝是文化水平最高的那群人。   因为威廉三世的兄弟姐妹都规定在十三岁之前,至少掌握四种语言(英语,法语,拉丁语,以及希腊语)的读写方法,并且能够熟练测出岛屿的位子,或是演奏音乐,进行演讲,否则会被亨利八世破口大骂。   而身为亨利八世的命|根子,威廉三世的学业只会比其他的兄弟姐妹更重,并且女孩和男孩的教育方式也是截然不同,这也是前者需要配备一个侍女长,后者至少需要两个管家的主要原因。   “你跟我聊艺术史的情况只限于人文学课和礼仪课,并且所谈的内容都是按照家庭老师给的宴会模板进行排练,根本算不上交流。”玛丽.斯图亚特看着里士满公爵那张板得像是彩色玻璃壁画的脸,就觉得气不打一处。   “这种交流有什么意思?你不过是像应付学业一样应付我。”玛丽.斯图亚特虽然比里士满公爵大了四岁,但是在表现上却比里士满公爵更不成熟:“我知道你跟我只是联姻义务,我们的责任就是维护两国的统一,但是你就不能对我上点心吗?”   当着纪尧姆和诺丁汉女伯爵的面,玛丽.斯图亚特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丝毫不顾前两者的尴尬目光。   诚然,在纪尧姆出现之前,玛丽.斯图亚特还能忍受里士满公爵一年比一年冷淡的事实,明明她们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但是玛丽.斯图亚特觉得自己在面对一扇捂不热的铁门,将她死死地关在名为婚约的冰山里。   纪尧姆从未料到他会引发兄长和准嫂子的感情危机,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向诺丁汉女伯爵投去求助的眼神。   里士满公爵至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玛丽.斯图亚特,既不安慰她,也不为自己解释什么,就是干坐着那儿,看着玛丽.斯图亚特面红耳赤地说完后又哭了会儿,然后与诺丁汉女伯爵交换了位子,任她去安慰自己的未婚妻。   纪尧姆或许现在不明白该怎么处理感情问题,但是当他成年后,绝不会像里士满公爵这样,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在那儿痛哭。   …………   ……   当国王一家的马车抵达港口的交易市场时,胡安娜王后是掩盖不住眉宇间的一抹纠结,而玛丽.斯图亚特则是毫不遮掩自己的愤怒,甚至还有意与里士满公爵保持距离,不让对方靠近自己。   威廉三世的眼睛自下马车后,就没少在自己的王后与未来的大儿媳间游荡。   他很想问问自己是遭了什么孽,才会遇上如此进退两难的情况。   诺丁汉女伯爵趁机凑到威廉三世的身边,在他耳边悄悄说道:“要不您让苏格兰女王跟王后陛下一起逛逛?“   “玛丽和胡安娜?”威廉三世又看了眼还在想着纪尧姆之事的胡安娜王后,觉得自己真是头大地宁可去跟西班牙还有法兰西进行轮流谈判:“你觉得玛丽有胆子跟胡安娜单独相处吗?”   说句难听的话,玛丽.斯图亚特面对威廉三世,都比面对胡安娜王后要来得轻松自如。   对此,诺丁汉女伯爵也是很无奈道:“可是只有英格兰的王后,才能教导英格兰的准王后一些特殊的事情。”   “同样的,只有英格兰的国王,才能解决王子间的纷争。”   威廉三世顺着诺丁汉女伯爵的视线,看向低头不语的纪尧姆,以及面无表情的里士满公爵,终究是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去跟着她们,有你在背后,玛丽和胡安娜不会相处得太尴尬。”   诺丁汉女伯爵终于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立刻安排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一艘来自罗马的船只顺利停靠在了英格兰的港口。   某个和地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了整整二十年的老人跌跌撞撞地踩上英格兰地土地,眼睛被阳光刺得不住地流泪——他终于摆脱了约翰.加尔文的搜捕与教皇的侩子手,又能安稳地活上几年了。 第164章 第 164 章   塞尔维特这一路上都在担心基督世界的船只会将他拦截在前往英格兰的海域上, 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旦接到日内瓦或是罗马教廷的传唤,就跑到阿尔及尔当海盗的决定。   当然,以塞尔维特的医术来说,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海盗船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从基督徒到MSL,从拜火教到撒旦信仰。这样的鱼龙混杂导致他们的餐桌和日常生活就是一场灾难, 甚至要在吊床的枕头下放一把匕首,防止哪位异教半夜搞刺杀。   “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到阿尔及尔的黑船。”塞尔维特在意大利听说过尼德兰和英格兰的港口并没有宗教审判局的侩子手, 再加上这两地的商船多, 跟奥斯曼帝国也有贸易往来,所以抱着能逃过一劫的侥幸心理, 让一些支持他的人帮忙搞到了前往英格兰的船票, 又在充满着酸菜和潮湿物资的舱底呆到发霉, 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跟塞尔维特擦肩而过的人都捂住鼻子, 当他是偷渡而来的宗教难民,估计是在伦敦当一会儿乞丐。   因为常年逃亡的缘故, 塞尔维特下意识地用斗篷挡住自己干瘪的脸庞。好在现在是冬天,所以港口的人们都把裸露在外的皮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冷风从衣料的缝隙间钻入。   而就在这时,两个商人打扮的外国人注意到塞尔维特的异常, 然后与对方相相视一笑,准备将塞尔维特捉拿归案。   ………………我是分割线………………   被迫跟在胡安娜王后身边的玛丽.斯图亚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但是那被手背擦红的眼角却是掩盖不住的。   身为里士满公爵的母亲,胡安娜王后应该为里士满公爵的行为做出辩解,但是她在听了诺丁汉女伯爵的描述后, 却没有这么做:“你觉得亚历山大对你关心不够也是件正常事。而且更糟的是, 他们会用你不懂事, 你的任性,来为亚历山大的行为进行辩解。”   玛丽.斯图亚特原以为胡安娜王后会站在里士满公爵的角度训斥她,所以在得到今天以来的第一次“理解”后,忍不住与胡安娜王后的关系更亲近了几分:“我并不觉得自己太任性,而且也没有说要故意毁坏我跟里士满公爵的关系。”   诺丁汉女伯爵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是没有发出声。   “如果里士满公爵不想与我交流,那么他就是不善于表达与专心学业。可我要是当着里士满公爵的面与别的异性,而且还是他的亲兄弟交流,那就是不懂得分寸。”玛丽.斯图亚特知道诺丁汉女伯爵几次都想为里士满公爵的行为做出辩解,所以故意在胡安娜王后的面前说道:“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   “亚历山大是未来的英格兰国王,而我是已经被加冕的苏格兰女王。”   “我尊重与英格兰的联合,以及与亚历山大的联姻,但是这不代表我要彻底屈居于亚历山大之下,忍受着他的一切。”玛丽.斯图亚特知道胡安娜王后也是跟她一样女王,所以很多心里话都能说出来。   因为胡安娜王后能理解她,能与威廉三世站在相同的高度进行平等交流。   而不是像克里维斯的安妮或是诺丁汉女伯爵那样,总是下意识地让玛丽.斯图亚特顺从自己。   “我想关于这一点,威廉那边也会与亚历山大好好谈谈。”胡安娜王后摸了摸玛丽.斯图亚特的头顶,十分认真道:“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像我一样统治着一方领地。我想亚历山大是个聪明人,也能从路易七世和阿基坦的埃利诺的故事中,学会对妻子的信任与尊重。当然,作为他的父母,我和威廉也会指引他去与你进行心贴心的交流。”   而说到这儿,胡安娜王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对着玛丽.斯图亚特十分认真道:“玛丽,你要明白一点。联合统治不是依赖于脆弱婚姻的联系,而是二者的协调与信任。即便是有着利益纠缠,但是做不到以上两点,那么总会有分崩离析的那天。”   “至于你,也要学习从亚历山大的角度思考事情。诚然,我很高兴你能主动加深与亚历山大的联系,并且很抱歉亚历山大没有给出及时回复。但是作为女王,仅是喜欢梳妆打扮是不够的。”   “就像昂贵的珠宝需要底座一样。即便你不热衷于政治思考,但是为了维护你自己的利益,你还是要努力学习这一点。”胡安娜王后补充道:“否则在亚历山大出兵打仗之时,你要如何掌控国内的局势?又如何保证自己不被野心家所架空?”   玛丽.斯图亚特想起自己在政治课上的开小差,忍不住面红耳赤了一番。   诚然,威廉三世和克里维斯的安妮都希望玛丽.斯图亚特不要被养的太强势,但是胡安娜王后却坚持让玛丽.斯图亚特跟里士满公爵一起上国王的必修课。   因为一个国家不能只有一个主心骨。   而每一位伟大的国王,都需要一位能代替他执政的妻子。   就像佛兰德斯的玛蒂尔达在征服者威廉外出时处理庞大领地的开支,甚至有钱财为其号召军队,修建战舰。   而阿基坦的埃利诺更是两次解决过欧洲的大战争危机,还曾带着赎金解救过狮心王理查。   至于更近的弗朗索瓦一世,要是没有萨伏伊的露易丝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在他被捕后努力周旋,争取到让弗朗索瓦一世被释放的机会。   那么法兰西便会像英格兰那样,陷入到两大家族之间的王位争夺战。   总之,胡安娜王后并不希望玛丽.斯图亚特被养成娇生惯养的柔弱小姐。   万一里士满公爵以后出了什么事,玛丽.斯图亚特只会像法兰西的克洛德那样,坐在那儿祈祷或者干哭。   这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有用方式。   听着二者谈话的诺丁汉女伯爵突然有些对不起玛丽.斯图亚特,毕竟从对方的角度来看,这还真的是难以忍受的委屈。   好在胡安娜王后和玛丽.斯图亚特很快抵达了港口的珠宝商店。   小女孩的注意力总是会被亮晶晶的东西所吸引。   胡安娜王后更是在一旁鼓励道:“喜欢什么就尽情拿,也趁机让亚历山大意识到他的错误。”   反正那倒霉孩子的年薪也不少。   既然妻子的眼泪不能让他感到心疼,那么就让他为英镑而心疼吧! 第165章 第 165 章   而在胡安娜王后与玛丽.斯图亚特愉快交心的同时, 威廉三世也正跟里士满公爵还有纪尧姆边走边聊。   因为车厢里的尴尬事,纪尧姆至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去看威廉三世的脸色。   就在纪尧姆以为父亲会拿自己开刀时, 威廉三世却画风一转道:“亚历山大,你的能耐就是仗着诺丁汉女伯爵对你的纵容,在弟弟和未婚妻面前摆场子吗?”   此话一出, 别说是里士满公爵,就连纪尧姆都是惊讶得一批, 完全不知道到老父亲又是什么操作。   “要是你的气度只有这么一点, 那比妈宝的弗朗索瓦一世还不如。”威廉三世可不跟里士满公爵讲什么客气,开口就是王炸:“或者说, 你没自信到要怀疑玛丽和纪尧姆的程度。那我真的想不出你未来还能重用几个臣子。”   威廉三世看向努力搬货的零工, 突然说道:“你们知道海洋里有一种杀人鲸吗?”   “他们在身体素质上并不占优势, 但却靠着家族间的团体行动, 在危机四伏的大海里横行霸道,所向披靡。”   “我知道这种杀人鲸。”里士满公爵怎么听不出威廉三世的弦外之音, 甚至连纪尧姆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能靠着团体行动猎杀比自己更大的座头鲸和蓝鲸,只是……”里士满公爵看着并不想与他对视的纪尧姆,真的想象不出他们携手并进的场景。   “大国之间的博弈已经不是国王与国王之间的较量,而是家族的碰撞。”威廉三世警醒道:“想让人归心于你, 不能只靠权势和金钱诱惑,还得有诚心。”   “听上去真像是教会的那一套说辞。”里士满公爵不屑道:“只可惜他们还不是用权势和金钱来收买人。”   “到了我们这种身份,权势和金钱可以用来收买俗人,但是对于特定的人群,却是毫无作用。”威廉三世意味深长道:“否则教权和王权也不会一直碰撞, 而宗教审判局到底是为谁准备的, 国王又为何要培养探子, 便是一局无解的棋局。”   里士满公爵紧紧地抿着双唇,没有回答父亲的话。   “况且伟大的君王和将领里,没有一人是在成功前,众叛亲离的。”威廉三世轻轻敲了下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的脑袋,对这两个小家子气的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以你们的年纪与度量,搞那些小心思都是让人发笑的把戏。”   “而把戏耍久了,小心自己也成了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威廉三世也不确信纪尧姆是不是有意招惹玛丽.斯图亚特。   皇家的孩子们都不是蠢货,所以情商和智商,都得占一样。   里士满公爵盯着父亲的肩膀,终于赌气道:“母亲一定能理解我。”   毕竟玛丽.斯图亚特跟胡安娜王后的关系一向不好,所以里士满公爵希望母亲能站在自己这边。   结果威廉三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你要是打着胡安娜会理解你的念头,那还是省省吧!”   “……”   “毕竟在母亲这一身份之前,她先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女王。”威廉三世猜测着胡安娜王后的作风,直接给里士满公爵下了死刑:“估计你还要放点血,否则是哄不好玛丽.斯图亚特的。”   “放血?”里士满公爵不明白威廉三世到底在说什么。   直到他从管家那儿收到玛丽.斯图亚特的账单,才明白父亲的意思。   胡安娜王后可比威廉三世直截了当得多,一出手便让里士满公爵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里士满公爵才开始认真思考起怀疑过头的性子,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灾害。   这次是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的损失,而下一次,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细思极恐的里士满公爵纠结地几个晚上没睡,以至于他一连数日都是顶着黑眼圈上课,不过与玛丽.斯图亚特的交流却是渐渐多了起来。   ………………我是分割线……………………   “捉住他,他是小贼,快点捉住他。”   伴随着鸡飞狗跳之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人群中穿梭着,打翻了无数的摊子与货箱,任由活蹦乱跳的鲜鱼被人踩入烂泥。   塞尔维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再加上长途跋涉中的营养不良,因此跑起来的速度也不快,全靠机灵的小脑瓜在负荷运算,找出最容易逃脱的捷径。   “嘿!你们这些外来的倒霉蛋们。捉贼就捉贼啊!干什么踢翻别人的菜摊子。”一个腰粗膀圆的中年妇人死死拉住追捕塞尔维特的探子,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子:“给老娘站住。当这普尔港是你们来去自如的地方吗?你们要是不给个交代,小心我们把你沉海。”   能在港口混得一席摊位的人,多少认识巡逻的海军或郡县小官,所以追捕塞尔维特的探子们还得三思一番。   况且被踢翻货物的也不止一家,所以在中年妇女拉住人后,那些个受难的摊主们也都上来讨个说法。   追捕的摊子见一时脱不开身,于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向天撒了一波儿钱。   众人都被那亮晶晶的反光刺得睁不开眼,纷纷在黑色的烂泥里扒拉着外国的金币。   “天啊!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趁着这个空隙,探子们一|深一|浅地离开了摊贩的围堵,继续追捕着逃离中的塞尔维特。   眼见自己快要落入日内瓦教皇的爪牙中,塞尔维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下一横地朝着一群打扮不凡的贵族们撞去。   既然要被捕。   那肯定是被英格兰人逮捕更为划算。   因为塞尔维特是外国人,所以在被英格兰国王逮捕后,少不得与各方的大使纠缠一番,然后站上英格兰法院的被告席,所以多少能拖上一年,足以让罗马教廷和日内瓦教皇为了各自的颜面给塞尔维特续命。   反正为了日内瓦和罗马的颜面,英格兰国王也不会轻易处死他。   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塞尔维特,从未料到他会在英格兰呆完后半辈子。   而且威廉三世也没打算给日内瓦和罗马一个正式的交代。 第166章 第 166 章   威廉三世从未料到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遭到不明者的突袭。好在一旁的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在那厮儿靠近的瞬间,就被五大三粗的伪装侍卫给制服了,然后像拎小鸡仔儿似的, 带到威廉三世的身边。   “就是这家伙?”威廉三世让诺丁汉女伯爵将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都带走, 看着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手脚麻利地又绑了两个跟来的突袭者, 忍不住对他的专业性打了个“尚可”的分数。   那种张口大喊“保护陛下”, 斩杀刺客的做法才叫真正的蠢蛋。   威廉三世自喻不是野蛮人,并且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当场处死一个没有经过审讯的外族人。   自打英格兰跟尼德兰还有意大利签署了贸易条约后,港口的外国人便多了起来, 所以权贵之间的冲突,平民之间的误会也成几何上升。   这也是威廉三世会将海军驻扎于此, 又增加巡逻小官的主要原因。   毕竟国与国之间的小牵扯才是最麻烦的。   有时候能为面子问题,纠缠个一年半载,比签署战后契约还麻烦。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做法无疑是极为正确的。   能不动声色地将突发事件按下,以后收起尾来, 也能容易三分。   威廉三世看着另两个体面人已经被“请”下去了, 所以将目光放到破破烂烂的被追捕者上。   塞尔维特不敢直视威廉三世的眼睛,头低得几乎能贴到胸口。   眼瞧着无法在塞尔维特这儿得到有用信息, 威廉三世也有些意兴阑珊道:“通知王后和苏格兰女王,出游暂时取消, 全员立刻回宫。”   塞尔维特被那声“王后”吓得整个人都抖了抖,不相信自己居然如此“好运”,一撞就撞上了出游的英格兰国王本人。   得嘞!这下还省了他被贵族转手交给国王的步骤。   因为这一突发状况, 好好的出游被打断了, 所以玛丽.斯图亚特又郁闷了起来。   好在回宫的途中, 里士满公爵别扭一番后,用一枚珍珠胸针当作赔礼,好歹是哄了玛丽.斯图亚特一句软话,给了二者一个台阶下。   能够听到里士满公爵服软的玛丽.斯图亚特,其实已经消了大半的火气,但是嘴上依旧别扭了一句:“现在道歉得好,你可别回去后又是那副让人生气的死人脸。”   里士满公爵被这一形容弄得心理发堵。   好在玛丽.斯图亚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难堪地挽救道:“总不能让我笑着去贴你的冷脸,又不是我欠了你,哪能让我卑躬屈膝到这种程度。”   里士满公爵侧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而回宫后的威廉三世让人将哪个黑袍子的外国人好好清洗一顿。   因为在港口时,他隔得老远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酸味,怕是几个月没洗澡的成果。   面对那些手下不留情的侍卫,塞尔维特还算配合,或者说,他就是想闹腾也动不起来,毕竟舱底的几个月加上刚才的追击战,足以将一个老头子的提体力消耗得一干二净。   好在威廉三世派去的也不是凶神恶煞之辈。   卡文迪什爵士从不敢小看国王带回的人,所以在塞尔维特清理自身的同时,还体贴地送了些面包红酒,防止这位西班牙人直接栽倒在浴室里。   威廉三世回宫后先是换了身衣裳,然后又让人端来一杯热葡萄酒,也算是驱寒。   “叫人把壁炉给点上。”难得奢侈的威廉三世吩咐道:“那个西班牙看着半死不活的,也别让他受这个罪。”   “陛下,您真的要见他吗?”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真的搞不懂威廉三世的脑回路,所以很头大道:“请允许我搬一张用来束缚人的椅子,防止他在谈话间,危害您的生命。”   “既然有想法了,那就去做吧!”威廉三世随手翻着塞尔维特带来的书稿,丝毫不在意上面的油渍。   “另外,塞西尔爵士的眼光不错,以后就由你负责情报系统。”   “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在离开的瞬间挺直了脊背,准备开始自己的新人生。   干净整齐的塞尔维特被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锁在束缚犯人的椅子上,又被人钉死了椅子脚,所以很明白自己现在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们都出去。”威廉三世基本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所以知道很多话都不能当着人,尤其是当着新教徒的面去说。   屋里的人都极为好奇地看了眼塞尔维特,感叹这人居然能让国王破例至此,怕是以后会成为御前的大红人。   等房间里的闲杂人都被清空后,威廉三世也不跟塞尔维特掖着藏着,直截了当道:“你的反三位一体想法很有趣,甚至从逻辑上来讲,并没有多大错处。”   塞尔维特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头,在分析威廉三世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我以为新教的国王陛下不会赞同我这些异端邪说。”   “如果你的学说是异端,那么这世间为何要存在其它教义?”威廉三世居然真的跟塞尔维特聊起这个话题:“我始终坚信着存在即合理。既然这世界非要分出善恶美丑,天使与恶魔,那么上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他掌控不了被迫存在的恶面。”   “这可真是有趣的说法。”塞尔维特稍稍放下了警惕,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并不赞同道成肉身的说法,并且认为YSL教和犹太教都该被认定为严格的宗教,而不是异端。”   “如果是真正的异端,那么也不会存在于此。”威廉三世接口道:“至少这会让上帝的无所不能大打折扣,并且人类都已经被逐出伊甸园了,难道还需要赎罪两次吗?”   “赎罪两次?”   “就是你所说的道成肉身。”威廉三世并不是个虔诚的教徒,所以跟塞尔维特交流起来,也是少了很多道德与思想上的禁锢:“如果耶稣是来拯救人类的,那么人类反而因耶稣的受难而多了层罪孽。可耶稣要是来赎罪的,那么人类就相当于忏悔了两次。”   “这在逻辑上很不合理,并且神学家们也没给出一个解释。”威廉三世有些兴致缺缺道:“我对没有合理解释和结果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这也是我喜欢人文和科学的主要原因。”   “可是你得记住一点。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神学的尽头是精神病修道院。”塞尔维特警告道:“意大利有很多疯子,而他们让广场的火柴变得千金难求。”   “我想您并不希望在众人的面前表现出不虔诚的模样,所以让我们聊点别的吧!” 第167章 第 167 章   塞尔维特的小算盘打得很响, 知道威廉三世能招他说话,而且谈得还是反三位一体的内容,那么就是有意思要保下他。   甭管威廉三世现在是虚情假意还是真的不虔诚,搁在走投无路的塞尔维特眼里, 就是有机会活下去的意思。   即便这个几率不大, 但也好过去日内瓦或是罗马遭受死刑。   一个国王的维护, 足以让塞尔维特多活个十几年。   哪怕约翰.加尔文知道塞尔维特在威廉三世这儿, 但是他敢说吗   他不敢。   因为跟利益相比,那些个信仰都没那么重要。   殊不知天主教狂魔的哈布斯堡父子,都尚且跟教皇对着干,甚至还将军队开进了罗马。   同约翰.加尔文相比, 威廉三世给予尼德兰和德意志诸侯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所以他们对于威廉三世的行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允许威廉三世推出个假货,来给各方一个脸上过得去的交代。   这么想着,塞尔维特就决定赌一下威廉三世的态度。   至少目前还是有希望的, 不是吗?   威廉三世怎么可能看不出塞尔维特的期待, 正好他也想测试一下对方的态度,于是饶有兴趣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保护, 来自国王的保护。”塞尔维特也知道自己有多棘手,因此不敢向威廉三世提出过分的要求。   毕竟米开朗基罗和卡尔达诺都只是在意大利惹了并不该惹的人, 而塞尔维特完全是将点燃了天主教和新教的怒火,将自己的后路堵了个七七|八八。   眼下有人愿意保护他,就已经是老天怜悯, 塞维尔特命不该绝的好运。   至于更多的……一个差点死掉的通缉犯, 哪还有那么多要求?   威廉三世对塞尔维特的自觉性感到十分满意。   这人嘛!不怕你棘手, 就怕你棘手了又不识趣,让各方都下不了台。   “你既然愿意留下,那么总能找到让你安身立命的地方。”威廉三世敲了下扶手,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追捕你的人是不可能空手而归的,而我也不能让他们在英格兰境内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你今天过后,就收拾东西,到伦敦塔住上几天。多少得摆出我要处决你的样子。”   “……为什么还要去伦敦塔住几天?”塞尔维特茫然道:“就不能直接拿个死囚打法他们?”   “可问题是日内瓦和意大利都知道你在英格兰,所以四舍五入就是整个欧洲都知道了。”威廉三世耐心解释道:“不管是做样子还是别的,像你这样的重犯,都必须进一趟伦敦塔,走一套程序,然后再想办法拿人将你替换出来。”   “估计你前脚进了伦敦塔,后脚就得跟罗马还有日内瓦好好地聊一聊。”威廉三世已经有个了计划的雏形:“日内瓦和罗马都想将你处决,所以能从这二者的矛盾间,找个折中的办法。”   “反正你在海上坚持了那么久,多受点苦也不是什么难事。”威廉三世将塞尔维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的精神还不错:“我会跟伦敦塔的金斯顿总管打声招呼,至少在暗地里多多照顾你。”   “等替换的人找好了,就会在行刑前把你调出来。”   塞尔维特这才松了口气,向威廉三世道谢后,被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人抬了出去。   只是在这位西班牙人被送走后,威廉三世还是没有松开紧缩的眉头。   既然是日内瓦教皇和罗马教廷都想要塞尔维特的脑袋,那么就不能让塞西尔爵士,或者马修.斯图亚特掺和此时。   并且塞尔维特的思想实在是太绝了,马丁.路德甚至都发文抨击过他,所以……   “把卡尔达诺叫来。”既然得保证塞尔维特不会被人暗中弄死,那就得找一个不那么虔诚的聪明人,去处理此事。   卡尔达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这人可是敢推算基督生日的牛人,只是他比塞尔维特识趣,所以没有做的那么明显罢了。   不得不说,跟卡尔达诺聊天让威廉三世找到了久违的松快。   对于塞尔维特的惊世之举,卡尔达诺在惊讶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佩服之情:“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会折腾自己的人。”   在这个全民都信仰基督教的大环境下,以一己之力,让约翰.加尔文,马丁.路德,还有罗马教皇都对他发出追捕令的,除了塞尔维特就没有别人。   跟他相比,后世的那些个奇葩网红都是渣渣。   毕竟在觉悟和学识上,塞尔维特就是个比布鲁诺更甚一筹的存在,毕竟没有几个西班牙人会像他一样离经叛道。   只可惜布鲁诺已经得到了教皇的平反,甚至在各地都有他的雕像,而塞尔维特还是基督教的不可言说者,甚至他的著作也遭到全面的禁止。唯有几个崇拜他学识的支持者偷藏了三本,然后在塞尔维特死了几十年后,才偷偷发表了出来。   威廉三世记得卡尔达诺也是个主修医学,副业数学家,最后靠占星术混出名声的奇葩。而且这人还为了证明自己的占卜没错,在“要死”的那天人工自造了自己的死亡。   可谓是用生命捍卫了自己的神棍之名,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忽悠。   “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卡尔达诺被威廉三世的视线弄得十分别扭,甚至猜测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   而在卡尔达诺苦思冥想之际,威廉三世突然开口道:“通过塞尔维特的经历,我学到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做人要低调。永远都别把话说得太满。”   不知是不是卡尔达诺的错觉,他总觉得威廉三世是在内涵他。   “卡尔达诺先生是个难得的奇才,所以我希望你能多效力几年,别为了一些夸张的事情,而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威廉三世离开时还-拍了下卡尔达诺的肩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让卡尔达诺心虚的警告。   “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太不值了。” 第168章 第 168 章   因为威廉三世开口要处决塞尔维特, 以免日内瓦和罗马教廷为此争论不休,所以被强压下去的探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与两方的大使协谈后, 同意了将塞尔维特秘密处死的判决。   行刑的那天, 金斯顿总管故意将处决室弄得并不明亮, 而且还在观刑者与处刑台前隔了个铁栏。   “您这是做什么?”一位日内瓦使者有些不满道:“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所以不敢让我们看得仔细?”   在自己的地盘上,金斯顿总管并不怕任何人, 而且这还是威廉三世的意思, 所以他的回答也是底气十足:“这是国王陛下的意思,因为之前也有大闹处刑台的例子。”   说到这儿, 金斯顿总管还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前有个犯人在嘴里藏了磨砺的刀片,然后在观刑者上前时,刺中了他的眼睛。您说这铁栏到底是有必要, 还要没必要?”   日内瓦大使被噎了一下, 随即便愤愤不平地做回原位。   因为威廉三世打着速战速决的念头,所以那个用来替换塞尔维亚的死刑犯也没有验尸, 而是直接被拉出去火化。   纵使日内瓦大使和罗马大使都有些疑惑,但是考虑到威廉三世的特殊身份, 以及日内瓦和罗马的政治考量, 他们也就没有说什么, 而是汇报了塞尔维特已死的消息。   提前将塞尔维特替换出来的卡尔达诺, 趁夜将这个倒霉催的家伙带去了米开朗基罗的画廊。   因为这里人烟稀少, 而且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都不是喜欢找事的人——即便他们是基督教徒,但是佛罗伦萨可是文艺复兴的先驱, 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 可谓是前卫到了极致, 堪比这个年代的摇滚启蒙地。   “上帝啊!这又是哪儿来的倒霉蛋?”米开朗基罗对于新来的塞尔维特并不是友好,因为对方是卡尔达诺带来的,而且还会占据画廊的额外空间。   丁托列托倒是并不意外于塞尔维特的到来,只是他搞不懂威廉三世为何要淌这个麻烦。   “你放心,他不会在这儿呆很久。”卡尔达诺就没习惯过米开朗基罗的臭脾气,所以怼起来也是很不客气道:“而且塞……米歇尔(塞尔维特的假名)先生也不是画家,看不懂您的鬼斧神工之作。”   “哼!你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对艺术的品味了。”米开朗基罗的脸色略有好转,但还是那臭屁要死的姿态。   丁托列托一向不掺和他们的私人恩怨,但是看着塞尔维特的样子,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要将塞尔维特安全带出伦敦塔的缘故,卡尔达诺给塞尔维特做了伪装,将其整成了大胡子怪。   而丁托列托好歹是混艺术圈的,所以联想能力肯定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因此能看出点端倪。   塞尔维特察觉到丁托列托的怀疑目光,于是有意偏过头,不去跟丁托列托对上视线。   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米开朗基罗让丁托列托去调试珍妮纺纱机的模型,所以塞尔维特松了口气,然后在卡尔达诺替他找到合适的住处前,都没有跟丁托列托或是米开朗基罗对上面,直接过起了宅男生活。   而说到珍妮纺纱机,就不得不提一句米开朗基罗真是划时代的天才。至少在威廉三世奇特画工下,能将一百多年后的东西折腾出来,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当威廉三世收到完整版的珍妮纺纱机时,真的很难相信米开朗基罗的速度居然能如此之快。只花了这么点时间,就交出了完成品。   “找人测试过吗?”威廉三世抚摸着并不小巧的机器,感叹这造价和技术就不是一般人能担负得起的:“让人在各地的皇家织布厂里进行批量生产,然后在当地找些愿意来到厂里工作的妇女,对她进行为期一周的免费培训。”   威廉三世想着农民的年收入,定下了织布厂的薪资水平:“愿意来厂里工作的妇女最低签下五年的工作契约,能够得到每月一英镑又十先令的酬劳,并且织布工厂里还包两顿饭。”   “另外,如果是外来工作者,又急于找个落脚的地方,那么在她找到住处前,每月收取十先令的住宿费。”   塞西尔爵士记下国王的要求,随后说道:“那契约到头的女工要怎么安排?而且是否需要跟她们签下保密协议?”   “这个你去跟法律顾问们商讨一下。”威廉三世只是负责提出意见,并不想将精力耗费在执行的细节上,否则他的大臣和雇佣者都是吃白饭的吗?   时间就在英格兰的建设中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到了1553年的五月,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圣日耳曼昂莱城堡里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女儿,也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玛格丽特.德.瓦卢瓦,并给她取了个昵称,叫玛戈。   而在著名的玛戈王后出生不到两个月时,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的第三个孩子也足月出生了。   相较于她的两个不安分的哥哥,这个小女儿就显得贴心了许多,不仅没有让胡安娜王后吃太多的分娩之苦,甚至还挑了个威廉三世并不忙的日子里出生。   听到母亲分娩下一个女儿的消息,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都神态各异,让人搞不懂给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玛丽.斯图亚特倒是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一消息,因为圣詹姆斯宫里多了个女孩,而且她也可以像打扮洋娃娃一样地打扮这个相差十一岁的小姑子。   “你打算给她取什么名字?”胡安娜王后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觉得这孩子可比前两个讨债鬼要省心得多。   “就用你的名字吧!”欧洲的习俗都是让长女继承母亲或是重要长辈的名字。   胡安娜王后的名字来源于卡斯蒂利亚和纳瓦拉的著名女王,所以将这个名字交给他们的长女,也算是合理的安排,只是……   “胡安娜的英文发音是琼安,那么她的称谓就是英格兰的琼安。”胡安娜王后感到很满意,随即又问道:“那么中间名是什么?”   “就用你母亲的名字吧!”威廉三世觉得他的女性亲属里有太多的玛丽和凯瑟琳,所以还是换一个比较好。   虽然玛格丽特也是皇室里烂大街的名字,但总好过一溜儿的玛丽。 第169章 第 169 章   1553年的冬天, 苏格兰的伊丽莎白小姐接到了伦敦的来信,得知了玛丽.斯图亚特和里士满公爵要来参加王太后葬礼的消息。   自打今年的夏天过后,玛丽.德.吉斯的身体状况就直线下滑。常年的囚|禁生活再加上对女儿的思念, 以及对娘家的失望, 一下子击垮了这个女人的求生欲,导致苏格兰女王还来不及与母亲见面, 玛丽.德.吉斯就死于一场风寒, 由她丈夫的私生子替她主持葬礼。   出于对亲家的尊重和对面子的维护, 威廉三世允许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前去苏格兰参加玛丽.德.吉斯的葬礼,但是与他们一起来的, 还有威廉.帕尔和一只两千人的英格兰军队。   阿伦伯爵知道这是威廉三世防止他们把苏格兰女王扣下, 而采取的行动。但是当久了摄政者,再加上英格兰攻入爱丁堡已经是几年前的老黄历,所以阿伦伯爵已经没了当初的小心谨慎, 对威廉三世生出了一丝丝的不满。   而这些,都被伊丽莎白小姐看在眼里,并且汇报给了威廉三世。   “里士满公爵和女王陛下何时抵达爱丁堡?”前去准备葬礼的莫里伯爵一回家就看见妻子在给伦敦写信, 于是随口说道:“阿伦伯爵要求主持王太后的葬礼, 估计是法兰西那边给了他不太好的暗示。”   “人都死了, 法兰西还来表示什么?”伊丽莎白小姐有些不屑道:“苏格兰王太后活着时,没见他们帮过什么。反倒是人死了,突然讲起血缘亲情来,然后把脏水一盆盆地往伦敦泼。”   莫里伯爵是亲英派, 又娶了威廉三世的妹妹, 所以自然是顺着伊丽莎白小姐说道:“如果你哥哥要杀了玛丽.德.吉斯, 大可早几年就这么干, 何必好吃好喝地拖到苏格兰女王懂事之时, 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不是麻烦的问题,而是国王陛下有意激化亨利二世跟吉斯公爵的关系。”伊丽莎白小姐想得比丈夫更远,这也是莫里伯爵总会听取她意见的主要原因:“你说意大利战争后,法兰西是先急着跟英格兰搞好关系,还是跟西班牙搞好关系?”   “从信仰上来讲,应该是跟西班牙搞好关系,只是考虑到亨利二世与西班牙的仇恨,以及低地国家的继承权之争,所以法兰西应该会因外交问题而分成两派。”莫里伯爵是新教人士,但也乐于看到法兰西跟英格兰议和。毕竟战火烧到英格兰,也会让苏格兰殃及鱼池。   而在国力上……苏格兰还有国力吗?   如今让玛丽女王跟里士满公爵联姻,也只是为了扯个让所有人脸上都过得去的遮羞布。   况且大部分的苏格兰人也对威廉三世感情复杂,说不清到底该不该恨他。   毕竟亨利八世和威廉三世搞垮了苏格兰军队,数次烧毁他们的家乡,但是站在公正的角度来看,苏格兰又占不了道德的据高点,毕竟两次都是苏格兰先挑的事。而且从亨利七世到威廉三世,都没怎么想搞苏格兰的意思,甚至还促成了三次联姻。   而从现实来讲,威廉三世对苏格兰算是相当不错。   因为人文思想的缘故,再加上玛丽.斯图亚特的面子,威廉三世给予了苏格兰商人和英格兰商人同等的待遇,让他们在爱尔兰和尼德兰都能享受到政策优惠。并且伊丽莎白小姐在哥哥的资助下,也是大力扶持苏格兰的各个教堂,庇护了不少流浪儿童和受到迫害的女性,这也让她成了苏格兰名副其实的第一夫人。   “亨利二世应该是偏向英格兰的,但是在面子上,他还是保持了中立。”伊丽莎白小姐知道国王的必修课就是不让人看清自己的偏好,但是她还是能猜到亨利二世的意思:“我们得想法子将阿伦伯爵跟吉斯家扯到一起,最好是让法兰西大使汇报给亨利二世。”   “考虑到法兰西国王刚在意大利战争里失利,估计还不想这么早就跟英格兰杠上。”伊丽莎白小姐知道威廉三世在与腓力二世结盟前,就与之谈过战后的各项问题,并且一致同意对法兰西进行经济封锁。   所以亨利二世要是知道吉斯公爵在苏格兰火上浇油,估计会将其打压一番。   “我会想法子将这件事透露给法兰西大使,不过在此前,你得帮忙看着迎接女王的准备工作。”莫里伯爵总觉得阿伦伯爵或是安格斯伯爵会横插一脚。   伊丽莎白小姐点了点头,在莫里伯爵离开后,才打开威廉三世的密函,将其烧成了灰烬。   ……………………我是分割线……………………   “玛丽.德.吉斯死了。”威廉三世在收到伊丽莎白小姐的回信后,同胡安娜王后说道:“是风寒。”   “恐怕吉斯家那边又要闹上一番。“胡安娜王后知道蒙莫朗西公爵在意大利战争中连连败退,导致吉斯家又有了复起的苗头。   况且吉斯公爵对天主教的狂热不亚于腓力二世,没准这家伙的背后还有西班牙的支持,毕竟历史上的腓力二世可是打着让吉斯公爵的儿子成为亨利四世的念头,只可惜被纳瓦拉和孔代亲王抢先一步。   “如果能让洛林公国封掉吉斯家前往尼德兰的路,或许能让他们学乖一些。”威廉三世思考道:“不过洛林公国又不是我的掌中之物,并且这样也会让玛丽长公主感到很为难。”   胡安娜王后能够理解威廉三世的苦衷,不过他们的担忧很快就泯灭在亨利二世对吉斯公爵的处罚中。   莫里伯爵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瓶毒药,将其交给了法兰西大使。   “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法兰西大使看着那个精美的玻璃瓶,有些不解道:“难道您这是要送我上路的意思?”   法兰西大使虽然用玩笑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但是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莫里伯爵,似乎准备随时逃离此地。   “阁下您,你能认为我会在苏格兰毒杀法兰西大使吗?”莫里伯爵也摆出一副玩笑的姿态,这让法兰西大使紧绷的肩膀略有松弛:“况且这东西可是意大利的好货,我还没有这个闲钱。”   “可是您的妻子是英格兰最富有的女人之一。”   “你觉得我有胆子动萨里女伯爵的钱吗?”莫里伯爵承认他是靠着威廉三世的支持,才获得了本属于自己的摄政权,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会乐于让别人借此来讽刺自己。   法兰西大使讪讪地闭上了嘴,盯着那个瓶子有些迟疑道:“您说这是来自于意大利的好货,是什么意思?”   “玛丽.德.吉斯虽然是风寒去世的,但是她在死之前出现了急遽倦怠感和牙齿脱落的情况,并且肌肉也有些萎缩。”莫里伯爵叹息道:“风寒只是加速了她的死亡,并不是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您的意思是………有人下毒?”法兰西大使感到头皮发麻道:“可是意大利人又有什么理由去迫害苏格兰王太后?”   相较之下,反而是英格兰国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莫里伯爵似乎也看出了法兰西大使的疑虑,于是直接道出了威廉三世绝不可能是凶手的主要原因:“您认为英格兰国王有必要对一个已经被家族放弃的阶下囚下手吗?况且苏格兰王太后是他儿媳妇的母亲,这么做不仅会损害他的声誉,也会让苏格兰女王新生隔阂。”   法兰西大使无法反驳莫里伯爵的话,于是又提出了一个猜想:“既然是意大利人下的手,那就只可能是科西莫一世和我国的王后。”   凯瑟琳.德.美第奇下手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她跟玛丽.德.吉斯没见过几面,根本谈不上有仇。而且法兰西王后刚生下一个女儿,所以没那么多精力搞出跨国谋杀的操作,至于科西莫一世……   法兰西大使知道科西莫一世效忠于西班牙国王,而吉斯家族……同西班牙走得很近。   莫里伯爵见法兰西大使一脸沉思的样子,便知道是自己的暗示起了总用,所以将毒药交给法兰西大使后,就将其送了回去。   没过多久,这瓶毒药便被送到了亨利二世的手里,并且被验证了是意大利的著名毒药——“坎特雷拉”,源自于臭名昭著的波吉亚家族,在早期会让医生误认为中毒者是中风而死,可谓是杀人的最好方法。   “确定不是凯瑟琳干的?”亨利二世知道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侍女团就是她的女间谍,并且这位王后很喜欢捣鼓草药,想必对毒药的运用也是很有一手。   这也是亨利二世不愿意跟凯瑟琳.德.美第奇同住的主要原因。   任谁都不会放心一条毒蛇睡在枕边,而且还是一个有了儿子的毒蛇。   “陛下,凯瑟琳王后没有作案的动机,而英格兰国王也不屑于加害一个已经被囚|禁的女人。”戴安.德.普瓦捷一直都是亨利二世的顾问。   即便意大利战争后,元老们对她意见颇大,但是亨利二世还是将其留在了身边:“至于科西莫一世……他隔得老远去毒杀一个苏格兰王太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况且您也知道,科西莫一世跟威廉三世是生意伙伴,他也不会搬起石头去砸自己的脚,所以……”   “所以是腓力二世授意科西莫一世将坎特雷拉交给了吉斯公爵,然后毒杀了玛丽.德.吉斯。”亨利二世顺着戴安.德.普瓦捷的猜想,得出了结论,并且越想越有可能。 第170章 第 170 章   对于亨利二世而言, 在他登上王位的那一刻,他跟很多人的关系就已经回不到从前。不管是蒙莫朗西公爵还是吉斯公爵,亦或是深受亨利二世宠爱的戴安.德.普瓦捷, 都不过是亨利二世用来巩固权力, 或是放松自己的工具。   或许后者的情况要好点,至少能加上一个心灵支柱的头衔,但是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亨利二世当然知道吉斯公爵一直都跟西班牙牵扯不断, 这也是他会重用接连在帕维亚战争和意大利战争中失败的, 蒙莫朗西公爵的主要原因。同时也为了与西班牙有个可以缓和关系的退路,亨利二世也没有对吉斯公爵大加打压, 而是不轻不重地斥责了几句, 然后罚了点钱,便将其不了了之。   诚然,亨利二世因为童年经历恨透了西班牙,但是真的到了伤筋动骨的那一刻, 他也会强压下内心的不满,做出并非本意的决定。   “吉斯公爵的手确实是深的太长了。”亨利二世还记恨着威廉三世反插一刀的事情,但是这并不表示他愿意在这个时候跟威廉三世闹僵。   如今法兰西遭到了英格兰和西班牙的联手围堵,再加上意大利碍于西班牙国王的态度,虽然明面上没有出台限制法兰西贸易的条约,但是暗地里都不敢与法兰西做生意。   这对于刚刚伤筋动骨的法兰西而言, 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以说, 现在的亨利二世完全是头大地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戴安.德.普瓦捷建议他先跟英格兰搞好关系,至少前者虽然人口较少, 但是有钱, 而且还跟德意志诸侯有牵扯, 所以能帮忙拖住西班牙。   况且英格兰比西班牙更不好打,哪怕法兰西收回了被夺走的土地,他们也还有岛屿作为最后的防守线。   当年连鼎盛时期的罗马帝国都在不列颠吃了大亏,折损了近十万人的兵马。   法兰西跟英格兰也是老对头了,自然知道对方有多难对付。   然而亨利二世并不完全支持戴安.德.普瓦捷的建议,因为他跟威廉三世的联盟也没支持多久,凭什么让他在被别人捅了一刀后,又立刻把脸凑上去。   “也许我们可以跟西班牙达成联盟。”亨利二世总觉得戴安.德.普瓦捷为英格兰说了太多的好话,更没忘记上诺曼底,阿瓦图,以及亚眠是怎么没的:“如果我们与西班牙联手向英格兰施压,也许能挣回点好处。”   至少威廉三世的有钱是欧洲公认的。   因为前十几年大力发展美洲农作物经济,到处修水渠,修港口,鼓励经济,又降低了宗教迫害和移民要求,所以英格兰逐渐摆脱了战争中的人口消耗,一直都有外国的人才,外国劳动力,来拼命填补英格兰的岗位空缺,从而拉动了英格兰的整体经济。   亨利二世在跟凯瑟琳.德.美第奇造人时,就听过对方评价英格兰经济的稳定性。   距离威廉三世和亨利二世登基已经过了六年,法兰西的货币相较于1525年,物价上涨了3倍,而在弗朗索瓦一世时期的1法郎,相当于现在的1.2法郎。   至于西班牙,那就更是扑得让意大利和热那亚共和国的银行家连滚带爬地转移资产,免得几年后,自己的西班牙账户缩水了一半。   查理五世退位时,西班牙的物价比1525年上涨了4倍,而到了现在,却是1525年的4.9倍,比法兰西的上涨还要厉害。   在这两国的对比下,英格兰的物价只是在亨利八世当政时上涨了2.1倍。而到了威廉三世当政时,就像被压了个秤砣一样,根本没动一点。   并且威廉三世也是个精明人,他知道通货膨胀的后果就是阶级剥削得更加严重,所以绝不会放开铸造货币的门阀,同时也定期调整英镑和法郎,以及杜卡特的汇率,防止自己被另两国揩油。   也亏得英格兰物价稳定 ,所以被西班牙伤透了心的意大利商人们也加重了对英格兰的投资,至少不会出现自己的账户每年都在贬值的可怕事件。   “或许我应该调控一下法兰西的经济政策。”亨利二世从不是个傲慢自大的人,同时也比弗朗索瓦一世更加坚忍:“同时加上一条限制转移国内资产的政策。”   “既然英格兰和西班牙都不愿意跟法兰西做生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亨利二世决定加重对英格兰商队的税收,让他们无法轻而易举地抵达德意志地区。   然后他也很快遭到了威廉三世的报复。   因为威廉三世加重了对怀特岛的管理,再加上阿瓦图和亚眠,上诺曼底都成了英格兰的土地,所以……   “哪个混蛋婊|子养的居然敢跟我收过路费?他恨不得把法兰西的商船都撸掉一半。”亨利二世的政策刚发行一会儿,就遭到威廉三世的打击报复。   虽然英格兰和西班牙联手“封印”了法兰西的经济贸易,但是比利时和佛兰德斯并没有受这一政策的影响。   估计是威廉三世故意在跟腓力二世玩文字游戏,或者说比利时和佛兰德斯根本就不把威廉三世当回事,还是由胡安娜王后和恩里克二世当家作主。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赚钱总是比敢吃白饭要好的多。   亨利二世想着威廉三世应该不会去打老婆的面子,但是对方比他想得更绝——你尽管去跟比利时还有佛兰德斯做生意,但是你的货物能不能运到那里,那就得看我愿不愿意给你放行。   这种无耻得跟海盗有得一拼的手段让亨利二世都惊呆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威廉三世为了增加海军们的工作热情,尤其是海盗们的打劫热情,不仅给他们发行了掠夺许可证,甚至还能允许他们保留三分之一的货物当作辛苦费。   诚然,要是有人不想要货,只想拿钱,那么英格兰皇家公司能够帮你拍卖货物,并且只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   “那个掠夺许可证究竟是什么玩意?”亨利二世头大道:“难道英格兰抠门到要去当海盗了?这简直太荒谬了。”   亨利二世原本打算在交出阿瓦图和上诺曼底等地后,让人去煽动当地人民的反抗情绪,最好是激起他们对战争的厌恶与恐惧。   毕竟威廉三世可是在入侵时,下令对上诺曼底进行连续不断的轰炸……虽然并没有炸毁村庄,但是……亨利二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人在阿瓦图和上诺曼底进行连续不断的宣传,鼓励他们反抗威廉三世——一个异教徒的统治。   然后他就被英镑教做人了。   是的,现实就是这么直接,且残酷。   在威廉三世接手阿图瓦和上诺曼底,亚眠等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算战争损害,然后每家按人头数和死亡人数发钱。   而这时就显出了不偏向任何宗教的好处。   威廉三世让马修.斯图亚特处理新土地的交流问题,同时也保证那些没有男丁的家庭能够得到工作机会和人身保护。   与之相比,下诺曼底的人们就是各扫门前雪,别说是战后的种种保障,法兰西军队能够让人收拾战场就不错了,还做什么美梦与指望?   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下,没受到战争损害,或是家庭受害过重的当地人,都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英格兰那边。   即便是有些老人坚持着要跟英格兰人抵抗到底,鼓励当地人不要屈服于英格兰的钱财。但是生活还要继续,他们又不能和下诺曼底人一样,一边啃空气,一面祈求上帝的保佑,然后指望着法兰西能够降低下个月的税收。   亨利二世当然不明白底层人民的苦衷,所以在心里多少会抱怨这些法兰西人背叛国王,毫无民族气节。   对于亨利二世的坏脾气,蒙莫朗西公爵已经习惯了,所以在回答上也是极尽所能地小心翼翼:“就是让那些海盗顶上英格兰公务员的身份,这样即便是我们逮捕了他们,也无法将其立刻处死。”   “威廉三世也不怕那些个贵族官员们心寒,居然会让他们与海盗为伍。”亨利二世摇了摇头,已经被威廉三世的奇特操作弄得有些麻木。   蒙莫朗西公爵倒是不难理解威廉三世的想法。   毕竟那些个海盗也只是挂着公务员的名头,并没有实际上的权力。   况且海盗们也不都是蠢人,自然会想着巴结海军,以免他们给自己小鞋船。   蒙莫朗西公爵突然意识到国王和大臣的区别。   从这一点来看,英格兰的威廉三世无疑是把控人心的翘楚,而且继承了亨利八世做事只讲回报的基因。   要是什么都扯到信仰,那么一些国王都别活了,直接去跳海吧!   况且在教皇的权力最鼎盛的时期,都有不服从安排的国王。更别提现在的教皇已经被削弱成了吉祥物,由各方的势力左右牵扯着,连意大利都管不好,更别提千里之外的英格兰了。 第171章 第 171 章   “法兰西那边还是没有把通往日耳曼地区的关税给改过来吗?”威廉三世算了算日子, 也快到了让胡安娜王后将里士满公爵带去比利时的时候,所以想到了近期不安分的法兰西。   亨利二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英格兰对他的威胁,再加上威廉三世在意大利战争里的所作所为, 实在是让法兰西国王感到被打脸, 所以亨利二世对英格兰进行了一系列的报复活动。不仅上涨了英格兰商人的关税,更是在上诺曼底和阿图瓦等地挑起当地人们的反抗情绪,就差再来个圣女贞德,开启百年战争的新篇章。   由于马修.斯图亚特代替国王在上诺曼底等地实行战后的安抚政策, 所以威廉三世让塞西尔爵士暂代了马修.斯图亚特的工作, 甚至白厅宫里也有人戏称塞西尔爵士是国王的第二位掌玺大臣。   “我已经让沃尔辛厄姆先生跟法兰西大使谈过此事,但是亨利二世的态度很坚定,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被说服的。”塞西尔爵士已经将情报工作和外交工作都交给了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所以肩上的重任也减轻了不少, 整个人都投入到英格兰的战后清算中。   因为威廉三世将亨利八世在位时的混乱开支进行了更加细致的划分, 并没有像亨利八世那样, 将国库和王室的私库混为一谈,所以塞西尔爵士和理查德.克伦威尔要按照各地的战后清算,从国库里拨出伤亡和重建家园的赔偿金。   这是一件耗时极长的工作, 至少在意大利战争结束后的一年里,塞西尔爵士都在忙着处理这件事。   “掌玺大臣传来上诺曼底等地的重建工作, 说是有人不愿意收下战争的赔偿金, 并且还阻碍当地官兵进行访问。   “他们要不要钱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只负责摆正英格兰的姿态。”威廉三世并不在意上诺曼底等地的反抗, 毕竟征服一块土地, 总会伴随着起起伏伏的当地斗争。   威廉三世希望用平和的方式降低当地人民对于英格兰的怨恨, 同时也不要激起附近地区的民族情绪。   不过这些人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么威廉三世也不会有“忏悔者爱德华”的好脾气。   毕竟战败的又不是英格兰, 凭什么要他们对被征服地区的人们一昧地低头。   “您的仁慈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塞西尔爵士真心认为威廉三世算是英格兰有史以来最仁慈的君主之一。   至少在民间,威廉三世的支持率一直都居高不下。即使是最为激进的天主教徒,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略有偏向性”的国王缓和了国内的对立气氛,宽松了严苛的宗教政策,使得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之间的矛盾,没有严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然而威廉三世到底是君主,所以在对国家的掌控上,他偶尔也会展露出亨利八世的独|裁特质。   “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掌玺大臣,提醒他对那些不服从的顽固分子进行适当的惩罚。”塞西尔爵士刚准备离开威廉三世的办公室,结果听到国王陛下又嘱咐了一句:“如果在上诺曼底等地有妇女愿意嫁给驻守的英格兰士兵,那么我愿意替她们出一笔二十英镑的嫁妆……前提是所有人都得向上帝发誓,他们的婚姻是出于自己的本意,而不是受到金钱的蛊惑或是暴|力的强压。”   “当然,要是有当地的居民愿意迎娶随军的英格兰妇女,那么我也愿意拿出相同的嫁妆。”   “我会将您的意愿宣告出去。”塞西尔爵士认为血脉融合是一个缓解仇恨的好方法。   前提是英格兰不会在百年内失去这些土地,否则那些个跨国家庭的未来将变得无比艰难。   塞西尔爵士在白厅宫的走道上叹了口气,感觉英格兰的征服之路并不会那么顺利。   ………………我是分割线……………………   威廉三世让塞西尔爵士离开后,被一阵敲门声弄得从文件中抬起了头,结果看见里士满公爵正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踌躇的理查德.克伦威尔。   “除了你,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威廉三世示意门口的两人进来,然后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   “怎么,你已经整理完要带去比利时的东西?并且还把荷兰语和法语都复习了一遍?”威廉三世喝了口从美洲运来的咖啡。   得益于英格兰与意大利的东西,他总算不用靠薄荷茶来维持精力,这也让咖啡成了上流社会里的新宠。   “我有玛丽和侍女帮忙收拾行李,至于荷兰语和法语……”里士满公爵强压下内心里的忐忑不安,鼓起勇气说道:“我会保证自己不需要翻译就能与比利时里的人们进行交流,只是我这么一走,威尔士该怎么办?”   要知道威廉三世已经将威尔士亲王封号给予了里士满公爵,所以按照英格兰的传统,里士满公爵应该在威尔士实行统治。   “你在威尔士的权力将由诺丁汉女伯爵和你的未婚妻进行代劳,她们都是有着可靠顾问的聪明女性,能像你母亲那样,实行有效统治。”威廉三世看了眼里士满公爵,不费吹灰之力地猜出了他内心里的小九九:“你需要学会放权给别人。即便是最勇猛的将军,也不可能以一敌千,更别提你要统治如此辽阔的王国。”   “还是说,比起比利时和佛兰德斯,你更在乎威尔士?”威廉三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上身前倾地逼近了儿子的脸庞:“你知道我为什么六岁时,就被你爷爷送去了威尔士吗?”   “是为了增强您统治的合法性?”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就该明白现在要做什么。”威廉三世难得耐心地解释道:“你将来会统治我跟你母亲的王国,但是对于比利时和佛兰德斯而言,你是个外人,你的母亲也是个外人,所以他们不会马上接受你们。”   “可是……您又为什么不让英格兰的士兵驻扎于比利时和佛兰德斯,或者您亲自对佛兰德斯和比利时进行统治?”里士满公爵诧异道:“即便它们最后将属于都铎王朝,但是现在还像个不稳定的风筝,似乎随时都会脱离您的掌控。”   “你也说了,比利时和佛兰德斯像是不稳定的风筝,所以你应该学会对它们进行松弛有度的操控,而不是一味的拉扯着,最后绷断那根纤细的棉线。”威廉三世也很乐意跟儿子谈谈治国的理念,尤其是对于人心的把控:“我之所以不掺和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政务,除了对你母亲的尊重,更是为了防止让当地的人们以为他们是被强行并和的战俘,这也会让他们产生自己是次等人的屈辱感。”   “而屈辱感,恰恰是民族起义的着火点。”威廉三世举例道:“我们刚刚征服的上诺曼底等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亚历山大,你觉得他们是战俘,还是英格兰的臣民?”   里士满公爵并没有回答父亲的话,于是威廉三世又鼓励道:“这只是我们父亲间的私密谈话,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我并不认为他们是英格兰的臣民。”里士满公爵的声音里充满了迟疑:“即便您优待了他们,但是我依然觉得他们是被征服的战俘。或许几十年后,这种观念会得到改变。”   “可是你能这么看待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人民吗?”威廉三世又问道。   这一次,里士满公爵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更加迟疑了:“他们……也不是英格兰人,但是并不会比英格兰人更次一等。”   里士满公爵紧缩着眉头,像是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最终恍然道:“我明白了。”   说罢,他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后者也很欣慰自己的苦心没有被儿子白费,冲着里士满公爵语重心长道:“征服不会止步于战争后的胜利号角,更需要从土地,过渡到心里。”   威廉三世指了指里士满公爵的胸口,希望儿子能好好思考自己的话。   而在圣詹姆斯宫里,诺丁汉女伯爵也接到了要代替表弟去威尔士执政的指令,并且威廉三世还交给她管理皇家工厂的任务。   “这可是个重要的活计。”克里维斯的安妮屏退了服侍的仆人们,冲着愁眉不展的诺丁汉女伯爵劝解道:“这代表着国王对你的信任与至高无上的荣耀。”   “里士满公爵怕是要和王后陛下一起回到比利时,所以由你和玛丽女王来执政威尔士是最好的选择。”克里维斯的安妮分析道:“考虑到纪尧姆的敏感身份,国王陛下将他送去皇家庄园也是无奈之举,而你的那个姨母也不是个安分角色,所以国王陛下能信任的,也只有你这个侄女了。”   “可是我真的能治理好威尔士吗?”一想到威尔士的前任统治者就是国王本人,诺丁汉女伯爵便感到史无前例的压力山大。   “谁又是天生的国王,天生的政治家呢?”克里维斯的安妮拍了拍诺丁汉女伯爵的肩膀,鼓励道:“你可是都铎家的女人。”   “玛丽长公主和伊丽莎白小姐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 第172章 第 172 章   威廉三世是个彻彻底底的行动派兼时间管理大师, 所以在里士满公爵跟随胡安娜王后回到比利时前,威廉三世让其赶紧和玛丽.斯图亚特一起参加苏格兰王太后的葬礼,然后从苏格兰乘船去尼德兰。   而作为英格兰的代表兼玛丽.德.吉斯的亲家, 胡安娜王后也陪同两个孩子去了趟苏格兰,一行人至少带了一千五百名士兵, 拖成一条长达一公里的队伍。   “玛丽,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胡安娜王后看着窗外悄悄路过的风景,随口问了一句。   面对胡安娜王后的提问, 难得安静的玛丽.斯图亚特自上车起就在拨弄自己的手指, 似乎以此来掩盖内心里的忐忑不安。   当玛丽.斯图亚特被抱往英格兰时,还是个不到一岁的小婴儿。   虽然这些年里,威廉三世也允许母女两定期通信,并且还将玛丽.斯图亚特的画像送往爱丁堡,但是任何人都清楚, 有关于玛丽.德.吉斯的信件都是被严格审查过的。并且这位吉斯家的女人要是在信件里说些不该说的事情, 那么威廉三世会在接下来的一个季度里,不让她收到苏格兰女王的一点消息。   可以说,这样的安排对于一个母亲而言, 无疑是残忍至极的,但是从胡安娜王后到塞西尔爵士,都没有反对威廉三世的做法。   因为这是两国合并所必须采取的手段。   “我至今只在画像上见过她。”玛丽.斯图亚特踌躇道:“熟悉我母亲的人都说我们很像, 但是……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像她一样坚强的女性。”   里士满公爵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玛丽.斯图亚特, 然后又看向他的母亲。   胡安娜王后并不否认玛丽.斯图亚特的话,毕竟玛丽.德.吉斯虽然是政治上的失败者, 但是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苦苦支撑了十二年, 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事情。   “坚强的性格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而是要靠后天的努力。”胡安娜王后耐心地劝解道:“等你开始克服那些曾被你恐惧的事情, 那么你会意识到你远比自己想得更坚强。”   玛丽.斯图亚特突然觉得胡安娜王后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存在。即便她现在还是会在后者面前保持学生听课的姿态,但是跟之前的退避三舍相比,已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会成为和您一样伟大的女王。”神差鬼使之际,玛丽.斯图亚特的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责任感。   胡安娜王后微微一愣,随即微笑道:“等你成为伟大女王的那天,我会把贝雕王冠作为你的奖励。”   玛丽.斯图亚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红晕。   ………………我是分割线………………   苏格兰的王宫远比玛丽.斯图亚特想得更破旧,甚至称得上寒酸。   同威廉三世执政的白厅宫,皇储居住的圣詹姆斯宫,以及最奢侈的无双宫与狩猎用的汉普顿宫相比,爱丁堡的城墙因为年代久远并且从未修葺的缘故,变得比乡间的碎石小道还要坑坑洼洼。令让玛丽.斯图亚特难以相信这是国王居住的地方。   里士满公爵一眼看出了玛丽.斯图亚特的嫌弃之情,于是不动声色地掐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收敛自己的情绪。   “这是你的国家,你的臣民。”里士满公爵在表情控制上,远甚于他的未婚妻:“就是蠢货也不会喜欢一个嫌弃自己的君主,而你的伟大之路不能开始于逃避。”   玛丽.斯图亚特深吸一口气,在走向爱丁堡的途中摘下了自己的手套,然后与夹道欢迎的平民们握手并且将硬币放到他们的手心里。   得到女王馈赠的平民们无比感激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祈求上帝保佑他们地女王。   里士满公爵见状,也是有模有样地学了起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胡安娜王后十分欣慰地与约翰娜交流道:“你看,他们做的很好,不是吗?”   约翰娜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迎接女王的红毯尽头。   在那儿,玛丽.斯图亚特的摄政团们已恭候多时,难得心平气和地站在了同一画面里。   “利兹,几年不见,你真是改变了不少。”胡安娜王后按照摄政者的资历排位,依此与阿伦伯爵,安格斯伯爵,以及莫里伯爵相见过,然后又拥抱了下已经成为人|妻的萨里女伯爵。   已经从伊丽莎白小姐变成伊丽莎白夫人的萨里女伯爵,正处于二十出头的黄金年龄。   她那头极具标志性的红色头发在阳光下晕出一种陈年佳酿般的年岁感,以至于胡安娜王后总是忘了伊丽莎白夫人的真实年龄。   “陛下,看见您如此精神,也令我感到万分欣慰。”排在最末尾的伊丽莎白夫人与胡安娜王后行了个贴面礼,毫不掩饰自己与英格兰王室的亲密关系——因为这也是展示“权力”的必要手段。   不同于年轻的莫里伯爵和伊丽莎白夫人,许久不见的阿伦伯爵和安格斯伯爵明显苍老了不少,甚至需要靠拐杖来维持日常的行动。   “陛下,不知玛格丽特在英格兰过得是否安好,还有斯图亚特大人。”安格斯伯爵努力想摆出一副慈父的姿态,但是这种违背本意的行为,还是让他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别扭感。   “玛格丽特和斯图亚特大人都过得十分安好,而且您的外孙也是个健壮的小伙子。”胡安娜王后在看向安格斯伯爵时,笑容略略减淡了几分。   人群中排在最前面的贵妇是莫里伯爵的母亲,詹姆斯五世的情妇玛丽.厄金斯。   如今距离詹姆斯五世的去世,已经过了整整十二年,所以玛丽.厄金斯也从当年风韵犹存的美妇,变成了鬓角花白的老太太。   因为玛丽.德.吉斯曾夺走了属于玛丽.厄金斯的王后之位,所以这个苏格兰的贵妇人绝不想在情敌的葬礼上,展示自己不得体的一面。   在看见玛丽.斯图亚特后,玛丽.厄金斯的脸色变得稍稍复杂了些,但还是冲着玛丽.斯图亚特行礼道:“陛下,您想去看看王太后的最后一面吗?”   玛丽.斯图亚特并不了解前人的恩恩怨怨,所以尽可能地放柔自己的语气:“那就麻烦您了。”   伊丽莎白夫人见状,干脆带着所有人去瞻仰苏格兰王太后的最后一面。   已经化好妆容的玛丽.德.吉斯遗体上罩着一层镂空的白纱,双手合十于胸前,紧握着一枚银色的十字架。   因为防腐技术的不到位,玛丽.德.吉斯的遗体已经散发出难闻的气温,令进来的人们都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防止自己无法呼吸。   “愿上帝保佑我的母亲。”玛丽.斯图亚特几乎耗尽了全部的修养,才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态度。   她抚摸了下母亲的脸庞,然后为她祈祷了一番。   玛丽.德.吉斯的葬礼并不宏大,因为苏格兰的经济状况摆在那儿,再加上吉斯家也没有多少表示,所以都是按着保证体面的最低标准来安排。   胡安娜王后甚至看不下去地给参加葬礼的平民们发了小费,这也让玛丽.斯图亚特的面子稍稍保住了些。   “我从未想到苏格兰的人民会过得如艰难。”玛丽.斯图亚特在回城的路上,如此感叹道:“对于曾经的我而言,世界只有伦敦大小,所以我认为所有的人都会像伦敦人那样,幸福快乐,安逸富足。”   “现在看来,果然是我太天真了,才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念头。”   里士满公爵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次的旅行,对于玛丽.斯图亚特而言,到底有什么样的沉重意义。   而如此同时,白厅宫里的纪尧姆也和玛丽.斯图亚特一样心情沉重,恨不得当着威廉三世的面,从国王的办公室里逃之夭夭。   “父亲,您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纪尧姆一大早就被人塞进了马车,然后像是赶集的货物般,运到了伦敦的白厅宫。   “我肯定是有件难得的好消息要告诉你,才会这么急匆匆地把你找来。”威廉三世向纪尧姆展示着印有瓦卢瓦标识的信件,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决定了纪尧姆的终身大事:“法兰西的亨利二世想要与我结为儿女亲家,所以你将迎娶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德.瓦卢瓦为妻,并且立刻动身去加莱与你的未婚妻见面。”   “父亲,这也太突然了吧!”纪尧姆虽然已经做好了政治联姻的准备,但是他以为这是十岁后才会面对的事情。   威廉三世倒是见怪不怪道:“你有未婚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是现在有比较合适的人选,所以去见一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的那位未婚妻到底多大了?”纪尧姆也知道父亲的决定是无法反抗的,所以纯当是去加莱旅游。   威廉三世对儿子的态度感到很满意,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就让纪尧姆不知道该怎么办。   “玛格丽特公主比你小三岁,所以见面时稍稍注意一下态度,别把小姑娘给弄哭了。”   计算能力并不差的纪尧姆还是高估了父亲的随意性,心里并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奶娃娃有多大的好感。 第173章 第 173 章   “西班牙那边应该会在明年的年底前放开对法兰西的贸易限制, 所以亨利二世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摆出和谈的态度。”在纪尧姆抵达白厅宫前,威廉三世正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交流欧洲的各项情报,并且推算出了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关系缓和点。   “奥地利那边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虽然在这个时代里, 查理五世提前退位并且被迫结束了施马尔卡尔战争,但是哈布斯堡的内部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因为亨利八世与恩里克二世, 弗朗索瓦一世合谋拿下尼德兰的缘故,这个时代里的查理五世在退位时所引发的时局动荡, 让奥地利大公斐迪南一世感到大为恼火,甚至在意大利战争结束后, 公然拒绝将勃垦第伯国的统治权分一半给自己的侄子,令腓力二世恼羞成怒的同时, 也让刚退位的查理五世下不了台阶。   “查理五世的身上还挂着罗马皇帝的名头,但是德意志诸侯们并不想让腓力二世继承他的皇位。”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板着一张脸, 这令他看上去比年长他四岁的威廉三世, 还要老城:“虽然按照查理五世和罗马教皇的约定,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将无需选帝侯的投票,便可继承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不过德意志诸侯们并不想让一个西班牙人来担任他们的皇帝,所以在查理五世退位后,有关于皇位的继承便成了基督教世界里的最大难题。”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说到这儿,还特意看了眼威廉三世, 后者跟这位新上任的情报大臣对上视线,略显无奈地摊了摊手道:“我可不想成为神圣罗马帝国地皇帝,即便德意志地区里的新教徒占了绝大部分, 但是罗马教廷和西班牙国王绝不会允许一个新教徒坐上皇帝的宝座, 况且那个位子就是个烧红的刑具……谁当谁倒霉。”   “我以为您会对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垂涎三尺。”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有些失望道:“毕竟您的父亲曾争取过这个位子, 而且您的母亲也支持他这么早做。”   “这可是基督教世界里至高无上的荣耀, 对于任何一位国王而言,都是诱惑。”   “可是一个空皇冠又有什么用?”威廉三世嗤笑道:“负债夺来皇冠已经成了残缺的次品。德意志地区的政教,权力划分比意大利还乱。哪怕是查理曼大帝或者阿尔弗雷德大帝再世,也不可能完美处理好神圣罗马帝国的关系。”   当着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面,威廉三世断言道:“想必过不了多久,我的那位好表兄就会将神圣罗马帝国的烂摊子都丢给他的跟班弟弟,然后留给腓力二世一个干净且容易治理的庞大领地。”   “可是陛下,罗马皇帝的头衔可是查理五世的早年心血,他真的舍得将这份荣耀转赠给奥地利大公吗?”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有些难以置信道:“况且腓力二世也不一定愿意接受皇帝陛下的安排,或许……”   “或许奥地利大公也不是很乐意接手罗马皇帝的头衔。”威廉三世十分肯定道:“如果是我,比起一个酷刑般的皇帝头衔,我更乐意成为米兰公爵,或是那不勒斯国王。”   威廉三世用羽毛笔扫过牛皮纸上的灰尘,这让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对国王的掌控能力有了更为形象的认识。   “你且等着吧!过不了多久,那位罗马教皇就会在亨利二世和奥地利的斐迪南之间摇摆不定。”威廉三世收好法兰西国王的亲笔来信,决定让自己的次子跟法兰西国王的小女儿订婚:“去把纪尧姆接过来,他也该和自己的未婚妻见上一面了。”   ………………我是分割线………………   “您认为我会跟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产生共同语言吗?”纪尧姆看着亨利二世送来的画像,觉得王室的孩童似乎共用着一张脸,只是在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上略有区别。   威廉三世并不在意纪尧姆的抱怨,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次子是否能跟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公主顺利成婚。因为在十六世纪,王室之间的订婚悔婚都是家常便饭。只要没圆房,没有收回订婚时的文件,那么这段婚姻便不具备宗教和法律上的合法性。   就比如说玛丽长公主,在与洛林公爵成婚前,就先后跟弗朗索瓦一世的长子和查理五世订过婚。而威廉三世在与胡安娜王后成婚前,亨利八世也有意让他迎娶弗朗索瓦一世的小女儿。   “你哥哥跟苏格兰的玛丽订婚时,也只是个两三岁大的孩童。”威廉三世敲了下桌子,像是重新打量起自己的小儿子:“况且我也没指望你能跟一个奶娃娃一见倾心,所以这次的加莱相亲,也是你增长见识的好机会。”   “就当是去旅游吗?”   “就当是去旅游。”威廉三世换了一种更为放松的说法:“不仅是你和亚历山大,就是长大后的琼安,也不该蜗居于伦敦,而是要趁着最好的时光,多在外面见识一番。”   威廉三世回想起小时候的忙忙碌碌,满英格兰乱跑,便露出相当怀念的神色:“我一直认为孩子就该在年幼时多点见识,这样他们青春懵懂时,就不会被蝇头小利蛊惑了心智。”   纪尧姆听了父亲的话,也放松了即将要见未婚妻的紧张之情,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纯当自己是来旅游的。   因为相亲的双方是英格兰王子和法兰西公主,所以牵线搭桥的自然是玛丽长公主——毕竟她是纪尧姆的姑母,又与亨利二世是儿女亲家。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纪尧姆也见到了自己在洛林的表亲。   因为小洛林公爵安托万.威廉.德.洛林是威廉三世的教子,又与舅舅的生日相同,所以他在家里的昵称也是纪尧姆,用以区分跟他同名的祖父。   玛丽长公主的丈夫是个体弱多病的温和男子,在与妻子生下一儿一女后,便没有其他血脉,因此洛林公国的未来,便搭在和父亲一样文弱的小洛林公爵的身上,这也让玛丽长公主感到万分担忧,甚至在小洛林公爵十岁后,还不许他摘下身上的护身符。   好在小洛林公爵虽然文弱,但却比他那卧病在床的父亲要强上许多。   因为纪尧姆要与玛戈公主见面的缘故,小洛林公爵还带来了他的未婚妻,也就是玛戈公主的二姐——克洛德.德.瓦卢瓦公主。   鉴于这位亨利二世的次女同小洛林公爵有着八岁的年龄差,所以小洛林公爵还要等上八年,才能与自己的未婚妻正式完婚,这也让玛丽长公主感到十分郁闷。   毕竟当妈的总想快点抱上孙子。   而洛林公国的继承危机也不容小觑,毕竟洛林公爵还有两个亲弟弟和一个吉斯家的堂弟,正虎视眈眈着洛林公爵的位子。   这么一瞧,纪尧姆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王室里最惨的那个。至少跟已经板上钉钉的小洛林公爵相比,他和玛戈公主的婚事也还处于正在商谈的阶段。哪怕能在今天之内拍定下来,两国也有十二年的反悔时间。   因为玛戈公主是个两岁大的孩子,所以保姆在抱着她与纪尧姆见过面后,便将其带回了法兰西的车厢,由凯瑟琳王后的心腹侍女代表玛戈公主,与英格兰使者进行联姻乃至订婚的细节协商。   趁着大人们都在谈话的功夫,小洛林公爵便承担起了年长者的责任,为纪尧姆介绍着参加宴会的同龄人。   “这是波旁的小旺多姆公爵,他的母亲是丹麦的克里斯蒂娜公主,也就是罗马皇帝的外甥女,你的远房表姐。”小洛林公爵领着纪尧姆见过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后者并不知道这个小旺多姆公爵的父亲,就是他母亲在历史上真正嫁过的人,所以用一种礼貌且疏离的态度说道:“阁下,很高兴认识你,也希望你能在今天的宴会上,过得愉快。”   和纪尧姆年纪差不多的旺多姆公爵行了个不够标准的脱帽礼,努力让自己显得像个成熟的贵族:“殿下,我万般欢迎您的到老,也很荣幸地参与您和玛格丽特公主地订婚仪式。”   小洛林公爵又指向一个西班牙贵族打扮的孩童,后者比纪尧姆高了不少,而且五官渐开,估计成年后,会是一位让无数贵妇都为之心碎的美男子。   “这是巴塞罗那的杰洛明,他的养父是罗马皇帝的使者,代表我们的表舅,为你和玛戈公主的联姻送来祝福。”小洛林公爵虽然嘴上这么介绍着,但是他到底是个开始接触政务的公国继承人,所以能从母亲的态度中,明白这个巴塞罗那的杰洛明,并不是个普通的西班牙贵族,甚至很有可能与西班牙王室有着很深的联系。   此时的纪尧姆还不知道这个比他大三岁的西班牙男孩,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成为十六世纪最伟大的将领之一,甚至还与都铎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现在的他们,也只是在相亲宴上百无聊赖的孩子。甚至在今天过后,就会忘记对方的样子。 第174章 第 174 章   “如果硬要我说在西班牙在欧洲的最大敌人是谁, 那么英格兰的威廉三世一定会是我最先想到的名字。”已经在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尤斯特修道院里过上退休生活的查理五世,在与自己的私生子聊到欧洲的几位年轻君王时,突然提到一个让人意外的名字:“我至今都看不透这个英格兰的表弟。虽然他的父亲是我最熟悉的君王之一,但是对于他, 却总觉得像是隔着面纱看画像, 让人难以分辨他的真实样貌。”   杰洛明对查理五世的回到感到有些意外, 毕竟英格兰在曾经的欧洲铁三角中, 都是拿来凑数的存在, 再加上他们的地理位置和历史原因, 也导致英格兰在易守难攻的同时,很难向外扩张。   而说的更明白点,那就是英格兰除了法兰西, 便找不到其它的扩张点。   诚然,威廉三世也想过向外发展殖民经济,但是考虑到美洲的土地已经被西班牙, 葡萄牙,还有法兰西瓜分得一干二净, 再加上殖民就不是一个好词, 而查理五世派去美洲的探险者对阿兹特克人做了什么, 但凡是有点消息的君王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所以威廉三世并不想将自己的繁荣,建立在另一个民族的痛苦质上,况且美洲的黄金也不是这么好赚的。   万一英格兰的探险队在那儿与西班牙或者葡萄牙的驻扎军团发生争执,那么后续的解决工作,以及威廉三世花在探险队上的人力武力以及财力, 都不是件能轻易回本的事。   所以综上所述, 威廉三世放弃了随波逐流的地去发现新大陆, 转而经营起国际贸易关系。   这也让查理五世感到十分地不解。   好像从这个表弟开始摄政起,英格兰就没走过寻常路。   不管是放松宗教律令还是进行大规模的美洲农作物推广,威廉三世的政策都是初看时让人一头雾水,但是过几年,你就会发现他已经提前将未来的市场都占领地没有给人留下太多的喘息之地。即使法兰西和西班牙现在要乘胜追击,也会受限于国内的政策,各方势力,以及技术问题,无法与英格兰同台竞技。   “真正的君王总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查理五世已经管不了西班牙的未来,同时也能看见亨利二世,威廉三世,以及他的儿子腓力二世,将接替欧洲铁三角的位子。   只是谁将是占上风的那个,那就不好说了。   杰洛明并不理解查理五世对于国王的评判标准,因为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成为辅佐腓力二世的伟大将领。   就像威廉三世明知道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会相互戒备着对方,但还是尽力缓解这二者的矛盾。   查理五世也很清楚自己的私生子,尤其是一个健康又聪明的私生子,会对腓力二世造成多大的影响。   感情上的无法接受倒还只是其次,问题是威廉三世就比腓力二世大一岁,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健康又聪明的儿子。可是腓力二世丧妻至今,也只有一个暴躁易怒,甚至存在着精神问题的唐.卡洛斯。   这让无数人都为西班牙的继承问题忧心忡忡,同时也将杰洛明暴|露在腓力二世的戒备目光下。   毕竟往近的说,葡萄牙的若昂一世(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的曾祖父)就是私生子上位,而查理五世也不是很想将王位交给自己的弟弟而不是儿子。   “西班牙和英格兰会有开战的那天吗?”杰洛明在从加莱的相亲宴上回来后,便和查理五世又聊起英格兰问题。   “你觉得西班牙和英格兰有必要开战吗?”查理五世放下眼镜,反问道:“如果我们跟英格兰开了战,那么能得到什么?”   “钱?土地,还是更多的兵力消耗?”经历过尼德兰战争的查理五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拉跨式统治的弊端。因为曾属于哈布斯堡的尼德兰被英格兰和法兰西包围着,所以查理五世才会将奥地利的伊莎贝拉嫁到丹麦,就是为了避免英格兰或者法兰西对尼德兰动手时,西班牙的军队会这二者联手挡在了英吉利海峡外,无法对尼德兰进行有效支援。   只可惜尼德兰最后还是丢在了宗教问题,以及英法两国的夹击下。   甚至查理五世的姐姐也没落得好下场,两个外甥女也因宗教问题,被她们的堂祖父赶出了丹麦,投奔在查理五世的麾下。   “如果西班牙要跟英格兰正式开战,那么得做好百年战争的准备。”杰洛明分析道:“如果有法兰西的帮助,那么拿下英格兰并不是件难事。”   “可你觉得法兰西会无条件地帮助西班牙吗?”查理五世反问道:“且不说英格兰的宗教问题比尼德兰还复杂,就说英格兰的地理位子。”   查理五世的手指在欧洲地图上比划了一下,示意杰洛明要考虑战争成功后的守成问题:“因为罗马之殇的缘故,教皇依然没有放下对我的不满。如果西班牙和法兰西联手打下了英格兰,那么过不了几年,法兰西就会趁机吞并我们来之不易的成果,而尼德兰等地的异教徒们,也会奋起反抗我们的统治。”   “长此以往,光是花费在安抚英格兰上资源,就足以榨干三到四个美洲大陆的黄金。”查理五世说到这儿,还激动地咳嗽一声,顺出那口卡在胸腔里的郁气:“威廉三世是个聪明人。他早就想过西班牙会和法兰西联手攻打英格兰的可能性,所以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您说的准备是……英格兰与法兰西的联姻吗?”杰洛明刚从加莱的相亲宴上回来,所以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英格兰的纪尧姆,与法兰西的玛格丽特订婚一事。   面对儿子的提问,查理五世摇了摇头,表情比刚才更加复杂:“联姻是风险最大的准备,以威廉三世的脑子,才不会将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想你也听过都铎家的玛格丽特.博福特夫人是怎么把儿子扶上王位的。”   杰洛明想起了那句堪称都铎家训的名言,表情严肃道:“不管何时何地,都必须有一人穿着胜利那方的颜色。”   “这就是威廉三世正在做的事情。”查理五世感叹道:“他的每一步都是如此地精妙,就像是踩在刀剑上的麻雀,小心维持着与西班牙还有法兰西的关系,让我们既会恨他,但也不是最恨他。既想打下英格兰,但又不想让法国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威廉三世在军事上比不了其父,但是国王又不一定要上前线。有时候能用钱和嘴巴解决的事情,本不必闹到动刀动枪的那一步。”查理五世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腓力二世,与自己的弟弟斐迪南在勃垦第伯国上的种种争议,顿时头大到通风的毛病,也跟着蠢蠢欲动:“如果尼德兰没有丢在我的手里,你应该会在成年后去接替你的姑母,成为尼德兰总督。”   哪怕查理五世知道自己的长子是个勤勉到事事躬亲的人,但是管理偌大的土地,并不只能靠一己之力。   不管是兄弟还是姐妹,但凡是能用上的资源,都必须将其死死地攥在手里。   杰洛明听了父亲的话,不由得对英格兰的威廉三世越发地好奇,似乎想亲自见一见这个被查理五世评价颇高的英格兰君主。   而查理五世似乎也看出了杰洛明的期待,随即话音一转道:“我年轻时曾去过英格兰,不过那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并且那时的威廉三世,还没有出生。”   “如果你想去见一见威廉三世,那么可以在成年后,作为西班牙的使者,在英格兰住上一段时间。”查理五世也希望杰洛明不要总是在腓力二世的面前晃悠,这会让那个敏感多疑的长子又开始胡思乱想。   年幼的杰洛明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不过他也期待着自己能够到更远的地方,看见更多的景色。   ………………我是分割线………………   “诺丁汉女伯爵在威尔士的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威廉三世看了眼桌子上的日历台,发现里士满公爵已经离开了几个月,而纪尧姆也回到了英格兰,并且还挂上了“已订婚”的头衔。   负责汇报威尔士情况的佩罗特总管正准备向国王汇报自己的退休事情,同时也想为诺丁汉女伯爵举荐一位替代自己的帮手:“诺丁汉女伯爵已经在威尔士本地招募技术纯熟的纺织女工,并且将米开朗基罗先生所发明的机器,也一并带了过去。”   “另外,德比伯爵所在的柴郡也很适合饲料物,兴许我们可以将威尔士的羊毛供应,集中在柴郡等地,从而避免放牧过渡所导致的土地贫瘠问题。”   “羊饲料也是件不能被忽略的大事。”虽然威廉三世已经用“四圃式轮栽制”来扩大谷物的产量,同时也避免英格兰会出现历史上的爱尔兰大灾荒,但是对于放牧问题,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定的规章制度。   诚然,英格兰因为出口羊毛而大发横财,但是与之而来的,还有过度放牧所留下的坏境恶化问题。   长此以往,耕地的减少只会导致英格兰的绵羊也跟着饿死。   这种杀鸡取卵的做法,都是蠢货的行为。 第175章 第 175 章   威廉三世一想到那些个为了钱而不计后果的贵族们, 便感到太阳穴一凸一凸地疼。因为宗教和传统社会意识的缘故,现在的欧洲商人还处于较低的位子, 给人一种用钱买爵位,到处投机取巧的印象。   甚至说的更难听点,商人出身的贵族都不算是真正的贵族,只能说是有点体面的工具人。这也是托马斯.博林一边扒着自己的大舅子,一面让两个女儿去当国王情妇的主要原因。   因为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以及战争带来的通货膨胀。现在的很多贵族都和两百年后,路易十五统治下的法兰西穷老爷一般,过着举债维持体面的生活,最后被一些黑心肝的商人们忽悠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变成了商人们说什么, 他们就信什么的蠢货。   听说羊毛挣钱, 那些贵族们就将领地里的佃农都暴|力赶走, 然后花了几年的功夫,把领地里的草坪啃得一干二净。   要是威廉三世没有提前颁布土地保护法, 规定每一地区都必须保证最低数量的佃农和耕地,并且还将其计入到郡守的年度评定中。估计以那些个短视人群们的骚操作, 绝对干得出比驱逐佃农更加惊世骇俗的事情。   “长此以往, 我们跟野蛮的莫斯科大公国又有什么区别。”威廉三世翻阅着各地的郡守报告, 整个人都愁得恨不得当场抓头。   同去年相比,今年的耕地面积又下降了不少。而与此相对的,是节节攀升的荒地面积,以及破产的贵族数量。   光是这几天里,来找威廉三世哭穷的贵族就不下两掌之数, 甚至里面还包括威廉三世的表姐, 刚拿到萨福克公爵之位的多塞特侯爵夫人。   是的, 现在的弗朗西斯.布兰登应该改口叫萨福克公爵夫人。   因为威廉三世不想让诺丁汉女伯爵成为婚姻猎场里的活靶子,再加上多塞特侯爵夫人实在是烦人,所以威廉三世在表姐即将破产前,将萨福克公爵之位交给已经快疯魔的多塞特侯爵夫人,然后让她用前任萨福克公爵留下来的遗产,勉强还清了负债,将已经卖的差不多的土地赎回到查尔斯.布兰登时期的三分之一。   “多塞特侯爵夫人到底还剩下多少资产。”