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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里祈祷声与忏悔声不绝于耳，简直比睡前故事还要催眠。伊尔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些虔诚的信徒，不但没有生出半分怜悯，反而只觉得烦躁。 　　太烦躁了，太无聊了。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穿成什么玩意儿不行，偏要穿成一尊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雕像。 　　她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话说三天前，伊尔萨刚看完一本叫做《无上神座》的男频小说。小说的内容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龙傲天男主穿越异世界，一边开后宫一边升级，最后顺利成神的套路故事。 　　伊尔萨看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要吐槽的点，反正爽文嘛，逻辑不重要，爽到就行。直到看到最后龙傲天弑神的部分，她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龙傲天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脑瘫。他搞了一路妹子不说，居然连这个世界的至高神都不放过，只因为至高神性别为女。 　　你说你搞女神也就搞吧，反正种马文都这尿性。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杀人家啊？！ 　　龙傲天的解释是：她不愿意成为我的眷属，阻碍了我的成神之路。 　　哇哦真是有理有据呢……个屁啊！ 　　人家可是至高神，凭什么做你的眷属，你算老几？咋的，整天被一群愚民捧捧臭脚就真当自己是神了？您配钥匙吗您配吗？ 　　伊尔萨彻底被龙傲天的脑回路打败了，并在评论区激情辱骂男主足足一千字。由于小作文写得过于优秀，还被其他读者点赞回复：请问哪里可以买到您的著作？ 　　伊尔萨被夸的飘飘欲仙，感觉良好，电脑都没关就睡了，甚至连梦里都在暴打龙傲天。 　　结果等她一觉睡醒，眼睛一睁……眼前的一切都不对劲了。 　　白色的大理石台阶，高大圆滑的石柱，辉煌灿烂的穹顶，还有静默肃然的修女们。 　　一切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这、这这是修道院？ 　　她这是穿越了？ 　　伊尔萨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下意识想要倒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了吸气这个无比简单的动作。 　　卧槽……卧槽？？？ 　　伊尔萨震惊地心脏狂跳，但她很快又发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动。 　　不仅是心脏，还有呼吸，说话，动作……什么都做不了。 　　她别是穿成个死人了吧？ 　　就在伊尔萨自我怀疑的时候，两名修女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她们抬起脸仰望着她，温柔的眼眸里充满了虔诚。 　　“敬爱的女神，感谢您赐予我们美好，愿您的灵与爱充满我们的灵魂。” 　　伊尔萨：？ 　　女神？谁是女神？她吗？ 　　伊尔萨一脸懵逼的看着修女们排队过来祷告，祷告完了又拿来几只长长的软毛刷子，用刷子在她的身上来回刷洗，一边刷还一边聊天： 　　“咱们的女神像真干净，基本没有什么灰尘留在上面呢。” 　　“那当然，这可是至高神的雕像，里面有残存的神灵，怎么可能会染上脏污呢？” 　　“啊？那我们用刷子清洗，女神大人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的，女神大人知道我们怀有虔诚的心……” 　　伊尔萨：…… 　　伊尔萨终于听明白了。 　　怪不得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原来她变成了一座女神像。 　　——这还不如死人呢。女神像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一块石头吗！ 　　伊尔萨彻底崩溃了。 　　在这种无处宣泄的崩溃中，她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信徒，在他们絮絮叨叨的祈祷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直到夜晚，她正在愤怒与犯困中反复横跳，一个空灵而温柔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 　　“伊尔萨，醒醒。” 　　伊尔萨看了看空荡的大厅。 　　谁？谁在说话？ 　　“伊尔萨，请回应我的呼唤。” 　　谁？谁叫伊尔萨？ 　　“……伊尔萨，我所呼唤的孩子正是你。” 　　伊什么萨？伊尔什么？什么尔萨？ 　　“就是你！你就是伊尔萨！别问了求你别问了！” 　　那个温柔的声音终于忍无可忍，伊尔萨这才没精打采地回应她。 　　“你是在叫我啊？” 　　“没错，我叫的就是你。”温柔的声音又平和了下来。 　　伊尔萨不满道：“是你把我弄到这个雕像里的？” 　　“是我，又不是我。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将你召来这个世界。” 　　伊尔萨：说的什么鬼，神神叨叨的。 　　“我们即是女神，是组成女神的无数颗碎片。你可以将我们想象成夜空中的繁星，而如今繁星即将陨落，女神即将死去，所以我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你。” 　　伊尔萨听得一头雾水：“等等，不能理解的地方太多，让我先捋一捋。你说女神即将死去，女神为什么会死？” 　　“因为弑神者的出现。” 　　弑神者？这个称号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伊尔萨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的这个弑神者……他叫什么名字？” 　　那个声音静默了一瞬：“——格伦·克罗夫特。” 　　格伦，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卧槽，格伦·克罗夫特？ 　　这不是那个龙傲天的名字吗？ 　　