操心完国事的威廉三世叫来卡文迪什爵士,让他汇报一下几个不省心的亲戚:“我可不想在有生之年里,看见国王的亲戚流落街头。”   卡文迪什爵士是威廉三世的班底里,嘴巴第二牢的人,所以很多不便于宣之于口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去办。   “同您继位时相比,多塞特侯爵夫人的资产已经没了四分之三。”卡文迪什爵士是个相当有理财天赋的精明人,毕竟他是国王的司库,而且其夫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哈德威克的贝斯,所以威廉三世很信任卡文迪什爵士的投资眼光,甚至连胡安娜王后都将她在威尔士和爱尔兰的资产交由卡文迪什爵士打理。   “我已经为萨福克女公爵推荐了一位经济顾问,不过她更想将土地租借给您,然后定期收取租金。”卡文迪什爵士感叹萨福克女公爵真是投胎到了好人家,光是一个过世多年的母亲,就能让她吃一辈子的人情债。   “另外,如果您不将前任萨福克公爵的遗产及时交给萨福克女公爵,那么珍.格雷小姐很有可能被她的母亲卖掉。”卡文迪什爵士想起约翰.达德利透露给他的消息,趁机将其转述给威廉三世:“   相较于野心勃勃的母亲,珍.格雷小姐无疑是个品德高尚,文静优雅的淑女。   只可惜碰上脑子跟野心不匹配的萨福克女公爵,所以这个热爱读书的可怜姑娘过得并不开心,甚至更喜欢呆在胡安娜王后的宫廷里,陪着玛丽.斯图亚特读书写作,研习宗教著作。   威廉三世知道历史上的萨福克女公爵曾用两千英镑的价格,将大女儿的监护权卖给了被萨里女伯爵拒绝的托马斯.西摩。   而现在,虽然没了托马斯.西摩和受制于摄政团队的爱德华.都铎,珍.格雷的日子仍旧没有好过多少。   因为萨福克女公爵和多塞特侯爵没有儿子,所以身为长女的珍.格雷保底就是个女公爵之位。   这对于那些个有钱没爵位的人而言,无疑是黄金玛丽亚般的存在。   况且过了这么些年,萨福克女公爵已经看出了丈夫的升迁无望,以及威廉三世只是为了给萨福克女公爵的亡母一个交代,而表现出的敷衍态度。所以为了自己的未来而考虑,萨福克女公爵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女儿的婚事和未来的爵位,来换取这辈子的荣华富贵。   毕竟她都过了争取的岁数,除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舒舒坦坦的活着,好像也没有别的追求可以付诸于行动。   约翰.达德利便是被萨福克女公爵主动找上门的“买家”之一。   面对一个公爵之位,尤其是在亨利八世当政时,炙手可热的公爵之位,约翰.达德利说是不动心,那是绝不可能的。只是多年来的小心警惕让他克制住了贪婪的眼神,然后尝试性地将这一消息送到威廉三世的耳边。   虽然萨福克女公爵打着卖女儿的主意,但是约翰.达德利很清楚,这事要是没有威廉三世点头,哪怕珍.格雷已经在母亲的压迫下,与某位男子生米煮成熟饭,威廉三世也有法子将其说成无效婚姻,然后让参与者都领略一下国王的愤怒。   别看威廉三世平日里十分好说话,表现出与亨利八世截然不同的明君姿态,但是约翰.达德利好歹是最早跟随威廉三世的班底之一,所以很清楚这个年轻国王的温和外表下,是一颗不亚于亨利八世的掌控之心。   卡文迪什爵士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威廉三世的面前提到这事,但是他在犹豫时,贝斯的一句花让他下定了决心.   “你是国王的私库,在佩罗特总管和理查德.克伦威尔都不在时,最有资格将隐秘的消息传递给陛下。“贝斯虽然在年纪上足以当卡文迪什爵士的女儿,但是在人情交往上,却显得比卡文迪什爵士还要成熟:”如果陛下从别的地方听到了这件事,那么他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无非是觉得卡文迪什爵士知情不报,定有二心。   甚至连约翰.达德利都会记恨上卡文迪什爵士,认为他是故意坑了自己,导致威廉三世将他也一并划入不忠诚的名单里。   “你去跟克里维斯的安妮说一说,让她派人将珍.格雷小姐接回到苏格兰女王身边,学习如何成为女王的侍女长。”威廉三世暂时找不到适用于珍.格雷的安排方式,所以让她回到熟悉的圣詹姆斯宫,学习如何辅助苏格兰女王的同时,也避开她那个不着调的母亲。   至于萨福克女公爵和约翰.达德利。   威廉三世敲了下桌子,令卡文迪什爵士的心脏也跟着跳动了一番。   历史上的珍.格雷确实嫁给了约翰.达德利的儿子,但是威廉三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真正的感情。   或者说,他不确定这门亲事是否会出现第二个诺福克公爵。   毕竟威廉三世的几个重臣里,只有约翰.达德利有意与王室联姻,同时也对爵位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渴望,恨不得将萨福克公爵和多塞特侯爵的位子一并拿走,用以增加达德利的荣光。   “如果珍.格雷小姐自己愿意嫁到达德利家,那么我不会反对圣瓦伦丁的安排。”威廉三世觉得还是有必要给约翰.达德利一个甜头尝尝,以免他一直惦记着这事,然后没心思管理南安普顿的港口。   “另外,我也希望约翰.达德利能够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威廉三世也不忘警告道:“即便是王室,也不是一家子都有爵位的存在。”   “要是达德利家的三个儿子都有爵位,那么约翰.达德利应该还记得他父亲的下场。”   亨利八世刚上位时,就能砍了埃德蒙.达德利的脑袋。   那么登基多年的威廉三世,也不可能拿不走约翰.达德利的性命。   得令的卡文迪什爵士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国王的办公室,为自己摆脱这一烫手山芋而感到庆幸。   英格兰的时光就在珍妮纺纱机的嗡嗡作响中,不紧不慢地织成一条条名为“富庶”的丝线。将英格兰的命运与欧洲的各国都联系起来。   同时腓力二世也在意大利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里,解除了对法兰西的经济限制,重新允许法兰西的货物进入到哈布斯堡的家族领地。   威廉三世对这一意料之中的变动感到十分戒备,随即便给意大利的科西莫一世写了封信,里头除了对科西莫一世的问候和对意大利各个城邦的担心,就只剩下一个至关重要的中心思想。   还钱。   是的,威廉三世在意大利战争结束后,不仅成了被迫接手西班牙债务的法兰西的大债主,更是给集资抵抗西班牙人和法兰西人的意大利领主们,提供了不少资金。   为此,法兰西赔上了亚眠,而意大利的各个领主们,都还在努力还债中,甚至都不确定他们在有生之年里,是否能摆脱英格兰的债务。 第176章 第 176 章   科西莫一世并不是个资产丰厚的人, 因为他的前任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在建造属于美第奇的公国领地时,花了不少钱用以收买查理五世和教皇的亲信。再加上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死后,觊觎佛罗伦萨公爵之位的洛伦齐诺.德.美第奇为了解决在血统上, 更适合继承美第奇事业的科西莫一世, 而提前进入了佛罗伦萨的美第奇旧居, 将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的遗产洗劫一空,用以征召对付科西莫一世的军队。   而当科西莫一世终于战胜了篡位者,能够重整美第奇家的残存基业时, 却发现偌大的美第奇已经没了几十年前的“儹主”风范, 甚至连家族根基的美第奇银行都面临着破产危机。   对此, 科西莫一世除了咬牙抗下摇摇欲坠的家族, 便是想方设法地向意大利银行家和教皇贷款。   然而经济困难的不仅是科西莫一世, 还包括意大利的其余领主,以及互掐了几十年的哈布斯堡家族和瓦卢瓦家族。   教皇碍于查理五世的铁蹄而不敢将科西莫一世的优先级排在哈布斯堡家族之上,况且现任的教皇保罗四世还想着要给西班牙一点颜色看看,所以和曾经的克莱芒七世一样,暗地里资助着跟西班牙作对的法兰西。   至于其它的银行家们……   说句不好听的话, 要是他们愿意借钱给科西莫一世, 后者也不必担着被查理五世灭掉的风险,掺和进威廉三世跟奥斯曼帝国的生意中。   而现在, 面对着威廉三世的催款清单,科西莫一世的心情已经不是“不美妙”三个字所能形容的。身为美第奇家的一员, 科西莫一世是做不出欠债不还, 耍赖破产的行为。   况且威廉三世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要是科西莫一世真的敢做出欠债不还的行为, 那么威廉三世绝对会给在英格兰和尼德兰做生意的佛罗伦萨商人们穿小鞋, 然后把科西莫一世排挤出与奥斯曼帝国的商贸中。   科西莫一世不明白威廉三世为何要来这么一遭。虽然他在借款时, 并没有与威廉三世定下确切的还债日期, 但是按照欧洲的惯例,自持身份的贵族们很难做出催款的行为,都是等着欠债的那一方默默还债,或是直接将还不了债的哪一方拉入黑名单,然后资助赖账者的仇敌,让对方明白欠债不还的下场。   既然威廉三世明着送来了账单,那么科西莫一世就不可能装聋作哑。   哪怕他现在还不清欠债,也得做出个让威廉三世感到满意的姿态。   “时隔这么久,我也该向英格兰的国王送去最真诚的问候。”科西莫一世想了想奥斯曼帝国的香料,以及还没建好的佛罗伦萨军事设备,决定用最完美的笑容,来掩盖内心里的忐忑不安。   负责与科西莫一世探讨还债问题的,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手下。他在出发前,就被告知   了国王陛下的真正意图,所以在面对佛伦伦萨公爵的忐忑不安时,表现出了相当谦逊的态度:“对于我的国王而言,佛伦伦萨的友谊是弥足珍贵的。倘若不是为了减轻英格兰的压力,他也不会做出这种让您为难的决定。”   英格兰使者说到这儿,也是极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表现出显而易见的为难之色。   科西莫一世也是个聪明人,明白对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不理解威廉三世是想借他之手来达成某些事情,那么他也不必在佛罗伦萨公爵的位子上继续坐下去了。   “大使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否透露一下英格兰国王的困难之处。”科西莫一世打定主意不要在这个时候还债,所以态度上也是比刚才诚恳了不少:“如您所见,现在的佛罗伦萨也是百废待兴之时。而我以美第奇家的名誉发誓,如果我有能力还清英格兰国王在危难之时援|助金额,那么您现在就能带着我的诚意,以及佛罗伦萨的友谊与感激,向你的国王复命。”   科西莫一世双手合十于桌上,目光是足以媲美“忏悔者爱德华”的诚恳:“所以请您告诉我,英格兰的威廉三世到底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在此尽上微薄之力。”   英格兰大使闻言,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冲着科西莫一世行了个脱帽礼,表达了自己对佛伦罗萨公爵的感谢:“您的理解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要是西班牙人能和您一样信守承诺,那么我国的国王也不会被逼到如此地步。”   如果不是当着英格兰大使的面,科西莫一世绝对会因对方的话,笑得前仰后合。   威廉三世被西班牙人逼进绝路?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科西莫一世强忍住想要拆台的冲动,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顺着英格兰大使的话,说起了西班牙人的不是:“我能理解威廉三世对于西班牙人的抱怨,毕竟美第奇银行里的贷款,有一半都是因为西班牙人而收不回来。”   一想到西班牙和法兰西的战争总是让意大利遭殃,科西莫一世的抱怨便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连教皇都管不了为所欲为的西班牙人,我们又能够做些什么?”   “也许教皇只是管不了,并不是不想管。”英格兰大使意味深长道:“法兰西在意大利那儿吃了大亏,甚至还丢了不少领地,您以为亨利二世会善罢甘休吗?”   “现任的教皇是个权力欲很重的人,他对西班牙的说一不二可是厌恶至极,甚至想让罗马教廷回到神权最盛的时代。”英格兰大使知道美第奇家曾有意效仿波吉亚家族,像哈布斯堡垄断神罗皇位那样,垄断教皇的位子。   只可惜到了洛伦佐二世的时代里,教皇的权威下降,再加上直系的断嗣,导致美第奇家的教皇垄断之梦遭到从未有过的打击,同时也令美第奇家和西班牙失去了对教皇国的控制,   查理五世曾有意让自己表弟,也就是甘迪亚公爵弗朗西斯.波吉亚成为下一任教皇,因为对方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曾孙,年轻时就以虔诚和学识渊博而闻名,所以在这继任教皇上有着天然优势。   然而甘迪亚公爵并不喜欢已经堕落的罗马教廷,决心以自己的方式重振耶稣会的福音,所以在将公爵的职责交托给长子后,与妻子进行巡回传道,并且还拒绝了罗马教廷所颁给他的红衣主教一职。   科西莫一世见状,也想让美第奇家再出一位教皇,毕竟他们家可是在十五世纪末到十六世纪初,有过堂兄弟接连成为教皇的先例。   况且现在的保罗四世已经是个年近八旬的老人,而查理五世和腓力二世要是找不到一个西班牙教皇,那么就会支持一个偏向他们的意大利人,成为新的教皇。   “国王陛下知道您的野心,也期待您的远亲乔瓦尼.安吉罗.德.美第奇能够如愿以偿。”英格兰大使意味深长道:“可是保罗四世并不喜欢一个偏向于西班牙的继承者,我想您也知道教皇冕下已经安排他在当宗教大法官时德亲信——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成为主教,然后下一步就是将其推到枢机主教甚至教皇候选人的位子上。”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知道这个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是个和保罗四世一般无二的极端主义者,并且对于异教徒和已经脱离罗马教廷的英格兰等地,采取绝不原谅,极力打压的政策。   威廉三世对于这种病猫叫唤的声明并不是恨敢兴趣,但是他最关注的,是教皇运用自己的权力,来给法兰西打开后门。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罗马教廷的千年根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为灰烬的。   科西莫一世在听了英格兰大使的话后,又眯了眯眼睛,觉得对方是有意暗示这个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已经提前跟法兰西的亨利二世达成某种共识。   身为佛罗伦萨公爵,科西莫一世要是没听过教皇心腹的名字,那么他也别想去当托斯卡纳公爵了:“您的意思是,法兰西会推荐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成为新任教皇?”   “不仅是法兰西,而且西班牙也会默认这一举动。”英格兰大使补充道:“您也是意大利战争的参与者,自然知道英格兰,法兰西,以及西班牙在战后的各项协议。”   “如果不是为了让教皇在中间进行周旋,西班牙的腓力二世不可能这么快就解除了对法兰西的贸易限制。而且腓力二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否则您为西班牙拼死拼活,鞍前马后了这么久,他为何不给予您托斯卡纳大公的头衔?”   要知道美第奇家的野望,就是步入真正的皇族阶级。   为此,他们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来脱离商人的身份。   而现在,科西莫一世要完成前人的梦想,成立一个属于美第奇家的大公国。   威廉三世正是清楚这一点,才要在科西莫一世的死穴上猛|插一针,让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应付英格兰,更是为了美第奇家的未来。   “如果让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成为教皇,那么腓力二世就能用现成的理由,将本该属于您的大公之位,再拖上几年乃至十几年。”   “公爵殿下,您又为何认为,西班牙人不会支持保罗四世的亲信?毕竟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如果能跟法兰西人重修旧好,再将新教徒们压制下去,那么腓力二世会很乐意卖给法兰西和教皇一个面子。” 第177章 第 177 章   威廉三世的对外政策很简单, 那就是竭力挑拨哈布斯堡家族和瓦卢瓦家族的关系,使得法兰西和西班牙无法结成有效联盟,同时也离间哈布斯堡的内部关系。   虽然查理五世是这个时代里的天选之子, 靠着其祖父的联姻政策, 坐拥庞大的领地与天主教双王留下的殖民地, 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内部关系的融洽不当与上一辈留下的无数外敌。   哪怕查理五世算是历代皇帝里的佼佼者,无论是政治, 军事, 还是外交, 都在一定程度上压过了亨利八世和弗朗索瓦一世, 可即便是他, 也无法兼顾内外地打造一个梦想中的天主教哈布斯堡大王朝。   威廉三世正是瞄准了查理五世的野心与实际达成能力的不符,再加上他的独子腓力二世虽然在勤勉上不亚于其父,可是在胸襟与谨慎上,却比不过经历了继位磨难的查理五世。   用威廉三世的话来说,就是腓力二世被查理五世保护得太好了, 所以从出生到继位, 都没经历过较大的磨难。要是让他跟威廉三世换一下生长环境,估计会被都铎宫廷里的氛围弄得怀疑人生。   也正因此, 腓力二世无法像查理五世那样,对附庸实行张弛有度的管理政策。   要是换作查理五世, 估计会在意大利的局势稳定后, 扶持科西莫一世成为哈布斯堡家族在意大利的代理人, 然后让其与另一股臣服于西班牙的意大利家族——法尔内塞实行相互牵制的并肩统治。   只可惜查理五世在意大利的政策, 并没有被他的继承人所接受。   对于疑心和掌控欲都很重的腓力二世而言, 让科西莫一世成立大公国, 无疑会削弱西班牙对于佛罗伦萨的掌控程度,所以他才会与保罗四世达成协议,以支持保罗四世的亲信成为教皇为由,与法兰西议和,并且推迟科西莫一世成为托斯卡纳大公的时间。   这对于为此奋斗了一生的科西莫一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屈辱与愤怒点,令他恨不得立刻与西班牙翻脸。   英格兰大使见状,也是乘胜追击地火上浇油道:“如果不是在西班牙皇帝那儿迟迟得不到回应,我想您也不会这么急迫地想让一位美第奇成为新任教皇。”   “这么看来,英格兰的威廉三世倒是比我更清楚西班牙国王的心思。”科西莫一世自嘲道:“也不知阁下跟我说了这么久,是否带来了英格兰想与美第奇家联姻的意思?既然西班牙看不上我们美第奇家,那么英格兰的威廉三世,是否也和傲慢的西班牙人一样,还在拿几百年前的眼光看待现在的美第奇。”   英格兰大使闻言,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国王陛下并没有合适的联姻对象,虽然国王陛下的侄女诺丁汉女伯爵正处于妙龄,但是考虑到宗教原因,以及诺丁汉女伯爵还要代替里士满公爵执政威尔士,所以国王陛下并不希望她远嫁。”   说到这儿,英格兰大使还意味深长道:“况且用婚姻缔结的联盟,最终还是要看利益说话,对吗?”   “这倒是句实话。”科西莫一世十分赞同道:“如果西班牙在意大利这边有什么动静,我会及时告诉威廉三世。也请英格兰的国王不要吝啬于两国的友谊,能够多多支持美第奇家族。”   这便是让威廉三世多给钱,别急着催债的意思。   科西莫一世说到这儿,还不忘强调自己对于威廉三世的价值:“法尔内塞家族的小帕玛尔公爵已经被送去西班牙宫廷,我想您的国王陛下会很担心尼德兰的未来。”   看在佛罗伦萨还要跟英格兰合作很长一段时间的份上,科西莫一世决定向威廉三世卖个好:“腓力二世可是从未掩饰过他想拿回尼德兰的野心,而亨利二世也对法兰西失去加莱等地颇有怨恨。”   科西莫一世的话让英格兰大使的脸色稍稍一变,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常地感谢道:“我会将您的话带给国王陛下,同时也给您一个小小的建议。”   英格兰大使在离开前有意说道:“奥地利的斐迪南大公也对腓力二世有所不满,如果您能跟斐迪南大公结成儿女亲家,那么已经退位的皇帝陛下,兴许会意识到您的不满。”   科西莫一世合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紧,似乎在考虑英格兰大使的话。   “我们的国王陛下有句名言,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英格兰大使微笑道:“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   科西莫一世点了点头,将英格兰大使送走的同时,也赠给了威廉三世一份厚礼。   当佛罗伦萨公爵所收藏的达.芬奇的著作——《拈花圣母》抵达威廉三世的白厅宫时,他恰好收到了恩里克二世和弗朗西斯.拉伯雷接连去世的消息。   自打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去世后,恩里克二世的健康状况骤然极下,甚至在纪尧姆回到英格兰后,便严重到需要卧病在床的地步。   虽然威廉三世让卡尔达诺陪着胡安娜王后回到比利时,但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恩里克二世的健康状况依然没有好转,最终在1555年的五月辞世于比利时的根特城堡,由他的独女胡安娜王后主持其葬礼,并且当众宣读了恩里克二世的遗嘱。   按照比利时国王的临终遗言,他的王国将由胡安娜王后及其后代继承。倘若胡安娜王后盛年而逝,那么将由里士满公爵继任为比利时国王兼佛兰德斯伯爵,并且在他成年前,由其父威廉三世代为摄政。   而要是里士满公爵,纪尧姆,以及琼安都无嗣而终,那么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继承权将由恩里克二世的妹妹伊莎贝拉及其后代所继承。   可以说,恩里克二世的遗嘱堵死了想要闹独立的比利时贵族们的全部退路,让他们不得不在法兰西和英格兰之间,做个痛苦的二选一。   当然,要是比利时的贵族们还是贼心不死地想要闹独立,那么意大利就是很好的参考对象——毕竟西班牙和法兰西每次打仗都会扯上米兰和威尼斯。   既然是要开战,那肯定是在别人家开战,好过收拾自己家的残局。   而比利时卡在英格兰和法兰西中间,现在能保持和平,一半是靠对外贸易,而另一半,自然是靠胡安娜王后与英格兰的关系。   要知道亨利二世不是不敢打比利时,他是怕打下比利时后,威廉三世会跟西班牙联手打他。   况且比利时里也不全是闹独立的人,毕竟贸易频繁了,国内的移民数量自然也会随之上涨,同时也会分离掉传统贵族们的话语权。   一些眼光长久的贵族们都很清楚比利时不可能在战争四起的欧洲,保持绝对的独立。因为英格兰和法兰西都不会允许它像瑞士一样,成为永久的中立国,所以如何选择一位能带给自己利益的主君,才是比利时目前最该做的。   “陛下,您真的不去参加恩里克二世的葬礼吗?”理查德.克伦威尔看着奋笔疾书的威廉三世,犹豫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后陛下是恩里克二世的唯一子嗣,想必他的去世,会给王后陛下造成极大的悲伤。”   “正是因为胡安娜处于悲伤之中,我才要留给她收拾心情的空间。”威廉三世的母亲去世时,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儿童,而且因为亨利八世的安排,他也没有机会与父母培养出很深的感情,所以并不能体会到与父母分别的痛苦。   “况且我现在去比利时,也只会给胡安娜带来压力。”威廉三世当然考虑过恩里克二世的葬礼状况,所以让荷兰的总督代替自己前去比利时吊唁,同时也加强了荷兰、亚眠,以及加莱的驻军,防止法兰西趁机骚扰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边境。   “比利时的贵族们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欢迎我的到来。”威廉三世吹了吹牛皮纸上的杂物,冲着理查德.克伦威尔冷静说道:“他们只会认为我想趁机控制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政权,将胡安娜架空为傀儡女王。”   “我认为您不会这么做。”理查德.克伦威尔和卡文迪什爵士是最靠近威廉三世的近臣,所以很清楚威廉三世从未动过想要染指比利时政权的念头。   即便是放眼于全欧洲,威廉三世也称得上是最好的国王兼丈夫。   虽然他跟胡安娜王后的感情还谈不上生死相随的地步,但是威廉三世绝对是将胡安娜王后放到了最亲近的位子上,并且结婚至今也没有闹出一丁点的绯闻。   这对于私生活放荡的贵族,尤其是男性贵族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理查德.克伦威尔总觉得威廉三世太过于理性,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君主所拥有的个人情绪。   这对于统治者而言,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总之理查德.克伦威尔也说不清威廉三世的处理是否得当。   只是胡安娜王后在接到威廉三世的来信后,也只是微微失望了一会儿,然后便擦干眼泪,十分冷静地加强了比利时和佛兰德斯地边境驻军,让人时刻注意着法兰西的动向。   “陛下,按照您的要求,我已经给拉伯雷先生的家里送了一百英镑,并且许诺他的夫人和子女每年都能得到拉伯雷著作的分红。”一身丧服的约翰娜处理完贵族们来信后,向胡安娜王后汇报了近期的要事:“另外,法兰西和西班牙都派遣了吊唁的使者,您要去接见他们吗?”   “你去安排他们的下榻之处,注意不要让那些摇摆的贵族们与其接触。”胡安娜王后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威廉三世的来信,同时也嘱咐道:“让亚历山大代替我去接见这两国的使者。”   “既然我的长子是父亲定下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那么有必要在葬礼和外交上,强化亚历山大的继承权。” 第178章 第 178 章   胡安娜王后不同于那些个要闹独立的比利时贵族, 她的立场就是要自己的后代坐稳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王位。因此,将这两地并入英格兰,是胡安娜王后在退位或去世前, 一定要做的事情。   至于她统治期间的比利时或者佛兰德斯该如何治理, 其实早在威廉三世跟她结婚前,恩里克二世与亨利八世便有了安排, 并且将其写入了两国联姻的条列中。所以在胡安娜王后退位前, 英格兰无法干涉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政策。但是在胡安娜王后继位后,威廉三世能拥有比利时国王兼佛兰德斯伯爵的称谓, 并且在特殊情况下,能够替他们的孩子摄政。   为此,比利时的贵族们在联姻条列中的“特殊情况”上,进行了各式各样的解读与推测, 完全是将威廉三世比作奥地利的“美男子腓力”,可谓是竭尽所能地要将威廉三世排斥在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权力中心之外。   然而当威廉三世在怀特岛,南安普顿, 以及上诺曼底等地建设好海军基地,直接垄断了英吉利海峡的航线后,别说是一直闹腾的比利时贵族, 就算是法兰西的亨利二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威廉三世进行和谈, 只求对方能大发慈悲地放过那些可怜的商船。   用胡安娜王后的话来说,就是威廉三世很难变成吃亏的那个。   对待客气的同盟有双赢的办法,而对待不客气的墙头草, 他也能用钢板将对方左右摇摆的身躯定死在墙上。   “殿下, 对于恩里克二世的去世, 我感到十分遗憾。”西班牙大使冲着比他矮了不少的里士满公爵行了个脱帽礼, 那副哀戚至极的样子让里士满公爵差点以为恩里克二世的亲外孙是他。   “阁下,您的到来与问候,将给比利时的女王陛下带来弥足珍贵的慰藉。”里士满公爵很少会在外人面前称呼胡安娜王后为母亲,尤其是在如此庄重的场合里,官方的称呼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西班牙大使十分欣赏里士满公爵的得体行为,然后不由自主地将其与西班牙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进行比较。   毕竟在年龄上,里士满公爵只比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小一岁,而双方都是广阔领地的继承人,并且里士满公爵的父亲威廉三世,也只比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父亲腓力二世大一岁。   这种微妙的追逐差,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将两国的国王和继承人进行比较。然后在父辈难以一决高下的情况下,将里士满公爵和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摆到了天平的两侧。   同为天主教双王的后代,里士满公爵的父母虽然也是远房亲戚,但是胡安娜王后的父系与母系同威廉三世是三代以外的联系,再加上英格兰自爱德华四世起,就暂缓了与法兰西的频繁联姻,所以里士满公爵的近交指数,远不如近亲联姻频繁的西班牙王室和葡萄牙王室。   要知道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母亲,祖母,以及高外祖母都是葡萄牙阿维什王朝的公主,并且他的父母,祖父母,以及外祖父母都是关系极近的表兄妹,这也导致他只有四个曾祖父母和六个高祖父母。   基因的缺陷令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不仅在长相上不如里士满公爵英俊清秀,并且在行为举止上,也不像个正常人。   有时候,腓力二世都怀疑上帝是不是在惩罚他没有结束异教徒在人间的足迹,所以才会让玛丽亚.曼努埃拉(腓力二世的第一任妻子,葡萄牙公主)死于难产,然后留下一个怪物般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表现得不像个正常人,腓力二世才会将法兰西的联姻人选换成自己,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法兰西的伊丽莎白公主——即便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阁下,您远道而来,想必要在面见女王陛下之前,先去换一下衣服。”里士满公爵见西班牙大使对着自己除了神,还以为对方是累了,所以代替胡安娜王后表现了下东道主的客气。   意识到失礼之处的西班牙大使满脸歉意道:“很抱歉在您面前做出失礼的行为,还请您允许我收拾一下情绪,然后向比利时的女王陛下表达自己的歉意。”   “您请便。”里士满公爵目送着西班牙大使离开,然后对上了笑容完美的法兰西大使。   “阁下,您的到来也令我惊喜万分。”里士满公爵的表情跟之前对待西班牙大使时一般无二,但是熟悉他脾气的人,都会明白他的态度比起刚才冷淡了不少。   因为法兰西的大使是吉斯公爵。   按照姻亲关系,吉斯公爵也算是里士满公爵的舅舅,但是考虑到玛丽.德.吉斯的死亡跟吉斯公爵拖不了干系,所以里士满公爵也不想认这个亲戚。   刀疤的吉斯……应该叫做毒蛇的吉斯才对。   “殿下,能看见您神采奕奕的模样,真是让我难以相信这是恩里克二世的葬礼,而不是您的加冕仪式。”吉斯公爵用最完美的仪态说着最恶毒的话,像是要给里士满公爵带上荆棘的王冠:“有凤凰新生于凤凰的安眠之地,丧服的里衬是加冕的红色,哭声伴随着加冕的钟声,奏响了耶稣的哀鸣。”   如果吉斯公爵的内涵对象不是里士满公爵,那么后者一定会为吉斯公爵的完美修辞而动容。   然而当如此优美的措辞是用来攻击自己时,里士满公爵便产生不了一丝一厘的浪漫之情,甚至在短时间内,都不知道如何回应吉斯公爵的人身攻击。   “阁下,我认为贵族的涵养不在于居高临下地讽刺一位未成年的绅士,而是在战场上展现自己身为男人的魄力。”一位意大利贵族打扮的少年突然出现在里士满公爵的身边,冲着吉斯公爵不卑不亢道:“如果法兰西男人的魄力能有您现在的十分之一,也不会在帕维亚和米兰的战场上,输的让瓦卢瓦的祖先都为之羞愧。”   吉斯公爵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将那位突然出现的意大利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后,无比讽刺道:“如果这世上的私生子都能认清自己的位子,那么贵族的席位上,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名不副其实的人,您说是吗?小帕玛尔公爵。”   替里士满公爵发声的是法尔内塞家的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公爵,他是查理五世的外孙,同时也是教皇保罗三世的曾外孙,但是因为父母都是私生子后代,所以在一些保守派贵族眼里,他也叫做私生子法尔内塞。   面对吉斯公爵的讽刺,从小到大都没少听见“私生子”一词的小帕玛尔公爵好脾气地笑了笑,随即意有所指道:“至少一些无法选择出身的人,能够忠诚于上帝所派的唯一君王,而不像某些人那样,在自家君王的背后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到这儿,小帕玛尔公爵还意有所指地压低声音道:“希望您不会有朝一日地体会到坎特雷拉的滋味。”   吉斯公爵的瞳孔略略震动了一下,嘴唇也跟着快速抖动了一番,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甚至还跟小帕玛尔公爵开起了玩笑:“虽然法尔内塞跟波吉亚家族缘分不浅,但是现任的甘迪亚公爵可是个圣人,绝不会成为第二个亚历山大六世。”   小帕玛尔公爵知道吉斯公爵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也不戳穿他,而是别有深意道:“是啊!正因为甘迪亚公爵是个圣人,所以没人相信他会用坎特雷拉去毒害别人。”   在吉斯公爵的眼里,小帕玛尔公爵的黑色眼珠像是毒蛇的竖瞳,让他想起了查理五世的眼睛。   说来也是讽刺。   跟举止异常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相比,不管是身为外孙的小帕玛尔公爵,还是已经被认祖归宗的私生子杰洛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后代。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让腓力二世更加郁闷。   毕竟跟威廉三世形成鲜明对比也就罢了,可偏偏眼前还有两个参照物在无时无刻地证明自己的失败。   也难怪腓力二世会在老父亲死后,一直都戒备着自己异母弟弟和外甥。   吉斯公爵的后背衣料已经被汗水所打湿。他因小帕玛尔公爵的话,而联想到亨利二世近期对他的冷待,以及有关于玛丽.德.吉斯的死亡疑点。   如果别人真的以为是他杀了玛丽.德.吉斯,那么不仅是吉斯家的声望,就连他在国内的势力,也会一落千丈。   而就在吉斯公爵思绪杂乱之际,胡安娜王后的侍女约翰娜脸色阴沉地将里士满公爵带离了招待使臣的宴会厅,然后在吉斯公爵离开根特城堡后,让一群武装齐全的侍卫将其团团包围。   “女士,您这是什么意思?”吉斯公爵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在被刀尖指着鼻子的同时,还能跟约翰娜进行交涉:“围攻法兰西国王的使者,您是想让比利时与法兰西开战吗?”   “阁下,我并非是有意冒犯您,而是奉女王陛下之命,请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做客。”约翰娜的脸色跟她的客气用词并不相符,甚至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法兰西的军队已经在卢森堡集结,我想您能向女王陛下解释一下法兰西国王的此举用意。” 第179章 第 179 章   胡安娜王后捏着边境郡守送来的加急信, 站在根特城堡的窗口边出了神。   在不远的大教堂里,恩里克二世的遗体还被笼罩在神圣的白纱下,并没有得到永恒的安宁与上帝的祝福, 但是在这如此关键的时刻里, 胡安娜王后却要将心思放在蠢蠢欲动的法兰西上,时刻戒备着亨利二世会在她父亲的葬礼上,直接将比利时或者佛兰德斯给一锅端了。   “威廉知道法兰西正在卢森堡与比利时的边境上,集结军队吗?”胡安娜王后的指甲在信封上戳出一个又一个的月牙印记, 在约翰娜带人将吉斯公爵控制后, 十分焦躁地问道:“你说亨利二世到底想干什么?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里, 做出让人联想翩翩的举动。”   说罢, 胡安娜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然后多问了一句:“西班牙那边已经知道了法兰西的行为吗?还是说, 法兰西动向背后, 也有西班牙的影子”   “陛下, 我认为亨利二世不大可能与腓力二世结为联盟。”约翰娜回答道:“如果真的要进军尼德兰,那么腓力二世不可能在查理五世还没有彻底放权的当下,让小帕玛尔公爵公爵来吊唁你的父亲。”   要知道小帕玛尔公爵可是法尔内塞家的继承人, 要是他死在了尼德兰,那么西班牙在意大利的十年布局可就毁于一旦。   这对于野心勃勃的腓力二世而言,无疑是让他看着美第奇在意大利做大。   胡安娜王后觉得现在还不能放松对西班牙的警惕,毕竟亨利二世都能将吉斯公爵送来当活靶子, 那么西班牙将小帕玛尔公爵送来,也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   哪怕胡安娜王后对法兰西的行为感到出奇的愤怒, 但是为了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未来, 她还是不能对空手而来的吉斯公爵处以惩罚。   只是……   “吉斯公爵, 怕是要成为法兰西的弃子了。”胡安娜王后分析道:“如果能借我的手杀掉吉斯公爵, 那么亨利二世就有了现成的开战理由,并且能正大光明地监护吉斯公爵的继承人,而我要是不杀掉吉斯公爵……”   “那么您与洛林公国,还有吉斯公爵的关系便会进一步恶化。”约翰娜曾与胡安娜王后暂住过弗朗索瓦一世的宫廷,所以在那里与吉斯公爵有了交际。   对于弗朗索瓦一世将亲姐姐嫁给新教徒的决定,身为天主教拥护者的吉斯公爵可谓是不满至极。   而在胡安娜王后头疼无比的同时,西班牙大使和远在英格兰的威廉三世,也闻讯而动了起来。   小帕瓦尔公爵不相信远在西班牙的外祖父会收不到法兰西的军队动向,但是他很好奇的是,胡安娜王后会怎么处理目前的死局。   可以说,吉斯公爵就是亨利二世抛出的毒饵,不管胡安娜王后上不上钩,她都得脱一层皮。   “也许威廉三世会有其它的解决方法。”小帕玛尔公爵比起担心胡安娜王后的处境,更要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   毕竟他可是皇帝的外孙。   如果法兰西人真的进攻比利时,那么小帕玛尔公爵很有可能被胡安娜王后或是亨利二世拿去跟皇帝谈条件。   可是小帕玛尔公爵就是想逃离此地,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比利时的边境已经被法兰西封锁了一半,而走水路就要通过威廉三世所掌控的英吉利海峡。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有人要拦下小帕玛尔公爵的逃离步伐。   况且在约翰娜带人押走了吉斯公爵后,胡安娜王后的心腹便包围了根特城堡。   虽然名义上是在保护来宾们的人身安全,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要是亨利二世真的入侵比利时,那么他们就是胡安娜王后的谈判筹码。   毕竟跟西班牙使者相比,法兰西使者的数量肯定是多了不止一倍。   至于英格兰使者……   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阻止他们去跟威廉三世汇报情况。   而在并不遥远的英格兰,得到法兰西军队动向的威廉三世,并没有露出跟胡安娜王后如出一辙的慌乱表情,反而气定神闲道:“我就知道亨利二世要在恩里克二世的葬礼上闹上一番。只是他这一次的手笔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对峙后的收场,会成为影响欧洲格局的大问题。”   被国王连夜召入宫的塞西尔爵士在路上灌下一大杯咖啡,以保证他能有清晰的脑子来商谈比利时的突发状况。   约翰.达德利知道这是他大展拳脚的好机会。要是亨利二世真的入侵比利时,那么英格兰海军一定会最先行动起来。   不仅是普尔和南安普顿的驻军,甚至连威廉三世在怀特岛的军事设备,也能进行一番尝试。   只是跟约翰.达德利相比,马修.斯图亚特要显得更加谨慎一些。   他很清楚这是基督教世界里的最大对峙,甚至说的更严重一点,尼德兰的任何状况,都有可能引发新教和天主教的第二次大型战争,并且将威廉三世好不容易维持住内部的平定,摧毁得一干二净。   “我应该改变一下对亨利二世的看法,他的战略眼光其实并不逊色于其父。”威廉三世已经搞清楚了亨利二世到底想干什么,所以更加为对方的疯狂而感到心惊胆战。   “您的意思是,法兰西国王其实并不想开战,而是想借此与您和西班牙国王进行谈判?”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十分敏锐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意外举动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沃尔辛厄姆阁下,您到底是在说些什么?”约翰.达德利的政治眼光比不上在场的其他三人,所以没有搞清楚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塞西尔爵士看了眼这位海军大臣,代替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反问道:“如果真的开战,您认为英格兰就一定会占上风吗?”   “且不谈法兰西这次没有西班牙或者德意志诸侯在东边牵扯军力,就说那些参加恩里克二世葬礼的贵族们。光是安排他们,就需要在外交上付出极大的努力。”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补充道:“虽然闹事的是法兰西,但是那些贵族们多少会认为自己是受了比利时的牵连,所以会向胡安娜王后,甚至是国王本人,要求各种各样的补偿。”   “恐怕这也是亨利二世会在此刻发难的主要原因。”塞西尔爵士也和威廉三世一样,在此前太过于小看亨利二世的执政能力。   真是不怕无赖甩流氓,就怕耍流氓的无赖是个文化人。   “陛下,您打算整么办?”马修.斯图亚特从未遇见如此棘手的情况,所以下意识地看向威廉三世,希望他能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英明决策。   “如果真的要开战,我们也未必会孤军奋战。”威廉三世冷不丁地说道:“跟比利时的困境相比,花钱消灾也不是让人接受不了的决定。”   “您的意思是……”   “资助奥地利和佛罗伦萨进攻米兰公国,然后为了惩罚一下亨利二世的肆意妄为,我们把下诺曼底也一并拿下吧!”威廉三世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样一来,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也会在势单力薄的布列塔尼的诱惑下,对法兰西发起进攻。”   威廉三世说到这儿,将杯子重重地搁在桌子上,表达了他一定要对法兰西还以颜色的决心:“如果真的就这么与法兰西议和,那么我和胡安娜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可是陛下,奥地利真的会攻打米兰公国吗?”塞西尔爵士还是有些犹豫道:“毕竟在米兰公爵去世后,有关于米兰公国的归属权,一直都是充满争议的话题。”   虽然法兰西和西班牙轮流接过米兰公国的控制权,但是有关于米兰公国的归属问题,还是没有得到最合理的解释。   一旦奥地利进攻米兰公国,那么意大利的平衡将又一次被打破,甚至有可能引发哈布斯堡的内部战争。   “可是陛下,奥地利真的会在违背皇帝意愿的情况下,进攻米兰公国吗?”马修.斯图亚特还是有些犹豫道:“毕竟法兰西可不会相信这是奥地利大公的个人决定。”   “你能想到的事情,难道奥地利的斐迪南会想不到吗?”威廉三世反问道:“如果是你坐在奥地利大公的位子上,还能对查理五世忍耐多久?”   马修.斯图亚特无法回答威廉三世的话,因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接受查理五世一边用土地吊着自己,一面将所有的哈布斯堡领地,都交给亲生儿子的操纵。   说实话,奥地利的斐迪南已经算是这个时代里的绝世好弟弟,一直都兢兢业业地帮哥哥拉扯着德意志诸侯,一面为哈布斯堡家族战斗在对抗奥斯曼帝国的第一线。   可是面对如此劳苦功高的斐迪南,查理五世又给了他什么?   本该属于斐迪南妻子的匈牙利,愣是被民族主义者被分裂了一半有余,而波兰的王位也在特兰瓦西亚亲王的鼓动下,与奥地利的斐迪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眼看着自己的儿女将会过上没有家底的生活,斐迪南对查理五世的唯一诉求,就是米兰公爵的位子。   然而查理五世还是让斐迪南失望了,所以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发生了有史以来的最大争执。   同时也让威廉三世成功撮合了查理五世的两大苦主(斐迪南和科西莫一世),从而拥有了挟制西班牙的力量。   “我已经理解了您的意思,近期就会派尼德兰的商人们,带着大笔的现金去拜访科西莫一世,还有奥地利的斐迪南大公。”塞西尔爵士回应道:“也请达德利爵士和掌玺大臣也做好进攻下诺曼底的准备。如果我们在上诺曼底登陆,那么比利时的边境压力也会随之减轻。”   “你让前去佛罗伦萨的使者帮我给科西莫一世带一句话。”威廉三世双手合十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要是还惦记着托斯卡纳大公的头衔,以及下任教皇的位子。就请把握好这次机会,让腓力二世和查理五世都看到他的决心。” 第180章 第 180 章   “英格兰那边还没有大型动作吗?”亨利二世计算着恩里克二世的去世时间, 在卢浮宫的王座上不安地打着手指,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成功,或者失败而做倒计时。   王座下的蒙莫朗西公爵也是一样的忐忑不安, 毕竟是他提议让吉斯公爵作为法兰西的吊唁使者,用以放松胡安娜王后的警惕。   而在卢森堡与比利时的边境集结了法兰西的军队后, 吉斯公爵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不管是谁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   “陛下,如果这次的谈判失败了, 那么谁该成为我们的替罪羊?”蒙莫朗西公爵舔了舔嘴唇, 期待威廉三世和腓力二世能够成为最先退步的那方。   否则法兰西的未来,就是再经历一次意大利战争。   亨利二世看了眼蒙莫朗西公爵,突然对这个战战兢兢的老年人感到十分的厌倦。   要是论军事能力, 三个蒙莫朗西公爵加在一起, 也不如吉斯公爵一人有用。   若不是为了平衡国内的各个势力,亨利二世也不会让接连失败的蒙莫朗西公爵,还继续占着高位,成为法兰西的权力核心之一。   “如果西班牙和英格兰拒绝和谈,那么我们就得准备跟奥斯曼帝国继续合作。”亨利二世一想到中东地区的异教徒, 就忍不住想要在上帝面前, 忏悔自己的过错。   “每一位伟大的君王,都是以一场胜利的战争, 来开始自己的统治。”亨利二世自嘲道:“也不知后人谈起我这个登基即失败的国王,会不会冠以无能者,失地王的前缀。”   蒙莫朗西公爵下意识地尴尬了一下, 毕竟在法兰西的几次战败里, 他不仅是统帅, 而且还被西班牙俘虏过。   亨利二世并没有回答蒙莫朗西公爵的疑问,但是后者已经知道法兰西要是在这次的试探里,再次失去珍贵的领土,那么蒙莫朗西公爵的前程,甚至是生命,也会到此为止。   而就在卢浮宫的氛围凝重到让人难以喘息之际。   一个传信的卫兵走到国王的王座前,冲着亨利二世行礼道:“英格兰的海军已经在怀特岛集结,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上诺曼底登陆。”   “意料之中的事。”亨利二世在得到战报的那一刻,居然破天荒地松了口气,因为目前的状况还在他的意料范围之内。   但是当卫兵说出奥地利的军队正驶向米兰公国时,亨利二世的心脏便又狠狠地揪起,然后发现这一切都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奥地利的斐迪南这是要干什么?”亨利二世从未想过第二个行动,会是奥地利而不是洛林公国,或者西班牙。   毕竟从地理环境来看,这两者才是英格兰的最佳选择。而奥地利与英格兰隔了小半个欧洲,要是威廉三世跟西班牙又达成联盟,那么亨利二世根本不必与二者开战,便能宣告自己的统治,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可是……   “教皇明明答应过我,会极力牵住西班牙和意大利,不让我的肃清计划遭遇阻碍。”亨利二世决不相信保罗四世会向西班牙奴颜婢膝,极尽谄媚。   因为罗马教廷就是为了洗刷他们在罗马之殇里的耻辱,才会选择强硬派的保罗三世和保罗四世,来接替克雷芒七世的位子。   而现在……   “意大利的僭主们有没有向教皇国逼近?”哪怕亨利二世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他也得做好被教皇背叛的准备。   如果是意大利的僭主们逼迫保罗四世不许发表意见,那么亨利二世还能勉强与罗马教廷继续合作。   而要是保罗四世在西班牙的逼迫下,故意欺骗亨利二世。那么法兰西的国王也不介意效仿他的祖先与仇敌,让罗马教皇再次体验一下大军逼近的感觉。   与此同时,卡斯蒂利亚的尤斯特修道院里,得到奥地利消息的查理五世,当着甘迪亚公爵的面,将信件撕了个粉碎,然后喘着粗气说道:“让玛丽和腓力过来一趟,问清楚他们在我不管事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 第181章 第 181 章   奥地利的玛丽早就预料到自己的两个兄弟会在哈布斯堡的领地继承上, 产生难以消弭的裂痕,所以在他们的姑母,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去世后, 寡居的哈布斯堡公主借着兄弟两对于奥地利的玛格丽特的承诺,一直都努力劝说着查理五世, 至少将哈布斯堡家族的某一块领地,交由斐迪南及其后代继承。   只可惜奥地利的玛丽还是低估了查理五世对于亲子的偏爱。甚至连腓力二世,都不能理解姑母为何要让并非长子的斐迪南一世来继承哈布斯堡的某些土地, 从而分裂他们的家族。   “这简直是太荒谬了。”得到消息后的腓力二世,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到查理五世所在的尤斯特修道院, 然后在书房的窗户前无比焦躁地走来走去:“我们一定要斥责这种行为, 一定要严厉斥责!!”   已经成为国王的腓力二世, 完全忘了屋里的另外两人是他的长辈, 所以还是摆着国王的派头,在窗户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解决办法:“现在派使者去奥地利还来得及吗?我们不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里,与法兰西彻底开战。”   腓力二世倒不是心疼那些被扣押在比利时的西班牙使者团,而是害怕西班牙与法兰西的彻底决裂, 会让两国陷入百年战争。   如果只是一时的交恶,那么西班牙或许还能从中谋利,但是百年战争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足以将哈布斯堡家族并不丰厚的家底,榨得一干二净, 而且还要戒备着暗中壮大的英格兰和蠢蠢欲动的奥斯曼帝国。   虽然苏莱曼大帝已老, 并且其继位者也没有展现出和父亲一样的英姿, 但是查理五世已经吃过阿尔及利亚的败仗, 更是担心身体还算硬朗的苏莱曼大帝, 会直接跳过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将帝国交到更为出色的孙子手里。   哪怕这么做并不符合奥斯曼帝国的法律, 但是考虑到苏莱曼大帝的掌控能力,以及他对于整个帝国的深谋远虑,想必真的到了那一刻,他也不会拘泥于传统,或者对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有一丝一厘的心慈手软。   至于那位大名鼎鼎的洛克塞拉娜,只要是她的后代坐上皇位,是儿子或者孙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提到孙子的话题,查理五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整个人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腓力,考虑到西班牙的未来,我认为你不该等着那位瓦卢瓦的公主长大。如果能跟葡萄牙达成新一轮的联姻,那么若昂三世,也不会计较于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地位被他的异母兄弟所取代。”   要知道现在的葡萄牙,还有一位年龄更加合适的天主教公主,被考虑为腓力二世的联姻对象。   葡萄牙的玛丽是曼努埃尔一世跟第三任妻子,奥地利的埃利诺的独生女。虽然不是适婚适孕的年龄,但是跟十岁的伊丽莎白.德.瓦卢瓦相比,无疑是更能解决西班牙继承危机的存在。   况且由葡萄牙的玛丽来接替玛丽亚.曼努埃尔女亲王的位子,并且让她的孩子越过若昂三世的外孙,成为西班牙的继承者,葡萄牙那边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可是腓力二世却不这么认为。   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精神反常,让虔诚的腓力二世意识到这是上帝对于他们近亲结合的惩罚。   况且从血缘上来说,腓力二世从父系是葡萄牙的玛丽的表弟,从母系是葡萄牙的玛丽的亲外甥,这样的近亲结合,有可能生下比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更可怕的怪物。   查理五世看着儿子凝重的模样,也是极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劝解已经有主意的腓力二世。   这是他最重要,最疼爱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查理五世毫不犹豫地偏心,才会让腓力二世在成年后,开始经历挫折。   “比起谈论腓力的婚事,我们更该注重于奥地利的擅自行动。”奥地利的玛丽曾担任过尼德兰女总督,所以在退休后,依然能成为西班牙国王的顾问:“斐迪南是不可能自己组建军队的,所以背后一定是有人在支持他这么做。”   不仅是奥地利的玛丽,就连查理五世和斐迪南一世,也都很清楚奥地利的家底。甚至说得更直白点,奥地利比西班牙更没钱。   因为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是靠着与勃垦第的玛丽联姻而发家,所以奥地利的国库跟苏格兰一样,空得能让老鼠到处乱跑。而匈牙利那边,则是因为特兰西瓦尼亚亲王在拉约什二世去世后,靠着大贵族们的支持,继承了拉约什二世的绝大部分遗产,所以斐迪南一世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很难集结一只强大军队,这也是他的继承人为何要跟德意志诸侯一起搞事的主要原因。   而放眼于整个欧洲,能随时随地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的,也只有那位靠着商贸和过路费赚得满盆钵体的英格兰国王。   “那个英格兰的杂种。”很快便意识到是谁在背后使坏的腓力二世,忍不住咒骂道:“他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让我们陪着法兰西国王一起进退两难。”   “也不一定是威廉三世在背后搞鬼。”查理五世还是习惯性地用长辈的眼光来看待那位英格兰的表弟,所以不确定威廉三世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毕竟那可是个在亨利八世的宫廷里,也能混得如鱼得水的精明人。   对于查理五世而言,威廉三世就是小心谨慎的代名词,所以他都忘了对方现在是没有压力的国王,而不是要时刻戒备着父亲和其他势力的威尔士亲王:“进攻米兰公国的不仅有斐迪南,还有那位佛伦罗萨的公爵大人。”   一想起大名鼎鼎的美第奇家族,查理五世便不确定科西莫一世是否已经脱离了西班牙的控制,或者说……   他决定跟着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分支夺走西班牙的控制权。   “腓力,你到底对着科西莫一世做了什么?”查理五世回忆起科西莫一世前段时间似乎派人过去奥地利,想必这两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达成了联盟。   从这一角度来看,也许这件事情真的跟威廉三世没有太大的关系,纯粹是奥地利和科西莫一世趁机而为。   毕竟科西莫一世多少握有美第奇的遗产,再加上他又恢复了与尼德兰和奥斯曼帝国的通商,所以能资助奥地利的斐迪南组成军队,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查理五世并不知道科西莫一世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但是他能考虑到这一层,那么自然也会联想到腓力二世绝对是做了什么让科西莫一世暴跳如雷的事情,才会令对方跟奥地利的斐迪南达成联盟。   对此,腓力二世也只是沉默不语,因为他并不想将科西莫一世打压过头,甚至还希望对方能够在意大利牵制法尔内塞家族,以维护西班牙对意大利的控制。   “保罗四世支持法兰西也不是什么隐秘事情,如果我们失去了对美第奇家的制约,那么米兰公国的归属权就危险了。”奥地利的玛丽分析道:“小帕玛尔公爵在比利时的胡安娜手里,再加上科西莫一世又跟斐迪南一起进攻米兰……要是这个时候,萨伏依公国再横插一脚,那么我们在意大利的布局可就全完了。”   要不是西班牙没有领土与意大利相接,查理五世也不会接连与法尔内塞家族和美第奇家族联盟,对意大利进行远程控制。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意大利没有再出一个凯撒.波吉亚,否则我们在意大利的布局,连拯救的必要都没有了。”查理五世气急败坏的同时,也感到自己的痛风变得越发地严重。   一旁的奥地利的玛丽赶紧把稀释过的YA片滴入饮用水中,然后协助查理五世喝了小半杯。   缓过气的查理五世擦了擦嘴角,然后用力地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咒骂道:“这该死的痛风。”   奥地利的玛丽赶紧安抚道:“皇兄,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请让我去一趟米兰,好歹能问清楚斐迪南和科西莫一世到底想要什么,别让我们家为此分崩离析。”   “可是斐迪南真的会听你的劝吗?”查理五世有些犹豫道:“我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想必即使是我亲自去米兰说服他,他也不会再相信我的一言半语。”   而查理五世要是真的跟奥地利彻底闹翻了,那么哈布斯堡家族将失去对德意志新教地区的控制——毕竟跟查理五世相比,不管是奥地利的斐迪南还是他的儿子马克西米利安,都不是特别强硬的天主教徒,完全能像威廉三世那样,对国内的教派采取求同存异的安抚政策。   “眼下之际,也只有从卡斯蒂利亚向布列塔尼进军,看能不能拖住法兰西向萨伏伊公国增援。”查理五世快速计较了下得失,决定放去说服攻打米兰的斐迪南,转而支持弟弟用武力拿下米兰公国。   这样一来,即使是后续要进行谈判,不管是查理五世还是奥地利的斐迪南,都能有个台阶下,更能名正言顺地将米兰公国划入奥地利的管辖范围内,借以平息家族内部的矛盾。   至于美第奇家的科西莫一世……   查理五世看了眼强忍住不发表意见的腓力二世,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让我们的家族为此分崩离析,最好早点收拾好意大利的烂摊子。”   “而我,也得亲自去跟那位英格兰的表弟好好谈谈。” 第182章 第 182 章   “西班牙的军队已经开始行动了吗?”威廉三世直到奥地利的斐迪南开始进攻米兰公国后, 才让蓄势待发的英格兰海军从上诺曼底登陆,然后向着下诺曼底杀去。   原本居住在上诺曼底的人民,已经在英格兰海军登陆前, 撤离到附近的阿图瓦或者亚眠。他们对战争的到来毫无反抗之力,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 然后期待威廉三世会在战争结束后,给予当地人民一系列的补偿。   可以说, 威廉三世的英镑政策,远比任何一场鼓动人心的演讲, 都要来的深入人心。   至少在国王的补偿承诺下, 上诺曼底的人民虽然在撤离时略有犹豫, 但还是听话地跟着阿图瓦的驻军离开了自己生存已久的土地。   至于那些个不愿离开的顽固分子,威廉三世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他们的未来而担心。   一旁的约翰.达德利回话道:“卡斯蒂利亚的海军正在向布列塔尼进军,而亨利二世也向萨伏伊公国增派了援军。”   说到这儿, 约翰.达德利还补充道:“卢森堡的法兰西军队也被亨利二世调离了不少,因为奥地利的斐迪南很有可能在拿下米兰公国后,又将周围的领地也一并拿下。”   “既然这样, 你让帕尔爵士将“伟大的亨利号”调到上诺曼底。”等卢森堡的法兰西军队被上诺曼底的英格兰驻军和米兰公国的骚动调离的差不多后,威廉三世才让停靠在怀特岛的“伟大的亨利号”,向着上诺曼底进军。   约翰.达德利闻言,颇有些不解道:“陛下,您为何现在才驱动‘伟大的亨利号’。”   虽然威廉三世早就让人在上诺曼底登陆, 但是迄今为止,却没有让英格兰海军的主力, 尤其是千吨级的军舰向着上诺曼底进军, 显然是在戒备着什么。   亦或是说, 他在等着比法兰西更为可怕的敌人。   威廉三世看了眼躁动不安的约翰.达德利,知道对方迫切希望一个能够扬名立外的机会。   毕竟约翰.达德利跟亨利八世是同一辈人,已经到了要准备棺材的年纪。而这次的军事行动里,约翰.达德利的成年儿子都有参与,里头就包括历史上的九日女王的丈夫吉尔福德.达德利,以及伊丽莎白一世的宠臣罗伯特.达德利——他还差点娶了苏格兰的玛丽女王,结果在伊丽莎白一世的犹豫,以及玛丽女王的不情愿下,迎娶了玛丽.博林的外孙女,也就是伊丽莎白一世的侍女莱斯利。   考虑到约翰.达德利的急切心情,威廉三世准备在西班牙人抵达后,就将他们父子扔到对抗法兰西人的最前线上。毕竟约翰.达德利既然敢把儿子带上战场,那么就一定做好了让他们牺牲的准备。   况且有一个海军大臣的父亲在一旁保驾护航,要是这几人还拿不下一点点的功绩,那么约翰.达德利就得怀疑这几个儿子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我在等西班牙的查理五世。”威廉三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一下。   约翰.达德利注意到那是布列塔尼的位子,于是问道:“您是说,西班牙的查理五世会带兵攻打布列塔尼?”   “米兰公国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人去跟奥地利的斐迪南进行协商。”威廉三世没有跟约翰.达德利提到教皇与科西莫一世,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奥地利的玛丽无法解决哈布斯堡家的领地问题,所以查理五世必须为了他的儿子而走一趟。”威廉三世分析道:“查理五世的身体状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而腓力二世跟奥地利的关系,一直都是他的心结。”   说罢,威廉三世的脑海中闪过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的面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借此给这两人上一课。   “与其放任着腓力二世跟奥地利的关系进一步恶化,还不如趁机将其一次性解决。”威廉三世瞥了眼约翰.达德利,意识到这家伙可是有四个儿子。   也不知达德利家族,会不会在约翰.达德利去世后,变得和哈布斯堡兄弟一样。   历史上的达德利之子,在九日女王被处死后,为了赢得玛丽一世的信任。而加入了腓力二世对抗法兰西的军队,这也给他们冠上了新教叛徒的称谓,从而令罗伯特.达德利失去了能与伊丽莎白一世结婚的可能,同时也让他被宫廷里的新教大臣们所排斥着。   历史上的罗伯特.达德利之所以不得人心,有一半原因都是归于达德利家族在玛丽一世时的自保行为。   毕竟皇宫里,谁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或者是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而对一个权高位重的贵族男性,极尽排斥之事。   约翰.达德利不知道国王的思绪在这一瞬间有了千回百转的变化,而是以为对方正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负责观望的威廉.帕尔这时传来消息,说是卡斯蒂利亚的海军派来一艘交涉用的小船,说是查理五世希望能和威廉三世好好聊一聊。   约翰.达德利终于明白威廉三世为何现在才驱动“伟大的亨利号”。如果是要面对强大的西班牙舰队,那么这个程度的戒备,也是无可厚非的。   “陛下,您真的要跟查理五世进行面对面的协商吗?”匆匆赶进来的塞西尔爵士来不及擦拭满头的大汗,嘴唇紧绷到让威廉三世以为他是不是误用了妻子的铅粉,所以有了一张中毒般嘴唇。   “我要是不跟查理五世进行面对面的协商,那么他会以为英格兰要傲慢到无视西班牙的地步。”威廉三世安抚道:“况且比起我,亨利二世才是最应该担心的那个。”   塞西尔爵士的脸色稍有缓和。   毕竟跟法兰西相比,西班牙和英格兰的关系还没有恶劣到需要大型开战的地步。   况且亨利二世比任何人都担心法兰西又要经历一次意大利战争。   那绝对会彻底动摇到瓦卢瓦的统治。   ………………我是分割线…………   “威廉三世还没有派人来传话吗?”查理五世在主舰的卧室里烤着炉火,然后让人将稀释过的YA|片液滴入饮用水中。   自打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因为服用ya|片过量而去世后,查理五世便很少使用这种能让人产生依赖性的药物。   只是随着年纪的上涨,他的身体也变得越发的娇气。   而要是与威廉三世进行会面,那么查理五世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甘迪亚公爵因为不放心皇帝的身体状况,所以暂时放下了耶稣会的种种事物,跟着查理五世一起会见英格兰的威廉三世。   “陛下,也许您不该为了国王的错误,而折腾自己的身体。”甘迪亚公爵看着查理五世无比佝偻的身影,知道他在这场旅途中,因为痛风而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这对于一个已经退位的皇帝而言,是不必要承受的痛苦。   可是为了腓力二世和哈布斯堡家族的未来,查理五世还是尽可能地压榨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经历,希望能在合眼前,彻底解决哈布斯堡的内部矛盾。   甘迪亚公爵劝不了固执的皇帝,只能尽可能地用温和的方法,来摆脱查理五世对于YA片的依赖性。   而就在药力发作的这段时间里,英格兰的使者终于登上了西班牙的主舰,对着端坐在椅子上的查理五世,深深地鞠了一躬:“陛下,考虑到现在是一个相对敏感的时期,我们的国王希望会谈能定在上诺曼底的海岸边。这样对于双方,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管是在哪国的军舰上进行会谈,都势必会让外来的那一方满心戒备,从而无法放开心扉地交谈。   而将会议的地点定在上诺曼底的海岸边,不仅可以确保双方统治者的安全,更是能将英格兰和西班牙的海军暂时联合在一起,用以抵抗法兰西的偷袭。   这可真是最聪明的选择。   查理五世忍不住对威廉三世的评价又提升了一个台阶,语气也下意识地温和了几分。   毕竟一个愿意给面子的潜在敌人,总不会是妄自尊大的蠢货。   英格兰使者见状,也是稍稍地松了口气。因为他的国王陛下还不希望同时惹怒两个强大的欧洲国家,所以能和谈的事儿,就不必动枪动刀地让英格兰脱层皮。   “既然您同意国王陛下的安排,那么会议就定在三日后。”英格兰使者也没有在西班牙的军舰上多呆,汇报中也是极尽所能地精简内容,让人听着就很明白——甚至是舒服:“我国的国王已经提前撤离了上诺曼底的居民,如果您对会谈的地形有更多的要求,那么可以在会谈的前一天,派遣士兵去上诺曼底查探一番。”   “当然,还请您不要介意那里的英格兰驻军,同时也不要打搅到他们。”   “感谢威廉三世的好意,我定不会辜负他的良苦用心。”查理五世让自己的男仆送走了英格兰使者,冲着甘迪亚公爵感叹道:“亨利八世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对比威廉三世跟腓力二世在登基后的所作所为,即便查理五世带着父亲滤镜,也不得不承认,腓力二世比不过威廉三世的进退有度,老辣果断。   “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儿子,哈布斯堡能在一百年内,拿下法兰西。”查理五世遗憾道:“可惜了……”   一想到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和杰洛明,查理五世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的同时,也有了更为大胆的设想:“我的表弟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也许英格兰和西班牙的关系,能够得到进一步改善。”   “您的意思是……”   “威廉三世的女儿虽然不靠近王位,但是他跟比利时的胡安娜都很富有,绝不会吝啬于女儿的嫁妆。”   毕竟在玛丽长公主出嫁时,可是带了超过二十万英镑的巨款,去了洛林公国,相当于陪上了一个小公国或者伯国的一半国库。   至于嫁到苏格兰的萨里女伯爵,以及还没有出嫁的诺丁汉女伯爵,也都是欧洲数一数二的女富豪。   由此可见,英格兰的琼安出嫁时,威廉三世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   而考虑到比利时的胡安娜,阿拉贡的凯瑟琳,以及那位在苏格兰混得风生水起的萨里女伯爵,查理五世很相信威廉三世和他的女性亲属们,一定能将英格兰的琼安教导为出色的女政客。   如果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派不上用场,而腓力二世又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天主教公主,那么查理五世就得在孙子身上,再加一层保险。 第183章 第 183 章   要是后世谈论起十六世纪的第一君主是谁, 那么查理五世绝对能在一波儿耀眼的君主中,杀出重围。   而说起来,十五世纪到十六世也确实是明珠闪烁的年代。   从圣女贞德的壮烈牺牲,到英格兰的玫瑰战争;从马克西米利安的强势崛起, 到天主教双王的联合统治。再加上意大利的波吉亚和美第奇为一代又一代的人文事业添砖加瓦, 以及黑死病与汗热病所导致的科学意识的萌芽, 都在无形间, 为伟大君主的诞生,奠基了不可或缺的社会基础。   用威廉三世的话来说,没有文艺复兴的百年努力, 伊丽莎白一世的黄金年代与西班牙的无敌舰队, 也只是空想的阁楼。   而现在,查理五世确实抢在了所有君主之前, 成了欧洲的第一人。   只是看看他年老的身体, 以及哈布斯堡家族还未解决的内部矛盾, 威廉三世便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   不过当着老狮子的面,威廉三世还是小心隐去了自己的不怀好意,同以往那样, 表现得像个温和的君主。   “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查理五世虽然是威廉三世的表兄, 但是就年龄而言, 却可以当后者的父亲,并且差点还成了威廉三世的姐夫——如果西班牙没有在帕维亚战争里反插一刀, 搞不好英格兰的玛丽就是现任的西班牙王后。   落座的罗马皇帝有着标志性的哈布斯堡大下巴,五官算不上俊美, 但好歹能看出英俊王腓力, 以及卡斯蒂利亚的较好遗传。   要知道阿拉贡的凯瑟琳可是迷得亨利八世不惜与玛格丽特.博福特作对, 也要迎娶自己的寡嫂为妻。   而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更是以美丽著称, 她的儿女自然没有一个是不漂亮的。   然而厄运并没有放弃这位天主教女王,反而在她最荣光的时刻里,降下了数不胜数的灾难——独子因肺结核而死,留下一个死胎女婴;长女难产而亡后,其子也只活了几个月的时间;次女胡安娜被利用她的亲人们终身囚|禁;三女玛丽亚的情况稍好,但也死于难产。   至于威廉三世的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   如果不是这个不存在于历史上的儿子,估计她的命运不会也好过接连遭难的兄姐。   至于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的孙辈和曾孙辈……倒是占据了欧洲的半壁江山。   不仅是罗马的皇帝和奥地利大公,甚至连英格兰国王,葡萄牙国王,萨伏伊公爵,以及小帕瓦尔公爵,也都是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的后代。   查理五世试图从表弟的身上找到与自己的相似之处,忍不住可惜道:“如果没有哈布斯堡的内部矛盾,我应该把玛丽亚或者胡安娜嫁给你。或许我们本不必在这个没有美酒,宫殿,以及动人乐章的沙滩上,如仇敌般相互试探着对方。”   只可惜威廉三世并没有因为查理五世的善意,而有一丝一厘的放松警惕,反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您想饮酒,我这里有来自尼德兰的好货。”   英格兰国王的表情看上去体贴极了,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查理五世收敛了笑容:“即便您有意与英格兰达成联盟,但是在施马尔卡尔联盟的压力下,也不会这么做。”   威廉三世的话让查理五世合十了双手,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为什么?”   “因为罗马之殇,以及来自教皇的压力。”威廉三世知道入侵罗马的决策,让查理五世遭受了难以想像的非议。   哪怕之后的查理五世又是抵抗奥斯曼帝国的入侵,又是驱逐国内的异教徒,也无法抹消他在天主教世界里,所犯下的大逆不道。   而在这种情况下,查理五世要是敢把女儿嫁给一个新教徒,无疑是火上浇油的行为。   至于后世的德意志公主们为何会变得那么枪手,一方面是由于工业革命后的财富上涨,而另一方面,自是因为教皇的权势下降,以及哈布斯堡的恐怖遗传病,让无数贵族们都觉醒了惜命的本能。   只可惜后世的宗教宽容,还是无法在这里得到全面发展。   查理五世并不否认威廉三世的分析,但是跟教皇的关系相比,他更注重哈布斯堡的内部和谐,以及与葡萄牙的关系。   “如果你是我儿子,哈布斯堡家族会在一百年内,拿下法兰西。”查理五世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只可惜我们当不了盟友,但至少不要成为仇人。”   “您说笑了。”威廉三世谦虚道:“欧洲没有任何一国能与哈布斯堡对抗。”   “可是你正在与我对抗。”查理五世的话,差点让威廉三世寒毛直竖:“你鼓动斐迪南和科西莫一世向我造反。”   “这也不全是我的问题。”威廉三世斟酌道:“英格兰的乡下有一句老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想以您的智慧,总不会将过错都扣在我的头上。”   说罢,威廉三世还感叹道:“毕竟您也是父亲,应该能理解奥地利大公对于继承人的良苦用心。”   查理五世下意识地心虚了一秒,不过在表象上,却没有任何的异常:“即便我与斐迪南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但这也不是能容忍你插手于此的借口。”   “亲爱的皇帝陛下,我不是您的臣民,所以不需要您的容忍,以及许可。”威廉三世纠正查理五世的逻辑错误,让后者有些尴尬。   “况且都坐上了统治者的位子,难道我还不明白后果需要自己承担的社会规则吗?”   一时间,两国统治者的友好氛围,立刻消息得无影无踪。   站在不远处的甘迪亚公爵和塞西尔爵士都为两国统治者间的针锋相对,而捏了一把冷汗。   甘迪亚公爵甚至把手里的玫瑰念珠都捏的有些变形,祈祷着查理五世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被气得痛风发作。   “你可真是遗传到了亨利八世的伶牙俐齿。”查理五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话题引到关键部分:“你到底是怎么说服科西莫一世,让他与斐迪南联手?”   查理五世虽然知道科西莫一世参与了威廉三世跟奥斯曼帝国的贸易,但却并不认为威廉三世能够给出让科西莫一世彻底叛变的价格。   毕竟罗马的皇帝还是查理五世,而科西莫一世必须通过罗马皇帝或者教皇的承认,才能获得托斯卡纳大公的称号。   一想到教皇,查理五世才反应过来道:“你跟保罗四世达成了交易?”   “准确说,是您的儿子出卖了科西莫一世。”威廉三世纠正道:“我只是将科西莫一世被出卖的消息告诉了他本人。”   说到这儿,威廉三世还反问道:“您认为科西莫一世为何要替哈布斯堡家族卖命?既然您不愿意给他梦寐以求的托斯卡纳大公称谓,那他只有自己去争取这些。”   “如果乔瓦尼.安吉罗.美第奇成为教皇,或是奥地利的斐迪南继任为皇帝,那么科西莫一世就不必扒着您索要托斯卡纳大公的名分。”威廉三世补充道:“这次的入侵米兰,也只是科西莫一世递给斐迪南的投名状。有了佛伦罗萨的美第奇们的支持,奥地利的斐迪南才能脱离您的阴影,成为真正的国王。”   “真是万分精彩的发言。”查理五世不知该懊恼于腓力二世的莽撞行事,还是该吃惊于威廉三世的深谋远虑。   总之事情都到了这一地步,就算前面是毫不掩饰的陷阱,查理五世跟腓力二世也只有往下跳这一种选择。   毕竟跟摔断腿相比,半条命都没了才是真正的灾难。   “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跟教皇达成了同盟,然后故意回避托斯卡纳大公的授予问题。”按照查理五世的安排,腓力二世会在登基后的两三年内,找到一个让科西莫一世成为托斯卡纳大公的机会,从而真正收服意大利的蛇发女妖。   然而腓力二世都登基好几年了,托斯卡纳大公的位子还是没有着落,这也让科西莫一世越发地焦躁不安。   威廉三世真的很想翻个白眼,同时也可怜查理五世的苦心安排,全被腓力二世打了个稀巴烂。   诚然,腓力二世的勤政不输与其父,但是在心胸上,却差了老远。   “您儿子的所作所为可比您想得更过分。”威廉三世尽可能地委婉道:“他跟教皇达成同盟,让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越过美第奇家的乔瓦尼,成为下一任教皇。”   那个蠢货!!   要不是为了在表弟面前给自己的儿子留有颜面,查理五世恨不得给腓力二世的脑袋来上一下。   让保罗四世的心腹成为下一任教皇?   腓力二世这是嫌意大利太安静了,所以给自己找刺激吗?   如果不能确保下任教皇是哈布斯堡的人,那么西班牙又要受限于教权,从而被削弱在意大利甚至是基督世界里的影响力。   而就在这时,威廉三世突然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   被打断思路的查理五世抬了下眼皮,顺势问道:“你又要干什么?”   “当然是拿下整个诺曼底。”威廉三世起身道:“既然亨利二世送了这么好的开战借口,我当然要承下他的一番好意。”   “另外,您也该回去了。”威廉三世的目光落到查理五世的大腿上,又抛出一个让他青筋直跳的消息:“萨伏伊公爵也差不多要叛变了。”   “要是奥地利大公跟萨伏伊公爵一起打向普罗旺斯,那么在亨利二世的眼里,西班牙总会落得趁火打劫的名声。”   查理五世握紧了手杖的把柄,恨不得对威廉三世破口大骂。 第184章 第 184 章   查理五世在威廉三世的提醒下, 当然能够联想到奥地利的斐迪南在拿下米兰公国后,绝不会满足于意大利的一个小角落。   而纵观意大利的附近版图,还有哪里比普罗旺斯更适合作为下一目标?毕竟萨伏伊公爵也不是个蠢货,自然不希望斐迪南在拿下米兰公国后, 将目光落到一旁的萨伏伊公国上。   查理五世忍不住为威廉三世的眼光而鼓掌。   这样一来, 哪怕英格兰拿下了整个诺曼底, 法兰西也会在西班牙和奥地利的“趁火打劫”下, 无法对英格兰产生过多的仇恨——毕竟真要计较起来,法兰西才是那个先试探的人。   至于西班牙到底有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查理五世摸了摸右手的戒指,知道现在无论跟亨利二世说什么, 对方都不会相信西班牙真的没有要趁火打劫的意思。   至于目标达成的威廉三世……   查理五世看了眼表弟的背影, 突然将他给叫住了:“你就不怕英格兰和西班牙就此交恶吗?”   考虑到腓力二世的性格,威廉三世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西班牙国王的眼中钉, 肉中刺, 所以停下了离开的步伐, 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我的孙子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是个好孩子。”查理五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腓力二世保驾护航多久,但是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自己的儿子要是跟威廉三世玩阴的, 绝对会被坑得连骨头都不剩。   况且从西班牙的利益来看, 也没有必要与英格兰交恶。   “你的意思是, 让我的女儿嫁给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威廉三世又不是蠢货,自然听得出查理五世的弦外之音:“可是我听说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精神状况一直堪忧, 而西班牙国王又与瓦卢瓦的公主定有婚约,所以这门亲事在我看来, 并不具备能让英格兰受益的条件。”   威廉三世的话还算是比较委婉, 而要是换作胡安娜王后, 估计早就阴谋论地认为西班牙想用一个被抛弃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 来换取与英格兰的暂时和平。   毕竟西班牙是最保守不过的天主教国家,怎么可能让一个新教公主,来当他们未来的王后?   况且威廉三世又不是聋子,自然听过有关于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种种评价——为母亲带来死亡的丑陋怪物。   如果只是外貌上的不佳,那么威廉三世还不足以有这么大的反应。   关键是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精神状况也是个不容小觑的问题。   威廉三世听说这个王子既不爱读书,也不沉迷于体育锻炼,而是以折磨仆人为乐。   哪怕腓力二世有意隐瞒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反常举动,但是一些外国大使还是“有幸”见过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真正姿态,并且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亲爱的表兄,您心疼您的孙子,我也心疼我的女儿。”威廉三世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如果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是个正常人,我会认真考虑您的提议。”   “当然,要是您愿意将联姻的人选换成小帕玛尔公爵,我也能勉强接受。”   历史上的小帕玛尔公爵可是意大利数一数二的名将,而且就其童年的画像来看,也称得上英俊不凡。   虽然让女儿嫁给一个天主教徒,会在一定程度上惹得胡安娜王后雷霆大怒,毕竟威廉三世在给纪尧姆订婚时,胡安娜王后就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但是考虑到与法兰西的关系,以及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很有可能在婚后更改自己的信仰,所以胡安娜王后还是能勉强接受这一婚姻。   然而让琼安嫁去意大利就截然不同了。   一个势单力薄的英格兰公主,又怎么可能在教皇所在的意大利,保持自己的新教信仰。   如果是以查理五世的个人角度来看,能让自己的外孙迎娶英格兰公主,也是件不错的买卖。   只可惜在科西莫一世与奥地利的斐迪南联手攻打米兰公国后,以腓力二世的猜忌性格,是绝不可能让小帕玛尔公爵同英格兰有一丝一厘的牵扯。   当然,查理五世也考虑过让私生子杰洛明迎娶英格兰的琼安,然后顺理成章地将其封为公爵。只可惜他还做不出背叛伊莎贝拉皇后的事情,并且英格兰那边,也不会乐意让高贵的公主嫁给一个私生子。   “孩子们都还小,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查理五世摆了摆手,抛出一个让人难以信服的理由:“腓力的错误将由我来修正,也希望你能让科西莫一世就此收手。”   “佛罗伦萨公爵的收手与否,都不是我能决定的。”威廉三世冷静道:“只有让他如愿以偿,佛罗伦萨的美第奇才会重新打上西班牙的烙印。”   查理五世看着威廉三世的眼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托斯卡纳大公的称谓或是教皇的位子,您总得给他一样。”威廉三世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貌似贴心地建议道:“只是考虑到奥地利的斐迪南已经被预定为下任皇帝,为了顾及他的颜面与科西莫一世的努力,您就只剩下一种选择。”   “那就是支持美第奇家的乔瓦尼成为教皇。”   “我会考虑你的提议。”查理五世点了点头,目送着威廉三世率先离去。   ………………我是分割线…………   “你应该能从我和罗马皇帝的谈话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威廉三世在上船前,示意里士满公爵跟上自己的脚步。   在这场王与皇帝的谈话中,里士满公爵一直都假装是跟在塞西尔爵士身边的骑士侍童,在一旁倾听着威廉三世和查理五世的唇枪舌战。   之前的谈话虽然省略了很多的关键内容,但还是让里士满公爵受益匪浅。   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里士满公爵已经得到了心胸狭隘的最佳典例。   “今天的收获远胜于将《所罗门的箴言》读上十遍。”里士满公爵回答道:“只是您这么对待罗马皇帝,会不会加深两国的仇恨?”   “所谓的仇恨,不过是利益的结合体。”威廉三世反驳道:“只要有共同的敌人,西班牙对英格兰的仇恨,就会在顷刻间化作友谊。”   说罢,威廉三世还提醒道:“不要用单一的眼光去看待复杂的人类。身为王储,你的职责可比一位常胜将军要重要得多。” 第185章 第 185 章   “陛下, 胡安娜王后发来消息,问您要怎么解决吉斯公爵。”塞西尔爵士隐晦地看了眼里士满公爵,后者立刻被侍女带下去休息, 将偌大的主舱都留给了君臣二人。   “亨利二世有派人去比利时提人吗?”威廉三世喝了口咖啡, 然后让塞西尔爵士将地图拿给他:“达德利父子已经拿下了整个诺曼底, 所以这场战争也没有持续的必要。”   因为塞西尔爵士也在威廉三世跟查理五世的交涉现场, 所以他能明白英格兰国王已经找好了这场战争的最大替罪羊, 然后在挑事的法兰西身上揩了一波儿油,正准备逃之夭夭。   如果不是要恪守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 塞西尔爵士真想给威廉三世起立鼓掌:“亨利二世还没有派人去比利时接回吉斯公爵, 但是……”   “腓力二世或者教皇正在向比利时施压吗?”威廉三世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替亨利二世出头,毕竟吉斯公爵可是他派去比利时的,所以亨利二世也不可能开口要回吉斯公爵。   “如果法兰西要给吉斯家一个解释, 那么最安全的解释就是默不作声。”威廉三世分析道:“这事儿跟法兰西国内的一大半贵族都脱不了干系,所以亨利二世也不可能去当出头鸟地把吉斯公爵接回法兰西。”   “这无疑是告诉全世界,让吉斯公爵去比利时吊唁恩里克二世的决策, 是以蒙莫朗西公爵为首的贵族们篡夺的。”威廉三世用红色的颜料在地图上的下诺曼底处画了个圈, 表示这已经是英格兰的领地:“普罗旺斯还没有被拿下吗?我想萨伏伊公爵也不会坐等着斐迪南向他开刀。”   “事实上,普罗旺斯地区已经被拿下了, 所以奥地利大公的的下一步就是里昂。”塞西尔爵士回到道:“如果奥地利要吞并法兰西的东部,那么我们就得做好跟法兰西议和的准备。”   不仅是亨利二世, 就连法兰西的大贵族们,也不会看着哈布斯堡和都铎再次将法兰西洗劫一空。   这绝对会导致第二次帕维亚战争的爆发。   “你觉得我们现在跟法兰西议和,还有让人信服的可能吗?”威廉三世反问道:“而我也不想白白放弃好不容易抢来的下诺曼底, 所以现在不是跟法兰西议和的耗时间。”   “那么您打算如何处置吉斯公爵?”塞西尔爵士明白经此一遭后, 比利时国内对于威廉三世的反对之声, 会大幅度下降。   毕竟没有威廉三世的横插一脚, 集结在卢森堡边境上的法兰西军队,也不会安分撤离。   “吉斯公爵也是个棘手人物。”威廉三世略略思考了一下,便回答道:“把他送到西班牙那儿,让腓力二世去头疼吧!”   “您的意思是……”   “亨利二世想找个他没有加害于吉斯公爵的借口,那么还有什么法子,比吉斯公爵本人都不敢提起这事,更让亨利二世感到放心的?”   塞西尔爵士举一反三道:“您这是要坐实了吉斯公爵跟西班牙有牵扯,让亨利二世免遭国内的种种争议。”   “这样一来,比起我,亨利二世应该更恨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威廉三世补充道:“他这跟被牵着鼻子走的白痴又有什么两样?”   听了国王的话,塞西尔爵士不知该可怜亨利二世,还是该恐惧于威廉三世的心思缜密。   恐怕在威廉三世听到恩里克二世去世的消息时,就已经联想到了今天。   不过塞西尔爵士总有种奇妙而又没有依据的猜测。   他认为威廉三世的布局应该早于恩里克二世的去世。   亦或是说,不管恩里克二世去世与否,威廉三世都会伺机拿下整个诺曼底,然后在西班牙和法兰西之间,疯狂地挑拨离间。   总之,当胡安娜王后将吉斯公爵交给西班牙的使者时,亨利二世也收到了比利时的来信,得知了腓力二世“设法”将吉斯公爵救出一事。   恰好这时的蒙莫朗西公爵也收到了威廉三世跟查理五世在上诺曼底会面的消息,所以自然而然的阴谋论道:“吉斯公爵果然跟西班牙有牵扯,这么看来,我们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虽然亨利二世嘴上说着吉斯公爵是叛徒,但是私心里确是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   有了这么一封信作为证据,再加上吉斯公爵被西班牙人送回的事实,那么亨利二世也不难在这场失利中,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只是……   “这种被异教徒拉了一把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好受。”亨利二世也只有在与戴安.德.普瓦捷相处时,才能说出心里话:“威廉三世是不可能放弃下诺曼底的,而西班牙那边……”   亨利二世一想到接连失去的勃垦第伯国和普罗旺斯,便感到气不打一处来:“这下好了,我现在都能想到历史会怎样评价我,以及我的父亲。”   “法兰西历史上的无地王,瓦卢瓦的无能者。”亨利二世相当消极道:“我父亲只是失去了加莱,然后让自己和两个儿子都成了西班牙的阶下囚。”   “可我呢?”   “我失去了东边和西边的一大片领地,而且还是在登基之初,就接连遭受了失败。”亨利二世嗤笑道:“我父亲至少还打过几次胜仗,收复了卢森堡等地,可我呢……”   亨利二世无比颓废地撑着椅子,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真是个失败的国王,同时也是个失败的父亲。”   为了平息有可能爆发的战争,瓦卢瓦的王子公主们都走上了联姻的道路。   弗朗索瓦王太子和查理王子分别迎娶蒙莫朗西公爵和奥地利大公之女,而剩下的几个女儿……   亨利二世一想到自己的长女要嫁给死对头,而小女儿会被许配给了异教徒的儿子,就感到心脏紧缩地让他无法呼吸。   更糟糕地是……   “我根本就没钱给女儿们置办嫁妆。”几乎从未间断的战争开销,再加上战败赔偿,足以将法兰西的财政,拖累到能与西班牙称兄道弟的地步。   更为糟糕的是,为了维护大国的面子,亨利二世还不能免去给女儿的嫁妆,因为这会让他进一步地名声扫地。   