伊尔萨这才意识到，她应该是穿进《无上神座》这本小说里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 　　“所以你们预测到了格伦会弑神，你们为了避免这件事发生，把我拉进了这尊雕像里。”伊尔萨严肃地说，“请问，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联系。”女神碎片的声音也很认真，“但我们改变不了世界的轨迹，只有外来者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女神说的话颠三倒四，好在伊尔萨姑且也算听懂了。 　　一句话概括就是，她们无法自救，只能借助外来者的力量解决弑神者。 　　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不幸的命里有劫的外来者。 　　“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是为了拯救你们吧？”伊尔萨若有所思道。 　　“是拯救我们，也是拯救世界，更是拯救你。” 　　空旷低柔的声音充满了神性，“是拯救名为伊尔萨的秩序与权柄。” 　　伊尔萨：一群神棍。 　　很显然，她现在已经和这群神棍成为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就是说，她也是神棍的一员了。 　　“总之大概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所以你们有什么神器给我吗？”伊尔萨兴致缺缺地说，“总不能让我就一直保持神像的样子和他对波吧？” 　　这要怎么打？比谁更硬吗？ 　　“世人的信仰即是你最强大的武器，它们可以给予你无坚不摧的力量，助你在任何邪恶的面前战无不胜。” 　　伊尔萨：“说人话。” 　　“……去播撒更多的光辉，创造更多的神迹，收集更多的信仰，让世间万民都匍匐于你的脚下。” 　　伊尔萨：“邪|教啊？” 　　“……别忘了你的立场。” 　　伊尔萨很想耸肩，虽然现在的她无法做出这个动作。 　　“好吧，那我具体该怎么做呢？我觉得以我现在的造型想要出去播撒光辉好像有点难度。” 　　“收集更多的信仰。” 　　伊尔萨：“……”复读机？ 　　“……收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就可以降下化身了。届时，你需要走出修道院，寻找你的七位眷属，收回散落的女神之力。” 　　伊尔萨：我明白了，这次是七龙珠。 　　她已经预感到，这会是一项无比艰难的大工程。 　　“那我要怎样才能找到那七个眷属呢？” 　　“他们是这个世界现存的七位半神，找起来不难。” 　　“那他们见过女神吗？” 　　“没有，他们只听过我们的声音。” 　　……难上加难。 　　伊尔萨沉默了一瞬，用确信的语气说道：“你们得帮我找到这七个半神，还得帮我说清楚原委。” 　　“来不及了……”温柔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变为微弱的细语，“当新的女神出现，我们就会消失。我们将会化作残留的神念指引你，爱护你。” 　　“请务必在神念消逝之前，找到女神的眷属们……” 　　女神的声音融入黑暗，彻底地消失了。 　　* 　　自那之后，伊尔萨一直在履行着女神像的职责——每天听信徒们唠唠叨叨。 　　神念没有再吱声，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修道院里发呆睡觉思考人生。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这样的日子可太难熬了。 　　又是一天结束，在听完了信徒们鸡毛蒜皮的私事后，伊尔萨终于获得了久违的安宁。 　　夜深人静，修女们都去休息了，昏暗的修道院里空空荡荡，只有微弱的烛火陪伴着伊尔萨。 　　伊尔萨身心俱疲。她觉得她就是整个修道院里最劳累的人，就算格伦现在扛着大刀冲进来，她也不会打起一丁点的精神。 　　修道院外，月黑风高，星光晦暗。 　　伊尔萨在美丽慈悲的女神像里昏昏欲睡。 　　忽然有平稳轻缓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脚步声不大，但在寂静空旷的教堂里仍然显得尤为清晰。 　　伊尔萨被这声音惊醒，循着动静望过去—— 　　一名身形修长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没有像其他信徒一样抬起头仰望伊尔萨，只是微微垂眼，身形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模样。 　　伊尔萨模模糊糊地打量他，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青年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幽冷，带着一点好听的微哑。 　　“神啊，我有一个愿望。” 　　伊尔萨忍不住叹气：又来了。 第2章 　　伊尔萨真的很佩服这些信徒，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祈祷，当他们的神真的好惨，必须24小时无休止听他们唠叨，这已经不止是996福报了，这是007啊！ 　　“神啊，我有一个愿望。” 　　青年说完这句话便微微抬起头，光线昏暗，伊尔萨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看到他颜色深暗的黑发，像幽暗无光的沉沉夜色。 　　伊尔萨昏昏欲睡：说吧说吧，我在听呢。 　　肯定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私事，也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妄想，反正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青年再次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隐约的笑意。 　　“——我想尝尝渎神的滋味。” 　　伊尔萨依旧昏昏欲睡：嗯……嗯？ 　　等等，她没听错吧？什么玩意儿？ 　　——渎神？ 　　这里只有一座神像你要渎谁啊！ 　　不等伊尔萨反应过来，那黑发的青年已经上前一步，苍白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光滑冰冷的神像。 　　伊尔萨瞬间惊了：快走开！不要乱摸神像的大腿啊喂！ 　　然而青年根本听不到她内心的呼喊。青年的手指在女神像洁白的大腿上蜿蜒向上，月光透过斑斓的彩绘玻璃落在他的指尖，呈现出柔和圣洁的淡淡光芒。 　　伊尔萨虽然只是一座冷硬的雕像，但她依然感觉到了来自青年指尖细腻微凉的触感。 　　……完了，她被摸了。她被一个男人摸了。 　　伊尔萨：我脏了。 　　一股巨大的耻辱感从伊尔萨的心底升起。她无法抵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青年在神像上面摸来摸去，一边摸还一边嘀咕：“什么都没发生嘛。” 　　伊尔萨：你还想发生点啥？ 　　在伊尔萨充满怨念的眼神中，青年认真地摸了一会儿，随后便不紧不慢地收回手。 　　“算了，没什么意思。果然女神是不存在的……”他抬起脸，漆黑的瞳孔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幽深，“亵渎一块石头实在是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伊尔萨：你还嫌弃上了？？ 　　黑发黑眼的青年在阴影中注视着伊尔萨，专注而安静的视线中有种隐隐的探究。 　　“不过——还是留下点印记再走吧。”他忽然说道。 　　伊尔萨：你又要搞什么？？？ 　　伊尔萨惊恐地看着青年咬破食指，一颗圆润的血珠从苍白的指尖颤巍巍流了下来。然后他伸出手轻轻一抹，在神像的大腿内侧留下一道淡淡的血印。 　　“嗯，这样好看多了。”青年看着神像上新鲜的血痕，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看个屁啊！ 　　伊尔萨快疯了。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怪癖？偷摸神像不说，还要在神像上留下印记，你怎么不直接写上“本大爷到此一游”呢？！ 　　伊尔萨在心里疯狂辱骂这个变态，然后青年根本听不到她的心声。青年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在伊尔萨的怒视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修道院。 　　伊尔萨：可恶，给我出门摔死吧大变态！ 　　* 　　次日，在柔和的晨曦中，修女们开始了新的一天。 　　她们像往常一样做完祷告后，意外地发现女神像的腿部内侧，居然有一道淡淡的血印。血印是晕开的深红色，映在纯白光洁的石雕上，仿佛一朵糜烂的花。 　　“女神像上怎么会有血？”一位修女惊奇地捂住嘴。 　　“是哪个信徒不小心粘上去的吗？”另一个修女猜测。 　　“可是，如果是正常祈祷，想要把血沾到女神像上，应该很难吧……” 　　伊尔萨听得很不耐烦。 　　无论如何，这姑且也是她现在的形象，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腿看，这让她很不舒服。她希望这些修女们能够停止议论，立刻过来把血印清洗干净。 　　如她所愿，修女们讨论了一会儿一直没有结果，便暂时放下疑虑，拿出清洗工具小心翼翼地清理起神像上的血印来。 　　“奇怪，怎么擦不掉？” 　　“是不是清洁力度不够？稍微用点清洗剂呢？” 　　“还是不行啊，再这么洗下去，神像就要受到损坏了。” 　　“那该怎么办呀……” 　　修女们看着伊尔萨腿上的血印一筹莫展，伊尔萨看着修女们欲哭无泪。 　　你们行不行啊，不行就别搞了，我腿疼！ 　　清除工作失败，修女们无计可施，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毕竟这可是尊贵的女神像，没有教廷的允许，她们不敢擅自对女神像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修道院里的事务继续进行，信徒们络绎不绝地进出教堂。伊尔萨一边咒骂那个半夜闯入修道院的变态，一边敷衍地听着今天的祈祷和忏悔。 　　仍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话题。 　　就这样，又是漫长的半天过去了。到了下午，就在伊尔萨努力回忆龙傲天格伦的升级之路时，一个空灵而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伊尔萨……时机已到，可以降临了。” 　　这个声音……是残留的神念！ 　　“你真的在啊？”伊尔萨惊喜地说，“这几天你一直不吱声，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 　　“我们没有消失，只是不敢随意消耗神念而已。” 　　“懂了懂了，那你说的降临是什么意思？” 　　“即获得你在人界的身体。”残留的微弱神念娓娓道来，“这几日，你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信仰，这些信仰可以供你塑造一个人类的身体。你想现在降临吗？” 　　伊尔萨听了兴奋不已：“当然，现在立刻马上！” 　　她已经等得太久了。 　　“好，现在请闭上你的眼睛，想象自己身处无尽的辉光之中……” 　　伊尔萨依言照做，即使她作为一座石像根本无法闭眼。奇妙的是随着神念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她竟然真的被一片圣洁的光芒所笼罩。 　　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将她吞没。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已经变成了一副全然陌生的景象。 　　狭窄的小巷，过往的人群，高矮不等的建筑物。阳光从巷道上方投下来，令伊尔萨感到一丝淡淡的暖意。 　　——不可思议。 　　伊尔萨惊奇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正在疯狂上扬的嘴角忽然僵住了。 　　这一双细嫩白皙的手毫无疑问是人类才能拥有的。无论是柔软的肌肤还是明晰的骨骼走向，都充满了生命特有的美感，好看得无可挑剔，但是—— 　　它们实在是太小了。 　　小得甚至令伊尔萨怀疑，她是否能单手抓住一只小苹果。 　　她难以置信地翻看双手，又弯腰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映入眼帘的是自然垂落的裙摆，可爱小巧的脚掌，纤细笔直的小短腿……小短腿？！ 　　——这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的身体啊。 　　伊尔萨立马呼叫神念：“你是不是搞错啦？我这个样子也太小了吧？” 　　“哪里小？” 　　“哪里都小！” 　　神念之声微微沉吟：“我们可以把你的胸部变大，但是其他部位的话就不行了……” 　　伊尔萨：“……” 　　她觉得她完了。没想到指引npc的脑子居然这么不正常，她今后必死无疑。 　　“就不能把我变成一个成年人吗？青少年也好啊，最起码不是短胳膊短腿的小萝莉……”伊尔萨不死心地问。 　　“不能。你收集到的信仰只能支撑你变成这样，想要这具身体获得成长，就得收集更多的信仰，发展更多的信徒。” 　　伊尔萨终于绝望了。 　　还说不是邪|教，这简直比邪|教还霸道。 　　“那有什么捷径吗？这一天天的，收集起来也太慢了。” 　　伊尔萨自暴自弃地甩了甩小胳膊，慢吞吞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她不知道这里具体是哪里，但很显然，她正处于某个城镇的街道上。