因为嫁去洛林公国的克洛德是在未来婆婆的宫廷里长大的,所以玛丽长公主并没有强求法兰西赔上土地或者上万法郎的现金,这也导致亨利二世动过让儿子迎娶洛林公主的念头。   毕竟玛丽长公主当年可是带着二十万英镑的巨款,嫁入了洛林公国。而这些年里,她也在尼德兰贸易中赚了不少钱,更是投资了英格兰的皇家公司,所以洛林公主出嫁时,即便是比不上其母的十里红妆,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只可惜玛丽长公主早年受够了安妮.博林的嚣张跋扈。哪怕她并不恨安妮.博林的女儿,甚至跟萨里女伯爵保持着良好的姐妹关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混乱肮脏的法兰西宫廷。   因为威廉三世的缘故,再加上洛林公国的天主教信仰,所以查理五世也考虑过让年纪更为合适的洛林公主,成为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妃。   不过玛丽长公主也不是聋子,又跟科西莫一世的堂妹凯瑟琳.德.美第奇交好,所以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与西班牙亲王的联姻请求,转而邀请帕玛尔公爵夫人到自己的宫廷里做客。   现任的帕玛尔公爵夫人是查理五世的私生女,虽然没有王位继承权,但是她的夫家因为迎娶过葡萄牙旁系公主的缘故,所以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中的一员。   玛丽长公主早在小侄子的订婚宴上,就考察过小帕玛尔公爵的谈吐仪态,发现对方不仅跟洛林的凯瑟琳在年纪上更为合适,而且长相英俊,又是隔了几辈的亲戚。哪怕是他在出身上有些不光彩(父母都是私生子后代),但是跟优点相比,这些小瑕疵也是可以忽略的。   查理五世虽然遗憾于玛丽长公主拒绝了洛林公主与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联姻,不过也很乐意看见自己的外孙,能跟富有又是天主教信仰的洛林公主订婚。   只是这消息传到腓力二世的耳朵里,便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耻辱,以及郁闷。   不过更令腓力二世感到糟心的事情还在后头。   在得知查理五世向英格兰提亲失败后,葡萄牙的若昂三世突然派使者至英格兰,想为自己的宝贝孙子求娶英格兰的琼安公主。   因为若昂三世的九个孩子都先于父母去世,唯一留下的孙子是无数人民用眼泪和祷告软化了上帝,从而得到了主的施舍。   在若昂王子的遗腹子塞巴斯蒂昂出生后,若昂三世和他的弟弟(红衣主教恩里克)都松了口气,知道葡萄牙暂时摆脱了卡斯蒂利亚的命运,不过在塞巴斯蒂昂正式结婚并且有了合法继承人之前,若昂三世还不能放松警惕。   查理五世本想继续哈布斯堡与葡萄牙的联姻政策,然而若昂三世已经被近亲结婚的灾难给整怕了,所以这次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独苗孙子迎娶哈布斯堡的表亲。   因此当威廉三世回到伦敦时,递来求婚申请的,不仅有葡萄牙国王和法兰西国王,还包括法国的波旁家族,以及德意志的王公贵族们。 第186章 第 186 章   “怎么都是天主教国家?”处理完父亲葬礼和法兰西入侵危机的胡安娜王后, 将国事暂时托付给几个信得过的贵族,便赶回了伦敦——因为她听说威廉三世在和查理五世会谈时,提到了琼安的婚事, 所以胡安娜王后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威廉三世好好谈谈。   虽然在传统社会里, 都是由父亲全权处理子女们的婚事, 但是随着人文主义的诞生, 以及天主教双王和法兰西的“大女士”(路易十一的长女, 曾为查理八世摄政的法兰西的安妮,在执政期间获得的称呼)的横空出世, 母亲和姊妹在家庭里的话语权也随之上升。   尤其是像胡安娜王后这样, 具有统治权的王室母亲。   威廉三世不打招呼就决定女儿婚事的举动,无疑是让胡安娜王后感到极为不满,以至于她从比利时回来, 就没给过威廉三世一点好脸色。   对此,威廉三世也感到很冤:“我哪知道罗马皇帝会突然提到琼安跟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婚事,毕竟西班牙不是一直都在跟奥地利接洽, 说是要让奥地利大公的大孙女嫁给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吗?”   “况且我也没答应让琼安嫁去西班牙。虽然在三个孩子里, 我更看重里士满公爵,但是琼安也是我的女儿, 我又不是不知道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真面目,又怎么可能把琼安往火坑里推?”   胡安娜王后的脸色这才稍缓了些, 但还是怒意未消道:“难道真要让我们的女儿,嫁到天主教国家?”   威廉三世看了眼不甘心的胡安娜王后,反问道:“新教国家里, 丹麦的克里斯蒂安三世没有年纪合适的孙子, 而德意志诸侯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毕竟威廉三世的第三任继母就是德意志诸侯的公主, 而且克里维斯公国虽然在英格兰这儿是个破落户, 但是搁在德意志地区里,能跟洛林公国还有萨克森选侯联姻的家庭,怎么可能不是最上流的那一部分。   果不其然,当威廉三世提到德意志诸侯时,胡安娜王后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表现出她对德意志诸侯的嫌弃。   虽然同为新教国家,但是胡安娜王后更愿意在国际上支持德意志诸侯,而不是与其成为儿女亲家。   甚至说的更残忍一点,如果胡安娜王后和威廉三世有第二第三个女儿,那么她们嫁给德意志诸侯也能勉强称得上门当户对。   然而琼安不行。   她是英格兰这一辈的第一公主,所以她的婚事将决定接下来的王室女性,将得到哪一档次的联姻。   不管是威廉三世还是胡安娜王后,都不会考虑将琼安嫁给国王,国王的第一继承人,以及公国继承人以外的人选。   如果是萨克森选侯的继承人要求娶琼安,那么胡安娜王后还能考虑一二,但是其他的德意志诸侯……那还是算了吧!   英格兰的公主很高贵,他们还不够资格。   “除此外,信仰新教的特兰西瓦尼亚亲王也想求娶琼安,只是考虑到他的年纪,以及特兰西瓦尼亚一直都处于奥斯曼帝国和奥地利的针锋相对中,所以他的求婚也能排除在外。”威廉三世一边说着,一面将一个未开封的信件扔到一边。   在夫妻二人的交谈下,桌上的求婚信件被清理了一大半,最后只剩下了了的几封。   “这些都是天主教国家的来信。”胡安娜王后揉了揉生疼的额头,脸上的皱纹也跟着深刻了几分:“年纪最合适的是葡萄牙的塞巴斯蒂昂和法兰西的亨利,只是后者有两个哥哥,而前者……”   胡安娜王后一想起葡萄牙的绝嗣危机,以及若昂三世一连没了九个子女的丰功伟绩,就很不看好葡萄牙王储的身体素质。   毕竟在这个年代里,生育不顺就是女人的错。   哪怕琼安是二婚嫁给葡萄牙王储,她头上的生育压力也不会随之减轻。   “再看看吧!”威廉三世觉得这矮子里面挑出的将军,似乎也不怎么样。   胡安娜王后也赞同道:“琼安才四岁,也不急这一会儿。”   毕竟现在没有合适的联姻对象,又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合适的新教王子。   如果只是几岁或者十一二岁的年龄差,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胡安娜王后的母亲就比恩里克二世大了十二岁,而威廉三世的母亲也比亨利八世大了六岁,所以琼安完全能多等几年再出嫁。   况且以英格兰的实力,以及琼安出嫁时的不菲陪嫁,足以让威廉三世在婚姻市场上,处于挑剔的那一方。   而说到几个孩子,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也是很久没见过琼安,所以让人将她从圣詹姆斯宫里接了过来。   因为威廉三世并不希望白厅宫里的乌烟瘴气毁了几个孩子的身体,以及心理健康,所以迄今为止,不管是里士满公爵还是纪尧姆,亦或是最年幼的琼安,都是在圣詹姆斯宫里度过了童年的一部分,然后被接到比利时的根特城堡,或者伦敦郊外的庄园里进行抚养。   这也是十六世纪的贵族们最常用的抚养方式。   威廉三世的童年是在萨福克郡的宅邸里度过的,而玛丽长公主和萨里女伯爵也都在懂事后,被送到远离伦敦的乡下进行抚养。   眼看着琼安已经四岁了,所以威廉也在考虑让琼安离开伦敦,到英格兰的乡下度过她的童年。   毕竟克里维斯的安妮也需要一个平静的退休生活,所以威廉三世并不想给继母增加太多的麻烦。   胡安娜王后并没有因为琼安是小女儿,而太过于溺爱她,所以英格兰的公主必须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和两个哥哥一样好,才能得到父母的赞赏与宠爱。   不同于金发的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琼安继承了胡安娜王后的棕色秀发,面容清秀而柔和,在长相上更像阿拉贡的凯瑟琳,并没有继承亨利八世的小眼睛,或是瓦卢瓦的大鼻子。   威廉三世将女儿抱到膝盖上,很满意琼安并不是风吹就倒的瘦弱体型。   像是詹姆斯五世的第一任妻子——法兰西的玛德琳就是纤弱美人的化身,结果婚后不到六个月就死于肺结核。   考虑到近亲结婚下的夭折率和十六世纪的医疗环境,威廉三世必须确保他的儿女们都能健康长大,这也是他冒着被日内瓦教皇指责的风险,也要将塞尔维特留下的主要原因。   等琼安稍大一些,威廉三世便会安排她的体育课和击剑课。   亨利八世和阿拉贡的凯瑟琳都是体育健将,尤其是前者,堪称是祸害遗千年的典例。   如果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恐怕亨利八世也不会在如此恶劣的医疗环境下,还能将腿伤拖个七八年,愣是活到了五十多才告别了这个世界。   在威廉三世思考着女儿的教养方式时,胡安娜王后也在询问着琼安的近期状况,确定自己的女儿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不如把琼安送去威尔士。”威廉三世突然提议道:“诺丁汉女伯爵正在威尔士管理对苏格兰、爱尔兰的港口,以及皇家纺织厂。把琼安送去那儿,也能在耳熏目染之下,从诺丁汉女伯爵身上了解一些书本上教不了的东西。”   胡安娜王后停下了与公主保姆的交流,向丈夫询问道:“你的意思是,等琼安稍大一些,就让她开始管理威尔士?”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威廉解释道:“诺丁汉女伯爵已经快二十岁了,我又不是不许侄女结婚的恶毒叔叔,所以在诺丁汉女伯爵将重心转移到家庭后,总有人要接替诺丁汉女伯爵的位子,去管理威尔士。”   说罢,威廉三世还顺了下琼安的头发,后者可比纪尧姆要乖巧得多,但又不会像里士满公爵那样,老成得可怕:“她总有一天要成为王后或者公爵夫人,所以不可能不学习如何管理土地,或者增加自己的财富。我一直都认为教育对于女性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的男人,否则不可能在结婚前,不考察妻子的品质与学识。”   威廉三世顺带还夸了下自己的女性亲属:“我希望琼安能成为你,或者我母亲那样的杰出女性。”   “哈布斯堡虽然跟我们亦敌亦友,但是我很欣赏他们的教育水平。”   “不管是奥地利的玛格丽特还是奥地利的玛丽,都是琼安应该学习的对象。”威廉三世记得查理五世的小女儿,也曾在腓力二世出征时,替她的哥哥摄政。   “至于法兰西那边……”威廉三世还举了个胡安娜王后十分熟悉的例子:“就说路易十二的两个女儿,你更喜欢谁?”   前者虽然是法兰西王后,但是穷其一生,也只是将布列塔尼彻底并入法国的生育工具,而后者……   胡安娜王后一想到还被囚|禁的法兰西的勒妮,便忍不住惋惜道:“要是法兰西的勒妮是长女,没准现在的法兰西,就是另一幅景象。”   毕竟布列塔尼的安妮可是在临终前,特别指定自己的次女成为布列塔尼的继承人,可是在法兰西会议的压迫下,这一提案还是被否决了。   “我们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所以琼安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就像她的两个哥哥那样。”威廉三世让人将琼安带下去吃饭,同胡安娜王后商议道:“威尔士是我认为最适合琼安生活的地方,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让诺丁汉女伯爵做好接应的准备。”   胡安娜王后还没来得及回答威廉三世的提议,便被脸色焦急的理查德.克伦威尔打断了开口的动作。   “陛下,圣乔治教堂那儿传来消息,说是爱德华.都铎病危,希望您能立刻赶过去。” 第187章 第 187 章   爱德华.都铎在同父异母的哥哥继位后, 便刻意减少了自己的公共活动,在圣乔治教堂里,过着深居简出, 沉迷于宗教典籍和柏拉图的虔诚生活。   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珍.格雷和偶尔来为他送东西的卡文迪什爵士, 爱德华.都铎几乎不接见任何客人, 也很少跟坎特伯雷大主教以外的人说话。因此,不管是威廉三世还是致力于维护国王统治的一些人们, 都很满意爱德华.都铎的识趣,所以在爱德华.都铎公开放弃了约克公爵的身份后, 威廉三世还是保留了这个弟弟的年薪和往事待遇, 甚至还邀请爱德华.都铎成为琼安的教父。   而现在,身体虚弱的爱德华.都铎即将走到他的生命终点。   哪怕他这辈子没有过上被两个舅父所挟持的,傀儡国王的生活,但是珍.西摩在怀孕时的忧虑, 以及亨利八世在这个儿子被怀上时的身体状况,就足以让爱德华.都铎不像前几个兄弟姐妹那样强壮。   当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匆匆赶到被封闭的圣乔治大教堂时,爱德华.都铎已经躺在病床上高烧不退,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把米谢尔(塞尔维特的假名)和卡尔达诺叫来。”威廉三世站在爱德华.都铎的病床边,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垂死挣扎的模样, 也是有些不好受。   毕竟抛开西摩兄弟的所作所为,他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没有什么大的仇恨。   哪怕是扯上父母辈的事情, 珍.西摩也从未对阿拉贡的凯瑟琳有过任何的不敬,并且还是在阿拉贡的凯瑟琳去世后, 才成为国王的情妇。   胡安娜王后握住威廉三世的手臂, 示意他要维持好自己的情绪。   如果是在威廉三世登基之初, 爱德华.都铎就死于莫名其妙的疾病, 那么威廉三世少不得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而现在, 距离威廉三世登基已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不管是民众还是贵族,都对这个年轻的国王评价非常之高,所以没人会相信威廉三世会害死一个跟自己没有利益牵扯的异母弟弟。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威廉三世真的害死了爱德华.都铎,也没人会去给亨利八世不受宠的小儿子伸冤,所以在其他人看来,爱德华.都铎的死亡,不过是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结束。   “这还真是讽刺。”威廉三世在塞尔维特和卡尔达诺赶到后,同胡安娜王后给两位医生挪开了位子,到圣乔治教堂的另一间小卧室里等候诊断结果:“我还记得我父亲为了一个约克公爵,前前后后折腾了六七年的样子。”   当时的亨利八世已经被“Legitimate son”这两个词给折磨疯了。   哪怕是阿拉贡的凯瑟琳已经拼死拼活地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还是要娶第二,第三任王后,生下第二个作为预备役的合法儿子。   爱德华.都铎便是在亨利八世的热切盼望下,降生于汉普顿宫的王后卧室里。   然而他的诞生,并没有得到和威廉三世一样的热切欢迎,反而伴随着珍.西摩的死亡与亨利八世的猜忌,在温莎城堡里度过了与约克公爵不相符的低调童年。   可以说,爱德华.都铎的人生就是一场分为诞生前,和诞生后的黑色喜剧。   亨利八世对次子的爱止步于珍.西摩的死亡,与爱德华.都铎的瘦弱样貌下。   尤其是在和父亲一样健壮的里士满公爵出生后,亨利八世的整颗心思便扑向了会继承庞大土地的孙子。不仅亲自定下了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婚约,还进一步地削弱了爱德华.都铎的权益,防止威廉三世有什么不测,里士满公爵的继承权会受到叔叔的冲击。   胡安娜王后也是经历过亨利八世统治时期的人。   哪怕这个暴躁的英格兰前任国王对能够带来庞大领土的儿媳妇一如既往地和颜悦色,但是整个宫廷里,就没有不害怕老国王的人。   连最受重视的威廉三世都要小心观察着老国王的脸色,更别提不受宠的爱德华.都铎。   …………   ……   “威廉,你不必将爱德华的死归在自己头上。”胡安娜王后知道威廉三世成为父亲后,已经变得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爱德华.都铎的悲剧就是威廉三世的错。   诚然,胡安娜王后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当威尔士亲王时,排斥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王位之争本该如此,甚至威廉三世的做法已经称得上手下留情。   “我将为我曾经的所作所为进行忏悔。”这一刻,不管威廉三世真心与否,他都在十字架前为爱德华.都铎而祈祷。   就算是为了亚历山大,纪尧姆,以及琼安。   威廉三世也要为爱德华.都铎说一声抱歉,然后尽可能地满足这个同父异母地弟弟的临终愿望。   胡安娜王后给威廉三世顺了顺后背,也陪着他在十字架前祈祷。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了。   当塞尔维特推开国王夫妇的休息室大门时,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才从十字架前起身,然后踉跄了一下,沉着道:“他的情况还有救吗?”   塞尔维特摇了摇头,十分肯定道:“坎特伯雷大主教已经在为爱德华殿下准备临终仪式,希望您和王后殿下能去听一听爱德华殿下的遗言。”   抛开爱德华.都铎的敏感身份,其实坎特伯雷大主教还是很喜欢这个博学又虔诚的小伙子,所以希望他在回归上帝的怀抱前,能够完成最后的愿望。   所以当威廉三世重回爱德华.都铎的卧室时,坎特伯雷大主教上前跪在了国王面前,祈求对方能原谅自己的擅自主张:“陛下,为了让爱德华殿下的灵魂得到安息,请您原谅我将珍.格雷女士接了过来。”   威廉三世看了眼这个沧桑的老主教,将手放到对方摊开的掌心上,允许坎特伯雷大主教亲吻上面的戒指:“我原谅你的过错,也感谢你为爱德华所作的一切。”   毕竟都到了这个时候,威廉三世也无需计较别人为一个将死之人所做出的冒犯举动。   “陛下,感谢您的仁慈与宽容,还请您允许我在爱德华殿下去世后,为自己今天的行为进行一系列的忏悔与苦修。”坎特伯雷大主教最让人欣赏的,就是他能完美平衡人性与识趣。   毕竟能够在亨利八世的执政期里,安稳活到老国王嗝屁的大主教,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更别提坎特伯雷大主教还是安妮.博林一手提拔的,所以他能稳坐位子到今天,就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   威廉三世虽然不喜欢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墙头草性格,但是在天主教和新教共存的英格兰,他还是需要一个圆滑的宗教人士,来担任仅次于国王的信仰位子。   而现阶段的英格兰,还没有比老狐狸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更合适的人选。   当珍.格雷风尘仆仆地赶到圣乔治教堂时,爱德华.都铎回光返照地睁开了眼睛,冲着自己的青梅竹马露出一个吃力的笑容:“你来了,珍。”   胡安娜王后十分敏锐地感知到珍.格雷和爱德华.都铎之间的不寻常互动,于是用眼神示意坎特伯雷大主教退一步说话。   “他们两到底是怎么了?”胡安娜王后和坎特伯雷大主教避到房间的角落处,语气跟刚才的威廉三世相比,又严厉了几分:“托马斯.克兰麦先生,你应该清楚我的性格。”   比利时的女王有着一张严厉又秀美的面容,让坎特伯雷大主教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我的丈夫或许会看在爱德华的份上,对你仁慈以待,但是我不会。”胡安娜王后抬了抬下巴,让坎特伯雷大主教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你最好诚实地告诉我,珍.格雷女士到底是怎么跟爱德华.都铎搭上话的?”   “陛下,您要明白年轻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是外人所能阻止的。”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语气恭顺极了,同时也没有撇清自己所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应该为自己辜负了国王陛下的信任而道歉,但是在爱德华殿下回归上帝的怀抱前,还请您允许我完成一个可怜人的最后请求。”   坎特伯雷大主教知道胡安娜王后更喜欢勇于承担的人,尤其是在搬出爱德华.都铎的面子后,这位英格兰王后的态度有所缓和,但还是怒意未消道:“珍.格雷女士是在我的宫廷里长大的。”   胡安娜王后盯着坎特伯雷大主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果爱德华的临终愿望要赔上一个无辜女孩的后半生,那么坎特伯雷大主教,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真到了那一刻,哪怕是国王陛下要保下你,也是不可能的。”胡安娜王后给坎特伯雷大主教搁下这么一句狠话,便回到了爱德华.都铎的病床边。   而等到珍.格雷的爱德华.都铎,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力气,然后猛得抓住威廉三世的手腕,苦苦哀求道:“陛下,请您答应我人生最后的请求。”   “我想在死之前,与珍.格雷女士成婚。” 第188章 第 188 章   威廉三世虽然察觉到爱德华.都铎和珍.格雷之间的暧昧氛围, 但是为了珍.格雷的未来而考量,还是装作不知地想糊弄过去。   毕竟让一个年华正好的少女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无疑是相当过分的要求。   威廉三世看着脸颊塌陷, 已经看不出英俊容貌的异母弟弟, 出乎意料地平静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胡安娜王后看了眼垂泪不已的珍.格雷, 接下了威廉三世的话:“你要是真爱她,就不会不清楚让她嫁给你的后果。如果你们的婚姻只能持续不到一小时, 那么上帝能在你回归他的怀抱前,为你们送上祝福吗?”   “我想他的目的不是让上帝祝福他们, 而是让英格兰的法律保护珍.格雷, 对吗?”威廉三世从不认为自己的弟弟是个蠢货。因为亨利八世的儿女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愚蠢”跟他们没有一丝一厘的关系。   “因为珍.格雷不是王室的核心成员,所以她的监护权不在我和胡安娜的手里。”威廉三世看着珍.格雷的肩膀微微一颤,就明白这个姑娘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珍.格雷与你结婚, 那么按照法律,她的监护权就会通过亡夫转移到我的手里。如果珍.格雷要再婚,或者处理你的遗产,能够给她作主的就是我,而不是她的父母, 对吗?”   在十六世纪的社会里,寡妇可比未婚少女要吃香的多。   这不仅意味着她们拥有庞大的财产和夫家的头衔, 更是意味着她们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对原生家庭的控制。   除非是那种被亡夫的骑士所逼迫嫁人的落魄寡妇, 否则在都铎时代里, 寡妇的生活还是很滋润的, 并且也不妨碍她再嫁。   毕竟被上帝承认的婚姻, 又有谁能否定呢?   爱德华.都铎费力地点了点头, 被威廉三世的形容弄得有些不愉快:“看来所有人都知道我会死,甚至你都毫不掩饰地称呼我为珍.格雷的亡夫。”   “因为我想完成你生前的最后愿望。”威廉三世毫不掩饰道:“只是我不是独|裁的君主,所以你得让当事人同意嫁给你,我才能为你们指婚。”   一旁的胡安娜王后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在珍.格雷的犹豫眼神中,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爱德华.都铎这才看向珍.格雷,回握住被对方紧紧握住的手,苦涩道:“让你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是我的过错。如果你不想答应,我也不会勉强你,依然会让你成为我的财产继承人。”   虽然按照血缘亲疏,威廉三世和玛丽长公主才是爱德华.都铎的第一继承人,但是在各种操作下,爱德华.都铎还是能通过馈赠的方式,将自己的财产转送给珍.格雷。   况且以威廉三世和玛丽长公主的富裕程度,也不会贪图爱德华.都铎的财产。   珍.格雷除了紧握住爱德华.都铎的手,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虚弱的年轻人是全世界最关照她的人。   当珍.格雷的父母思考着如何将女儿卖出一个合理价格时,爱德华.都铎却想着如何让珍.格雷脱离苦海。   其实早在几年前,爱德华.都铎就想过要迎娶珍.格雷。   只是两人的身份太过于敏感,所以为了珍.格雷的未来着想,他还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直犹豫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眼下,正是爱德华.都铎能够为珍.格雷的未来,做出重要改变的关键时刻。   也只有在爱德华.都铎生命垂危的时候,威廉三世才不会否认两个王位继承人的结合,更是会在珍.格雷成为珍.都铎后,给予一定的保护与帮助。   可是……   “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珍.格雷将额头抵在爱德华.都铎的手背上,在米色的床单上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真正给不了任何东西的,是我才对。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爱德华.都铎很想给珍.格雷擦拭眼泪,但是除了动动嘴皮的力气,他什么也做不了:“珍,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会给予我关怀的人。毕竟除了你这个傻姑娘,还有谁会在意一个落魄王子的处境。”   威廉三世不置可否地皱了下眉头,而一旁的胡安娜王后,也从最开始的不赞同,转变成了动容的神色。   或许在这一时刻,让珍.格雷嫁给爱德华.都铎,是最好的选择。   抱着这一念头,威廉三世终于开口道:“珍.我不会强求你嫁给爱德华。不过你要是愿意成为爱德华的妻子,我会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成为你的保护人,并且也不会干涉你在爱德华去世后,选择新的生活。”   珍.格雷泪眼婆娑地看着国王夫妇,那副哭泣的姿态实在是很难看,因为她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所以只能呜咽着难以发声的喉咙,缓缓地点了点头。   胡安娜王后让人准备好证婚的用品和文件,然后让坎特伯雷大主教在爱德华.都铎的病床前为其证婚,又让爱德华.都铎和珍.格雷在文件上签了字,表明他们的婚姻是经过上帝和国王的承认,并且在爱德华.都铎死后,珍.格雷将是他的第一继承人。   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也在证婚人的地方签了字,在爱德华.都铎的气息变得虚弱前,向他保证道:“你死后,我会赐予珍.格雷白金汉公爵夫人的头衔。直到她再婚前,她都可以使用这一称号和都铎家的姓氏,以防止她的父母想要再度控制她。”   “谢谢您,国王陛下。”爱德华.都铎的这声感谢,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真情实意。   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也没有在病房内多呆,而是给新婚的小两口留下最后的相处时间。   胡安娜王后直到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才忍不住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安排珍.格雷?”   身为女人,胡安娜王后可比威廉三世更清楚女人想要为难女人的手段,能有多么的千奇百怪。   哪怕从法律上,珍.格雷已经是都铎家的人,并且跟萨福克女公爵平起平坐,但是以萨福克女公爵的条件,想要为难自己已经出嫁的女儿,还是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   威廉三世叹了口气,也是头疼道:“等琼安被送去威尔士后,克里维斯的安妮想要退休到里士满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珍.格雷同克里维斯的安妮一起搬去里士满宫。我的那位表姐总不会还叨扰一个退休了的英格兰王后吧!”   而且以克里维斯的安妮的特殊地位,也不用给萨福克女公爵颜面。   胡安娜王后赞同道:“这样也好,要是让珍.格雷去威尔士或者我身边,萨福克女公爵还是有很多方法去骚扰她。”   威廉三世拍了拍胡安娜王后的手背,示意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等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处冒出头时,爱德华.都铎的病房里终于爆发出了珍.格雷的哭泣声,让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都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为爱德华.都铎的灵魂而祈祷。 第189章 第 189 章   爱德华.都铎的葬礼在他生前常住的圣乔治教堂内举行。因为这位王室次子的特殊身份, 所以葬礼是私人性质的,只有他的近亲和新婚妻子参加。   胡安娜王后代替恍恍惚惚的珍.都铎(珍.格雷的婚后名)安排了爱德华.都铎的葬礼流程,然后在这个妯娌情绪稍缓时, 询问她爱德华.都铎应该葬于何处。   因为爱德华.都铎生前立有遗嘱, 再加上他跟珍.都铎没有合法子女,所以按照征服者威廉定下的“限制继承法则”, 珍.都铎是丈夫财产的第一继承人。不过在她生前, 从丈夫那儿继承到的不动产将无法被转卖,并且在珍.都铎死后, 这笔财产也会被国王收回。   已经缓过气的珍.都铎几乎流干了眼泪,靠着侍女的肩膀虚弱道:“圣乔治教堂里埋葬着前任国王和威廉陛下的生母, 所以我请求您不要将爱德华安葬于此, 以免他叨扰了这二人的平静。”   即便是处于巨大的悲伤之中,珍.都铎的用词也没有任何的不妥。   胡安娜王后知道珍.都铎是在怨恨亨利八世,因为这个曾对次子无比期待的老国王, 却是爱德华.都铎人生悲剧的始作俑者。   “那把爱德华葬在在彼得伯雷大教堂里,正好跟他的母亲作伴。”胡安娜王后提议道:“你要是有什么要求, 最好在爱德华下葬前就想好, 否则之后又要叨扰爱德华的平静。”   “说起来, 我的名字也是在爱德华出生时, 为了致敬他的母亲而取的。”珍.都铎嗤笑道:“只可惜我父亲没拍好老国王的马匹,所以我的妹妹们才会被取名为凯瑟琳和玛丽, 用以致敬阿拉贡的凯瑟琳和玛丽长公主。”   胡安娜王后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很其她人相比, 她已经是这个时代里最幸福的女人之一。   恩里克二世虽然婚前有情妇, 但是在跟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结婚后, 便与之前的情人断了个彻彻底底, 并且也没有因为胡安娜王后是女继承人,而对她或者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有什么偏见。   至于跟威廉三世的婚姻,虽然也算不上爱得轰轰烈烈,但是威廉三世已经算是这个时代里最好的丈夫,所以胡安娜王后还真没体会过这个时代里的女人苦楚。   骤然看见比她小了快一轮的珍.都铎露出如此怨恨的眼神,胡安娜王后也很不是滋味。   “请给我在爱德华的坟墓边留一个位子,不管我以后要不要嫁人,有没有自己的孩子,我都希望能与爱德华在上帝的怀抱中相聚。”珍.都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向胡安娜王后请求道:“也请您不要让我再回到那可怕的家庭里,我宁可在上帝的面前为爱德华祈祷,也不要再看见那些利益熏心的人们。”   胡安娜王后知道珍.都铎所说的“利益熏心”的人们,无非是她的父母,所以顺势将威廉三世的安排告诉了她:“克里维斯的安妮在琼安搬去威尔士后,就会到里士满宫里过上退休生活。国王陛下特别允许你能在爱德华的葬礼结束后,搬去和克里维斯的安妮同住。”   珍.都铎看着胡安娜王后关切的眼神,不由得眼眶发涩,最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对着胡安娜王后行了个屈膝礼:“谢谢您,王后陛下。”   胡安娜王后让珍.都铎下去整理了下妆容,以免她在爱德华.都铎的葬礼上无法担任好丧主一职。   …………我是分割线………………   处理完弟弟丧事的威廉三世让珍.都铎直接去里士满宫里等待克里维斯的安妮,并且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去珍.都铎的家里拿走她的日常用品。   回到白厅宫里的威廉三世被一股突然涌上的疲惫弄得有些头重脚轻,还好身后的理查德.克伦威尔眼疾手快地搀了下国王,威廉三世才没有倒在地上。   “陛下,您还好吗?”理查德.克伦威尔赶紧叫来两个男仆将国王扶到一旁的躺椅上,又请来卡尔达诺给威廉三世进行放血治疗。   躺下来的威廉三世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突然意识到他已经过了三十岁,是都铎时代里名副其实的中年人。   而距离他成为国王也快十年了。   因为威廉三世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生活排得很满,所以在高压的工作环境下,他都没有发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1557年。   得知国王在白厅宫里差点摔倒的消息,胡安娜王后都没有在圣詹姆斯宫里多陪一下女儿,便急匆匆地赶来查看威廉三世的情况。   “威廉,你还好吧!”来不及换衣服的胡安娜王后一路冲到威廉三世的书房内,坐在威廉三世的躺椅边摸了下丈夫的额头,在确定威廉三世没发烧后,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询问着一旁的卡尔达诺和理查德.克伦威尔:“国王到底是怎么了?他跟我回到伦敦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威廉三世在一旁并不虚弱地反驳道:“我没有晕倒,只是突然有点累了。”   躺了会的威廉三世觉得头痛有所缓解,只是身上的倦意还没有完全散去。   卡尔达诺给威廉三世检查了下舌头和眼白情况,决定不给国王进行放血治疗,而是让人调配了一杯混合着薰衣草和鼠尾草的奇特药水,让威廉三世喝下后睡一觉,然后这几天也别操心国事,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或是到乡下放松心情。   胡安娜王后监督威廉三世喝完药睡着后,又让人将国王办公室里的文件都收好,以免威廉三世半夜起来看文件。   “你确定国王不会因此留下任何隐疾。”胡安娜王后还是不放心地在走廊上多问了卡尔达诺几句,后者也是很无奈道:“陛下,我保证国王陛下除了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外,不存在任何问题。况且您也很清楚国王陛下的日常生活,除了国事太多外,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可以说,工作狂的威廉三世除了太喜欢压榨别人和自己的休息时间,便没有其它的不良习惯——毕竟他一不搞混乱的男女关系,二不像亨利一世和亨利八世那样暴饮暴食,酗酒过度,所以就身体素质而言,威廉三世绝对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也不存在过了三十就身体走形的情况。 第190章 第 190 章   被医生和胡安娜王后强制休息的威廉三世, 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才扫清了满身的疲惫。然后在床|上呆坐了半天,等发胀的脑袋终于缓过神后, 才摇了摇房铃, 让男仆和理查德.克伦威尔进来。   “陛下,您的气色看上去比昨天更好些。”理查德.克伦威尔仔细观察着威廉三世的脸色, 然后给他递上漱口水和卡尔达诺调配的药剂。   “这里头都加了什么?”威廉三世闻了闻那杯颜色浑浊的药剂, 被那刺鼻的味道弄得顿时清醒了不少。   “卡尔达诺和塞……米歇尔先生给您调配的药剂里,加了薄荷, 矢车菊,鼠尾草以及一些从奥斯曼帝国运来的草药。”理查德.克伦威尔回答道:“这是在奥斯曼帝国的药方上, 进一步改良的醒酒药。虽然您昨夜并没有喝酒, 但是这对缓解神经有着十分奇妙的效果。”   威廉三世这才一口闷了那杯颜色古怪,味道刺鼻的草药。好在它的味道并不难喝,甚至有种略带清苦的甜味。   “我昨天休息后, 没有人来找我吧!”威廉三世又漱了下口,打算开始一天的工作。   理查德.克伦威尔想起胡安娜王后的嘱托, 于是实事求是道:“您休息后,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来找过您, 只是被胡安娜王后挡了回去。”   因为自己的主人是英格兰国王, 所以理查德.克伦威尔的行为准则,就是保持对威廉三世的绝对忠诚:“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给您留了信件, 您要看看吗?”   “拿过来。”威廉三世在换衣服的同时,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将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信件念给他听。   其大意是查理五世想让他的私生子到英格兰的宫廷里进行学术访问。   虽然西班牙的宫廷继承了天主教双王的人文风格, 但是查理五世到底是退位的国王, 也不好意思让自己的私生子在腓力二世和阿斯图里亚斯亲王面前瞎晃悠。所以特别写信給自己的英格兰表弟, 希望他能看在亲戚关系, 以及西班牙在此前吃了闷亏的份上,能够接待自己的私生子,并给予其良好的教育。   理查德.克伦威尔在念完信件后,小心打量着国王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您真的要接待罗马皇帝的私生子吗?”   且不谈杰洛明的信仰问题,光是让胡安娜王后和塞西尔爵士忍受一个天主教贵族登堂入室,就是件极为不易的事。   “我的肚量还没有小到要去畏惧一个少年。”威廉三世习惯性地在自己的国度里说一不二,所以像亨利八世那样,并不在意特定人群的不满:“爱尔兰地区和英格兰的西部还保留着天主教信仰。如果要减少杰洛明和胡安娜的摩擦,让他去那边是最好的选择。”   “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掌玺大臣。”理查德.克伦威尔习惯性地认为让天主教信仰的掌玺大臣,来接待罗马皇帝的私生子,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   然而威廉三世却否定了这一点:“既然是沃尔辛厄姆报告了罗马皇帝的私人请求,那就让他来安排此事。”   威廉三世显然有着另一层考虑:“掌玺大臣是天主教信仰的苏格兰人,我还不想让罗马皇帝的私生子跟他挨得太近,所以让沃尔辛厄姆爵士来处理此事,另外……”   英格兰国王想起自己十一岁的长子,觉得有必要让里士满公爵再历练一下:“让亚历山大做好接待杰洛明的准备,我的儿子也有必要见识一下他的同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品德。”   威廉三世记得查理五世的私生子可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唐.胡安。   只可惜唐.胡安的技能点全加在了领兵打仗上,再加上腓力二世的猜忌与打压,所以他的一生也和侄子唐.卡洛斯(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一样,充满了悲剧色彩。   理查德.克伦威尔记下了国王的话,决定跟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交流下杰洛明的接待问题。   而在威廉三世穿戴整齐后,胡安娜王后突然带着琼安找上门来,对着正准备去御前会议厅的威廉三世说道:“你这几天也别去管事了,就按照卡尔达诺先生的建议,好好休息几天。”   说罢,胡安娜王后还示意琼安给威廉三世行了个屈膝礼,然后提议道:“我正打算将琼安送去诺丁汉女伯爵那儿,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正好路上会经过米开朗基罗先生和丁托列托先生的画廊,然后去看一下纪尧姆。”   威廉三世想了下近期的行程安排,发现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便答应了胡安娜王后的要求。   琼安还是第一次跟父母出行,所以在出门后,尝试性地握住了父亲的手,小脸也比平时红润了许多。   纪尧姆在四岁后,大都是在伦敦郊区的庄园里,度过了他的童年。   因为纪尧姆所生活的庄园,曾是威廉三世给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配置的酒庄,所以在国王的次子搬入前,进行了一系列的扩建和修饰。不仅配上了书房,骑马场,训练场,以及一些必要的学习用地。   甚至胡安娜王后还买下了周围的土地,然后雇人给纪尧姆专供蔬菜和谷物。   威廉三世只是一两年没来这儿,便发现最初的酒庄,已经被扩建了两倍以上。其豪华程度足以跟威廉三世曾住过的韦斯索普大宅相提并论。   而没了父母和兄长一旁施加施加压力,逐渐放飞自我的纪尧姆也不常驻在庄园内,而是搬到画廊里骚扰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   除非是要上课或者洗澡换衣服,否则纪尧姆都不会在庄园里多呆。   这也导致威廉三世路过庄园时,纪尧姆压根就不在这儿,而是和两位越活越回去的艺术家一起,在画廊里乐不思蜀。   庄园的仆人早在国王夫妇抵达前,就被召集在了入口处,无一人不是浑身冷汗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胡安娜王后的脸色。   半天都没见到次子的胡安娜王后阻止了管家的请罪举动,声音平静得让威廉三世都为之侧目。   “纪尧姆是在画廊那儿,对吗?”胡安娜王后虽然没有在外人面前责备自己的儿子,但是所有人都听出了“给老娘等着”的意味。   牵着威廉三世的琼安下意识地躲到父亲身后,眼神里虽然没有怯意,但是也绝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去触胡安娜王后的眉头。   来不及给小主人通风报信的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被纪尧姆责备和被王后惩罚间,十分果断地选择了前者,然后在心里跟小主人说了句抱歉:“约克公爵一大早就去了米开朗基罗先生的画廊,所以不到天黑前,是不会回来的。”   “这样啊!那我也去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受到艺术的熏陶,然后创造出惊人的作品。”胡安娜王后脸色如常地对威廉三世说道:“麻烦陛下和琼安在这儿休息一下,我亲自去把纪尧姆接来。”   面对强忍怒意的胡安娜王后,威廉三世终究是保持沉默地和琼安等候在庄园内,直到胡安娜王后带着垂头丧气的纪尧姆回来。   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的纪尧姆,跟里士满公爵的最大相似之处,就是两人都很怕胡安娜王后。   或者说,威廉三世的三个孩子,都很怕他们的母亲。   盖因胡安娜王后总是要求严格,面容更严格的那个,所以即便是最欢脱的纪尧姆,也不敢在胡安娜王后的面前,有任何的失礼之处。   而眼下的纪尧姆跟打了霜的茄子也没什么两样。   胡安娜王后本就气在头上,所以无意间瞥见儿子的怂样后,更是有种想将纪尧姆回炉重造的冲动。   明明里士满公爵从小就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而比纪尧姆小三岁的琼安,也是极为地乖巧懂事。   怎么到了继承父亲名字的纪尧姆(全名威廉.恩里克.都铎,昵称的纪尧姆是“威廉”的法语发音)这儿,就横竖不着调,愣是看不出父母的半分风采。   威廉三世将次子的样子看在眼里,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不要让爷爷奶奶带孩子”的结论。   因为纪尧姆懂事前,都是由已经过世的恩里克二世进行抚养。   那时的恩里克二世正值丧妻之痛和疾病之苦,再加上他心疼纪尧姆一生都会屈居于里士满公爵之下,所以下意识地纵容了这个很少跟父母相处的次孙。不仅将自己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的私人财产,都以遗嘱的形式转赠给了纪尧姆,更是在胡安娜王后想要教育纪尧姆时,为孙子说了几句软话,让纪尧姆侥幸躲过了母亲的责罚。   本来嘛!胡安娜王后看在父亲的份上,再加上纪尧姆不必承担王室的大部分责任,所以对次子的教育尽可能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就养出了纪尧姆过于洒脱,甚至是不拘礼节的性格。   这让胡安娜王后怎么不为之生气?   “不行,我得让纪尧姆回伦敦接受更为严格的教育。”被次子气到的胡安娜王后让人将满身颜料的纪尧姆带下去洗澡,整个人喝了大半杯薄荷茶,才缓过气道:“再这么下去,谁会猜到刚才的‘画家学徒’,居然是英格兰的王子?这简直是太荒谬,太无礼了。”   威廉三世给胡安娜王后顺了顺气,觉得现在最好别替次子求情,否则胡安娜王后更难放过纪尧姆。 第191章 第 191 章   因为被次子的作风给震住的缘故, 胡安娜王后和威廉三世干脆在纪尧姆生活的酒庄里住上一晚,顺便考察一下这个没有被多加约束的次子,到底是怎么长歪的。   “纪尧姆, 等我们把琼安送去威尔士后, 你跟我回伦敦,在圣詹姆斯宫里接受教育。”晚饭时的胡安娜王后看着收拾整齐的纪尧姆,终于觉得这糟心孩子顺眼了些, 于是在纪尧姆食不甘味的情况下,给了次子一个晴天霹雳。   被母亲吓掉了手中面包的纪尧姆, 还以为他的惩罚只是被胡安娜王后训一顿, 然后多加点功课。   可谁料胡安娜王后居然要将他带回十步一个“铁面人”, 五步一个礼仪教师的圣詹姆斯宫,纪尧姆便觉得人生灰暗了不下十倍,就连他最爱的烤鸡翅,都无法安慰小王子的破碎心情。   威廉三世倒是觉得纪尧姆这样也没什么, 毕竟次子能在外人面前保持最基本礼仪, 然后屁股不歪, 别动不动就破产。威廉三世便不会对纪尧姆的个人爱好有太大的意见。   毕竟搞艺术总比乱搞男女关系,或是给家里人搞事,要来的更安稳一些。   至于纪尧姆婚后会不会对里士满公爵形成压力……威廉三世虽然知道小儿子的未婚妻是未来的法兰西王后, 但是考虑到英法两国的关系,以及法兰西对于《萨利克法典》的维护性。威廉三世并不认为纪尧姆,或是纪尧姆和玛戈公主的儿子,有可能继承法兰西王位。   同时一个继承权不靠前的外国公主, 也在能一定程度上, 避免纪尧姆受到妻子的挑唆, 跟里士满公爵争夺王位。   一想到这儿, 老父亲心思的威廉三世便为自己的糟心儿子开口说了几句:“纪尧姆这样不也挺好的吗?我记得恩里克二世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就曾赞助过不少艺术家,如果纪尧姆能继承他们的事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胡安娜王后停下进食的动作,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威廉三世,用空气告诉自己的丈夫,何为“不管事的人就少说话”。   威廉三世心虚地舔了下嘴唇,决定不跟妻子去杠儿女的教育问题。   毕竟夫妇二人的分工合作,就是威廉三世拍板国家大事,而人际交往和子女教育问题,都是由胡安娜王后全权负责。   纪尧姆原以为父亲能为自己作主,可是胡安娜王后只是跟威廉三世对视了一眼,被纪尧姆寄予厚望的国王父亲,便没有再替次子说任何的好话。   无奈之下,纪尧姆只能开启自救之路。   “按照惯例,国王的子女都是在青少年期才回到伦敦,如果母亲您现在就将我带回去,别人会怎么想?”   纪尧姆只是希望古板的胡安娜王后,能够在规则和教育的进退两难中,自然而然地选择前者。   但是这话搁在胡安娜王后的耳里,便有另一层意思。   如果让纪尧姆回到伦敦,那么就无可避免地会引起人们对于继承权的另外猜测。   虽然胡安娜王后和威廉三世都已经决定让长子继承夫妻二人的全部领地,但是这事又不是被所有人都承认的。   哪怕是被阿拉贡的斐迪南,以及卡斯蒂利亚议会指定为继承人的查理五世,还不是在登基之初,对那些想要他弟弟继承卡斯蒂利亚王位的人千防万防,担惊受怕到卡斯蒂利亚的胡安娜女王去世,才真真正正地放下心来。   胡安娜王后和威廉三世一样,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会为了王位而自相残杀。   半天都没等到母亲回应的纪尧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求助地看向威廉三世,希望父亲能给自己指条明路。   意识到胡安娜王后可能是想多了的威廉三世,在儿子的求助目光下,终于给胡安娜王后递了个台阶下:“克里维斯的安妮过几天就要搬去里士满宫,所以圣詹姆斯里也要经历一次大扫除。”   “现在让纪尧姆搬回去,不仅要重整他在这里的教师和仆人,更是得重新规划他和亚历山大的生活区。”   虽然威廉三世的几个孩子都是在圣詹姆斯宫里度过了童年期,甚至纪尧姆回到英格兰之初,也曾跟哥哥还有准嫂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而现在的纪尧姆已经是个懂事的准少年,里士满公爵也早就像曾经的威廉三世那样,开始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国内事务。   要是将两个快要青春期的男孩凑到一起。   胡安娜王后被那美妙的景色吓得在酒庄里失眠了大半夜,最后顶着两个难以用掩盖的黑眼圈,在启程的路上给纪尧姆判了个缓刑:“你先别回伦敦,不过这也不意味着我会对你采取放任自流的管理态度。”   同样忐忑了大半夜的纪尧姆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不让他离开酒庄和心心念念的米开朗基罗,无论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   然而胡安娜王后在看到纪尧姆松了口气的样子后,原本平息下去的火气又有了冒头的迹象。   这糟心孩子。   如果不是胡安娜王后已经跟威廉三世说好了不将纪尧姆带回伦敦,那么光是看纪尧姆现在的样子,胡安娜王后就不会让次子在今后的日子里,有任何放飞自我的可能。   ………………我是分割线……………   虽然威廉三世管理了威尔士近十年,但是当他当上国王后,便很少回到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因为威尔士有着更为完善的水利工程和港口设施,所以相较于一股脑发展羊毛经济的其他领地,威尔士跟德比伯爵所管理的柴郡达成一系列的农业协议,保证二者不会在粮食和羊饲料上,进行恶性竞争。   威廉三世观察着焕然一新的威尔士风光,发现他在当上国王前,还没有完工的街道已经成了连接各地的“丝绸之路”。   通过威尔士的港口和水利工程,这个曾被瘟疫折腾了过半人口的王储领地,已经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王国。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威尔士堪称是英格兰最富庶的地区。 第192章 第 192 章   威廉三世显然低估了诺丁汉女伯爵的管理手段。虽然在此之前, 他已经改善了威尔士的基础设施,并且为诺丁汉女伯爵的到来,留下了成熟的人才和足够多的物资, 但是对于一个只管理过私人财产的贵族女性而言, 诺丁汉女伯爵的表现还是超出了威廉三世的想像。   至少威廉三世是没料到诺丁汉女伯爵居然没有延续他所遗留的政策,而是跟爱尔兰和柴郡签订了羊饲料的合作生产线。从爱尔兰和威尔士收集谷物壳和土豆皮,在柴郡进行清洗加工后, 通过威尔士分销到全国各地。   与此同时,诺丁汉女伯爵也在威尔士重修了凯瑟琳-玛丽修道院, 允许那些织布厂女工或是港口的打工人员将他们的孩子寄养在修道院内, 从而减轻父母的养育压力, 并且对下一代进行基础教育。   那些被送到修道院里的孩子们会在修女们的指导下,以圣经为蓝本,学习基本的英语读写,然后在闲暇时光, 帮助修女们准备织布厂女工和港口工人们的晚饭, 用以抵押他们在这里的住宿费。   “有时我也会让孩子们去分离混杂的谷物壳, 因为小孩子的手更为纤细,所以很适合这种工作。”诺丁汉女伯爵在带领国王夫妇参观威尔士时,自信满满道:“一些年长的女孩也会去织布厂帮忙清洗羊毛, 然后学习如何使用珍妮纺纱车。”   “这看上去比想像的更好。”胡安娜王后毫不吝啬地赞扬着诺丁汉女伯爵的出色工作:“没有人力浪费,同时也减轻了幼儿的养育压力,还间接促进了人口增长,实在是非常出色的做法。”   对于只想把孩子养大的十六世纪父母而言, 能够省下几个大孩子的口粮, 并且让他们接受免费的基础教育, 无疑是赚翻了的事情。   至于让孩子们在修道院里帮忙做点事, 也是可以理解的正常操作。   毕竟诺丁汉女伯爵只是收取了婴儿的照顾费用,对于那些想多赚钱的双职工父母而言,已经是万分体贴的政策。   当然,要是有人硬杠不能使用童工,那么诺丁汉女伯爵也不介意让他们来搞慈善托儿所。   看来无论是哪个年代,多做事的人总是被责备的那一方。   “如果有移民家庭暂时给不出孩子的照顾费用,那么可以从他们的月薪里扣除这些。”威廉三世仔细审视了下诺丁汉女伯爵的管理方式,对其进行了补充:“另外,要确保那些被寄养在修道院里的儿童,每天至少接受两个小时的基础教育。同时可以选出里面比较聪明的男孩和女孩,资助他们接受更好的教育。”   威廉三世想到后世有关于牧师性|侵儿童,修女体罚儿童的案例,觉得有必要收紧修道院管理者脖子上的缰绳,防止他们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我会让法律顾问草拟对儿童的保护法,要是有任何人敢在神圣的场合与身份下,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那么我会让他明白地狱就在眼前。”   诺丁汉女伯爵被威廉三世的强硬语气吓了一跳,但是生性善良的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神圣的牧师或者修女,会做出恶魔的举动。   胡安娜王后倒是更了解这里面的黑暗处,所以并不认为威廉三世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是分割线………………   杰洛明还是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   因为去英格兰走水路比较近,所以杰洛明不得不跟十几个男人一起,在船上过了十几天的苦日子,以至于他从西班牙的船只上下来时,浑身臭让负责接待的理查德.克伦威尔都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感叹里士满公爵没有来真是太好了,否则让娇气的王储跟十几天没洗澡的杰洛明握手,绝对会让后者自闭一段时间。   “阁下,欢迎您来到英格兰。”因为查理五世并没有给杰洛明任何封号,所以理查德.克伦威尔选了最保守的称呼,避免西班牙那边会产生不妙的联想。   “阁下,也感谢您愿意来迎接我这个籍籍无名之人。”杰洛明的表现让理查德.克伦威尔联想到了里士满公爵,突然明白了威廉三世,为何要让英格兰的王储跟杰洛明接触。   抛开私生子的出身不谈,杰洛明无论是礼仪还是姿态,都像极了一国的王储。   如果能让里士满公爵在与同龄人的相处中,学会一些书本上教不了的内容,那么威廉三世的苦心便没有白费。   理查德.克伦威尔侧过身,将一位容貌不显,气质低调的年轻男人介绍给杰洛明:“阁下,这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在您居住于英格兰的这段时间里,沃尔辛厄姆爵士将负责招待您。”   杰洛明早在离开西班牙前,就通过画像记下了英格兰主要人员的样子,所以并不意外于理查德.克伦威尔会来接待自己——毕竟他是威廉三世的王室总管,同管理私库的卡文迪什爵士并为最接近国王的人。   然而面对长相大众的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杰洛明却是半天想不起这是英格兰里的哪号人物,只能用余光示意随同而来的秘书,然后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寒暄道:“阁下,很高兴认识您。”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声音比他的长相更没有记忆点,让杰洛明感到如喝白开水般的乏味。   “我也希望您能在英格兰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虽然不明白威廉三世,为何要让他来接待罗马皇帝的私生子。但是杰洛明既然被交到他手里,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便不会让威廉三世感到失望。   接到杰洛明眼神示意的随性秘书决定记下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长相,然后去调查一下这位被英格兰国王委以重任的年轻人。   伦敦的街道经过亨利八世和威廉三世的修正后,比都铎家刚入主时,要宽阔漂亮了不少。   因为威廉三世颁布了禁止往大街上泼粪的法则,所以伦敦设立了清道夫和保洁官的职位,会在每天早上和下午三点处理伦敦居民的生活垃圾,避免像以前那样,随意泼粪所引起的细菌滋生和瘟疫爆发。 第193章 第 193 章   杰洛明在进入伦敦城后, 一直都没有停下赞叹的目光与声音。   而一旁的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虽然保持着得体又冷淡的英式态度,但是眼神里,还是体现了努力压制的得意。   “即使是在巴塞罗那, 也很少见到如此干净的街道。”杰洛明身为罗马皇帝的私生子,即便没有像腓力二世那样, 有一个小宫廷围着他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转悠, 但是跟普通人相比, 那也绝对称得上养尊处优, 毫无压力。   尤其是杰洛明的养父兼教父不仅担任过查理五世的私人秘书,还在杰洛明懂事后, 成为西班牙的外交使节,所以这些年下来, 杰洛明也跟着养父去过不少的国际城市,对于欧洲的繁华之地, 也是小有研究。   “威廉三世真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国王。”杰洛明坐在前往白厅宫的马车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大都衣着干净, 举止有度,不由得赞美道:“我曾见过包括巴黎在内的很多国家,都为公共卫生问题而苦恼。不仅是难以阻止公共泼粪问题,甚至都无法召集足够的人手, 去处理公共垃圾。”   杰洛明看向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期待他能够回答这一问题。   “国王陛下曾发表过一个非常有趣的观点,那就是没人去干的活儿, 要么是受了委屈,要么是钱没给到位。”弗朗西斯.沃尔辛姆也没有对杰洛明遮着掩着, 毕竟这种摊开了的政策, 也没法被遮着掩着:“只要给了足够多的钱, 谁又能拒绝一项并不繁重的工作?”   “可是他们不觉得脏吗?”杰洛明被弗朗斯西.沃尔辛厄姆简单直接的回答给镇住了,于是追问道:“我以为没有那么多人会为了金钱而放弃自己的自尊,毕竟……”   杰洛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你食不果腹时,放弃自尊总好过放弃底线与信仰。”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觉得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要是换作被威廉三世“毒打”过的里士满公爵,估计早八百年前,就不会说出这种理想主义的话。   “另外,除了提高清道夫和保洁官的收入,国王陛下还出台了《禁直乞讨法案》与《禁止当街泼粪》的法案。”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说到这儿,还补充道:“如果你不怕被赶出伦敦或是被罚的倾家荡产,大可试试违法乱纪的下场。”   威廉三世从不是个守旧派,所以在一道法案出台后,还会经历各式各样的修改。   这在一定程度上,让那些循规蹈矩的稳健派感到难以忍受。   不过当他们走在干净的街道上,不必一回家就得刮一下满是异味的鞋底,那么威廉三世的政策还是能让人忍受的。   杰洛明在听了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解释后,进一步地理解了查理五世,为何要让他到英格兰的宫廷里接受学习。   也许他越靠近那位英格兰的新教国王,就越能理解英格兰为何会在帕维亚战争结束后,快速崛起。   ………………我是分割线………………   “窗帘不要选这么鲜艳的红色,这是接待外国使者又不是搞私人聚会,所以要庄重一点。”   “还有,器皿都换成尼德兰进口的银器,桌布就用我从苏格兰带回的格子布料。”   因为威廉三世将接待杰洛明的任务交给了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和里士满公爵,所以玛丽.斯图亚特在确定杰洛明已经抵达英格兰后,便开始了对圣詹姆斯宫的布置。   用英格兰国王的话来说,给罗马皇帝的私生子在白厅宫里举行大型宴会,实在是太掉价了。所以让身为王储兼同龄人的里士满公爵在圣詹姆斯宫里举行私人宴会,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而玛丽.斯图亚特身为里士满公爵的未婚妻,自然在这个时候有了用武之地。   或者说,她自告奋勇地想要主持宴会,也算是给自己练练手。   “陛下,这两种苏格兰格子,您想用哪一种?”被玛丽.斯图亚特指挥得团团转的圣詹姆斯宫侍女长,趁着玛丽.斯图亚特送走宫廷总管之际,举起两张只有细微不同的格子手帕,向玛丽.斯图亚特问道。   “这件吧!这件跟窗帘的颜色更搭。”玛丽.斯图亚特仔细观察了一番,又迟疑了很久,才做出选择。   “另外,将有蓝色条纹的那个用作餐布。要是有人问起桌布和餐布的由来,务必告诉他们这是苏格兰格子。”玛丽.斯图亚特一直都想为自己的人民做些什么,只可惜苏格兰除了连绵起伏的山地湖泊,便只剩下畜牧业和燕麦还比较有名。   玛丽.斯图亚特也曾想过要要将苏格兰的国菜——羊肚,进行发扬光大。只可惜她跟宫廷厨师尝试了很久,都没法把羊肚做成符合大众的口味,所以情节之下,时尚嗅觉敏锐的苏格兰女王便盯着了极具特色的苏格兰格子。   其实苏格兰格子一开始,也只是凯尔特人用来区分社会等级的造物。   因为格子的大小,颜色,以及疏密能进行不同的排列组合,再加上它又不像纹章,花边那样对手工业者的技术有很高的要求,所以自然而然地受到了苏格兰社会的一致追捧,同时也吸引到了玛丽.斯图亚特。   在小女王的大胆创意下,一袭苏格兰格子配以白狐狸毛的斗篷受到了无数人的追捧,而随之而来的苏格兰格子阳伞,苏格兰格子的家具布局,也和胡安娜王后所青睐的贝雕饰品一样,成了上流社会的新宠。   盖因一个阶级总想用各种各样方式,来将自己与另一阶级的人区分开,所以相较于对雕刻者有着更高要求,而且工期更长的贝雕首饰。   苏格兰格子的成本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如果威廉三世知道玛丽.斯图亚特的打算,那么他一定会玩笑般地宣称自己的大儿媳是最古早的带货女王,兼轻奢开发商。 第194章 第 194 章   “我真不敢相信威廉居然会同意让一个天主教的西班牙贵族, 在英格兰的宫廷里接受教育。”胡安娜王后直到杰洛明快抵达白厅宫,才从理查德.克伦威尔那儿,得知查理五世要把他的私生子寄养在英格兰的事情。   约翰娜紧跟着烦躁的胡安娜王后, 抢在后者要打开国王的办公室大门前,按住了女主人的手腕。   “陛下, 人都来了,您现在跟国王陛下说这些, 合适吗?”约翰娜知道让胡安娜王后消气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她也不能看着胡安娜王后因为这件事情,同威廉三世产生较大矛盾。   被约翰娜劝回去的胡安娜王后一手撑着作为装饰的小茶几, 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 尽可能地让急促的呼吸松缓下来,整个人都大汗淋漓道:“你说的对, 我还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拆威廉的台阶。”   “您是不是又把束腰勒紧了?”约翰娜看着胡安娜王后呼吸急促,情绪暴躁的模样, 赶紧拿来一把扇子,往胡安娜王后的面庞上扑些新鲜空气, 然后扯开胡安娜王后的束腰,让她能喘口气:“国王陛下不是让您扔掉这些折磨人的东西吗?怎么您还在偷偷使用这些?”   众所周知,威廉三世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里表示,束腰是最让人恶心的发明,且没有之一, 尤其是那些长期束腰所导致的畸形身材, 让威廉三世看了,都觉得能下得了手的男人, 不是变态就是审美畸形。   在此情况下, 英格兰的宫廷里逐渐抛弃了鲸鱼骨和铁质束腰, 改为用骑马装的马夹来收紧宽大的衣服,使其变得更贴身,且显身材。   面对约翰娜的斥责,胡安娜王后也是很心虚道:“如果不是为了形象考虑,我也不会去受这个罪。”   眼下的胡安娜王后也是快三十的人,哪怕她跟威廉三世一样,注重保养,定期运动。可她到底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所以岁月也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我总不能让别人看见一个肥胖的女王坐在王位上,然后将王位塞满得像是装满土豆的破草篮子。”胡安娜王后联想到了晚年的亨利八世,难以想像自己会胖到需要人搀扶的境地。   约翰娜听了胡安娜王后的抱怨与担忧,自然是既心疼,又无奈。   诚然,她也可以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来安慰胡安娜王后。比如将变胖归为年龄增长的必然趋势,或是以女王也是普通女人,并不需要那么严苛地对待自己,来缓解胡安娜王后的压力。   然而约翰娜更清楚,胡安娜王后并不会接受这种安慰。   因为胡安娜王后是女王,是一国的形象代表与精神领袖,所以她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失礼之处,这也是胡安娜王后能严格教育子女的底气——只有她为孩子们开了个好头,才能让孩子们都服从母亲的安排。   “总之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束腰这种东西,还是先由我替您保管。”约翰娜不由分说地给胡安娜王后换了身衣服,顺带还清理了下胡安娜王后的衣柜,确定她没有私藏束腰。   而等胡安娜王后缓过气后,理查德.克伦威尔敲响了王后的卧室大门,冲着胡安娜王后行礼道:“国王陛下请您去见一见西班牙的杰洛明……也就是罗马皇帝的私生子。”   胡安娜王后同约翰娜对视一眼,知道这该来的时刻还是来了。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代表罗马皇帝和西班牙国王,向您送上来自上帝的祝福。”杰洛明只比里士满公爵小一岁,但是在身形上,却跟里士满公爵差不多,盖因他有对体型修长的父母,同时也完美避免了哈布斯堡的大下巴,面容清秀得跟里士满公爵有得一拼。   只是相较于金发碧眼的里士满公爵,深色头发和眼睛的杰洛明并没有那种灼灼逼人的英挺,反而充满了亲和力,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渲染了他的好容貌。   哪怕是对西班牙充满意见的胡安娜王后,都不得不承认查理五世的小儿子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英俊少年,甚至有些可惜他只是查理五世的私生子。否则以这样的气度与容貌,不说全欧洲的公主都任他挑选,但也绝对不会像普通的王室子弟那样,愁娶愁嫁。   “感谢你带来了罗马皇帝和西班牙国王的诚挚祝福,我也向你保证,在你居住于英格兰的这段的时间里,我将以英格兰国王的身份给予你保护,并且会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对待你。”威廉三世同杰洛明说了些场面话,然后看向胡安娜王后。   后者在接到威廉三世的眼神后,也对着杰洛明和颜悦色道:“欢迎你来到英格兰,也希望你能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时光。”   对此,杰洛明回以一个脱帽礼。因为他知道比利时的胡安娜是对天主教徒十分反感的加尔文教徒,所以他采取少说话,多行礼的策略,避免跟比利时的胡安娜发生正面冲突。   毕竟这里是英格兰,而威廉三世总不会放着自己的老婆不偏袒,跑去偏袒一个并不熟稔的表外甥。   “你确定亚历山大能够跟杰洛明有共同语言。”胡安娜王后并没有杰洛明想得那么可怕,因为以她的身份,还做不出去和小孩子较真的举动。   威廉三世倒是觉得让里士满公爵多接触下同龄人,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况且有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在一旁照看着,威廉三世也不怕自己的儿子被杰洛明带歪。   “有没有共同语言都不重要,重要是让亚历山大从现在开始接触外国使者,学会如何安排符合身份的接待仪式。”威廉三世换了种看待事物的角度:“并且玛丽女王也需要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她跟亚历山大将是下一个广阔领土的双王,所以实际操作机会胜过一个团的名师指导。”   胡安娜王后细细想了下威廉三世的解释,觉得这并不无道理。   因为他们两的童年就是在不断的尝试中度过的。   威廉三世六岁接手威尔士,七岁开始打理自己的私人财产。   而胡安娜王后作为曾经的女继承人,如果不是恩里克二世十年如一日的锻炼,也不会养出一个有魄力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女儿。   只是……   “我很担心亚历山大会在接待一事上,同玛丽产生矛盾。”都说知子莫若母。   胡安娜王后肯定比威廉三世更清楚几个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相较之下,威廉三世倒没有胡安娜王后这么担心。可能是因为男性在这方面,天生就比较粗枝大叶的缘故,威廉三世觉得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在生活中有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家的夫妇没有矛盾?关键是产生矛盾后,要如何解决这些既已存在的问题。”   说罢,威廉三世还举例道:“哪怕是我们这样的老夫老妻,也并不意味着在今后的人生里,就能一番风水。只能说当父母的尽力给孩子铺好路,剩下的,就得看他们自己怎么走。” 第195章 第 195 章   玛丽.斯图亚特并没有如里士满公爵想得那样, 用金钱堆积起一场奢靡的宴会,而是在很多处小细节上,体现出了主办方的高雅品味。   虽然都铎玫瑰已经成了英格兰的标志, 甚至在亨利八世的宫廷里,每天都有新鲜的玫瑰花被送入王后,或者国王情妇的卧室里,但是对于玛丽.斯图亚特而言, 过于鲜艳的玫瑰并不符合年轻人的宴会, 所以她在宴会上使用了并不昂贵的小雏菊, 通过不同方式的捆扎与颜色搭配, 让本该成|人|化的晚宴,变得并没有那么沉闷。   哪怕是对未婚妻放心不下的里士满公爵, 都在看了玛丽.斯图亚特的准备工作后, 对她的安排表示充分肯定:“哪怕是让卡文迪什爵士来接手这场欢迎宴会, 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里士满公爵顺手拿起一个放在长餐桌上的装饰品,发现这种彩色珐琅配以粗花呢和金属的小玩意, 实在是很精致:“这也是苏格兰的手工制品?”   正在跟宫廷管家对菜单的玛丽.斯图亚特被里士满公爵的声音拉走了注意力, 于是放下了手头的事情, 向自己的未婚夫献宝道:“这是我从苏格兰淘来的小玩意,还让匠人们特意改造了一下。”   说罢,玛丽.斯图亚特还让侍女端上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不少跟里士满公爵所拿的装饰品, 风格相似的小玩意。   不过大都是胸针和袖扣,上面巧妙装饰着苏格兰特有的格子花纹和彩色珐琅,以及玛丽.斯图亚特很喜欢的珍珠。   “这是我给西班牙使者们的见面礼, 希望他们能收到苏格兰人民的祝福。”玛丽.斯图亚特让拿着木匣子的侍女退下, 期待里士满公爵能肯定她的做法。   然而里士满公爵想得远比他的未婚妻要深远, 甚至从玛丽.斯图亚特的举动,联想到了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关系。   虽然在所有人心里,苏格兰迟早会与英格兰合二为一,但是玛丽.斯图亚特是个变量因素。如果她像布列塔尼的安妮那样,和第一任丈夫结婚数年都没有留下存活子嗣,那么苏格兰就有可能逃离都铎家的掌控。   “也许在宴会结束后,我们能邀请杰洛明去领略一下苏格兰的自然风光。”里士满公爵希望能借此强化他对苏格兰王冠的所有权。哪怕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他和父亲一样,都无法对妻子的国土指手画脚,但至少得让他知道,这是会传给他们子女的东西,并且他也没有被妻子得国家排斥在外。   相较之下,玛丽.斯图亚特就只是单纯地想为自己的人民创收,顺便从里士满公爵的嘴里,听到难得的赞美之声。   “我打算在苏格兰高地那儿,建一个度假城堡。”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玛丽.斯图亚特还跟里士满公爵提到了自己的近期计划:“萨里女伯爵希望将一部分平民迁移到人烟稀少的苏格兰高地,然后在当地建一个用以服务度假贵族们的村庄,也算是为那些找不到生存路子的平民们一条退路。”   “这是件好事。”里士满公爵赞同道:“苏格兰高地景色优美却不会让人产生高原反应。要是你愿意在那里建一座城堡,那么可以在不使用时,将其出租给前去度假的贵族们。”   玛丽.斯图亚特直勾勾地看着里士满公爵,令后者有些不解道:“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不,只是萨里女伯爵也提出了相同的建议。”   目前替玛丽.斯图亚特管理苏格兰的,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童贞女王,所以玛丽.斯图亚特能想到的事情,萨里女伯爵自然也能想像,甚至还给玛丽.斯图亚特列出了更为完善的计划。   要是跟工业成熟的英格兰去拼硬实力,那么苏格兰别说是跟整个英格兰相比,光是一个威尔士就足以将它吊打,甚至在欧洲的西部岛屿里,唯一能被苏格兰捶爆的,也只有更穷的爱尔兰。   为此,萨里女伯爵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去调查苏格兰的地理环境,甚至还暗访了苏格兰高地的居民,为呈到玛丽.斯图亚特面前的度假村议案,做足了准备。   里士满公爵突然意识到威廉三世为何要让家里的女孩接受最好的教育,甚至还鼓励她们去承担“本属于”男人们的工作。   大概是因为两性的差异,导致男女在思考方式上的不同。   或许对于里士满公爵而言,君王的最大成就是开疆拓土,如亚历山大大帝那样,将威名传到世界的尽头。   可是对于以胡安娜王后为首的女王而言,君王的最大成就是守好自己的领土,提高人民的幸福指数。   恐怕这也是历史上的伊丽莎白一世会放弃对法兰西王位的宣称,并没有像亨利八世那样,急于开疆拓土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世上也存在着像伊莎贝拉一世和“忏悔者”爱德华那样,跟传统形象截然相反的君王,但那到底是历史长河中的少数。   而在英格兰这边……只要女孩们开始意识到她们能做的,绝不只是针线活和操持家务,那么威廉三世的教育就是成功的。   至少就目前看来,诺丁汉女伯爵和玛丽.斯图亚特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目光。   接下来就看琼安要如何选择她的未来。   “萨里女伯爵是个睿智程度不亚于我母亲的聪明女人。”里士满公爵深深地看着玛丽.斯图亚特,语气里充满了鼓励:“有她在一旁指引你,苏格兰的人民一定会感谢他们的女王。”   玛丽.斯图亚特握紧了里士满公爵的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对未婚夫妇浓情蜜意之时,来自宫廷管家的咳嗽打断了他们的深情对望。   “殿下,西班牙的使者们已经见过了国王陛下,所以请您做好召见他们的准备。”   里士满公爵被宫廷管家的打断弄得有些尴尬,于是松开了被玛丽.斯图亚特握住的手,努力给自己找台阶下:“那我先去换衣服,等会儿见。”   玛丽.斯图亚特在里士满公爵走后,重新核对了晚宴的餐单,然后添了几道西班牙菜。   ………………我是分割线………………   “吉斯公爵想与我联盟抵抗蒙莫朗西公爵?”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卢浮宫里收到了“可怜吉斯”的来信,冲着自己的侍女调侃道:“你能想象曾经权倾一时的吉斯公爵,现在像个落水狗一样地求助于我吗?”   “记得我跟亨利刚结婚时,他可是用了这世上最难听的词汇来羞辱我。”凯瑟琳.德.美第奇将吉斯公爵的信件放在蜡烛上烧了个干净,然后让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给她勒紧了束腰。   “该死的,我现在丑的像只老母牛。”凯瑟琳.德.美第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断地咒骂道:“你能想象我的丈夫宁可跟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女人在舍农索城堡里卿卿我我,翻云覆雨。也不愿意来看一下他那悲伤的妻子,以及快要出嫁的女儿。”   自打凯瑟琳.德.美第奇夭折了一对龙凤胎后,亨利二世便对这个又老又丑的妻子失去了耐心——毕竟他们已经有了七个顺利存活的孩子,而且其中的四个都是男孩,所以亨利二世也不必再为了瓦卢瓦的延续,而去触碰自己的合法妻子。   丈夫的冷淡再加上法兰西与西班牙,英格兰的联姻将至,凯瑟琳.德.美第奇一想到她的两个女儿将要远嫁,不由得心碎不已。   同时也加深了她对亨利二世的怨恨。   要是亨利二世能像英格兰的威廉三世或是西班牙的腓力二世那样有用,那么她的女儿也不必被当成货物一样地卖来卖去。   几个跟外国公主订婚地儿子还好,毕竟在这个年代里,男人总不会在婚姻里吃大亏。   可是女儿呢?   虽然西班牙与法兰西领土相接,而英格兰的威廉三世又是她二女婿的舅舅。可前者是法兰西的宿敌,后者是新教国王,她那可怜的伊丽莎白和玛戈要如何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异乡人?   看着王后既怨恨,又不舍得表情,伊莎贝尔.德.利默伊除了气愤,便只剩下无穷无尽得叹息。   早在凯瑟琳.德.美第奇生下第一个孩子时,这个忠诚的意大利侍女就不止一次地劝说凯瑟琳.德.美第奇,不要沉溺于国王的偶尔温柔中。只可惜固执的王后并不听她的话,反而绞尽脑汁地维护自己并不出众的容貌与身材,仿佛她只要从产后的状态中快速恢复,就能获得亨利二世的喜爱。   真是糟糕透顶的想法。   伊莎贝尔.德.利莫伊用力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腰肢勒到只有四十厘米宽,然后又为王后扑上厚厚的铅粉,来遮掩她脸上的斑痕。   “那您打算跟吉斯公爵握手言和吗?”伊莎贝尔.德.利默伊是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宫中的耳目,更是与波旁家的孔代亲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的女主人跟吉斯公爵的关系有多么糟糕。   而后者居然能放下与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前仇旧恨,主动抛出合作的意愿。   足以看出现在的吉斯公爵,已经窘迫到在亨利二世的宫廷里,找不到合作伙伴的地步。   “我不过是个被丈夫厌弃的女人,根本帮不到吉斯公爵。”凯瑟琳.德.美第奇并不认为吉斯公爵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况且她都已经熬到了今天,只要等着亨利二世老去,凯瑟琳.德.美第奇便可以通过自己的儿子,来掌握法兰西的最高权力:“亨利连权力的残羹冷炙都不愿施舍于我,更别提听我的话,让吉斯公爵重返权力的顶峰。”   勒紧束腰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尝试着喘了几口气,然后拿来一把扇子,尽力将新鲜的空气扑到脸上:“吉斯公爵能顺利回来就已经是上帝保佑的结果,而蒙莫朗西公爵接连打输了重要战争,波旁家和其他的贵族们也不会再支持他。”   “蒙莫朗西公爵倒是不足为惧,关键是戴安.德.普瓦捷。”伊莎贝尔.德.利莫伊很清楚什么样话题能够引起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兴趣。   果不其然,法兰西的王后在听见老情敌的名字后,原本幸灾乐祸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几分,然后用探究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吉斯公爵让我转告您,国王陛下已经不想维持与您的婚姻,但是他也不想让您的孩子沦为私生子。”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话,让凯瑟琳.德.美第奇如坠冰窖。   “对于国王陛下而言,如果法兰西失去了对米兰公国的控制权,那么与意大利,尤其是与佛罗伦萨的联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伊莎贝尔.德.利默伊补充道:“而西班牙国王也保证会让时任罗马教会审判大法官的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成为下一任罗马教皇。所以您的重要性,已经不能同往日相比。”   可以说,现在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至于亨利二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若不是为了七个子女的合法性,薄情寡义的法兰西国王也不必与凯瑟琳.德.美第奇耗到现在。   “你的意思是,亨利想杀了我?”凯瑟琳.德.美第奇虽然震惊,但还是保持了冷静。   杀妻这种事在离不了婚的时代里并不少见,甚至一度到了家常便饭的地步。   在最黑暗的年代里,有些骑士经常会强娶领主的寡妇,然后在拿到妻子的财产或是继承人后,将其活活饿死或者毒死在阁楼里。   也正是因为屡禁不止的杀妻事件,英格兰在征服者威廉颁布了《末日审判书》后,才会对继承法和遗嘱继承进行一次又一次地修改,从而避免有人用婚姻占据弱势一方的财产。   当然,搁在亨利二世和凯瑟琳.德.美第奇这儿,财产矛盾根本不是两人争执的重点。   而亨利二世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妻子丧命罢了。 第196章 第 196 章   “亚历山大给杰洛明准备的宴会进行得怎么样了?”处理完一天工作的威廉三世倚靠在温暖的炉火旁, 让理查德.克伦威尔端来一杯加了肉桂和丁香的热葡萄酒。   威廉三世摇了摇通透的酒水,自嘲了一句:“以往的我才不会在这个时候点燃炉火。就连胡安娜都受不了我这习惯,戏谑我的卧室是冰窖。”   理查德.克伦威尔给威廉三世的腿部盖上一条毯子,防止国王在夜里着凉, 然后又安慰了一句:“人总是会老的, 即使是战无不胜的亚历山大大帝, 也会再也上不了马背的时候。”   因为国王之前的犯晕吓到了包括胡安娜王后在内的不少人, 所以在宫廷医生和胡安娜王后的一直要求下,威廉三世不得不改变他的生活习惯,同时也尽可能地减少工作量。   “您的身体健康, 胜过一百条对英格兰有利的法案。”理查德.克伦威尔到底是跟了威廉三世二十多年的老心腹, 所以私底下也是随意了许多:“我父亲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有时候你不是在个人能力上打败了敌人, 而是跟敌人比命长。‘”   “这倒是句颇有争议的话。”威廉三世反驳道:“长寿也是一种诅咒, 要是让我像苏莱曼大帝那样,目睹着自己最出色的儿子死于宫廷政变, 然后看着几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将老父亲辛苦打下的江山毁了个七七|八八, 那么还是让我赶紧死了痛快”   眼下的奥斯曼帝国已经有了由盛转衰的趋势。   深受苏莱曼大帝宠爱的洛克塞拉娜, 估计也没料到她能在一手推动的继承战争中,玩脱到让自己的孩子们,也开始自相残杀的地步。   因为最有竞争力的皇长子穆斯塔法,已经被苏莱曼大帝处决。甚至连他唯一的儿子也被其祖父认为会对王位产生威胁, 所以在其父被杀后的第二天,也跟着被处决。   而穆斯塔法的死亡, 也导致了洛克塞拉娜最有人性的小儿子——吉汉吉尔皇子, 因为无法原谅父母的所作所为而在悲伤中死去。   这让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的苏莱曼大帝, 面对着一个无比艰难的继承问题——他只能在洛克塞拉娜所生的塞利姆王子和巴耶济德皇子中, 选一个做继承人。   而这两人……无非是扶不起与更扶不起的区别。   前者酒鬼, 后者残暴。   真是一点都没继承父亲的度量和母亲的狡诈。   唯一让苏莱曼大帝感到高兴的是,他跟洛克塞拉娜的孩子里,还有个聪明伶俐的女儿米赫丽。   就像路易十一声称自己的长女安妮是“全法兰西最不愚蠢”的女人那样,苏莱曼大帝也很欣赏米赫丽的聪明才智,甚至将其许配给了自己的大维齐尔,以保证米赫丽的聪明才智能有用武之地。   只可惜米赫丽再怎么受到父亲的疼爱,也只是个不能继承王位的女孩。   毕竟是在更为保守,而且有着Fratricide制度的奥斯曼帝国。   与其相比,连严格遵守《萨利克法典》的法兰西,都称得上宽松至极。   一想到苏莱曼大帝的家庭矛盾,威廉三世除了庆幸自己的家庭至少看起来还算和谐,便是担心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的未来。   虽然在他和胡安娜王后的不懈努力下,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即便称不上兄弟情深,但也绝对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然而现在的平静,并不代表着兄弟二人会在老父亲死后,继续保持着和谐相处的状态。   以长腿爱德华的几个儿子为例。   哪怕爱德华二世在老父亲生前懦弱得让长腿爱德华都怀疑这儿子是不是亲生的,但在老父亲合眼后,这厮儿不仅坑了一直都帮他求情的继母,甚至还疏远了替他卖命的两个异母弟弟,最后导致伍德斯托克的埃德蒙,也就是黑太子爱德华的岳父兼堂祖父,直接被法兰西的伊莎贝拉处死(奇妙的是,伍德斯托克的埃德蒙也是法兰西的伊莎贝拉的表兄)。   可以说,但凡是爱德华二世稍微听了下他弟弟的意见,就不会坑了自己和英格兰的过半贵族   威廉三世很担心里士满公爵会在纪尧姆的天然威胁下,无法与其在危急时刻里,达成一致对外的共识。   不管现在的哈布斯堡闹成怎样的猪脑子,威廉三世还是很佩服查理五世能够听得进家人的意见,并且在紧要关头,向奥地利的斐迪南和奥地利的玛丽做出退步。   如果不是查理五世在紧要关头下,逼迫腓力二世向奥地利的斐迪南退步,然后用了一种面子上过得去的方法,将米兰公国交给了对它心心念念的弟弟。   估计以腓力二世的小心眼和气度,绝对会就此与奥地利的斐迪南闹翻。   毕竟威廉三世可是记得这位表侄子在同父异母的弟弟立了相当多的战功后,还是不给他心心念念的公爵之位,甚至还想抓了杰洛明的母亲来威胁他。   换成是任何一个懂人心的君王,都不会做出如此傻缺的决定。   要知道一个公爵之位可是很有讲究的。   根据待遇的不同和继承权上的差异,公爵的水分甚至能灌满一个湖泊。   像洛林公爵和佛罗伦萨公爵那样的公国领袖,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拥有和国王相差无几的实权,这也是亨利八世愿意与其结成儿女亲家的主要原因。   而像吉斯公爵和波旁公爵那样的大国封臣与王室分支,则属于公爵里的第二梯队,不仅有属于自己的家族领地,甚至能像约克家的查理(爱德华四世的父亲)那样,找准了机会就能取代本家。   至于亨利八世册封的萨福克公爵,以及历史上的约翰达德利(封号是诺森伯兰公爵),则属于水分最大,硬推上位的那种。   别说是正儿八经的公国统治者了,就连一些历史悠久的伯爵——如法兰西的富瓦家族,都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历史上的杰洛明想要的公爵之位,正是水分最大的那种。   哪怕他是罗马皇帝的私生子,但只要腓力二世在他的领地和世袭继承权上动动脑经,也改变不了他的爵位有很大水分的事实。   所以威廉三世真心觉得腓力二世没必要吊着杰洛明。   甚至说得更过分一点,哪怕爵位传到了杰洛明的孙子手里,都不能改变他们家的爵位水分很大的事实。   而在威廉三世胡思乱想之际,塞西尔爵士突然拜访道:“陛下,可否耽误您宝贵的休息时间?”   还未换下正装的塞西尔爵士看了眼理查德.克伦威尔,示意自己需要能与国王进行私密谈话的空间。   宫廷总管在接到眼神的那一刻,便退出了威廉三世的客厅,然后亲自为塞西尔爵士和威廉三世守住大门。   “你这个时候来又有什么事?”威廉三世知道塞西尔爵士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而眼下除了杰洛明的到访,便只剩下即将嫁来的玛戈公主,能让塞西尔爵士亲自来找国王陛下商议。   “法兰西的亨利二世刚刚来信,说是无法提供玛格丽特公主的嫁妆。”塞西尔爵士并不喜欢一个天主教的公主,但是他也不会极端到要毁坏两国的协议。   威廉三世放下了酒杯,认真问道:“法兰西只是不能提供玛格丽特公主的嫁妆,还是不能提供伊丽莎白和玛格丽特两位公主的嫁妆?”   要知道这里面的差别,可是关乎着英格兰的颜面。   同是联姻,凭什么西班牙有的东西,英格兰没有?   威廉三世要的是儿媳的嫁妆钱吗?   他要的是法兰西的态度。   塞西尔爵士舔了舔嘴唇,并没有直接回答国王的问题:“法兰西给出的理由是约克公爵的地位无法与西班牙国王相提并论,所以……”   “所以他想免了小女儿的嫁妆,对吗?”威廉三世怒急反笑道:“只要亨利二世不怕我让全欧洲都知道他出不起小女儿的嫁妆,那么尽管这么做。”   毕竟丢脸的又不是纪尧姆和懵懂的玛格丽特,威廉三世也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   至于法兰西的颜面……   难道这是威廉三世的错?   况且法兰西的封臣又不全都是亨利二世的附庸,所以国王出不起女儿的嫁妆,也不关他们的事。   塞西尔爵士早就料到国王的反应,所以在与满头大汗的法兰西大使交谈时,语气比现在的威廉三世更严重。   而这也是亨利二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至于跟英格兰退婚一事……亨利二世还不想再体会一次英吉利过路费,以及他也出不起一场战争钱。   所以才有了这封被送到英格兰的加急信。   “法兰西想在卢浮宫里,为两位公主举行代理人婚仪,也算是她们向父母和祖国的告别仪式。”塞西尔爵士仔细观察着国王的脸色,斟酌着说道:“腓力二世已经确定了西班牙的迎亲队伍,现在就差英格兰这边,还没有递出一个迎亲安排。”   “亨利二世都这么打脸了,还想让我安排什么?”威廉三世兴致缺缺道:“直接跟法兰西进行退婚谈判,然后让御前会议商讨下对法兰西的惩罚措施。”   “是。”得令后的塞西尔爵士立刻去办。   结果几天后,威廉三世又收到了亨利二世的来信,以及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请求。 第197章 第 197 章   亨利二世送来的信件里, 无非是说些他为什么出不起嫁妆钱的废话,以及隐晦表达了威廉三世根本就不缺这些钱, 所以没必要像个讨债者一样要钱的愤慨。   对此,威廉三世深知跟流氓打交到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予最强硬的反击。