街边人来人往，琳琅满目的商铺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人们间的谈话欢快而祥和，充满了热闹的气息。 　　天呐，外面的世界比修道院要自由多了。 　　伊尔萨像个好奇宝宝，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她一边新奇地打量着街边卖食物的店铺，一边和神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倾听信徒的愿望，实现信徒的愿望。”神念之声说，“每实现一个愿望，就能获得大量的信仰，前提是让他们知道，这不是简单的运气，而是女神的恩惠。” 　　伊尔萨：“我懂了，这其实是个经营游戏。” 　　“这不是游戏，这关乎世界的消亡。” 　　“是是是，老板请放心，我会努力的……”伊尔萨敷衍地点点头，正要继续问下去，一个悲伤的声音忽然闯入她的神识。 　　【神啊，请怜悯我，赐我一个孩子吧！】 　　伊尔萨立刻停下脚步，向人群中看去—— 　　一个着装普通的女人正低着头走在路边，边走边默默地流泪。 　　“是她在许愿。”伊尔萨很惊讶。她并不是在惊讶女人的乞求，而是讶异于自己居然可以如此笃定许愿者就是此人。 　　“是的，她在祈求你，所以你能听到她的声音。” 　　【我已经不能再经受这样的打击了……我和卡尔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哪怕这孩子只能陪伴我们一天也好啊！】 　　“她想要一个可以陪伴她一天的孩子。” 　　伊尔萨：“我听到了。” 　　“伊尔萨，你可以。满足她的愿望，你就可以获得虔诚的信仰。” 　　伊尔萨：“我不是女神吗？为什么我要去给别人当孩子？” 　　“因为现在的你很合适。伊尔萨，信仰，一切都是为了信仰。” 　　伊尔萨：“……” 　　伊尔萨看了眼那个悲伤的女人，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小短腿。 　　好，为了长高，她可以！ 　　伊尔萨握紧小拳头，抬起腿向妇女的方向走去。然而刚走出去没几步，她就被过往的行人撞了一下，狼狈地跌倒在地。 　　“啊……屁股好疼……” 　　伊尔萨坐在地上，苦着脸痛苦地呻|吟。忽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进入她的视线范围，紧接着一个低柔微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轻轻响起。 　　“小家伙，你没事吧？” 　　——好熟悉的声音。 　　伊尔萨立即抬头，一个黑发黑眼的高挑青年随之映入她的眼帘。 　　青年正关切地看着她，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幽暗的瞳孔深处闪烁着漠然的冷光。 　　……是你，大变态！ 第3章 　　虽然昨夜光线昏暗，伊尔萨没有看清青年的面貌，但她还是依据对方的声音和气质一眼认出了他。 　　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变态居然长得十分好看。 　　他的五官柔和又深邃，肤色苍白，唇色微浅，映衬得黑发与墨眸愈加深暗。身材修长挺拔，细致与锐利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透着一股慵懒傲慢的感觉，举手投足间却又不失孤高与优雅。 　　哼，再好看也是个变态，充其量就是个好看点的变态而已。 　　伊尔萨暗暗白了他一眼，而后双手撑住地面，艰难地爬站起来。 　　“我没事，麻烦你让让，挡路了。” 　　明明是很欠揍的话，但被她这么奶声奶气地说出来后，不但不令人生气，反而会让人觉得她直率可爱。 　　青年也不恼，依旧弯着腰，温和地看着她：“小家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迷路了？” 　　伊尔萨斜睨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我可是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的！ 　　青年闻言微微笑了一下：“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你告诉我具体信息，我可以帮你找到失散的家人，或者把你送回家。” 　　“谁要你多管闲……哎？”伊尔萨正要不耐烦地拒绝他，忽然灵光一现，看向青年的目光瞬间变得真挚起来，“大哥哥，你能帮我找到妈妈吗？” 　　喊出“大哥哥”三个字的时候，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纯真无害的表情。 　　青年笑盈盈地说：“当然可以。乐意为您效劳，我的小公主。” 　　伊尔萨：装模作样，嘴还挺甜。 　　伊尔萨与青年达成了协议，也就收敛起讨厌他的样子。青年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膀上，边走边问：“对了，我叫莱斯特，你呢？” 　　伊尔萨细声细气道：“我叫温蒂。”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大变态。 　　“温蒂，非常可爱啊。”莱斯特慢悠悠笑了一声，“那你的妈妈是什么样的呢？她也有着和你一样的金发蓝眼吗？” 　　那当然不是…… 　　伊尔萨环视一圈，迅速在行人中锁定了那个求神的可怜女人。 　　“就是她，我的妈妈在那里！” 　　莱斯特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微微一顿，慢慢地低笑起来。 　　“这真是……完全不像呢……” 　　“我和外婆比较像。”伊尔萨随口胡诌了一句，然后便着急地催促莱斯特，“快快快，我妈妈要走了，快追上她。” 　　莱斯特耸耸肩，稳住臂膀上的小女孩，而后迈开修长双腿，大步向前走去。 　　* 　　玛希最近伤透了心。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失去自己的孩子了。她非常小心谨慎，生怕出现半分闪失，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流产了。 　　她已经流产了三次，她和卡尔已经无计可施。 　　这一次，她是真的心灰意冷。今天是她的复检日，医生告诉她，她很难再生育了。 　　她想，也许神不爱她，神认为她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玛希低着头难过地抹眼泪，一双漆黑的靴子忽然停在她的眼前。 　　“女士。”一个低沉动听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似乎是在叫她。 　　玛希慌忙擦掉眼泪，佯装无事地抬起头：“您是在叫我吗……” 　　她话音未落，一声清甜稚气的呼唤突然打断了她。 　　“妈妈！” 　　玛希怔住了。 　　她看到一个天使般美好的女孩儿正对她伸出双臂，开心地唤她“妈妈”。 　　玛希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孩子。女孩儿身上的每一处都仿佛是神明悉心创造的产物，声音清脆而甜美，笑容纯洁而无瑕，仿佛要将人融化。 　　看着她清澈的蓝眸，浅淡的金发，不知怎么，玛希忽然想起修道院里的女神像。 　　如果女神也有幼年期，一定就是这样的吧。 　　玛希出神地看着伊尔萨，伊尔萨无奈，只好再叫一次。 　　“妈妈，我终于找到你啦。” 　　“妈…妈妈……？”玛希不知所措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吗？” 　　“当然，你就是我的妈妈呀。”伊尔萨从莱斯特的怀里一跃而下，亲昵地牵起玛希的手，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我们回家吧，温蒂的肚子好饿呀。” 　　她的眼神充满依恋与信赖，让玛希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可……可我不是……”玛希犹犹豫豫，话还未说完就被伊尔萨再次打断了。 　　“妈妈，你不要温蒂了吗？”伊尔萨眨了眨眼泪，眼眶里慢慢浮起晶莹的泪花，“是不是因为温蒂太调皮，惹妈妈生气了？” 　　“不是……” 　　“温蒂知道错了，不要丢下温蒂好不好？如果连妈妈都不要温蒂，就没有人要温蒂了……” 　　伊尔萨可怜兮兮地握住玛希的手指，玛希的心瞬间就化了。 　　难道这孩子是孤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或许可以…… 　　“……好，我带你回家。你喜欢吃苹果派吗？”玛希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弯下腰，温柔地抱起伊尔萨。 　　也许是女神听到了她的祈求，将这个小天使送到了她的身边。即使这孩子只是认错了人，她也心满意足了。 　　伊尔萨开心地点头：“只要是妈妈做的，我都喜欢。” 　　玛希只觉眼眶一酸，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天知道她等了这句妈妈，已经等了多久了。 　　莱斯特看着其乐融融的母女俩，绅士地开口：“需要我送你们回家吗？” 　　伊尔萨斜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啊？ 　　玛希闻言立即感激道：“不用了不用了，您已经帮我找回了……女儿，怎么好意思再劳烦您？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就是呀，我和妈妈摸得着回家的路，已经不需要你啦。”伊尔萨笑嘻嘻地摆了摆手，“再见啦，大哥哥。” 　　说完，她还趁玛希没注意，对着莱斯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莱斯特微微一愣，忽地笑了。 　　“下次再见，可爱的小温蒂。” 　　* 　　莱斯特离开了，伊尔萨瞬间轻松不少。她抬头看着玛希，软软地撒娇：“妈妈，我们快回家吧，温蒂饿坏啦。” 　　“……好。”玛希爱怜地摸摸伊尔萨的金发，用九枚铜币雇了一辆马车。 　　一大一小两个人乘坐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驶出城区，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抵达郊外的小乡村。 　　这里不同于热闹嘈杂的城区，整个村庄都处于安详恬静之中，周边的环境更是鸟语花香，空气怡人。虽然远离城镇，但村民的生活怡然自得，并不比城里的居民差。 　　玛希将伊尔萨抱下马车，牵着她走进屋。屋里有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制作木凳，听到妻子回来的动静，立刻放下手头的工具抬起头来：“怎么样，这次医生怎么说……这是谁家的孩子？” 　　他看着妻子身旁的小女孩愣住了。 　　“还是不行，这次也……”玛希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她立即擦掉眼泪，边擦边弯起嘴角，“但是我遇到了温蒂，这孩子一见到我，就叫我妈妈……” 　　伊尔萨看向男人，脆生生地叫道：“爸爸！” 　　“……！”男人顿时傻眼了。 　　他什么时候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 　　玛希将事情的经过与卡尔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玛希疼惜地看着到处乱跑的伊尔萨，低声说，“温蒂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了，我想，她一定就是女神赐予我的宝贝。” 　　卡尔心疼地握紧玛希的手，又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我去给女儿宰一头猪！” 　　“爸爸，猪猪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宰猪猪！”伊尔萨闻言，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用烤的吧，温蒂喜欢吃烤肉……” 　　卡尔与玛希相视一笑：“好嘞，听温蒂的，今晚就吃烤肉！” 　　卡尔高兴地出去了，剩下伊尔萨和玛希在屋里。玛希出神地盯着伊尔萨，半晌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我也去给温蒂做苹果派……” 　　伊尔萨见状，连忙跑过来拦住她：“妈妈，我直接吃苹果就可以了。妈妈陪我一起玩吧，温蒂一个人好无聊……” 　　她只打算陪伴他们一天，如果他们一个个都跑去干活了，那这一天不就毫无意义了嘛。 　　“……好，妈妈陪你。”玛希宠溺地应下。 　　玛希陪着伊尔萨一直玩到晚上。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游戏，但玛希却玩得十分开心。看着妻子露出久违的笑容，卡尔的眼角也湿润了。 　　夜幕降临，村落里升起袅袅炊烟。卡尔端着一大盘片好的烤肉走进屋，诱人的香气瞬间充满整个屋子。 　　“哇，好多肉呀，谢谢爸爸～”伊尔萨一闻到肉香，馋的眼睛都直了，立马扑了上去。 　　她自从穿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吃过东西呢，虽然作为女神像不需要进食，但她还是受不了没有食物的生活。 　　开玩笑，美食可是人类的智慧结晶，怎么可以摒弃呢！ 　　“慢点，慢点，小心烫。来，喝点果汁……”玛希和卡尔欣慰地看着伊尔萨，又是替她顺背，又是递果汁，生怕她吃噎着。 　　