然而在他收到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来信后,却对自己即将下达的命令产生了一丝丝的犹豫。   诚然,以法兰西国王的性格,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傀儡王后,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 给英吉利海峡边的另一位国王,写一封私人信件。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只能借着去看望二女儿克洛德之际, 请求威廉三世的姐姐, 也就是她的亲家母玛丽长公主, 帮她把私人信件转交给英格兰国王。   和没心没肺的亨利二世相比, 凯瑟琳.德.美第奇在信件里的语气可谓是客气到了卑微的程度, 无不充斥着令人动容的母爱。   别看在历史上, 玛戈公主与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关系并不好, 甚至在法兰西爆发了宗教战争后, 一度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是现在的玛戈公主还只是个依赖母亲,生长于畸形宫廷里的五岁小女孩。   因为亨利二世的注意力都在国事,戴安.德.普瓦捷, 以及弗朗索瓦王太子的身上, 所以关心玛戈公主的, 便只有她的姐姐和母亲, 以及安排她课程的戴安.德.普瓦捷。   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深深憎恶着丈夫的情妇, 但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 她却很认可戴安.德.普瓦捷的高雅品味与管理才能, 甚至希望自己的女儿们都能从国王的情妇那儿,学到曾属于“法兰西大女士”(这里指路易十一的女儿,法兰西的摄政公主安妮)的风采。   可以是说,在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身上,母亲的责任和女人的嫉妒心有了巧妙的分割与平衡。   直到亨利二世毫不留情地打碎了这一平衡,点燃了凯瑟琳.德.美第奇无处可发的怒火。   如果说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传话,只是让凯瑟琳.德.美第奇放弃了对丈夫的全部幻想。那么亨利二世想让玛戈公主走上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老路,成为英格兰宫廷里最没有价值的新娘一事,无疑是让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内心深处,疯狂涌现出了对丈夫的杀意。   因为凯瑟琳.德.美第奇十四岁就嫁入法兰西宫廷,而在她结婚不到一年后,跟法兰西签订了联盟协议的保护者,也就是美第奇家的第二位教皇兼真正的掌权者——克雷芒七世病逝于佛罗伦萨。而随之产生的美第奇家继承争执,也让佛伦罗萨和罗马教廷那儿,都无法兑现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嫁妆。   可想而知,一个没有嫁妆又失去了娘家支持的外国新娘,在法兰西的宫廷里过得是怎样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更糟糕的是,因为弗朗索瓦一世的长子在凯瑟琳.德.美第奇婚后的第三年去世,所以变成了法兰西王储的亨利二世,有权跟自己毫无价值的妻子离婚,然后迎娶一位配得上王储妃位子的天主教公主。   那段时间对于凯瑟琳.德.美第奇而言,完全是不亚于她在罗马之殇里的万般煎熬。   虽然她的门外并没有叫嚷着要将“美第奇的婊|子拖出来砍死”的士兵,但是她很清楚自己随时都会被突然闯入的法兰西贵族所赶出去。   而佛罗伦萨那边,也不会接受一个被赶回老家的美第奇姑娘。   好在科西莫一世平定了佛伦伦萨的骚乱后,便补上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嫁妆,并且还与堂妹保持着良好联系。   否则以凯瑟琳.德.美第奇当时的处境,是绝不可能顺利脱身的。   而现在,她的小女儿要走上她当年的老路。   这是凯瑟琳.德.美第奇无法容忍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现在的玛戈公主比刚嫁到法国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还要小九岁。   因为亨利二世要节省嫁女的开支,所以将玛戈公主“顺带”嫁到了英格兰,比协议里说好的要早了五年。   而英格兰那边,有玛丽.斯图亚特的珠玉在前,谁又能看得起光|溜溜嫁来的玛戈公主?   哪怕玛丽.斯图亚特比玛戈公主更像个童养媳,但她好歹是加冕过的苏格兰女王,而且还是在英格兰的宫廷里长大的。   与之相比,白厅宫里的势利眼绝对会孤立玛戈公主。   至于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   凯瑟琳.德.美第奇也没指望他们能多操心玛戈公主的处境,毕竟这二者是双王统治,一年四季都忙得不可开交,连里士满公爵都很少会去打扰他们,更别提与玛戈公主订婚的纪尧姆了。   而要是让玛戈公主与纪尧姆解除婚约,不仅会让英法两国的关系再次恶化,甚至会导致玛戈公主的下场只能是修道院或者被她的父亲嫁去更加偏远的小国。   别看王子公主的身份能唬着不少人,其实除了最核心的王室成员,其余人都面临着没有结婚对象的尴尬境遇。   因为门当户对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也是王室成员动不动就会成为修道院院长,主教,或是已经有了情人和私生子,却还是单身没有继承人的主要原因。   毕竟看腓力二世丧妻那么久才等到法兰西的伊丽莎白公主,便能想象得出王室联姻的选择有多么狭窄。   而像纪尧姆这样多金又有爵位的王室次子,其实选择范围远比身为王储的里士满公爵要广。   如果跟法兰西在联姻的事情上谈不拢,那么以威廉三世的手段,给纪尧姆说一位德意志公主或是意大利公爵之女,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在英格兰的国内,就有能被列为参考对象的女贵族。   可是玛戈公主就不同了。   放眼整个欧洲,没人会考虑一个继承权排后又没有嫁妆的公主,否则亨利二世的妹妹,也就是曾被考虑嫁给威廉三世的贝里女公爵,为何要跟侄女一起出嫁?   哪怕是一些暴发户想通过迎娶公主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王室也做不出这种丢脸的事情。   盖因十六世纪的欧洲,都只接受低娶高嫁的联姻模式。   威廉三世也是为人父母的□□凡胎,自然明白凯瑟琳.德.美第奇不希望女儿在修道院里度过一生的良苦用心。   若是母亲活着时还好,至少以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手段,总不会让人亏待了玛戈公主。   而要是老母亲死了,那么以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目前表现,威廉三世不难想象得出那几个法兰西王子的表现。   这么看来,哈布斯堡真是兄妹和睦的典范,甚至连威廉三世都想向表兄取经。   “让纪尧姆过来一趟。”威廉三世决定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当事人。   也算是老父亲的一次逃避。   ………………我是分割线………………   当纪尧姆忐忑不安地站在老父亲面前时,还以为自己是要跟米开朗基罗彻底地分别的约克公爵,对着威廉三世露出了罗密欧逃婚后被抓的表情——虽然莎士比亚还没出生了。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收拾好你那吊儿郎当的态度,否则我就把你送到你母亲那儿。”威廉三世合十在桌子上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当下就给纪尧姆一记暴栗。   真是怎么看都欠揍的倒霉孩子。   有史以来第一次,威廉三世体会到了血压升高的感觉。   哪怕是跟查理五世或者亨利二世进行战争谈判,威廉三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堵心到无以复加。   “法兰西那边出不起玛戈公主的嫁妆,所以我想退了你跟玛戈公主的婚约。”威廉三世让人将亨利二世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信件交给纪尧姆,顺带检测一下对方的法语成绩:“你大姑母帮法兰西王后送了封私人信件,似乎是想替玛戈公主再争取一二,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粗略看过两封信的纪尧姆有些疑惑道:“这不都是您跟母亲做主吗?我的婚姻难道我自己能做主?”   “正因为我跟你母亲……主要是我本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听听你的意思。”被儿子拆台的威廉三世咳嗽了一声,试图找个台阶下:“毕竟是给你找妻子。如果你不接受法兰西的请求,那么我会在退了法兰西的联姻后,为你挑一位德意志公主。”   其实早在塞西尔爵士频繁召见法兰西大使时,就已经有人嗅到了两国联姻的危机。   萨克森选侯甚至热情洋溢地表示能为纪尧姆挑选一位新教公主。   威廉三世虽然没有直接回应,但却把萨克森选侯的提议记在了心里。   “您的话真是让我无言以对。”纪尧姆很不满道:“您只有在联姻出了问题时,才会来寻求我的意见,这不就是推卸责任吗?”   “如果我就是推卸责任,你想怎么样?”威廉三世的直截了当让纪尧姆感到难以置信。   “您可是国王啊!”   “即使是国王,也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威廉三世并不觉得让儿子明白父亲的“无耻”一面,是多么有损形象的事:“你以后要面对更多的无耻人,无耻事,所以今天的事,说到底也只是我对你的一次考验。”   “真的吗?”纪尧姆怀疑道:“您这个考验的时间未免也找得太好了。如果我不想解除与玛戈公主的婚约,那么您会怎么做?”   威廉三世没有直接回答纪尧姆的问题,而是很意外自己的小儿子居然没想着要跟玛戈公主解除婚约:“我以为你会对亨利二世的做法感到暴跳如雷。”   “愤怒是我应该表现的情绪。”纪尧姆远比威廉三世想得更像个男人:“如果我解除了与玛戈公主的婚约,那么她的下场就在修道院,和一些出得起价格的公爵里,做个艰难的二选一。”   “只是考虑到法兰西都出不起小公主的嫁妆,那么本国的大家族,如吉斯,波旁,以及富瓦,都不会青睐于一个没有太大价值的公主。”   毕竟《萨利克法典》是看父系血统,所以公主的下嫁只能锦上添花,并不能带来王位继承权。   “而一个能让大姑母和您都为她争取的公主,应该也有让我不放弃她的美好品质。”纪尧姆并不蠢,只是懒得在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上费心:“让人厌恶的父亲不代表他有个愚蠢的女儿。而恶毒的母亲也不一定会教出卑劣粗俗的儿子。”   “这倒是句实在话。”威廉三世赞同道:“所以你想让法兰西给你什么样的补偿?”   “嗯?”纪尧姆没跟上父亲的跳跃思维,所以多问了一句:“您不是说法兰西出不了公主的嫁妆吗?”   “我可爱又单纯的儿子啊!法兰西的底蕴可不是英格兰能比得上的,尤其是我们的祖先还曾是法兰西的封臣。难道亨利二世除了钱,就拿不出别的东西吗?”威廉三世觉得在机灵劲儿上,还是里士满公爵更胜一筹。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纪尧姆没有先入为主地对玛戈公主产生芥蒂,所以威廉三世也不必担心他们会成为一对怨侣。   “哪怕亨利二世不可能给玛戈公主陪嫁土地,但是法兰西的艺术品可不少……而那正是你最喜欢的。”威廉三世的话让纪尧姆眼前一亮:“弗朗索瓦一世……也就是你未婚妻的祖父曾将达芬奇邀请到他的宫廷,并且还花了二十多年的功夫,去收集文艺复兴时的瑰宝。”   “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是你能想得到的名字,都有真迹被收藏于法兰西的宫廷。”   “包括让达芬奇不惜逃离佛罗伦萨,也要留下来的《蒙娜丽莎》。”   威廉三世提议道:“现在就看你想要什么,然后我再让人跟法兰西大使商谈。”   “想必对于亨利二世……”威廉三世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唾弃道:“算了,还是说说真心在乎这场联姻的凯瑟琳王后。”   “虽然艺术品不是什么保值的东西,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勉强让双方的颜面都过得去。” 第198章 第 198 章   玛戈公主的祖父, 也就是法兰西的前任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并不是个在政治生涯和战争野心中,多有建树的国王。如果不是威廉三世带来的蝴蝶效应, 这位国王在历史上给人印象最深的, 就是他比以往的任何君主都要靠近人文主义, 并且还拖垮了路易十二努力平衡的法兰西财政。   弗朗索瓦一世的前任都是拿人文主义当个镀金佛衣, 免得他们打下意大利后,会被冠上个“野蛮人皇帝”的称号。然而弗朗索瓦一世不同,他是真的沉迷于人文主义的光辉, 并且为几百年后的卢浮宫贡献了至少三成的文化收藏。   虽然现在的卢浮宫里, 并没有三宝齐聚的场景, 但是靠着弗朗索瓦一世的一掷千金, 诸如达芬奇,提香,米开朗基罗, 以及拉斐尔的作品都被抢购到了法国。甚至弗朗索瓦一世还想把达芬奇的壁画——《最后的晚餐》, 也搬去法国, 只可惜因为难度太大, 所以弗朗索瓦一世只能遗憾放弃。   威廉三世的妻子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外甥女, 曾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舅舅的爱好过于奢靡,差点将王室的财产榨得一干二净。   其实论收藏, 弗朗索瓦一世的姐姐, 也就是威廉三世的丈母娘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也是个大收藏家, 甚至将这一爱好遗传给了女儿和纪尧姆。然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喜欢收藏书籍, 对于雕像油画的爱好并不热切, 所以在对文化的开销与赞助上, 还不到弗朗索瓦一世的十分之一。   胡安娜王后也跟其母一样, 比起油画雕像,她更爱收集书籍,尤其是一些偏冷门,需要到小店里淘宝的孤本。   可是纪尧姆就不同了。   他的爱好是这个时代里最烧钱的,哪怕是恩里克二世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都将财产留给了这个次孙,威廉三世也不能保证这个儿子到了晚年,还能出得起棺材钱,而不是拿昂贵的油画直接拼一个棺材出来。   “《蒙娜丽莎》,《宰相洛兰的圣母》,《田园音乐会》,《蹲着的阿芙罗狄蒂》还有……还有米开朗基罗心心念念的《三美图》。”纪尧姆表情严肃地跟塞西尔爵士商量了半天,才列出了他最想要的几件艺术品。   闲着没事干的威廉三世,趁着纪尧姆与塞西尔爵士商议之际,拿走了纪尧姆用来做选择的草稿纸,然后念出了上面被划掉的名字。   “你这是要把卢浮宫里的艺术品都搬空吗?”威廉三世不知该庆幸纪尧姆还尚存一理智,还是该担心这孩子会像弗朗索瓦一世那样,为了爱好倾家荡产。   纪尧姆不清楚父亲的忧虑,而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是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威廉三世的问题:“我也没那么贪婪。要是把卢浮宫里的东西都搬走,那不是变相将法兰西的国库也搬走了吗?”   “……你难道没想过这么做吗?”威廉三世眯了眯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像藤壶扒着岩石那样,成天腻在米开朗基罗的身边,是不是受到了弗朗索瓦一世的启发?”   威廉三世至今都记胡安娜王后曾向他抱怨达芬奇,远比法兰西的克洛德,以及奥地利的埃利诺,更像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妻子。   哪怕是对待自己最宠爱的情妇,弗朗索瓦一世都没有像对待达芬奇那样,轻言细语,极尽呵护,甚至让对方死在自己怀里。   用胡安娜王后的话来说,除了萨伏伊的露易丝,就没见过弗朗索瓦一世对别人的死,这么伤心过。   可萨伏伊的露易丝是将弗朗索瓦一世扶上台的亲妈,又替儿子搞定了帕维亚战争后的赔偿问题。   达芬奇他能在亲属关系,国家贡献上,与萨伏伊的露易丝同台竞技吗?   他不能。   所以胡安娜王后搞不懂自己的舅舅为何对达芬奇“爱”得死去活来,连最喜欢的宫殿都能让达芬奇独占。   而眼下的纪尧姆……   威廉三世战略性地抱起胸来,眼睛眯得像是地铁老人看手机。   “到底是你将米开朗基罗接过来的?还是我将米开朗基罗接过来的?”   有史以来第一次,从不吃亏的威廉三世觉得自己在儿子这儿吃了大亏。   更无语的是,纪尧姆从不掩饰自己的目标,甚至直白地让一旁的塞西尔爵士都感到万般无语。   “您又没时间招待米开朗基罗先生,那肯定是由我代劳了。”纪尧姆说到这儿,还上前拥抱了下威廉三世,差点没把塞西尔爵士给吓死。   “父亲,有你当父亲实在是太好了。”   威廉三世盯着结婚比他还早的小儿子,决定有必要让他想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毕竟诗和远方都是建立在面包大得能撑死人的经济基础上。   而纪尧姆的爱好开销……总不能让老父亲或者哥哥负担一辈子吧!   “不管你是多大的男人,结了婚就得考虑自己的未来。”威廉三世拉着纪尧姆坐下。   而一旁的塞西尔爵士也很有眼色地离开了国王的房间。   威廉三世喜欢把家里的事情摊开了说。   哪怕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都互相戒备着对方,但是在威廉三世这儿,该你,不该你的,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就像纪尧姆很清楚里士满公爵会继承所有的王冠,而琼安也有一份嫁妆和终身制的本地收入。   里士满公爵也知道外祖父母的私房钱,以及一个王室次子应有的公爵封号与领地,都是纪尧姆应得的东西。   甚至不出意外的话,威廉三世创立的皇家公司,胡安娜王后和恩里克二世在尼德兰建立的代理商公司,都会让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对半继承。   至于琼安,考虑到她外嫁后会自动放弃对英格兰的王位继承权,所以在琼安的有生之年里,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都会拿出个人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作为琼安终身福利。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琼安的子女也能享受到这些分红。   毕竟嫁了人的姑娘,夫家那边也不会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按照欧洲的结婚惯例,除了担任王室要员所应得的年薪,琼安还会在结婚的第二天,得到丈夫所送的“晨礼”。哪怕是在丈夫死后,她也能享受到“遗孀”应有的土地奉养与津贴,甚至还有几座城堡的终身使用权。   亨利八世去世时,克里维斯的安妮作为国王的遗孀,得到了一份七千英镑的年薪,以及几座城堡的终身使用权。   甚至她还有结婚时,亨利八世送给她的土地收入。   同样,威廉三世在与胡安娜王后结婚时,送了爱尔兰的土地作为新婚的“晨礼”。   玛丽.斯图亚特和里士满公爵虽然没有正式成婚,但是威廉三世已经将威尔士放到了长子名下,所以玛丽.斯图亚特在新婚后,也能得到威尔士的一片土地作为“晨礼”。   至于纪尧姆这儿……   “虽然你们两并不符合宗教的结婚年龄,但是法兰西国王拿到了教皇的赦免书,所以在玛戈公主嫁来后,你得考虑要送给玛戈公主什么样的晨礼,以及你未来要如何养活自己。”说罢,威廉三世还补充道:“依你现在的消费水平,仅凭年薪和领地收入,是不可能支持得起婚后消费的。”   “为什么?”从未想过金钱问题的纪尧姆十分懵逼道:“我难道会缺钱吗?”   “你难道以为金钱都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吗?”威廉三世甚至给纪尧姆算了笔账:“身为一个公爵,你不仅得有常住的庄园,还要确保能在伦敦的市中心,以及度假的黄金地域里,拥有一套符合身份的豪宅。而维护这些豪宅,需要三班的仆人二十四小时轮转,所以一年下来,至少需要五千英镑,这还不包括你的私人管家,以及玛戈公主的贴身侍女们的收入。虽然低级贵族们会将他们的女儿送到大贵族家里,以保证他们能得到最好的教育和一张通向宫廷的卡片。可是你身为对方的领主,总不能让别人的女儿给你白干活。”   “以你母亲的贴身侍女约翰娜为例,她拥有二百英镑的年薪和胡安娜在尼德兰公司的分红,每逢节假日还能得到胡安娜的礼物与不少人的‘善意表达’。”   “而除去这些基础开支,你还得购买符合身份的家具,皮草,珠宝,乃至偶尔还要在家里举行宴会。”   “这都是公爵所不能避免的开支。”   “还不算上你和玛戈公主的子女出生后,花在寄养儿童,请家庭教师,布置学习场所的钱。”   威廉三世一笔笔地算下来,让纪尧姆彻底地明白了什么叫来自社会的毒打,然后不着边地感叹道:“难怪您从来不找情妇。”   “废话。找情妇的话,我还得安排她的工作与婚姻,一夜后还得送几件昂贵的珠宝。要是弄一个法兰西式的王室情妇,我还得给她一笔终身的年薪,某某夫人的称号,以及一座城堡或者庄园。”威廉三世回忆着亨利八世给安妮.博林,以及凯瑟琳.霍华德的待遇,顺着儿子的话补充道:“如果你不做这些,光是别人的嘲笑,就能让你无地自容。”   “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说,情妇更是一种‘我有钱’‘我已经步入上流社会’的象征,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不知为何,威廉三世的声音里,透露出过来人的沧桑:“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你花费太多的时间在别的事情上,就不会觉得其它方面的需求,强烈到让你辗转反侧。”   以威廉三世为例,他跟胡安娜忙了一天后,都是倒头就睡,哪里还顾得上夫妻生活与灵魂碰撞。   不猝死就不错了。   还搞什么浪漫啊!   纪尧姆拿着父亲列好的开支单,从未想过婚姻生活居然这么麻烦:“那我该怎么办?您总不会看着我去卖地还债吧!”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把你丢到修道院里。”威廉三世警告道:“卖地是绝不允许的,不过你可以去问一下亚历山大。”   “毕竟他正在跟玛丽计划着婚后生活。”   “估计你们两的婚事也会一起办。”   纪尧姆:“……?” 第199章 第 199 章   里士满公爵未来要花钱的地方, 肯定是比纪尧姆要多得多。光是看亨利八世和威廉三世的宫廷排场,就不难想象里士满公爵哪怕是在这个基础上减一半,也不是他的年薪能够负担得起的。更别提威廉三世还把威尔士给了他, 所以里士满公爵偶尔还要给威尔士的居民们发些福利, 毕竟你去威尔士巡游, 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至于诺丁汉女伯爵所管理的皇家织布厂和港口, 那都是威廉三世的财产,所以在国王夫妇去世前,不管是里士满公爵还是纪尧姆, 都无权过问。   琼安倒是可以定期从这些工厂里拿到分红, 因为她是女孩, 所以威廉三世提前让她享受到了出嫁后, 才能得到的东西。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国王也有几门穷亲戚。”里士满公爵在与纪尧姆交谈时,难得放下芥蒂地与纪尧姆大吐苦水道:“你不知道我们第一次全家游时, 玛丽花了我多少钱。”   “……那不是琼安出生前的事情吗?这都过了多少年了, 你怎么还记得?”纪尧姆在难以置信的同时, 也燃起了八卦之心, 于是凑近了悄悄问道:“玛丽那次到底花了你多少钱, 让你心疼到现在。”   里士满公爵幽幽地叹了口气,比了个数字七的手势。   “七千?”纪尧姆给了个比较保守的回答, 结果得到个苦涩味儿十足的微笑, 以及摇头, 不由得将声音提高了八度:“七万??!!!”   “准确说, 是七万六千二百英镑。”里士满公爵肉痛道:“还不算上给中介商和船员们的小费……你知道的, 父亲就在我身边, 所以我也不能表现得太吝啬, 对吗?”   “嗯!毕竟你是王储嘛!所以除了父亲,当时就你打赏得最多。”纪尧姆露出一副“我很理解你的表情”,只是里士满公爵怎么看,都觉得对方的脸上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于是报复性地说道:“你知道米开朗基罗先生刚来到英格兰时,父亲花了多少钱才留下他吗?”   “多少?”纪尧姆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十万英镑的颜料费加上修建画廊和酒庄的钱,就不下十六万之数。”这回轮到里士满公爵幸灾乐祸道:“这还不算上酒庄和画廊的服务费,仆人的年薪,以及定期从尼德兰拉来的货物。”   纪尧姆被里士满公爵的形容吓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有这么一个父亲真是件非常幸运的事。”   “你什么意思?”这次轮到里士满公爵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意思是,希望父亲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最好在王座上多呆今年,让我能……”纪尧姆比了个揩油的手势,其意尽在不言中:“多涨点见识。”   里士满公爵眯了眯眼睛,这一动作让纪尧姆联想到了威廉三世。   “你希望父亲在王位上呆多久?”尽管里士满公爵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但纪尧姆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再呆四十年?”面对大哥的重重压力,纪尧姆给了个还算含蓄的回答……因为他原本想说,以威廉三世的健康程度,哪怕再活个三十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这就意味着里士满公爵直到五十二岁,才能当上国王。   试问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得到回答的里士满公爵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声音平静道:“我等会儿还要接见威尔士的官员,你该走了。”   “可是大哥,咱两的谈话才刚开始呢!”纪尧姆没料到里士满公爵会突然变脸,所以有些懵逼道:“你还没告诉要怎么做,才能增加收入。”   “这话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父亲或者大商人。”里士满公爵只想让纪尧姆赶紧走,所以糊弄道:“我又不是商人的儿子,怎么知道赚钱的方法。”   得嘞!这下皮球又踢回到威廉三世那儿……   甚至纪尧姆在临走前,还多问了个极其戳心的问题。   “大哥,我能再问件事吗?”   “……你说?”   “你当年在给玛丽花了七万多英镑后,是怎么过日子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纪尧姆一阵见血道:“毕竟你的年薪也只有七千五百英镑,总不可能是母亲或者父亲来替你买单吧!”   依照纪尧姆对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的了解,他们是不可能在钱的问题上,搞差别待遇的。   所以里士满公爵在花光了十年的薪水后,是怎么度过那段艰难期的?   纪尧姆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做出拿几年的年薪,去买艺术品的冲动消费,所以提前在哥哥这儿取取经,总是没错的。   只可惜里士满公爵并没有听出弟弟的取经意思,反而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道:“滚!!”   纪尧姆被里士满公爵吼得浑身一哆嗦,然后十分麻溜地滚出了圣詹姆斯宫的办公室。   可以说,纪尧姆是另一层面上的家庭之主……能够把家里的人都气个半死的,也只有这位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活得足够放浪不羁的约克公爵了。   ………………我是分割线………………   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得知威廉三世愿意退让一步,将玛戈公主的陪嫁换成等价的艺术品后,先是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然后便给玛丽长公主写了封信,感谢她帮忙送信与在威廉三世的面前说了些好话。   一旁的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在为女主人的信件封好火漆后,貌似无意地问道:“英格兰希望在伦敦举行结婚仪式,听说威廉三世想把威尔士亲王和约克公爵的婚事一块办了。”   “你这是再说威廉三世看不起我们吗?”凯瑟琳.德.美第奇知道伊莎贝尔.德.利默伊是在挑拨离间,所以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我们自己都不把女儿当回事,难道还指望别人去心疼玛戈?”   说罢,凯瑟琳.德.美第奇还自嘲道:“现在的玛戈到哪儿都是被顺带的,那还不如让她去英格兰结婚,至少能避免亨利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被戳穿德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只是尴尬了一秒,便注意到了凯瑟琳.德.美第奇话里的重要信息:“您的意思是……玛戈公主要是在法兰西结婚,那么国王陛下还会在两国的婚事上做些什么?”   “这不显然易见的事情吗?”凯瑟琳.德.美第奇知道自己的侍女已经投靠了吉斯公爵,但是看破不说破道:“你以为我是怎么将私人信件交给洛林公爵夫人的?没有国王陛下的默许,我还能收到英格兰国王的来信?”   说到这人,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怨恨:“他就是知道我不会对玛戈的事情袖手旁观,才会肆无忌弹地去跟英格兰谈条件。”   “说白了,亨利就是想借着联姻之事,在西班牙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然后让我的玛戈去给他收拾英格兰的烂摊子。”每每想起这一层道理,凯瑟琳.德.美第奇就忍不住捶了下茶几,差点背过气去。   伊莎贝拉.德.利默伊赶紧拿来鼻烟壶,又给凯瑟琳.德.美第奇扇了下风,防止这位可怜的王后气晕过去。   “我忍了这么些年,也该让那个混蛋明白我不是个软柿子。”凯瑟琳.德.美第奇缓了口气,拿过一旁的手巾擦了擦嘴角道:“伊丽莎白的婚礼将是我最好的下手时机,所以你告诉吉斯公爵,让他跟西班牙人多接触一下,最好是跟那几个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们混熟,搞清楚他们有没有实力将亨利那个混蛋斩于马下。”   凯瑟琳.德.美第奇特意咬重了“斩于马下一词”,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伊莎贝拉.德.利默伊知道亨利二世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然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毛骨悚然。   “也许我不该让亨利死得那么轻松。”并不漂亮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在说到这话时,脸上有种魔性之美:“因为上帝是仁慈的,所以他会宽恕亨利的所有罪行,包括最让我愤怒的那几点。”   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手指划过嘴唇,微微凸|起的金鱼眼让伊莎贝尔.德.利默伊联想到了壁画上的魔鬼。   “让吉斯公爵别下死手,好歹让亨利在病床上忏悔几年,再去面见最仁慈的上帝。”说罢,凯瑟琳.德.美第奇还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让伊莎贝尔.德.利默伊联想到了吉斯公爵脸上的伤痕。   虽然是在医疗并不发达的十六世纪,但是因为战争频繁的缘故,不管是哪片地域,哪个朝代,都从未停止过对外伤的研究。   如果是让一位身经百战的骑士与人进行长|枪比赛,那么他肯定有法子将伤害控制在不致死,却能让人卧床一辈子的范围内。   而这正是凯瑟琳.德.美第奇所期待的结果。   “你把佛罗伦萨这个月送来的钱都交给吉斯公爵,让他务必收买那个会在订婚的比武大会上,与亨利交战的西班牙骑士。”   让背叛自己的国王舒舒服服地死去,肯定不符合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报复心理。   她会让亨利二世为他的无知,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第200章 第 200 章   后世的大仲马曾在《玛戈王后》里, 这样描述法兰西公主,玛格丽特.德.瓦卢瓦的美貌——“在这样一个宫廷里,玛格丽特的美丽也是无与匹敌的。她一头黑发, 容光焕发, 长长的睫毛罩着一双风流的眼睛, 嘴又红又小,脖子长短适中,身材丰满而又柔软, 一对小巧的脚裹在绸子的高跟拖鞋里。作为和她同一民族的法国人,看见如此艳丽的一朵鲜花在他们的国土上开放, 感到十分骄傲。路过法国的外国人,如果仅仅见了她一面,在回去时就会对她的美貌赞叹不已。”   然而这种沉甸甸的美貌并不适合描述一位年仅五岁的小女孩。哪怕是和玛戈公主一起出嫁的长姐伊丽莎白,此刻也不过是十三岁的青涩少女, 也担不起大仲马对于法兰西公主的描述。   而她们的姑母,曾与伊丽莎白公主的未婚夫订婚的贝里女公爵, 已经是位年近四旬的成熟女子。   或许是因为宫廷的生活,与断断续续的联姻谈判消耗了贝里女公爵对爱情的追求, 所以这位公主自弗朗索瓦一世与查理五世的婚姻谈判破裂后, 便沉溺于宗教圣典的安慰中。   直到亨利二世突然告诉她, 西班牙的盟友萨伏伊公爵,将要娶她为妻。   这对于贝里女公爵而言, 既是惊喜,又是惊吓。   惊喜的是,她居然还有出嫁的机会。   而惊吓在于, 萨伏伊公爵比贝里女公爵小了五岁, 不仅至今都没继承人, 而且还是西班牙的盟友。这就意味着对方不会像曾经的纳瓦拉国王恩里克二世那样,温柔地对待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妻子。   虽然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比恩里克二世大了十二岁,但是她出嫁的时,法兰西的力量还没有衰弱,再加上纳瓦拉的恩里克二世急需盟友去对抗西班牙,所以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过得还算舒心。   可是贝里女公爵就不同了。   紧挨着萨伏依公国的是被奥地利大公刚刚占领的米兰,以及法兰西的边疆领域,所以萨伏伊公爵希望平衡法兰西和西班牙的势力,避免自己的国家被任何一方彻底独占。   当凯瑟琳.德.美第奇来探望待嫁的公主时,三张惴惴不安的面孔让她本就揪起的心脏,更是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两个没有决断能力的小姑娘,再加上一个看得太清楚的婚姻恐惧者。   凯瑟琳.德.美第奇不知该安慰谁,也不知该从何开始安慰,只能揽着两个找到主心骨的女儿,为她们的未来叹出一口长气。   贝里女公爵是个虔诚善良的女人,在凯瑟琳.德.美第奇德嫁入法兰西后,并没有因为嫂子出身而看不起她,反而同这个嫂子相处和睦,同病相怜。   毕竟都是被家里人推来推去的女人,凯瑟琳.德.美第奇要在王室的流言蜚语中苟延残喘,而熬到快四十岁才出嫁的贝里女公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甚至亨利二世也没有给妹妹置办嫁妆,而是让贝里女公爵拿出积蓄去凑一副。   并且贝里女公爵自受封起,就和母亲克洛德一样,从未管理过自己的领地,只是吃着法兰西国王给的死年薪。   她的称号就像是弗朗索瓦一世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后代,所以让女儿临时占位一样。   凯瑟琳.德.美第奇也不知自己的女儿跟贝里女公爵相比,到底是谁更可怜。不过后者倒是很疼爱这几个不被重视的侄女,甚至关心起了玛戈公主的嫁妆问题:“你们跟英格兰谈得怎么样了?威廉三世到底有没有让约克公爵继续履行跟玛戈的婚约?”   贝里女公爵不希望小侄女跟她一样,一直嫁不出去而在王室里遭受流言蜚语。   况且抛开宗教信仰问题,约克公爵也是个百里挑一的选择——虽然是大国的王室次子,但是父母有钱,再加上恩里克二世的公开遗嘱里声明了要将他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的私人财产,都交由约克公爵继承,所以玛戈公主嫁过去后,肯定是吃穿不愁,也不会有太大的婆媳问题。   毕竟比利时的胡安娜不仅是一国的女王,更是玛戈公主的表姑,也不会气量小得在晚辈身上故意挑刺。   而玛戈公主嫁的又是次子,相比生育压力极大的苏格兰女王,威廉三世也不会在这方面太刁难小儿媳。   “已经谈妥了,威廉三世同意我们用等价的艺术品去替换玛戈的嫁妆,里面就包括你父亲最喜欢的《蒙娜丽莎》。”凯瑟琳.德.美第奇可是法国时尚的先驱,并且还出生于文艺复兴时期最富盛名的佛罗伦萨,所以自然清楚《蒙娜丽莎》有着怎样的价值,甚至向贝里女公爵搁下一句狠话:“几百年后,法国人都会为亨利二世卖掉了《蒙娜丽莎》,而疯狂地诅咒他。”   “没有这么严重吧!”贝里女公爵并不认为一幅画的价值,能够让一位国王背上骂名,所以劝解道:“好在玛戈的问题是解决了,不是吗?”   凯瑟琳.德.美第奇勉强地笑了笑,实在是没法用贝里女公爵的话来安慰自己。   因为英格兰想让里士满公爵和约克公爵一起成婚,所以玛戈会在姐姐和姑姑的婚礼前,被送往英格兰。   当迎亲的使者威廉.帕尔抵达卢浮宫时,凯瑟琳.德.美第奇最后一次地抚摸了下《蒙娜丽莎》的画框,然后让专业人士将搬上了英格兰的马车。   “威廉三世打算在哪儿让我的女儿变成英格兰人。”凯瑟琳.德.美第奇嫁到法兰西时,在意大利和法兰西的边境处,换掉了自己的意大利服饰,然后穿上法兰西国王送来的衣服。   威廉.帕尔冲着凯瑟琳.德.美第奇行了个脱帽礼,并不意外亨利二世没有出现在送别女儿的场合里:“国王陛下已经在加莱准备好了帐篷,未来的约克公爵夫人将在那里成为英格兰人,并且我还带来了约克公爵的礼物。”   说罢,威廉.帕尔让人端来一个珠宝盒,里面不止盛放着一件珠宝,而是有一堆金光闪闪的珠宝挤作一团,带来十分强烈的视觉效果。   “这是约克公爵的外祖母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公主留给她孙媳妇的东西。”威廉.帕尔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着约克公爵的上道,感叹这位是天赋异禀的花花公子:“约克公爵知道他未婚妻的名字是在向疼爱他的外祖母致敬,不经感叹上帝的仁慈与无所不知。也希望法兰西的小公主能够像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那样,与约克公爵成为一对恩爱夫妇。”   “即便到了加莱,法兰西的小公主将告别自己的祖国,但是很多东西都不是换一件衣服,换一个环境所能改变的。”   “而威廉三世也希望与法兰西友谊长存,不要再闹出大型争端。”   凯瑟琳.德.美第奇紧皱的眉头在这一刻微微松懈,然后从珠宝盒里挑出一条十字架项链,戴到了玛戈公主的身上。 第201章 第 201 章   凯瑟琳.德.美第奇将玛戈公主送出法兰西与英格兰的边境。   加莱在几十年前还是法兰西的领地, 但是在亨利八世永无止尽的野心下,加莱已经改名换姓到新一代的加莱人,早就不认为他们是法兰西国王的臣民。亦或是说, 那些曾怀念法兰西统治的加莱人已经差不多死绝了, 只留下从小接受英语教育,希望在尼德兰大发一笔的中间人。   玛戈公主趴在马车窗边,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好奇地打量着难以见到的奢华马车, 以及那快要被人遗忘的瓦卢瓦标识。   凯瑟琳.德.美第奇难得没有制止玛戈公主的失礼举动,而是摇了摇扇子, 避免自己被车厢里的闷热空气,弄得窒息过去。   “负责迎接的是谁?”直到马车快要抵达加莱的城堡时,凯瑟琳.德.美第奇才开口道:“总不会是胡安娜王后亲自来迎接我的女儿吧!”   坐在对面的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知道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心情不好, 所以刻意放柔了语气, 小心翼翼道:“来迎接公主的是白金汉公爵夫人,因为苏格兰的玛丽年龄太小,而诺丁汉女伯爵要负责威尔士的各项工作, 所以国王派来了他的弟媳妇。”   “弟媳妇?威廉三世的弟弟什么时候结婚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很少听说爱德华.都铎的事。   一方面是因为亨利八世的四任妻子里, 只有第一任的阿拉贡的凯瑟琳,和最后一任的克里维斯的安妮是王室出身, 所以任期较长, 能够在宫廷里发光发热,衬得难产而死的珍.西摩压根没留下多少记忆点, 导致她的儿子和母亲一样,默默无闻了一辈子。   况且爱德华.都铎的身体素质也不允许他频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尤其是在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继位后, 两个舅舅都因为造反而死的爱德华.都铎, 不得不为了避嫌地献身于上帝,眼看着就是孤独一身的节奏。   而眼下,突然冒出了爱德华.都铎的遗孀。   这让凯瑟琳.德.美第奇本就敏感的神经,更是往不好的方向多想了几分:“威廉三世这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吗?还是他原本就没打算原谅法兰西在玛戈嫁妆上的失礼之处?”   按照凯瑟琳.德.美第奇德设想,来接玛戈的即便不是“德高望重”的克里维斯的安妮,至少也该是身为核心成员的诺丁汉女伯爵。   可现在,威廉三世居然找了个名声不显,完全是突然冒出的白金汉公爵夫人,来做玛戈嫁入英格兰的引路人。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看英格兰国王并不是个会在这方面斤斤计较的男人,或许是他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才会请一位没什么名气的贵族夫人吧!”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只想将玛戈公主赶紧嫁去英格兰,然后督促凯瑟琳.德.美第奇将心思放在让亨利二世赶紧下台上:“我特别去打听了一下,白金汉公爵夫人是萨福克女公爵和多塞特侯爵的长女。说起来,她的外祖母玛丽.都铎也曾是路易十二的王后。”   “这么说,威廉三世也不算是看不起玛戈。”凯瑟琳.德.美第奇揉了揉额头,看着还在扒窗户的小女儿,忍不住为她的未来而担忧。   哪怕是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将小女儿送到了英格兰的边境。凯瑟琳.德.美第奇依然阻止不了接二连三的担忧,甚至越想越头疼。   “玛戈只有五岁,离了我可怎么办啊!”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眼前不断地闪过亨利二世的薄情面孔,心里的怨恨又强烈了几分。   “我会让这孩子的父亲为她的将来,付出应有的代价。”凯瑟琳.德.美第奇偷偷搁下句狠话,然后在玛戈公主下车时,亲密地拥抱了自己的小女儿,在她耳边低语道:“要让英格兰知道她们迎接了一位天使。”   玛戈公主轻轻吻了下母亲的脸颊,然后在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不舍目光中,一步步地走向了巨兽大口一般的深蓝色帐篷。   像是无知的祭品,于懵懂间,走向别人为她既定的命运。   “殿下,欢迎您的到来。”白金汉公爵夫人珍.都铎特意患上了一件深蓝色的礼服,避免她的寡妇装让小公主产生恐惧,或是让法兰西的使者们感到不满。   跟着进来的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很意外白金汉公爵夫人居然如此年轻,不过一想到爱德华.都铎的年纪,她便释然道:“夫人,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德.瓦卢瓦公主就交给您了。”   说罢,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向白金汉公爵夫人行了个屈膝礼,然后示意玛戈公主一步步地走向珍.都铎。   “我的未婚夫是个怎样的人?”玛戈公主直到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离开后,才对牵着自己的珍.都铎小心问道:“我听说胡格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所以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珍.都铎怜爱地摸了摸小公主的头发,对上一双懵懂如幼鹿的眼睛,认真道:“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只是上帝的旨意,让我们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尊敬。如果你认为没有用拉丁语读圣经是一种错误,那么上帝也不会是无比仁慈的吾父。”   玛戈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珍.都铎继续说道:“我所知道纪尧姆殿下是位热爱艺术,性情爽朗的人。或许他有时候并不是个讨喜的王子,但是这无损于上帝给予他的优良品德。”   不知为何,珍.都铎的眼前似乎浮现出爱德华.都铎的面容,语气里也带上了自己都未发现的期待。   “约克公爵一直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也希望您能跟纪尧姆殿下,成为一对幸福的王室夫妻。”   玛戈公主发现珍.都铎的眼泪滴落到她的脸颊上,只是后者一直都未注意到这点。   直到玛戈公主嫁给纪尧姆后,才知道这位迎接她的长辈,差点成了都铎王朝的第一位约克公爵夫人。 第202章 第 202 章   英格兰并不像玛戈公主想得那样落后, 野蛮,以及粗俗。   虽然在几十年前的意大利,佛罗伦萨人或是罗马人看法兰西的眼光, 也跟法兰西人现在看英格兰人的眼光, 并无不同,但是人和社会都是在不断成长的。尤其是英格兰经历了亨利八世时期,对于法兰西时尚的盲目追求,以及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带来了人文主义改革后,伦敦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抛弃了原有土包子印象, 逐渐成了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   玛戈公主抵达英格兰后, 自然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因为亨利五世开启了英法的百年战争,再加上脑子不灵光的亨利六世在与法兰西进行婚姻谈判时,不仅没有拿到新娘的嫁妆,反而还从英格兰手中拿到了曼恩与安茹, 所以自爱德华四世起, 英法就停止了像西班牙与葡萄牙那样,进行双方联姻的模式。   尤其是在爱德华四世火上浇油地将妹妹嫁给大胆的查理后,英格兰别说是迎娶法兰西公主了,就是旁系的公主也没有他们的份。   这也导致英法两国开始从较远的欧洲国家, 寻求更为合适的联姻对象,从而避免了频繁联姻所带来的基因疾病, 以及高到吓人的后代夭折率。   因为英格兰的天气并不讨人喜欢,所以玛戈公主在加莱换上英格兰服饰后,珍.都铎又给她披上一件开司米的披肩, 防止小公主因为裸|露出胸脯和脖颈而换上呼吸疾病。   “我在法兰西的宫廷里从未这么穿。”玛戈公主摸了摸上好的羊绒材质, 然后看着珍.都铎用一枚胸针别住交叠在胸前的披肩, 防止它随着玛戈公主的动作而垂落下去。   “这是国王陛下给王后陛下设计的, 因为他嫌弃拉夫领又难看又不方便,所以宫廷女士们兴起了用开司米披肩来替代拉夫领的潮流,同时也为了防止一些爱美又娇弱的女士们,在国王的宫廷里冷得频繁地打喷嚏。”珍.都铎是个温柔又不失幽默的人,在向玛戈公主解释的同时,还展示了下自己的开司米披肩。   “平时要是怕披肩会掉下去,可以将胸针别在交叠的地方,顺带还能起到装饰作用。我记得玛丽女王很喜欢在上面点缀珍珠,甚至用珍珠扣取代了胸针,而王后陛下的披肩上有很多流苏,在她走动时会划出好看的弧度。”   五岁的小女孩正是爱美的年纪,所以在珍.都铎的描述下,很快就听入迷的玛戈公主暂时忘了离家的忐忑不安,甚至期待起她在英格兰的生活。   ………………我是分割线…………   未婚妻抵达英格兰,纪尧姆肯定是不能缺席。   因为英法两国的历史冲突,宗教冲突,以及拥有女王身份的胡安娜王后和玛丽.斯图亚特,都不想屈尊降贵地站在迎接队伍中,所以玛戈公主只能先抵达圣詹姆斯宫,在与纪尧姆见面后,由约克公爵亲自引荐给国王夫妇。   “真不知道国王陛下这么安排,到底是重视这位小公主,还是不重视她。”对玛戈公主万般好奇的萨福克女公爵站在最靠近纪尧姆的位子上,颇有些遗憾地看了眼王室次子,暗骂自己的女儿都是不争气的赔钱货。   最年长的珍因为是国王弟弟的遗孀,而被赐予了白金汉公爵夫人的称谓,甚至因为改姓都铎的缘故,而被允许站在母亲之前。   次女凯瑟琳原本被许配给了达德利家的三子。因为约翰.达德利想用旁系的都铎血统来提高自家的社会地位,所以双方都很期待这次联姻,甚至萨福克女公爵还承诺会让凯瑟琳取代珍,成为夫妻双方的第一继承人。然而在父母都已经拍定联姻的情况下,凯瑟琳.格雷与第一代赫特福德伯爵的长子,也就是爱德华.都铎的表弟私奔,并且已经有了身孕。   这无疑是把萨福克女公爵和约翰.达德利都吓了个半死,甚至后者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取消了两家的联姻计划,然后赶紧向威廉三世以表忠心,生怕国王对自己产生疑虑。   要知道第一代赫特福德伯爵爱德华.西摩可是曾与第三代诺福克公爵,也就是安妮.博林的舅舅托马斯.霍华德,还有天主教的顽固派加德纳主教一起,密谋推翻亨利八世统治的狠人。   而第一代赫特福德伯爵被判以斩首的罪行里,还包括刺杀当年只是威尔士亲王的威廉三世。   哪怕亨利八世和威廉三世都没用赶紧杀绝地灭了赫特福德伯爵一家,但是有这么一个父亲在,谁敢跟赫特福德伯爵的儿子有交际?   凯瑟琳.格雷不仅与其私奔还有了身孕。   这要是换成一个被害妄想症的国王,估计萨福克女公爵和约翰.达德利早就进伦敦塔了,还用等到现在。   也正是因为凯瑟琳.格雷的愚蠢举动,差点被气死的萨福克女公爵咬牙切齿地将二女儿逐出家门,公开表明自己不再与凯瑟琳.格雷有任何关系。   而接连没了两个女儿后,萨福克女公爵能够委以重任的,便只剩下三女儿玛丽.格雷,以及只有三岁大的小女儿伊丽莎白.格雷。   只可惜玛丽.格雷虽然聪明又虔诚,但是侏儒的身份让她难以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所以萨福克女公爵便把注意力放在年幼的小女儿身上,甚至计划着让小女儿跟纪尧姆结婚——因为威廉三世绝不可能取消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订婚,所以富有的约克公爵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萨福克女公爵还没等到伊丽莎白.格雷长到能被带进宫廷的那一刻,威廉三世便为了与法兰西达成停战协议,而让纪尧姆与亨利二世的小女儿订婚,甚至还从教皇那儿得来让他们提前结婚的许可。   这下子,就算是萨福克女公爵有万般的计谋,也不敢在两国交际上,搞出小动作,所以趁着玛戈公主抵达之际,她也想看看这个法兰西公主在威廉三世那儿,到底有没有她想的那么重要。   毕竟谁又保证未来没有意外,纪尧姆不会续娶呢?   “蒙上帝恩典,法兰西的亨利二世之女,瓦卢瓦的玛格丽特公主到……”伴随着高亢的男声,差点等睡着的纪尧姆睁大了眼睛,用余光扫视周围,希望没人看见自己失礼的样子。   玛戈公主在红毯的另一头下车,站稳后进行了一次深呼吸,才做好心理准备地向她的未婚夫走去。   纪尧姆跟里士满公爵一样,都继承了父亲的金棕色长发,只是那双蓝眼睛昭示了他的瓦卢瓦血统。   用威廉三世的话来说,就是看外表还挺具有欺骗性的,也很符合人们对于王子的设想。   只是一个站着都能打瞌睡的王子……还是别指望他的内在了。   “殿下,欢迎您来到英格兰。”纪尧姆在玛戈公主行了个屈膝礼后,亲吻了对方递过来的手背。   五岁的玛戈公主因为有个意大利母亲,所以在长相上更具有意大利式的柔美妩媚,像是波提利切的维纳斯油画,精致到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反射出陶瓷般温润的光泽。   而且她也不是后世最熟悉黑发形象,因为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孩子都是金发,所以玛戈公主跟纪尧姆站在一块,还是挺般配的,只是……   等了很久的纪尧姆很想揉一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因为里士满公爵不希望纪尧姆吃得太饱,然后塞不进玛丽.斯图亚特为他选好的礼服,所以可怜的约克公爵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吃了一颗用来垫肚子的苹果。   更糟糕的是,玛丽.斯图亚特为了推广自己的时尚,而用一根皮腰带勒紧了纪尧姆的腰部,这让可怜的约克公爵无比迫切地希望这该死的迎接仪式赶紧结束,他好换身衣服去吃饭。   玛戈公主盯着未婚夫无比温柔的眼神,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萨福克女公爵不知是觉得这副场景太过于刺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您是否要向公主介绍一下前来迎接的各位……”比如以她为首的王室贵胄。   饿疯了的纪尧姆哪听得见萨福克女公爵的声音,直接拉着玛戈公主的手进了圣詹姆斯宫,徒留黑脸的萨福克女公爵,同珍.都铎面面相觑。   “殿下,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从没见过这种操作的玛戈公主尽量跟上纪尧姆的步伐,结果后者带她弯进了一个小走道后,松开未婚妻的手,撑着墙痛苦道:“肚子……”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帮我拉一下肚子上的腰带。”纪尧姆无比痛苦地将自己的重量搭在玛戈公主的身上,差点把小公主扑到在地。   “还有……你有吃的吗?”   “……有藏起来的糖果,你要吗?”   “那算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在玛戈公主的手忙脚乱下,终于能喘口气的纪尧姆揉了揉肚子,结果头顶传来了里士满公爵的阴沉声音。   “你们衣衫不整地在这儿干什么?”   纪尧姆:“……完了。” 第203章 第 203 章   纪尧姆突然发现里士满公爵, 已经变成了和胡安娜王后一样可怕的存在。   就好比如说现在,当里士满公爵垂下浅色的睫毛,平静的脸上似乎每一寸肌理都被阳光打磨得像是米开朗基罗的石膏像时, 纪尧姆并不会十分浪漫地称赞一句,他哥完全可以取代几十年前的意大利第一美男子朱利亚诺.德.美第奇, 成为马尔斯或者阿波罗雕像的新一代参照物。   然而搁在此情此景里,纪尧姆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万个惊慌失措的罗马人, 一边向着自己的方向夺命逃跑, 一面大喊呼喊着“庞贝,庞贝!!”   真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色。   “你可真是出息了。啊嗯!”里士满公爵自然不可能当着玛戈公主的面,去惩罚自己的弟弟,所以拍了下纪尧姆的肩膀, 用下巴示意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纪尧姆下意识地抱住玛戈, 好像被拖去洗澡的小棕熊抱住了他的救命木桩。   里士满公爵深吸一口气,整张脸都在诠释着“克制”二字。   好在纪尧姆也不是迟钝到死的人,很快就求生欲上线地松开了紧抱住玛戈公主的手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臂揪住了命运的后颈肉,乖乖地跟着里士满公爵走了。   “你还好吧!”一个美妙的声音阻止了玛戈公主继续呆愣在原地。   她回过头, 只见一个比里士满公爵大了三四岁的明媚少女向她伸出手,整个人漂亮到让玛戈公主找不到形容词。   哪怕是让全欧洲的公主站成一排,对方也能在第一时间内脱颖而出。   “陛下, 第一次见面就让您看见我如此失礼的模样, 还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玛戈公主也不是笨蛋, 知道能够在圣詹姆斯宫里来去自如, 并且跟里士满公爵一起出现的少女, 肯定是那位苏格兰的女王陛下, 也就是她未来的妯娌。   “你这副佯装成熟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以前的亚历山大。”玛丽.斯图亚特虽然是被英格兰人抢来的君王,但是威廉三世好歹是她血缘上的表舅,所以对这个表外甥女并不差。不仅让玛丽.斯图亚特跟里士满公爵一起接受最好的教育,更是让玛丽.斯图亚特定期与替她摄政的莫里伯爵,还有萨里女伯爵通信,学着如何当好一个女王。   玛戈公主是被父亲忽略的孩子,所以从未见过像玛丽.斯图亚特这样生气勃勃的姑娘。   而对于玛丽.斯图亚特而言,玛戈公主的到来不过是多了个身份相近的玩伴。   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很讨厌姓吉斯的人,但是着并不妨碍玛丽.斯图亚特与玛戈公主的友好交往。   尤其是在琼安搬去威尔士后,没了一个甜甜软软的小姑娘跟在身后,玛丽.斯图亚特的日子就只剩下逐渐威廉化的里士满公爵和满桌的功课,以及萨里女伯爵隔三岔五的汇报信与指导信。   这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而言,无疑是折磨——一个无数人都想体验的折磨。   玛戈公主惴惴不安地站在玛丽.斯图亚特地面前,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而这位苏格兰的女王会怎样对待自己。   玛丽.斯图亚特则是在玛戈公主行礼后,弯腰亲了下她的脸颊,以表示自己对玛戈公主的欢迎。   “既然亚历山大把纪尧姆带走了,那你就交给我吧!”玛丽.斯图亚特的目光落在玛戈公主的瘦弱肩膀上,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对方正式面见国王夫妇前,为她好好打扮一番。   ……………………我是分割线……………………   西班牙,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尤斯特修道院。   查理五世躺在最柔软的织物上,目光呆愣地看向周围的人群,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声。   大老远赶来的腓力二世知道在沉重的被子下,隐藏着查理五世肿|胀到难以入目的双腿。   自打奥地利与米兰公国的战争结束后,查理五世的痛风症状犹如饥饿的难民,在罗马皇帝结束与威廉三世的会议后,疯狂蚕食着国王的身体,直至查理五世再也站不起来。   “腓力……玛丽……卡洛斯,还有,还有杰洛明,你们都在哪儿?”弥留中的查理五世本能地喊出他最担忧的名字。   几个月前,西班牙的宫廷里刚刚送走了奥地利的埃利诺,也就是与查理五世一同退休于此的法兰西前任王后。   她在兄长姐妹与女儿的拥簇下,永远地离开了带给她痛苦与喜悦地人间,在上帝的怀抱中得到永恒的安宁。   而现在,轮到查理五世接过死亡的金币,准备迎接上帝的审判。   腓力二世的表情在听见“杰洛明”时,略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握住父亲的手,难得温和道:“父亲,我在这儿,卡洛斯也在这儿,玛丽姑姑也在这儿。您有什么话就尽管告诉我吧!”   查理五世在听见儿子的声音后,似乎清醒了些,但是已经送走太多亲人的奥地利的玛丽知道这是哥哥的回光返照,所以强忍着泪水,轻声问道:“陛下,腓力陛下在这儿,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我们帮您达成?”   动弹不得的查理五世向妹妹招了招手,后者顺势跪在国王的病床前,双手握紧了查理五世干枯的右手,摆出一副聆听的姿势。   “我死后,你要保证善待你的姑姑,听取她的意见,不要做不明事理的冲动之人。”查理五世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们紧紧按住,仿佛是要将奥地利的玛丽与腓力二世的手掌钉在一起,就连声音也带了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这一生中,做过很多对不起家人的事情,所以在临死前,我想请求你们的宽恕,以便我能在上帝那儿得到永恒的平静。”   奥地利的玛丽将额头抵在查理五世的手背上,努力不让哥哥看见自己落泪的模样。   腓力二世则是满脸复杂地克制自己想要哭泣的冲动。   诚然,查理五世在执政期间,并不是个完美无瑕的君主与父亲,但是搁在全欧洲,没有人会否定他是个合格的君主与父亲。   如果查理五世在葡萄牙的伊莎贝拉去世时,再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天主教公主,那么腓力二世便不会顺顺利利地继承皇位,更不会有勇气去质疑父亲的决定。   在这一刻,即便腓力二世曾与自己的父亲发生诸多矛盾,他也不得不发自肺腑道:“您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原谅的地方,因为您是我一直想成为的君主,与父亲。”   查理五世的眉头在这一刻彻底地松懈了下来。   他最后一次地抚摸了下儿子地头发,就像腓力二世刚出生时,他和伊莎贝拉皇后所做的那样。   甘迪亚公爵将一枚古老的十字架放入罗马皇帝的胸前,后者终于松开了桎梏着儿子和妹妹的双手,将十字架紧紧地攥住,然后在上面虔诚一吻。   “这是皇后的十字架,希望您能得到上帝的谅解。”甘迪亚公爵强忍泪水地退到一边,看着罗马皇帝神志不清地说着些他们都听不懂的胡话。   “我紧握着你生前最爱的十字架,希望你能原谅我在你去世后的不忠与无奈。”   “上帝会接纳我的罪恶与灵魂,只是你会在天堂的门口与我重逢吗?”   “伊莎贝拉……”   “上帝啊!”   查理五世目光涣散地看向幔帐,脸部的肌肉在一瞬间全部松懈了。   奥地利的玛丽终于爆发出了难以克制的哭声。   腓力二世则是努力别回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让所有人都为皇帝的灵魂而祈祷。   这一刻,腓力二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彷徨与恐惧。   查理五世再世时,他是那个喜欢跟老父亲唱反调,做事有些不计后果的“王子国王”。   虽然腓力二世一直惧怕着这位无所不能的父亲,但是有查理五世在身后,他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一个并不高大的可靠身影,让他有了向前冲的信心与勇气。   而现在,这抹身影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所以腓力二世对自己与西班牙的未来产生了迷茫。   甘迪亚公爵在屋子里的人离开一半后,从怀里拿出两份厚得堪比图书的文件,将其分别交给了腓力二世跟奥地利的玛丽。   “这是皇帝陛下清醒时所写的东西,他未说完的话都在里面。”甘迪亚公爵划了个十字,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流露出对腓力二世的担忧:“皇帝在生前和遗嘱里都提到了您的私生子弟弟,并且希望您不要怪罪于他。因为孩子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所以将他们带到世上的父母,才需要未这份罪孽负责。”   腓力二世翻动遗嘱的双手有一瞬间地颤抖,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无比平静道:“阁下,我已经在父亲临终前表达了我的观点,所以不会对杰洛明产生狭隘的怨恨。”   “那就好。”甘迪亚公爵不知道腓力二世如何接受他不是其父唯一儿子的事实。   同时查理五世也在遗嘱上声明杰洛明是哈布斯堡中一员,并且将其母胡安娜女王的名字赠送给了这个小儿子,还委托腓力二世赐予杰洛明爵位并负责他的教育问题。   甚至……还希望杰洛明能与英格兰的琼安联姻。 第204章 第 204 章   “我父亲对所有人都做出了妥善安排, 除了那个被送往英格兰的杰洛明。”腓力二世让甘迪亚公爵全权负责查理五世的葬礼,自己则是一边翻看着父亲在埃斯特雷马杜拉的尤斯特修道院里的遗物,一面与阿尔瓦公爵寒暄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看待我父亲把他天主教的私生子送到英格兰的宫廷里, 还想让杰洛明……现在应该叫他唐.胡安,迎娶英格兰国王的女儿。”   “殿下,我认为皇帝是老年糊涂了, 才会在痛风的折磨下, 说出如此经不起推敲的话。”阿尔瓦公爵只比查理五世小六岁, 所以算得上是腓力二世的政治前辈兼最信赖的将领:“且不谈英格兰公主的信仰问题,光是唐.胡安的出身,就足以让英格兰国王将他排除在琼安公主的选择范围内。”   “可我并不觉得父亲是会老年糊涂的普通人。”斯人已逝,哪怕查理五世真的做过错误的决断,现在的腓力二世也只会想到父亲最好的那面:“如果不是父亲重视唐.胡安更胜于我, 便是他跟威廉三世有什么隐秘交易。”   毕竟英格兰没必要放着身份更合适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不要, 将女儿嫁给一个私生子。   不过一想到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身体状况, 腓力二世又有些不确定查理五世的真正意思。   “也许我该把唐.胡安接回来。”沉吟片刻的腓力二世捻了捻查理五世的遗嘱边缘,有些不确定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兄弟。让父亲的孩子在英格兰的潜移默化下,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异教徒,会对西班牙的国际地位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也许还会成为教皇攻击我们的把柄。”   “陛下, 我不否认您的担忧,只是我觉得现在并不是将唐.胡安接回来的最佳时刻。”阿尔瓦公爵压低声音道:“您同父异母的姐姐玛格丽特是您父亲成婚前的产物,所以并不具备与您和您的姊妹们争夺王位的资格, 可是唐.胡安不同。”   “他是个健康的, 被您父亲写入遗嘱的男孩。”阿尔瓦公爵正色道:“尤其是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精神不稳定, 而您的法兰西未婚妻还未生下第二王子的当下, 唐.胡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甚至会被一些看看作是您的第二继承人。”   “他做梦。”腓力二世涨红了脸,努力压制着自己无处可发的怒气:“私生子怎敢觊觎王位。”   “可您怎么确定,您的异母弟弟是私生子?”阿尔瓦公爵示意腓力二世小点声,别将前去安排查理五世葬礼的甘迪亚公爵吸引而来:“陛下,您是个坐于王座之上的男人,所以很清楚一位男性君主最怕什么,而哈布斯堡的王冠又是从而何来。”   腓力二世像是被阿尔瓦公爵敲响了警钟,试探性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哪怕您父亲对伊莎贝拉皇后一往情深,但是在国家延续上,他也得做出不得已的牺牲。”阿尔瓦公爵直接将腓力二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摊开在腓力二世的眼前:“陛下,凡事都要讲证据。倘若您父亲真的在晚年找到心仪之人,并且为了西班牙的延续而与之结婚并将唐.胡安的身份合法化……您又该如何?”   “哪怕唐.胡安的母亲是个平民,这也不妨碍您父亲给予她高贵的身份。”阿尔瓦公爵拍了拍唐.胡安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当你成为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时,任何人的身份改变都只在你一言之间。”   “查理五世不可能凭空说出让唐.胡安与英格兰公主联姻的话,所以我建议您为了国家的稳定,在接回唐.胡安前,先去查清楚他的母亲到底有没有跟你父亲结婚,并且将其划在您的保护范围内,以防止唐.胡安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阿尔瓦公爵右手捂胸,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腓力二世沉思片刻后,终于在甘迪亚公爵快要回来前,命令道:“你去查清楚唐.胡安的生母状况,然后将她和一些你认为有必要控制的人,都接到西班牙。”   “是。”阿尔瓦公爵在鞠躬的同时瞥了眼房门。   只见甘迪亚公爵正匆匆赶来。   ……………………我是分割线………………   “陛下,罗马的皇帝查理五世去世了。”   塞西尔爵士避开觥筹交错的人群,凑到威廉三世的耳边轻轻说道:“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阁下已经在草拟您给腓力二世的慰问信,还有英格兰对西班牙,奥地利的外交信。”   威廉三世喝了口葡萄酒,表情并未因查理五世的去世而改变太多,反而冲着下方的人群颔首示意。   一旁的胡安娜王后冲着塞西尔爵士招了招手,在他弯腰后低声问道:“罗马的皇位已经确认传给奥地利的斐迪南了?”   “是的,陛下。”塞西尔爵士看了眼威廉三世,语气里满是崇拜:“这跟国王陛下预料的一般无二,只是……”   “只是什么?”   胡安娜王后注意到塞西尔爵士的躲闪眼神,于是追问道:“难道是哈布斯堡家族又要窝里斗了吗?”   说罢,胡安娜王后还看向下方的唐.胡安,只见后者正与马修.斯图亚特交谈甚欢,丝毫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奥地利的安娜公主已经启程去法兰西,看来在腓力二世与法兰西的伊丽莎白公主成婚后,法兰西的王太子就要迎娶新任皇帝的孙女。”   威廉三世正在挑花生的手顿了一下,目光终于从下方的舞池,转移到了塞西尔爵士的脸上:“奥地利的安娜?法兰西不是让次子跟奥地利的伊丽莎白公主订婚吗?怎么轮到法兰西王太子迎娶奥地利公主了?”   “大约是法兰西国王对吉斯家的女儿有所不满,所以想更换联姻对象。”塞西尔爵士倒是乐于看见法兰西内部狗咬狗,只是威廉三世觉得这里头并不简单。   “看来法兰西这是要做多手准备。”威廉三世觉得亨利二世这操作分外眼熟。   好像他继位时也如亨利二世现在这般,到处外交,就等着大国冲突时能浑水摸鱼,占点便宜。   只是跟威廉三世的骚操作相比,亨利二世的举动实在称不上高明。   “让长女嫁给西班牙国王,长子迎娶奥地利公主,次女嫁给小洛林公爵,小女儿嫁给我儿子,然后再把妹妹嫁给萨伏伊公爵……”威廉三世一件件数下来,还有心情与胡安娜王后调侃道:“这几个国家里但凡是有一点冲突,亨利二世就能浑水摸鱼,占点便宜。”   塞西尔爵士看着国王那副就等着好戏上演的模样,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您是否已经有了计划?”   威廉三世摇了摇头,抛出一个摸棱两可的回答:“法兰西内部都成马蜂窝了,亨利二世还有心情惦记别人的东西。”   眼下正值1558年。   而距离法兰西的伊丽莎白公主与贝里女公爵出嫁日期,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哪怕这比历史上早了近一年,但是光看吉斯公爵和凯瑟琳.德.美第奇不断积攒的怒火,威廉三世就能稳坐钓鱼台地等着亨利二世的死讯……或者退位消息。   胡安娜王后到底是威廉三世的枕边人,所以比塞西尔爵士更早反应道:“你是说……在法兰西与西班牙的联姻现场,会出现‘意外‘?”   塞西尔爵士听着那句被胡安娜王后特别咬重的‘意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各式各样地阴谋论。   威廉三世点了点头,示意塞西尔爵士可以放心去享受宴会。   “法兰西那边,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操心这事。”   “只可惜亨利二世的儿女们,不仅被父亲当成货物一样地卖来卖去,甚至在牺牲后,也没为法兰西贡献什么。”   放下心来的塞西尔爵士离开了国王的餐桌。   下方的里士满公爵一直关注着国王那边的情况,以至于玛丽.斯图亚特叫了他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应。   “你到底在想什么?”面子上过不去的玛丽.斯图亚特干脆踩了里士满公爵一脚,令后者差点喷出刚刚吃进去的东西。   “在想我父亲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真真正正地休息一会儿。”里士满公爵发现威廉三世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来汇报紧急事情,所以幻想着他当国王时,会不会比父亲现在更忙碌。   毕竟跟胡安娜王后相比,玛丽.斯图亚特的差距还是有些明显的。   也许他可以让诺丁汉女伯爵或是萨里女伯爵代劳一二。   里士满公爵想起奥地利的胡安娜自1554年起,就在为东奔西跑的腓力二世摄政。   而英格兰这边……   瞄一眼正在跟玛戈公主转圈圈的琼安,以及压根就找不到人的纪尧姆,里士满公爵拿杯子的手就忍不住微微发抖。   “管理国家还真是辛苦啊!”玛丽.斯图亚特一想起自己还有两年就要亲政,便忍不住和里士满公爵一起感叹了一句。 第205章 第 205 章   巴黎, 卢浮宫。   凯瑟琳.德.美第奇脸色木然地穿过装饰华丽的走道。   只见雕梁画柱缀以各式各样的彩缎,流苏饰品。   过往的侍女们都在凯瑟琳.德.美第奇经过的那一刻无比惶恐地低下头,仿佛从她们面前走过的, 是自意大利的蛇发女妖。   而当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背影渐渐消失后,刚才还大气不敢出的侍女们这才收回黏在地板上的,八爪章鱼一样的眼神,然后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王后看上去真是气疯了。”一个貌似是小团体头头的侍女率先说道:“哪怕过几天就是伊丽莎白公主的结婚宴, 国王陛下也不会让王后插手任何事情。”   “没办法, 谁让瓦朗斯女公爵才是真正的‘王后’。”   在场的侍女们都不会对凯瑟琳.德.美第奇产生一丝一厘的同情,因为在这个吃人的宫廷里,看着高高在上的人们跌落泥潭, 无疑是他们在忙碌生活中的最大乐趣。   诚然,也有人对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处境产生怜悯,但是在吃人的大环境下,她们很快理解了卢浮宫的生存法则,然后不会对一位身份高于自己, 周围人全都要服务于她的女人, 产生毫无价值的怜悯。   凯瑟琳.德.美第奇知道有不少人都在谈论她的存在,将她视作卢浮宫里的异类与顶着王冠的小丑。   “陛下……”正在准备结婚仪式的戴安.德.普瓦捷在凯瑟琳.德.美第奇到来的那一瞬间,就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 姿态优美地向凯瑟琳.德.美第奇行了个屈膝礼,态度谦卑得让人想象不出她是国王的首席情妇。   “奥地利的安娜公主还没启程吗?”凯瑟琳.德.美第奇扫了眼周围的装饰, 被那石榴花般的红色刺伤了眼睛:“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这里是西班牙呢!”   戴安.德.普瓦捷听着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抱怨,不由得苦笑道:“这都是国王陛下的意思, 而且您也知道萨伏伊公爵是西班牙的重要盟友, 所以我们要迁就他们。”   “至于奥地利的安娜公主……”戴安.德.普瓦捷打量着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脸色, 尽可能地声音轻柔道:“您也知道, 查理五世刚刚去世,而继承罗马皇位的奥地利大公与西班牙国王一向不合,所以奥地利公主得在西班牙使者离开后,启程前往法兰西。”   “呵!没想到哈布斯堡家族也会有今天。”凯瑟琳.德.美第奇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戴安.德.普瓦捷突然问道:“您似乎并不欢迎奥地利公主,是因为美第奇家与哈布斯堡家的陈年旧恨吗?”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事,我也没必要揪着上一辈的恩怨不放。”凯瑟琳.德.美第奇可是商人的后代,所以知道什么叫做“趋利避害”。   “一个哈布斯堡家的公主……天知道她会怎么看待我。”凯瑟琳.德.美第奇完全想象得出奥地利的安娜会怎样鄙视她的婆母。   戴安.德.普瓦捷倒是无所谓。   毕竟在法兰西的宫廷里,连王后都做不了主,更别提一个离家万里的小公主了。   当然,此时的戴安.德.普瓦捷还不清楚吉斯公爵与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谋划,所以与王后寒暄了几句,便重新投入到布置场地的工作中。   从吉斯公爵那儿拿到消息的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在王后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然后与凯瑟琳.德.美第奇回到了王后的卧室里。   “吉斯公爵已经确定了下手人选吗?”凯瑟琳.德.美第奇跪在屋内的圣母像前,为自己的罪行而忏悔:“仁慈的圣母啊!请您理解一位母亲的苦衷,并且宽恕我的罪行。”   说罢,凯瑟琳.德.美第奇还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脸上满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将祈祷完的王后扶了起来,在其耳边轻轻说道:“吉斯公爵已经让克莱尔小姐去接触那位被选中的先生,然后又给西班牙大使封了一万杜卡特的好处费。”   “一万杜卡特?”凯瑟琳.德.美第奇难以置信道:“只是让西班牙大使闭嘴就花了这么多钱……吉斯公爵这是在办事?还是在拿我的钱去讨好西班牙?”   一旁的伊莎贝尔.德.利默伊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后,还是站在了女主人这边:“吉斯公爵一向与西班牙走得很近,倘若弗朗索瓦王太子继位后,吉斯公爵在西班牙的支持下,架空您和弗朗索瓦王太子的权力,那么您就得考虑与蒙莫朗西公爵或是奥地利联手了。”   凯瑟琳.德.美第奇有些意外地看着向她倾吐肺腑之言的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吉斯公爵很有可能与西班牙联手。”凯瑟琳.德.美第奇沉吟道:“除了你,Flying Squadron里还有人能接近吉斯公爵吗?”   为了加强自己对王宫的掌控程度,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身边聚集了一批身份不高,但却野心勃勃的年轻美女。   她们就像是十六世纪的紫藤花姐妹,用美貌在男人间左右逢源,然后用情报向资助她们的凯瑟琳.德.美第奇换取高额报酬。   可以说,Flying Squadron是十六世纪最臭名昭著的宫廷组织。   同时也是凯瑟琳.德.美第奇掌握法兰西的第一步。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在成为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心腹前,也是Flying Squadron 的成员。只可惜她选中的目标是波旁家的孔代亲王,而后者在成为法兰西的新教首领后,便自动与王后的侍女断了个干净,以免新教大计被这条美女蛇汇报给了意大利的蛇发女妖。   “您派去接触西班牙骑士的克莱尔小姐是个让人怜爱的少女。”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眼神暗了暗,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孔代亲王冷酷无情的面容,于是立刻收拾好心情,尽职尽责地回答道:“吉斯公爵应该会对她感兴趣。”   “可是吉斯公爵知道她是Flying Squadron的人。”凯瑟琳.德.美第奇知道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对吉斯公爵怀有情愫,于是特意放柔了语气,话题一转道:“亲爱的伊莎贝尔,我希望你在坠入爱河前,想想你那不被承认的可怜孩子。”   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话刺中了伊莎贝尔.德.利默伊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令她脸色煞白,强作镇定道:“有您这样的教母,路易的未来无需担忧。”   “然而孩子最好得到父亲的承认,不是吗?”凯瑟琳.德.美第奇拍了拍侍女的双手,按住她不断发抖的肩膀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是。”为了儿子的未来,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咬紧牙关道。   ………………我是分割线………………   里士满公爵最后是在红色的落地窗帘后,找到了正在吃东西的纪尧姆。   只见不大的隔断空间里,纪尧姆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摆了一圈盛放食物或是残渣的盘子,墙角边还歪着些空空如也的瓶子。   年纪轻轻就血压升高的里士满公爵眼疾手快地撑着墙壁,防止自己在弟弟面前一头栽倒。   上帝啊!他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弟弟。   不断深呼吸的里士满公爵空出一只手用来按住胸口,防止心脏从那儿跳出来。   没想到里士满公爵能找到这儿来的纪尧姆,此刻正啃着一只油滋滋的鸡腿。面对哥哥的崩溃眼神,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要来一块吗?”纪尧姆翘起兰花指,捡了一块餐巾擦了擦手,看得里士满公爵又是一阵血压升高。   “不必了。”里士满公爵破罐子摔地原地坐下,抽|出一条手巾递给纪尧姆:“你不去和你未婚妻跳舞吗?”   纪尧姆顺着里士满公爵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舞池,只见玛戈公主正与琼安在一起窃窃私语。   两个小姑娘显然是聊到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凑在一起笑得花枝乱颤。   “你觉得她需要我去打扰她吗?”纪尧姆看着玛戈公主不断抖动的肩膀,也跟着耸了耸肩道:“她还太小了,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婚姻意味着什么。”   里士满公爵看着纪尧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觉得弟弟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法兰西的亨利二世快要死了。”   兄弟二人沉默一会儿后,率先开口的里士满公爵差点吓掉了纪尧姆手中的鸡腿,令后者赶紧停下进食的动作,一连正色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虽然纪尧姆还未参与到权力游戏中,但是像“法兰西国王之死 ”这样的大事,他不可能听不到一点消息。   况且法兰西刚与西班牙,英格兰联姻,而亨利二世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出现要命的问题。   除非是有人要对亨利二世动手,否则纪尧姆想不出别的解释。   只是……   “这可是法兰西的关键时刻啊!”纪尧姆瞥了眼胸有成竹的里士满公爵,试探性地问道:“亨利二世就是找死,也不能挑着这个要命的时刻。” 第206章 第 206 章   “正因为现在是法兰西最要命的时刻, 所以国王死了,也没人会问责到底。”里士满公爵拉拢了红色的帷帐,防止别人看到兄弟二人不拘小节的模样:“要是法兰西国王死在了女儿和妹妹的结婚仪式上,谁敢深究到底?”   里士满公爵盯着纪尧姆的眼睛, 令后者感到浑身发寒:“敢下手的无非是法兰西王后, 吉斯公爵, 西班牙大使, 以及萨伏伊公爵。问题是这里面的人都不是能下大狱的对象, 而要是推出一个用来顶罪的小人物……你觉得众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普通人能接近国王?”   纪尧姆眼中的怀疑之色在这一个烟消云散,甚至能顺着里士满公爵的思路补充道:“也许他们不用将国王害死, 只需要亨利二世无法履行国王的指责就行了。”   说罢, 纪尧姆还推了下里士满公爵的右腿, 给自己快要麻掉的左腿腾地:“如果国王没死,那么以蒙莫朗西公爵为首的保皇派就不好大张旗鼓地搜捕犯人。”   “……”里士满公爵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纪尧姆, 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说道:“你居然能有如此见地。”   纪尧姆不明白里士满公爵到底是在夸他, 还是在损他, 不过他先暂时将其当成夸奖, 尽可能地不偏离主题道:“你是从哪儿得知亨利二世快要死的消息?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婚礼上,传来岳父的丧钟。”   “放心,英格兰与法兰西隔着一条海峡呢!就算是法兰西在英格兰的边境上举行葬礼, 伦敦也听不见丧钟。”里士满公爵说了个冷笑话, 然后才解答了纪尧姆的疑惑:“如果不是亨利二世快要出事了,父亲也不会让你在英格兰举行婚礼。”   “只是这样吗?”纪尧姆不相信里士满公爵仅凭这一点,就推断出亨利二世快要出事。   后者在纪尧姆的追问下又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给出一个还算恰当的解释:“如果你, 我, 还有琼安, 都被父亲当成货物一样地卖来卖去,母亲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纪尧姆抱胸想了下胡安娜王后的平日作风,十分肯定道:“估计父亲会被母亲找机会杀死。”   虽然威廉三世不是泛泛之辈,但是胡安娜王后可不是受人桎梏的公主,而是一国的女王。   只要她有这个心思,找机会解决自己的枕边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觉得法兰西王后真的爱亨利二世吗?”里士满公爵提问道:“即便是有感情,在亨利二世十年如一日的折腾下,也不会残存多少。”   “女人狠下心来可是很可怕的。”里士满公爵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深有感触的表情。   纪尧姆盯着哥哥不寒而栗的脸庞,在作死的悬崖边大鹏展翅道:“你这么有心得体会,是不是玛丽又对你做了什么?”   “……”   “肯定是玛丽对你做了什么,你才会露出如此反应。”纪尧姆笃定的样子让里士满公爵感到十分不爽,然后提着纪尧姆的衣领子站了起来,拉开帷帐走了出去。   “等等,你好歹让我擦一下手啊!”终于明白自己说错话的纪尧姆在慌乱之中看向了国王的位子。   只见胡安娜王后十分平静地看着他,十分平静地皱了皱眉头。   知道自己已经凉了的纪尧姆立刻放弃了挣扎,任由里士满公爵将他带回了王室成员的位子上。   ………………我是分割线………………   “尊敬的亨利陛下,我代表西班牙的腓力国王,向您表达最诚挚的友谊,也愿伊丽莎白公主的到来,能结束两国的纷争,为基督教世界带来宝贵的和平。”作为迎亲使者的阿尔瓦公爵先向上手的亨利二世行了一礼,然后亲吻了下凯瑟琳.德.美第奇伸过来的手背,又向站在一旁的伊丽莎白.德.瓦卢瓦点头致敬。   摆出一副苦瓜脸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像是换上红衣的女巫,在阿尔瓦公爵致意的空隙,与其交换了下眼神。   已经跟吉斯公爵打过招呼的阿尔瓦公爵,在心里怒骂着这个来自意大利的蛇发女妖,但是脸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只希望这位嫁到意大利的法兰西公主,不会像她的母亲那样作恶多端。   阿尔瓦公爵看了眼娇柔美丽的伊丽莎白.德.瓦卢瓦,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美丽柔弱的少女,居然是毒妇和渣男的产物。   也许他该提醒一下腓力二世,不要过分沉溺于新婚妻子的年轻容貌。   身为西班牙两代君主最信赖的部下,阿尔瓦公爵知道腓力二世年轻时和其父一样,喜欢年纪大的人|妻,但是在过了三十岁后,他更青睐于生育力优秀的年轻少女。   而像伊丽莎白.德.瓦卢瓦这样,让腓力二世等候多时的天主教公主,无疑会轻而易举地获得国王的喜爱。   面对阿尔瓦公爵的试探眼神,不知世事的伊丽莎白.德.瓦卢瓦还以为对方是在向自己表达敬意,于是得体地回以一模微笑。   这让阿尔瓦公爵越发坚定了要警示国王的决心。   等亨利二世一一见过西班牙使团中的高级成员后,所有人都向婚礼的场地一窝蜂地涌去。   “那些该死的西班牙人终于走了。”脸都笑僵了的亨利二世一转头便看见还未动身的凯瑟琳.德.美第奇,于是脸色一沉道:“你不去招待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凯瑟琳.德.美第奇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断涌出的怒意,起身离开后,又故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亨利二世摆出一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慈父姿态,握着伊丽莎白.德.瓦卢瓦的手,温言道:“到了西班牙,记得定期给我写信。”   一旁的戴安.德.普瓦捷也顺势理了理伊丽莎白.德.瓦卢瓦的头发,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生养了伊丽莎白.德.瓦卢瓦的凯瑟琳王后,不过是法兰西买来的生育工具。   其作用,也仅限于此。   “陛下,我们走吧!”跟在凯瑟琳.德.美第奇身边德伊丽莎白.德.利默伊,也不知她和自己的女主人,到底谁更可怜。   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眼角微微发红,仿佛被镀上一层掩盖水汽的玻璃罩。   “走吧!”美第奇王后动了动喉咙,收起对丈夫的最后一丝怜悯。   “愿上帝宽恕我的灵魂。”走进婚礼场所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眯了眯被阳光刺痛的双眼,让伊莎贝尔.德.利默伊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臂,希望能给予凯瑟琳.德.美第奇一丝丝的鼓励。   ………………我是分割线……………………   吉斯公爵提前找到了正在热身的西班牙骑士,将其打量一番后,示意对方别太紧张:“放松点……你是在比武大会上光明正大地赢了国王,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可是阁下……那可是国王啊!”哪怕是有吉斯公爵和阿尔瓦公爵做后盾,那名骑士仍旧显得忐忑不安道:“我杀了一位国王,会不会因此下地狱?”   吉斯公爵很想告诉这名骑士,这世上本没有地狱。   或者说,上帝已经将地狱和人间合二为一,所以他的担心毫无价值。   不过为了安抚这位惴惴不安的骑士,吉斯公爵还是尽可能地耐心说道:“事情结束后,我会安排你去罗马朝圣。想必在仁慈的教皇那儿,没有什么罪孽是无法被赦免的。”   骑士听了吉斯公爵的保证后,虽然还是略显犹豫,但却在报酬和去罗马忏悔的诱惑下,无比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对着上帝忏悔道:“主啊!请您原谅我的罪恶。   吉斯公爵在解决完与亨利二世对决的骑士后,又去了一趟皇家马厩。   味道并不好闻的偏僻场所里,克莱尔小姐用披风挡住自己惴惴不安的面容,在吉斯公爵赶到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一溜小跑地凑到对方面前。   “阁下!”克莱尔小姐行礼的样子就像是踩空树枝的百灵鸟,让吉斯公爵觉得这个年纪足以当他女儿的平民姑娘,不管做什么都是那样的乖巧可爱。   “亲爱的克莱尔小姐,许久不见,您真是越发地让人着迷。”年纪不小的吉斯公爵虽然过了最迷人的年纪,但是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再加上经常锻炼的缘故,他的身上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岁月痕迹,反而养出了一种极为迷人的气质。   克莱尔小姐被吉斯公爵的笑容弄的脸上发赤,但还是牢记着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嘱咐,将一瓶小小的药剂交给了吉斯公爵,然后脚步慌乱地离开了原地。   “她可真是一位让人心动的姑娘。”   看着克莱尔小姐的窈窕背影,吉斯公爵依依不舍地呢喃了一句。   殊不知这个在他眼里青涩又可爱的姑娘,已经暗戳戳地拿到了让吉斯公爵无法脱身的证据,正准备向凯瑟琳.德.美第奇邀功。 第207章 第 207 章   亨利二世在被斩落马下的那一刻, 眼前闪过这一生的走马观花。从幼年的不受重视到中年的郁郁不得志,这位瓦卢瓦国王觉得自己这辈子似乎没有一天是顺遂的。哪怕他是法兰西最有权势的大人物, 也改不了人在社会中的身不由己。   而在法兰西国王被西班牙骑士一|枪/刺落后,观看台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呼救声。   “国王陛下……!??”   “你们这群人别挡着我,赶紧去救国王陛下啊!”   跌落泥潭的亨利二世只觉得脑子被突如其来的钝痛感,以及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嘈杂声劈成了不等分的多瓣。   他在昏迷前又看了眼观看台。   只见一众起立惊呼的女人中,端坐着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   ……   “让宫廷医生赶紧过来,然后把这家伙压下去,仔细拷打。”最先赶到的蒙莫朗西公爵让扒开一众围着亨利二世的废物, 不让他们挡着新鲜空气, 以及后来者的路。   阿尔瓦公爵上前制止了法兰西卫兵们,想要逮捕刚刚与亨利二世对决的西班牙骑士,冲着蒙莫朗西公爵质疑道:“难道输不起是法兰西人优良品质?阁下, 我们都知道在比武大会上,不管你是谁,都得接受上帝的安排。”   说罢, 阿尔瓦公爵还扫了眼在场的贵族们, 高声道:“我恳请蒙莫朗西公爵不要玷污了法兰西国王的荣耀, 更不要让两国的友谊蒙上莫名其妙的冰霜。”   “阁下,您这是强词夺理。”蒙莫朗西公爵总不能挑明了比武大会上的潜规则,所以在阿尔瓦公爵的咄咄逼人下, 只能脸色涨红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而在蒙莫朗西公爵快要跟阿尔瓦公爵动手时,凯瑟琳.德.美第奇终于姗姗来迟道:“阁下,难道在你们眼里, 法兰西国王的生命还不如一个西班牙骑士重要?”   蒙莫朗西公爵从未料到凯瑟琳.德.美第奇会在这时发难, 不过当他对上吉斯公爵似笑非笑的眼神后, 便立刻明白这位默默无闻的法兰西王后已经和吉斯公爵达成联盟,就等着亨利二世翘腿后,以摄政的名义将其打入大狱。   不,现在绝不是跟凯瑟琳.德.美第奇唱反调的时刻。   已经在政坛上混了几十年的蒙莫朗西公爵,很清楚强势的吉斯家族与摄政太后联合的力量能有多大。   而以亨利二世目前的状况来看,即使上帝无疑带走法兰西国王,他也无法履行国王的职责。   估计宫廷医生竭尽全力地救回亨利二世的生命后,他的余生都得与病床为伴。   ………………我是分割线………………   “你确定亨利没有受到致命伤,并且很快就能醒来?”凯瑟琳.德.美第奇眼神冷酷地看着宫廷医生为亨利二世处理致命伤口。   那副直接在被贯穿了的右脸与大腿上动刀的举动,吓到了一些被束腰弄得越发娇弱的年轻女士,让眉头不眨的凯瑟琳.德.美第奇无比烦躁道:“将她们轰出去。”   “这些叽叽喳喳的麻雀在国王的病床前惺惺作态,是在给国王哭丧呢?都给我闭嘴。”   这一刻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终于体会到了属于王后的权力。   被挤在后面的戴安.德.普瓦捷想去看看国王的现状,但却被蒙莫朗西公爵阻拦在门外。   “夫人,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所以在王后对您下手前,请赶紧离开卢浮宫吧!”蒙莫朗西公爵将戴安.德.普瓦捷和屋里的其她女人一起赶出国王的房间,然后对这个曾经的盟友真心实意道:“如果王后要对您做什么,您最好的选择就是顺从,而不是反抗。”   戴安.德.普瓦捷难以置信地看着蒙莫朗西公爵,压低声音道:“阁下,您是要放弃国王陛下了吗?”   “不是我要放弃国王陛下,而是国王陛下已经放弃了他自己。”蒙莫朗西公爵看着戴安.德.普瓦捷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知道这个在宫廷里纵横十几年的女人,很难接受老了要受人压迫的事实:“夫人,我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所以很清楚国王陛下的伤势到底有多重。”   蒙莫朗西公爵将戴安.德.普瓦捷拉到僻静角落里,然后将国王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国王陛下的脸颊上有一道并不致命的贯穿伤,大腿和手臂也在坠马后骨折严重,估计会落下终身残疾。”   “可以,即便宫廷医生拼尽全力地将国王陛下从死神的怀抱里拉出,他也会变成一具不能说话,无法动弹的活尸。”蒙莫朗西公爵的描述让戴安.德.普瓦捷浑身发颤,脑海中浮现出一连串的不好设想。   “所以夫人,请您赶紧走吧!”蒙莫朗西公爵催促道:“要是您现在稍有迟疑,就要面临万劫不复的境遇。”   戴安.德.普瓦捷不敢犹豫离开了卢浮宫,徒留蒙莫朗西公爵在原地松了口气,祈祷接下来的权力交替不会引发大乱。   ………………我是分割线………………   当亨利二世从剧痛中醒来时,身旁坐着为他祈祷的凯瑟琳.德.美第奇,以及沉默不语的伊莎贝尔.德.利默伊,这让疑心很重的法兰西国王深感不妙。   戴安.德.普瓦捷和蒙莫朗西公爵在哪儿?   见不到心腹和情人的亨利二世在床上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声,只可惜他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活动身体的一小部分,甚至因为扯到伤口,而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怎么,你一醒来就想去找你的老情人,然后找机会把我下大狱?”看着亨利二世犹如废人一般模样,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心里升起一股扭曲而又变|态的快意,然后伸出右手,隔着绷带在亨利二世的伤口处按了一下又一下。   在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恐惧眼神中。   病床上的亨利二世被凯瑟琳.德.美第奇折腾得死去活来。   而等宫廷医生进来给国王换绷带时,后者已经脸色煞白,嘴唇干裂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208章 第 208 章   宫廷医生发生亨利二世的伤口全都撕裂开了。他在为国王清理身体时, 发现后者自脖子以下,几乎成了个血人, 足足花了三条毛巾,才将亨利二世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老天保佑他在知道这事后,不会被王后陛下灭口。   “国王的伤口需要定期撕开吗?”凯瑟琳.德.美第奇很享受宫廷医生的恐惧眼神,因为她发现,让人恐惧也是权力的象征。   至少好过她之前被人无视。   “陛下,国王到底不是年轻人了,所以经不起这么折腾。”宫廷医生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擦汗的举动,尽可能地压低声音道:“不……不过分批撕开伤口的结痂,也,也有助于国王陛下的恢复。”   凯瑟琳.德.美第奇看着宫廷医生两方讨好,都不得罪的模样, 也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您可真是个聪明人。”   她用毒蛇一样的眼光死死缠绕着宫廷医生,令后者怕得差点给凯瑟琳.德.美第奇当场跪下。   “您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吧!”   “是。”虎口脱身的宫廷医生冲着凯瑟琳.德.美第奇深深一鞠躬, 几乎用额头触碰到自己的脚尖。   适当发泄一番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离开了亨利二世的卧室,向着权力的顶端走去。   她所通过的走道里,侍女男仆们全都冲着这位罗浮宫的新主人深深地弯下腰, 然后将嘴唇死死地抿住,恨不得找根线将其缝上。   “I am the king of French.”   凯瑟琳.德.美第奇在进门前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推开沉重的大门。   ………………我是分割线………………   “陛下, 法兰西的亨利二世坠马受伤, 吉斯公爵和凯瑟琳.德.美第奇已经召开三级会议,讨论是否让亨利二世退位于王太子, 并且由一部分贵族和王太子之母为其摄政。”情报人员遍布欧洲的弗朗西斯, 沃尔辛厄姆连夜入宫, 向威廉三世汇报了法兰西的最新消息。   “只是退位?没有亨利二世的死讯?”威廉三世有些意外道:“亨利二世到底伤得有多重?需要吉斯公爵召开三级会议来讨论是否要让亨利二世退位?”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早有准备递上一张人体结构图, 指着其中的几个部位说道:“据我所知,亨利二世脸上有一道贯|穿伤,右腿和右手臂因为坠马而骨折,并且还被踩踏了几下。   “他的左手不还是好好的吗?”威廉三世提问道:“要是左手还能书写,就不必讨论退位问题,只需要几个摄政人员定期将需要签字的文件交给国王就行了。”   “可是陛下,亨利二世的左手也被断掉的□□木次给贯|穿了。”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不知该称赞亨利二世的好运,还是该怜悯一国的国王,居然成了要在床上度过余生的废物。   一旁的胡安娜王后觉得亨利二世真是伤得恰到好处,无比精妙。她从威廉三世的手中抽|出那张结构图,仔细端详一番后,向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询问道:“以亨利二世的身体状况,能苟延残喘多久?”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看了眼威廉三世,小心翼翼道:“应该能拖个七八年,毕竟亨利二世的身体素质不错。”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威廉三世知道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在担心什么,直截了当道:“我父亲的腿上拖了十一年,而亨利二世的身体状况比我父亲更好。只要凯瑟琳.德.美第奇不拿亨利二世寻开心,他多活个七八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位意大利王后还是心软了。”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有些心虚地补充了一句,结果立刻就被胡安娜王后拆台道:“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相当奢侈的怜悯。”   说罢,胡安娜王后还看向威廉三世,继续说道:“别让玛戈公主知道法兰西国王受伤的消息,虽然她对这个父亲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我们并不想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推迟亚历山大和纪尧姆的婚礼。”   “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冲着胡安娜王后行了一礼,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威廉三世叫住了。   “你去跟佛罗伦萨的科西莫一世接触一下。”威廉三世算了下日子,知道罗马的保罗四世也差不多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等凯瑟琳.德.美第奇掌握了法兰西德最高权力,科西莫一世绝对会跟这个远房堂妹叙叙旧。”   说罢,威廉三世还将一枚硬币扔到桌上,这是要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找卡文迪什爵士拿钱收买某些人的意思。   “考虑到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性别和外国人身份,她就是手握着小国王,也不会那么快掌握权力。”威廉三世分析道:“吉斯公爵和蒙莫朗西公爵几十年的政治资源可不是凯瑟琳.德.美第奇一个隐形王后所能媲美的,更别提吉斯公爵的弟弟还是法兰西的枢机主教。”   威廉三世想到法兰西历史上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在年轻时受到两任枢机主教制约的经历,觉得有必要对吉斯家族加强戒备:“等凯瑟琳.德.美第奇接触权力后,才会发现吉斯家族的能量之巨大,以及多么讨人厌。”   “也许凯瑟琳.德.美第奇会寻求蒙莫朗西公爵的帮助。”胡安娜王后分析道:“我也可以写信劝说波旁家的孔代亲王暂时与凯瑟琳.德.美第奇结盟。”   虽然胡安娜王后是坚定的加尔文教徒,并且因为童年经历而对天主教徒怀有很深的怨恨,但是她更清楚国家的发展也离不开温和派的天主教徒,所以英格兰也不可能在与天主教徒完全隔绝的情况下,在海的那一边独自美丽。   “这确实是法兰西的加尔文教徒们努力发展的好时机。”威廉三世沉吟道:“吉斯公爵是不可能向加尔文教徒示好的,毕竟他的弟弟是法兰西的枢机主教,所以他还得顾虑西班牙国王和罗马教廷的意思。”   “你可以让孔代亲王试着接触一下凯瑟琳.德.美第奇。”威廉三世记得历史上的黑太后为了达成目的,可是能屈能伸到与异教徒握手言和。   相较之下,吉斯公爵可是偏执到底地要杀光法兰西内的所有新教徒。   “这样一来,凯瑟琳.德.美第奇和孔代亲王一派,蒙莫朗西公爵和安德烈元帅抱团,然后吉斯兄弟又自成一派。”胡安娜王后一一分析道:“这种三足鼎立的权力结构也能让法兰西暂时没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她就是来找麻烦,我们也不怕。”威廉三世笃定道:“你且等着吧!等奥地利的安娜公主嫁入法兰西,这对婆媳可是有的闹腾。”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手握国王的前任王后,对上出生于哈布斯堡家族的现任王后……   凯瑟琳.德.美第奇可没法像胡安娜王后对待玛丽.斯图亚特那样,对待这个自幼就受到全家宠爱的高贵公主。   甚至这二人的交锋,也会间接影响到科西莫一世和奥地利大公的联盟。   那才是威廉三世最乐意看到的情况。   ………………我是分割线…………   “你大老远地跑到我这儿来,就不怕王后陛下又被你气晕过去?”米开朗基罗从脚手架上一刺溜地爬了下来,身手敏捷地完全不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这个信奉少食多餐,每天至少要工作八小时的意大利老头,最近成了这个区域里的中老人年偶像,经常有人来向他请教长寿的秘诀。   纪尧姆毫无形象地盘坐在角落里,看着米开朗基罗正在创作的壁画,漫不经心地回道:“母亲在婚礼结束后就会带着亚历山大回比利时,所以对我的出格举动也顶多是训斥几句,根本不会进行严厉处罚。”   “是吗?那你可真是遇上了一位仁慈的母亲。”米开朗基罗手脚麻利地调配着价值千金的颜料,越活越回去道:“我小时候可没机会遇见这么开明的父亲。”   年纪一大把的艺术家最近总是回忆起童年的经历,看着纪尧姆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羡慕嫉妒恨:“我那时是用捡来的炭笔在壁炉边偷着画画,有好几次被我的父亲捉了个现行,然后一顿毒打。”   米开朗基罗比了个狠狠抽|打的手势,干枯的手背上用力到青筋暴起:“我跟他抗拒了七八年才有机会进入多梅尼科.吉兰达伊奥的工作室,然后在那里受了好几年的气,才有机会见到达芬奇那老混蛋。”   每次提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似乎都年轻了几岁,就连空气里也充满了快活的气息:“那老混蛋是划时代的天才。”   米开朗基罗虽然很不服气,但还是在纪尧姆面前无法违背本心地说他比达芬奇更出色:“如果要在我,达芬奇,提香,还有拉斐尔中,选一位十五世纪的艺术领头羊,那么达芬奇是无可争论的第一。”   “如果那老混蛋能活到我这把年纪,估计连飞行器都能被他制造出来。” 第209章 第 209 章(捉虫)   “所以你到底是喜欢达芬奇还是讨厌他?”纪尧姆更加困惑道:“讨厌一个人不该是你这种反应啊!”   “幼稚!难道人的感情就只能分喜恶吗?这种简单的二元对立思想到底是谁教给你的?”米开朗基罗吹胡子瞪眼道:“我欣赏达芬奇的实力跟我讨厌他的为人有矛盾吗?我告诉你, 要是一般人,那还不配我去嫌弃。”   说罢, 米开朗基罗还揉了揉纪尧姆的头发,丝毫不在意自己手上的颜料有多难洗,以及宫廷女仆们在看见纪尧姆头上的颜料后,会有多抓狂。   “那我是你看得起的人吗?”丝毫不在意米开朗基罗动作的纪尧姆傻笑道:“毕竟你也挺嫌弃我的。”   面对纪尧姆的提问,米开朗基罗居然愣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道:“以你的才华和名气,原本是不配跟我高谈阔论的。”   “……这么狠毒吗?”   “不过看在你有个好爹的份上,还是勉强认可你吧!”米开朗基罗挨着纪尧姆坐下,看着自己画了五分之一的穹顶壁画,随口问道:“很漂亮吧!”   纪尧姆靠着米开朗基罗的肩膀,两人像是父子般依偎在一起:“这是十二主神宴会图?我以为你会画《创世纪》。”   “哼!《创世纪》有什么好画的。”提起自己前半生最重要的作品, 米开朗基罗居然一脸不屑道:“完美的人设只存在于虚无而又可悲的幻想中,而这恰恰是人类最自卑的体现。”   米开朗基罗看着穹顶上丑态尽出的十二主神, 意味深长道:“神的原型不过是想尽力遮丑的人类,而正视自己的残缺,恰恰是人类最勇敢, 最值得赞美的行为。”   “那你是能正视缺点的人吗?”纪尧姆看着米开朗基罗因为干架而被打歪的鼻子,句句插刀道:“你总不会在画里展示人性, 然后在生活中继续欺骗自己吧!”   米开朗基罗被纪尧姆问得浑身一僵, 随即郁闷道:“我会在个人传记里公开自己的缺点, 然后由后人去评价我这一生的对与错。”   说罢,米开朗基罗又恢复了他目中无人的态度, 语气里也带了一丝丝的不屑道:“只希望后世能出几个让我看得上眼的天才, 不然被一群庸人指指点点的, 也太让人郁闷了。”   “你还有资本让后世去评价你, 可我呢?估计一百年后,别人提起我也不过是威廉三世的次子,亨利九世的弟弟。”纪尧姆自嘲地用手肘子戳了戳米开朗基罗的侧腰,揶揄道:“不如让我蹭一下你的名气,也好在历史上多留些记载,以后留个艺术赞助人的美誉。”   “你想得美。”米开朗基罗冲着纪尧姆翻了个白眼,比他还毒舌道:“你赞助的钱拿来的?还不是从你父亲那儿薅的?人家美第奇搞赞助好歹用的是自己的钱,可你呢?除了年薪和你外祖父母留下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呀?啊?”   米开朗基罗居高临下地看着纪尧姆,戏剧性地一挑眉道:“别把艺术赞助想得那么容易,也别把你父母的成就想得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摊上万中无一的出身,再加上你有一对很不错的父母,就你这个性,要是搁在我年轻时的罗马,绝对会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米开朗基罗点了下纪尧姆的额头,难得苦口婆心道:“另外,你要是想蹭我的名气,也不是不可能的。”   “真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纪尧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呢!   “哼!我都这把年纪,这种名气了,难道还用骗你这个毛头小子。”米开朗基罗十分不屑道:“没我这个十六世纪最著名的艺术家给你兜底,你还想当艺术赞助者。”   “说得也是哦!”纪尧姆无比赞同道:“作为回报,我给你写传记吧!”   “你给我写传记?”米开朗基罗将纪尧姆上下打量一番,感到有些好笑与玩味:“以你的文笔,真的能给我写传记吗?”   “除了我,难道你还能找到第二个给你保存传记并且将其发扬光大的人吗?”纪尧姆拍了拍胸脯,努力想表现自己的可靠:“而且我头顶都铎王室的光环,给你写的传记也比一般人更具有权威性。”   “说的也是哦!”米开朗基罗摸了摸下巴,露出“有点意思”的样子,甚至还顺着纪尧姆的思路说道:“等你哪天再买个出版社,也不愁我的传记无人收藏,甚至还能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售往国外。”   “那版权费怎么算?”跟里士满公爵一样逐渐威廉化的纪尧姆,连传记和出版社都没影儿呢!就开始思考版权费了。   “都给你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对于钱这种身外之物,已经活到这把年纪的米开朗基罗就没在乎过。   反正他终身未婚又没有养子养女,人生唯一的追求就是艺术后继有人,哪怕自己作古了几百年,也会有人记得自己,还有自己的艺术品。   而纪尧姆,正是米开朗基罗选中的继承人。   “看在你马上就要结婚的份上,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趁着这个机会,米开朗基罗也将一些难以启齿的肉麻话,一股脑地说给纪尧姆听:“你等着,我马上拿给你。”   “不用这么着急吧!”纪尧姆看着米开朗基罗小跑着去了颜料库,然后捧来一个破旧的木盒子。   “给我的?”纪尧姆并没有因为盒子的外形而产生一丝一厘的不快,反而感动于米开朗基罗愿意给他一份结婚礼物。   要知道威廉三世结婚时,米开朗基罗只是拿钱办事地制作了胡安娜王后的贝雕首饰,而跟纪尧姆一起结婚的里士满公爵,则是至今都没收到米开朗基罗的表示。”   “是首饰?还是艺术品?”纪尧姆端起盒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饶有兴趣地猜测道:“我希望是一对装饰小像……不过你要是没有赠送我这些,我也会委托你给我和玛戈做一对结婚小像。”   “你赶紧打开就是了,怎么那么多废话?”米开朗基罗不耐烦道。   只是纪尧姆从他那暴躁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丝慌乱与不好意思。   出乎纪尧姆意料的是,偌大的盒子里只有一份崭新的羊皮纸文件。他将卷好的文件拿出,然后在米开朗基罗忐忑不安的模样下,解开上面的棉绳,小声读出用英语,意大利语,以及法语写好的遗嘱。   “我……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在此宣布威廉.恩里克.都铎(纪尧姆的大名)是我财产的唯一继承者,在我死后有权处理我的一切遗留物。”   因为纪尧姆自幼能说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所以读起文件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怎么样?够意外吧!”米开朗基罗欣赏着纪尧姆的震惊脸色,在他那婴儿肥还未消去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得意洋洋道:“按照我跟你父亲的约定,这座画廊也是我的财产之一。等我死后,你就能拿到这里面的所有东西……包括我正在创作的壁画和你心心念念的大卫像。”   “可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纪尧姆只觉得手里的文件有千斤之重,甚至在读完后,如烫手山芋般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入盒中:“谁会把遗嘱作为结婚礼物啊!这已经不是贵重,而是沉重了。”   说罢,纪尧姆还颠了下盒子的分量,装出一副承受不起的样子。   米开朗基罗又被纪尧姆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给我感激涕零地收下就是了。有人说婚姻是人的第二次重生,所以把代表重生的婚姻跟代表死亡的遗嘱放在一起,有什么不妥的?”   “说的也是啊!”纪尧姆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毕竟米开朗基罗的名声和技术都摆在那儿,而威廉三世邀请米开朗基罗来英格兰也是十几年前的事。   以米开朗基罗一天工作八小时以上的习惯,再加上威廉三世不限上额的资助,足以让老艺术家心无旁骛地创造出大量的艺术珍品,甚至其质量与数量也有了飞跃。   毫不夸张的说,米开朗基罗的画廊价值千金。   而在这位老艺术家死后,它的价值只会有增无减,甚至能成为无数艺术家的圣地。   “等你结婚后,可以把你小妻子的嫁妆借给我观赏几天吗?”眼看着自己一手教大的孩子不到十岁就要结婚了,米开朗基罗的心里也升起了一种父亲嫁女儿般的不舍:“玛戈公主是洛伦佐二世的外孙女,她的外祖父是资助过我的大恩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至少不要让她像凯瑟琳那样,成了宫廷里的一抹幽魂。”   米开朗基罗想起年轻时的经历,也是唏嘘不已道:“记得凯瑟琳出生时,洛伦佐二世像得到一个儿子那样高兴,只可惜……美第奇的好运没有延续到十六世纪,不过现在的科西莫也不是个庸才。”   “你既然希望我好好对待玛戈,就不该向我索要玛戈的嫁妆。”纪尧姆正色道:“那是玛戈的东西,所以你得征求她的同意,而不是我。” 第210章 第 210 章   纪尧姆决定给米开朗基罗写传记当然也不是闹着玩的, 而是在开口后,行动力十足地张罗起来。为此,他托人搜来一些比较知名的传记类小说。在看过两三本后, 刚踌躇满志地开了个头, 就拿去给米开朗基罗献宝。   “……你这写的到底是什么玩意?”三两下就看完的米开朗基罗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因为要参加皇室婚礼的缘故,这个常年宅在画廊里的老艺术家,被威廉三世专车接到了圣詹姆斯宫,然后在一位膀子比小孩的腰肢还粗的搓澡工的大力清洁下, 终于像个游走在宫廷里老绅士, 而不是能与稻草堆融为一体的中世纪野人。   “你的传记啊!不是说好了由我来给你写传记吗?”纪尧姆莫名其妙道:“你可别像普通老人一样, 前脚说的话, 后脚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胡说, 我怎么会是普通老人。”米开朗基罗看着镜子里,他那张比年轻人还有精神的脸, 十分满意地抹了下宫廷男仆报废了三把木梳子才打理整齐的银发, 相当自恋道:“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啊!怎么会像普通老人那样腰粗腿短,满脑子肥肠。”   纪尧姆在听见米开朗基罗的形容后,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油画。   只见一刺溜的都铎成员里, 某个占据了五分之四个画布的大胖子足以称得上鹤立鸡群。   米开朗基罗顺着纪尧姆的视线望去, 然后无比纠结地比划了下纪尧姆的腰肢, 不确定道:“你……以后不会变成那样吧!”   要知道那个鹤立鸡群的大胖子,可是纪尧姆的祖父。   “应……应该不会吧!”纪尧姆摸着并不凸|出的腹部, 言语里充斥着强烈的不自信:“我祖父年轻时还是挺瘦的,只是老来受到腿伤和中风的影响, 再加上他又酗酒, 所以……”   纪尧姆回忆起玛戈公主刚来时, 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废了老大的劲儿, 才把他塞进礼服的举动,声音越来越低道:“我现在只是婴儿肥,长大就好了。”   “嗯!是这样没错。”纪尧姆想到身形渐开的里士满公爵,以及三十多岁了,仍旧保养得当,走出去还能秒杀一众少女的威廉三世,不由得挺直了胸脯道:“你放心,等我长大了,绝对是超越朱利亚诺.德.美第奇的存在。到那时,会有无数艺术家将我视为马尔斯和阿波罗的参考模特……”   “……你说这话前先克制一下你的下巴,从我的角度,能看见你抬头后,下巴到喉咙的那一块折得像是贵妇人的裙子。”米开朗基罗毫不客气道:“还有,你要是不改变你那大鱼大肉的食谱,这辈子都别想成为马尔斯和阿波罗的参考模特。”   “至少我还没见过八块腹肌练成一块,下巴折得能去缝裙摆的阿波罗模特。”   跟舌头淬了毒的米开朗基罗相比,不管是里士满公爵还是胡安娜,连骂人的样子都称得上温柔似水。   估计连威廉三世都很纳闷,纪尧姆到底是怎么培养出让人叹为观止的心理承受能力。   别说是比他大三岁的里士满公爵了,估计一些成年人的抗击打能力都不见得比纪尧姆出色。   至于喜欢打击人的米开朗基罗,只能说他的毒舌程度不仅在艺术家里称得上一绝,甚至能跟纪尧姆组合去演欢乐喜剧。   而用卡尔达诺和丁托列托的话来说,以米开朗基罗的口才和艺术措辞,不去写讽刺小说真是可惜了他的天赋。   “别胡说好吗?我才不会和祖父一样,把腹肌练成一块。”纪尧姆在脑海里将他的未来形象不断地横向拉长,纵向压扁,然后旁边配上一个英俊潇洒的里士满公爵,以及中年美男的威廉三世,立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道:“我一定不会长成祖父那样的大胖子,绝对不会。”   “是吗?”米开朗基罗十分怀疑道:“那为了增强这一说服力,你先改掉你爱吃肉,爱睡懒觉的坏毛病,跟你的哥哥一样坚持锻炼,然后像你父亲那样控制饮食。”   “别的不说,你们一家子里,上至国王夫妇,下到琼安公主都有着非常健康的生活习惯,就你是个异类。”米开朗基罗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纪尧姆的额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操心过:“你总不希望在婚礼上,跟里士满公爵形成鲜明对比,然后让宫廷侍女们连夜修改你的礼服尺寸,最后在腋下或者脊背处缝个花边来遮丑吧!”   “绝对不要。”一想到米开朗基罗所描述的场景,纪尧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原本低落的声音也变得尖锐了几分。   “那你减不减肥?”   “减!”   “改不改生活习惯?”   “改。”   …………   跟诺丁汉女伯爵一起回到英格兰的琼安,看着会议室里的纪尧姆与米开朗基罗,最后留下一句冷酷的,毫无亲情可言的感叹。   “应该让母亲来看看这两人。”   然后圣詹姆斯宫里绝对会爆发一次小型战争。 第211章 第 211 章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已经装饰好了吗?”   “婚礼的邀请函都已经分发完毕了吗?”   “还有巡|游上要撒向民众的硬币, 以及后续的各地赏金,食物分发,都要提前准备好。”   “另外, 记得提醒威廉给那些送来祝福的国王, 大公们回信……哪怕他没时间做这些,也得提醒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代笔写好。”   人头耸|动的白厅宫里,胡安娜王后带着一众总管和侍女长,安排着里士满公爵和约克公爵的结婚仪式。   “白厅宫里的房间还够吗?实在不行, 就让一些只参加后续庆典的小贵族们, 暂时在汉普顿宫里将就一下。”考虑到威廉三世各个宫殿距离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距离, 以及威廉三世很少会在节假日以外使用亨利八世最喜欢的汉普顿宫, 所以胡安娜王后让人将来宾分为了三六九等, 只让一些重要的外交使臣和大贵族们住入最靠近国王的白厅宫。   至于小一号的圣詹姆斯宫……   胡安娜王后并不希望一些不相干的人去打扰自己的儿子儿媳。   “您所嘱咐的事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只是意大利和匈牙利的外交大臣会慢一点。”负责向胡安娜王后汇报情况的约翰娜这几日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自打威廉三世与胡安娜王后结婚以来, 宫廷里还是第一次举行大人物的婚礼。   毕竟爱德华.都铎和珍.都铎的婚姻只存续了几个小时, 连告知于众人都做不到,更别提举行婚礼了。   “重要的事情大概就这么多吧!要是还有我没想到的地方,可以直接汇报给我或者约翰娜。”胡安娜王后又简要交代了下婚礼的重点地方, 然后让不断记录要求的总管和侍女长们下去办事。   “真是光阴荏苒, 岁月如梭。转眼间, 我都要给两个儿子举行婚礼了。”难得喘口气的胡安娜王后回到卧室里,让约翰娜给她倒了杯薄荷水, 又点燃了室内的炉火。   “我还记得亚历山大和纪尧姆出生时的样子。”胡安娜王后看着燃烧的炉火,仿佛透过火焰看见了自己的青春:“我十二岁来到英格兰, 十四岁跟威廉结婚。亚历山大出生时, 我还只是威尔士王妃, 而纪尧姆出生于我前去继承比利时王位的海路上。”   “可转眼间, 我都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并且要为两个儿子安排结婚典礼。”胡安娜王后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同约翰娜感叹道:“你说我该庆幸自己有幸看到两个儿子成家立业,还是该忧心自己这么早就要面对婆媳问题?”   因为亨利八世在人生的最后十六年里换了三任老婆,再加上威廉三世的生母去世的早,而真正跟胡安娜王后相处的克里维斯的安妮又是个负责链接英格兰和施马尔卡尔联盟的精明人,所以胡安娜王后还真没吃过婆媳关系的大亏,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婆媳关系。   除了设有王太后之位的莫斯科大公国,欧洲的绝大部分国家都默认王后是国内的第一夫人,但是能否执行第一夫人的权力,却是件相当值得玩味的事。   像法兰西的王室情妇与亨利七世的母亲玛格丽特.博福特,都是国内的无冕女王。   甚至有时候,王后都要在公共场合里,站在她们身后。   虽然以威廉三世的身体状况,胡安娜王后还能在第一夫人的位子上呆个二三十年,但是在威廉三世退位或者去世后,她又该如何保障自己的地位?   要知道无论是哪国对于外来者都是极为排斥的,更别提玛丽.斯图亚特是苏格兰女王,而玛戈公主的母亲也有了掌握大权的趋势。   约翰娜觉得胡安娜王后就是喜欢多想,而且还把这个不好的习惯遗传给了里士满公爵。   不过她也知道这不能怪胡安娜王后,毕竟纳瓦拉靠近和法兰西一样执着于《萨利克法典》的阿拉贡王国,而恩里克二世当年将独女立为王储,也是顶着相当大的压力/再加上纳瓦拉确实有女王继位的先例,才在三四年的争吵中,十分艰难地促成了此事。   然而即便是有父亲的支持,当年的胡安娜王后仍是摆脱不了舅舅和西班牙的控制。   为了吞并夹在两国中的纳瓦拉,胡安娜王后在与威廉三世订婚前,数次遭到蒙莫朗西公爵和查理五世的逼婚,甚至有次被趁虚而入的蒙莫朗西公爵绑着去了婚礼场地,被人强按脑袋结婚,以至于年幼又倔强的女王储,不得不让心腹偷偷藏起两份由她签署的文件,然后连夜向被赶上前线的父亲求助,表明这场婚姻是违背她本人与其父意愿的骗局,才得以从法兰西国王的手里脱身。   否则胡安娜王后早在嫁给威廉前,就先与利希-克里维斯-贝格公爵,也就是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弟弟成婚,然后作为法兰西与施马尔卡尔联盟合力对抗查理五世的棋子,迎来她的王国遭人分割的命运。   约翰娜一直都很心疼胡安娜王后。   身为夹在两国与宗教间的女王储,她要是表现出一丝一厘的软弱,就会被人生吞活剥至尽。   虽然在与威廉三世结婚后,胡安娜也稍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不像小时那样,非得在枕头底下藏一把刀子,才能在约翰娜的陪伴下勉强入睡。但是从小留下的心理创伤,还是给胡安娜王后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应激反应。   而一旦有人触碰到了胡安娜王后的敏感神经,就会遭到她的全力扑杀。   一想到这儿,约翰娜不顾身份地握住胡安娜王后的双手,满脸诚恳道:“陛下,您也知道玛丽女王和玛戈公主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孩子。前者是您看着长大的善良姑娘,而后者还是个孩子,您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教导她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女士。我所知道的胡安娜先是比利时女王兼佛兰德斯女伯爵,然后才是英格兰王后。”   “您什么时候需要对两个年龄还不足您一半的小姑娘如此戒备?这可不是您会做出的事情。”   胡安娜王后深吸一口气,然后略显颤抖地回握住约翰娜的手,勉强笑了笑:“是啊!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212章 第 212 章   胡安娜王后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些神经质   别的不说, 光是失眠和半夜惊醒的次数就有了明显增加。   因为威廉三世要处理两位王子的婚姻所带来的外交问题,再加上国王前些时日的突然昏厥,让白厅宫上下都揪紧了心脏, 所以胡安娜王后也不忍打扰本就疲惫的丈夫,只能跟威廉三世分房而睡, 避免自己的半夜惊醒打扰到威廉三世的休息。   约翰娜为胡安娜王后换了身衣服,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女主人扶上床, 强制她休息一天。   “您就是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这些不着边的事。”约翰娜替胡安娜王后掖了掖被子, 安慰道:“您也是经历过三王(查理五世, 亨利八世和弗朗索瓦一世)鼎立, 无数磨难的人。等您休息好了, 肯定会认为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约翰娜一边说着, 一面轻轻拍着胡安娜王后的被子, 就像她哄小时候的胡安娜王后那样,让后者紧缩的眉头也跟着放松了起来。   而等胡安娜王后睡着后,约翰娜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王后的寝宫, 在门外遇见了里士满公爵。   “母亲方便见客吗?”里士满公爵看了眼约翰娜,明白现在不是找胡安娜王后的好时机。   “也许您可以将原本汇报给王后陛下的事情, 先与我说说。”约翰娜比了个轻声说话的手势, 邀请里士满公爵去了王后的私人待客厅。   “法兰西的吉斯公爵想要来参加我跟玛丽的婚礼。”里士满公爵一进待客厅就直截了当道:“玛丽很希望自己在法兰西的亲戚能来祝福她, 只是你也知道英格兰跟吉斯公爵的关系, 并不是那么让人欣喜。”   约翰娜也知道吉斯公爵是相当极端的天主教徒,而法兰西能够派来参加王储婚礼的, 也只有最古老的几大家族, 以及军功卓越的安德烈元帅。   吉斯公爵是玛丽.斯图亚特的舅舅, 所以凭借着亲戚关系,能够成为最优先的选择。   只是考虑到吉斯公爵在恩里克二世的葬礼上所遭受的劫难,以及英格兰的宗教立场,负责为王太子摄政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还在犹豫中,不过却十分精明地写信试探了下英格兰的口气。   毕竟吉斯公爵嘴贱惹事不要紧,关键是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和平关系,以及她的小女儿玛戈不会受到英格兰的冷眼相待。   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还需要吉斯公爵帮忙稳定法兰西的内政,但是在亨利二世退出权力之争后,凯瑟琳.德.美第奇和吉斯公爵的塑料联盟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甚至毫不客气地说,凯瑟琳.德.美第奇在把亨利二世搞熄火后,以坐火箭地速度与蒙莫朗西公爵和解,然后拉拢孔代亲王去对抗吉斯家族和掌握军权的蒙莫朗西集团。   吉斯公爵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里士满公爵也能猜到一二。   无非是想拉拢苏格兰站到他们对法兰西权力的争夺战中,顺便挑一波英格兰与苏格兰的关系。   恐怕这个时候的吉斯公爵,也会后悔那么早就杀了玛丽.德.吉斯,让自己没了能跟玛丽.斯图亚特套近乎的路径。   “稳妥起见,还是让孔代亲王来参加婚礼显得最为合适。”约翰娜并不喜欢宗教立场过于极端的吉斯公爵,也不喜欢曾经逼迫胡安娜王后嫁给克里维斯公爵的蒙莫朗西公爵。   如果硬要她在合适的人选中挑个最顺眼的,那么肯定是信奉加尔文教的孔代亲王最合眼缘。   只是他们的喜好又不能左右法兰西的决定。   威廉三世总不能将大老远来参加王储婚礼的法兰西使者,都一股脑地赶回去吧!   “如果是要孔代亲王出席婚礼,那就得给吉斯公爵找点事做。”里士满公爵猜测凯瑟琳.德.美第奇也不想让吉斯公爵出席婚礼,所以才会暗示英格兰这边赶紧出出主意,免得她以后要看吉斯公爵的脸色行事,而玛戈公主也会被吉斯公爵所牵连。   约翰娜皱眉思考了会儿,突然向里士满公爵发问道:“您有好的主意吗?”   “当然。”里士满公爵也正是想问问母亲的主意,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   毕竟胡安娜王后是半个法兰西人,所以对法兰西政局的理解和联络手段,肯定多于威廉三世。   “您觉得亨利二世受伤后,吉斯公爵在法兰西里最怕谁?”里士满公爵盯着约翰娜的眼睛,其意尽在不言中。   “孔代亲王虽然是法兰西的新教领头人,但是以他的资历,还不足以成为胡格诺派的精神领袖。”里士满公爵十分肯定到:“除了曾庇佑过约翰.加尔文的勒妮公主,没有人能让吉斯公爵不顾一切地留在法兰西。”   “而以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权力,肯定能以王太子的名义,释放被囚|禁勒妮公主。” 第213章 第 213 章   “法兰西的勒妮公主确实是位让吉斯公爵都感到无比头疼的大人物。”约翰娜曾在卢浮宫里见过这位支持新教, 又被外界评为桀骜不驯的老公主。   毫不客气地说,以勒妮公主的身份,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哪怕是对女人渣穿地心的弗朗索瓦一世, 在勒妮公主面前都只有挨骂的份,而且他还不能严厉处罚这位小姨子。毕竟他是继承了老岳父的王位, 再加上勒妮公主曾是布列塔尼默认继承人,那些曾效忠于布列塔尼的安妮的人们一直都追随于她, 甚至称呼她为“布列塔尼公主”,所以弗朗苏瓦一世为了脸面和布列塔尼的安定, 也只能对其进行警告和安抚。   甚至在圣巴托洛缪大屠杀惨案里, 那些个暴徒没有一人敢袭击她, 就连“黑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都只能口头上警告她, 行动上压根不能把她怎么样。   里士满公爵曾与威廉三世聊天时,听见父亲判断勒妮公主迟早会被凯瑟琳.德.美第奇释放, 所以还特意调查了下勒妮公主的情况。   果不其然, 自打弗朗索瓦一世去世,亨利二世受伤后,辈分再次升高的勒妮公主在囚|禁她的监狱里接到了丈夫去世的消息, 并且以此为接口,指使自己的亲信上诉至法兰西的三级会议, 要求摄政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立刻释放她。   而勒妮公主的亲信们一旦行动起来, 不管是孔代亲王和远在日内瓦的约翰.加尔文, 也都为勒妮公主的自由而奔走。   至于勒妮公主的丈夫费拉拉公爵……   用约翰娜的话来说,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女人都不会对一个举报妻子,然后跟大女婿一起将妻子送进监狱的男人产生一丝一厘的好感。   更别提费拉拉公爵还强迫勒妮公主和几个孩子改信天主教。   这对于勒妮公主而言, 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只是……   “凯瑟琳.德.美第奇可是最正统的天主教徒, 哪怕她跟吉斯公爵在政治上意见不合, 也不会在排斥新教徒这方面产生太大的分歧。”约翰娜还是有些犹豫道:“况且勒妮公主就是被吉斯公爵亲手送进监狱的,想必天主教的保守派和极端派都会全力阻止勒妮公主的释放。”   “夫人,我们并不需要确保勒妮公主被释放,只用借此转移吉斯公爵的视线就够了。”里士满公爵将逐渐偏离的主题拉回重点,继续分析道:“这样也有助于吉斯公爵主动放弃来参加英格兰的婚礼,毕竟勒妮公主在法兰西的主要支持者就是孔代亲王。而吉斯公爵要是想削弱释放勒妮公主的意愿,将孔代亲王暂时打发走是最合适的决定。”   “说的也是。”约翰娜赞同道:“等王后醒来,我就将您的话转告给她。想必以王后的智慧,肯定会做出合适的判断。”   “母亲她还好吗?”里士满公爵关心道:“要不要让父亲来与母亲说说话?”   “殿下,您的母亲还没有那么脆弱。”约翰娜知道里士满公爵是好意,但觉得胡安娜的情况根本不用上报给威廉三世:“等你成家立业后,就会逐渐剪掉自己的精神脐带。”   “精神脐带?”   “就是对旁人的依赖感。”   虽然约翰娜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跟胡安娜相伴了二十年,陪着这个比她小七八岁的比利时女王度过了无数难关,所以在里士满公爵乃至威廉三世那儿,约翰娜都有几分面子。   这也是她应得的尊重。   “殿下,我并不认为女人是被攻击为感性,毫无主见的软弱生物,需要依靠一个人的财力或者精神扶持,去度过她那无比脆弱的一生。因为一旦她被切断了精神或钱财上依赖,那么这个女人距离奔溃也只是时间问题。”约翰娜无比严肃道:“也正因为胡安娜王后不想有这种情感依赖,才会自行排解心理压力。”   “况且您见过国王陛下为了私人情绪而去叨扰王后吗?凭什么国王陛下就得委屈自己去排解王后陛下的情绪?”约翰娜反问道:“如果是生病或者怀孕期,让国王陛下安慰照顾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王后陛下是在为她和国王陛下的未来而努力。可现在并不是特殊时期,而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情绪脆弱的时候。难道要把国王陛下时刻拴在王后陛下的身边,随时听着王后陛下的抱怨吗?让国王陛下帮她解决生活中的一切不顺心之事?”   “平心而论,您会喜欢这样的妻子吗?或者说?谁不希望自己是生活中被多多照顾的那方?而不是要花费心力去照顾别人的那方。”约翰娜的话让里士满公爵对于人际关系有了新的感悟。   “所以人总有一天要剪掉自己的情感脐带。”约翰娜意味深长道:“不管是父母还是妻儿,都不可能陪你一辈子,而我也不会一生都跟着胡安娜王后,所以她在跨过这次情绪危机后,就会学习如何处理这件事。”   说罢,约翰娜还拍了拍里士满公爵的肩膀,无比坚定道:“请您相信您的母亲,她可是一位伟大的女王,所以不会在这方面跟伟大的威廉三世有什么不同。”   “那就麻烦您去照顾我的母亲了。”里士满公爵还年轻,所以对父母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事能击垮他们。   而等里士满公爵离开后,约翰娜就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转告给已经苏醒的胡安娜王后,然后协助自己的女主人写信给法兰西的新教人士,以及远在洛林的玛丽长公主。   ………………我是分割线………………   “唐.胡安的情况还好吗?”威廉三世在写完三十封感谢信后,已经感受不到右手的存在:“我让人给他安排了天主教牧师,又允许他在残存的修道院里为查理五世祈福,想必经过这几个月的休整,他已经走出了父亲去世的悲伤。”   威廉三世虽然不怎么管唐.胡安这个表外省,但也知道没父母的孩子像棵草。   况且跟亨利八世相比,查理五世真的算是这个时代里的好父亲兼好男人代表。   唯二的两个私生子女不是出生于伊莎贝拉皇后嫁入西班牙前,就是出生于伊莎贝拉皇后死了近二十年后。而且他还不像一些薄情国王那样拔|吊无情,下了床就把情人扔到一边,甚至都不管私生子女的死活。   无论是帕玛尔公爵夫人还是唐.胡安,都接受了这个时代里的顶级教育,并且被安排了合适的贵族身份。   如果条件允许,威廉三世真想跟腓力二世换一下父亲。   任谁摊上亨利八世那样的奇葩,都不会觉得当王储是件轻松的伙计,所以跟当年的威廉三世相比,不管是腓力二世还是里士满公爵,都称得上活在蜜罐子里。   “我已经派人探望过唐.胡安,后者很感激您给予他怀念父亲的场所,并且在上帝面前为您祈福。”虽然宗教立场和政治立场不同,但是塞西尔爵士依然很欣赏唐.胡安,甚至很可惜他不是新教人士:“另外,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希望您再关照唐.胡安几日,毕竟他们还没处理完查理五世的遗留物。”   “你觉得腓力二世是在处理查理五世的遗留物吗?”威廉三世玩味道:“查理五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不像弗朗索瓦一世那样喜好奢华,将钱花在个人享受上,所以他的遗留物并没有多少,只有搜集而来的书籍和用来祈祷的宗教物品。”   “您的意思是……”   “腓力二世是在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唐.胡安的威胁。”威廉三世直接挑明道:“谁都不喜欢成年后,突然冒出个父亲的老来子,尤其是被父亲着重培养的老来子。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精神不稳定的当下,唐.胡安的威胁程度无疑是成倍增加。对了,葡萄牙那边有没有新的情况。”   因为若昂三世去世后,葡萄牙仅剩下两位男性继承人。再加上查理五世之前把葡萄牙拖进大型战争的举动,以及玛丽亚.曼努埃尔之死消磨了葡萄牙对西班牙的友谊,所以若昂三世的遗孀被排斥在摄政团体之外,而小国王的生母——奥地利的胡安娜也是早早地回到西班牙,不去参与葡萄牙的一切事物。   这对于威廉三世,以及一些与西班牙敌对的国家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想必此时的腓力二世也在头疼如何修复与葡萄牙的关系,只可惜这一代的葡萄牙直系都是男性,所以当不了西班牙的嫁妆提款机。   而葡萄牙王室的旁系里,与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年纪相仿的公主也只有吉马良斯公爵的长女玛丽亚,她的父亲是曼努埃尔一世的幺子,因为去世的早,所以儿女都由国王监护,属于那种除了血统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隐形人公主。   要是葡萄牙愿意像弗朗索瓦一世对待玛丽.德.吉斯那样,给予吉马良斯家的玛丽亚正统公主的待遇,那么腓力二世也不介意让长子迎娶旁系公主。   只可惜负责摄政的恩里克主教对西班牙的示好并不感兴趣,但是威廉三世还是得防止小国王的祖母重新上台后,会立刻修复葡萄牙与西班牙的关系。 第214章 第 214 章   由于葡萄牙一连几代都是迎娶西班牙公主, 所以若昂三世的遗孀同时也是她儿媳的姑母,两人在若昂三世去世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权力之争。   虽然各国都是默认国王的母亲享有女性亲属中的优先摄政权, 但是因为葡萄牙小国王的父亲并没有继承王位,再加上他的母亲在其父去世时,只有十九岁,还能为西班牙缔结下一段联盟关系, 所以查理五世将小女儿召回西班牙, 避免了妹妹和小女儿的权力之争, 同时也在为小女儿相看下一任丈夫。   只可惜查理五世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却没料到自己去世前都没替小女儿找到合适的丈夫, 并且葡萄牙也在查理五世去世后,支持小国王的叔祖父恩里克主教取代凯瑟琳王后(若昂三世的遗孀)的摄政地位, 直接让查理五世的安排鸡飞蛋打, 啥都没捞到。   以至于腓力二世每每想起此事,便只有一种心情,那就是后悔, 非常的后悔。   早知今日,他们就不该让奥地利的胡安娜那么快回国。而现在的西班牙总不能将寡居的胡安娜公主再塞回去吧!这不是直接告诉葡萄牙, 我们是来争夺摄政权的。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在威廉三世的授意下,向葡萄牙增派了情报人手,所以向威廉三世汇报的消息也比之前多了不少:“凯瑟琳王后和恩里克主教在葡萄牙的对外关系上发生了诸多争执, 您也知道恩里克主教一直看不惯若昂三世过于依赖西班牙的强大实力,再加上凯瑟琳王后并不像阿拉贡的玛丽亚那样, 是个专注于宗教而不是政治的传统妇女, 所以恩里克主教跟凯瑟琳王后的矛盾也是日积月累, 只等着最后的爆发点。”   威廉三世敲了敲书桌, 若有所思地道:“你认为这二人的爆发点在哪儿?”   “在塞巴斯蒂昂国王的培养方针上。”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毫不迟疑道:“抛开宗教立场不谈,恩里克主教继承了曼努埃尔一世的开放心态,致力于让塞巴斯蒂昂国王接受意大利的先进思想与人文主义,甚至允许小国王阅读一些并不被传统天主教徒们所认可的书籍。而这无疑是对奥地利的凯瑟琳的挑衅。”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见威廉三世点了点头,于是深受鼓舞地继续说道:“眼看着塞巴斯蒂昂国王一天天地长大,想必奥地利的凯瑟琳也在担心自己的孙子便宜信仰,甚至在恩里克主教的教导下,并不青睐于跟西班牙保持传统的盟友关系。”   “能一起赚钱的才是盟友。而葡萄牙已经不是‘幸运者’曼努埃尔一世所统领的财富之地,他们的国库早就被庞大的远洋船队,与土耳其人作战的枪支弹药耗费地一干二净,甚至在远行人员的损失上远胜于西班牙。”威廉三世之所以不动海外殖民的主意,一方面是他不想做出百年后被平权者挖坟鞭尸的恶行,而另一方面,是海外殖民所需要的庞大费用,人员数量,以及技术支持,都不是现在的英格兰所能承担得起的。   以西班牙为例,即使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资助了哥伦布的旅行,可她真的搞出海外殖民的那一套吗?没有,因为她还要处理摩尔人和土耳其人的遗留问题。   至于继承了卡斯蒂利亚王位的查理五世,他虽然派人征服了阿兹特克人,但是异乡的水土不服与远征时的水土不服直接拖垮了西班牙本就不宽裕的财政,以及大量的青壮年人口。   哪怕是依靠着香料发家的“幸运者”曼努埃尔一世,在吃到短暂的贸易红利,使得葡萄牙成为欧洲最富裕的国家后,也在战争和海外殖民的双重压榨下,欠下了数十万克鲁多扎的巨债。   如果是赶上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有了蒸汽机和医疗技术的加成,那么西班牙和葡萄牙还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只可惜蒸汽机之父出生于十八世纪,而以现在的生产力,创造力,以及宗教改革进度,都不可能支持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诞生。   哪怕是威廉三世拼尽全力地去缩短与真正历史的时间差,也只能确保英格兰的工业革命会提前五十年——这还在瓦特能够提前出生,或是有人能先于瓦特制造出蒸汽机的假设下。   至于威廉三世为何不立刻研究蒸汽机……   还是那句生产力不允许的老话。   而搞技术是要砸钱的,并且跟训练军队一样,需要不断地往里投钱十几年乃至上百年,才能有产出成果的可能。   “陛下……陛下……”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见威廉三世半天都没反应,还以为是国王陛下睡着了,于是小声呼唤道。   “嗯?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的威廉三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道:“对了!我们说到葡萄牙。”   威廉三世眉头紧锁道:“葡萄牙那边,可以派英格兰驻葡萄牙的大使跟恩里克主教多多交流,争取让葡萄牙同意与英格兰进行香料谈判。”   因为地中海贸易的兴起,再加上葡萄牙习惯了曼努埃尔一世时的经济优势,所以从贵族到平民都奉行及时享乐,一副被消费主义洗脑的样子。这也导致葡萄牙国内的生产力不断降低,进口依赖性越来越强,直接将贸易红利攒下的优势浪费得一干二净。   而在恩里克主教接手千疮百孔的葡萄牙后,也在努力纠正国内的奢靡风气,甚至跟小国王带头节俭,提倡宗教的朴素生活。   然而葡萄牙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再加上西班牙从美洲运来的贵金属不断地涌入葡萄牙市场。   哪怕威廉三世不做调查,都能想象得出葡萄牙的通货膨胀不亚于挥霍无度的西班牙。   在此情况下,腓力二世还想为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娶一位葡萄牙公主?   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他也不想想从卡斯蒂利亚的胡安二世,也就是伊莎贝拉女王的父亲起,西班牙娶了多少位葡萄牙公主?拿了多少嫁妆钱,他们都心里没数吗?   恩里克主教恨不得强制全国都勒紧裤腰过日子,哪里给得出葡萄牙公主的嫁妆钱?   想必这时的威廉三世向葡萄牙提出香料谈判,也不会像若昂三世当政时那样,被一口回绝。   “我会将此事告之塞西尔爵士,并且与枢密院的各位大人们商量一二。”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冲着威廉三世欠了欠身,打算等会儿就去试探下葡萄牙大使的口风。   威廉三世忙了这么久才想起要去询问下婚礼的准备状况。   恰好帮里士满公爵打理威尔士的诺丁汉女伯爵回到伦敦,所以威廉三世干脆将婚礼的琐事交给侄女,也省得胡安娜王后一个人承包所有事情。   许久不见,诺丁汉女伯爵比以往自信了不少,身上也多了些成熟的风韵。   威廉三世也听过一些有关于诺丁汉女伯爵的风言风语,只是他并不认为自己的侄女是不知好歹的人,况且诺丁汉女伯爵也没有耽误她的本职工作,所以在生活里找点乐趣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只是威廉三世还是得提醒诺丁汉女伯爵稍稍收敛些。   至少别把关系摆在明面上。   “你跟那个斯塔福德家的博林外孙还有往来吗?”威廉三世让人给诺丁汉女伯爵倒了杯咖啡,里面多加了些牛奶和蜂蜜,喝上去跟糖水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小子可是心心念念地要娶你为妻,看来博林家的投机取巧之心是深入骨髓的。”威廉三世漫不经心道:“他已经二十四岁了,要是再不结婚,斯塔福德家的长辈和他本人的上升压力,会逼迫他对你做出些不好的事情。   “如果他不能最好的年纪里娶到你或是跟他身份相仿的乡村女士,那么以斯塔福德家的平民身份,你的小情人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对象。”威廉三世将诺丁汉女伯爵上下打量一番,询问道:“你现在还是处|女吗?”   诺丁汉女伯爵被叔叔的直截了当吓了一跳,但是她知道威廉三世这么问肯定不是出于猥琐的幻想,所以也不必遮掩道:“我都是个成年女性了,难道还要像修女一样守身如玉吗?”   说罢,诺丁汉女伯爵有些忐忑不安道:“我知道您不希望我在婚前与人发生性|关系,所以您对我的指责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之前不希望你在婚前发生性|关系,一方面是你当时的年纪太小,容易被人操纵,而另一方面是对方要是以此为要挟,破罐子摔地败坏你的名声,那么处理起来也会很费事。”威廉三世解释道:“如果你有自信掌控对方,能够在关系结束后,与对方好聚好散,那么我不阻拦你去享受自己的生活。毕竟这世上没几个是对上帝绝对忠诚的圣人。”   而以诺丁汉女伯爵现在的财富与地位,别说是与人同居了,就算她公开去养男宠,也不乏一些想要一步登天的贵族们锲而不舍地追求她。   只是诺丁汉女伯爵在享受到足够的自由后,并不希望自己受到婚姻的束缚。况且她又没有延续家族血脉的压力,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堂弟或者叔叔,会因为她的子女都是私生子,而不会对其多加照料。   更不会为了想要将爵位传承下去,而让自己多受十几年的束缚。 第215章 第 215 章   “国王陛下, 您也知道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诺丁汉女伯爵一想到自己结婚后要面临的事情,下意识地反感道:“我才不想变成唯唯诺诺的贵妇人,哪怕是阿基奎的埃利诺, 还不是在婚后屡遭束缚。”   “你可以学习萨福克女公爵。”威廉三世建议道:“你的姨妈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在管住丈夫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那还是算了吧!”诺丁汉女伯爵毫无兴趣道:“我可不想给一个成年男性当宿舍老师,况且萨福克女公爵还不是在生活中处处受限。”   末了, 诺丁汉女伯爵还补充道:“在我所见过的已婚女性里, 除了王后陛下, 没有第二人能享受到绝对的自由。”   “你错了,即使是胡安娜, 也不可能在婚后享受到绝对的自由。”威廉三世反驳道:“她不仅是英格兰的王后,同时也是比利时的女王。英格兰人希望她留在这儿, 安分守己地履行王后的指责, 而比利时人希望她不要总呆在英格兰,而是要从英格兰这儿给比利时捞好处。”   “这种身份上的复杂感,对于任何一位成了婚的女性统治者而言, 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威廉三世看向若有所思的诺丁汉女伯爵,话音一转道:“普通女人也是如此,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女人都想当寡妇?”   “……您这么说,倒是让我坚定了下辈子要做个男人的决心。”诺丁汉女伯爵叹气道:“我打算过些日子就跟爱德华分手。”   “爱德华?”   “就是您口中的那个博林外孙。”诺丁汉女伯爵补充道:“我准备给他三万英镑的分手费,也算是他让我开心了这么些年的补偿。”   “三万英镑可不能抵消他在你身上的付出。”威廉三世调侃道:“至少跟娶了你的价值相比, 三万英镑的补偿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就再加一个好的职位。”诺丁汉女伯爵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爱德华的年收入不过一百英镑, 而我给的东西足以让他在不动歪脑筋的情况下, 舒舒服服地过完一辈子。”   “要是他还不知趣, 我就只能让他从这个世界里消失。”诺丁汉女伯爵惋惜道:“他好歹是我的第一个恋人, 又陪了我这么久,所以我不希望跟他走到彻底决裂的那一步。”   “你要是下不了手,可以来找我,或者亚历山大。”威廉三世和里士满公爵可不会对爱德华.斯塔福德产生毫无价值的怜悯,所以很乐意替诺丁汉女伯爵处理这一麻烦:“除了纪尧姆和亚历山大的婚事需要你多操心外,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您说。”   “等琼安能接手威尔士后,你帮我去打理诺曼底或者尼德兰。”威廉三世缓缓说道:“诺曼底那边得有人去加强当地居民的归属感,而尼德兰的生意也需要专人去打理。”   “我原本是想让伊丽莎白出任尼德兰女总督,不过考虑她的家庭因素,还是让她去管理爱尔兰最为合适。”   “如果是要出任尼德兰或者诺曼底总督,那么我得好好准备一下。”诺丁汉女伯爵仔细思考了一番,才给出个摸棱两可的回答:“除了要恶补法语,我还得了解尼德兰和诺曼底的各种状况,然后将琼安培养到能接手威尔士的程度。”   说罢,诺丁汉女伯爵还补充道:“其实比起琼安……您也知道纪尧姆更适合管理威尔士,或者出任尼德兰总督,对吗?”   “适合是一方面,但是能不能让他管,却是另一方面。”威廉三世无奈道:“哪怕亚历山大不会对纪尧姆心生芥蒂,也不能保证别人不会动歪心思,然后在纪尧姆和亚历山大的耳边疯狂鼓动。长此以往,他们总会有变成敌人的那一天。”   “这么看来,纪尧姆那孩子还真是可惜了。”诺丁汉女伯爵也知道威廉三世的担忧并无道理,但还是觉得王室次子的处境,真是一个大写的“憋屈”。   “你也别太心疼纪尧姆了,我看他活得挺好的。能吃能睡又能闹,心宽体胖到宫廷侍女们都给他改了好几次衣服。”威廉三世一想到纪尧姆,便止不住头疼道:“况且以他的性格,也不适合管理领地。”   “也许他能往外交方向发展一二。”诺丁汉女伯爵从未见过威廉三世露出如此头疼的姿态,所以憋笑道:“或者纪尧姆可以跟我学习经商,毕竟他的爱好也是很昂贵的。”   “那你来教他?”威廉三世玩笑道:“你可以跟纪尧姆好好聊聊经商的话题,毕竟你把威尔士建立得如此出色,足以让亚历山大和纪尧姆花一笔顾问费。”   “您也太夸张了。”诺丁汉女伯爵不好意思道:“我只能教给他们浅薄的知识,而剩下的,得他们自己去琢磨。”   “那就劳烦你了。”威廉三世拜托道:“纪尧姆总不能成年后,还要我和胡安娜经常补贴他。”   “至于琼安和玛丽……也劳烦你多费心。”威廉三世想起胡安娜和里士满公爵的近期安排,决定让诺丁汉女伯爵带一下琼安和玛丽.斯图亚特,让她们在胡安娜离开英格兰后,还能有一个合适的学习对象。”   ……………………我是分割线………………   琼安站在婚礼场所的最前排,趁着胡安娜王后与人交流之际,好奇地左顾右盼了起来。因为与她一起长大的玛丽.斯图亚特,以及刚刚成为朋友的玛戈公主都是今天的主角,所以英格兰公主只能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裙摆上的装饰,然后在胡安娜王后的视线轻轻扫过来前,将自己的双手老老实实地放于身侧,假装自己一尊完美的小雕像。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些时间,不如让琼安先跟那些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交流一二。”威廉三世看见小女儿一副憋得受不了的样子,感叹胡安娜真是孩子们的克星。   “玛丽和玛戈还没准备好吗?”胡安娜王后招来卡文迪什爵士,他的夫人贝丝是负责新娘装扮的侍女,所以能向国王夫妇及时汇报婚礼进程。   “应该还要些时间。”卡文迪什爵士看了眼蠢蠢欲动的琼安,十分知趣道:“坎特伯雷大主教那边也要跟施马尔卡尔联盟的使者们交流一二,并且孔代亲王也对英格兰的宗教情况很感兴趣。”   “那就先让琼安先去跟同龄人交流一下。”胡安娜王后也看出威廉三世的小心思,于是让约翰娜陪着琼安去了另一区域。   因为能来参加婚礼的儿童里,除了留在英格兰的唐.胡安,便只剩下代表意大利出席的小帕玛尔公爵,以及孔代亲王的长子亨利.德.波旁。   如果威廉三世没记错的话,孔代亲王的长子差点将“三亨利”之战变成四亨利之战。   不过因为历史上的亨利四世比起孔代亲王的长子更靠近瓦卢瓦王室,再加上孔代亲王只是波旁家族的分支而不是本家,所以孔代亲王的长子最后扶持亨利四世成为法兰西国王,结果遭到第二任妻子的毒杀。   威廉三世猜测这是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意思,因为后者在所有儿子都无嗣而亡后,绝对动了让去父留子的念头。   哪怕玛戈公主是出了名地叛逆,但是面对黑太后,还是太年轻了些。   况且以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疯狂程度,绝对干得出污蔑女儿精神失常,然后将其囚|禁起来的事情。   “威廉,威廉……”跟诺丁汉女伯爵交流完的胡安娜王后拍了拍威廉三世的肩膀,将他从思考中唤回神来。   “你最近总是走神,到底是怎么了?”胡安娜奇怪道:“难道是琼安那边有你在意的对象?”   胡安娜王后顺着威廉三世的视线望去,只见唐.胡安与琼安交流甚欢,这让她有些不舒服:“难道西班牙是想让唐.胡安迎娶琼安?”   威廉三世想了想唐.胡安的军事能力,有些遗憾道:“腓力二世可不会让他的私生子弟弟与英格兰交流甚密,况且我的女儿也不能嫁给一个毫无爵位的贵族。”   “如果唐.胡安能获得一个公爵位子,你就会考虑让琼安嫁给他?”胡安娜王后难以置信道:“你居然会让我们的女儿嫁给一个私生子?”   “你激动个什么?我有说过让琼安嫁给一个私生子吗?”威廉三世十分无奈道:“哪怕是唐.胡安拿到了爵位,我也不会让琼安嫁给他。”   “因为他是西班牙人,而且还是不能被收买的西班牙人。仅这一条,我就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他。”威廉三世盯着与琼安相谈甚欢的少年,越发惋惜道:“况且唐.胡安要是归顺英格兰,也不会获得国内的信任,得到大展拳脚的机会。”   毕竟查理五世对唐.胡安算是慈父,要是后者敢背叛西班牙,绝对会被打在耻辱柱上。   听了威廉三世的解释,胡安娜王后这才才火气渐退地让约翰娜将琼安带过来。   等卡文迪什爵士派人宣布仪式开始后,一群盛装的侍女分两路护送玛戈公主和玛丽.斯图亚特走到坎特伯雷大主教面前,然后在柔软的垫子上缓缓跪下。 第216章 第 216 章   “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间,我都要参加儿子的婚礼了。”胡安娜王后看着跪在软垫上的四个小不点,在威廉三世的耳边轻语道:“我当年是卡在宗教的最低年龄上嫁给你的,距今也快二十年了。”   “是啊!当年我父亲急着绑住你这个女继承人, 再加上你父亲担心你被查理五世绑去结婚, 所以让我们提前定下名分。”威廉三世随口答道:“我们当年也只是被父亲操纵的儿童, 不过跟这四个泡在锋蜜罐子的孩子相比,我们哪有安心办婚礼的时间。”   当年的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完全是赶鸭子上场,凑合结婚。   估计他两跪在坎特伯雷大主教面前时,想的都还是尼德兰战争结束后, 该如何安抚那些极端的天主教份子, 防止刚打下来的江山, 一眨眼就没了。   相较之下,眼前的这四人都没有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结婚时的压力。   甚至最年幼的纪尧姆和玛戈公主, 居然当着坎特伯雷大主教的面,开始讨论起晚宴的菜谱。   “你今天真好看。”纪尧姆盯着盛装打扮的玛戈公主, 由衷地赞美道:“像是被星光所点缀的维……维纳斯。哪怕是最浪漫的阿波罗, 也会沉醉于你的指尖。”   纪尧姆瞥了眼袖口的墨迹,努力辨认出米开朗基罗到底写了什么。   玛戈公主也注意到纪尧姆的不自然之处,于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十分体贴道:“是缪斯女神,不是维纳斯。”   说罢,玛戈公主还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 反问:“谁会在婚礼上形容自己的妻子是维纳斯?不都是用朱诺和密涅瓦来做比喻吗?”   毕竟维纳斯可不是值得在婚礼上推崇的女神, 而意大利的贵族们通常是用维纳斯来赞美情人的美貌, 用朱诺和密涅瓦来赞美妻子的智慧与威严。   被玛戈公主的回答所噎住的纪尧姆, 十分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听说婚宴上有一道桌面宽的鸡肉派, 所以我很期待今天的晚宴。”   “我不是很喜欢鸡肉派。”   “那柠檬蛋糕呢?”   “还行……”   “咳嗯!有关于晚宴的话题还是到此为止吧!”里士满公爵警告道:“坎特伯雷大主教的祷告马上就要结束了,所以你们两安分点。”   纪尧姆和玛戈公主闻言,先是一激灵,然后赶紧低头下,摆出一副虔诚听训的样子。   前排的孔代亲王幻想着法兰西有朝一日也能举行新教婚礼,但是对于法兰西驻英格兰大使而言,无疑是如坐针毡的时刻。   “愿上帝宽恕我此时的罪孽。”法兰西驻英格兰大使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甚至差点掐断了手里的玫瑰念珠。   一旁的西班牙驻英格兰大使见状,觉得这是与法兰西缔结联系的好机会,于是和法兰西大使攀谈了起来。   而在坎特伯雷大主教宣布他面前的两位新人结为夫妇的那一刻,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掌声和赞美声。   只是这里面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实意的祝福,那就不得而知了。   “陛下,诺曼底那边来信,说是法兰西的军队正靠近边境,您打算怎么处理?”塞西尔爵士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手里接过一则密信,然后与诺丁汉女伯爵交换了下位子,在威廉三世的耳边轻轻说道:“领队的是旺多姆公爵安托万.德.波旁,只怕您得跟孔代亲王好好商议一番。”   几乎全欧洲都知道波旁家因为宗教和政治立场被一分为二。   旺多姆公爵安托万.德.波旁本就是个信仰不坚定的墙头草,而在他迎娶了寡居的米兰公爵夫人,也就是查理五世的外甥女兼流亡的丹麦公主后,先是依附于权倾朝野的戴安.德.普瓦捷,然后在亨利二世倒下后,果断投奔了吉斯公爵。   威廉三世记得旺多姆公爵因为在意大利战争里,丢掉了上诺曼底等地,所以被亨利二世剥夺了所有的军事身份,在家呆了几年才被召唤回权力中心。   而眼下的吉斯公爵哪怕是在勒妮公主的释放问题上分身乏术,也不忘给英格兰添堵。   尤其是在孔代亲王参加英格兰王储婚礼的当下,威廉三世就是俘虏了旺多姆公爵,也会在腓力二世和孔代亲王的面子上,将其立即释放。   这可真是……   摆明了要让威廉三世添堵,同时也测一测旺多姆公爵的诚心,以及孔代亲王跟旺多姆公爵的关系。   “我真该在奥地利大公入侵米兰公国时,就麻烦胡安娜处死吉斯公爵。”脖子上青筋暴起的威廉三世一边为自己的儿子婚礼而鼓掌,一面咬牙切齿道:“让约翰.达德利去处理诺曼底附近的苍蝇。”   “另外,你亲自交代约翰.达德利,务必要俘虏全需全尾的旺多姆公爵。等事成后,我会视达德利父子的军功,许以他们父子爵位。”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约翰.达德利的几个儿子虽然不是阿瓦尔公爵或是未来的唐.胡安那样的惊世之才,但都过了可以发号施令的平均线。   如果历史上的约翰.达德利不去动英格兰王位的歪脑筋,而是像塞西尔爵士那样明哲保身,苟到伊丽莎白一世登基,那么达德利家绝对会迎来相当光明的未来。   毕竟约翰.达德利好歹是亨利八世用过的旧人,又在为爱德华六世摄政时口碑不错,努力平息因为宗教改革而引发的民怨,所以玛丽一世除了宗教问题,还真找不到可以攻击约翰.达德利的借口。   甚至对方要是愿意归顺天主教,玛丽一世还得看在国内坏境的份上,对其委以重任。   塞西尔爵士从威廉三世的口气中听到了满满的杀意,于是为旺多姆公爵掬了把同情的泪水。   只希望孔代亲王不会因此记恨威廉三世,并且趁着吉斯公爵被波旁家攻击之际,快速地发展法兰西国内的新教势力,然后借机让凯瑟琳.德.美第奇释放勒妮公主。 第217章 第 217 章   按照英格兰的婚姻流程, 等新人们在宾客与上帝的见证下,结为夫妇后,便要乘坐敞篷马车离开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向着白厅宫的方向驶去。   虽然两对新婚夫妇才是今天的主角, 但是考虑到地位之差, 肯定是由国王夫妇的马车先行,然后才是新婚的小夫妻, 以及那些有资格参与婚礼的达官贵族们。   “莉兹, 你跟莫里伯爵还好吗?”克里维斯的安妮已经很久没见过萨里女伯爵, 所以关心道:“听说你前不久才生下一个小女儿, 我还没来得及祝贺你呢!”   “我也是前脚向你们告知了这消息,后脚就要到伦敦参加结婚典礼。”即便是谈到自己好不容易的来的小女儿,萨里女伯爵的表情依然是恭敬得如教科书一般:“我和詹姆斯让她继承了您的名字,也希望小安妮能向您学习,成为一名优秀的贵族女性。”   “这么说来, 我还得将已经准备好的礼物再加厚几分, 才衬得起你和小安妮对我的厚爱。”克里维斯的安妮对萨利女伯爵的尊崇很受用。这位来自德意志小公国的公主已是四十来岁的年纪, 搁在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岁的十六世纪, 完全是祖母级的人物。   因为亨利八世的遗嘱加上施马尔卡尔联盟的政治考量, 克里维斯的安妮选择留在英格兰里,当个寡居的快乐富婆。   虽然威廉三世并不阻拦克里维斯的安妮在无聊的退休生活中, 找点无伤大雅的乐子, 不过这位能跟亨利八世相安无事的末任王后是个极其知趣的女人, 再加上她不敢去赌威廉三世和英格兰对她的容忍程度,所以在找乐子方面, 要比诺丁汉女伯爵收敛的多。   当然, 克里维斯的安妮也曾遗憾过自己没有孩子, 但是想一想她目前的优越生活,以及她带大的王室成员们,克里维斯的安妮又没有那么遗憾了。   诺丁汉女伯爵打量着小姑母的清浅笑容,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琼安倒是趁机在车厢内眯了一会儿,等下车时疯狂地将冒出头的小碎发抹服帖,以免失礼于人前。   ………………我是分割线………………   西班牙大使穿梭于华丽的衣衫间,在通往威廉三世的王座前,恍如经历了四分之一个世纪。   犹记得他第一次来到英格兰时,正值亨利八世在帕维亚战争中憋了一肚子气,然后在安妮.博林的尖酸挑拨下,动了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的念头。   那时的西班牙大使还只是负责信息对接的小职员,在西班牙驻英格兰的外交使臣往本国投出一封又一封的求救信后,查理五世才派他试探亨利八世的意思,以及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念头。   只可惜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将容易坠入爱河的性子遗传给了四个女儿。   阿拉贡的伊莎贝拉终身思念着自己的第一任丈夫。   阿拉贡的胡安娜疯狂爱着美男子腓力。   阿拉贡的玛丽亚为了曼努埃尔一世退出了权力之争,甚至默许了丈夫在阿拉贡的伊莎贝拉去世后,还在为自己的大姐所祈祷。   至于阿拉贡的凯瑟琳……她深爱着英格兰与亨利八世,哪怕是受到诸多的不公待遇,她也没有动过起兵反抗的念头。   即使那时的西班牙大使委婉提醒阿拉贡的凯瑟琳能够借用尼德兰的军队,这位十六岁就嫁入英格兰的西班牙公主,也没有落下能让查理五世进军英格兰的口实。   而现在看来,也许查理五世早在阿拉贡的凯瑟琳被逼离婚时,就错失了“占领”英格兰的最好时机。   遥想当年的英格兰还只是拼命模仿法兰西的“乡下村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安妮.博林那样,出身于祖辈是商人的富足家庭,早年又因为外交官父亲的操作,有机会在法兰西的克洛德和奥地利的玛格丽特身边见过大世面,所以穿戴起法式服饰时,能够摇曳生姿得不输给法兰西宫廷里的任何一位美人。   然而那些跟风穿戴起法式服饰的英格兰妇女们,就不免有东施效颦之嫌,这也进一步地衬托了安妮.博林的优雅与风情万种。   再加上当年的亨利八世依靠宗教改革抄了一批修道院,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的一夜暴富,所以在白厅宫的装饰上,也是极尽奢华到让西班牙大使都产生眼睛被染成金色的错觉。   这让西班牙大肆嘲讽英格兰不过是法兰西的拙略仿品,根本就没有引以为傲的本国文化。   而现在,当胡安娜王后在米开朗基罗的建议下,将白厅宫里的装饰焕然一新,并且引发贝雕首饰,开司米披肩的风潮后,西班牙大使便很难在白厅宫里看到英格兰曾经的土包子痕迹。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英格兰的现任国王。   也就是腓力二世最大的竞争对手。   “陛下,我代表哈布斯堡家的腓力陛下,向您致以问候,并且祈祷新婚的里士满公爵与约克公爵,能够在妻子的陪伴下,得到上帝的祝福。”西班牙大使收起了心里的感叹,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露道:“腓力陛下感谢您对唐.胡安的诸多照顾,也希望英格兰与西班牙友谊能长盛不衰。”   “那就承蒙阁下的祝福,并且感谢西班牙国王的友谊。”威廉三世举杯向西班牙大使示意一下,但却没有立刻饮下美酒,而是装作无意却胜似有意地旁敲侧击道:“能在婚宴上遇见两位哈布斯堡家的使者,足以让我该感谢腓力二世和罗马皇帝的看重。”   威廉三世明明挂着微笑,但却没有暖意沉入眼底:“只是两家都是哈布斯堡的使者,并且为了省略前缀而用了同一种称呼,所以让人在冥冥中,产生诸多误会。”   胡安娜王后用余光瞥了眼威廉三世,漫不经心道:“还请大使先生回复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委婉提醒他与罗马皇帝商议一番,不要在外交称呼上产生诸多误会点,否则我们这些诚心与西班牙还有奥地利交往的国家,也不好在严肃的场合里区分二者。” 第218章 第 218 章   西班牙大使显然没料到威廉三世会来这么一遭, 于是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直到卡文迪什爵士小心提醒他,后面还有想向国王陛下敬酒的使者, 可怜的西班牙大使才反应过来地尴尬退场。   威廉三世断言腓力二世在查理五世去世后, 绝对没想过一分为二的哈布斯堡家族到底谁是本家, 谁是分支的问题。   况且以哈布斯堡家的特殊情况来看,也难定下一个让双方都心服口服的评判标准。   腓力二世觉得他父亲是哈布斯堡家的长子, 又是将广大领域一份为二的前任皇帝, 所以西班牙的哈布斯堡才是本家, 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奥地利的斐迪南认为他现在是皇帝, 又继承了哈布斯堡家的传统领地——奥地利,所以奥地利的哈布斯堡才是本家,这也是无可指责的事情。   况且从亲情辈份上来说,腓力二世不服奥地利的斐迪南,认为他是别有用心的次子,而奥地利的斐迪南也不服腓力二世,觉得这糟心侄子不仅小心眼,又没查理五世的雄才大略。   因此在哈布斯堡家族去世后,出现一则相当有趣的现象。   腓力二世的使者为了省略过多的地名前缀,直接以哈布斯堡家作为外交问候的开头,而罗马皇帝的使者也打着这一主意,然后就出现了外交场合里, 有两个哈布斯堡使者的尴尬局面。   法兰西那边是因为碰上亨利二世被凯瑟琳.德.美第奇还有吉斯公爵联手整熄火了, 再加上他们没钱举办三场婚礼,所以避开了西班牙使者跟奥地利使者同时出现德尴尬局面。   可在英格兰这边, 就不允许威廉三世思考那么多了。   毕竟西班牙和奥地利都是欧洲比较知名的大国, 他也不能在这种大场合里, 为了避免尴尬的局面而只邀请一方。   这跟直接打脸又有什么两样?   然而威廉三世是肯吃亏的人吗?   不,所以他抛出问题让腓力二世和罗马皇帝自己去头疼吧!   毕竟这又不是他的错。   “你可真坏。”胡安娜王后心情舒畅地看着西班牙大使浑浑噩噩地走了,猜测得到消息的腓力二世和罗马皇帝估计一连几天都睡不着。   威廉三世向胡安娜王后举杯,摆出一副合作愉快的样子:“也多亏夫人您接的好,才能产生如此奇妙的效果。”   胡安娜王后拿起杯子回应了威廉三世的举杯,然后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还算靠近国王位子的萨里女伯爵一直盯着上座的情况,这也引起了莫里伯爵的注意:“你还没把那件事告诉国王陛下吗?”   萨里女伯爵垂下眼帘,捡了颗糖果来抑制口中的苦涩:“我开不了这个口。”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博林家的名声还是臭得堪比伦敦的下水道。哪怕现在没有姓博林的人,但是继承了博林家财产和爵位的凯里爵士(玛丽.博林的长子)并不像为博林家开脱,甚至都不愿提起安妮.博林的名字。   对此,萨里女伯爵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安妮.博林就是踩着凯里爵士的母亲上位,哪怕之后对其多有弥补,也避免不了凯里爵士的怨恨,以及对萨里女伯爵的不妥协。   莫里伯爵也知道博林家的丑事,并且听说凯里爵士的出生日期十分微妙,据说是亨利八世的私生子。   然而亨利八世从未承认他是凯里爵士的父亲。   这对于生前就认下一众私生子的老国王而言,无疑是极不正常的,所以莫里伯爵猜测是安妮.博林曾说过什么,导致凯里爵士的身份没有得到国王的承认。   萨里女伯爵看了眼心事重重的莫里伯爵,为凯里爵士开脱道:“我的大表兄虽然是博林家的继承人,但也不是能说得上话的国王近臣。他为我的外祖父开脱还算情有可原,为我母亲开脱,又算什么?”   “那让卡文迪什爵士或是理查德.克伦威尔去跟国王说说?”莫里伯爵话音一转道:“我刚才跟这二人打过交道,并且许诺事成之后,一定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哪怕卡文迪什爵士和理查德.克伦威尔坐到了司库和王室总管的位子,萨里女伯爵和莫里伯爵的承诺在他们那儿,还是很有分量的。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保不定他们未来会遇上什么麻烦。   而萨里女伯爵和莫里伯爵身为两国王室的近亲,至少能保证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同两国的最高统治者说得上话。   对于卡文迪什爵士和理查德.克伦威尔而言,求一个护身符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让安妮.博林妥善下葬这事还真不好开口。   别的不说,光是洛林的玛丽长公主就足够他们喝上一壶了,更别提国王本人也算是博林家的受害人。   萨里女伯爵和莫里伯爵相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为难。   “我建议你知难而退,不要在国王面前提到你的母亲。”莫里伯爵一直不赞成萨里女伯爵的行为,但还是为她奔走了一番:“你只有让别人记住你是亨利八世的女儿,才能洗掉你身上有关于安妮.博林的痕迹。”   “莉兹,这话有些残忍,但是让安妮.博林妥善下葬就等同于是让大众重新回忆起她的所作所为,然后迁怒于你,以及我们的女儿。”莫里伯爵趁机劝解道:“你自己也知道这件有多难办,而我也向卡文迪什爵士和理查德.克伦威尔透了些口风。他们可是最靠近国王的人,都不敢在这上面多说几句,这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萨里女伯爵也不是不明这一道理,并且知道她的丈夫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她完成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只是每当她看见小女儿的笑脸时,总会想象当年的安妮.博林是在怎样的心境下慷慨赴死,并且在死亡告别上大肆赞美一个将她弃之如履,又想要她性命的男人。   这对于萨里女伯爵而言,无疑是产后抑郁的助燃器,让她做出了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萨里女伯爵叹了口气,果断放弃了自己的妄想。   ……………………我是分割线………………   “你不去跟新婚妻子跳舞吗?”米开朗基罗挡着正在吃东西的纪尧姆,提醒他注意分寸,不要撑崩了礼服上的丝线。   “哥哥没跳,我跳合适吗?”纪尧姆擦了擦嘴巴和双手,极其精明道:“我要是跳了,不说抢先大哥一步,也让他不得不跟玛丽.斯图亚特去跳舞。”   “那里士满公爵为何不去跳舞?”米开朗基罗一时没反应过来道。   “因为身高。”纪尧姆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下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身高差,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我哥哥可是衣服里塞满了骄傲的男人,你觉得他会乐意被自己的未婚妻牵着跳舞吗?玛丽女王的身高甚至能超过一些成年男性,所以这两人跳起舞来不别扭吗?”   毕竟历史上的玛丽.斯图亚特就是以高挑美丽而闻名,据说其身高达到了惊人的一米八,远超这个时代里的平均身高。   而女性本就比男性发育得早,再加上玛丽.斯图亚特酷爱打扮,所以比新婚   妻子小了四岁的里士满公爵站在穿高跟鞋的玛丽.斯图亚特面前,应该是矮了一个头那么多。   “这还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米开朗基罗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难怪里士满公爵一脸不想参加宴会的表情,只是苏格兰女王能接受自己的丈夫不在婚宴上与自己跳舞吗?”   “你觉得她像是有怨言的样子吗?”纪尧姆看向舞池中央,只见玛丽.斯图亚特开怀大笑地与一位年轻的绅士跳舞,身上的珠宝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我哥下了大手笔去哄玛丽.斯图亚特,后者即便是一开始不乐意,但也不能让我哥在婚宴上自尊心受挫.”纪尧姆补充道:“甚至说得更严重点,这完全是两人一起在各国使臣面前丢丑……你觉得玛丽.斯图亚特乐于见到这一点吗?”   米开朗基罗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结果纪尧姆话音一转,整个人都十分八卦道:“我觉得我哥之所以将体育锻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比玛丽.斯图亚特长得高。”   因为维京人和撒克逊人的血统,英格兰的国王大都生得十分高大,很少会有低于一米八的存在。   以纪尧姆的祖父亨利八世为例,这位让宫廷医生当众说出“任何男人见了他,都希望自己是个女人”的奇葩国王,在官方记录里宣称自己的身高是六英尺七英寸,但是纪尧姆知道这绝对是夸张之语,不过亨利八世外祖父母都是以高挑出名的俊男美女,再加上一些外交使者也用高大健壮来形容早期的亨利八世,所以纪尧姆估计亨利八世的身高应该在六英尺一英寸和六英尺二英寸之间。   而威廉三世因为其母阿拉贡的凯瑟琳是位娇小的美女,所以没有像亨利八世那样高大……且身材走形,但也绝对够到了六英尺的门槛。   至于玛丽长公主和萨里女伯爵,其身高应该在五英尺四英寸以上。   不过考虑到胡安娜王后有些拖后腿,所以纪尧姆能理解里士满公爵努力长高的迫切。   毕竟在身高这方面,努力运动还是有效的。   甚至纪尧姆都开始思考要不要加入到里士满公爵的运动队伍中,为自己的未来上一份保险:“你说我要不要和我哥一起运动?毕竟我母亲也太娇小了,要是我继承了她的身高该怎么办?我可不想被冠上‘矮子纪尧姆’的称号。”   虽然十六世纪还没有开展遗传学的研究,但是众人都默认父母的身高会影响到下一代的身高。   “……”米开朗基罗看着站在纪尧姆身后的约翰娜,不知该不该回答纪尧姆的问题,或是提醒纪尧姆,他母亲的侍女长就在他身后。 第219章 第 219 章   约翰娜的目光比米开朗基罗想得更可怕, 至少在纪尧姆发现母亲的侍女长就站在身后时,不仅整个人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甚至还引来了玛戈公主的驻足观看。   “他这是怎么了?”单纯的玛戈公主还以为这是英格兰的独特舞步, 所以歪歪扭扭地模仿起来,结果被刚从舞池中退下的玛丽.斯图亚特制止了:“你可别学纪尧姆的一举一动。”   玛戈公主疑惑地回过头, 结果撞上了玛丽.斯图亚特的复杂眼神。   “行了, 你也别在这里带着了, 赶紧去和琼安玩吧!”玛丽.斯图亚特将玛戈公主往琼安的方向推了一把, 连声哄道:“你再呆下去, 要是看见纪尧姆的窘态就不好了。”   玛丽.斯图亚特虽然在平日里略有骄纵, 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白痴。   她既然理解里士满公爵不想在婚宴上跳舞的原因, 自然也知道粗枝大叶如纪尧姆, 也不希望在婚宴上,让新婚妻子看见自己出丑的样子。   懵懂的玛戈公主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她的侍女却很精明地将其带到了琼安那儿。   约翰娜盯着纪尧姆的发旋儿,在米开朗基罗以为她要威胁纪尧姆时, 突然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句句戳心道:“我不担心里士满公爵的身高,因为他自律又勤奋, 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至于您……可要加油了。”   说罢,约翰娜还比划了下纪尧姆的身高, 杀人于无形道:“毕竟里士满公爵八岁时,可比你现在高得多。”   米开朗基罗下意识地扶住纪尧姆的胳膊, 防止他一头栽倒在地。   “走吧!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有事找您。”约翰娜冲着米开朗基罗一颔首,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纪尧姆带离了原地。   …………   ……   “你们怎么耽误了这么久?”胡安娜王后奇怪地看着姗姗来迟的纪尧姆与约翰娜, 光是轻轻瞥了一眼, 就让纪尧姆感到千钧之重的压力。   “约克公爵跟玛戈公主说了些话, 所以耽误了一会儿。”当着胡安娜王后的面,约翰娜还是稍稍维护了下年幼无知的小主人,以免一家子在婚宴上闹得不愉快。   胡安娜王后也是相信约翰娜的一言一行,所以没再追究他们姗姗来迟的问题,而是让里士满公爵与纪尧姆落座后,问起他们给妻子准备的晨礼。   “威廉当年送我的是爱尔兰的一片土地……所以你们两打算送给玛丽.斯图亚特和玛戈公主什么。”胡安娜王后很重视儿子给出的“晨礼”,因为这东西可是玛丽.斯图亚特和玛戈公主在英格兰的主要收入之一。   只要这二者不离婚,那即便是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先一步离世,玛丽.