伊尔萨吃了一会忽然停了下来，她用刀叉挑起几块色泽明亮的肉片放到玛希和卡尔的盘子里，甜甜地说：“爸爸妈妈，你们也和温蒂一起吃呀。” 　　夫妻二人闻言，差点哽咽出声：“好好，我们也吃……” 　　伊尔萨：哎，又把他们惹哭了，我真是个罪人。 　　这顿晚餐，玛希和卡尔吃得无比幸福。饭后，闻着小女孩满身的烤肉味，玛希决定给她洗个澡。 　　对此，伊尔萨稍微有点抗拒。要知道她虽然是小孩子的外壳，但内里的灵魂已经成年了，多少还是在意隐私的。 　　但玛希却很坚持，因为伊尔萨看上去实在是太小了，她怎么都不放心让她独自洗澡。 　　为了不伤玛希的心，伊尔萨只好妥协。 　　宁静的夜晚，窄小的浴室，温暖的烛火旁。 　　玛希正在体贴细心地为伊尔萨清洗残留的沐浴露，伊尔萨舒服得昏昏欲睡，忽然听到玛希发出一声诧异的低呼。 　　“温蒂，你腿上的这是什么？” 　　嗯，腿上？ 　　伊尔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顺着玛希手指的方向低头望去—— 　　一个淡红的印记正晕在她的大腿内侧，乍一看宛如一朵浅淡的花，在朦胧的烛光中，透着一丝潋滟霏靡的意味。 　　——这不是莱斯特抹在神像上的血印吗！ 　　伊尔萨惊呆了，一瞬间心底仿佛有无数草泥马奔腾而过。 　　硬了，拳头硬了.jpg 　　克制，努力克制……个鬼啊！为什么她都变成人了身上还会带着这个印记，难道那个死变态的血是什么超强力胶水？？ 　　伊尔萨气的小脸狰狞，正在琢磨要怎么糊弄过去，四周忽然传来隐隐的大地震动之声。 　　“什么情况？地震了吗？”伊尔萨奇怪地问。 　　“不好。”玛希脸色一变，“温蒂，快出来。” 　　她将伊尔萨一把抱出浴桶，迅速替她穿好衣服，然后立刻跑了出去。 　　屋外，其他村民们也全部从家里跑了出来。乌压压的人群中，成年男性们手持火|枪与十字弓，振声高呼：“保护妇女和孩子！” 　　大地震颤，窸窸窣窣的黑影在月光下飞快移动。 　　全村人屏住呼吸，卡尔更是将玛希和伊尔萨紧紧护在身后。 　　空气变得浑浊不堪，有什么要来了。 　　倏然，空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啸。这声尖啸振聋发聩，村民纷纷捂住耳朵。下一瞬，成群的怪物从黑暗中齐齐冲了出来，扬起滚滚尘土。 　　“攻击！攻击！”卡尔大吼一声，箭雨和火球争先恐后地飞了出去。 　　怪物全然不惧，顷刻间便来到村民的面前。借着月光，伊尔萨这才看清这些怪物的真面目—— 　　居然是一只只巨大的老鼠！ 　　卧槽这老鼠吃了什么才能长成这样啊，这哪是老鼠，分明是大象吧！ 　　伊尔萨目瞪口呆，与此同时玛希也呆在了原地。就在玛希全身僵硬的时候，一只巨鼠突然越过持有武器的男人们，重重一跳落到她的面前。 　　“啊……啊……”玛希吓得说不出话，却偷偷将伊尔萨藏到自己身后。老鼠低下头在她的身上闻了闻，一挥爪子，将她提至半空。 　　“玛希！”卡尔怒吼，正要开枪，老鼠突然嫌弃地将玛希扔了下去。 　　卡尔见状立刻冲过去接住了玛希，然而下一刻，他和玛希便同时失声惊呼： 　　“温蒂——！” 　　原来老鼠的目标根本不是玛希，而是玛希身后的伊尔萨。 　　老鼠在伊尔萨的上方投下大片阴影，仿佛无声蔓延的恶意。伊尔萨看着面前缓缓凑近的巨大鼠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已经在心里将神念喊了无数遍。 　　“快快快，快点救我啊！你不是女神的碎片吗，随便使个大招解决这只臭老鼠啊！” 　　“不行，残留的神念十分稀少，必须尽可能减少对它的消耗。” 　　“那你就打算眼睁睁看着我送死吗？这老鼠这么大我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呢！” 　　“不急，再等等。” 　　“你不急我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伊尔萨慌得冷汗都下来了，明明只有短短几秒，她却觉得这几秒十分漫长。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老鼠的胡子已经杵到她的脸上，她甚至能在那两只乒乓球一样大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狼狈无助的身影。 　　“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呀！”伊尔萨快急哭了。 　　“不用了。”神念之声淡定而缥缈，“你的骑士已经来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银白的剑光划破夜空。随着老鼠痛苦的尖叫，大量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如同雨雾般落到伊尔萨的身上。她慌忙抬起脸，正对上一双翡翠般剔透的眼眸。 　　金发碧眼的青年站在月光下，转身直视着她。他的盔甲与剑一样坚不可摧，在月色下泛着圣洁的光。 第4章 　　“是圣殿骑士大人！太好了，我们得救啦！” 　　村民们看清青年身上的银色盔甲，不知是谁激动地高喊一声，其他村民顿时欢呼起来。 　　“圣殿骑士来救我们了！” 　　“圣殿骑士万岁！” 　　这个人就是神念说的……她的骑士？ 　　伊尔萨不动声色地审视面前这位身着盔甲的青年，顺手抹掉了脸上的血迹。 　　是个骑士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不过是不是她的就不一定了。 　　毕竟除了信仰至高女神，也有很多人是更加信仰那七个半神的。比起虚无缥缈的女神，半神更能给予他们切实的恩惠。 　　伊尔萨觉得他们的选择也没有错，虽然站在她的角度，稍微有点不爽。 　　金发青年甩掉剑上的血，一步步向伊尔萨走来。周围的老鼠们已经被赶来的骑士团逐一灭杀，一时间鲜血喷溅，空气中充满了恶臭的血腥味。 　　“抱歉，让你看到可怕的一幕了。”骑士青年在伊尔萨的面前屈膝，抬头温柔地看着她，“有没有被吓到？” 　　伊尔萨摇摇头，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个小萝莉，于是眨巴眨巴眼睛，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大老鼠，好大的老鼠啊……爸爸，妈妈，快来救我呜呜呜……” 　　小女孩哭得稀里哗啦，脸上还沾着几滴老鼠血，看起来别提多惨了。青年满脸歉意地看着她，两只手无措地举在空中，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温蒂，温蒂，妈妈来了，别怕……！”玛希和卡尔连忙赶过来，玛希心疼地一把抱起伊尔萨，骑士青年顿时松了一口气。 　　卡尔对着青年深深鞠躬：“多谢骑士大人救了我的女儿，如果不是您及时出现……请务必让我们答谢您！” 　　“不必答谢，这是我们圣殿骑士应该做的。”青年温和而坚定地拒绝了他。 　　其他村民们闻言，也纷纷围聚了过来。 　　“骑士大人，请让我们答谢您们吧！” 　　