斯图亚特和玛戈公主也能继续拥有她们的新婚晨礼。   历史上的玛丽.斯图亚特之所以在弗朗索瓦二世去世后,不愿离开法兰西的一大原因,就是她已经在法兰西拥有自己的封地(晨礼)与大笔收入,再加上她自幼习惯了法兰西的奢侈生活,无法融入到苏格兰的生活中,所以直到凯瑟琳.德.美第奇公开排挤她前,玛丽.斯图亚特都没动过回苏格兰的心思。   而凯瑟琳.德.美第奇之所以要驱逐玛丽.斯图亚特,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女王儿媳看不起她,而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拿回玛丽.斯图亚特在法兰西的封地。   虽然威廉三世在领地问题上极其抠门,哪怕是折现更多的钱也不愿出售土地,但是这好歹是既定的习俗,所以威廉三世也不好干涉,只能借胡安娜王后之口,问一下两个儿子打算送出哪些地作为新婚的晨礼。   里士满公爵与纪尧姆相视一眼,最后由年纪大的先开口道:“玛丽不善打理,所以我准备把威尔士港口的一篇土地交给她。”   威廉三世挑了下眉毛,让里士满公爵感到一丝丝的不妙,但还是继续说道:“威尔士之前是由诺丁汉女伯爵打理的,所以玛丽只需要放权给诺丁汉女伯爵留下的旧人,然后定期拿受益就够了。”   胡安娜王后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威廉三世,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不赞同,于是向里士满公爵提议道:“你能保证玛丽一辈子不过问她的封地吗?还是说,让她任由诺丁汉女伯爵架空她的权力。”   里士满公爵被胡安娜王后噎了一下,但仔细思考后,也觉得胡安娜王后说得并无道理。   虽然玛丽.斯图亚特是他的妻子,又是一国的女王,但是诺丁汉女伯爵到底是奉命打理威尔士领地,又即将出任诺曼底总督。   如果玛丽.斯图亚特在处理封地的方式上与诺丁汉女伯爵留下的旧人发生争执,或者一气之下废除了诺丁汉女伯爵的一些政策,那么势必会造成双方的不合。   再加上玛丽.斯图亚特的外国人身份与诺丁汉女伯爵在当地的声望,足以让一些不明所以的人将脏水都泼到玛丽.斯图亚特的身上。   而里士满公爵身为玛丽.斯图亚特的丈夫,自然也逃不过民众的指责,甚至有可能被冠以耳根子软的评价。   这对于一个王储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标签。   “我当年之所以将爱尔兰的土地交给胡安娜,就是因为那里没有太多的管辖者,所以胡安娜能自己掌控那片土地,而不是有人代行政权。”威廉三世解释道:“封地的意义在与所有者对它的掌控能力。如果玛丽.斯图亚特不能在自己的封地上做主,那跟借田耕种的佃农又有什么两样?换做是一个受封的男性贵族,他能接受这一安排吗?”   里士满公爵垂下眼帘,承认自己在这方面考虑不周,并且感谢父母的及时提醒了他。   而当威廉三世看向纪尧姆时,后者毫无紧张之情地说道:“我打算把米开朗基罗画廊附近的酒庄和田产都送给玛戈。”   这么大方?   不仅是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就连里士满公爵感到十分以外,毕竟酒庄可是纪尧姆从小长大的地方,说是他的大本营也不为过。   然而纪尧姆接下来的话,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对于抠门的认知,甚至难以相信自己地儿子居然理直气壮地开始蹭老婆的东西。 第220章 第 220 章   “我记得你名下的不动产只有一座酒庄。”威廉三世早在纪尧姆跟玛戈公主订婚时, 就将伦敦附近的一片王室土地划给了纪尧姆,以免他跟玛戈公主结婚后出不起送给妻子的晨礼。   别看纪尧姆的爱好极其烧钱,但是在其它方面, 他也是个相当精明的人,深切明白钱该花在刀刃上的道理, 所以在提前拿到自己的封地后, 居然没动过大肆修建庄园或者城堡的念头,反而计算着如何在本地获得最大收益。   诚然,纪尧姆也想效仿隐隐有不列颠第二女富豪架势的诺丁汉女伯爵,在自己的封地上修建工厂,搞一本万利的羊毛线生意, 然而事实告诉纪尧姆:人不能好高骛远, 别还没学会走路, 就想着要大步狂奔。   诺丁汉女伯爵甚至在纪尧姆的“重金咨询”下,跟他认真分析过建造一个羊毛线工厂的必要条件。   首先你得有羊毛, 这就意味着你要有羊毛供应商, 或者自己搞羊毛生产。   其次是你得有珍妮纺纱机,然后招募一群熟练的女工帮你纺织羊毛线,并且还要确保工厂的后勤与安全。这就意味着纪尧姆不仅得雇佣打手在工厂附近二十四小时巡逻, 还得承担一些外籍女工和贫困女工的住宿费,伙食费, 以及婴儿照看费用。   除此外, 纪尧姆还得有羊毛线的承销商或者自己的销售渠道。   威廉三世之所以敢搞皇家工厂,主要是因为他在亨利八世弄死白金汉公爵和诺福克公爵后,收缴了英格兰的一大片土地, 再加上威尔士建立了与爱尔兰的直通港口, 所以他有一整套的生产线与销售线。   诺丁汉女伯爵在跟纪尧姆聊到这儿时, 十分谦虚地表示自己是在威廉三世挖井后直接喝水。   毕竟没有皇家工厂的名头和国王的大力支持,诺丁汉女伯爵也不可能将羊毛线的生意弄得蒸蒸日上,甚至还搞出了很多副产品如饲料,羊毛棉衣,以及用珍妮纺纱机的边角料制造些小玩意。   甚至诺丁汉女伯爵还会将淘汰的残次品低价授给附近的贫民,而那些在织布厂打工的妇女们也能挑一些稍好的残次品回家。   毕竟羊绒虽然比不上丝绸,但也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   诚然,在皇家工厂的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时,也不乏一些想要东施效颦的贵族,然而很快就被现实教做人了。   威廉三世创造的皇家工厂之所以能快速起步,一飞冲天,有很大程度是依赖于他的国王身份,以及执政期间攒下的良好口碑。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他是都铎王朝建立以来最受欢迎的国王。   尤其是在妇女群体中,威廉三世几乎是个完美的存在。   对内,家庭和睦,绯闻为零,长相英俊,不喜奢华。   对外,一上台就给平民减税,废除了一些相对苛刻的宗教规定,阻止了从德意志地区蔓延而来的猎巫风潮,还在平民没有承担太多压力的情况下,拿下了法兰西的一片土地。   面对这样的国王,几乎没人会相信他会苛待那些在皇家工厂里干活的人们。   况且威廉三世还出台了《雇佣法案》和《劳动法》,所以要以身作则地提高工厂人民的待遇,并且还委派了看上去不那么尖锐,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诺丁汉女伯爵负责皇家工厂的运营。   所以这时的皇家工厂就相当于后世的国企,待遇高,福利足,不容易出幺蛾子。   只要国王不倒闭,他们就一直有饭吃。   而纪尧姆显然没有他父亲的财力,权力,以及号召力。现在开工厂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诺丁汉女伯爵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你去种地吧!毕竟粮食在任何时候都是万金油。”还是要照顾自己人的诺丁汉女伯爵脑子灵活道:“况且一些谷物壳和蔬菜皮也能加工成饲料。你要是有意做生意,我也可以帮忙介绍些需要购入大量饲料的商队和酒店。等你把钱攒够了,人脉累多了,再去弄工厂也不迟。”   善于听取意见的纪尧姆立刻招办地在自己的封地里种起了粮食。   然后为了提高产量,他果断放弃了建房的举动,甚至为了节省用地而在米开朗基罗的帮助下,建了历史上的第一所公寓,然后找那些突然不测,急需落脚地的贫农和外籍人口来帮他种地。   这小算盘打得……   绝对称得上精明二字。   然而更精的还在后。   面对威廉三世的提问,只有一套房产的纪尧姆回答得那叫个理直气壮:“不就是房子吗?有一套用来住就够了,要那么多干嘛?”   胡安娜王后反问道:“那你不怕一些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吗?”毕竟贵族大都是用房产来证明自己的身价,里面有不少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存在。   纪尧姆奇怪道:“他们敢在我面前说这话吗?”   胡安娜王后被噎住了,于是看向威廉三世。   “那你跟玛戈婚后……就住在你妻子的房子里?”因为纪尧姆决定将自己唯一的房产送给玛戈公主,所以威廉三世直接将酒庄的所有权划到玛戈公主身上:“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被…”被包养?   一言难尽的威廉三世没法对儿子说出最后三个字。   “怕什么?这是合理的财产分配与开源节流。”纪尧姆更加奇怪道:“我又不是跟妻子闹分居,住两套房子做什么?”   这下轮到威廉三世被噎住了,于是看向里士满公爵。   收到父亲眼神的里士满公爵压力山大道:“那……那万一你跟玛戈公主发生矛盾,被妻子赶出家门怎么办?总不能跑到伦敦或者威尔士去投奔亲戚吧!”   “米开朗基罗的画廊不就在附近吗?我去跟米开朗基罗挤挤不就行了?”纪尧姆说罢,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威廉三世:“当然,要是父亲您愿意资助我一套房产,我也不推辞。”   总之就是威廉三世看不看得惯,纪尧姆都不亏。   胡安娜王后下意识地将右手挡在威廉三世的背后,防止他突然倒地。 第221章 第 221 章   威廉三世死死地抓住扶手, 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亏待你吗?你为什么要摆出这副姿态?”   “什么姿态?”纪尧姆疑惑道。   “……我亏待你的姿态。”威廉三世知道纪尧姆的钱绝对比里士满公爵多,因为在里士满公爵真正当上国王前,他跟纪尧姆的年薪之差只有一千五百英镑, 相当于一个中等贵族的年收入。   然而,这一千五百英镑的背后却是里士满公爵在伦敦和威尔士的城堡维修, 以及参政后用来打通上下的好处费。   但凡是混过名利场的, 都是知道好处费这东西,是没有上限的。   而里士满公爵又不像纪尧姆那样不拘小节,能够节省个人排场上的开支,所以他比纪尧姆多出的一千五百英镑年薪根本干不了多少事,再加上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和恩里克二世的遗产大都交给了纪尧姆, 里头甚至包括他们在比利时和佛兰德斯, 荷兰, 以及卢森堡等地的投资,所以纪尧姆的年收入甚至能达到一万两千英镑。   同不动产收入相比, 纪尧姆的年薪虽然称不上撒撒水的程度, 但也绝对占不到总收入的大头。   威廉三世想不出纪尧姆为何要抠门至此。   诚然,做父母的应该庆幸自己的孩子不是只会花钱的白痴,但是威廉三世总觉得纪尧姆的做法也太过火了些, 绝对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受到父母的无视,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纪尧姆就是白痴也能看出父母的情绪不对, 整个人都忐忑不安道:“我觉得我的逻辑没问题啊!”   威廉三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话, 整个人沉默许久后无奈道:“你开心就好。”   胡安娜王后终于收回挡在威廉三世身后的手掌,冲着纪尧姆疲惫道:“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那就去做吧!”   自认为交出完美答卷的纪尧姆很开心地跟里士满公爵离开了原地, 徒留威廉三世缓缓松开了青筋暴起的双手, 同胡安娜王后疑惑道:“我们的教育方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吧!”胡安娜王后看着威廉三世那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突然为纪尧姆说了几句好话:“他这么做也没问题,反倒是有几分你的处事风格。”   “这是赞美吗?”威廉三世就是抠门也不会抠在自家人身上。   而纪尧姆……   又开始心塞的威廉三世忍不住回想起纪尧姆的原话,真的很担心几十年后,莎士比亚写起《威尼斯商人》时,会拿纪尧姆当参考对象。   当然,以纪尧姆的身份,要是都铎王朝能够坚|挺到莎士比亚去世,那么就是给莎士比亚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拿纪尧姆当作原型照抄。当然,搞艺术的都是泥塑大师加语言学家,而以莎士比亚的精妙文笔,估计再过几百年都不会被人扒出他的取材对象是谁。   “你怎么又开始垂头丧气了?”胡安娜王后看着威廉三世撑额无语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节俭难道不是一种美德吗?”   “节俭当然是一种美德,但是纪尧姆的所作所为绝对称不上节俭二字。”威廉三世很担心小儿子以后会在省钱方面动歪脑筋,所以眉头紧锁道:“有些事情,一旦做过了就不是件好事。况且纪尧姆的行为也不算节俭,而是变相的吃公攒私。他这么蹭玛戈公主和米开朗基罗的东西,又算什么?前者尚能用夫妻关系作为解释,而后者……”   威廉三世的眉头越皱越紧,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米开朗基罗很纵容他,但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惯着纪尧姆。一旦他习惯了这种便利,那么下一个被他蹭的人又是谁?我们做父母的或许不会跟纪尧姆计较,但是亚历山大和别人就不一样了。”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里士满公爵就要当被薅羊毛的那一个?他是哥哥又不是纪尧姆的亲爹。就这跟后世总有人说“长子就该多帮衬家里”,或者“你是哥哥就必须让着弟弟”一样讨厌。   况且以里士满公爵的性格,在非特殊情况下,帮一两次还算情有可原,但要是纪尧姆不知分寸地一直蹭下去,那么里士满公爵迟早会发火。   毕竟谁家自己被弟弟妹妹薅羊毛?   哪怕是兄弟姐妹这样的亲密关系,到了一定年龄后也会成家立业,保持距离。   不然欧洲王室为何有分支一说?   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明朝也有一套完整的分家法律。   如果很多事情不先定下一个规矩,那么就阻止不了随之而来的贪婪之手。   威廉三世不清楚现在的纪尧姆处于哪一阶段,但他想能把不好的苗头都扼杀在襁褓中。   胡安娜王后有些不解道:“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纪尧姆才不会在这方面多想。”   “可问题是别人会在这方面多想。”威廉三世反驳道:“他现在或许意识不到这一行为的危害,而等他养成习惯后,再去改正或是收拾烂摊子可就晚了。”   “况且我们这么早就跟孩子谈经济问题,谈独立生活,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走上弯路。”威廉三世盯着胡安娜王后的眼睛,言语里满是坚持:“我希望纪尧姆能有分寸感。”   “他能跟玛戈公主亲密无间,那是因为玛戈公主要与他相伴一生,但是其他人做不到与纪尧姆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所以……”   威廉三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胡安娜王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胡安娜王后默许威廉三世找时间去和纪尧姆聊聊这一问题。   而在千里之外的下诺曼底附近,一身戎装的旺多姆公爵在一座村庄旁安营扎寨,等着下诺曼底的探子递来消息。   “这见鬼的天气。”   因为法兰西一连几天都在刮风下雨,所以旺多姆公爵不得不叮嘱士兵赶紧加固帐篷的边边角角,然后抹了把被漏下的雨水所打湿的面容,咒骂着自己的坏运气。   旺多姆公爵原本是戴安.德.普瓦捷德支持者。   由于戴安.德.普瓦捷的父亲曾协助旺多姆公爵的祖父夏尔三世.德.波旁参与叛乱,所以普瓦捷家族和波旁家族一度被排斥在法兰西的权力中心之外,由此给了吉斯家族和蒙莫朗西公爵一飞冲天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家族势力的不断削弱,戴安.德.普瓦捷才会在父亲,以及波旁家德支持下,成为弗朗索瓦一世的情妇,从而为家族成员的复用做出不懈努力。   只可惜弗朗索瓦一世对戴安.德.普瓦捷的兴趣并不持|久,尤其是在富瓦家的一名伯爵夫人入宫后,多情的弗朗索瓦一世迅速冷落了戴安.德.普瓦捷,甚至把她打法去做亨利二世的家庭教师。   眼看着戴安.德.普瓦捷逐渐排不上用场,波旁家和普瓦捷家便着手安排戴安.德.普瓦捷的妹妹进宫。   然而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弗朗索瓦一世在帕维亚战争中的失败,以及之后拿两个儿子换取自己人身自由的举动。比亨利二世大了十九岁的戴安.德.普瓦捷轻而易举地迷倒了亨利二世,并且还惊喜地发现这个小情人即将成为法兰西的国王。   投资终于出成果的两大家族当机立断地放弃了其她的备选者,一心一意地支持戴安.德.普瓦捷成为国王的首席情妇。   而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尤其是戴安.德.普瓦捷的年龄已经不适合给国王生下私生子女,所以眼看着凯瑟琳.德.美第奇生下七个儿女的波旁家,已经不满足于让戴安.德.普瓦捷效仿查理七世的情妇阿涅丝.索雷,而是希望她能取代“出身不高”的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真正的法兰西王后。   以亨利二世的角度来看,他当然愿意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而戴安.德.普瓦捷也拒绝不了王后的冠冕。毕竟首席情妇再怎么风光,都要面对国王去世后的天壤之别,以及世人的蔑视。   况且戴安.德.普瓦捷也希望自己的身份提高能给两个女儿带来更高的社会地位。   只是旺多姆公爵还没来得及跟亨利二世商量如何将凯瑟琳.德.美第奇拉下王后的宝座,后者就先下手为强地整垮了亨利二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了卢浮宫。   这速度,快得让旺多姆公爵还没做出反应,就被赶出了卢浮宫的权力中心。好在他反应及时地跟戴安.德.普瓦捷划清关系,向凯瑟琳.德.美第奇都要戒备三分的吉斯公爵投诚,才保下所剩无几的权力。   虽然旺多姆公爵知道自己还没脱离政治边缘化的危险,但是吉斯公爵好歹还要用波旁家族来抵抗别人攻击他们是外国人的言论,所以旺多姆公爵还是有信心回到法兰西的政治中心——只要他能在诺曼底处啃下英格兰的肉,他洗刷在意大利战争的屈辱。   “诺曼底的探子还没到吗?”旺多姆公爵等得有些不耐烦道:“就这么大块地,他们(探子)要赶路多久?”   “快了,快了。”一旁的侍从心虚地转了下眼珠子,祈祷自己的人能别露陷。 第222章 第 222 章   旺多姆公爵三催四请了半天, 才等来满身雨水的探子,然后在对方进门的那一刻,抄起桌上的某件沉重装饰, 照着对方的额头砸去。   那探子被旺多姆公爵的行为吓了一跳,在物件砸来的瞬间条件反射地想要躲开, 但却被旺多姆公爵冰冷无比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然后被装饰擦破了头皮,整个人被吓得跪在并不干爽的泥地上。   “你要是下次还敢躲开我的责罚,我就让你体会一下枷型的滋味。”旺多姆公爵厌恶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探子,示意一旁的人将他提起来。   “告诉我,你收集到哪些有用情报?怀特岛附近到底有多少海军?伟大的亨利号又停靠在哪儿?现在管理诺曼底地区的贵族是谁?还有, 英格兰的军队在诺曼底地区的布局又是怎样?”旺多姆公爵的一连数问让探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军官。后者在短暂地回避了探子的眼神后, 丢给对方一个哀求的眼神,让探子整个人都心凉了半截, 最后咬着后牙槽回答道:“伟大的亨利号并没有停靠在上诺曼底地区, 而是在怀特岛进行维修。”   因为威廉三世将怀特岛打造成了军资中间站,所以一些舰队,尤其是像伟大的亨利号这样的主力舰队, 会在怀特岛进行养护,从而保证法兰西入侵诺曼底等地时, 怀特岛的舰队能够进行及时救援。   然而威廉三世改造诺曼底, 阿图瓦,以及亚眠等地的速度超乎所有人想象。   那探子也是在诺曼底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自然明白一些并不机密的行军动向, 所以尽挑那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将给旺多姆公爵听。   只可惜这种程度的情报是不能让旺多姆公爵满意的, 所以高傲的波旁家首领在探子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废话后, 不耐烦道:“说点有用东西。”   还以为自己能浑水摸鱼的探子被旺多姆公爵的粗|暴打断噎了一下,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个能左右战局的回答才能顺利脱身。   于是乎,探子在这一刻放下了内心的一丝丝侥幸,根据自己道听途说的消息给旺多姆公爵现编了一段情报。   至于他说完这些能不能顺利离开旺多姆公爵的营地……   探子满眼阴郁地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军官,警告对方要是无法保证自己能安全离开,那么他不介意将对方也拖下水。   好在旺多姆公爵是个傲慢到不屑于跟平民计较的人,所以在探子编完情报后,让人将她赶了出去。   “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被送出营地的探子呼出一口长气,拿钱的动作也是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那军官也知道自己是理亏的那个,再加上他也担心探子又闹出什么事端,所以陪笑道:“辛苦你了,这是两倍于原定的酬金,也希望你……”   军官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探子也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希望自己能早点离开,以免得旺多姆公爵又找上他。   至于军官为何不敢杀人灭口。   但凡是在这上面混的,都有些不为人知的路子。   要是军官前脚合作,后脚灭口,那么探子绝对有方法让别人,尤其是旺多姆公爵知道军官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您珍惜这条命,那么我建议您赶紧离开这儿。”拿到钱的探子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毕竟他还想着离开诺曼底,到英格兰本地过上隐居生活,所以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军官撕破脸:“哪怕我不大了解英格兰在诺曼底的布局,也知道就你们这点人,根本对诺曼底造不成伤害。”   因为吉斯公爵并不是全心全意地信任旺多姆公爵,所以卢浮宫那边根本没给旺多姆公爵太多的补贴与支援,完全是要旺多姆公爵自掏腰包,出人出力。   而旺多姆公爵是那么大方的人吗?   一个在历史上拿老婆的国家去换取自身资源的人,能有多少度量?能吃多少大亏?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旺多姆公爵的本性,鲁瓦家的女继承人也不会退而求次地嫁给孔代亲王。   毕竟比起继承权难以兑现的米兰公爵夫人,鲁瓦家的女继承人带来的可是实实在在的领地。   况且旺多姆公爵的妻子克里斯蒂娜公主也只是其父的次女。   哈布斯堡家族就算是为克里斯蒂安二世的女儿们反正,也不会轮到旺多姆公爵来继承丹麦王位——因为法兰西的权力核心绝不允许波旁家并入丹麦,或是看着波旁家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面对探子的好心提示,军官也是一脸苦笑道:“你可以逃,但是我不能逃。”   能够在这个年纪当上军官的,怎么说也是乡绅或是小贵族的子女,所以不能像平民那样,干脆利落地叛离法国——因为他们的家族和尊严都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法兰西已经腐烂了,从上层到平民都彻彻底底地腐烂了。”军官看向遥远的天空,想象着伟大的法兰西国王们,会不会在上帝的身边唉声叹气,惋惜这片土地的荣光已不复存。   “我们仰望天空,祈祷上帝无时无刻地保佑我们,为法兰西的荣光点上一颗又一颗的胜利宝石。”军官在与探子告别后,于回城的路上喃喃自语道。   “时代的烈焰将我们的美好品德燃烧地一干二净。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摧毁了曾经如神祗一样的法兰西人,只留下一具具肮脏的,应该被上帝逐出伊甸园的面孔。”   军官按住自己的胸口,隔着厚重的盔甲抚摸着内衬里的十字架,无奈且虚弱地自嘲道:“那是属于贵族的面孔。”   而现在,法兰西的唯一希望就是某地能再出一位圣女贞德,然后带领着不屈服的人们反抗英格兰人的统治。   可现在看来,威廉三世绝非是只会打仗的亨利五世……军官很难相信那些吃着英格兰救济粮的人们,愿意去英格兰皇家工厂里谋生的人们,会重新投入法兰西的怀抱。   “也许我的命运就要终止于此了。”军官在营地附近的小教堂里放下自己的十字架,祈祷上帝能接纳他的灵魂。 第223章 第 223 章   “诺曼底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威廉三世在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的婚礼结束后, 终于将精力重新放到英格兰的国政上。   虽然威廉三世已经将驻军在诺曼底附近的旺多姆公爵交给了达德利父子,但是在对方没有越境前,达德利父子也不好动手。   毕竟诺曼底成为英格兰的附属地也不过是几年的工夫, 要是达德利父子率先越境或是开了第一枪,那么英格兰就会被打成入侵的那一方,搞不好还会激起法兰西的大规模民怨。   塞西尔爵士一直关注着法兰西的一举一动, 而旺多姆公爵又是法兰西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这次的诺曼底危机, 值得白厅宫里的很多人都没法享受婚宴带来的喜悦。   尤其是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   因为旺多姆公爵的军队还在诺曼底附近,所以威廉三世让胡安娜王后和里士满公爵从苏格兰借道去比利时, 从而避开被法兰西海军攻击的危险。   “查清楚旺多姆公爵带了多少人吗?”威廉三世让纪尧姆带玛戈公主去度新婚旅行, 所以伦敦城内的贵族们在婚礼结束后走了一半。   而剩下的,自然是各国的驻英格兰大使, 以及与诺曼底危机相关的人物。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孔代亲王。   从宗教立场上来说,孔代亲王是天然的亲英派, 甚至在历史上, 他也为拯救胡格诺派而向英格兰多次求助。   可是从国家立场来看, 不管是之前的百年战争还是英格兰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孔代亲王都该冲在抵抗英格兰的最前线。   这是每一个法兰西贵族的责任,更是孔代亲王时常被抨击的原因。   毕竟欧洲的新教徒几乎不可能避免与英格兰发生交集。   尤其是在法兰西的勒妮被囚|禁后,不管是孔代亲王还是日内瓦教皇, 都急需一位强大的人物来支持法兰西的胡格诺派。   而纵观全欧洲, 没有人比威廉三世更适合当这个支持者,这也是造成孔代亲王今日困局的主要原因。   “也不知哥哥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件。”孔代亲王在白厅宫的客房里来回走动, 眉头紧锁。   因为他是新教徒的缘故, 再加上胡安娜王后对胡格诺派的天然好感, 所以孔代亲王得到了难以想象的优待,这也让他产生了一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的危机感。   一旦旺多姆公爵的军队踏进了诺曼底,那么孔代亲王不能保证自己的哥哥,乃至整个波旁家族都能全身而退。   这可真是……天大的麻烦。   走到窗口前的孔代亲王吹了吹冷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之际,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旺多姆公爵主动退兵,然后孔代亲王再找个借口堵住悠悠之口。   吉斯公爵当然不可能当众承认是他派旺多姆公爵去拔狮子的胡须,毕竟法兰西现在的内政就是一团糟,所以无论是吉斯公爵还是凯瑟琳.德.美第奇都不希望与英格兰开战。   尤其是吉斯公爵还在与凯瑟琳.德.美第奇,蒙莫朗西公爵争权夺利的当下。   只要坐实了旺多姆公爵的入侵是受到吉斯公爵的指使,导致法兰西不得不面对英格兰的报复,那么凯瑟琳.德.美第奇就能联手蒙莫朗西公爵,将吉斯兄弟撵下权力的宝座。   而在旺多姆公爵退兵后,哪怕吉斯公爵对旺多姆公爵大发雷霆,也不可能不重用这个在法兰西国内举足轻重的贵族。   毕竟凯瑟琳.德.美第奇可是个脑子灵活的女人,她的家人都是玩弄权术的高手,所以吉斯公爵要是不想将波旁家彻底推向王太后,就得捏着鼻子接受旺多姆公爵并不是那么支持他的事实。   孔代亲王有信心为波旁家找一条最合适的退路。   前提是旺多姆公爵能够接受他的提议,赶紧从诺曼底边境退兵。   “殿下,您的兄长可不是能听进意见的人。”孔代亲王的随从也算是了解波旁兄弟的恩恩怨怨,所以并不委婉道:“你也知道旺多姆公爵的野心……尤其是在您成为亲王殿下后,他对你的嫉妒与不满可是与日俱增。”   “您现在让他退兵,绝对不可能得到想要的回应。”孔代亲王的随从自然也是胡格诺派成员,所以对三面两刀的墙头草公爵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恶毒地希望旺多姆公爵能死在与英格兰人的冲突上。   这样一来,孔代亲王就能成为他侄子的监护人,带领波旁家为胡格诺派的事业添砖加瓦。   然而随从所想之事肯定与孔代亲王截然相反。   哪怕孔代亲王跟旺多姆公爵的关系人尽皆知,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哥哥和整个波旁家都陷入到法兰西与英格兰的冲突中。   尤其是这个冲突还是他最讨厌的吉斯公爵主动挑起的。   “我得想办法将哥哥拉下冲突的第一线。”孔代亲王的脑海中浮现出威廉三世的脸庞,猜测这个面容温和的英格兰国王绝对不会让旺多姆公爵活着离开英法两国的冲突。   亦或是说,旺多姆公爵即使能被俘虏他的英格兰士兵放回法兰西,孔代亲王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在中途就被人下了黑手。   也许是威廉三世,也许是凯瑟琳.德.美第奇。   孔代亲王不确定吉斯公爵有没有想过旺多姆公爵的存货问题,但是他的政治敏感让他很确定自己的哥哥很有可能被终结在这儿。   “哪怕是用抬的,也不能让安托万(旺多姆公爵的本名)继续在诺曼底附近晃悠。”孔代亲王揉了揉额头,在抬眉的瞬间流露出深深的疲惫:“旺多姆公爵带去诺曼底边境的人里,有能跟我们直接对上话的副将或军官吗?”   “应该有一个。”随从回答道:“而且还是旺多姆公爵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个。他即便劝不了旺多姆公爵,也能将在旺多姆公爵的食物里下点迷|药,然后将其抬走。”   “至于之后的军队指挥问题,可以让一位旁支成员前去接应。”   “那就这么办吧!”孔代亲王下令道:“顺带给凯瑟琳.德.美第奇透个消息。”   孔代亲王想起还没被释放的勒妮公主,决定在这件事上再做点文章。   好歹把吉斯公爵坑他们的那笔账给算清了,然后再想办法挽救一下英格兰与法兰西的关系。 第224章 第 224 章   法兰西, 巴士底狱。   这座建于十四世纪的要塞原本是法兰西的查理五世为了抵御百年战争中的英格兰人,而专门打造的一座军事堡垒,其名称中的“巴士底”就是法语里的“城堡”。但是十四世纪末, 因为玫瑰战争的爆发,再加上巴黎市区的不断扩张,巴士底监狱逐渐失去了作为军事堡垒的价值,因此查理六世将其改造成了用来关押□□人的监狱。   而现在,这里最出名的人物莫过于路易十二的女儿, 胡格诺派的精神领袖勒妮公主。   这位经历了三代君主的老公主在年幼时, 曾与英格兰的亨利八世订婚, 以解决英法的历史遗留性问题。   只可惜布列塔尼的安妮,在临终前执意要将勒妮公主立为布列塔尼公国的继承人, 再加上勒妮公主的姐姐克洛德并不受布列塔尼人, 尤其是其母支持者们的欢迎, 所以路易十二再三权衡后,决定解除勒妮公主与亨利八世的婚约, 以免后者以布列塔尼的安妮的意志为由,要求法兰西将布列塔尼公国作为勒妮公主的嫁妆。   从这一点来看, 勒妮公主成为弗朗索瓦一世与亨利二世的心头大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而更让他们感到憋屈的是,哪怕通过法兰西的克洛德,弗朗索瓦一世和亨利二世接连成了布列塔尼公爵,但是在勒妮公主去世前, 布列塔尼的人民与贵族们,都不会臣服于法兰西国王。   至少在先前的战争里,亨利二世的口号喊得震天动地, 但是布列塔尼的贵族们没一个理他。而在威廉三世入侵诺曼底和阿图瓦时, 布列塔尼的贵族们也没说要出兵帮助法兰西, 直接在一旁看了出好戏。   这也让被困在巴士底狱的勒妮公主深感不满。哪怕她跟自己的姐夫,外甥不对头,但也不妨碍她身为法兰西公主,并不希望英格兰人再去染指法兰西的土地。   吉斯公爵夫人按照丈夫的要求,近日频繁探望自己的母亲。   虽然勒妮公主是被严格看管的□□人,但是因为她的高贵出身,以及对费拉拉和布列塔尼的影响力,所以无论是弗朗索瓦一世还是亨利二世,都竭力保证她能在狱中享有超出普通贵族的待遇,甚至为了扩充勒妮公主的生活空间,而将巴士底狱的一部分犯人迁移到其它区域,还特意将勒妮公主的牢房修葺一新,添置了不少崭新却并不惹眼的家具。   当吉斯公爵夫人再次探望勒妮公主时,发现不大的卧室里多了两张从罗马运来的地毯,以及一些精巧的宗教物件。   因为吉斯公爵夫人的祖母就是那位波吉亚家的卢克雷齐娅,所以费拉拉公国看上去和意大利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某些地方比卢浮宫更精巧,更高雅。有着非常浓厚的天主教氛围与浪漫气息。   吉斯公爵夫人记得自己年幼时,曾听勒妮公主讽刺费拉拉的宫廷就是一个矛盾结合体。   因为费拉拉的浪漫从来不是值得夸耀的东西,而是和罗马教廷的奢侈一样,是从人们的腐败信仰中诞生而出的东西。   勒妮公主此生最恨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与女婿都腐败走狗中的佼佼者。而她的儿女们也没有被加尔文教所祝福,反而变成了她罪讨厌的那一类人。   这可真是……上帝给她的最大磨难。   “母亲……”吉斯公爵夫人在进门后并没有靠近勒妮公主,而是站在门口处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由于吉斯公爵的关系,勒妮公主逐渐消退了对长女的喜爱,两人的母女情也在宗教与家族的对立中,逐渐走向了末路。   哪怕吉斯公爵夫人一次又一次地想与母亲缓和关系,但是一个能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坚定信仰加尔文教的高傲公主,又岂是吉斯公爵夫人三言两语所能劝说的。   面对吉斯公爵夫人的问候,勒妮公主没有马上回复长女的话,而是跪在十字架前默默祷告了一番,才离开柔软的垫子,冲着长女冷淡道:“怎么,来代替你的丈夫确认我死了没?”   不同于试图缓和双方关系的吉斯公爵夫人,勒妮公主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能跟吉斯公爵握手言和。   估计对方此时对勒妮公主表达善意,不过是为了避免勒妮公主被凯瑟琳.德.美第奇释放,或是想在勒妮公主去世后,让自己妻子成为第一继承人。   虽然《萨利克法典》将女性排斥在王位和爵位继承之外,但是并没有限制她们拥有属于自己的各项资产。   尤其是现在的继承法允许当事人将三分之一的资产通过遗嘱授予他人。   而勒妮公主身为路易十二的女儿,又曾是费拉拉公爵夫人,自然是法兰西最有钱的女性之一。   所以吉斯公爵打她的主意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你非要一见面就对对我冷嘲热讽吗?”拉不下脸的吉斯公爵夫人就是有城墙厚的脸皮,也会在勒妮公主的冷处理下,轰然倒塌:“我只是尽到一个女儿的责任,来看望您吧!您就非要一见面就谈起让人不开心的话题吗?”   面对吉斯公爵夫人的责问,勒妮公主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道:“你的丈夫本来就是让人不开心的话题。或者说,没有你丈夫的允许,你能出现在这儿吗?”   勒妮公主拢了拢身上的毛毯,在一张铺有毛皮的椅子上坐下,显出一副很怕冷的姿态。   自打费拉拉公爵去世后,勒妮公主的身体日益消瘦,让吉斯公爵十分担心这个丈母娘随时都会死在巴士底狱里。   拿不到勒妮公主的遗产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是以吉斯公爵为首的天主教徒们,绝对不能让勒妮公主死在巴士底狱里。   哪怕对方是寿终正寝,也会在一些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下,变成卢浮宫对勒妮公主的谋害,以及法兰西对胡格诺派的打压。   虽然法兰西的掌权人物都是纯正的天主教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想在这个时候跟胡格诺派打成猪脑子,从而让法兰西被宗教战争所分裂。   勒妮公主自然也知道自己对吉斯公爵的意义,所以她想趁机试探吉斯公爵的恐惧与底线。   而以她的眼光来看,现在是她能获得自由的最好时机。   在亨利二世被迫退位,弗朗索瓦王太子替父执政的不稳定环境下,哪怕是最固执,最铁血的吉斯公爵,都会下意识地对胡格诺派退步,以保证法兰西不会发生内战。   勒妮公主这几日有意减少自己的进食,以保证吉斯公爵的人来探望她时,能够看见一个苍老消瘦的女人。   而为了今天的见面,她更是强迫自己昨晚在床上没有尽快入睡,好让吉斯公爵夫人在见到她时,下意识地对疲惫消瘦的母亲产生怜悯,从而将勒妮公主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吉斯公爵,以保证勒妮公主还没断气前,被吉斯公爵的人送出巴士底狱。 第225章 第 225 章   “我听说您最近消瘦了许多, 所以特意给您找来了一位医生。”吉斯公爵夫人早就习惯了老母亲油盐不进的样子,所以在短暂地吃亏后,便有意避开了容易挑起勒妮公主怒火的话题,只是以女儿的身份去关心自己的母亲。   然而勒妮公主并不吃吉斯公爵夫人的这一套, 甚至觉得吉斯公爵夫人就是其父拿来要挟自己的工具人。   黄鼠狼给鸡拜年, 能安什么好心吗?   “让那医生赶紧滚。”勒妮公主还没等吉斯公爵夫人将人叫进来, 就先呵斥道:“吉斯公爵的那点小心思, 想弄死我就直说,不必这么绕弯子地找个无辜之人来背锅。”   勒妮公主窝在柔软靠垫里,将本想好好说话的吉斯公爵夫人闹了个没脸:“我要是在医治中死了,你那心怀鬼胎的邪恶丈夫就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死于不可治愈地疾病,然后让那些可怜的,追求真理的人们无法为我伸张正义。   说到这儿, 勒妮公主还歪了歪头,语气又冰冷了几分:“能被你丈夫找来的医生肯定也不是什么贵族或是身名远扬的学者。你要是还对那个可怜人抱有一丝丝的怜悯之心,就赶紧将他送走。”   勒妮公主可是上一任费拉拉公爵夫人, 所以在丈夫的宫廷里见过不少阴谋诡计。   若论玩弄权术的能力, 勒妮公主的丈夫即便比不上他那个大名鼎鼎的舅舅凯撒.波吉亚, 但也不是吉斯公爵所能比拟的。   况且凯撒.波吉亚也并非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至少勒妮公主在读过《君主论》后,便觉得吉斯公爵连凯撒.波吉亚的三成都未学到, 而凯撒.波吉亚要是生在吉斯公爵的家庭里, 兴许法兰西早就改朝换代了。   “母亲, 我相信弗朗索瓦(吉斯公爵)并没有至您于死地的念头。”吉斯公爵夫人也不能强逼勒妮公主接受治疗, 所以好言相劝道:“他就是给您看看, 也不会给你开药或是进行放血治疗。”   “我应该在你小时候就加强你的语言训练, 以免你变成个连法语都听不懂的蠢货。”勒妮公主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然后起身从抽屉里拿了几块古旧的, 印有弗朗索瓦一世头像的硬币,让吉斯公爵夫人转交给那个白跑一趟的医生。   “让他赶紧走吧!”勒妮公主下逐客令道:“给我看病的钱可不好挣,同时也替我给吉斯公爵传几句话。”   “如果他打着将我弄死在巴士底狱的主意,那么我也有办法让全欧洲都知道‘吉斯公爵暗杀勒妮公主’的消息。另外,我以母亲的身份给你一句忠告。”   勒妮公主无所畏惧地盯着吉斯公爵夫人的眼睛,令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权力的游戏里容不得你到处讨好,努力去当和事佬。”勒妮公主也不能怪自己的女儿,她只是可惜自己没能早点将儿女带离丈夫和吉斯公爵的魔掌,同时也可惜自己的女儿并不是加尔文教的中坚力量:“你丈夫所推崇的罗马教皇就是最好的例子。”   勒妮公主要是站在吉斯公爵面前,绝对会将自己的女婿气得拿刀砍他:“两面讨好,多方妥协,结果英格兰不理他,西班牙和法兰西嫌弃他对异教徒过于仁慈。”   “纵使教皇是上帝的使者又如何?该爆发的意大利战争,懒得去给的面子,又岂是教皇所能阻止的?”   勒妮公主喝了口冷水,冲着吉斯公爵摆摆手道:“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了。”   “你摆出这副两头不是人的样子,不仅我看得心累,估计派你来的吉斯公爵也是憋了一肚子火。”   “法兰西宫廷没学到意大利的人文主义,倒是将亚历山大六世的腐败进一步地精神发扬光大。”勒妮公主记得路易十二去世时,法兰西宫廷里还没有今日的奢靡腐败。   只可惜在弗朗索瓦一世貌似光鲜亮丽的改革下,如今的法兰西变成了勒妮公主最讨厌的模样。   犹记得她年幼时,也曾是无比虔诚的天主教徒啊!   “我会记得您的话,也希望您能……”吉斯公爵夫人的眼神暗了暗,没有说完便离开了巴士底狱。   而等吉斯公爵夫人离开后,勒妮公主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整个人都疲惫的似乎抬不起一根手指头。   “只希望那个意大利女人赶紧释放我。”勒妮公主趴在椅子的扶手上,计算着英格兰的国王还有多久会对不知死活的旺多姆公爵下手。   如果能借威廉三世之手杀掉吉斯公爵的走狗,那么勒妮公主也能接受法兰西骚扰诺曼底边境的举动。   然而……   勒妮公主抿了抿嘴唇,决不相信威廉三世没有动过从法兰西身上剜肉的主意。   也许……   也许亨利二世能释放她。   ………………我是分割线………………   “旺多姆公爵退兵了?”收到前线消息的威廉三世十分意外道:“就他那个脑子,能想到退兵的意义?”   不是威廉三世贬低旺多姆公爵,而是吉斯公爵拿旺多姆公爵当枪使的意图过于明显,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趟这波浑水,干出挑拨两国关系又吃力不讨好的事。   “如果是我,绝对会等凯瑟琳.德.美第奇跟吉斯公爵斗得两败俱伤,再伺机为王太子摄政。”威廉三世已经猜到旺多姆公爵退兵的背后到底是谁的主意,所以并不在意道:“你说卢浮宫那边会乐于看到旺多姆公爵无功而返吗?”   被国王问到的塞西尔爵士想了下吉斯公爵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尿性,干脆利落道:“不会。”   “那么让旺多姆公爵再打回来如何?”威廉三世话音一转道:“毕竟旺多姆公爵也不想当丧家之犬?况且吉斯公爵之所以有胆子让旺多姆公爵试探诺曼底边境,十有八|九是受到西班牙的指使。”   虽然亨利八世和查理五世曾多次结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威廉三世和腓力二世的关系有多好。   相反,威廉三世知道腓力二世迟早会入侵英格兰,所以对方绝不会让英格兰把控英吉利海峡,从而形成一道拦截西班牙海军的大网。 第226章 第 226 章   虽然后世每每提起伊丽莎白一世打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 都会下意识地带上“侥幸”二字,但是威廉三世仔细研究过伊丽莎白一世的海军政策后, 发现她能打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还真不是凭借着关键时的侥幸,而是经过几十年的布局才有了最后的一战。   因为亨利八世建造了第一艘舷侧火炮船舰,再加上尼德兰发起独立运动后,西班牙逐渐失去了在欧洲西部的补给站,而在英格兰海军的火攻船打下西班牙唯一的落脚点——加莱后,火/药紧缺的西班牙海军不得不承受敌方肆无忌惮的抵近射击。   就此来看,英格兰打败西班牙的无敌战舰, 算是伊丽莎白一世精心布局了几十年的成果。   而搁在威廉三世这儿, 西班牙海军要打下英格兰的难度更是成倍增加。   首先是尼德兰被亨利八世与弗朗索瓦一世联手瓜分。   紧接着便是威廉三世在意大利战争与米兰战争中, 吞掉了自亚眠到诺曼底的法兰西港口。   而这就意味着,腓力二世同历史上的自己相比,直接少了登陆点和有可能获得的尼德兰军资。   甚至说得更严重点,以英格兰海军目前的架势来看,要是给西班牙来个瓮中捉鳖,搞不好无敌舰队会在英吉利海峡处折损过半。   即便是自信如腓力二世,也绝对承受不起无敌舰队的失败。   折损倒是其次, 毕竟查理五世在巴巴罗萨.海雷丁那儿也吃过不少落亏。   关键是西班牙海军的“无敌”之名, 将会随着一次失败, 而变成历史的尘埃。   这也是腓力二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更是法兰西日后挑衅西班牙霸主地位的主要原因。   ………………   ……   “腓力二世怕是打着让法兰西拿回诺曼底的主意,然后与控制法兰西内政的吉斯公爵联手,将英格兰彻底拿下。”威廉三世在自己的脖子处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看得塞西尔爵士神经一紧。   “我可是天主教眼里的最大异端, 腓力二世怕是做梦都想将我烧死在十字架上。”威廉三世知道在十七世纪初, 哈布斯堡家族还会对新教国家发起三十年战争。   而现在,那些参与三十年战争的主力军,如瑞典,丹麦等地,都还不是新教世界里的中坚力量,所以腓力二世的信仰之火只能燃烧到威廉三世的头上。   如果换做是历史上的伊丽莎白一世,腓力二世还会顾着风度和不想便宜新教国家的心理因素,暂时放过英格兰一马。   只可惜威廉三世手里的英格兰发展太快,所以腓力二世很担心这位表亲会成为新教世界里的守护者。   就像曾经的查理五世至于天主教那样。   “陛下,需要我为您加强安保措施吗?”塞西尔爵士真的很担心威廉三世的的安全问题,毕竟里士满公爵才十几岁,远不到能执政的年纪。而胡安娜王后到底是外国人,哪怕是有威廉三世的遗嘱,她也不会被御前会议真正接受。   “安保问题就交给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威廉三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腓力二世会堂堂正正地跟自己打一架。   毕竟能用小钱解决的事,又何必动用千军万马。   至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历史上的伊丽莎白一世能躲过那么多次暗杀,就足以证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反侦察工作做得有多好。况且这厮儿还是个默默拿私房钱去补贴手下的闷骚。   用某些人的话来说,就是拿最少的薪水干着最黑的活,以至于他死后,给儿子留下一屁股的债。   也许威廉三世能稍微补贴一下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   毕竟这世上可没有既让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吃草的好事。   “吉斯公爵那在旺多姆公爵铩羽而归后,也不可能逼着旺多姆公爵再次逼近诺曼底。”威廉三世在想透这一切的幕后操手是腓力二世后,便对目前的状况有了更为可靠的推测:“至少孔代亲王会拽住想要送死的旺多姆公爵。”   “孔代亲王?”塞西尔爵士略略吃了一惊,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事。   哪怕是像波旁家这样的古老贵族,也会在大国博弈中灰飞烟灭。   “得想个办法让吉斯公爵和孔代亲王同时失去对旺多姆公爵的掌控?”威廉三世依然觉得旺多姆公爵是个障碍。   只要这家伙存在一天,凯瑟琳.德.美第奇和孔代亲王就无法突破吉斯公爵的阻碍,在法兰西内大展拳脚。   而吉斯公爵一旦掌握了法兰西内政,便会在腓力二世的支持下,想方设法地夺回诺曼底。   为二者拿下英格兰做足铺垫。   “我们能跟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人搭上信吗?”威廉三世想借法兰西王太后之手,将旺多姆公爵赶紧除掉。   只可惜英格兰的信还没送到凯瑟琳.德.美第奇手里,法兰西宫廷里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你说什么?”凯瑟琳.德.美第奇死死抓着扶手,恨不得当场抓花吉斯公爵的脸:“你让我的儿子去迎娶西班牙国王的妹妹?”   这无疑是凯瑟琳.德.美第奇所听过的,最让她恶心的消息。   难道在她的女儿嫁给查理五世的儿子后,还要她本人对着查理五世的女儿卑躬屈膝,低头问好吗?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然而面对凯瑟琳.德.美第奇毫不掩饰的怒火,吉斯公爵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亦或是说,他只是来通知王太后和弗朗索瓦王太子一声:“我们需要西班牙的支持去夺回我们在西边的领地。您也知布列塔尼贵族们不会帮助我们向诺曼底的英格兰驻军发起进攻,而伟大的亨利号又停靠在怀特岛,所以我们需要无敌舰队的支持,去打赢那些傲慢无礼的英格兰人。”   “况且奥地利的胡安娜正值生育的最佳年龄,又已经有了个继承葡萄牙王位的儿子。让她嫁给法兰西的准国王,想必两人会在上帝的祝福下,尽快生下王位继承人。” 第227章 第 227 章   “可是弗朗索瓦要是迎娶了腓力二世的妹妹, 奥地利的安娜又该如何?”虽然凯瑟琳.德.美第奇一向讨厌哈布斯堡家的人,但是比起查理五世的女儿, 她对斐迪南皇帝的孙女倒是没那么多恶意。况且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而言,在前去准婆家的半路上被退回娘家,无疑是成长以来的最大屈辱。   这让凯瑟琳.德.美第奇不由自主地代入了当年的自己,甚至对奥地利的安娜又多了几分好感。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跟西班牙国王达成共识,由他去说服斐迪南皇帝。”虽然在传统称谓上,已经成为罗马皇帝的斐迪南大公应该排在腓力二世之上,但是碍于查理五世的余威, 吉斯公爵还是惯性地认为腓力二世的地位高于斐迪南大公。   只是斐迪南大公到底听不听侄子话……   凯瑟琳.德.美第奇表示十分怀疑。   不过她也乐于见到吉斯公爵吃瘪, 或是哈布斯堡内部打成猪脑子。   蒙莫朗西公爵并不赞成吉斯公爵的毁约行为。毕竟奥地利大公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绝对忍不了自己的侄子和法兰西联手作践他。   只是……   瞄一眼看好戏的凯瑟琳.德.美第奇,蒙莫朗西公爵强压下自己的异议,决定看看毁约的吉斯公爵和腓力二世要如何收场。   总不会在吉斯公爵提议解除弗朗索瓦王太子与奥地利公主的婚约后,还要他们去平息斐迪南大公的怒火吧!   ………………我是分割线………………   奥地利,霍夫堡皇宫。   马克西米利安匆匆踏过阴冷潮湿的走廊,那副眉头紧锁的样子让走廊里的侍从下意识地挪开眼,防止成为马克西米利安的发泄对象。   正在城堡小教堂里祷告的奥地利的玛丽公爵夫人(马克西米利安从父亲那儿得到米兰公爵的称号)似乎感应到了门外的骚动, 于是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看向门外的马克西米利安。   “怎么……又是我的哥哥哪儿惹到你了。”虽然玛丽公爵夫人和马克西米利安的婚约, 是查理五世与斐迪南大公为了缓解家族恩怨而下的一步险棋,但是他们两确实在婚后逐渐爱上了对方。   就像斐迪南大公对匈牙利的安娜那样,马克西米利安也对他的堂姐兼妻子忠贞不渝。   只可惜他们的爱情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参杂了政治因素。   早在查理五世还未去世前, 马克西米利安就对西班牙那边使唤他们父子的举动甚为不满。尤其是在腓力二世继位后, 这个堂兄兼大舅子也像查理五世那样, 对叔叔和堂弟颐指气使,令马克西米利安的不满逐渐突破了临界值。   也让憋了一肚子气的斐迪南大公决心给侄子一点颜色看看。   对此,玛丽公爵夫人就是有心缓和两家关系,也是无从下手。   况且马克西米利安的举动也是在为他们的儿女争个好前程。   不管是从妻子的角度还是母亲的角度,玛丽公爵夫人都无法谴责马克西米利安的所作所为。   因此在奥地利与西班牙的争执中,她只能保持沉默。   面对妻子的提问,马克西米利安到底是缓和了愤怒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后,将攥在手里的信件递给玛丽公爵夫人:“你的好哥哥给我父亲的来信。说是要法兰西退回我们的女儿,改为你的妹妹嫁给弗朗索瓦王太子。”   “什么?”玛丽公爵夫人的表情在这一刻有了相当明显的变化。   这还是马克西米利安第一次看见玛丽公爵夫人露出如此激动的表情。   而在接过揉皱的信件后,玛丽公爵夫人很快看完上面的内容,肩膀不住地颤抖起来。   “玛丽……玛丽……”马克西米利安相当紧张地揽住玛丽公爵夫人的肩膀,很后悔在妻子怀孕时告诉她这一消息。   “腓力……我的哥哥为何要这样对待我的女儿?还有胡安娜。”玛丽公爵夫人死死地拽着马克西米利安的手臂,嘴唇逐渐失去血色……   “我明明为他们妥协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可到头来,为什么退步的总是我们?”玛丽公爵夫人无助地跌倒在地,感到腹部有什么东西在下坠。   一丝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马克西米利安脸色大变得喊道:“来人……快来人……”   “赶紧把医生找来……快……”   门外很快冲进了侍女和抬着担架的士兵。   在一阵兵荒马乱后,玛丽公爵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任由侍女擦拭着她脸上的汗珠。   “怎样?玛丽和孩子都还好吗?”匆匆赶来的斐迪南大公瞪了眼手足无措的长子,将他拉到房门外低声骂道:“你明知道她怀着孕,还跟她说这些事?”   哪怕斐迪南大公对腓力二世乃至查理五世都有所不满,但是身为男人和统治者的骄傲,斐迪南大公绝不允许自己或儿子迁怒于无辜的玛丽公爵夫人。   尤其是斐迪南大公也体会过两面不是人的滋味。   当年他替查理五世处理德意志新教问题时,就体会过两头不是人的滋味。   这边皇帝要斐迪南大公镇压异教徒,而另一边他又得依靠德意志诸侯去支持抵抗奥斯曼帝国入侵的匈牙利。   毕竟那时的奥地利还在查理五世的控制下,所以斐迪南大公真正能依靠的就是妻子娘家的贵族。   而匈牙利……别号“基督教之盾”。   尤其是在拜占庭帝国灭亡后,匈牙利不得不直面奥斯曼帝国的入侵,成为最先被侵略的基督教国家。   也正是因为匈牙利的这一特殊性质,所以不管是天主教还是新教国家,都不会对匈牙利产生不好的念头。   查理五世在世时,也会看在匈牙利的份上,对斐迪南大公多加忍耐。   可是换到腓力二世这儿,那就不是跟叔叔一家“相敬如冰”那么简单,完全是骑脸嘲笑。   “安娜呢?你有派人去接她吗?”斐迪南大公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哪怕腓力二世再怎么打他们奥地利的脸,也不能让哈布斯堡家族分崩离析。   马克西米利安何尝不知道父亲的顾虑,可是他真的压不下这口气。   奥地利的安娜是马克西米利安和玛丽公爵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个懂事的,惹人怜爱的女儿,所以马克西米利安真的很疼爱她。哪怕玛丽公爵夫人又接连生下了五个成活的儿女,奥地利的安娜依旧是夫妇二人最喜爱的孩子。   而现在,这个正值青春懵懂的女孩遭遇了有史以来的最大耻辱。   在前去联姻的路上被退回了娘家。   斐迪南大公很想将此事怪在法兰西身上。   或许是这样安排能减轻哈布斯堡的内部矛盾,但是法兰西那边在退婚后,以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名义送来一份厚礼,言语里满是对解除婚约的无奈,以及对西班牙军事力量的恐惧。   这让斐迪南大公下意识地联想到吉斯公爵,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吉斯家还真是西班牙的一条好狗。恐怕勒内二世都没料到他的后代会成为西班牙的走狗。”   “殿下,公爵夫人醒了。”   就在斐迪南大公和马克西米利安相顾无言之际,玛丽公爵夫人的侍女出门说道。   马克西米利安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比刚才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但是在看见玛丽公爵夫人的腹部并未消去后,他又缓缓地松了口气,冲着玛丽公爵夫人温柔道:“亲爱的,你还好吗?”   已经脱离危险的玛丽公爵夫人点了点头,示意马克西米利安靠近她。   “把,把奥地利的西班牙……西班牙大使驱逐出去。”   玛丽公爵夫人费力地说出这句话,让马克西米利安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难以相信这句话是出自玛丽公爵夫人之口。   面对丈夫的质疑,玛丽公爵夫人无比艰难地点了点头,固执道:“把奥地利的西班牙大使逐出去。”   马克西米利安抿了抿嘴唇,没有直接给妻子一个答复,而是替她掖了掖被子,便离开了房间。   “让伊丽莎白(他们的次女)过来给玛丽念一下《圣经》。”马克西米利安对侍女吩咐道,随即便将玛丽公爵夫人的要求转告给了斐迪南大公。   …………   ……   “你说什么?”前脚刚送走妹妹的腓力二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格兰维尔大主教被腓力二世的表情吓得吞了口口水,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奥地利驱逐了西班牙驻奥地利大使。”   “怎么可能……”腓力二世向格兰维尔大主教伸出手,让他把奥地利的来信交出来。   “我妹妹知道这事吗?”腓力二世决不相信玛丽公爵夫人会赞成奥地利驱逐西班牙大使。   毕竟她可是两家的桥梁,不可能不站在西班牙这边。   然而在腓力二世问出这话后,格兰维尔大主教的表情又僵硬了几分,连语气都细如蚊蝇道:“陛下,将西班牙驻奥地利大使驱逐回国的主意,就是公爵夫人提出的。”   “……”   “她让人转告您,说她不允许您这么侮辱她的丈夫和女儿。” 第228章 第 228 章   “这真是玛丽亲口说的?”腓力二世还是不相信自己妹妹会站在西班牙的对立面, 因此向格兰维尔主教再三确认道:“玛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腓力二世在原地摇了摇头,脸上的失望之情愈发浓烈:“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嫁到奥地利的使命,在马克西米利安的挑唆下遗忘了她身为西班牙公主的责任。   “陛下, 我认为您不该将此事一昧地怪在玛丽公爵夫人的身上。”格兰维尔大主教提醒道:“因为您的安排, 奥地利的安娜被法兰西退还回家, 这对于罗马皇帝和马克西米利安而言, 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可我已经向他们解释了这之中的缘由。”腓力二世不耐烦道:“比起我的外甥女,胡安娜不仅年龄更为合适,也更能做出符合利益的选择。”   腓力二世盯着格兰维尔大主教的眼睛, 下意识地想要说服对方:“以安娜的年龄,别说是应对波澜诡谲的法兰西宫廷了, 她甚至都过不了凯瑟琳.德.美第奇那一关。”   “一个能将丈夫整残废的女人……你指望她会对奥地利的安娜手下留情吗?”   格兰维尔大主教无法否认腓力二世的话,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位步入三十的国王还未摆脱过于自我的坏习惯。   “陛下,您认为您能想到的事, 罗马皇帝和马克西米利安都想不到吗?”格兰维尔大主教一阵见血道:“您太小看您的叔叔和堂弟了。一个能跟您父亲共事几十年的大人物,和一个能说服德意志诸侯施压于您父亲的同龄人……会是泛泛之辈吗?”   腓力二世抿了抿嘴唇,和刚才的格兰维尔大主教一样,无法反驳对方的话。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这事搁在任何人眼里, 都是我们有错在先。哪怕您能说服玛丽公爵夫人乃至罗马皇帝, 都不能阻止他们对您的所作所为进行反击。”   格兰维尔大主教拍了拍腓力二世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面子这种东西, 除非你是亡国之君, 否则没人会不在意。”   “倘若罗马皇帝轻轻放过这事, 那么您之后的所作所为只会愈加过分。即便是您的父亲, 也没有这么打脸的行为。您该庆幸您的叔叔还保有理智, 还想维护哈布斯堡家的内部团结, 所以只是驱逐了西班牙大使,而不是驱逐奥地利内的所有西班牙人。”   “或许您的妹妹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率先提议将西班牙驻奥地利大使驱逐出境,制止了奥地利的更多报复。”   腓力二世还算听得进格兰维尔大主教的分析,所以沉默后有些心虚道:“那与法兰西的联姻还要继续吗?”   “您认为呢?”格兰维尔大主教按了按眉心,努力掩饰疲惫的情绪:“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后退只会恶化与法兰西的关系,所以胡安娜殿下还是得嫁去法兰西,只是……”   格兰维尔大主教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随从突然进门道:“陛下,罗马教皇保罗四世已回归上帝的怀抱。”   “什么……?”腓力二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随从身边,示意他交出罗马来信:“教皇陛下不是才发布了《禁书索引》吗?怎么这么快就……”   腓力二世虽然不满于保罗四世对西班牙的恶意,但是却很赞赏他的保守风格和对异端毫不留情的打压。   格兰维尔大主教记得腓力二世曾与保罗四世密谋将时任罗马教会宗教大法官的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扶上教皇候选人的位子,只可惜……   “下一任教皇是谁。”腓力二世也跟格兰维尔大主教想到同一问题,脸色难看道:“是美第奇家的乔瓦尼吗?”   随从沉默地点了点头,补充道:“乔瓦尼.德.美第奇已经开始清算保罗四世的贪污问题……而保罗四世的侄子卡拉法兄弟已于前几日被乔瓦尼.德.美第奇的手下逮捕,并且美第奇家的查尔斯也在乔瓦尼.德.美第奇德提拔下,出任枢机助祭。”   “查尔斯?”腓力二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于是看向格兰维尔大主教,后者也很快回复道:“我记得他曾发文抨击过马丁.路德和约翰.加尔文,是保守派中的一员,也跟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共事过。”   “这么说来……乔瓦尼.德.美第奇重用这个查尔斯,是为了缓和跟保守派的关系……”腓力二世眯了眯眼睛,评估着乔瓦尼.德.美第奇是否会成为他的阻碍:“那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还是担任宗教大法官吗?”   “是……”随从回复道:“并且他还向乔瓦尼.德.美第奇送去祝福,发誓在对方的就职期间,尽心为其服务。”   “知道了,你下去吧!”腓力二世挥挥手,示意随从退下。   格兰维尔大主教等房门关上后,才对腓力二世说道:“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可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如果不是有人替乔瓦尼.德.美第奇摆平了他,那么教皇之位……恐怕要高悬一段时间。”   “是啊!到底是谁让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放弃了与乔瓦尼.德.美第奇争夺教皇之位,这么快就退步了?”腓力二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威廉三世的模样,但是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   无论如何,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都是坚定的保守派,所以他绝不会与异教徒有利益交换。   …………我是分割线…………   “陛下,塞……米歇尔先生(塞尔维特的假名)想麻烦您一件事。”夜深人静时,理查德.克伦威尔轻轻走进威廉三世的办公室,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想解剖新鲜的尸体,用以研究肺……什么循环理论。”   “是肺循环理论对吗?”威廉三世记得塞尔维特可是肺循环理论的创始人。如果不是他过早地被约翰.加尔文处以火刑,那么肺循环理论也不会在十七世纪才被人普遍接受:“你让金斯顿总管(伦敦塔负责人)给他安排这件事……再找几个嘴巴严密的仵作在一旁辅助他,另外……”   威廉三世想到拨云诡谲的欧洲政局,以及他未来的一些事情,让理查德.克伦威尔附耳道:“纪尧姆很有语言天赋,你找几个外语学者替他巩固法语,意大利语,以及拉丁语课程,最好再学一门德语……毕竟大部分的新教徒都是用德语交流。如果纪尧姆要走外交官的路子,那么学习德语是必要之事。”   “另外……”   威廉三世想到千里之外的美洲,于是补充道:“让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想办法从西班牙买进一个印第安奴隶,最好是印第安当地人。”   “您这又是做什么……”理查德.克伦威尔疑惑道:“那些野蛮人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们无需为非基督徒耗费太多心力。”   “我习惯于提前布局……况且那些非基督徒能在湖面上建起一座容纳千万人的城市……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威廉三世应付到:“我希望能记录下他们的语言,习俗,以及传统知识。”   而等数千年后,当人们惋惜阿兹特克文明被西班牙人毁于一旦时,伦敦图书馆里便藏着美洲文化的最后火种。 第229章 第 229 章   “让我学习德语?”收到父亲命令的纪尧姆错愕道:“学习德语有什么用?历来的王室成员不是只用学习法语和拉丁语吗?”   毕竟前者是欧洲的通用语, 后者是阅读宗教典籍的必用语,所以法语和拉丁语算是上流贵族中的必备技能。   至于德语……   纪尧姆记得查理五世曾说过“我跟自己的马说德语”。   由此看来,德语真不算是受欢迎的语种。   “如果您想在尼德兰和德意志新教地区里来去自如, 那么还请您从现在开始, 努力学习德语。”负责纪尧姆学习进度的家庭教师将一摞书籍放到纪尧姆面前。   后者被溅起的灰尘弄得鼻子一痒, 然后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考虑到您的年龄, 我决定对您进行娱乐教学……”家庭教师示意纪尧姆翻一下面前的书籍,只见这些砖头书里,大都是民间史诗类的叙事作品, 以及马丁.路德所翻译的第一本德语《圣经》。   “《尼伯龙根之歌》,《埃雷克》, 《伊万因》,还有《特里斯丹和绮瑟》……”纪尧姆辨认着大标题下法语注解,突然觉得学习德语也不是那么让人痛苦的事情。   然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就被家庭教师接下来的话打了个粉碎。   “待您第一阶段的学习结束后,必须将这些书先翻译成法语,然后再翻译成拉丁语,最后翻译成意大利语。”家庭教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让纪尧姆手腕发酸的话,仿佛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三种翻译都必须准确无误, 我们才能开始第二阶段的学习。”   “……你是魔鬼吗?”纪尧姆双手发颤道:“怎么可能保证三种翻译都准确无误。况且这里头还有各国的俚语……要是我找不到最合适的翻译怎么办。”   “那您就得自己想办法。”家庭教师还是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身为外交大使, 您是不可能自备翻译的。况且在里士满公爵继位后, 您身为他的兄弟, 需要在其它方面, 尤其是大国之间的谈判中, 发挥主要作用。”   说到这儿, 家庭教师还补充道:“当然, 您要是不愿意学习德语, 也可以学习荷兰语。”   “……”   “国王陛下还说了,只要您成功学会德语,他就把达芬奇先生的《岩间圣母》送给您。”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气场突然一变的纪尧姆正色道:“事不宜迟,让我们赶紧开始吧!”   …………我是分割线………………   比利时,根特城堡。   里士满公爵在会议开始前练了下花体字,因为胡安娜王后要去佛兰德斯巡视一番,所以这里的政务暂由比利时的第一继承人代里。   “陛下,法兰西那边来信,说是邀请比利时派出一位代表参加王太子的婚礼。”一位侍从将印有瓦卢瓦家徽的信件交给里士满公爵,后者放下手中的羽毛笔,让人抽|掉他面前的草稿纸,以免信件被未干的墨水所玷污。   “弗朗索瓦王太子?他是要迎娶奥地利的安娜吗?”里士满公爵随口问道。   “事实上,联姻的人选换成了西班牙国王的妹妹。”侍从回答道:“奥地利的胡安娜……查理五世的女儿,葡萄牙前太子妃兼克里斯蒂昂一世的母亲。”   “奥地利的胡安娜?”里士满公爵皱了皱眉头,颇有兴趣道:“合着这是自家人抢自家人……西班牙的哈布斯堡打脸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罗马皇帝没有为此谴责西班牙国王吗?”   “事实上,玛丽公爵夫人为此驱逐了西班牙驻奥地利大使。”   “哦!那可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典例。”里士满公爵十分失望道:“我以为罗马皇帝会驱逐境内所有的西班牙人……毕竟琼安要是被退婚回娘家,父亲一定会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做后悔。”   “那您打算派谁去参加法兰西王太子的婚礼……”   “找个信仰天主教的人吧!毕竟是法兰西王太子的好日子,我们就别去找人家的不痛快了。”   “是……”   侍从离开前注意到里士满公爵的桌子上摊开了一本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于是试探性地说道:“我记得您的祖父很喜欢天文学,想必您继承了他在这方面的爱好。”   “或许吧!”里士满公爵合上那本没看完的《天体运行论》,轻描淡写道:“我希望自己有个并不愚昧的大脑,能够像古希腊人一样,将知识传承下去……”   “可是这是异端学说。”那位信仰新教的侍从执拗道:“伟大的马丁.路德就曾抨击过这本书……”   “是吗?那可能是他年纪大了,所以脑子犯糊涂了。”里士满公爵反驳道:“这不是什么异端学说,而是上帝有意让人们明白的真理。”   “我相信哥白尼先生是受到上帝的指引,才会写出这种精妙绝伦的理论。”里士满公爵注意到侍从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于是话音一转道:“很多新教徒都在上帝的指引下不断地去探索信仰的真谛……”   “如果我们固步自封,不去了解哪些天主教徒都能发掘的东西……那跟腐败又愚昧的罗马教廷,又有什么区别吗?”里士满公爵警告道:“我希望你不要再说这些让人失望的话……”   “《天体运行论》是一本好书。即便是要抨击,也只能用事实去纠正里面的学术性错误,你明白吗?”   “是。”脸色依旧很难看的侍从向里士满公爵默默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真是让人扫兴的家伙……”在侍从走后,里士满公爵又翻开了那本《天体运行论》,自言自语道:“难怪父亲从不表示对宗教的偏好……”   成天都想着禁书的人们,真的有能力引导人们做出正确选择吗?   里士满公爵在烛光下翻着半旧的书籍,突然觉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在新教氛围浓厚的比利时里呆得越久,里士满公爵就越受不了这里的极端氛围。   猎巫,禁书,反对罗马的一切……   这真的是宗教革命所必须经历的事情吗?   怎么看都是将让人变得更蠢的愚昧举动。 第230章 第 230 章   如果不是有人拉着旺多姆公爵, 他一定会往孔代亲王的脸上狠狠地来上一拳。   对于一位骄傲至极的大贵族而言,临阵脱逃后的流言蜚语无疑是凌迟之刑。哪怕旺多姆公爵很想告诉别人,他真的吧不是临阵脱逃的懦夫, 可是在第一条留言就已经确认了舆论走向的当下, 旺多姆公爵的解释只能让鄙夷的目光愈演愈烈, 甚至衍生出不少流言蜚语。   “路易……我去你娘的……”被侍从拦住的旺多姆公爵冲着孔代亲王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口水,表情扭曲地让人以为这是蛋彩画上的恶魔。   孔代亲王早就料到旺多姆公爵会露出如此神态,所以冲着兄长冷笑道:“就算您已经放弃了公爵大人的礼仪,也好歹在公共场合里维护一下波旁家的尊严。”   “你既然知道要维护波旁家的尊严, 就不该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蠢事。”旺多姆公爵努力挣脱了束缚他的随从, 压抑怒火道:“你让我在全法兰西面前丢了脸, 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临阵脱逃的懦夫。”   孔代亲王对旺多姆公爵的指责毫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兄长最在乎什么:“让您丢脸总好过让您丢命。难道您以为凭借着几百人的兵力, 就能拿下被英格兰占领的诺曼底?还是说, 您以为英格兰的威廉三世会对你手下留情?让人将您完完整整地送回法兰西?”   旺多姆公爵的表情因为孔代亲王的话而有所松动。比起万人之上的权力, 这位波旁家的首领更关心他的性命。   “即便您能从威廉三世的手里成功逃脱,那个来自意大利的邪恶女人也不会轻轻放您, 搞不好整个家族都会被您拖下水。”孔代亲王虽然看不惯兄长的政治立场,但是他们都赞成一家人应该在卢浮宫里抱团的传统操作:“您要是拿得下诺曼底,那么吉斯公爵作为指派者就能揽过一部分的好处与名声。您要是拿不下诺曼底,那么吉斯公爵也可以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毕竟他可从未与摄政团商议您的军事行动, 况且您对于吉斯公爵也是一重威胁。”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蒙莫朗西公爵要是突然去世了, 三级会议更倾向于谁为国王摄政?”孔代亲王盯着旺多姆公爵的眼睛,其意不言而喻。   “我……?”旺多姆公爵略显迟疑地回答道。   不过仔细一想,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吉斯公爵和凯瑟琳.德.美第奇都是外国人, 所以三级会议不太可能让他们为国王摄政。   而如今的国家政权虽然掌握在吉斯公爵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手里, 但是明面上的护国公却是蒙莫朗西公爵。哪怕后者被王太后和吉斯公爵架空了权力,但是没有蒙莫朗西公爵的签字,不管是吉斯公爵还是凯瑟琳.德.美第奇,都无法以国王的名义发布指令。   “等蒙莫朗西公爵一死,您就能成为法兰西的第一人。”孔代亲王分析道:“所以您又为何去给吉斯公爵当走狗?”   “哼!只希望蒙莫朗西公爵死时,我们家还在权力的中心。”旺多姆公爵依旧嘴硬地反驳了一句,但是孔代亲王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话。   “我先回领地避一下风头,等蒙莫朗西公爵死后,再动手夺取摄政权。”孔代亲王的话倒是给旺多姆公爵提了个醒。   比起成为吉斯公爵的走狗,还是亲自夺取政权来得更为可靠些。   然而波旁家的转机比兄弟二人想得更快。   当奥地利的胡安娜抵达法兰西宫廷,并与弗朗索瓦王太子举行婚礼和加冕仪式后,刚与妻子圆房的弗朗索瓦二世,于婚后的第一周便因耳部感染患上了脑病变,最后在新婚蜜月的旅途中,逝世于奥尔良城堡。   享年,十六岁。   凯瑟琳.德.美第奇在长子的遗体上哭得死去活来,恨不得与她那可怜的孩子一起葬入圣但尼修道院。   然而卢浮宫的一切并不会因为弗朗索瓦二世的死亡而停止运转。   就在凯瑟琳.德.美第奇为弗朗索瓦二世的灵魂所祈祷时,三级会议就弗朗索瓦二世的葬礼规格,继承人问题,以及后续的摄政,遗孀安排等,展开了新一轮的争执。   因为弗朗索瓦二世没有儿女,再加上亨利二世的情况依旧不乐观,所以三级会议同意让亨利二世的次子,也就是弗朗索瓦王太子弟弟奥尔良公爵继承王位   得以重返卢浮宫的旺多姆公爵试图争夺奥尔良公爵的摄政权,但是蒙莫朗西公爵却以他曾为弗朗索瓦王太子摄政为由,要求继续为奥尔良公爵摄政。   在懵懂中被推上统治者位子的查理九世,此时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在母亲的安慰声中,抽泣着登上了王座,当着无数贵族的面,嚎啕大哭道:“我不要待在这儿……我不要待在这儿……我要回我的房间去……我要回我的房间去……”   奥尔良公爵的哭闹声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甚至一些前来向奥尔良公爵效忠的贵族们都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中世纪的人们都期待于让儿童过早地像个大人。   尤其是像奥尔良公爵这样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王室成员,应该在懂事时就学会于公共场合里表现得体,不能表露出个人情绪。   眼看着奥尔良公爵在公共场合里又哭又闹,作势要回自己的房间去。凯瑟琳.德.美第奇也是颜面无关地掐着儿子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再哭,我让你跟弗朗索瓦作伴去。”   奥尔良公爵一向害怕自己的母亲,尤其是在听到自己已经死去的哥哥的名字后,更是下意识地想到了沉重的棺材与腐烂的土地,于是很快停止了哭泣,在王座上瑟瑟发抖地等着红衣主教夏尔.德.吉斯宣布三级会议的讨论结果。   毫无疑问,奥尔良公爵的权力都被吉斯公爵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瓜分得一干二净,但是护国公的身份却落到了旺多姆公爵和蒙莫朗西公爵的身上。   孔代亲王猜测三级会议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有意削弱凯瑟琳.德.美第奇和吉斯公爵的势力。   如果将最后的通过权一分为二……那么吉斯公爵和凯瑟琳.德.美第奇达成目的难度也会成倍增加,同时也减轻了蒙莫朗西公爵应对这二者的压力。   毕竟在凯瑟琳.德.美第奇和吉斯公爵大权在握的当下,蒙莫朗西公爵也不好一昧地去驳他们的面子。   尤其是要折腾一个人,除了明面上的施压,也可能暗地里排挤他的家族成员,导致他无法获得最重要的政治支持。   而有了旺多姆公爵和波旁家分担这一压力,蒙莫朗西公爵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让法兰西人管理法兰西,总好过让一个意大利人和洛林人在这儿指手画脚。   也许……   也许他能以波旁家的支持为由,让蒙莫朗西公爵放松对胡格诺派的桎梏。   孔代亲王希望胡格诺派能够获得宗教自由,在公共场合里举行新教仪式的权力。   而在旺多姆公爵脱离了吉斯公爵束缚的当下,只要孔代亲王再说服蒙莫朗西公爵站在他们这儿,就有五成的把握达成这一目的。   凯瑟琳.德.美第奇瞄一眼新上任的护国公们,决定将国王死死地攥在手里,否则她无法获得有利的谈判条件。   吉斯公爵则是与红衣主教密谋找蒙莫朗西公爵进行一番私下谈话,或是借由西班牙国王的势力,通过旺多姆公爵的妻子向其施压。   只是在这几方都心怀鬼胎之际,一位姗姗来迟的贵族打破了在场的平静。   “海军上将加斯帕尔.德.科利尼殿下到——”   门外的报告声将无数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在一阵沉重的滑门声后,一位身子笔挺的中年男人踩着一众目光进了屋,于王座的下手处向奥尔良公爵效忠道:“身为沙蒂永地区的世袭领主,我代表我自己与手下士兵,向您献上绝对的坚定与忠诚。如有违背,请让上帝惩罚于我,并让我的灵魂难以安息。”   一旁的吉斯公爵只觉得中年男人的身影无比碍眼。   因为加斯帕尔.德.科利尼是军中的二号人物,其资历远胜于他,并且在意大利战争后,与西班牙的胡格诺派有所接触,最后在被人赎回法国后,以胡格诺派的身份活跃于政坛与军中。   可以说,比起在政坛上发言的孔代亲王,科利尼才是那个能带给胡格诺派安全保证的男人。   吉斯公爵决不相信这个姗姗来迟的男人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而科利尼接下来的举动也证明了这一点,并且向大众展示了一张有亨利二世签字的特赦令:“按照法兰西国王亨利二世的意愿,将特赦被囚禁于巴士底狱的勒妮.德.瓦卢瓦。”   “等等,亨利二世已经被证明无法履行国王职责,你是怎么拿到特赦令的?”最先反应过来的吉斯公爵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勒妮公主离开巴士底狱,否则……   “亨利二世只是身体不能动了,并不是思维也受到病痛的影响。”科利尼一向看不起向西班牙卑躬屈膝的吉斯公爵,所以毫不客气地回答道:“况且现在能执行国王权力的也只有亨利二世陛下……难道我们要让一个洛林人,一个意大利人,还有一个只会哭闹的孩子决定法兰西的未来吗?”   好家伙,这是一句话得罪了法兰西最有权势的两人。   孔代亲王已经不敢去看凯瑟琳.德.美第奇和吉斯公爵的脸色。   不过跟科利尼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发言相比,紧接而来的法兰西内部骚乱才是真正让人头大的事情。   因为不满于卢浮宫对待胡格诺派的含糊态度。   一些曾属于拉罗歇儿的胡格诺派在逃到尼德兰后,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攒下大量人脉与钱财,然后在胡安娜王后和德意志诸侯的支持下,开始进攻法兰西的南方领地,甚至在短短几日内打下了布汶和佛蒙达的部分区域。 第231章 第 231 章   奥地利的胡安娜坐在被简单收拾过的房间里, 看着一群衣着奢华的侍卫们进进出出地搬运着她从西班牙带来的行李,仿佛她从未属于过这儿。   “陛下,您还有什么要求吗?”凯瑟琳.德.美第奇德贴身侍女冲着奥地利的胡安娜行了一礼, 后者记得她叫伊莎贝尔.德.利默伊, 是最不欢迎她的人之一。   “我还有什么可要求的?一个只当了一个月的王后……能提什么要求。”奥地利的胡安娜抚摸着她结婚时戴过的王冠, 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丝的悲伤:“我能将它带回去做个纪念吗?”   “这恐怕不行。”伊莎贝尔.德.利默伊想都不想地拒绝道:“这顶王冠是布列塔尼的安妮的遗物……等勒妮公主被释放后,它将被送往费拉拉。”   奥地利的胡安娜用指腹划过王冠上的尖角,然后将其递还给伊莎贝尔.德.利默伊。   “因为您的兄长腓力二世希望您能回到西班牙,所以王太后陛下将与三级会议商议您的待遇问题……”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将王冠收到一个有着红丝绒内衬的盒子里, 示意跟来的侍女将其带给凯瑟琳.德.美第奇。   “按照法兰西传统, 每一位国王的遗孀都会得到一笔不菲的年薪, 并且能一直领到她们去世或是开启下一段婚姻。”伊莎贝尔.德.利默伊打量着这个憔悴的西班牙公主。   对方虽然不到三十岁, 但却比一些保养得体的贵夫人显得更为苍老。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曾听说西班牙女人, 尤其是恪守教义的西班牙女人, 都是包裹在黑袍子里的朽木。   这样的说法无疑是带有相当轻蔑的情绪, 但是也从侧面表达了人们对西班牙女人的刻板印象。   而在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看来,奥地利的胡安娜就是这一刻板印象的典例。   不过对方再怎么无趣, 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侍女所能随意评论的。   对于任何一个王室家族而言,年轻血脉都是值得关注的潜力股。   或许在奥地利的胡安娜回国后,腓力二世就会将其再次许配出去。   ………………   ……   “她没有什么话要转告给我吗?”凯瑟琳.德.美第奇正在与人商量勒妮公主的释放之事,所以没空去处理她的大儿媳。   况且腓力二世都已经主动提出要接回奥地利的胡安娜了, 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也巴不得对方赶紧走, 以免留下来与吉斯公爵狼狈为奸。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将奥地利的胡安娜的表现仔仔细细地告诉凯瑟琳.德.美第奇, 末了,还补充道:“她想留下布列塔尼的安妮的王冠, 但是被我拒绝了。”   “王冠什么的都无所谓, 关键是奥地利的胡安娜的津贴问题。”凯瑟琳.德.美第奇脸色阴沉道:“我们现在整忙着对付胡格诺派的叛徒, 哪有闲钱给奥地利的胡安娜发津贴。”   凯瑟琳.德.美第奇一想到佛兰德斯那儿还有一位资助胡格诺派的女王,便感到十分头疼:“他们可真是挑了一个我们不好动手的地方。”   无论是布汶还是佛蒙达,都跟亚眠还有佛兰德斯挨得很近。   一旦他们把这些反叛分子逼急了,那么后者绝对会撤到新教徒聚集的佛兰德斯或者亚眠。   因为这两地都是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的领地,所以法兰西大军也不可能冲击这两地里抓人。   至于让威廉三世或者胡安娜王后交出撤退的胡格诺派……   威廉三世:“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凯瑟琳.德.美第奇几乎能想象这些牛皮糖一样的胡格诺派不断地在法兰西和尼德兰等地更换聚点,觉得这次反叛没那么容易结束。   尤其是在英格兰的“成功案例”下,那些胡格诺派绝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顽固份子。   就和她一样。   “吉斯公爵和安德烈元帅有对布汶的胡格诺派做出安排吗?”凯瑟琳.德.美第奇绝不相信着急只有她一个。   而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的回答也证明了这一点。   “吉斯公爵已带兵前往布汶和佛达蒙镇压反叛的胡格诺派,只是孔代亲王和科利尼将军都主张和平谈判,所以……”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都不用把话说全,便能让凯瑟琳.德.美第奇明白她的意思。 第232章 第 232 章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即便是有勒妮公主,科利尼将军,以及孔代亲王打头, 胡格诺派依旧是法兰西里的少数。尤其是在腓力二世支持吉斯公爵肃清胡格诺派的当下, 法兰西的宗教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只是……现在是搞内战的时候吗?   凯瑟琳.德.美第奇不敢去赌西班牙,还有英格兰的野心。   万一这二者趁着法兰西内战之际, 大举入侵法国,那么瓦卢瓦王朝的统治便岌岌可危。况且退一万来说,即便英格兰与西班牙没有入侵法兰西的念头,他们也会鼓动胡格诺派或者天主教徒在法兰西内进行宗教肃清。   参考英格兰的玫瑰战争耗时三十年, 总共有六十五位大贵族, 上千名中小领主,以及六万名士兵阵亡。   这还是在其它势力都没有介入到英格兰政局的情况下,所保守估计的一个伤亡数字。   而真要细说起来, 玫瑰战争也算是英格兰的黑天鹅事件。毕竟那时, 与英格兰有百年战争之仇的法兰西, 还有跟英格兰争夺那不勒斯称谓的卡斯蒂利亚, 都没空管它。   因为前者要处理野心越来越大, 试图建国称王的勃垦第公爵和布列塔尼公爵,而后者要搞定伊利比亚半岛的摩尔人和与之有领土之争的临近小国, 所以英格兰才没有因为内战而被瓜分或者崩溃。   但是搁在法兰西这儿……凯瑟琳.德.美第奇决不相信借机吞并了诺曼底等地的威廉三世, 或是想夺回曾祖母领地的腓力二世会轻轻放过法兰西。   也许跟立刻扑灭国内的反叛军相比,他们更该注意英格兰和西班牙的动静。   “陛下……陛下……”伊莎贝尔.德.利默伊见凯瑟琳.德.美第奇眉头紧锁地半天都说不出话,于是小心问道:“您需要跟孔代亲王或是吉斯公爵交谈一番吗?毕竟布汶那儿……”   “我管得了吉斯公爵吗?”凯瑟琳.德.美第奇不耐烦地打断道:“为什么这些糟糕的烂摊子总要我去解决……”   突然爆发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将茶几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 整个人声嘶力竭道:“为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都要我来解决……”   “那边……吉斯公爵压根就没拿我当回事, 还要我去说服蒙莫朗西公爵支持他对胡格诺派的清洗。”   “可是这边, 蒙莫朗西公爵又拿我来抵挡吉斯公爵的咄咄逼人,试图用我削弱吉斯公爵的势力。”   “合着两边就是拿我当枪使吗?”   愤怒之下,凯瑟琳.德.美第奇完全把自己搁在受害者的位子上,似乎全天下除了想要利用她人,就是一昧伤害她的人。   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很想提醒凯瑟琳.德.美第奇不要在关键时刻失去理智,不过仔细想想这位王太后曾受过得气,她又说不出指责的话,只能在一旁给凯瑟琳.德.美第奇腾地方发火。   待一阵兵荒马乱后,凯瑟琳.德.美第奇撑着茶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脯抖得似乎下一秒就会别过气去。   “你让西班牙大使下午来见我。”发过火的凯瑟琳.德.美第奇也知道逃避不是办法,所以得想法子牵住腓力二世和威廉三世,让他们无法在法兰西清理内政突然进宫,直接拿下仅剩的西边海线或是勃垦第公国。   “另外,给罗马教廷送封信,恳请教皇陛下劝说西班牙国王不要介入法兰西内政,并且在关键时刻帮我们对抗那些胡格诺派的赞助人。”凯瑟琳.德.美第奇决定赌一把腓力二世的虔诚之心,以及他对胡格诺派的憎恶。   虽然加尔文教与路德教不可一概而论,但是在天主教徒,尤其是狂热的天主教徒眼里,都是需要上火刑架的异端。   想必腓力二世还记着德意志诸侯的反叛,还记着查理五世因为德意志诸侯的信仰问题,而将他心心念念的罗马皇位传给斐迪南大公一事,所以不会容忍胡格诺派占据法国信仰的最高地。   “罗马皇位……哈布斯堡家的最高荣誉。”凯瑟琳.德.美第奇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眼珠子转动得像是壁画上的恶魔:“自奥地利的腓特烈三世起,哈布斯堡家族就有意垄断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并且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不是吗?”   凯瑟琳.德.美第奇反问道:“只是皇冠属于奥地利大公,而不是西班牙国王。”   “我来让教皇那边劝住西班牙国王不要插手法兰西内政,不要借机入侵法兰西领地,你去告诉孔代亲王,让他想法子跟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重启婚姻谈判。”   “这又是为何?”伊莎贝尔.德.利默伊不解道:“我们刚退回了奥地利的安娜公主,罗马皇帝和米兰公爵(马克西米利安)还愿意跟我们结亲?”   “怎么不愿意?”凯瑟琳.德.美第奇反问道:“欧洲的王室就那么几家,没了法兰西,难道他们能找到更好的地方?或是舍得自己的小女儿委委屈屈地嫁给一个小领主?那还不丢脸得要死?”   凯瑟琳.德.美第奇看向窗外,似乎联想到了刚逝去的长子,语气也变低沉了几分:“他们要是心疼孩子,就不会拒绝与法兰西的再次联姻,况且西班牙那边也需要一个与奥地利修复关系的机会……”   “您的意思事……”   “奥地利驱逐了西班牙大使,但是西班牙却没有驱逐奥地利大使,就是因为西班牙心虚,急需跟奥地利弥补关系,所以才会默默承受这一耳光。”