“是呀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就完了！” 　　“我家有很好喝的果酒，是我们自己酿的，请务必留下来尝一尝！” 　　“我家还有新鲜的羊羔肉，搭配果酒风味更鲜呢！” 　　村民们七嘴八舌，热情非凡，势必要对骑士们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金发青年看着这些淳朴热心的村民们，知道再拒绝下去只会显得不近人情，他想了想，只好无奈地提议： 　　“那就麻烦借用大家的空地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没问题！您想用多久都可以！” 　　村民们又是一阵欢呼，金发青年浅笑了一下，转身对着他的同伴们招了招手，其他十几位骑士们这才收工。 　　就这样，骑士们在村庄的空地上驻扎了下来。 　　玛希带着伊尔萨回家又洗了一遍澡，直到洗得香喷喷的才把她放出来。 　　伊尔萨一走到家门口就闻到诱人的烤肉味，她摸了摸一点都不扁的肚子，总觉得又饿了。 　　卡尔正在屋外卖力地烤肉，伊尔萨趴在窗内看着村民们将食物与美酒送到骑士们的面前，却都被他们谢绝了。 　　这些骑士还真是说话算数，说休息就真的只是休息，坚决不吃村民们的东西。 　　那卡尔还呼哧呼哧的忙啥呢？ 　　伊尔萨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屋外的骑士，发现其他骑士们都准备睡了，只有那位金发碧眼的青年仍然在擦拭他的长剑。 　　他真的很英俊。无论是那头灿烂如碎金的短发，还是那种温雅拘礼又疏离的气质，都几乎符合伊尔萨对骑士的所有幻想。 　　似乎是察觉到伊尔萨的目光，原本正低垂着头的青年忽然抬眸看了过来。 　　伊尔萨大咧咧地冲他挥了挥手，甜甜地喊道：“大哥哥～” 　　青年微微一愣，也笑着挥了挥手。 　　不愧是骑士先生，比那个莱斯特要正直多了。伊尔萨这么想着，屋外的卡尔忽然喊了她的名字：“温蒂！温蒂到爸爸这里来！” 　　“来啦。”伊尔萨跳下窗台，欢快地跑到卡尔身旁。 　　“爸爸，叫我有什么事呀？” 　　卡尔宠爱地看着天使般的小女孩，本想摸摸她的小脑袋，但一想到自己满手都是烤肉的油，只好作罢。 　　他将一盘烤肉交给温蒂，柔声嘱咐她：“温蒂，骑士大人不肯吃爸爸烤的肉，你帮爸爸把肉送给他吧。” 　　“还要劝他吃下去，是吗？”伊尔萨眨了眨眼睛。 　　“哎……温蒂怎么这么聪明！”卡尔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爸爸放心，交给我吧！” 　　伊尔萨信心满满地接过盘子，扭头便向骑士青年跑去。 　　开玩笑，就算骑士不吃，还有她呢，这盘烤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浪费的。 　　伊尔萨跑到骑士面前的时候，骑士刚擦完剑。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他慢慢抬起头，在看到眼前的小女孩时，他的眼中闪过讶异。 　　“小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将将——”伊尔萨将藏在背后的烤肉端了出来，“我来送烤肉给你吃啦。” 　　青年失笑：“谢谢你，我就不吃了，你多吃点吧。” 　　“哎～这可是卡尔用心烤的哎，超级美味，骑士大人真的不尝尝吗？” 　　青年微微惊讶：“卡尔？” 　　“啊，就是我的爸爸啦。”伊尔萨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在骑士的身旁坐了下来。 　　青年看着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平时都叫他卡尔吗？” 　　伊尔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差不多吧，我喜欢直接叫别人的名字，这样我和他们的地位就是平等的了。” 　　“是么？”青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柔软微蜷的金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辉，“那你也不要再叫我骑士大人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好啊。”伊尔萨欣然答应，“你叫什么名字？” 　　“亚兰·林德伯格。” 　　“我叫温蒂。”伊尔萨用叉子挑起一块烤肉举到亚兰的面前，开心地说，“现在我们就是朋友啦，为了庆祝我们的友谊，来吃烤肉吧。” 　　亚兰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居然会这么执着，不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伊尔萨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块烤肉，顺便舔了舔发亮的唇角。 　　“温蒂，”亚兰突然问她，“你不害怕吗？” 　　伊尔萨的心思都在那盘烤肉上：“怕什么？” 　　“那些袭击村子的老鼠。” 　　伊尔萨又顺了一块烤肉下肚：“怕呀，但是亚兰救了我，所以我现在不怕啦。” 　　亚兰温柔地摸摸伊尔萨的头发，随即又用严肃认真的语气对她说：“你是个坚强大胆的孩子。但是你要记住，深渊魔物绝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下次再遇到它们，一定要立刻逃走，绝不能和魔物正面对抗。” 　　伊尔萨：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呀。 　　不过经亚兰这么一提醒，倒是让她想起了这个世界的部分设定。 　　深渊魔物，从深渊中爬出来的魔化生物，正如这些恶心的巨型老鼠一样，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她记得格伦那个龙傲天就是靠着斩杀魔物一路练手升级，但即便到了成神后期，深渊中仍然存在他对付不了的魔物。最后没有办法，格伦只得用神力封锁深渊，才勉强阻止了更多的魔物现世。 　　伊尔萨可不想和那些掉san的魔物“打交道”。谢天谢地，还好这次圣殿骑士们及时赶来了。 　　不过……今天出现在村子里的这些老鼠，似乎并不足以动用圣殿骑士的力量。伊尔萨相信，只要亚兰想的话，只靠他一个人就可以能轻松干掉这些老鼠，他们会出现这里，绝不止是为了一群低阶的魔物。 　　“亚兰哥哥，你们是怎么知道老鼠会来我们这里的呀？”伊尔萨有求于人的时候，总会变得格外客气，“是不是用了那个什么……占卜术？” 　　她故意做出一副对占卜术很感兴趣的样子，望向亚兰的双眸闪闪发亮。 　　亚兰微顿了顿：“其实，我们只是碰巧路过。” 　　果然。 　　“那你们是去狩猎其他更厉害的魔物了吗？”