凯瑟琳.德.美第奇可比她那不知好歹的丈夫更懂得人际交际,否则玛丽长公主也不会跟她相处成闺蜜。   “我们先跟西班牙大使谈下合作问题,然后以帮忙修复西班牙与奥地利的关系为由,让腓力二世更容易点头。”凯瑟琳.德.美第奇无比疲惫道:“而等孔代亲王与奥地利大使接触之际,就能说这次联姻是西班牙国王牵的头,给三方一个台阶下。”   “只希望罗马皇帝能够让德意志诸侯牵住威廉三世。”凯瑟琳.德.美第奇从未看透那位英格兰国王,所以也摸不准胡格诺派的背后,是否有威廉三世的身影。   ………………我是分割线………………   “胡安娜已经跟胡格诺派搭上线了?”得知自己的妻子正在为胡格诺派摇旗助威的威廉三世只是微微吃惊了一下,便神色如常道:“她开心就好。”   觉得国王的反应有些不合常理的塞西尔爵士小心翼翼道:“您……不打算支持法兰西的胡格诺派吗?”   “我怎么支持他们?”威廉三世反问道:“要钱可以,但是要兵……”   威廉三世想了下英格兰的人口,十分果断地拒绝道:“我自己的人都不够用呢!哪有时间去管他们。况且英格兰要是派兵支援法兰西的胡格诺派,绝对会被吉斯公爵或者凯瑟琳.德.美第奇污蔑为英格兰对法兰西的入侵。到那时,不管是奥地利大公还是西班牙都不会坐视不管,甚至连佛罗伦萨公爵都会在教皇的指示下,劝我赶紧退兵。”   “可是佛罗伦萨公爵凭什么干涉您的决定。”   “如果给你一个动动嘴皮子就能提高声望的机会,你会拒绝吗?”威廉三世反驳道:“教皇需要法兰西牵制西班牙,更不想看着胡格诺派取代他们在法兰西的影响力。”   “所以在这场博弈里,英格兰不能直接插手,西班牙也不能直接插手,只能由法兰西内部分出个胜负。”   塞西尔爵士无法否认威廉三世的话很有道理,也很符合英格兰的实际利益,但是身为一个新教徒,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有志之士白白送死。   要知道法兰西的天主教势力可是占据了上层的大部分人口。   而英格兰这边,要不是亨利八世急需用钱和拜托罗马教廷的束缚,也不会让托马斯.克伦威尔有了可乘之机。   “你要是想帮助那些法兰西的胡格诺派,就去佛兰德斯或者比利时协助胡安娜吧!”威廉三世也看出了塞西尔爵士的犹豫,于是委婉劝道:“我只说不向法兰西的胡格诺派进行兵力支援,可没说不借钱给他们。”   威廉三世跟塞西尔爵士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二者在沉默中达成共识。   “我明白了。”塞西尔爵士无比郑重地向威廉三世行了一礼,语气里满是感激之情:“请您允许我暂时离开伦敦,为了英格兰的利益,前往比利时辅佐里士满公爵。”   塞西尔爵士还算有理智,明白自己是英格兰人,所以别在这个时候凑到胡安娜王后身边。   “法兰西和尼德兰境内都能招募到雇佣兵。另外,记得密切关注那位吉斯公爵。”威廉三世记得历史上的瓦西镇惨案就是吉斯公爵一手主导的。   只是因为听见有新教徒在瓦西镇的仓库里做祷告,吉斯公爵便带领手下放火烧了瓦西镇,造成二十三人被杀死,上千人受伤。甚至随后的德勒战役导致蒙莫朗西公爵被俘,圣安德烈元帅因伤去世。直接让亨利二世时的三员大将没了其二,拉开了法兰西宗教战争的第二阶段。 第233章 第 233 章   为了给塞西尔爵士一个前去比利时的合适理由, 威廉三世让诺丁汉女伯爵委婉提示玛丽.斯图亚特,是否该与里士满公爵计划生养英格王室的第三代。   仔细算来,玛丽.斯图亚特与里士满公爵结婚已有一来年。而过了今年的春季, 里士满公爵就满十六岁了, 足以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至于玛丽.斯图亚特,她比里士满公爵大了三岁半, 正是中世纪最适合生育的年纪。   因为这二人肩负着三个庞大王国的延续,所以威廉三世的担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面对来自公公的催生消息,玛丽.斯图亚特在面红耳赤之余,也有些忐忑不安:“我现在去找亚历山大, 会不会打扰到他?”   毕竟法兰西的内乱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   玛丽.斯图亚特自幼生长于英格兰宫廷, 所以很清楚婆婆是加尔文教的坚定支持者,必然不会对法兰西的宗教战争袖手旁观。   而没了胡安娜王后坐镇比利时,国家大事自然落到身为第一继承人的里士满公爵身上。   “跟法兰西的内乱相比, 三顶王冠的延续才是重中之重。”诺丁汉女伯爵安慰道:“胡安娜王后只是在佛兰德斯观测法兰西的内乱, 又不是就此不管比利时的政务。”   同那些煽风点火的无知妇人相比, 诺丁汉女伯爵显然镇定得多, 也更有智慧一些:“法兰西尚且自顾不暇, 而西班牙忙着跟奥地利修复关系,哪有功夫去干涉尼德兰政务。”   说罢, 诺丁汉女伯爵还为玛丽.斯图亚特拢了拢头发, 示意她放松眉头:“你只用享受跟里士满公爵的美好时光就够了。多余的事,不还有塞西尔爵士在一旁帮衬吗?”   “说得也是。”玛丽.斯图亚特很相信她那位无所不能的公公会将一切都安排好。而有塞西尔爵士在一旁辅助里士满公爵,玛丽.斯图亚特也能跟许久未见的丈夫好好地交流感情。   安抚好玛丽.斯图亚特的诺丁汉女伯爵给她挑了些低调又符合王室身份的首饰。   毕竟这是玛丽.斯图亚特第一次去比利时, 绝不能给比利时的臣民们留下坏印象。   “我去跟贝丝夫人商量一下你的随行人员安排。”诺丁汉女伯爵让一位年轻的贵族侍女接替了她的工作, 然后去找正在给玛戈公主讲解英格兰人情世故的贝丝夫人。   只是在诺丁汉女伯爵穿过白厅宫的花园时, 意外看见了琼安正在唐.胡安交流着文学知识。   “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胡安.曼努埃尔的《卢卡诺尔伯爵》。”琼安一边翻阅着边角发黄的书籍, 一面同唐.胡安交流道:“比起这种书,你应该更喜欢军事典籍或是骑士小说才对。”   因为西班牙直到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时期才完成光复运动,所以在十五世纪以前,西班牙文学深受摩尔人和阿拉伯世界的影响,翻译了不少来自奥斯曼帝国寓言故事。   而在十四世纪上旬,西班牙文学顺应基督徒和MSL的拉锯战而产生了大量的骑士小说。   虽然胡安娜王后不喜欢西班牙的天主教氛围,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像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那样,热衷于搜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著。   而琼安身为胡安娜王后的女儿,自然有权出入胡安娜王后的私人典藏。   由于亚历山大和纪尧姆的兴趣都不在于文学,所以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和恩里克二世的书籍都被纪尧姆送给了琼安。   唐.胡安偶尔也会与琼安交换书籍。   他们两偶尔会举行年轻人的阅读会,并且从不在相处时谈论宗教问题。   “毕竟我也叫胡安,所以不可能不喜欢跟我同名的祖先所写出的故事。” 唐.胡安是个相当健谈的人,所以在英格兰宫廷里,也有一部分同性被他的谈吐所吸引:“我父亲在修道院里养病时,会在床头放一本 《卢卡诺尔伯爵》。”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琼安揶揄道:“伟大的查理五世居然也会像年轻人那样,热衷于阅读骑士小说。”   “皇帝亦凡人,况且您的父亲也有着平凡人的爱好。”唐.胡安偶尔参加英格兰王室的家庭聚餐时,会看见威廉三世在饭后与孩子们打扑克牌。   唐.胡安偶尔也会加入其中。   毕竟英格兰国王一向大方,每次玩牌赢了都会把钱还给晚辈,输了则是大大方方的给钱,所以参与者们总是能跟威廉三世玩得很开心——即便他们很难赢过老奸巨猾的国王。   “难道里士满公爵和约克公爵从不看骑士小说吗?”唐.胡安随口问道。   “我不太了解这两个哥哥的阅读喜好,不过我,玛丽,还有玛戈,都挺喜欢看骑士小说还有宫廷小说。”琼安耸了耸肩,摆出一副闲得无聊的表情:“宫里的娱乐方式也就那么几样,你也知道我父亲从不允许我们跟家人以外的人打牌,所以阅读和骑马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   “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钓鱼。”唐.胡安建议道:“我父亲因为痛风的缘故,所以在晚年很喜欢钓鱼和做手工。你也可以让仆人在你钓鱼的位子边架起火柴堆。没有比现烤的河鱼更为鲜美的食物了。”   “真的吗?那我下次可以找玛戈一起去钓鱼。”琼安随口回了一句,然后与唐.胡安娜继续聊起西班牙文学。   默默注视着这一对的诺丁汉女伯爵叹了口气,一路上都犹豫着要不要把琼安的情况告诉威廉三世。   不过以国王对白厅宫的掌控程度,估计早就有人将琼安的状况告诉他了。   也许国王对琼安另有安排。   不想惹事的诺丁汉女伯爵找到了正在给玛戈公主授课的贝丝夫人,后者了解到诺丁汉女伯爵的来意后,给了她一份在圣詹姆斯宫里服役的人员名单。   “这几位侍女都是从尼德兰来的,不过考虑到苏格兰女王去比利时的初衷……也许应该给她配一位助产妇。”贝丝夫人揶揄道:“毕竟年轻人可是很有精力的,也许他们很快就会迎来一位小王子。” 第234章 第 234 章   “琼安跟唐.胡安的关系……是不是太亲密了些。”威廉三世招来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 让他把这段时间里,琼安跟唐.胡安的交往细节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如果放任琼安跟唐.胡安继续交往下去……难道要我的女儿嫁给一个私生子?”   一旁的弗兰西斯.沃尔辛厄姆接口道:“即便您的女儿要嫁给天主教徒,也是嫁给与英格兰有利益往来的天主教国王, 而不是嫁给一个毫无继承权的私生子。”   如果不是新教国家里没有合适的王子,再加上威廉三世看不上特兰西瓦尼亚亲王, 琼安的婚事也不至于现在都没个定数。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曾听闻查理五世临终前, 有意让唐.胡安迎娶英格兰公主。不过考虑到二者的身份差,不管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还是腓力二世, 都觉得这是查理五世脑子发懵时所产生的念头。   想必以唐.胡安的头脑, 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   “陛下,我认为您该适时干涉琼安公主与唐.胡安的交际。”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直截了当道:“即便是腓力二世愿意给唐.胡安不亚于亲王的待遇, 他也不能迎娶高贵的英格兰公主。”   身为英格兰最大的情报头子,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比任何人都清楚腓力二世的心眼有多小。   况且一个脑子正常的国王, 也不可能放任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大做强。   虽然欧洲奉行私生子无继承权制, 但是在绝对的武力下,难免不会再出现一个征服者威廉或是若昂大帝。   况且腓力二世至今都没有一个能接手权杖的儿子。   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精神状况已经严重到腓力二世不得不将其囚|禁于马德里城堡的地步。   虽然腓力二世也尝试着让儿子恢复正常,或是干脆放弃这个无可救药的长子,扶持自己的孙子继位, 但是欧洲的公主们都对精神异常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避之不及。   就连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 以及与西班牙世代联姻的葡萄牙,都不愿意把公主嫁过来, 更别提那些关系远了一层的王室女子了。   而腓力二世又不想身份不高的女子生下自己的孙子。   毕竟贵贱通婚下的王室成员很容易失去王位继承权。   否则历史上的亨利八世也不会在临终前将两个女儿支走, 然后又留下要与珍.西摩合葬的遗嘱。   “陛下,如果您真的考虑将琼安公主嫁给天主教国王, 那么我恳请您考虑葡萄牙的塞巴斯蒂昂一世。”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建议道:“他跟琼安公主年龄相仿, 又是葡萄牙的最高统治者。如果您有意为里士满公爵的未来铺路, 让英格兰的荣光不仅限于小小的岛屿内……那么有着殖民领地的葡萄牙是您的最优选择。”   “况且塞巴斯蒂昂国王与琼安公主并没有太近的亲戚关系, 您也不用担心他们两的后代会易于夭折。”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知道威廉三世很在意儿女的联姻对象与英格兰王室的血缘关系。   玛丽.斯图亚特与里士满公爵是第二代表姐弟,有着相同的曾祖父母(英格兰的亨利七世和约克的伊丽莎白)。   而玛戈公主与纪尧姆也是第二代表兄妹,有着相同的曾祖父母(萨伏伊的露易丝和萨伏伊的腓力二世)。   这在十六世纪的欧洲,已经算是很远的亲戚关系了。   而要是搁在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的伊利比亚半岛,别说是堂兄妹,表兄妹结婚了,甚至都出现侄女嫁叔叔,外甥娶姨母的奇葩现象。   琼安跟塞巴斯蒂昂的血缘关系最近要追溯到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和阿拉贡的斐迪南,也就是琼安的曾祖父母,与塞巴斯蒂昂的高祖父母。   这跟里士满公爵夫妇还有纪尧姆夫妇相比,已经算是很远的亲戚关系了。   一想到这儿,威廉三世不可能不心动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提议,只是他记得历史上的塞巴斯蒂昂一世有着生理缺陷和恐女症,所以并不是很想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诚然,塞巴斯蒂昂是个可以考虑的联姻对象,只是……”威廉三世迟疑道:“我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毕竟奥地利的凯瑟琳和若昂三世只有两个孩子存活,而且都死于父母之前。”   真要计较起来,葡萄牙的继承危机跟西班牙相比,只在伯仲之间……甚至比西班牙更严重……   毕竟塞巴斯蒂昂还不到十岁,能不能活到成年都还是个问好,而西班牙那边还有个正值壮年的腓力二世……就算瓦卢瓦的伊丽莎白公主无法生育,他也能以家族延续为由,与之离婚并再娶一位妻子。   “我想打听一下塞巴斯蒂昂的详细情况,尤其是他的身体状况。”威廉三世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背上生育过错。   如果条件允许,威廉三世都想让塞尔维特或是卡尔达诺给塞巴斯蒂昂做个身体检查。确定这位葡萄牙国王真的没有那方面的问题后,再考虑将琼安嫁过去。   “陛下,洛林的玛丽长公主传来消息,说是洛林公爵……因病去世了。”   就在威廉三世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谈论琼安的婚事之际,一位侍从敲门而入道:“洛林大使询问英格兰这边是否要派人出席洛林公爵的葬礼……而小洛林公爵也希望您能写信安慰他的母亲。”   “玛丽还好吗?”威廉三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声音低沉道:“她能接受弗朗索瓦的去世吗?”   洛林公爵算是这个时代里,和威廉三世一样的好男人。   他或许体弱多病且无法履行自己身为公国统治者的责任,但是作为丈夫,他一直都对玛丽长公主忠贞不二,且儿女和臣民们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仁慈。   玛丽长公主到底是跟洛林公爵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又生养了两个孩子。   哪怕她对洛林公爵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她依然接受不了丈夫的永远离去。 第235章 第 235 章   洛林, 梅斯大教堂。   一袭黑衣的玛丽长公主跪在慈悲的圣母像前,被黑纱挡住的面孔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母亲。”小洛林公爵带着自己的妻子来看望为洛林公爵守夜的玛丽长公主,试图让她休息一下。   听到长子的声音, 玛丽长公主放下祈祷的双手,回头说道:“你们不必管我, 去照顾客人和小亨   利吧!”   小洛林公爵的妻子去年才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让玛丽长公主和洛林公爵感到非常高兴,甚至玛丽长公主当即为孙子取名为亨利,以向她的父亲亨利八世和孩子的外祖父亨利二世致敬。   因为要与儿子交流的缘故, 玛丽长公主撩起黑色的面纱,露出一张无比苍白的面容。   时隔二十多年, 玛丽长公主早就不是刚嫁入洛林时的天真姑娘。因为保养得体的缘故, 她并没有像同龄人那样白发丛生, 甚至脸上都没有特别明显的皱纹, 跟儿媳妇克洛德公主站在一起,就好像姐妹一般。   或许是因为母子连心的缘故,小洛林公爵总觉得母亲跟几天前相比, 着实苍老了不少。   跟在丈夫身边的克洛德公主将英格兰那边的来信递给玛丽长公主,想着有威廉三世在一旁的劝解,或许玛丽长公主能开心一些。   “英格兰国王邀请您在葬礼结束后,回国住上几天。”克洛德公主轻声细语道:“威廉三世已经让人清理出凯瑟琳-玛丽修道院里的房间, 希望您在阿拉贡的凯瑟琳的灵魂指引下, 走出这浓烈悲伤之情。”   “我怎么可能摆脱弗朗索瓦的死亡阴影。”玛丽长公主苦笑道:“我至今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甚至在向上帝与圣母祈祷时, 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玛丽长公主努力不在晚辈面前流泪,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怎么能丢下我们就走了。”   小洛林公爵蹲在母亲身边, 为玛丽长公主顺了顺脊背:“父亲的灵魂与我们同在, 总有一天, 我们会在上帝的怀中相遇。”   玛丽长公主擦了擦眼角,在小洛林公爵的搀扶下离开了祈祷的地方。   “英格兰和比利时那边有派人参加弗朗索瓦的葬礼吗?”即便威廉三世无法参加姐夫的葬礼,英格兰那边也会看在玛丽长公主的面子上,派出一位重量级人物。   “里士满公爵和胡安娜王后不日就会抵达洛林,而苏格兰女王到时也会陪着里士满公爵出席葬礼。”小洛林公爵的回答让玛丽长公主的脸色好了不少。   毕竟在小洛林公爵坐稳位子前,玛丽长公主真的很需要弟弟的支持。   因为洛林的旁支和洛林公爵的弟弟们都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所以玛丽长公主也觉得是时候回一趟英格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被都铎家族遗忘。   “如果里士满公爵和胡安娜王后要在葬礼结束后多留一会儿,你们就替我招待一下。”玛丽长公主向儿子吩咐道:“最好在宫廷里举行宴会,让你的表弟和表弟妹认识一下你的叔叔。”   玛丽长公主一向不喜欢丈夫的弟弟。   虽然洛林公爵的父母都对玛丽长公主很客气,但是洛林公爵的弟弟却不是很喜欢这个替夫执政的女人。   要是没有玛丽长公主在洛林公爵生病后强势出击,也许安托万.德.洛林(玛丽长公主的公公)的其他孩子们有机会为洛林公爵执政或是取而代之。   然而玛丽长公主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源自于阿拉贡的凯瑟琳和亨利八世的权力野心让玛丽长公主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洛林公国的权力。   她甚至为了警告自己的小叔子,而效仿法兰西的那位大女士,将小叔子囚|禁在笼子里游街示众。   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洛林公爵的祖母菲利帕,同时也让那些讨厌玛丽长公主的人不敢反对她。   好在高傲的人也不屑于向蝼蚁卑躬屈膝。   而在洛林公爵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支持下,玛丽长公主的执政之路顺利得不可思议。她甚至打理起洛林家的资产,通过比利时的代理商和尼德兰的皇家工厂,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以及洛林公爵的父辈所留下的债务。   小洛林公爵的妻子克洛德公主在与凯瑟琳.德.美第奇通信时,被要求向自己的婆婆学习。   或许是因为在远嫁他国时产生了诸多不幸的缘故,跟丈夫的祖母闹掰的玛丽长公主与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了闺中密友,甚至偶尔会带自己的儿媳去法兰西的阿内特城堡里,与凯瑟琳.德.美第奇小酌几杯。   “强势的人或许会被经常指责,但是绝不会因自己的软弱而送命。”凯瑟琳.德.美第奇在给女儿的信件里这么写道:“不要将有限的慈悲给予不知好歹的人,也不要让磨耗的利器在圣坛上生锈。”   法兰西的克洛德公主一直都是凯瑟琳.德.美第奇最听话的女儿。   只是跟阴险狡诈的父母相比,她和嫁去西班牙的伊丽莎白公主都继承了祖母的温顺软弱,实在是学不会强势待人。   也正是因为克洛德公主过于温和的性格,无论是凯瑟琳.德.美第奇还是玛丽长公主,都很担心她会压不住那些心怀鬼胎的贵族男女。   虽然玛丽长公主只有一个儿子,而小洛林公爵也没继承到父亲的体弱多病,但是身处于洛林公国,他们很难不介入到大国博弈间,甚至很有可能沦为英格兰与法兰西之间的炮灰,就像曾经的米兰公国那样。   玛丽长公主很清楚自己年轻的儿子需要英格兰和法兰西的扶持,才能避免被野心勃勃的叔叔或者旁系的吉斯公爵所吞并。   英格兰那边,有她去跟威廉三世进行谈判,争取获得洛林公国在尼德兰的经济支持和军事支持。   至于法兰西那边……   “克洛德也很久没回家看看了,等弗朗索瓦的葬礼结束后,你就回卢浮宫一趟吧!”玛丽长公主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沉溺于悲伤。   她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不容拒绝道:“你等会儿写信给小帕玛尔公爵,争取让你的妹妹和她的丈夫来参加弗朗索瓦的葬礼。”   只有他们背后的人站得越多,利益牵扯越大,洛林公国和小洛林公爵才能利于不败之地。 第236章 第 236 章   “陛下, 玛丽长公主的信件到了。”理查德.克伦威尔将一封印有都朵玫瑰和洛林徽章的信件交给威廉三世,后者粗略看过后,对理查德.克伦威尔吩咐道:“让凯瑟琳-玛丽修道院的院长做好迎接玛丽长公主的准备, 另外,安排好玛丽长公主的专属马车,以便她去圣乔治教堂里探望我们的父母。”   “是……”理查德.克伦威尔记下威廉三世的要求, 然后汇报起法兰西的冲突情况:“如您所料那般,吉斯公爵从未想过要与胡格诺派正常对话,甚至拒绝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退兵要求。”   “意料之中的事。”威廉三世毫无波澜道:“没有西班牙国王在一旁摇旗助威……就是给吉斯公爵一百个胆子, 他也不可能跟所有贵族对着干。”   理查德.克伦威尔无法回答威廉三世的话, 因为他不是御前会议的成员, 所以对政事保持缄默是永远正确的做法。   “苏格兰女王和塞西尔爵士已经抵达比利时了吗?”威廉三世随口问道。   “如果沿路没有突发事件的话, 他们应该在明天抵达比利时,然后与里士满公爵一起参加洛林公爵的葬礼。”理查德.克伦威尔有个专门用来记录王室成员行程的本子。   因为这几天的天气不错, 所以玛丽.斯图亚特和塞西尔爵士应该比预计地更早抵达比利时。   “你给塞西尔爵士发个消息, 让他告诉亚历山大, 在参加完洛林公爵的葬礼后,带着玛丽.斯图亚特多逗留一会儿。”威廉三世很清楚玛丽长公主回国的目的,所以让里士满公爵代替他向洛林公国表态。   虽然在立场上, 洛林公国不可能偏向任何一方, 但是这对于英格兰,法兰西, 以及西班牙而言, 反倒是最好的安排。   要是让吉斯公爵继承了洛林公国,估计在威廉三世和凯瑟琳.德.美第奇联手灭了他之前, 腓力二世会先放弃这枚棋子。   毕竟都成大公国的统治者了……又何必向西班牙国王卑躬屈膝, 鞍前马后呢!   而说到西班牙, 威廉三世又想起了教皇的接任问题,决定让英格兰驻佛罗伦萨大使试探下科西莫一世的口风。   对于沉静已久的美第奇家而言,这是他们自十五世纪下半叶后,又一次登上了光荣的顶峰。   有了乔瓦尼.德.美第奇接管教皇的权杖,科西莫一世便能获得他心心念念的托斯卡纳大公之位。   也无怪乎腓力二世要在法兰西国内找个能间接控制政权的人。   如果科西莫一世真的有意跟腓力二世一拍两散,那么腓力二世就得抢先让对方明白什么是背叛的下场。   科西莫一世是个聪明人。   在意大利与法兰西还有热那亚共和国(西班牙附属领地)接壤的情况下,他是绝不可能在明面上脱离腓力二世的“统治”,成为像萨伏伊公爵和洛林公爵那样的的独立统治者。   “你去问下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能不能抽空去一趟佛罗伦萨。”打定主意的威廉三世突然说道:“听说科西莫一世的长子已经和罗马皇帝的女儿订了婚,这可是美第奇家最风光的时候。”   “有教皇,有大公的名分,还有个强大的姻亲……”威廉三世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道:“只希望美第奇在大摆宴席时,还记得我这个合作伙伴。”   理查德.克伦威尔很快就将威廉三世的话转告给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后者在动身去佛罗伦萨前,被纪尧姆找上门来。   “约克公爵,您这是干什么?”准备上船的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无比错愕地看着纪尧姆将一个木箱子交到他的手里,打开后差点被一阵金光闪瞎了眼睛。   “您这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摸不准纪尧姆的打算。   毕竟这位王室次子从不按理出牌。   而他也不觉得对方是个愿意行贿的人。   毕竟纪尧姆要是真动了跟里士满公爵一教高下的野心,也不用等到今日。   “你去意大利时帮我带个人回来,这是我给你和佛罗伦萨公爵的辛苦费。”肉痛不已的纪尧姆将视线从一箱子金币上挪开,强行镇定道:“玛戈跟我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快到了,所以我想送她一件特别的礼物。” 第237章 第 237 章   “可是殿下, 到底是什么样的礼物,需要您花费如此之多的金钱。”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因为他需要庞大的资金来进行情报工作, 所以威廉三世定期会给他批一笔不小的钱款,以免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无法维持间谍们的忠诚。   而仅是刚才的一眼,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便确定纪尧姆给的钱财不亚于一万英镑。   这是什么概念?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父亲是名律师,属于都铎时代里的准上层阶级。而在英格兰社会里,骑士阶级的年收入在一百英镑左右。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父亲作为伦敦最知名的律师之一, 年收入在九百英镑上下。这足以让他迎娶一位贵族的女儿,并且支持儿子到剑桥的国王学院里进行研修,又为五个女儿选择了不错的丈夫。   纪尧姆拿出的钱财相当于一位骑士一百年的收入,并且支持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一家舒舒服服地过上十年。   虽然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已经对纪尧姆的财富有了个大概的估计, 但是当他真正看到这一幕时,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震惊之色。   威廉三世真不愧是财大气粗又心脏强大的国王父亲。   至少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是不敢让孩子们随意动用这么一笔巨款。   “也不算是礼物。主要是玛戈很喜欢那个人, 所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纪尧姆也算是追星族中的佼佼者,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出生于开明的王室, 有对无所不能的父母,然后能跟自己的偶像生活在一起, 并且同对方相处成忘年交。   玛戈公主是被父母忽略的孩子。   因为凯瑟琳.德.美第奇更喜欢乖巧的伊丽莎白和克洛德, 而亨利二世几乎不关注没有继承权的女儿, 所以玛戈公主才会养成历史上的桀骜性子。   纪尧姆初见玛戈公主时,对方几乎不理会除了琼安和随行侍女以外的人。   好在他们结婚后就搬去远离伦敦的酒庄, 再加上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几乎不掺和夫妻二人的生活, 所以玛戈公主对纪尧姆渐渐没了心防, 也变得比刚来时更为开朗。   “玛戈什么都好, 就是不太喜欢绘画。”纪尧姆叹了口气, 颇有些无奈道:“我不擅长舞蹈,她不擅长绘画,所以我们只能再找个共同的爱好。”   “那就是音乐。”纪尧姆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棒极了:“一位出色的音乐家不仅能为画家带来灵感,更能让舞会增色不少。”   毕竟这个时候的音乐家,尤其是知名的音乐家,大都服务于罗马教会。   虽然还未到阉伶盛行,歌剧兴起的时代,但是文艺复兴所带来的冲击,已经松动了教会对思想的束缚。   音乐,艺术,天文,乃至科学……   这些曾仅供于教会或者被严令禁止的东西,开始步入大众生活或是被人偷偷“复活”……   纪尧姆对于文艺复兴时的一切抱有相当浓厚的兴趣。   虽然他的最爱还是绘画与雕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艺术的其它领域小有研究。   沉迷工作的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难以理解纪尧姆的爱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接下纪尧姆的委托。   毕竟很多事情只要钱到位了,就没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我知道了,您想雇佣哪位意大利音乐家?”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接过纪尧姆的小箱子,直接问道:“如果有名字的话,我也好拜托佛罗伦萨公爵帮您找人。”   “好像叫温琴佐……”纪尧姆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还向一旁的秘书求证道:“是这个音乐家没错吧!我记得他很擅长抒情歌和优美朴素的田园音乐。这在大都是宗教音乐的意大利可是很难得的。”   “您所说的音乐家应该是温琴佐.伽利雷。”纪尧姆的秘书补充道:“他是意大利相当有名的作曲家和音乐理论家,不过因为研究一些非宗教类歌曲而遭到宗教裁判所的调查,并且失去了报酬优渥的工作。”   “既然这样,想必他也不会拒绝我的邀请。”纪尧姆表示非常满意道:“那就拜托沃尔辛厄姆阁下了,请你务必将伽利雷一家都带到英格兰。”   “是,还请您等候我的好消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向纪尧姆行了个脱帽礼,在后者的注视下,登上了前往佛罗伦萨的商船。   ………………我是分割线………………   “你说什么?”凯瑟琳.德.美第奇踉踉跄跄地起身,瞪圆了她那双金鱼一样的眼睛,似乎随时都会从眼眶里跳脱而出:“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负责传话的侍从被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能求助地看向一旁的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后者大着胆子将凯瑟琳.德.美第奇扶到沙发上,然后丢给侍从一个“赶紧回话”的眼神。   “吉斯公爵在瓦西镇纵火烧死了一些胡格诺成员,导致双方发生了武力冲突。”侍从吞了口口水,语气越来越弱道:“胡格诺派扬言要让吉斯公爵付出代价,甚至鼓动布列塔尼和拉罗歇尔的新教人士起兵反抗法兰西。”   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呼吸随着侍从的回答变得粗重起来。她倚靠着沙发,脑子里只剩下蜜蜂的“嗡嗡声”。   “陛下,陛下?”伊莎贝尔.德.利默伊给凯瑟琳.德.美第奇顺了顺脊背,又半哄半灌地给她喂下杯蜂蜜水,才让凯瑟琳.德.美第奇回过神来。   “让科利尼将军去平息瓦西镇骚乱。”如果不是担心安德烈元帅会跟吉斯公爵沆瀣一气,凯瑟琳.德.美第奇也不至于动用她最不喜欢的新教徒。   “法兰西的内乱……已是无可避免了吗?”凯瑟琳.德.美第奇不确定科利尼将军是否能阻止吉斯公爵。   也许她下一了步臭棋,间接激化了上层社会里的宗教矛盾,但是她更清楚自己要是放着瓦西镇里的新教徒不管,布列塔尼和拉罗歇尔绝对会起兵造反,甚至曾属于哈布斯堡家的勃垦第也会动荡不安。   “真是让人绝望的烂摊子。”越想越生气的凯瑟琳.德.美第奇扶着额头,让传话的侍从赶紧滚蛋,以免她将怒火撒在对方身上。   “孔代亲王和旺多姆公爵能带兵支援科利尼将军吗?”哪怕凯瑟琳.德.美第奇被吉斯公爵的行为气得半死,也不得不思考科利尼将军会被吉斯公爵胁做人质的可能。   毕竟那个洛林的杂种可是获得了安德烈元帅的支持,并且还有西班牙作为后盾。   听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问题,伊莎贝尔.德.利默伊露出为难之色:“孔代亲王尚有可能支援科利尼亲王,但是旺多姆公爵……”   即便伊莎贝尔.德.利默伊没有把话说全,凯瑟琳.德.美第奇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无非是旺多姆公爵从来不干没有好处的事情。   而之前的旺多姆公爵之所以会听从吉斯公爵的命令,无非是想再次进入到的权力的中心。   面对已经成为护国公的旺多姆公爵,凯瑟琳.德.美第奇能给出的东西十分有限,甚至她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旺多姆公爵为何要跟她合作。   毕竟旺多姆公爵可是参与过围剿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贵族。   饶是凯瑟琳.德.美第奇自己,也不是很想跟曾经的手下败将共事。   “也许您可以从旺多姆公爵的子嗣身上入手。”伊莎贝尔.德.利默伊从不担心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自我说服能力。因为美第奇家的后代都是见机行事的好手,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不惧于跟任何人联手。   “子嗣?”凯瑟琳.德.美第奇记得旺多姆公爵的妻子是罗马皇帝的外甥女,被驱逐的丹麦公主克里斯蒂娜。他们二人只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儿子,而波旁家的一切理应由这个孩子继承,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也给不了他多少的东西。   “不是婚生子的那个,是旺多姆公爵的私生子夏尔。”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回答道:“旺多姆公爵在迎娶丹麦公主前,就有个长期服务于他的情妇。哪怕是跟克里斯蒂娜公主结婚后,他也没跟情妇断了关系,而是将母子二人安排在旺多姆的一处乡下村庄里。”   也就是说,旺多姆公爵一直保持着一妻一情人的三角关系。   尤其是在查理五世去世,克里斯蒂娜公主的父亲已经不可能复位的当下,旺多姆公爵更是冷落了身份高贵的妻子,直接搬进了情妇的住处。   然而旺多姆公爵再怎么宠爱自己的情妇与私生子,他也不可能让其继承波旁家的领土或者爵位。   而对于无法继承家业的私生子而言,最好的出路莫过于成为主教或是进入马耳他骑士团。   “我可以让美第奇家安排他的儿子去罗马学习宗教课程,甚至在他毕业后,安排他成为主教乃至红衣大主教。”凯瑟琳.德.美第奇眼前一亮道:“只要旺多姆公爵能够为我所用,那么他地私生子将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第238章 第 238 章   瓦西镇惨案无疑点燃了法兰西积压已久的宗教矛盾,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导致法兰西比历史上更早迎来宗教战争的第二阶段。   因为吉斯公爵在瓦西镇放火烧山,大肆屠杀无辜平民的血腥行为,原本还在观望中的胡格诺派直接放弃了与卢浮宫和平谈判的可能, 拉起为信仰而战的反叛大旗。   因为布汶的胡格诺派大都是拉罗歇尔事件的逃亡者及其亲属, 所以他们在瓦西镇惨案爆发后, 第一个发声且带兵支援那里的胡格诺派,直接与吉斯公爵爆发了正面冲突。   虽然吉斯公爵的士兵大多是上过战场的职业军人, 但是挨不住从布汶和法兰西北部地区涌来的支援者里,不乏专业的佣兵和从德意志购来的先进武器。   由于拉罗歇尔的逃亡者们之前在尼德兰积攒了大量财富,再加上比利时女王胡安娜, 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 以及德意志诸侯们公开支持法兰西的胡格诺派们,所以吉斯公爵并未在正面冲突里获得太大优势, 反而因为兵力悬殊的缘故, 被突然袭来的胡格诺派打了个措手不及。   “安德烈元帅的部队还没到吗?”被迫退兵到德勒的吉斯公爵用嘴咬开酒瓶的木塞, 给自己灌了小半瓶深红色的液体后,才示意军医上前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因为欧洲还没有广泛运用从中国传来的麻醉剂(麻沸散),所以军医在处理战伤时, 不得不对患者进行人工麻醉。   而像吉斯公爵这样,只需要烈酒的患者无疑是“真男人”的典范。   甚至随行的军医都怀疑吉斯公爵是不是被上帝剥夺了痛感,以至于他在为对方处理战伤时,都听不见一声闷哼。   面对吉斯公爵的提问,随行的副手擦了擦身上的血迹, 心有不满道:“巴黎的夏尔主教传来消息, 说是安德烈元帅被王太后派去镇压布列塔尼和勃垦第的反叛者, 所以由科利尼将军协助您镇压反叛者。   “科利尼?哼!美第奇家的毒蛇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夺走我的性命。”吉斯公爵咒骂道:“安德烈元帅也真是糊涂, 居然会听命于一个野心勃勃的深闺妇人。”   吉斯公爵说到这儿,还心有不甘地捶了下桌子,差点令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   副手不敢阻止愤怒中的吉斯公爵,只能等对方冷静下来后,才开口说道:“安德烈元帅握有法兰西的主要兵力,王太后也不敢派他以外的人去镇压布列塔尼和勃垦第的反叛。”   吉斯公爵倒是被副手的话给点醒了,于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的意思是……”   “王太后担心西班牙国王会趁机夺走勃垦第,所以需要科利尼将军来制约您。”副手一边观察着吉斯公爵的表情,一面小心翼翼地说道:“想必亨利二世将勒妮公主提前放出,也是为了安抚胡格诺派与布列塔尼的反叛者们。”   抛开宗教立场不谈,勒妮公主身为路易十二的女儿,绝对不允许法兰西爆发内战或是布列塔尼宣布独立。她是如此深爱着这片土地,并且一直都以自己的瓦卢瓦血统为傲,所以凯瑟琳.德.美第奇才会在科利尼将军接出勒妮公主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之和解,并且希望勒妮公主能出面说服布列塔尼的贵族们停止骚乱,避免别国大举入侵法兰西。   从政客的角度来看,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做法无可指责,甚至吉斯公爵也认为这是当下最好的做法,但是身为一个天主教徒,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对胡格诺派让步,更不能接受凯瑟琳.德.美第奇居然要依靠胡格诺派的帮助,才能平息当下的混乱局势。   “这真是我有生以来最憋屈的时刻。”吉斯公爵吐出一口浑浊的长气,目光落到帐篷外的士兵身上。   这些都是效忠于吉斯家族的专业军人,里头有不少都是吉斯公爵的近卫兵。   要是让他们都折在与胡格诺派的对峙中,那么吉斯家族就会变成一只没牙的老虎,将由凯瑟琳.德.美第奇随意摆弄。   一想到这儿,吉斯公爵那颗狂热的宗教之心也稍稍冷却了些,甚至能勉强说服自己接受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安排……前提是那该死的科利尼将军不要在他面前晃悠。   “先放过那群异教徒,等我解决完法兰西的叛徒,再用火焰洗刷他们的罪恶。”吉斯公爵闭上眼睛,想象着他向往的法兰西。   ………………   …………   有了科利尼将军从中调节,再加上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吉斯公爵退兵后,颁布了安布瓦斯敕令,给予胡格诺派信仰自由,以及在特定区域里举行宗教仪式的自由。愤怒中的胡格诺派才勉强听从勒妮公主和科利尼将军的劝解,从德勒地区无条件退兵并且自发收拾起瓦西镇的烂摊子。   一把年纪的勒妮公主为了胡格诺派和法兰西的未来,不顾孔代亲王和科利尼将军的劝解,执意要为葬身于瓦西镇的胡格诺派们举行新教葬礼,并且向日内瓦的约翰.加尔文写信,希望对方能派来一位新教牧师,并且为瓦西镇的新教徒们施以祝福。   毫无疑问,勒妮公主的行为让疲于应付各方势力的卢浮宫又起波澜,甚至吉斯公爵在回到巴黎后,毫不客气地表示凯瑟琳.德.美第奇的身上也沾染了胡格诺派的臭气,需要在教皇的脚边忏悔自己的罪恶。   “不过话又说回来,姓美第奇的教皇是否也跟他的远房亲戚一样,沾染了胡格诺派的臭气,背叛了上帝的意志。”吉斯公爵在自家的宴会上无比恶毒地诽谤道:“毕竟伟大的保罗四世可是众所周知的天主教捍卫者,但是他的继承人…… ”   吉斯公爵故意拉了个长音,让所有人都能明白他话语里的揶揄意味:“请原谅我对神圣的罗马抱有质疑,毕竟一个任人唯亲的教皇,一个商人出身的教皇,以及一个对异教徒们采取妥协姿态的教皇……实在是配不上神圣代言人的身份。”   话到最后,吉斯公爵几乎是吼出了憋在心里的话,甚至激动到脸颊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参与宴会的夏尔大主教扫了眼在场的嘉宾,发现有一部分人低垂着眼,不敢去看吉斯公爵的失态之色。   “哥哥,你喝醉了。”夏尔大主教上前抢过吉斯公爵的酒杯,然后将其架离了宴会的主办地。   “看来吉斯家族与王太后的恩怨将没有停止的那一天。”不知是谁轻轻说了这句话,恍若一粒小小的石子掉入宁静的湖泊,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我是分割线……………………   “亨利.亚历山大.都铎与玛丽.斯图亚特,你们选择在仁慈的上帝与圣母的见证下,于此处结合并且完成婚姻的最大任务。他对二者抱有深深的热爱,并且回应了英格兰国王与比利时女王的祈求,给予你们光明的未来与诸多美好的期待。”   比利时的根特城堡里,被胡安娜王后找来的大主教站在双膝跪地的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面前,为两位即将完成声名大和谐的“老夫老妻”给予最诚挚的祝福。   所有人都期待他们在今夜之后,有一位合法的继承人。   无论是里士满公爵所在的都铎家族和达尔布雷家族(胡安娜女王的姓氏),还是苏格兰女王所在的斯图亚特家族,都面临着有点严峻的传承危机。   尤其是斯图亚特家族。   如果玛丽.斯图亚特无法跟里士满公爵拥有一个合法后代,那么在阿伦伯爵(斯图亚特家的旁系)主动放弃王位继承权之前,威廉三世一定会对苏格兰上下进行肃清,以保证岛国的统一。   站在主教身后的胡安娜女王在祈祷仪式结束后,让两位侍女将一条洁白的亚麻布铺在崭新的床单上,以便在第二早上验证夫妇二人的圆房成果。   “陛下,需要在枕头边铺点石榴子吗?”约翰娜在侍女铺完床后补充道:“那是圣母的象征,能够保佑他们生下健康的儿女。”   “让人赶紧准备吧!”胡安娜王后紧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一切都不够尽善尽美:“让人准备的莴苣汁和狼奶呢?怎么还没端来?”   “你弄这些做什么?”里士满公爵跟玛丽.斯图亚特躺在床上,看着一群人为他们忙前忙后。   “莴苣汁能保佑你不会在新婚之夜里让你的妻子失望,而狼奶能保佑玛丽生下一位健康的孩子。”胡安娜王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各将一杯颜色诡异的饮料喝完,然后让人为他们端来漱口水,以免在浪漫的晚上会有什么不和谐的味道。   “对了,玛丽,你想来一杯特殊的饮料吗?”胡安娜王后在退出房间前,向玛丽.斯图亚特询问道:“据说那能减轻你在今夜里的痛苦……不过你喝下后就会昏昏沉沉地睡上一觉,根本感受不到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玛丽.斯图亚特看着胡安娜王后充满暗示性的眼神,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轻声道:“给我来一口就够了。” 第239章 第 239 章   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圆房夜自然牵动着无数人的心脏。   胡安娜王后在给玛丽.斯图亚特抿了一小口特殊饮料后, 便让所有人都退出房间,以免夫妻二人没法完成今夜的重要任务。   “陛下,按照惯例, 应该有人在屋内确保里士满公爵和苏格兰女王圆房顺利。”一位年老的贵族在胡安娜王后关上房门后, 有些难为情道:“您看是不是要往屋里派一位经验丰富的女人……”   “派那么多人干嘛?年轻人脸皮子薄, 要是在关键时刻被打断了, 谁来承担责任?”胡安娜王后瞥了眼那位贵族, 毫不客气道:“你能负责吗?”   “……”那位贵族立刻不说话了。   毕竟断子嗣可比断人钱财要严重的多。   况且胡安娜王后当年也没接受过圆房的现场指导, 所以玛丽.斯图亚特也不必去受这个罪。   “行了,我和大主教, 枢密院的核心成员留在这儿确保里士满公爵和苏格兰女王能够顺利圆房,其余人就先回去吧!”   根特城堡不比白厅宫, 哪怕是王储的寝室也容不了这么多人在这儿呆上一夜, 所以胡安娜王后赶走一些并不重要的贵族,避免屋内臭气熏天。   “陛下, 是否需要我给您热一杯葡萄酒?”约翰娜在围观的贵族们走了一大半后,冲着胡安娜王后轻声问道。   虽然胡安娜王后要监督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圆房,但是有这么多人在场, 她也不必在这儿坐上一夜。   “给主教和几位大人们也热些葡萄酒吧!”胡安娜王后算是这里比较年轻的存在,所以熬上一夜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是年过六旬主教的和一些鬓角发白的老贵族们,会撑不住熬夜的痛苦, 所以更需要一杯热葡萄酒来安慰身心。   胡安娜王后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异于常人,金|枪不倒的存在, 所以他们会在三四个小时侯后离场,毕竟女王可不会因为儿子要完成终身大事, 而给自己放一天假。   “我唯一庆幸的是纪尧姆跟玛戈完成圆房仪式时, 我不必在门外坐上小半夜。”胡安娜王后就着约翰娜的手喝下一小口温热的葡萄酒, 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向约翰娜抱怨道:“你知道吗?威廉跟我圆房时,也有人想在房内对我们指手画脚。”   “那国王陛下是怎么应对的?”约翰娜用身体挡住同屋的贵族视线,冲着胡安娜王后揶揄道:“总不会是您像今天这样,直接怼上那些老古董,乃至亨利八世吧!”   要知道跟此时的胡安娜王后相比,为了生儿子而娶过四任妻子,闹出无数矛盾的亨利八世,无疑是更为难缠的存在。   胡安娜王后有些难堪地咳嗽一声,沉默许久后才小声回答了约翰娜的问题。   “还不是因为威廉告诉亨利八世,有人在房间里,他硬|不起来。”   “……”约翰娜从未料到胡安娜王后的回答会如此地直接且质朴,以至于她在短暂的失语后,居然觉得威廉三世的回答,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   毕竟问题出在威廉三世的身上,亨利八世也不好责备胡安娜王后。   况且男人嘛!尤其是像威廉三世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或多或少都带些刻在骨子里的高傲,与对隐私的执着。   用威廉三世的话来说,他不想像野犬一样被人围观人生中的重要一夜,所以亨利八世十分顺利地接受了儿子的小别扭,给胡安娜王后和威廉三世留下相对宽裕的私人空间。   “老天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胡安娜王后听着寝室里的动静,为了避免尴尬地又喝了口酒,顺带打量着在场贵族们的表情。   只见大主教拿出《圣经》来缓解让人尴尬的氛围,而屋内的其他贵族们,也是装模做样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尽量将目光落到房门以外的地方。   时间就在沉闷的氛围中一点一滴地流逝了。   当玛丽.斯图亚特第二天醒来时,里士满公爵已经离开了房间,向胡安娜王后汇报昨晚的情况。   “你觉得怎么样?”胡安娜王后真不想跟儿子谈起他跟妻子的第一夜,但是威廉三世又不在这儿,所以她必须承担起询问的责任,并且一旁的约翰娜还要母子二人的回答记录在册,以便玛丽.斯图亚特怀孕时,能有迹可查。   “很好。”哪怕是跟母亲谈论起自己的圆房过程,里士满公爵依旧是那副严肃到无疑附加的姿态:“玛丽很配合,一切都很顺利。我按照卡尔达诺先生的要求,完成了所有的必须步骤。”   “是吗?”胡安娜王后也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会有男性方面的问题,所以在与里士满公爵聊了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后,便结束了让母子双方都深感不适的谈话。   “对了,你父亲来信,说是要你跟玛丽在洛林公国多呆一会儿……”胡安娜王后将印有都铎玫瑰的信件交给里士满公爵,提醒他必须跟新上任的洛林公爵打好关系。   “我和你父亲都不确定玛丽长公主要是哪天去世了,洛林公国是否还愿保持中立或是偏向英格兰。”胡安娜王后紧盯着儿子的眼睛,让他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毕竟在玛丽长公主嫁去洛林公国前,法兰西跟洛林公国的关系,可是铁得能让勒内二世将次子效忠于弗朗索瓦一世。”   “我明白您的意思。”里士满公爵也不是天真到无可救药之人。   至少他不相信那位素未谋面的洛林表兄,会对自己抱有兄弟般的情谊。   那太虚假了。   ……………………我是分割线………………   “玛丽.斯图亚特跟亚历山大已经圆房了嘛?”威廉三世在收到比利时的来信后,终于舒展了一直紧锁的眉毛:“希望上帝与圣母能赐福于他们,让英格兰,比利时,以及苏格兰的王冠得以传承。”   理查德.克伦威尔将比利时的来信仔细收好。因为在国王审阅了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圆房记录后,还会有宫廷医生和书记官进行复审并记录在党。   每一位王室成员的血统都不容置疑。   威廉三世从未想到自己不到四十就要为人祖父,但是这在十六世纪,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许我真的老了。”威廉三世突然发出一声让人误会的感叹。   一旁的理查德.克伦威尔还以为是国王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所以无比紧张道:“陛下,您是否需要宫廷医生来为您进行放血治疗?”   “嗯?我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要进行放血治疗?”威廉三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道:“比起放血治疗,我更想知道米歇尔(塞尔维特的假名)先生的研究到底进行到哪一阶段了。”   威廉三世记得塞尔维特前不久,才从他这儿得到解剖尸体的许可。   而在遥远的西班牙,已经有一位名为安德烈.维萨里的比利时医学家根据亲身经历和古希腊解剖学家盖伦的遗稿,写出一本名为《人体机构》解剖学巨作。   也正是因为这本“惊世骇俗”的巨作,使得安德烈.维萨里在许多年后,被尊称为“现代解剖学之父”,并且遭到教会的迫害——只因他在解剖学巨作中,将人类与各种动物的骨骸进行对比,然后宣称男人和女人的肋骨数量一致,并不像《圣经》所说的那样,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少一块肋骨。   毫无疑问,安德烈.维萨里的行为足以让他被教会烧死一百次,但是因为这人技艺高超,不仅担任过查理五世和腓力二世的私人医生,更是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从楼梯上摔落,遭受了足以致命的头部伤后,还能为其进行头部穿孔手术,在无数人的震惊目光下,保住了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性命。   所以罗马教会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把安德烈.维萨里怎样。   毕竟腓力二世也是怕死的,而安德烈.维萨里无疑是西班牙最好的医生。   面对这样的旷世奇才,威廉三世也不可避免地动过将安德烈.维萨里收入麾下的念头。不过考虑到罗马教廷对安德烈.维萨里的“变态”执着,威廉三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这一难以达成的愿望,转而用各种渠道为卡尔达诺和塞尔维特拿到了安德烈.维萨里的巨作——也就是那本被禁止传播的《人体机构》。   “他真是不亚于盖伦的旷世奇才。”塞尔维特虽然比安德烈.维萨里小三岁,但是他在意大利求学时,却是安德烈.维萨里的门生。   遗憾的是,他并未与这位解剖学的老师相处太久,便因密出版了《基督教的复兴》,而遭到罗马教皇和日内瓦教皇的双重追杀。   “我真不应该在完成学业前,发表自己在神学上的见解。”拜读过《人体机构》的塞尔维特无比遗憾道:“如果能跟维萨里老师共事几年,兴许我能更快明白心脏的结构和肺循环的过程。” 第240章 第 240 章   对于任何一位渴求真理的科学家而言, 威廉三世无疑是他们梦寐已久的赞助者——话少,钱多,从不搞宗教迫害的那一套。   亦或是说, 那些跟威廉三世打交道的人们都感受不到他对宗教的偏爱。虽然在名义上, 他是英格兰教会之首, 信仰的捍卫者, 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 但是除了例常祷告和在公共场合里的宗教仪式, 不管是理查德.克伦威尔还是胡安娜王后,都看不见威廉三世阅读宗教典籍或是默默祈祷的身影。   这让他们感到疑惑的同时, 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地替威廉三世掩盖这一异常。   毕竟国王的不虔诚很有可能引发内乱,或是成为别国攻击英格兰的正当理由。   不过从旁人的安危与国家发展的角度来看, 这也不是一件彻彻底底的坏事。   “无痛手术?”威廉三世在询问塞尔维特研究进度时, 居然听见一个相当现代化的名词,于是饶有兴趣道:“你打算怎么完成无痛手术?”   毕竟在十九世纪以前, 外科手术与其说是一场拯救生命的神圣行为,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一些上流人士的猎奇心理,而在肮脏的舞台上所进行的公开表演。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十九世纪以前的外科医生大都是理发师的副业,并且在白袍上所沾染的鲜血越多,越能证明这个“外科医生”技艺精湛, 值得信任。   威廉三世想象不出到底是哪位逻辑鬼才,能够将出血量的多少, 与外科医生的技艺纯熟度划上等号。   毕竟古希腊时期的人们都能明白出血量太多就会死的道理,没想到过了一千多年, 站在巨人肩膀上人们还能得出如此匪夷所思的结论。   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塞尔维特算是少数不受限于外科医生天生就是给传统医师打下手的, 或是“外科医生=屠夫”这一刻板印象的改革者。   对于他而言, 如果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或是迷惘的精神,那么外科医生甚至能比在意大利学校里,阅读盖伦或是亚里士多德著作的传统医生更为高贵。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给受伤的军人进行无痛手术。”威廉三世放下手里的文件,让理查德.克伦威尔给塞尔维特搬来一张椅子。   “需要给你倒点咖啡吗?”威廉三世打量着塞尔维特的黑眼圈,猜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虽然在威廉三世这儿,被罗马教廷和日内瓦追杀的塞尔维特能以“米歇尔先生”的假身份进行私密研究,但是出于英格兰的外交考量,威廉三世也不可能经常召见塞尔维特。而后者对于自己身份之敏感也是心里有数,所以为表忠诚得化作肝帝……只求威廉三世能在他死后,将那些珍贵的,凝聚他无数心血的著作,保留在皇家档案里。   “比起从美洲运来刷锅水,我更想来一杯加莱的葡萄酒。”塞尔维特舔了舔嘴唇,补充道:“加点肉桂和从奥斯曼帝国运来的香料。毕竟只有在您这儿,我才能尝到奢侈的味道。”   威廉三世冲着理查德.克伦威尔摆了摆手,让他将塞尔维特的要求安排下去。   “事实上,这杯来自美洲的刷锅水远比奥斯曼帝国的香料还要昂贵。”威廉三世在塞尔维特享受酒水时突然插刀道:“美洲的可可在阿兹特克人那儿,可是比黄金还要珍贵。”   哪怕是威廉三世,也无法确保自己能在十六世纪里,实现咖啡自由。   “管他的,反正我也喝不惯这东西。”塞尔维特在灌下一杯“香气四溢”的葡萄酒后,十分粗俗地擦了擦嘴,然后才跟威廉三世解释起无痛手术的发明过程。   “按照您的要求,我在奥斯曼帝国的‘山药酒’和阿兹特克人用来麻痹祭品的‘亚乌特利’的基础上,提炼了一种新型麻醉剂。”塞尔维特也带来了用于展示的样品,只见不大的玻璃器皿中,看不清颜色的液体撒发出诡异的光芒。   威廉三世知道现在最常用的麻醉剂就是YA片,不过因为药效和提料工艺的缘故,只有轻微的镇痛作用,并且服用不当还易危及生命。   毕竟奥地利的玛格丽特,也就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女儿,尼德兰的第一位女总督兼查理五世的顾问,就是因为服用YA片过量,而死在截肢手术的前一天晚上。   塞尔维特在威廉三世的命令下,一直都在寻找能代替YA片的麻醉剂,最好是那种成本不高,能在外科手术里被广泛运用麻醉剂。   同时也要确保工艺和材料的隐蔽性,避免有人为此牟利或是用来控制他人。   “你在动物或是真人身上试验过这一药剂吗?”威廉三世没有扭开新型麻醉剂的玻璃瓶,毕竟他惜命,所以从来不碰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   塞尔维特很想告诉威廉三世,其实在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圆房之夜里,就用上了这一新型麻醉剂。不过考虑到国王应该不会喜欢这一消息,所以塞尔维特很识趣地回答道:“我在动物和需要截肢的病患身上使用了这一药剂。事实证明,他们只是在手术的过程中感到轻微不适,至于手术后的恢复痛苦……”   一想到自己夸下海口的“无痛手术”,塞尔维特不禁面红耳赤道:“我还暂时解决不了他们在这方面的痛苦,只能用传统的YA片进行缓解。”   “无妨,你能做到这一步就很值得夸奖了。”威廉三世也没指望塞尔维特能一步登天,所以毫不吝啬地赞扬了他现阶段的成果:“我会让军医使用你研发出的麻醉剂,至于后续的止痛……”   威廉三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打断。   “陛下,掌玺大臣求见。”门外的侍卫不敢直接打开威廉三世的办公室大门,所以在大门上轻轻敲了几下,才开口汇报道:“他有急事找您。”   “这么晚了,掌玺大臣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威廉三世示意理查德.克伦威尔先将塞尔维特带下去,等后者返回后,才让门外的马修.斯图亚特进来。   “陛下,这么晚打扰您真是万分抱歉。”马修.斯图亚特夹杂着一身略带涩味的寒意,向威廉三世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后,才坐下来回话道:“法兰西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勒妮公主出面平息了布列塔尼和布汶的叛乱,并且说服卢浮宫与胡格诺派进行和平谈判。”   “这是好事啊!”威廉三世并不认为马修.斯图亚特会跟自己说些天主教至上的鬼话。   毕竟他要是没锻炼出说话的眼力劲,就不会坐上掌玺大臣的位子。   果不其然,马修.斯图亚特在威廉三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后,语气骤然之下道:“问题是吉斯公爵与凯瑟琳.德.美第奇就安布瓦斯敕令发生了无法调和的争执,并且在之后的双方面会上……”   马修.斯图亚特想起自己的宗教立场,呼吸也跟微微一滞道:“吉斯公爵在安德烈元帅的帮助下,带兵包围了巴黎,并且将胡格诺派的代表者泰奥多尔牧师就地斩首。”   “倒是个下手果断的人。”威廉三世发现马修.斯图亚特只提到了一位被斩杀的胡格诺派牧师,并未说起胡格诺派在法兰西上层里的主要支持者,所以随口问道:“孔代亲王和科利尼将军还好吗?他们要是被吉斯公爵给一锅端了,那么胡格诺派在法兰西的未来可就彻底玩完了。”   “实际上,因为勒妮公主的坚持,所以孔代亲王和科利尼将军都未参加双方谈判。”马修.斯图亚特有些遗憾于胡格诺派的好运气,但是在威廉三世的面前,他不能表现出这一点。   毕竟英格兰的王后就是胡格诺派中的一员。   “勒妮公主预料到吉斯公爵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由她和泰奥多尔牧师去和凯瑟琳.德.美第奇进行谈判,科利尼将军和孔代亲王在布汶等地等候消息。”马修.斯图亚特说到这儿,还苦笑道:“吉斯公爵就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敢对勒妮公主下手。”   路易十二的女儿,布列塔尼真正承认的“君主”,   只要有这两个身份在,吉斯公爵这个有一半洛林血统的“法国人”,就不敢对勒妮公主下手,甚至连囚禁她都做不到。   因为弗朗索瓦一世已经囚禁过勒妮公主,而亨利二世的意愿使得凯瑟琳.德.美第奇无法再将勒妮公主扔进巴士底狱里,所以吉斯公爵在包围巴黎后,也只能杀掉一位新教牧师,然后逼迫查理九世与胡格诺派宣战。   而现在就是法兰西被分裂的起点。   威廉三世盯着马修.斯图亚特德眼睛,猜测卢浮宫那儿应该还没发表驱逐胡格诺派的宣言,所以孔代亲王和科利尼将军才有借口向巴黎进军。   “凯瑟琳.德.美第奇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女人。”威廉三世断言道:“一只能在罗马之殇里藏匿几个月的美第奇毒蛇……可不会因为吉斯公爵的恐吓,而沦落为对方的棋子……”   “那您要发表支持胡格诺派或是查理九世的宣言吗?”   “不,我还得再等一会儿。”威廉三世拒绝道:“等吉斯公爵的支持者扬起无敌舰队的船帆。” 第241章 第 241 章   威廉三世猜测现在吉斯公爵应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别看他又是带兵包围了巴黎,又是威逼查理九世发表跟胡格诺派战斗到底的宣文,可实际上, 法兰西国内有多少贵族愿意支持他, 国外有多少统治者还在隔岸观火, 哪怕马修.斯图亚特在威廉三世的面前点名道姓,后者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无非是安德烈元帅和法兰西国内的亲西派为吉斯公爵鞍前马后,渴望在未来的法兰西政坛上谋得一席之地, 或是得到腓力二世的赏识, 从而成为基督教世界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只可惜这种美好的念头, 注定只是吉斯公爵及其追求者们的妄想。   “腓力二世绝不会派兵掺和法兰西的内战。”威廉三世在与马修.斯图亚特交谈时,扔下一枚炸|弹:“否则英格兰这边不得不跟腓力二世打上一架。”   “陛下, 您的意思是……英格兰要在这场风波里, 支持胡格诺派?”马修.斯图亚特在暗地里握紧拳头,努力不让威廉三世看出他对这一决策的不情不愿。   然而威廉三世很清楚自己的臣子都是什么德行,所以马修.斯图亚特的伪装真的没什么用。   “不然呢?让我去支持吉斯公爵?然后看着卢浮宫成为腓力二世的小宫廷?”威廉三世冷笑道:“我还没忘记吉斯家族在苏格兰的所作所为, 况且法兰西要是成了吉斯公爵的一言堂,英格兰就得面临法兰西和西班牙的双重入侵……”   威廉三世紧盯着马修.斯图亚特的眼睛,警告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 英格兰的利益才是你最该关心的事。”   马修.斯图亚特张了张嘴, 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却在短暂的沉默中, 只能起身行礼道:“我明白的您的坚持,但也不想违背我的信念。”   身为一名天主教徒, 马修.斯图亚特能够忍受亨利八世与威廉三世的宗教改革, 但是绝不能忍受威廉三世在如此重要的国际事件里, 公开支持新教徒。   这对于马修.斯图亚特而言, 无疑是对上帝的背叛。   “不瞒您说,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辞去掌玺大臣的位子。”马修.斯图亚特到底是个失去冲劲的中老年人,所以干不出抛妻弃子,到法兰西或是西班牙那儿实现宗教理想的蠢事。   况且吉斯公爵和腓力二世也不会相信威廉三世的掌玺大臣。   一个跟新教徒共事多年的天主教徒……   马修.斯图亚特光是想想这一经历,就能预料到腓力二世在榨干他的利用价值后,以“净化”的名义,将其烧死在巴塞罗那的广场上。   况且他当官这么些年所积累下的财产,大都是保值的不动产或是难以搬运的艺术品。   毕竟在美洲的黄金大肆涌入欧洲后,货币的疯狂贬值让许多人都青睐于曾被大肆出售的土地。   毕竟土地的用处可比黄金要广泛得多,而现下最炙手可热的羊毛产业,更是离不开土地的供养。   “你真的决定好了?”威廉三世没想到马修.斯图亚特居然能如识趣,所以再三确认道:“一旦你放弃了掌玺大臣的位子,可就没法官复原职了。”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这事。”马修.斯图亚特想起他那野心勃勃的妻子,决心在辞去掌玺大臣的位子后,将儿子带回苏格兰的老家:“我的年纪与精力不允许我去承担过多责任,况且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在国家和宗教立场上,做出艰难的二选一。”   马修.斯图亚特说到这儿,还苦笑道:“也请您允许我逃避这一艰难选择。”   威廉三世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微笑道:“我总算明白父亲为何要选你当掌玺大臣。”   这算是威廉三世跟马修.斯图亚特会面以来,所用过的最温和的语气。   听到国王陛下如此评价自己,马修.斯图亚特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然而威廉三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本该放下的心脏又被高高悬起。   “苏格兰那边……萨里女伯爵不日就要出任爱尔兰女总督。你过去也能给莫里伯爵搭把手。”威廉三世轻轻敲了下扶手。   这让马修.斯图亚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也随着威廉三世的手指,狠狠地跳动了两下。   “恰好你的岳父,也就是苏格兰的安格斯伯爵那儿还有些没清算的土地。”威廉三世并没有错过马修.斯图亚特的表情,语气比刚才又轻柔了几分:“我允许你接受安格斯伯爵的领地,所以之后该怎么做,应该无需我多赘述。”   “是……”马修.斯图亚特知道自己下半辈子都出不了苏格兰领地。   不过对于他而言,这也不失为最稳妥的安排。   至少威廉三世刚才的话里,就隐晦表达了他将不清查马修.斯图亚特的执政漏洞,允许他安度晚年的承诺。   这可比亨利七世明知自己的财政大臣在雷区里疯狂作死,却依然不给人留后路,要来的厚道的多。   等马修.斯图亚特离开后,威廉三世才让理查德.克伦威尔将避嫌的塞尔维特送出白厅宫,然后看着悦动的烛火喃喃自语道:“西班牙啊……”   威廉三世决不相信腓力二世会出兵支援法兰西。   毕竟英法两国已经过了百年战争的怨恨,而西班牙……尤其是哈布斯堡家族所统治的西班牙,可是跟法兰西有着难解难分的领地之仇。   不管是被法兰西吞并的勃垦第公国,还是被西班牙强打下来的意大利城邦,都给两国本就不光明的外交,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阴影。   尤其是现在的法兰西还对西班牙抱有战后PTSD。   要是腓力二世敢带兵支援吉斯公爵,那么勒妮公主或是凯瑟琳.德.美第奇绝对做得出向英格兰求援的举动。   这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死局。   “让约翰.达德利明天来见我。”下定某种决心的威廉三世必须做好跟西班牙开战的准备。   而在白厅宫内灯火不熄的这一夜里,唐.胡安的公寓里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争吵。   “您这是什么意思?”面对西班牙大使命令式的语气,唐.胡安始终高抬着他那并不符合哈布斯堡样貌特征的小巧下巴,脸上似乎团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怒气:“您让我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里,不打招呼地回去?这跟忘恩负义的混蛋又有什么区别?”   西班牙大使压根不理会唐.胡安的咆哮,因为这个少年在查理五世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经社会降级为普通的王室私生子。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唐.胡安比玛格丽特.帕玛尔(查理五世的私生女)更可怜。   毕竟腓力二世可不会戒备出生在伊莎贝拉皇后嫁入西班牙之前的玛格丽特.帕玛尔,但是他绝对会戒备跟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年纪相仿的唐.胡安。   西班牙大使也正是明白腓力二世的态度,才会对唐.胡安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您是上帝和西班牙的臣民,不是异教徒和英格兰的走狗。”   “上帝见证,我绝对没有背叛我的国王。”   “是的,您确实没有背叛您的国王。”西班牙大使讽刺:“只是您的国王到底是西班牙国王,还是异教徒国王?”   年轻的唐.胡安根本吵不过靠嘴皮子吃饭的西班牙大使,只能在沉重的呼吸后,哀求道:“请您给我一点时间。”   明明是跟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有着相同待遇的哈布斯堡成员,但是在西班牙大使这儿,唐.胡安反而像是他的下属。   真是卑微至极。   “我不能在威廉三世照顾我这么多年后,不打招呼地走了。”唐.胡安虽然不喜欢英格兰的宗教氛围,但是不得不承认威廉三世从未在生活或是教育上苛刻于他,反而允许他跟王室成员接受同样的教育。   毕竟威廉三世就算有心将唐.胡安给养废,那些被查理五世留在唐.胡安身边的人们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况且腓力二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有着相当复杂的感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受过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冲击后,腓力二世并不希望唐.胡安也是个白痴。   西班牙大使也明白国与国之间,哪怕是交战时,也保持外交和王室交往的体面,所以应与了唐.胡安的请求。   不过在他离开时,还是“好心”警告了唐.胡安一番:“除了英格兰的威廉三世和不在英格兰境内的比利时女王,我向您最想告别的,还是琼安公主,对吗?”   唐.胡安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一异常被西班牙大使看在眼里,于是语气又严重了几分:“请您在离开英格兰之前,尽快放弃您心中不得体的愚蠢想法。”   “那也请您不要在任何时刻,任何地点里,毫无缘由地污蔑英格兰公主的名誉。”唐.胡安转过身,眼里满是让西班牙大使都为之恐惧的杀意:“琼安公主是位高贵得体的淑女,她值得每一位绅士对她报以最大的尊重,而不沦为闲杂人士的谈论之资。”   唐.胡安的面容有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下。   他不知是在训斥西班牙大使的无礼,还是在说服慌乱的自己。   “英格兰的玫瑰值得最好的君主。”   少年的嘴唇轻轻颤动道:“而我只是守护玫瑰的骑士。” 第242章 第 242 章   西班牙大使离开后, 唐.胡安在窗户边坐了一夜。他盯着一条连接着公寓大门的小路逐渐埋没在夜色中,想象着自己难以看清的未来。   “阁下,您真的不将心意告诉琼安公主吗?”照顾唐.胡安的侍从心有不忍道:“这次回去, 您可能三年五载都见不到琼安公主。”   侍从的话相较于唐.胡安所想的事实, 已经称得上委婉至极。   毕竟法兰西的宗教局其实是在另一程度上加深了英西两国的裂痕。   腓力二世此时将唐.胡安召唤回国,颇有几分大战将来撤外使的意味。   毕竟查理五世的临终遗言里,可是提到要腓力二世照顾唐.胡安, 所以当着不少老臣的面, 腓力二世也不可能对唐.胡安做得太绝。   毕竟服侍于君主的贵族们, 或多或少地预设过君王翻脸后的自身下场。   如果腓力二世不能仁慈地对待没有犯过大错的唐.胡安,那么那些服务于腓力二世的大贵族们,又凭什么相信他们不会在犯错后,得到腓力二世的宽恕?   面对侍从的提问, 唐.胡安摇了摇头,露出一抹难以化解的苦笑:“我跟琼安公主是不可能的。”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唐.胡安虽然没当过穷人,但是他自懂事起就由巴塞罗那的贵族们抚养, 也算是过了一段察言观色,小心谨慎的日子。   查理五世虽然对这个私生子多有愧疚, 但也仅限于愧疚, 不可能让唐.胡安跟腓力二世平起平坐。甚至为了给腓力二世拉一波名声, 让那些老臣们相信腓力二世是个有容人之量的君王, 而硬生生地压制了他想看着唐.胡安认祖归宗, 当上贵族的想法,转而让腓力二世来完成这些。   真可谓是慈父之心,用心良苦。   唐.胡安很感谢查理五世。   毕竟跟那些名不见经传, 被父母拿去当枪使的私生子相比, 查理五世真的算是负责的父亲。   同时唐.胡安也无法责怪对自己的母亲, 因为对方只是奥地利宫廷里的一位平民歌女,根本不可能对身为领主的斐迪南大公或是罗马皇帝做出任何反抗,更不可能将唐.胡安留下来抚养长大。   因此,唐.胡安除了感谢她带给自己生命,便只能向上帝祈祷她的后半生幸福美满,至于琼安……   “只是按照外交礼仪地说句话,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唐.胡安警告道:“否则对于琼安和我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随从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惋惜唐.胡安不是伊莎贝拉皇后的孩子。   ………………我是分割线………………   而在西班牙大使告诉唐.胡安他们不日就要离开英格兰的同时,琼安也被威廉三世召唤入宫。   “你来了……”威廉三世看着有些紧张的女儿,下意识地放缓语气道:“需要给你热杯牛奶吗?”   “不必了。”琼安尽量克制住自己想要抓住裙子的举动,脑海中反复播放着胡安娜王后对她的教导。   “遇事冷静,才有生机。”   虽然琼安不相信威廉三世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但是她也不相信威廉三世让她大老远地从威尔士过来,就是为了一叙天伦。   毕竟胡安娜王后和里士满公爵都还在国外呢!   况且现在也不是家庭聚会的时候。   “我想跟你谈论一下联姻之事。”威廉三世也不跟琼安遮掩什么,毕竟她已经十岁了,而王室的孩子向来早熟,这个时候谈论联姻问题,都已经算是晚了一步。   “之前都没找到合适的联姻人选,所以将你的终身大事拖了几年。”威廉三世观察着琼安的表情,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才继续说道:“我和胡安娜只有三个孩子,今后也不会再要其他孩子。而眼下,你的两个哥哥都已成家立业,玛丽和亚历山大更是要迎来我的第一个孙辈……所以,琼安,我和你母亲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联姻?”琼安抿了抿嘴唇,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那您和母亲为我选的联姻对象是谁?”   身为英格兰公主,自幼在父母的庇护下,过着人上人日子的琼安,知道自己没资格去索要理想中的爱情。   因为那些浪漫的骑士小说都是写给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或是寡居的贵妇看的。   琼安早就在两个哥哥结婚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为英格兰联姻的准备,只是……   “我知道你对唐.胡安有特别的感情,但是琼安,你也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威廉三世当然看得出女儿的犹豫,不过却从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棒打鸳鸯的恶毒父亲:“且不谈你们的身分之差,光是西班牙宫廷里的复杂氛围,就不适合你在那儿身存。”   威廉三世的表情很严肃,但是内心深处,却是难以想象的七上八下:“你是个女人……虽然我知道女人在聪明才智上并不逊色于男人,但事实就是,在这个不公平的社会里,女人大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哪怕你真的跟唐.胡安结为夫妇,在西班牙宫廷里,也要屈居于王后和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妃之下。”威廉三世苦口婆心道:“腓力二世对异教徒的态度你也是有所耳闻的。唐.胡安到底是他的兄弟兼臣子,你总不能一年到头都不在西班牙宫廷里露面。”   琼安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或是唐.胡安解释什么,但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父亲的理由。   诚然,她也可以在威廉三世的面前,坚称自己能克服西班牙宫廷里的种种磨难,但是琼安并不是傻子,知道一个千里之外的宫廷,尤其是对新教徒十分不友好的宫廷,能有多少种折腾人的法子。   即便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能够为琼安伸张正义,但是等英格兰的使者抵达西班牙,估计琼安的尸体都凉透了。   更别提西班牙还能拉出一张“是你们自己愿意将女儿嫁过来”的,“受害者有罪论”大旗。   毕竟这是一门在很多人眼里,都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所以不管谁都会或多或少地认为这是琼安自作自受。   “关于唐.胡安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毕竟他很快就要被腓力二世召唤回国。”威廉三世相信自己的女儿不是蠢货,所以言尽于此道:“关于你的联姻对象,我跟你母亲有不同的意见。”   一想起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列出的备选名单,威廉三世就止不住头疼道:“新教世界里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我的情报大臣选中了奥地利王储的长子和葡萄牙国王。前者比你大一岁,后者比你小一岁。”   威廉三世让人搬来两张画像,以便琼安能够选择更让她心动的那个。   不过看奥地利小王子的哈布斯堡下巴和葡萄牙小国王的皱眉画像,威廉三世实在评价不出到底谁跟英俊些。   毕竟在样貌上,这两个青瓜蛋子跟身形渐开的唐.胡安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就只有两个候选人吗?”琼安有些失望道:“欧洲又不只有这几个国家,总不会……”   “跟你身份相当的就只有这两个。”威廉三世有些无奈地打断了女儿的话:“其实伊凡雷帝的继承人只比你小一岁,并且他的弟弟也只比你小三岁。按理说,他们也是你的夫婿候选人之一,不过我在沙俄的线人告诉我,伊凡雷帝的次子是个弱智,而长子虽然行为得体,但是我并不认为伊凡雷帝是个好说话的性子。”   说到这儿,威廉三世的语气里也透露出难以置信:“想想伊凡雷帝的家庭成员吧!……他的七任妻子里,除了第二位十分幸运地难产而亡,余者不是遭到毒杀,就是死于非命……”   同杀妻不眨眼的伊凡雷帝相比,亨利八世都称得上温文尔雅。   毕竟伊凡雷帝的第五任妻子玛利亚.多尔戈茹卡亚可是死于新婚之夜。据说当她的尸首被抬出沙皇的卧室时,头骨处有明显的凹陷。   “你也别指望伊凡雷帝会对儿媳妇手下留情。”威廉三世总不能告诉女儿,这个伊凡雷帝以后会在愤怒的情况下,杀掉怀孕的儿媳和试图阻止他的长子。   毕竟那幅《伊凡雷帝杀子》图,可是列宾的代表作之一。   琼安即便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但是看威廉三世的表情,她也能明白父亲有多么不希望她嫁去俄罗斯。   况且此时的俄罗斯也不过是欧洲人眼里的慌忙之地。   其实在彼得大帝的女儿,也就是那位伊丽莎白女沙皇废除死刑前,欧洲这边都不怎么带俄罗斯玩,这也是俄罗斯为何找不到大国公主联姻,只能在德意志小伯国里挑选皇后。   不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俄罗斯王室遭到近亲结婚的基因污染……直到那位著名的欧洲祖母,以一己之力,将欧洲的王室一网打尽。   “既然要在他们间二选一,那至少让我先见上一面吧!”琼安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一事实,尽可能乐观道:“毕竟您也不希望我跟对方相处成怨侣吧!” 第243章 纪录片(番外一)   “威廉.都铎, 或许人们更熟悉的称呼是‘蒙上帝恩典,英格兰、比利时、荷兰、以及爱尔兰国王,诺曼底公爵, 佛兰德斯伯爵,信仰的守护者, 英格兰和爱尔兰教会之首威廉三世’。”   白厅宫的正门前, 一位头发鬓白的主持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道:“提起威廉三世,我们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讨论。无论是他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功绩, 还是他跟胡安娜. 达尔布雷的爱情, 亦或是他那些大名鼎鼎的家人们, 都值得历史学家,艺术家, 以及无数的导演编辑们, 将那一段黄金年代视作永远的灵感源泉。”   “不过我们今天要谈论, 却不是这位都铎家最有名的君王,而是他的儿子。”   主持人说到这儿,还对着镜头伸出右手的食指,暗示他接下来的话,有多么地不同寻常:“准确说,是在王室里容易被忽略的次子。”   “一位在历史上留下深刻烙印的约克公爵——威廉.恩里克.都铎。”   “他的家人们都昵称他为纪尧姆。”   ——画面转场到阴暗的图书馆里, 一位年老的女博士对着镜头侃侃而谈道:“对于王室而言,一位约克公爵在历史上留下比国王还深刻的痕迹,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尤其是纪尧姆的父母,兄长, 以及姊妹, 都是给世界带来重要变化之人。能在他们中毫不逊色, 其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这也从侧面反应了威廉三世的教育有多么成功, 以及纪尧姆的成就有多么难得,令他能与三位伟大的君王平起平坐。”   ——画面再次转场到白厅宫前的主持人身上,他对着镜头眯起了眼睛,露出一副相当困惑的表情。   “约克公爵……尤其是一位能在历史上留下深刻痕迹的约克公爵。这无疑是在某些层面上,打破了我们对约克公爵的固有认知。”   “毕竟约克公爵的隐藏称呼是‘王位的等待者’‘王储的替身’与‘永远被王储所戒备的对象’。”   “我相信纪尧姆的诞生也正是出于这一缘由,不过他是如何打破约克公爵的宿命,成为英格兰历史上最有名的赞助者兼收藏者,那正是无数历史学家和历史爱好者们努力探寻的真相。”   ——画面转场到伪历史剧上,一个满头大汗的十六世纪贵妇在起起伏伏的行船上生下一名男婴。   负责记录男婴诞生的书记官在被海水打湿的纸张上写下这么一句话。   “威廉.恩里克.都铎,蒙上帝宠爱的英格兰王子,于1550年的X月X日,出生于胡安娜王后前往比利时的行船上。”   画外音:“虽然纪尧姆的出生时间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是作为一名十六世纪的小王子,他健康得有些不可思议,并且没有给母亲带来持续已久的痛苦。”   “因为他的母亲,比利时兼佛兰德斯的继承人已经生育过一个孩子,所以纪尧姆的出生并未像他的兄弟,也就是未来的亨利九世那样,引起人们不间断的欢呼。不过出生在如此强大的王室家族里,纪尧姆的人生也是肉眼可见的光明。”   “不同于另两个在英格兰出生并且接受教育的同胞兄妹,纪尧姆是唯一接受过恩里克二世抚养的孙辈。由于他的母亲在生产后,继承了他外祖父的王冠,所以退居到教堂里的恩里克二世从襁褓中的外孙那儿,获得抚慰丧妻之痛的力量。”   “毫无疑问,恩里克二世是个相当宠溺外孙的祖父,这也让胡安娜王后在纪尧姆年纪稍长后,无比头疼于他的教育。”   “虽然身为王室次子,不过纪尧姆的童年无疑是十分幸福的。他在外祖父的宠爱下享受着比利时宫廷里的优越生活,得到最好的教育与最多的宠爱。”   “不过相较于这些精神上的满足,比利时的恩里克二世也给纪尧姆带来一份无比珍贵的礼物。”   “这也注定了纪尧姆将接手他的外祖母,也就是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的事业,成为一名优秀的艺术赞助者。”   “当比利时的恩里克二世去世时,他在遗嘱中写明要将自己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的绝大部分财产都交由纪尧姆继承,这也意味着纪尧姆——一个不到十岁的十六世纪儿童,在尚未受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让无数人都望尘莫及的财富。”   “珠宝,土地,以及财富,都还只是众所周知的一环。最重要的是……莱姆的玛格丽特和比利时的恩里克二世所搜集的艺术珍宝,都成了纪尧姆的启蒙物件,以及私人收藏。”   画面跳回到行走中的主持人那儿,只见他已经离开了开场时的白厅宫,走向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   主持人在镜头不断拉近古堡的同时,以仰视的角度解释道:“这是英格兰最著名的古堡之一,虽然跟伦敦塔,彭布罗克城堡,以及沃里克城堡遗址相比,它只是个建成不到五百年的‘新型建筑’,不过在这座城堡里,却有着数不清的传奇与历史事件。”   “据说城堡的结构图是由大名鼎鼎的米开朗基罗亲手所画,并且他本人也病逝于此,埋葬在城堡附近的小教堂里。而在米开朗基罗死后不久,一位被约克公爵供养于英格兰的意大利音乐家在这里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那位被尊称为‘现代物理学之父’的伟大科学家——伽利略.伽利雷。”   主持者走到城堡的大门前,在敲响大门的那一刻,镜头转场到温暖的屋内。   只见复古至极的装修里,一位杵着拐杖的老绅士坐在燃烧的壁炉前,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有钱,血统高贵”的信息。   纪录片的后期在老绅士出现的那一刻,就在一旁打上了他的身份。   【埃德蒙.都铎,威廉.恩里克.都铎和玛格丽特.德.瓦卢瓦的直系后代,第十二代白金汉公爵。】   “毫无疑问,我的祖先是个十分浪漫的人,并且他还是那个时代里,少数能在保持浪漫的同时,积累下大量财富的人。”老公爵的声音有一种属于历史的厚重感,同时能让人感受到他对家族的骄傲。   “因为长辈们的赞助事业,我的祖先是个思想超前的人,甚至以那个年代的眼光来看,他有些太超前了。”老公爵眯了眯眼睛,像是有些调侃道:“因此在一些架空的历史剧里,我的祖先经常被描述为……有着未来记忆的人。同时他也是无数艺术家和科学家们的宠儿。”   “米开朗基罗,塞尔维特,莎士比亚,以及伽利略,都曾在这座古堡里做过客。”提起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老公爵语气里的骄傲之情愈发浓烈:“并且在我的祖先替亨利九世进行外交活动时,也出手挽救了不少科学家的性命,使得他们免于宗教迫害。“   “那以您的角度来看,纪尧姆到底是怎么养成了这种在十六世纪里,显得过于反叛的性格。”主持人向老公爵提问道。   后者撑着沙发的扶手略略思考了会儿,才给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我觉得这是纪尧姆的天性,而不是后天养成的性格。你得明白在十六世纪里,王室次子的地位是很尴尬的。或者说,他们处于一种既尴尬,但又必须存在的处境。”   “如果纪尧姆再多一位兄弟,那么他的人生将截然不同。然而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在生下琼安公主后,并没有再生下其余子嗣。这对于十六世纪的王室夫妇而言,是极为不正常的。毕竟胡安娜王后的生产之路非常顺利,并且那时的她还很年轻,至少相较于同年代的王后们,她还没有度过生育的黄金年龄,也不算是天主教或者新教里,所推崇的英雄母亲。”   “不过也正是因为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没有要更多的孩子,所以他们有足够的精力来教育仅有的三位继承人。”   “而纪尧姆身为次子,按照都铎时代的教育习惯,他被父亲送到远离伦敦的郊外里接受教育,并且这个郊外并不是任何一位贵族的领地,而是威廉三世的私人酒庄。”   “也就是说,威廉三世并没有让任何贵族负责纪尧姆的教育,对吗?”   “是的,这在十六世纪的英格兰,显得极为罕见。”老公爵在点头的同时,也解释道:“不过比起贵族,他给了纪尧姆更优秀的老师,同时也为纪尧姆的艺术品位奠定了良好基础。”   “那个老师就是米开朗基罗。”老公爵看向窗外,主持人知道他是在暗示古堡附近的小教堂,以及那条闻名世界的“米开朗基罗画廊”。   “这座古堡的前身,其实是威廉三世为了招待米开朗基罗而特意修建的酒庄。不过在纪尧姆搬来后,原本服务于米开朗基罗的酒庄便成了纪尧姆的私人住宅,后来又被纪尧姆转赠给他的妻子,也就是瓦卢瓦家族的玛格丽特公主。”   提起古堡的来历,老公爵也是侃侃而谈道:“玛格丽特公主也是文艺复兴的爱好者。尤其是这座古堡是他们在英格兰的主要住所,所以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又经过数次翻修,积累了无数艺术品。”   说到这儿,老公爵也是苦笑道:“我很庆幸纪尧姆与玛格丽特公主没有让米开朗基罗在古堡的穹顶上绘制巨作,否则我今天就没法在这儿与您侃侃而谈。”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万幸中的遗憾。”主持人也是很给面子地打趣道:“好在米开朗基罗也给你的祖先留下了不少古物,这也算是另一种补偿。”   “你说的没错。”老公爵突然起身向主持人招了招手,一副要给他看稀罕物的架势:“虽然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与绘画都被收藏在画廊里,但是这儿还是保留了米开朗基罗所签署的一些重要文件。”   “其中就包括米开朗基罗的遗嘱,以及他的临终信。” 第244章 纪录片(番外二)   “这里是我们家传承了五百年的图书馆。”老公爵带着主持人进入一个相对较暗的房间, 然后点亮一盏特殊的顶灯。   后期也适时配上画外音:“书籍的保存远比绘画,雕塑,以及珠宝, 要来的更加繁琐。因此这里的一切都有专人打理,并且室内永远维持着最适合羊皮纸保存的温度。”   主持人面对这一屋子珍贵典藏, 不由得放轻了呼吸与脚步,生怕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损伤到娇贵的历史文物。   相较之下,老公爵就显得随意得多。   他带着主持人和摄影师走到图书馆的尽头, 让他们看见这里最珍贵的东西——几张被盖在玻璃罩站台上的米开朗基罗手稿。   主持人示意摄影师将镜头拉近到手稿的上方, 以免观众能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这是米开朗基罗在1559年遗嘱,上面写着……‘我, 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 在此宣布威廉.恩里克.都铎是我财产的唯一继承者,在我死后有权处理我的一切遗留物’。”   老公爵替主持人解释上面的法语内容,令后者十分吃惊道:“也就是说, 米开朗基罗并没有选择他的学生或是将他接到英格兰的威廉三世,成为他的遗产继承人, 而是选择了不到十岁的纪尧姆。”   “是的,并且这在米开朗基罗的传记,以及皇家档案里,也有明确记录。”老公爵说到这儿, 似乎想起一些相当有趣的事情:“我的大女婿曾想买下这些记录,好让他们的孩子明白祖先里有位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被我拒绝了。”   主持人顺势问道:“那他愿意出多少钱买下这些东西?”   “这就是秘密了。”老公爵总不会把私事一股脑地告诉主持人,所以后者也只是略带调侃意味地笑了笑, 然后跟着老公爵走向另一个展览台。   “这是米开朗基罗的临终信, 时间大概是在1564年的一月。”老公爵对意大利语小有研究, 所以能看懂信件上的内容。   “这里提到了米开朗基罗的自我剖析与人生总结,里面着重感谢了威廉三世对他的艺术支持,以及纪尧姆能够继承他的艺术事业,是件多么让他高兴的事情。”公爵说到这儿还叹了口气,对着镜头聊起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在米开朗基罗去世后,他在画廊里的遗产都由纪尧姆继承。不过在十九世纪后期,因为我们家有过一段经济困难期,所以卖掉了一些珍贵文物,里面就包括米开朗基罗为玛戈公主设计的小雕塑,和一对极其珍贵的浮雕耳环。”   “如今,那对浮雕耳环被一位蒂凡尼所收藏,而小雕塑则是在卢浮宫里。”   “那你们有考虑过将这二者赎回吗?”主持人适时问道。   “我的祖父倒是产生过这一念头,不过对方却不想卖。”老公爵很清楚珍贵文物的价值,言语间充满了遗憾:“对于他们而言,金钱恰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而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却是传世之作。”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主持人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转而幽默道:“所幸的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和米开朗基罗的大型雕像都没有被你的祖先卖掉。。”   “是的,这也是我们家一直不受法国人待见的主要原因。”老公爵幽默道:“记得在冲突最激烈的十八世纪里,卢浮宫曾表示不接待任何姓都铎的人。而雨果和巴尔扎克曾试图从这儿偷走蒙娜丽莎和拉伯雷的手稿,结果被警卫当场捉住,最后还是法国那边派人将他们接回去。”   “恐怕这也是米开朗基罗的画廊很少接待法国人的主要原因。”主持人同老公爵又交流了些米开朗基罗和纪尧姆的趣事杂谈,便离开了都铎家的古堡,向着大英图书馆驶去。   “对纪尧姆表示青睐的不仅有大名鼎鼎的艺术家,同时也包括那些在十六世纪里,不断探寻真理的科学先驱。”   标志性的英伦红巴士上,主持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道:“他们同纪尧姆的友谊,也是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美谈,并且通过文献的方式,留给后世相当大的想象空间。”   ——镜头再次一转,只见一位体型略胖的管理员在大英图书馆的大门前,同主持人握手道:“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相当不错,所以这次是你带领我们探寻纪尧姆的秘密?”主持人在与管理员寒暄的同时,后期也在管理员的身边标明了他的身份。   【史密斯先生,大英图书馆的管理员之一,都铎王朝的研究者。】   “关于纪尧姆的记录,这里有太多的文献可以参考。”管理员将主持人带进一间档案室,这是外人很难踏入的领域。   主持人看着管理员从一些文档里挑出属于都铎王朝的那一块,并且旁边还标有“威廉.恩里克.都铎,威廉三世的次子”等提示标识。   “这里有些著名人物写给纪尧姆的信件,里面包括克雷芒八世对于纪尧姆为布鲁诺求情的不满与训斥,以及约翰尼斯.开普勒想要与伽利略.伽利雷会面的请求。”   “看样子,纪尧姆充当了科学家之间中介人。”主持人一边让摄像机拉近到文件上,一面向管理员问道:“科学家们的请求对于纪尧姆而言,很常见吗?”   “相当常见,因为纪尧姆是当时最有名的庇护者兼赞助人,同时他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虔诚教徒。虽然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是英格兰的教会之首,但是很多文献表示,威廉三世一家除了胡安娜王后,其余人都对宗教没有太多的虔诚之心。至少威廉三世和亨利九世都没有表现出和亨利八世一样的宗教狂热,与对各大宗教典籍的如数家珍。甚至在相关的皇家档案里,都只有胡安娜王后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里谈论起宗教,但是却很少看见威廉三世公开表达自己的信仰。”   “这或许是为了安抚爱尔兰的天主教徒,毕竟十六世纪的英格兰并没有将宗教改革推行彻底,而是允许一部分人保留了天主教的信仰。”主持人顺势说道:“毕竟这也是自由与民主的一部分。”   “当然,因为很多的传记里就是这么写的。”管理员也没有否认主持人的话,而是拉开另一个有关于都铎王朝的文献箱子,找出一张陈旧的,被精心封存在特质袋子里的资料:“这是一位十六世纪的白厅宫书记官的日记片段,里面记载了他对于王室成员的困惑。”   “上面写着,里士满公爵和约克公爵都对《天体运行论》产生浓厚的兴趣,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管理员补充道:“你得明白在哥白尼旅居意大利时,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就颁布了‘焚烧任何未经教会审查的书籍’的圣谕,并且在当时的社会上,新教徒远比天主教徒更加敌视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甚至马丁.路德曾挖苦哥白尼想要颠覆人们对于天文学的正常认知。”   “而在1616年,罗马教廷宣布《天体运行论》为禁书,并且在1533年全面否认哥白尼的种种学说。”管理员一边说着,一面挑出来另一封文件:“这是纪尧姆在出访波兰时,给里士满公爵的家信。里面明确表示他已经拿到了《天体运行论》的副本,并且还从哥白尼的好友,也就是柳瓦巴教区的主教铁德曼那儿,拿到一件哥白尼自制的观测仪。”   管理员提起这段历史时,也是充满了别样的意味:“纪尧姆通过他的人格魅力得到了铁德曼主教的信任,从而将未经删减的《天体运行论》收入大英图书馆中。”   “出于对宗教的妥协,以及对人民意愿的安抚。亨利九世直到临终前,才允许发行完整版的《天体运行论》。在此之前,流传于私人渠道上的《天体运行论》都是经过奥塞安德尔删减的残缺版本,为的是让科学迁就当时的宗教,从而令《天体运行论》能够流传下去。”   “约翰尼斯.开普勒也正是听说大英图书馆里有完整版的《天体运行论》,再加上他对伽利略.伽利雷十分仰慕,才会不远千里地来到英格兰,然后定居于此。”   “这也是纪尧姆在科学史上最为伟大的成就,对吗?”听入迷的主持人直到摄像师向他摆了摆手,才反应到自己失去了对节奏的掌控:“那您认为纪尧姆的这些举动跟他的童年有很大关联吗?”   “当然。”管理员毫不否认道:“当你生活在一个思想极度超前的家庭里,那么宗教对你的禁锢很难达到影响决策的地步。尤其是纪尧姆不必像亨利九世那样,承担起国家责任,所以那些守旧派很难因纪尧姆的个人行为迁怒于英格兰或是亨利九世本身。并且他的外交家身份也注定了纪尧姆会接受一些不那么被大众认可的事情,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他用来搪塞不满者的借口。” 第245章 纪录片(番外三)   “听起来纪尧姆是那个时代里最离经叛道的王室成员。”主持人在听完管理员的讲解后, 十分幽默道:“也多亏了他的出身和家庭成员的支持,否则我们很难‘见到’一个精彩的时代。”   “是的,在纪尧姆的人生里, 他的家庭成员都给予了不小的支持。”管理员十分赞同道:“威廉三世是个相当开明的父亲,毕竟他可是在约翰.加尔文和罗马教廷的追杀下,还愿保下塞尔维特的国王。我猜纪尧姆在一定程度上, 也是复刻了威廉三世的大胆精神。根据纪尧姆的日记,我们能够得知他几乎自懂事起, 就接受了最好的人文教育。”   管理员一边说着, 一面找出了一个文件夹, 里面有很古籍的复印件。   “说是日记, 但是纪尧姆的记录时间却很不稳定。”管理员向镜头展示了下夹子的厚度,足以说明纪尧姆在写日记方面,称得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最勤奋时会一周写上三四次,但要是那段时间里并没有发生有趣的事情, 那么纪尧姆很可能一连几个月都不翻开日记本,所以你能发现纪尧姆的记录间断难以捉摸。”   管理员翻了翻夹子, 话音一转道:“不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 为我们删选出了那个时代里最有趣的事情, 毕竟对于一个王室的核心成员而言, 他的时间与精力都是极为宝贵的,所以要保证日常生活里的高效率。”   “不过在如此情况下, 纪尧姆还是会定期与家人们通信。哪怕是远嫁他国的琼安公主,也会收到纪尧姆的来信。”   “也就是说,家人占据了纪尧姆生活的很大一部分。”主持人接口道。   “是的, 都铎家的血缘联系在一定程度上, 能与哈布斯堡家族相提并论。”管理员指着日记的一页继续说道:“这是纪尧姆十岁时的日记。他在记录里明确提到了自己对未来的迷茫, 以及金钱上种种困惑。然后在这两方面求助于威廉三世和诺丁汉女伯爵。”   “我实在是想象不出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考虑起赚钱的事情。”主持人哭笑不得道:“这对于他而言,是不是太早了些?”   “以现在人的眼光来看,确实太早了,但是在那个时代,纪尧姆已经是个成家的男人,所以有必要承担起成年男人的社会责任。”管理员顺着主持人的话解释道:“你可以在他的日记里感受到他对于家庭的强烈责任感,以及对于婚姻的各种看法。”   “除去亨利八世,都多家的男人们大都对婚姻十分忠诚,或者说,他们并不想花钱去找情人。”说到这儿,管理员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变得幽默起来:“威廉三世曾讽刺法兰西国王找情妇的行为是没事往水里投钱。他甚至在与儿子们交流时,说出这么一句话。”   “只是为了包养一个女人,而给予她年薪,爵位,以及数不胜数的珠宝。让她立于无数朝臣之上,甚至连王后都要对她退让三分。这实在不是一位英明的国王,乃至一个有理智的男人,会做出的事情。”   “纪尧姆在日记里也提到了这句话,并且表示父亲的说法没有任何问题,而那些只会靠着姿色谄媚于人的女性,也确实太低级了些。”管理员将手里的文件又翻了几页,然后对着镜头说道:“能给我打一个‘法国人慎重观看’的警告吗?”   主持人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然后给摄像师比了个手势。   在这部纪录片传到某国后,弹幕上飘来一句又一句的“今日乳法”,“论法国人和英国人的友谊之船如何破裂”。   “纪尧姆在与自己的妻子,也就是瓦卢瓦王朝的玛戈公主聊天时,毫不客气地讽刺了没眼光的亨利二世。”   “这是纪尧姆的原话……‘如果不是那个没眼光的男人被声色生活和战争掏光了国库,然后太早屈服于他所创造的悲惨现实,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一位完美的妻子,以及更加完美的蒙娜丽莎。‘”   “而这是玛戈公主的原话……‘我的父亲是家族里最粗俗的男人,他也只有在比武大会上看着像个骑士。结果在生活中,却是个宁可给情妇贴金贴银,也不愿给女儿出嫁妆的不合格父亲。’”   “‘幸好蒙娜丽莎随我来到了英格兰’,否则总有一日会被父亲送给戴安.德.普瓦捷,或是拿去填补国库的窟窿。”   管理员在念完日记复印件上的内容后,还加上自己的看法:“想必就是在这之前,纪尧姆便决定对玛戈公主忠诚一生,而他们的婚姻也确实如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一般幸福美满。并且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里,骄傲的玛戈公主也给予了纪尧姆最大的陪伴与妥协,不仅与他一起担任英格兰的外交任务,更是在他们的长子出身后,允许纪尧姆将长子命名为米开朗基罗,用以纪念他最尊敬的那位艺术家。”   “也就是说,无论是家庭关系还是友谊,纪尧姆都处理得十分得当。”主持人感叹道:“拥有这样的高情商……他要是生在现代社会里,一定会是非常出色的经理人或是外交官。”   “事实上,纪尧姆已经在他那个年代成了非常著名的外交官。”管理员补充道:“毕竟在威廉三世打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后,英格兰和西班牙的关系直到腓力二世去世都没有缓解,最后还是纪尧姆代表亨利九世与腓力三世进行谈判,才破解了英格兰和西班牙在外交上的僵局。”   “而在纪尧姆做客西班牙的这段时间里,腓力三世对他十分推崇,不仅尊称他为都铎先生,更是希望纪尧姆能在西班牙宫廷里多留一会儿。”   “能够让虔诚的腓力三世抛开宗教上的芥蒂,真心实意地赞美起曾经的敌人。仅是这一点,就足以体现纪尧姆的人格魅力。”   管理员总结道:“这也是无数人都为他着迷的主要原因。   ——画面随着主持人转移到米开朗基罗的画廊里。   此时插入主持人的画外音:【这里是英格兰最著名的画廊,以后文艺复兴巨头之一的米开朗基罗为其命名,并且这位伟大的艺术家也确实在这里度过了生命最后的二十年。】   进入画廊后的主持人以仰视的角度向镜头介绍道:“自都铎时代的威廉三世起,这里便是保管皇家收藏之地。虽然在珍宝的种类上,米开朗基罗画廊远不及大英博物馆,但是任何一位到英国旅游的人,要是没参过过米开朗基罗的画廊,那一定是他最大的遗憾。”   说罢,主持人目不斜视地走向画廊深处的“都铎”展区。   同入门时的洛可可风与现代风相比,这里展示的文物无疑有着略带尘土味的朴素美感。   就好像是从封印许久的仓库里刚刚拿出一般,让人难以置信它的完美与珍贵。   主持人领着摄影师走进一副看上去比较“年轻”的油画,示意镜头拉近到画中人的脸上。   “这是盛年时纪尧姆与玛戈公主,还有他们的孩子合影。”   主持人隔着玻璃罩指着画中六人。   “坐在长椅上的是纪尧姆与玛戈公主,而从左到右,依次是准备嫁到法兰西的长女玛丽公主,被冠以米开朗基罗之名的长子,继承了父母外交事业的亨利,以及最小的女儿亨利埃诺。”   “除了米开朗基罗王子,其余人都被冠以了王室常用的名字。他们或许在历史知名度上远不及父母,但却也做出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主持人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另一张画像道:“而这一幅,则是威廉三世的家庭画像。同样是父母坐在长椅上,子女们依次站在后面。”   “和上一幅一样,子女们按照年龄大小,从左向右依次排开,分别是亨利九世,纪尧姆,以及琼安公主。”   “我想也就是在这时,王室养成了定期留下家庭画像或是家庭照的传统,这在十六世纪是非常罕见的,毕竟那时的父母比起长辈,更像是儿女们的上司或者君臣。亦或是说,他们不希望与孩子们太过于亲近,这样能避免分别时的痛苦或是让孩子对他们产生依赖性。”   “同亨利九世与威廉三世相比,纪尧姆留下得家庭画像是最多的,甚至在他的晚年,还让除了长女一家的所有直系后背齐聚一堂,留下这幅十七人的家庭油画。”   主持人又后退几步,指着靠近第一张油画的巨型画像:“据说已经成为法兰西王后的玛丽公主在听闻此事后,还特意送来了自己和儿女们的画像。”   “不过跟这些家庭画像相比,画廊里最珍贵的,还是被珍藏在深处的玛戈公主的陪嫁。”   “让人为之惊叹的蒙娜丽莎,以及米开朗基罗根据蒙娜丽莎所雕刻的半身像。”   主持人走过都铎展区,终于来到了画廊的中心处。   “如果没有纪尧姆,或许我们今天就无法看见两位后文艺复兴时的伟大艺术家,进行跨时空的艺术互动。” 第246章 第 246 章   “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跟他们见上一面?”面对琼安的提议, 威廉三世反问道:“一个是王储孙,一个是国王,难道你让我像召唤使臣那样将他们召唤来?况且联姻之事, 就算是在男方主动邀请的前提下,你也不可能轻易答应与其见上一面。”   威廉三世说道这儿,还讽刺了下老亲家亨利二世:“我可不希望你像亨利二世的公主那样,被一群政客当成廉价的交易品, 在协议里被提及,或是当着外交大使的面,被拉来拉去。”   “我明白您的担忧。”琼安赞同道:“上赶着去送的往往会失去原本的价值。”   “所以你想用什么方法与他们见上一面?”威廉三世表示琼安的要求真的难以实现:“如果你想借此拖延时间,那么看在你比亚历山大和纪尧姆更容易处于婚姻中,弱势一方的份上,我愿再给你一段时间。”   说到这儿,威廉三世话音一转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为你开一次特例。身为王室公主,你在享受了如此之多的特权后,也该明白自己的责任。”   “况且你要是能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婚姻,那么对于亚历山大和纪尧姆又有何公平可言?亚历山大是王储, 尚且能说一句这是王位继承人的责任。可是纪尧姆呢?他也为了英法两国的和平, 选择和你一般年纪的玛戈公主一起,承担起两国友谊的责任。”   威廉三世直视着琼安的眼睛, 决定跟她把话摊开了,讲明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反抗,不过在此之后,你将享受不到英格兰公主的特权, 只能成为最普通的王室成员。”   “所以这算是通牒吗?”琼安还是那副冷静至极的姿态, 但是威廉三世注意到她膝盖上的裙子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   “我的家庭教师说, 不服管教的子女理应受到父母的责罚。”琼安在沉默许久后,硬邦邦地开口道:“所以您要责罚于我吗?”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威廉三世在琼安的紧张目光下,发表了自己的育儿观点:“鞭子和责骂是用来训狗的,而不是用于教育子女。”   “况且儿女们也不是父母的私人财产。”威廉三世瞥了眼肩膀放松的琼安,慢悠悠道:“历史上,反抗父母的子女和压制子女的父母还少见吗?我不会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不过你得自己面对亚历山大和纪尧姆的疑惑。”威廉三世想起十八世纪的奥地利女皇玛丽亚.特蕾莎因为过于宠爱女儿玛丽亚.克里斯蒂娜,甚至破例让她选择自己的夫婿,而使得这位哈布斯堡的公主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们相处甚差,一度到了冷战数年的地步。   “嫉妒心这种东西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适用的。”威廉三世看着琼安,反问道:“你总不会让我给你开了特例后,还让我给你善后吧!”   琼安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威廉三世的表情。   “况且死人也管不了活人的事。我也没法保证自己能死在亚历山大和纪尧姆之后。”威廉三世在琼安看不见的角度耸了耸肩,表示他真不想跟女儿说这些事:“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他们,或是未来都不踏上英格兰的土地。”   “我明白了。”等琼安再次抬眼时,她已经下定决心道:“我选择葡萄牙的塞巴斯蒂昂。”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家简单。”琼安直截了当道:“奥地利的鲁道夫有十几个兄弟姐妹,而且他的母亲还是查理五世的女儿,一个相当虔诚的天主教徒。”   “你不想改宗换教?”   “我不想在改宗换教后,还被骂忘恩负义或是口是心非。”琼安跟她的父亲一样,是个相当现实的人,所以并没有特别明确的宗教偏好,盖因她是在诺丁汉女伯爵和克里维斯的安妮的教养下长大,所以并不像胡安娜王后一样,是个相当虔诚的加尔文教徒。   “要是嫁去奥地利,我的那个婆婆肯定不相信我会改变自己的信仰,绝对会往死里去揪我的错处。”对于并不美好的未来,琼安也是尽可能地分析利害道:“屈居于别人之下哪有自己做主来的痛快?嫁去葡萄牙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后,除去国王基本没人能管我。可是嫁去奥地利就不同了。”   琼安一想到她要跟丈夫的十几个兄弟姐妹,再加上公公的十几个兄弟姐妹打交道,就不免恶寒道:“现在的奥地利大公可是鲁道夫的祖父,我这要熬多少年才能在奥地利的宫廷里来去自由?”   威廉三世不记得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活了多久,不过查理五世的儿女除了最年幼的胡安娜,余者都挺长寿的。   “那就葡萄牙的塞巴斯蒂昂。”威廉三世拍板道:“我跟葡萄牙的恩里克主教聊一下你的婚事,顺便再问下塞巴斯蒂昂的意愿,以及他的身体状况?”   “身体状况?”琼安十分敏锐道:“他身体不好吗?”   “近亲那么多代所生下的孩子,你指望他有多健康?”威廉三世想了下葡萄牙王室的联姻状况:“塞巴斯蒂昂的祖父母生育了九个子女,结果只活下两个,而且都是盛年去世。”   “……那您还给我挑了这么一个丈夫?”琼安难以置信道:“这不是在害我吗?”   “所以才要跟葡萄牙的摄政大臣谈论塞巴斯蒂昂国王的身体状况。”威廉三世似乎想到了什么,顺口提到了欧洲的一种特殊风气:“不然你以为那些大贵族们为何要找情妇?”   搁在风气更为开放的中世纪以前,生育一般被认为是男性的错。   毕竟上帝让妇女承受生育之苦是为了还清她们的原罪,而要是妇女一直怀不上,没法还罪,到底是谁的错呢?   也就是在教会率先弥漫起奢靡之风后,一些贵族男性为了证明生育真的不是自己的错,才会通过养情妇和私生子的方式来证明这一点。   而到了中世纪后期,这就变成了大贵族们用于证明财力和魅力的特殊方式。   “如果你嫁入葡萄牙后,实在是无法与他继续生活下去,我会考虑让你们离婚。”威廉三世也不会真看着女儿在糟糕的婚姻里越陷越深:“毕竟你拖不起,人丁凋零的葡萄牙王室同样拖不起。”   “那就好。”放下心来的琼安还希望从父亲这儿得到一句承诺:“倘若我这次联姻失败,或是丈夫在我盛年而逝,还请您不要再次逼迫我为国家做出重大牺牲。”   “当然。”威廉三世十分爽快地答应道:“不仅是你,还有亚历山大,纪尧姆,都不会被我强制牺牲两次。”   “只是琼安……哪怕你联姻失败了,我也不会答应让你跟一个社会阶级远低于你的人结婚。”威廉三世在给出承诺的同时,也不忘丑话说在前面:“你的家族承担不起这样的错误。除非你愿意真真正正地放弃一切,否则你很难在爱情上随心所欲。”   面对父亲的警告,琼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在千里之外的法兰西,另一名公主同样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怎么……没了国王在一旁桎梏,你这是要教我做事?”哪怕是被吉斯公爵再次困住,勒妮公主依然没有放弃她的高傲姿态,冲着威逼她的吉斯公爵冷笑道:“别做梦了,你就是再等上一百年,我也不会如你所愿地行事。”   说罢,勒妮公主还抬高自己的下巴,露出纤细的脖颈。   “你要是有点胆量,就直接给我一个痛快。”时隔数年,这位老公主还是像她当年被吉斯公爵送入巴士底狱时那样无所畏惧:“否则我就是签下谴责胡格诺派的协议,也会在脱身后,与他们站在一起。”   “我们将业已飞翔,至那无形的世界,在彼地,我们厚赐福佑,永驻天堂。”勒妮公主说出一句柏拉图的名言,在锋利的刀剑砍向她时,脖子上青筋暴起道:“即便我回归上帝的怀抱,也无人能阻止我的信仰,我所坚信的一切。”   “我是瓦卢瓦家的勒妮。”   “至死,都是一位高尚的胡格诺派。”   刀光消失的那一刻,并不高大的勒妮公主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直都被侍从拦在后面的吉斯公爵夫人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她不知从哪儿得来力量,居然能一路扒开那些挡在她面前的人,然后跌跌撞撞地跪在母亲的尸首前,手足无措询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   看着痛哭中地妻子,吉斯公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强硬道:“这是拨乱反正的必要过程,你也不必为了一个背叛上帝的母亲而痛哭流涕。”   说罢,吉斯公爵冲着家里的侍女命令道:“将她带走,带走……”   被吉斯公爵哄得浑身一震的侍女们一溜小跑到吉斯公爵夫人身边,然后架起虚软的吉斯公爵夫人,将其带离了现场。   “弗朗索瓦……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毫无力气的吉斯公爵夫人只能在离场时,冲着丈夫大吼道:“我诅咒整个吉斯家族……”   “你们都该下地狱。”   “下地狱。” 第247章 第 247 章   “将勒妮公主的遗体搬到地下墓室里。”吉斯公爵在送走自己声嘶力竭的妻子后, 突然冷静下来,然后招呼着士兵将勒妮公主的遗体带走。   一直都默不作声地夏尔主教突然制止了吉斯公爵的举动,为勒妮公主做了一番祷告后,低声说道:“让几位贵族女性过来整理勒妮公主的遗容。”   “你这是干什么?”吉斯公爵看着弟弟的举动, 十分不解道:“无论你为这位疯狂的异教徒祈祷多少次, 她都不可能感谢你。哪怕她已经下了地狱, 也不可能接受一位天主教徒的祝福。”   “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 我愿不愿意祝福却是另一回事。”夏尔主教跪在勒妮公主面前,为她划了个十字,语气平静道:“不管怎么说,她都履行了瓦卢瓦公主的职责, 没有让布列塔尼分裂出去。”   “你真是这么想的?”吉斯公爵总觉得弟弟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放下眼前的纠葛, 找人封锁勒妮公主已经死亡的消息。   “让几个验尸官想法子保存勒妮公主的尸体。”离开房间的吉斯公爵用手贴着额头,在门外的走廊里焦急地走来走去:“我得为勒妮公主的死亡找个说法……”   总之不能让外界以为是他杀了勒妮公主。   吉斯公爵在冒出这一念头后, 努力思考着怎样解释勒妮公主的死亡。   然而在他为此急得脑子发疼, 甚至开始后悔杀死勒妮公主时,他那位怨恨的, 声嘶力竭的妻子已经将勒妮公主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 只求还在犹豫中的孔代亲王和科利尼将军,能够给予吉斯公爵来自上帝的惩罚。   哪怕是将整个吉斯家族毁于一旦, 也在所不惜。   ………………我是个分割线…………   既然琼安选择了葡萄牙的塞巴斯蒂昂,那么威廉三世自然要为女儿的婚事,同葡萄牙的摄政王详谈一番。   所幸的是琼安是新教双王的女儿, 出生在欧洲最强大富有的王室里, 因此想求娶英格兰公主的人数不胜数。   不过在刨除一些年龄不合适的求婚者和身份不高的求婚者后, 威廉三世选择与葡萄牙联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代替塞巴斯蒂昂执政的恩里克主教在收到威廉三世的来信后,字斟句酌地进行了回复,竭尽全力地让威廉三世感受到他们的诚意,同时也不能将葡萄牙搁在过于谦卑的位子上。   “陛下,葡萄牙的恩里克主教对两国联姻有什么看法?”因为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还在处理英格兰与意大利的外交问题,所以由塞西尔爵士的连襟尼古拉.培根暂替与葡萄牙的联系工作。   “他很诚恳地说明了塞巴斯蒂昂的基本状况,表示他们无法替国王做主,但是对琼安选择了葡萄牙,表示十分的荣幸与欢迎。”   尼古拉.培根是第一次与威廉三世进行正面接触,所以显得十分拘谨,于是一边观察着威廉三世的表情,一面回忆着塞西尔爵士交代他的事。   “一定要促成琼安公主与塞巴斯蒂昂国王的联姻。这将在英格兰与西班牙的冲突中,起到重要作用。”   “塞巴斯蒂昂国王是对琼安公主的宗教信仰有所不满吗?”尼古拉.培根仔细观察着威廉三世的表情,尝试性地问道:“您不希望琼安公主在嫁去葡萄牙后改变信仰吗?”   威廉三世抬头看了眼尼古拉.培根,猜测他是替塞西尔爵士问出这话:“你觉得葡萄牙能接受一位新教王后吗?既然我们要联姻,那就得给出相应的诚意。”   说罢,威廉三世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允许尼古拉.培根进行阅读。   “恩里克主教说塞巴斯蒂昂国王是个身体强健,乐于学习的人。他喜欢在各式各样的严酷环境里磨练体格与意志,不管是狩猎、□□比武、还是斗牛,都在教师的辅助下小有成就。并且他受到耶稣会的影响,是个神秘主义者与科学爱好者。”   “那倒是个相当不错的消息。”尼古拉.培根大着胆子说道:“至少塞巴斯蒂昂国王表现得越想个有为之君,他就越不容易受到西班牙的影响。”   “影响?”威廉三世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露出一个相当微妙的笑容:“你以为奥地利的凯瑟琳为何在塞巴斯蒂昂国王懂事后,就被剥夺了摄政权?没有小国王的支持,置身事外那么多年的恩里克主教能够轻而易举地成为摄政王?”   “您的意思是……”   “塞巴斯蒂昂是葡萄牙国王,而不是被西班牙操纵的棋子。”威廉三世意味深长道:“近亲产物不一定是怪物,也有可能是异于常人的天才。”   尼古拉.培根以为自己的表现没有达到威廉三世的预期,于是手足无措地看向信件,努力表现出不亚于塞西尔的专业态度:“不过恩里克主教在信件里也提到了塞巴斯蒂昂的身体问题……”   身为一名贵族,尼古拉.培根实在说不出信件上的内容,只能委婉道:“也许琼安公主要承担相当大的生育压力。”   “要不是这一原因,葡萄牙也不会表现得这么谦卑。”威廉三世拿回恩里克主教得信件,轻描淡写道:“毕竟是跟西班牙联姻数代的大国……能摆出这样的姿态,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事。至于身体原因……”   威廉三世想起与女儿的谈话,话音一转道:“让卡尔达诺去给塞巴斯蒂昂看看。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这门亲事依旧是作数。如果塞巴斯蒂昂国王出于生理原因而不想娶妻,你便让使者给他带一句话。”   威廉三世清了清喉咙,一字一顿道:“阿维什王朝要是断绝在他手里,那么葡萄牙将属于哈布斯堡王朝。”   “即便塞巴斯蒂昂想将他的王位传给在葡萄牙的旁系亲戚,腓力二世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葡萄牙国王真的能听进您的话吗?”尼古拉.培根对此表示怀疑。   “一个能将祖母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的国王……难道愿意葡萄牙的王冠戴在腓力二世的头上?”   “是。”不再犹豫的尼古拉.培根立刻执行国王的要求。   然后威廉三世又找来琼安,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后,询问道:“你对医学感兴趣吗?”   “医学?”琼安被威廉三世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在认真思考后回答道:“不算讨厌。”   “行吧!那我换个说法。”威廉三世重新问道:“你愿意学医吗?”   “可是父亲,我为什么要学医?”琼安感到莫名其妙道:“这不是我应该学习的课程啊!”   按理说,贵族女性从小学习的内容应该是骑马,打猎,外语,缝纫,操持家务,以及阅读各式各样的宗教典籍。   至于医术……   在黑暗的中世纪和猎物盛行的十七世纪,医生极易被宗教审判局找上门,甚至一些迷恋草药学的贵族都需要特殊赦令,才能持有被严令禁止的读物。   毫不客气地说,要是威廉三世让琼安学医的消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一定会被指责是巫师的同伙。   “只是让你稍稍了解下医学,又不是让你去当医生。”威廉三世也想象不出琼安像未来的丹麦女王克里斯蒂娜一样,亲自解剖尸体的场景。不过让她读一下亚里士多德和盖伦的医学著作,总不会被人议论纷纷。   “我让你学医是让你以后别讳疾忌医,顺便跟葡萄牙的塞巴斯蒂昂有些共同语言。”威廉三世解释道:“治疗还是让专业的医生来吧!毕竟你哪有时间和机会去实践所学到的医术。”   琼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毕竟她还没做好直面血腥与肉|体的准备。   “另外,你要加强拉丁语的学习,并且从今天开始学习葡萄牙语。”威廉三世见琼安接受良好,于是继续说道:“我会给你找好老师,并且定期检查你的功课。”   “那我还要管理威尔士吗?”琼安能够想象她今后的生活之忙碌,绝对不亚于正在恶补外语的纪尧姆,以及正在比利时代替胡安娜王后管理国家的里士满公爵。   “当然要管了。不然你去葡萄牙怎么参与政治?”威廉三世强调道:“你所学习的课程大都是让你增长见识,但是管理领地的才干,却是你以后的立身之本。”   说罢,威廉三世还举例道:“看看你的母亲和姑妈,就能明白管理才干的重要性。甚至说得更过分点,你要是没点政治远见和管理手腕,迟早会被奥地利的凯瑟琳架空。”   琼安下意识地紧张起来,突然明白她被父母保护得有多好,以至于她都忘了外面是个吃人的社会。   “塞巴斯蒂昂的祖母凯瑟琳是查理五世的妹妹,伊莎贝拉女王的外孙女。她能影响若昂三世跟西班牙保持长达数十年的友谊,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威廉三世不敢小瞧哈布斯堡的人,所以对女儿语重心长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学习。”   “找时间我会让你到意大利或是尼德兰见见世面,以免你的天空就只有英格兰的这一片。” 第248章 第 248 章   “英格兰国王有意与葡萄牙联姻……而且他的女儿只比您大一岁。”略显肥胖的恩里克主教擦了擦脸上的汗, 看向正在屋子里换衣服的塞巴斯蒂昂。   年仅十岁的国王酷爱严苛的生活与训练方式,他就像是这个时代里的特种兵,每天早上四点半准时起床冲个冷水澡, 然后进行一系列的军事训练, 最后在恩里克主教的陪伴下, 尝试处理国家大事。   听了恩里克主教的话, 塞巴斯蒂昂国王皱了下眉头, 抬高下巴让男仆帮他整理好衣领子,然后慢悠悠地说道:“他就非要把女儿塞给我吗?”   “不是他非要将女儿塞给你, 而是我想将英格兰公主塞给你。”恩里克主教一见塞巴斯蒂昂摆出一副“我不想结婚”的姿态, 便感到头痛欲裂:“你不结婚难道要我结?我可是在上帝面前做出承诺的人。”   塞巴斯蒂昂国王也觉得让恩里克主教结婚是件不现实的事,况且他的叔祖都过了最适合生育的年纪, 又不像长腿的爱德华那样, 因为四处征战而有副相当强壮的身体, 所以阿维什王朝的延续重担就落到了塞巴斯蒂昂身上。   这让因为生理原因,而十分不愿意接触女性的塞巴斯蒂昂感到非常苦恼:“就不能让我所选定的继承人跟英格兰联姻吗?”   恩里克主教头都不抬地反驳道:“你觉得威廉三世的脑子有问题吗?”   “什么意思?”   “意思是……威廉三世能接受他的女儿嫁给一个王室旁支吗?”恩里克主教的话非常现实:“亦或是说,你能让威廉三世相信你会终身不婚?还是腓力二世不会在我们去世后, 索要葡萄牙王位?”   塞巴斯蒂昂无法回答恩里克主教的话,因为这恰恰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我就一定要结婚吗?”三岁登基的儿童国王露出属于成年人的苦恼表情。   恩里克主教对于他在这方面的纠结已是烦不胜烦, 所以直截了当道:“如果你不想让哈布斯堡家族吞并阿维什王朝, 就必须有合法子女。哪怕是女孩,都能让这事有回转空间。”   “况且英格兰的势力也对我们至关重要, 至少你不用担心妻子的娘家会对葡萄牙王位产生不好的念头,况且威廉三世也愿意支付一笔不菲的嫁妆。”恩里克主教一想到葡萄牙的财政状况,便头痛欲裂道:“你也知道葡萄牙的收入正在不断下降, 而你所憧憬的征服战争需要庞大的资金与难以想象的专业人手。更重要的是, 在你没有继承人前, 无论是我还是国内的大贵族们,都不允许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总之,你想征服摩洛哥就必须结婚生子。”恩里克主教再次强调道:“琼安公主是你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年龄还是家世,她都是最符合葡萄牙王后的人选。”   塞巴斯蒂昂国王垂头丧气了一会,直到很久才开口问道:“她人怎么样?”   “你问的是谁?”   “当然是你给我挑的英格兰公主。”被逼婚的塞巴斯蒂昂国王不耐烦道:“难道我还有其她选择吗?或是说你希望我挑一位哈布斯堡家的公主?”   恩里克主教没想到塞巴斯蒂昂国王会在这方面让步,于是说起琼安公主的情况:“据我所知,琼安公主有着相当高雅的容貌,并且热衷于读书和打猎,擅长多国语言,也十分具有管理才能。”   “管理才能?”塞巴斯蒂昂国王突然对琼安产生了浓厚兴趣:“她能管理国家吗?”   “陛下,她的父母都是国王。”恩里克主教意味深长道:“就像您的高祖父母那样。”   “那就她吧!”塞巴斯蒂昂国王拍板道:“找时间让我跟她见上一面,我总不能不知道我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恩里克主教不确定威廉三世是否愿意让琼安公主跟塞巴斯蒂昂国王见上一面,但眼下他好不容易得到塞巴斯蒂昂国王的承诺,所以在片刻的犹豫后,只能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   而在与葡萄牙相隔不大远的法兰西,正发生着惊天动地的一幕。   因为吉斯公爵夫人的憎恨,勒妮公主已经被吉斯公爵所杀的消息不仅传到了巴黎以外的地方,更是激起各方的谴责。   不管怎么说,勒妮公主都是路易十二的女儿,正儿八经的费拉拉公爵夫人。   即便是要判她死刑,也该由三级会议进行贵族审判,然后由国王签署死刑令,再进行公开或是私人处刑。   吉斯公爵的做法不仅是对瓦卢瓦王室和三级会议的挑衅,更是推翻了适用于贵族们的法律法规。   躲在巴黎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听到这一消息后,突然意识到吉斯公爵现在也有处死她的能力。   毕竟她的出身可不比上勒妮公主。   而法兰西境内也没人会为她报仇。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   从未感觉死神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突然冷静下来,然后思考起活命的对策,以及如何将吉斯公爵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留着这么一个炸|弹在身边,凯瑟琳.德.美第奇不确定吉斯公爵以后还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   至于那些胡格诺派……   凯瑟琳.德.美第奇想起在罗马之殇里,给予自己力量的上帝,于是在十字架前祈祷并忏悔道:“全能的主啊!请您原谅我的不道德行为,并且相信我会将法兰西的信仰引回正轨。”   “阿门!”凯瑟琳.德.美第奇闭着眼睛说出最后一句,然后在起身的那一刻,又变回了冷酷无情的毒药女王。   “让克莱尔小姐过来一趟。”凯瑟琳.德.美第奇对伊莎贝拉.德.利默伊吩咐:“吉斯公爵一直钦慕于她,而我也需要她向我证明自己的忠诚。”   “是。”得令的侍女立刻执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命令。   法兰西的宫廷上空一直盘旋着黑漆漆的云朵,让人感到一股难以释放的压力。   “西班牙的海军还没行动吗?”吉斯公爵虽然知道他杀死勒妮公主的消息已经被妻子传了出去,但是除了暴跳如雷并且将其训斥一顿,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吉斯公爵夫人要是跟勒妮公主前后脚死亡,那就坐实了吉斯公爵杀害勒妮公主的传闻。   况且费拉拉那儿,他的小舅子还等着继承勒妮公主的遗产呢!   吉斯公爵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出嫁前,一直都是勒妮公主最喜欢的孩子。   毕竟是长女,又曾跟勒妮公主一起改信加尔文教,所以吉斯公爵夫人曾被勒妮公主视为财产和事业的继承人之一……直到她被迫嫁给了吉斯公爵,并在婚礼上重回天主教的怀抱。   “那个该死的女人。”一想到勒妮公主所引出的麻烦,吉斯公爵就忍不住咒骂道:“亨利二世真不应该将她释放出来。”   服侍吉斯公爵的侍从被主人的样子吓得吞了口口水,努力将视线转移别处。   而就在这时,房门外的侍从通传道:“阁下,克莱尔小姐求见。”   “她怎么来了?”一听到心上人的名字,吉斯公爵条件反射地想起这是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阴谋,于是不耐烦道:“让她赶紧离开。”   “是。”门外的侍从对克莱尔小姐露出为难的表情,希望这位美丽的女士能够知难而退。   然而克莱尔小姐并未知难而退,而是隔着房门喊道:“阁下,看上上帝的份上,我恳求您救救我。”   克莱尔小姐曾是卢浮宫的演唱家,所以有着相当美妙的喉咙。尤其是她情深意切地发出哀求时,吉斯公爵也不愿看着年轻的情人黯然离去,只能犹豫后淡淡说道:“让她进来。”   “是。”门口的侍卫立刻放行了克莱尔小姐。   结果后者一进门便脱起了衣裳。   “你这是干什么?”吉斯公爵示意自己的侍从赶紧离开,然后试图阻止克莱尔小姐的行为。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没有行刺的意愿。”克莱尔小姐抱着吉斯公爵的大腿跪下,但却十分巧妙地显露出美妙的曲线,让她看上去越发地楚楚可怜:“我恳求您将我从王太后的毒手中拯救出来。”   克莱尔小姐的眼泪打湿了吉斯公爵的裤子,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她逼迫我杀害您,但是我真的不能这么做。”   “亲爱的克莱尔,你快起来,你赶快起来。”吉斯公爵心疼地扶助克莱尔小姐的胳膊,难以相信这个一直拒绝自己的年轻姑娘居然回露出如此无助的表情。   “我理解你的难处,也愿意为你分忧。”吉斯公爵一边说着,一面撩开克莱尔小姐的碎发,打量着她青春娇嫩的面容:“我知道你很害怕,很无助,所以你大可放心地将自己交给我,因为我绝不会像那个意大利女人一样,让你做出违背心愿的事。”   吉斯公爵猜测克莱尔小姐被凯瑟琳.德.美第奇安排了刺杀他的任务,但是这个年轻的女孩害怕杀害一位大贵族,尤其是掌握巴黎的大贵族会导致自己的不幸,所以将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自己。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你立刻送出巴黎,让你在我的领地里安然度过一生。”吉斯公爵看着克莱尔小姐的面容,从未有过地紧张道:“虽然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骑士,也已经有了上帝安排的妻子,但是我发誓,我的心脏只属于你,圣瓦伦丁让它之为你而跳动。”   吉斯公爵握住克莱儿小姐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心脏处:“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情妇,在这个不公正的社会里,给予我爱的鼓励与安慰。”   “阁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克莱尔小姐感动地给了吉斯公爵一个深吻,希望这个大胆的举动能让嘴唇上的毒药起效。然后她又与吉斯公爵温存了一番,才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眼神下,回去向凯瑟琳.德.美第奇复命。 第249章 第 249 章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们, 我一定会跟那个意志不坚的女人离婚,然后迎娶聪明美丽的克莱尔小姐。”吉斯公爵在送走克莱尔小姐后,发出如此感叹, 令一直侍奉他的老人有些吃惊。毕竟吉斯公爵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 所以很难有人能影响他的决策。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侍女。   但凡是跟黑太后接触过的人,都该明白她的手下是不折不扣的美女蛇。   甚至一些抵制黑太后的人还为她的侍女们娶了个蔑称——“机动舰队”, 以此讽刺黑太后依靠女人的裙子把持朝政, 影响军队。   “阁下, 需要我将克莱尔小姐送出宫吗?”吉斯公爵的侍从总觉得克莱尔小姐有哪里不对,但是又不敢当着吉斯公爵的面道出这一点, 所以想将二者分离开,然后慢慢劝着吉斯公爵回心转意。   恰好吉斯公爵也想将克莱尔小姐从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手里拯救出来, 所以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侍从的话。   结果在后者准备付诸于行动时,吉斯公爵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寒”给打到了。   吉斯公爵刚开始只是头热, 随即便呼吸急促地倒在地上。   侍从见状, 赶紧叫来医生。   只可惜吉斯公爵的军队已经封锁了巴黎, 而吉斯公爵的侍从也不想求助于国王的医生,所以被找来给吉斯公爵看病的,是个只在意大利读过盖伦著作的年轻人。   他在给大汗淋漓的吉斯公爵诊断一番后,露出相当无奈的表情:“是肺炎,我们只能期待上帝的帮助。”   “可是公爵大人又怎会患上肺炎?”侍从揪住医生的领子,威胁道:“你给我说实话, 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以盖伦与亚里士多德之名,我当然是个医生。”被揪住衣领子的年轻医生强作镇定道:“但凡是有些医学常识的人, 都不会否认我的判断。”   侍从紧盯着医生的眼睛, 直到对方快喘不过气, 才勉强放过这个可怜人。   “请夏尔主教过来一趟。”   在医学不发达的十六世纪, 除了祈求上帝的帮助,他们也找不到其它的解决方法。   当然,侍从也怀疑是克莱尔小姐对吉斯公爵做了什么,才导致后者患上了肺炎,但是当他的人找到克莱尔小姐时,对方正在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卧室里做着针线活,看上去无比健康。   “我以为吉斯公爵还会给我这个老太婆保留一分尊严。”凯瑟琳.德.美第奇用力拉了下洁白布匹上的丝线,讽刺道:“还是说,吉斯公爵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当上法兰西的国王?那我可没法祝福他。”   “殿下,失礼了。”侍从将克莱尔小姐上下打量一番,随即离开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房间。   “看来吉斯公爵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伊莎贝尔.德.利默伊在侍从走后随口说道。   凯瑟琳.德.美第奇听了也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克莱尔小姐,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针线活:“我们只用向上帝祈祷就好了。”   祈祷吉斯公爵赶紧回归上帝的怀抱。   结果一天后,吉斯公爵死于卢浮宫。   得到消息的孔代亲王立刻带兵攻入了巴黎,然后以拨乱反正之名,将吉斯公爵的弟弟夏尔主教,以及一系列的天主教成员打入大牢,邀请已经信仰新教的旺多姆公爵,以及沉默派的蒙莫朗西公爵重新为小国王摄政。   在佛兰德斯得到这一消息的胡安娜王后终于松了口气,知道在法兰西的土地里,加尔文教总算有了喘息之机。   而远在日内瓦的约翰.加尔文却不满足于此。   他想要的,是法兰西将彻底摆脱罗马教廷的控制,将加尔文教立为国教,并且将他迎为加尔文教的教皇。   马丁.路德所没做成的事情,理应在他这儿得到完善。   只可惜约翰.加尔文还未将这一理想付诸于现实,便因自己年老体弱的身体,在日内瓦去世。   享年,五十五岁。   至此,新教最后的改革者去世。远在西班牙的腓力二世还没来得及为上帝的旨意欢欣鼓舞,便接到了法兰西再次兵变的消息。   “你说什么?”腓力二世难以置信道:“吉斯公爵因病逝世了?”   说到这儿,腓力二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在书桌前喃喃自语道:“那个壮得像头牛的吉斯公爵,居然没死于战场,而是死于疾病?”   越想越可笑的腓力二世眯了眯眼睛,随口问道:“不会是凯瑟琳.德.美第奇下的死手吧!”   想想那个肮脏成都不亚于波吉亚的意大利家族,腓力二世便不确定凯瑟琳.德.美第奇是否有能力将毒杀伪装成正常死亡。   当然,腓力二世并未料到自己随便一猜,就已得到事情的真相。   因为跟吉斯公爵的死亡相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弗朗索瓦.德.吉斯一死,我们在法兰西能够使用的天主教势力,就只剩下年纪一大把的蒙莫朗西公爵。”腓力二世灌了口烈酒,努力分析着无比糟糕的现状:“至于跟蒙莫朗西公爵年纪相当的安德烈元帅,也不是什么值得投资的人。”   毕竟两个半身入土的天主教高层,能明哲保身就已经不错了,腓力二世也没指望他们能扛起天主教的大旗。   而要是让腓力二世眼睁睁地看着法兰西变成加尔文教的天下,那么百年之后,上帝一定会将腓力二世拒之门外,甚至查理五世和伊莎贝拉皇后也会对他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一想到自己的死后待遇,腓力二世便无比痛苦地双膝跪地,向着上方喃喃自语道:“请您原谅我……请您原谅我……”   “仁慈的主啊……请您原谅我这个罪孽深重又懦弱无能之人。”   腓力二世说完便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一旁的格兰维尔主教也为他念了段《圣经》,并且代表上帝原谅了腓力二世的过错。   “陛下,眼下能拯救天主教的就只有您了。”祈祷完的格兰维尔主教拿出一封来自罗马教皇的信。   即便佛罗伦萨公爵一直都与威廉三世保持着良好的商贸关系,但是新上任的美第奇教皇也不能容忍法兰西脱离罗马教廷的掌控。   一旦英格兰,尼德兰,与法兰西接连开了这个先例,那么罗马教廷迟早会像曾经的罗马多神教一样,被新的信仰取而代之。   不,这是对上帝的亵渎。   也是罗马教廷和西班牙的失职。   腓力二世不用看就知道教皇在信件里写了什么,无非是要他对以孔代亲王为首的加尔文教徒施以正义的裁决,让法兰西重归天主教的怀抱。   这是一场关于信仰的神圣战争。   更是腓力二世用以证明自己是欧洲霸主的绝佳机会。   “一个曾经将天主教发扬光大的国家……如今却被一群不信神的畜生们把持朝政,扼住小国王的喉咙。”   腓力二世盯着熊熊燃烧的炉火,眼白上浮现出一条又一条的血丝。   “孔代亲王,科利尼将军,以及在幕后主持这一切的威廉三世与比利时的胡安娜……”   “我会让你们付出鲜血的代价。”   腓力二世说罢,皱着眉头向格兰维尔大主教命令道:“让阿瓦尔公爵和我的外甥都来见我,并且命令西班牙海军即刻启航,向着异教徒们举起朗基努斯之枪。”   “我要让他们明白与上帝作对的代价。”   “不管是法兰西,英格兰,还是那个上跳下窜的比利时女王……都会失去他们的王冠与宝座。”   腓力二世一边走向他的会议室,一面让幽灵般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   “血洗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的国家,让圣火净化异教徒的灵魂……”   …………我是分割线…………   “嗯哈……”睡梦中的威廉三世突然从床上惊醒,令守夜的男仆差点磕碰下巴,赶紧点燃油灯照亮国王的苍白面孔。   “让克伦威尔爵士过来一趟。”男仆冲着赶进屋子的同伴吩咐道:“然后让宫廷医生来给国王看看。”   “是。”后者不敢耽误地照做了,。   理查德.克伦威尔来的比预期更快,甚至都没来得及打理头发。   “陛下,您没事吧!”理查德.克伦威尔看着眼神涣散的国王,于是大着胆子摸了下对方的额头,确定威廉三世没有发烧后,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扶着对方在柔软的枕头上靠下。   “医生还没到吗?”理查德.克伦威尔明白威廉三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眼下的欧洲局势正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哪怕是英格兰的宫廷里,都充斥着让人不安的气氛。   “闭紧你们的嘴巴。”理查德.克伦威尔盯着国王的男仆,恶狠狠地警告道:“否则你们的头颅将被挂在伦敦塔外。”   “是……”男仆们战战兢兢地退下了,但是在国王真正恢复前,他们都无法脱离理查德.克伦威尔的监视。   “让尼古拉.培根来见我,顺便召回塞西尔爵士。”回过神的威廉三世一边让宫廷医生替他进行放血治疗,一面命令道:“让英格兰海军提高戒备,分三班进行巡逻。”   “也许我们的至暗时刻就要来临了。” 第250章 第 250 章   “让医生退下。”威廉三世盯着金属盆里的零星的血迹, 实在是看不起十六世纪的治疗方法:“我只是一时不舒服,又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可是陛下,您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 也应该注意一下。”化名为米歇尔的塞尔维特戴着一副鸟嘴面具, 跟房间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值得庆幸的是,您没有在亨利八世的年纪里换上一系列的病症或伤痛。除去之前操劳过度晕倒外,也只是做了次噩梦。”   塞尔维特指挥侍女用涂上草药的亚麻绷带给威廉三世包扎伤口,又给国王检查了下眼珠和舌头状况:“行了,我过几天再给您看看。”   “这就行了?”理查德.克伦威尔难以置信道:“明天不用放血吗?”   如果不是戴着鸟嘴面具, 估计理查德.克伦威尔能看见塞尔维特的大白眼:“放血是为了给国王消热, 几滴就够了, 要是明天还给国王进行放血治疗,你就得担心国王陛下直接在御前会议上晕了过去。”   说罢,塞尔维特还给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一瓶草药汁, 提醒理查德.克伦威尔明早稀释在水杯里,给威廉三世分次服下。   “这是什么?”威廉三世闻了闻草药汁的味道,居然意外地清新。   “是我根据奥斯曼帝国的药剂配方所改良的清热剂。”十分善于学习的塞尔维特解释道:“估计奥斯曼帝国是从更远的东方弄来的草药配方。在吸收外来知识上, 他们做得可比我们要好。”   威廉三世将草药水递还给理查德.克伦威尔, 同时瞥了眼塞尔维特:“谨言慎行。”   后者并没有做出回应, 而是手脚利落地收拾起残局,很快离开了国王的寝室。   “或许您可惜休息一下。”理查德.克伦威尔替威廉三世理了理枕头, 感觉自己真是从威廉三世还是个娃娃起, 就一直操心到现在。   “你在我身上花的精力,比你在家庭上花得精力还要多。”威廉三世看了眼理查德.克伦威尔,轻而易举地猜到他在想什么:“后悔成为王室总管吗?”   理查德.克伦威尔毫不犹豫道:“无数人都在羡慕我的工作, 甚至我的妻子都十分担心我不能在这个岗位上呆到儿子成年或是女儿出嫁。”   “她倒是很现实。”威廉三世知道理查德.克伦威尔听从了他的养父, 也就是亨利八世的财政大臣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建议, 选择迎娶一位家境富裕,父亲在伦敦经商的乡绅之女为妻,并且与她生下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理查德知道在威廉三世面前,谎言都是无用的挣扎,所以十分诚实道:“为了让我在您面前说一句好话,很多人都不会吝啬黄金与土地。”   “那你有这么做吗?”   “我想这个问题,您比任何人都清楚。”理查德.克伦威尔还是那副相当平静的姿态:“您不同意,那我捞的再多也没用。”   托马斯.克伦威尔临终前所看透的一件事情,就是他们都是给国王做事的走狗,所以能喝多少骨头汤,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情。   以托马斯.沃尔西为例。   他给亨利八世服务了那么多年,死后的财产还不是被亨利八世清算了?   也正是通过前主的下场,托马斯.克伦威尔才会冷静地交出大部分财产,以保证他的人脉,地位,以及小部分资金都能被两个孩子继承。   而有了向国王进谏的渠道,你还愁没钱?只怕那时多的是人求你收下他们的孝敬。   “你父亲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威廉三世不知是年纪到了,还是出于别的原因,突然回忆起曾经的老人:“可惜他在宗教事业上太过拼命,没能活到我登基。”   理查德.克伦威尔并未评价自己的养父,而是沉默地呆在一旁,直到第二天早上,尼古拉.培根匆匆入宫,才下去休息了一下。   “陛下。”尼古拉.培根对在威廉三世的餐桌边行了个脱帽礼,注意到面前还留了份没动的早餐。   “坐。”威廉三世敲了下桌子,示意尼古拉.培根可以一起用餐。   白厅宫的大厨可比尼古拉.培根家的女佣手艺更精湛。   况且威廉三世也不会亏待自己的胃,所以用的材料都是好几个王室庄园精心挑选的。   “陛下,能跟您一起吃早餐真是莫大的荣幸。”尼古拉.培根十分拘谨地在威廉三世的下手位坐下,因为过于紧张而对面前的佳肴没有多大胃口。   威廉三世也不跟他玩猜谜,直接在对方坐下后,轻描淡写道:“西班牙很快就要打来了。”   “……”尼古拉.培根直接被威廉三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本就紧张的肠胃更是吃不下一点东西。   “那您……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尼古拉.培根打量着威廉三世的脸色,完全看不出国王对即将打来的西班牙有一丝丝的惊恐,反而胃口大开地让人多添了份早餐。   “如果无敌舰队要打来,那么英格兰是他们的第一目标。”威廉三世继续说道:“法兰西那边肯定有意大利或是奥地利的军队‘帮助’蒙莫朗西公爵清理国内的胡格诺派,所以西班牙能专心对付我们。”   一想起英格兰的海军规模,以及历史上的伊丽莎白一世打败无敌战舰的时间,威廉三世便感到难以言喻的压力。但是在表面上,他还是无比镇定道:“英格兰是最大的新教国家。一旦我们倒下了,那么腓力二世清算起其它国家便轻松得多。”   “不管是尼德兰,丹麦,乃至日内瓦……都会是西班牙打败英格兰后,索要拔除得目标。”   威廉三世说到这儿,还自嘲道:“兴许我会是历史上第一个被烧死的国王。如果腓力二世愿意看在我有一半西班牙血统的份上放我一马,那么我会战死沙场,或是被腓力二世终身囚|禁。”   “陛下,我们还没打开。”尼古拉.培根鼓起勇气道:“你可以求助新教联盟,让他们一起抵抗西班牙。”   “可问题是他们为何要横插一脚?”威廉三世反问道:“人都是利益驱使的动物。锦上添花易得,雪中送炭难求。之前施马尔卡尔联盟愿意帮助英格兰,是因为他们想从查理五世那儿获得宗教自由的承诺。可现在他们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又不愿正面对上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所以我们很难从施马尔卡尔联盟那儿获得支持。”   “至于丹麦……”   威廉三世露出一抹苦笑:“他们的国王是个趋利避害的性格,才不会搭理火烧眉毛的英格兰。”   尼古拉.培根被国王的话弄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西班牙的无敌舰队……真不是一般的难缠。   哪怕现在的西班牙比不上查理五世执政时的巅峰时期,但是在意大利与奥地利的帮助下,腓力二世完全能一心一意地对付英格兰。   而亨利八世当年能拿下荷兰,完全是在西班牙被苏莱曼大帝的海军拖住一半,再加上与法兰西和施马尔卡尔联盟的帮助,才险胜一筹。   如今要威廉三世独自面对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而且还是没有跟奥斯曼帝国进行勒班多海战的无敌舰队……   光是想想就能让威廉三世感到难以言喻的胃疼。   或许他真是太心急了,才会导致蝴蝶效应下的英格兰要面临急速扩张后的最大灾难——出人意料的战争。   “不过我们还是有值得庆幸的事。”威廉三世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容易在困难境遇里冷静下来:“葡萄牙拒绝了西班牙的同盟,因为他们不想让年幼的国王死于战争,也不想投钱到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另外……”威廉三世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而是沉默片刻后,十分冷静道:“将琼安,纪尧姆,以及玛戈公主送去荷兰,并且告诉诺曼底女总督也去荷兰。”   “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亚历山大将继承我的王位,并且由胡安娜,诺丁汉女伯爵,塞西尔爵士以及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辅政,萨里女伯爵担任他的顾问。”   “陛下……”   “听我把话说完。”威廉三世像是交代遗言一般打断了尼古拉.培华的话,十分强硬道:“你让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想办法把胡安娜带去荷兰……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去荷兰。总之我不能让她还呆在冲突的前线上,如果她死了,那么我所坚持的一切都会玩完。”   “顺便给塞西尔爵士带句话。”威廉三世记得这位在玛丽一世的执政期里,可是很有眼色地辞职,并且躲到乡下避难。直到伊丽莎白一世继位后,才重出江湖,一鸣惊人。   “如果腓力二世真的赢了,那么让他不要犹豫地带着亚历山大改变信仰。”威廉三世下定决心道:“死人是没有未来的。不管是亚历山大还是你们,都要为性命和英格兰的未来做出正确选择。” 第251章 第 251 章   “有些人明明活着, 但所有人都默认他已经死了。而有些人虽然死了,但是所有人都记得他。”威廉三世知道这是一场难以预料的苦战,所以在与尼古拉.培根谈话前, 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如果英格兰战败,我将以国王的身份死去。”   “陛下……”尼古拉.培根张了张嘴, 但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毕竟对于国王而言, 尊严高于生命。   要是让威廉三世以“西班牙阶下囚”的身份死去,那么里士满公爵的王位就危险了。   “我相信胡安娜会保护好亚历山大,纪尧姆,以及琼安。”威廉三世对于死亡并没有太多的恐惧,甚至期待自己能借此回到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至于我们,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依照腓力二世的性子,一旦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拿下英格兰, 那么阿瓦尔公爵绝对会在英格兰的土地上建立起一座又一座的宗教审判局,然后将新教徒们吊死在几根木头搭建的简易绞刑架上。   尼古拉.培根的岳父是亨利八世的朝臣安东尼.切尼, 亦是英格兰新教里领军人物。可以说,腓力二世要是真的拿下英格兰, 那么切尼一家和培根一家都在西班牙宗教审判局的黑名单上。   一想到这一场景,尼古拉.培根就止不住地胃疼。   而威廉三世也没打算就此认命,而是在塞西尔爵士和海军大臣们匆匆赶回后,与之聊起英格兰的现状。   “毫无疑问, 我们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战争。”威廉三世坐在御前会议的上手位,屋子的两旁都挂着英格兰历代君王的画像:“腓力二世拥有远胜于我们的海军力量, 即便西班牙已经比不上查理五世时的所向披靡,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们依旧是欧洲最可怕的海上力量。而面对这样的敌人, 我们除了应战, 别无他法。”   威廉三世的话让御前会议的成员都窃窃私语起来。   距离国王最近的塞西尔爵士忍不住眉头一皱,沉声呵道:“肃静。”   那些畏惧塞西尔爵士的大臣们立刻收回了左顾右盼的目光,但是微微颤动的嘴唇还是诉说着他们的不甘心,以及对西班牙发自内心的恐惧。   “陛下,我们可以寻求更多帮助。”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很庆幸自己的间谍生涯,让他锻炼出比一般人更为坚强的心脏,所以能在威廉三世的面前,保持最后的镇定与体面:“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法兰西或是意大利会横插一脚,而无敌舰队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约翰.达德利也适时接话道:“我们确实在兵力上没有太大优势,但是同西班牙相比,我们拥有加莱,亚眠,诺曼底,以及怀特岛等多个补给点。并且相较于西班牙海军,我们也有本地作战优势。”   提起自己擅长的领域,约翰.达德利总算能侃侃而谈:“西班牙人并不知道英吉利海峡的风浪有多么可怕,所以他们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我坚信上帝站在英格兰这边,并且保佑我们能赢下这场战争。”事到如今,威廉三世也说不出更多的漂亮话,只能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要与西班牙殊死一战的决心。   为了激励所有人,国王在散会后,拿出身家的三分之二用以加固英格兰海军的装备,并且奖励所有为英格兰而战的人们。   考虑查理五世给腓力二世留下的身家,以及英格兰与西班牙在人手上的差距。威廉三世颁布了《战争特别调令》,允许御前大臣们不拘出身地招募了一批因为私掠许可证,而与西班牙海军打过交道的皇家海盗。其中就包括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德雷克,以及奴隶贩子出身约翰.霍金斯。   同时为了麻痹心态傲慢的西班牙海军,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让他的间谍们在巴黎和尼德兰散布“英格兰将领们在如何应对无敌舰队上,产生了巨大分歧”。以此让西班牙情报头目,也就是西班牙驻巴黎大使门德萨在给腓力二世的信件里,夸大了英格兰对西班牙的恐惧,使得对方做出“英格兰舰队的战斗力不足为惧”的判断。   “不过是在欧洲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流国家。”腓力二世在拿到门德萨大使的报告后,无比轻蔑道:“打败英格兰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可是陛下,您的父亲终其一生都没有踩死这只蚂蚁。”格兰维尔大主教紧皱着眉头,跟腓力二世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您认为查理五世是个毫无远见的软弱之人吗?”   “我想父亲之所以没有征服英格兰,不过是有法兰西在中间挡着,让他难以下手。”腓力二世不在意道:“而我正是要纠正父亲的错误,让上帝的声音重回英格兰的土地。”   面对自信满满的腓力二世,格兰维尔大主教还想多劝几句,但是后者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   也许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让他们太过自信,所以格兰维尔大主教在短暂的心惊后,只能对着查理五世的画像划了个十字,祈祷这位英明的前主能保佑腓力二世一番风顺,所向披靡。   不然……   格兰维尔大主教实在是想象不出西班牙海军失败后的下场。   而上帝不知是回应了威廉三世的请求,还是应证了格兰维尔大主教的心惊。   正当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跨过布列塔尼海防线,向着英吉利海峡驶去时,威廉三世期已久的历史事件,终于打乱了腓力二世的计划,使得腓力二世在教皇的求救信下,无法一心一意地对付英格兰海军——因为奥斯曼帝国趁着无敌战舰离境时,围攻了马耳他岛,引起一场难以想象的恶战。   由于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不断逼近威尼斯共和国的塞浦路斯岛,极大威胁到了基督教世界——尤其是教皇本人的安危,所以腓力二世在无敌舰队启程后,不得不中途调出一部分军力去支援火烧眉毛的威尼斯共和国。   这也大大削弱了西班牙用以攻打英格兰的海军力量。   “陛下,只用这么些人,我们很难拿下英格兰。”深受腓力二世信赖的阿瓦尔公爵虽然傲慢,但也不是没有头脑的莽夫。他深知无敌舰队一旦进入英吉利海峡,便得速战速决,否则很容易陷入到对其不利的持久战中。   况且英格兰海军擅长炮击战,其舰身也以轻便灵巧,机动性较强著称。而西班牙的海军船舰并不适合在英吉利海峡内作战,再加上西班牙最有经验的海军将领圣克鲁斯侯爵被腓力二世派去支援威尼斯,所以阿瓦尔公爵并不认为这是与英格兰开战的最佳时机。   然而腓力二世并不这么认为,甚至还想像查理五世那样,远程操控一场注定胜利的战争。   “阁下,我认为你无需惧怕那些野蛮的英格兰人。”腓力二世自信满满道:“上帝会帮我们赢下这场战争,而我将以此证明自己是个能征善战的君王。”   阿瓦尔公爵很想告诉腓力二世,真枪实战跟纸上谈兵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况且威廉三世也不是用来讨好腓力二世的弄臣,而西班牙在此前,从未与英格兰打过海军战。   可事已至此,除去继续向前,阿瓦尔公爵又能怎么办?   1565年的七月,英格兰与西班牙的战争在英吉利海峡爆发。   由于英格兰海军在开战前听取了约翰.霍金斯的建议,摒弃了传统的大型战舰,专注于体型更小,机动性更强,且火炮数多,射程远的小型战舰,所以在开战的清晨,便接着西南风,从无敌战舰的上风位穿梭到西班牙海军的后方,然后接着两舷的火力切断了西班牙后卫船舰的补给,使得无敌战舰阵脚大乱。   “腓力二世想跟我们打闪电战,那么我们唯一的获胜方法,就是切断他的后卫补给。”威廉三世很清楚英格兰海军的优势在哪儿,所以让腓力二世也尝尝英格兰的闪电战是何种滋味。   而一旦切断了西班牙海军的后卫,那么无敌舰队的军心便被打散了一半。   而在之后的三天里,双方又交手了三四次。   因为英格兰海军拥有三处补给站,再加上腓力二世直到开战后,才从法兰西那儿得到在布列塔尼驻锚的许可,所以在英格兰海军补给完毕后,西班牙海军甚至都没来得及抛锚,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由于无敌舰队的弹药空虚,再加上西班牙海军擅长的是墨守陈规的接舷战术,即冲撞船舰后,强行登舰进行肉搏,所以在面对擅长炮战攻击,极力避开与西班牙海军进行正面交战的英格兰舰队时,不免笨重吃力了很多。   再加上由约翰.霍金斯所改造的英格兰舰队身量较小,让笨重的西班牙船舰难以瞄准。所以负责总战局的约翰.达德利和约翰.霍金斯抓住这一弱点,由以德雷克为首的合法海盗们把握风向,在海面上对西班牙海军进行游击战,并向弹药有限的对象进行连续不断的大小炮轰,使得无敌战舰只能尽可能地与英格兰战舰拉开距离,避免还未冲撞到对方,就被炮击轰入海底。   “该死的,我们就不能碾死那群耗子吗?”   “如果你想沉入海底,大可那么做。”一名咒骂不断的将领拉住麻绳,顶着想要呕吐的耳鸣说道:“我们只能等着风向改变,英格兰海军失去动能,才能进行贴身战。”   “那要是上帝没有改变天气呢?”   “那就只能祈祷我们好运了。”   将领盯着远方的小船舰,祈祷自己能完完整整地回到西班牙。   交战的第九天,风向依旧没改变的西班牙海军别无出路,只能从爱尔兰那儿绕道北海,返回西班牙。   然而悲剧却没有放过可怜的西班牙舰队。   他们在返航的途中所遇见的风暴,将一些资源紧缺或是在战争中破烂不堪的船舰卷入海底。   造成了远超预计的损失。 第252章 第 252 章   没人料到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会折戟于英吉利海峡, 正如开战前,没人料到威廉三世真的有勇气应战。   远在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在无敌舰队战败的消息后,纵使暴跳如雷, 也不可能再次向英格兰发起进攻。毕竟组织一场大型战争所花费的金钱就是个天文数字,再加上英格兰海军在这场战役里的损耗远小于西班牙战舰,所以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腓力二世都不会再打英格兰的主意。甚至为了支援被奥斯曼帝国步步紧逼的威尼斯共和国, 腓力二世在阿瓦尔公爵和格兰维尔主教的劝说下, 与威廉三世签订了停战协议。   “我应该感谢上帝给了我一个难忘的教训。”腓力二世在日记里如此写道:“谦虚地学习对手的优点, 不要忘记父亲对我的教导。”   几天后,威廉三世收到了腓力二世的来信, 里面重谈了西班牙与英格兰的友谊,以及父辈间的恩恩怨怨, 可谓是将拉关系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半点没提刚刚发生的大战。   “他居然有脸跟你拉关系?”从荷兰赶回来的胡安娜王后发现威廉三世毫发无伤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随即帮助丈夫处理起大战的残局。   因为无敌舰队并没有在预定的地点上登陆,再加上威廉三世早就安排登陆点附近的居民们赶紧撤离, 所以英格兰本地并未遭受严重打击,甚至还比不上威廉三世用以重修并安抚诺曼底居民的钱财。   面对胡安娜王后的提问, 威廉三世见怪不怪道:“如果战败的是我, 那么你也要写信跟腓力二世拉近关系。”   说到这儿, 威廉三世还想起一句已经快忘了的老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如果腓力二世没有送来这封,那么他在我眼里还是个傲慢且不足为惧的少年国王, 但是现在……”   威廉三世同胡安娜王后对视一眼, 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上帝让谦虚者不断进步。”胡安娜王后收起对腓力二世的不满, 转而讨论起安抚伤兵,阵亡士兵家属的工作。   因为威廉三世要处理后续的国际关系,再加上葡萄牙在二者的交战中,没有站在传统盟友那一方,而是保持中立,所以英格兰必须为自己不必面对伊利比亚联军,而向葡萄牙表示感谢。   “恩里克主教表示塞巴斯蒂昂国王愿意接受联姻,所以希望英格兰这边能派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前去葡萄牙宫廷授课。”威廉三世说得很委婉,但是胡安娜王后明白这是为了确保琼安嫁去后,葡萄牙那边不会把生育问题怪在琼安头上。   “那就让卡尔达诺去吧!”以塞尔维特的敏感身份,别还没进宫廷,就先被人捉去烧死了。   “我也是这么想得,并且在琼安嫁去葡萄牙前,最好让他们‘不经意’地见上一面。”威廉三世指了指恩里克主教的来信:“我们得替他们安排好这些。”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女儿要嫁给天主教徒。”胡安娜王后眉头紧皱道:“值得庆幸的是,葡萄牙还算诚信,没有跟无敌舰队一起入侵英格兰。”   “你能这么想就好。”威廉三世知道胡安娜王后在别扭什么,顺口安慰道:“琼安就算不嫁给葡萄牙国王,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小贵族。你难道忍心她娇生惯养的手脚被家务磨出一堆茧子,青春洋溢的面容在短短几年间变得愁眉苦脸?”   胡安娜王后没法接过威廉三世的话,因为克里维斯的安妮就是眼前的例子。那还是小公国的公主呢!就算比不上英格兰王室,那也比普通人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是胡安娜王后第一次见到克里维斯的安妮时,对方的拘谨还是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之后更是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才习惯英格兰的一切。   而在亨利八世去世后,克里维斯的安妮宁愿在英格兰守寡,也不愿回家待嫁。   琼安可不同于她的继祖母,那是自幼长在蜜罐子里的娇小姐。   别说是让她嫁给小贵族了,就算是丢她去小公国里吃苦,胡安娜王后都是心痛不已。   毕竟娶妻跟嫁人在十六世纪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一旦琼安出嫁,以后要回来可就难了。   “葡萄牙宫廷简单,塞巴斯蒂昂又不想让他的西班牙祖母把持内政,所以琼安嫁过去肯定会受到丈夫的信任。毕竟英格兰跟葡萄牙隔得那么远,就算我们想插手葡萄牙宫廷,也不会像西班牙那样,有那么大影响力。”威廉三世继续说道:“通过刚才的战争,塞巴斯蒂昂也算表达了他们的诚意。”   “我过几天就邀请葡萄牙驻英格兰大使的夫人来喝下午茶。”胡安娜王后正色道:“至于琼安,我亲自教她怎么统治一个国家。”   威廉三世有些意外地看了胡安娜王后一眼,默认这是对琼安最好的安排。   …………   …… 后记:   在英格兰打败西班牙的无敌战舰后,威廉三世的威望达到了新的高度,甚至在往后的几个世纪里,他都被誉为是都铎王朝里最受欢迎的国王。并且在之后的十五年统治期,不断巩固英格兰因为美洲黄金的流入而受到摧残的经济,使得英格兰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出现通货膨胀或,物价上涨的灾难,同时也为他的继承者亨利九世的日不落帝国,奠定了物质与科技基础。   而在威廉三世的统治后期,他除了大力发展经济外,也与新教国家还有偏远地区的天主教国家建立了良好关系,鼓励外国人才移民,成为科技与文化的保护者,并且在五十岁时,得到了“贤明王”的称号,成为以莎士比亚为首的戏剧家们的灵感源泉。。   和查理五世一样,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也在五十多岁时,将权杖交与羽翼丰满的里士满公爵,就此隐居在英格兰和比利时的乡村里,只是偶尔参加宫廷宴会,或是成为子女们的顾问。   同前两任都铎帝王相比,更加高寿忠贞的威廉三世无疑是众多艺术家们的灵感源泉。   他一生经历了宗教改革的浪潮,文艺复兴的最后曙光与科学意识的萌芽。   直到1610年的夏天,这位接连送走姊妹,妻子的八十四岁老国王,在子女与孙辈的拥簇中,于白厅宫去世,然后同胡安娜王后一起,被合葬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   时间让一切都成为历史。   而历史,恰恰是最能引发人们想象力的灵感源泉。 第253章 番外四   亨利八世在弥留之际, 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在梦里,阿拉贡的凯瑟琳没有生下威廉.都铎,于离婚战争的第七年过世, 享年五十岁。面对这个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发妻,梦里的亨利八世不仅让阿拉贡的凯瑟琳以威尔士王太妃的身份下葬于彼得伯勒教堂,更是以“国家安全”为由,拒绝让玛丽小姐参加她母亲的葬礼。还纵容安妮.博林搜刮了阿拉贡的凯瑟琳的遗物, 并在发妻去世的那天, 与安妮.博林穿着代表欢庆的黄色衣服,在汉普顿宫的宴会上打情骂俏,高声歌唱。   “谢天谢地,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女人终于回归上帝的怀抱。”袒露着大半胸脯的安妮.博林牵着亨利八世的手,在他的胸膛前转出一朵美丽的裙花。   看着这样动人的安妮.博林, 亨利八世并没有感到如释重负或是半分的愉悦, 反而随着对方跳跃的舞步,闪出一阵阵炫目光影的耳环, 感到头晕目眩。   “够了。”亨利八世推开面前的安妮.博林, 后者在失去支点后依然大笑着,旋转着,最后像是被卷进铡刀案板上的布娃娃, 在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后,一颗娇艳的头颅滚到亨利八世的脚边,用那张能让亨利八世目眩神迷的嘴唇轻轻说道:“亨利,你的都铎王朝注定毁灭。”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亨利八世紧盯着断头安妮的眼睛,结果发现汉普顿宫的宴会变成了伦敦塔内的处刑台。一群身着黑衣的老侍女将身首异处的安妮.博林抬到一个破衣柜里葬下。   而在亨利八世想要开口阻止她们时, 场景又变成了人来人往的汉普顿宫。只是这次不再是欢庆的宴会大厅, 而是已经没了女主人的王后卧室。   “夫人, 这孩子该怎么办?”伊丽莎白小姐的保姆抱着手足无措的婴儿,向亨利八世最信赖的王室教师——布莱恩夫人请教道:“她母亲刚被国王处死,理查爵士告诉我,她已经失去公主的尊称和所拥有的特权。”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就不该抱着她在汉普顿宫里晃悠。”布莱恩夫人是个在严厉面容下,有着一颗仁慈之心的贵族女性。她将保姆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你赶紧把伊丽莎白小姐带走,否则国王很有可能迁怒于她。”   说罢,布莱恩夫人还递给保姆几枚硬币,避免怒火中烧的亨利八世拒绝支付小女儿的赡养费。   “是。”保姆也不忍让伊丽莎白小姐遭受国王的怒火,所以小心收好布莱恩夫人交给她的硬币,从厨房的后门离开了汉普顿宫。   “珍,现在没人挡在我们面前,而你将是上帝赐予我的完美妻子。”在人生的第三次婚礼上,亨利八世对着自己最没感觉的一任妻子无比深情地说道。   而那位被亨利八世称为“完美妻子”的珍.西摩小姐,也不负众望的履行着王后的职责,并且给了亨利八世心心念念的合法儿子。   然而在孱弱的爱德华王子出生后,珍.西摩便死于产褥热。   亨利八世站在漆黑的棺材前,看着苍白的珍.西摩在黑色丧服的映衬下,变得更加苍白。   现在想起,他对这任妻子的印象只有永远低垂的视线,以及无比恭顺的姿态。   珍.西摩去世后,亨利八世确实消沉了一会儿。不过身为英格兰的最高统治者,亨利八世有权让所有人陪着自己一起消沉。   为了缅怀死于难产的珍.西摩,同时也为了巩固母亲没有加冕的爱德华王子的地位。亨利八世强迫前两任王后的女儿成为爱德华王子的侍女,并且希望成年的玛丽小姐能像母亲一样照顾襁褓中的爱华德王子。   “在爱德华出生后,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角色。”玛丽小姐带着妹妹跪在十字架前,无比残忍地道出她们所面对的现实:“我们现在都是国王的私生女……甚至还比不上那些从未入住汉普顿宫的野种。”   “那我们会死吗?”年幼的伊丽莎白小姐有着一双老年人的眼睛,面容沉静地看不出她灵魂的真正姿态。   “如果你惹怒国王,那么最好期待他会给你找一个熟稔的刽子手,避免你在刑场上遭受太多痛苦。”玛丽小姐已经流不出痛苦的眼泪,只能冲着伊丽莎白小姐露出古怪的笑容:“我亲爱的私生子妹妹,为了你的生命着想,别试图惹怒国王,也别提到你那可恨的母亲。”   伊丽莎白小姐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与玛丽小姐一起在上帝面前祈祷。   亨利八世看着这两个被他抛弃的女儿,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感情。   女儿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从约克的伊丽莎白那儿,亨利八世深刻明白了儿子对于王朝延续的重要性,并且从不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而在珍.西摩去世,消沉了一段时间的亨利八世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建议下,娶了位来自克里维斯公国的丑妇。   因为托马斯.克伦威尔在克里维斯公主的画像与样貌上进行了善意的谎言,所以被迫迎娶了一位“丑陋妻子”的亨利八世在短暂的忍耐后,大发雷霆地赐予托马斯.克伦威尔并不仁慈的死亡,并且还在送走了他所讨厌的新妻后,挑中一位年轻漂亮的侍女成为自己的新情妇。   凯瑟琳.霍华德,安妮.博林的表妹,诺福克公爵送入宫廷的棋子之一,并且在年龄上,足以当亨利八世的女儿。   “陛下,能够成为您的妻子,真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青春娇媚的凯瑟琳.霍华德有着宫廷女性所少见的野性,但却不像安妮.博林那样难缠且野心勃勃。   圈养年轻姑娘的好处之一,就是亨利八世永远不缺哄她开心的手段。   凯瑟琳.霍华德出生于贵族旁支,自幼没见过好东西,也不像亨利八世的前两任妻子一样,受过良好教育,所以一件崭新的首饰或是一条新裙子,都能让她高兴半天。   亨利八世享受着年轻妻子的崇拜目光,用珠宝和宴会包裹这个带来欢乐的小黄鹂,希望从她身上吸取年轻的力量。   然而凯瑟琳.霍华德居然像那个肮脏的安妮.博林一样,背着国王做出不耻的丑行,所以亨利八世毫不仁慈地处死了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妻子。   结果在凯瑟琳.霍华德被人从亨利八世的小教堂外拖走的那一瞬间,场景再次变化到伦敦塔的处刑场上。   已经见过自己的情人,侍女长被处死的凯瑟琳.霍华德在短暂的哭泣后,先是忏悔了自己的过错,然后祈求在场的人们为她祈祷。   “我只是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愚蠢姑娘。”凯瑟琳.霍华德楚楚可怜的姿态让亨利八世对她产生一丝丝的怜悯,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亨利八世恨不得抢过刽子手的斧头,直接将凯瑟琳.霍华德乱刀砍死。   “我以王后的身份赴死,但是我更想以卡尔佩珀妻子的身份死去。”跪在污血中的凯瑟琳.霍华德仰望天空,说出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话:“生活真的,无比美好。”   随即银光一闪,一颗年轻的头颅滚落到泥土中。   “真是愚蠢的女人。”亨利八世不知何时站在伊丽莎白小姐的房间里,看着对方看向远处的伦敦塔,无比冷静道:“上帝见证,我将永远不婚。”   亨利八世冲着小女儿点了点头,希望她能践行自己的诺言,避免结婚后,她的丈夫会给爱德华带来太多压力。   只是亨利八世高估了他唯一婚生子的健康状况,同时也低估了他给两个女儿造成的心理阴影。   在凯瑟琳.霍华德被处死后,亨利八世看着他又娶了个样貌平平,但是在为人处事上,和阿拉贡的凯瑟琳十分相似的中年女子。   这位将亨利八世成功送走的女人最终嫁给了对伊丽莎白小姐蓄谋已久的托马斯.西摩,并在生下一个注定夭折的女儿后,和珍.西摩一样患上了产褥热。   并不能改变状况的亨利八世只能看着他小心呵护的儿子还没过十六岁生日,便死于无解的肺结核,然后因为英格兰的宗教问题,闹出九日女王事件,并且处死了一批眼睛紧盯着王位的野心家们。   玛丽小姐在爱德华六世去世后,成为英格兰的首位女王,然后将英格兰带回了曾给予她无穷力量的天主教。   为了保证天主教的薪火在英格兰的土地上传承下去。玛丽小姐在加德纳主教与西班牙大使的劝说下,逐渐疏远并囚|禁了曾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伊丽莎白小姐,但却拒绝处死这个异教徒妹妹,而是逼迫她改信天主教。   “玛丽,这十几年来,我们携手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一直都视对方为自己最信赖的人。身为您最忠诚的妹妹与臣子,上帝会证明我的清白,与我将带进坟墓的亲情。   如果你依然对我有所怀疑,那么请赐予我最为仁慈的死亡,不要让我像父亲的妻子那样,在伦敦塔内遭受恐惧的折磨。”   因为九日女王复辟事件,而被玛丽一世囚|禁于伦敦塔的伊丽莎白小姐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写了封措辞谦卑,但却没有放弃尊严的信件,并且将空白的地方划上斜线,避免有人添油加醋。   亨利八世注意到伊丽莎白小姐的署名是“等待您回信的妹妹,伊丽莎白。”   几天后,在玛丽一世的登基仪式上,伊丽莎白小姐身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站在了女王身后。   而在之后的几年里,伊丽莎白小姐都被玛丽一世关押在伦敦外的一处庄园里。   不管腓力二世如何威逼利诱,玛丽一世都拒绝杀死伊丽莎白小姐,或是将信仰天主教的苏格兰女王立为继承人。   看着自己逐渐疯狂的长女,亨利八世气愤过,叫嚷过,但却如空气般无能为力。   直到玛丽一世像曾经的爱德华那样,走向生命的尽头,亨利八世才停下无用的愤怒,悲哀又愧疚地看着这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儿。   毕竟他也曾无比疼爱过玛丽。   要是没有经历那可悲的一切,玛丽一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来了……”病榻上的玛丽一世趁着腓力二世回国的空隙,将伊丽莎白小姐召唤入宫。   “陛下……”伊丽莎白小姐不确定玛丽一世对她抱有怎样的情感,所以用最谨慎的姿态站在女王的病榻前,等待着她的最终宿命。   “你还是叫我玛丽吧!”看着妹妹熟悉又陌生面孔,玛丽一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冲着幔帐喃喃自语道:“我终究没成为母亲期待的女王。”   伊丽莎白小姐注意到玛丽一世的瞳孔有些涣散,于是在犹豫片刻后,坐到玛丽一世的枕头边,然后将玛丽一世揽在怀中。   就像她们小时候,玛丽一世安慰发烧的伊丽莎白小姐那样。   “英格兰就交给你了。”倚靠在妹妹肩膀上的玛丽一世回光返照地抬了抬下巴,自嘲道:“我是个软弱又不合格的君主,但是我绝不能将英格兰交给西班牙。”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伊丽莎白小姐紧紧拥抱着玛丽一世,安慰道:“您比任何人都深爱着英格兰。”   “是的,我的确深爱着英格兰,但是我也没善待她。”玛丽一世紧握着伊丽莎白小姐的胳膊,一字一句道:“不要像我一样愚蠢,也不要像我一样无能力。”   “伊丽莎白,我将王冠与人民交给你。”   “所以你要当个合格的女王……”   玛丽一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在伊丽莎白小姐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亨利八世只觉得如鲠在喉,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伊丽莎白小姐在玛丽一世的身体冷却后,拿走了对方常用的十字架。   “我会完成你的愿望。”伊丽莎白小姐在玛丽一世的葬礼上承诺道:“我将嫁给英格兰,并对它永远忠贞。”   “不……你不能这样……”亨利八世突然想起伊丽莎白小姐的诺言,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道:“你不能这样……都铎王朝不能断送于此。”   只可惜伊丽莎白小姐根本感受不到亨利八世的存在。   而这位无能为力的老国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丽莎白一世创造了她的荣光帝国,然后在恐惧死亡的最后一年里,趁着夜色走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墓室里,看着她为自己准备的墓穴。   那是一个做工精美的双人墓穴。   一边葬着去世多年的玛丽一世。   而在双人墓穴的墓碑上,刻着这么一句话。   “王国与坟墓的结合,我们长眠于此,伊丽莎白与玛丽两姐妹,等待着重生。”   亨利八世看着老年的伊丽莎白一世轻轻抚摸过玛丽一世的石棺与墓碑,吐出一句让亨利八世无比心碎的话。   “我将终结都铎家的统治。”   “也将创造英格兰的新时代。”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