伊尔萨继续眼巴巴地盯着亚兰，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温蒂……”亚兰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不是适合小孩子谈论的话题。” 　　“哎——”伊尔萨拉着亚兰的手撒起娇来，“我想知道嘛，我们不是已经成为好朋友了吗？你放心，我这个人嘴巴很牢，绝对不会泄露好朋友的秘密的！” 　　“这不是秘密不秘密的问题……算了。”亚兰叹息一声，轻轻刮了下伊尔萨小巧的鼻尖，“这么说吧，我们此行的任务是——屠龙。” 　　“龙？”伊尔萨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古老的词汇。 　　“是的，传说中被至高女神制服的巨龙——康斯坦汀。原本康斯坦汀一直沉睡在亚斯纳山脉的下面，不知什么原因，四天前，他忽然冲破封印逃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他。” 　　四天前……不就是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吗？ 　　这一定不是偶然。 　　“巨龙是非常危险的生物，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亚兰慎重地直视伊尔萨，碧色眼眸在月光的辉映下越发透彻，“温蒂，记住，绝对不可以靠近巨龙。” 　　“知道了。”伊尔萨乖巧点头，不动声色地问：“那你们现在找到它了吗？” 　　亚兰摇了摇头：“还没有。” 　　“太遗憾了。”伊尔萨叹气。 　　——太好了。 第5章 　　出逃的巨龙，这对伊尔萨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没有记错的话，这只龙在原书中是一直追随女神的，准确来说，应该算是女神的随从或者……宠物？ 　　无论如何，巨龙是她的，绝不能让圣殿与龙傲天抢走这个大杀器。 　　鬼知道圣殿那群人是不是真的忠于女神呢。 　　伊尔萨心里有了计较，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她看了一眼烤肉，用可惜的口吻说道：“亚兰哥哥，你真的不吃吗？烤肉冷掉就不好吃啦。” 　　“你吃吧，我不饿。”亚兰微扬嘴角，柔声婉拒了她。 　　“那好吧。” 　　伊尔萨也不再坚持，她迅速解决掉这盘烤肉，然后擦干净嘴巴，站起来对着亚兰笨拙地行了个礼。 　　“那哥哥你好好休息，温蒂就不打扰你啦。” 　　亚兰微笑：“好，快回去睡觉吧。” 　　“晚安，亚兰哥哥。” 　　“晚安，温蒂。” 　　伊尔萨端着空盘子跑开了。亚兰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好像这个小家伙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那盘肉啊？ 　　* 　　一夜过去，伊尔萨在玛希哼唱的摇篮曲中安然入睡。 　　次日，因为心里念着要陪伴玛希夫妇的重任，她早早便起床了。 　　一大清早，晨雾缭绕，村民们纷纷出来为骑士们送行。 　　玛希牵着伊尔萨的小手，和卡尔一起走到亚兰的面前。 　　亚兰将一颗打磨成六芒星形状的白色晶石交给了卡尔。晶石在卡尔的手心上静静发光，闪耀着柔和而神圣的白色光芒。 　　“这是圣殿打造的圣光晶石，可以为你们驱散邪物，抵御灾厄。”亚兰缓声解释。 　　卡尔感激地握紧晶石：“谢谢您，骑士大人……” 　　亚兰微微侧脸，目光落到伊尔萨的身上。 　　“亚兰哥哥。”伊尔萨轻轻叫了一声。 　　亚兰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温蒂，记住我和你说的话。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来圣殿找我。” 　　伊尔萨开心地说：“我去找哥哥，哥哥会陪我玩吗？” 　　亚兰轻笑：“会的。” 　　“耶，那我要去圣殿！”伊尔萨兴奋地挥舞小拳头，“圣殿！圣殿！圣殿……” 　　大家看着这个仿佛打了鸡血的小可爱，纷纷忍俊不禁。骑士们也笑了一会儿，然后挺直身板，郑重地与众人做最后的道别：“那么，各位，有缘再见。” 　　“骑士大人再见！” 　　“骑士大人们慢走啊……” 　　骑士们微微欠身，然后转过身，在村民们的祝福声中逐渐离去。 　　待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村民们也挨个回家，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伊尔萨今天的早餐是松软的白面包和热牛奶。吃完早餐后，她便跟着卡尔一起去羊圈里体验挤羊奶的乐趣。 　　……挤不动。 　　喷了自己一身羊奶后，伊尔萨又去厨房看玛希做苹果派。玛希见她满身都是奶，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抱着她又去洗了一次澡。在伊尔萨的帮助（捣乱）下，玛希和卡尔度过了一个非常充实快乐的半天。 　　玛希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幸福过。 　　到了下午，神念的声音又出现了。 　　“伊尔萨，一天的时间已经结束，可以回去了。” 　　伊尔萨看着身旁正在专注地切着水果的玛希，不由微微叹气。 　　“唉，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我倒是还想再继续陪陪他们……” 　　“伊尔萨，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你。” 　　“知道啦知道啦。” 　　伊尔萨从床上一骨碌坐了起来，轻声喊道：“妈妈。” 　　玛希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她：“怎么啦，温蒂？” 　　“妈妈，把爸爸也叫来吧。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小女孩端坐在床边，稚嫩的小脸严肃而认真。她身上那种孩子特有的天真忽然就消失了，被一种近乎悲悯又纯洁的感觉所取代。 　　玛希隐约中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跑出去将卡尔叫了过来。 　　两人一起站在伊尔萨的面前，不安地看着她。 　　“妈妈，你还记得昨天在遇到我之前，你做了什么事吗？” 　　玛希犹豫着回答：“我、我刚从医生的诊所里出来……” 　　“在那之后呢？你是不是哭了？”伊尔萨轻声引导她，“那个时候，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玛希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我在请求女神赐予我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只能陪伴我一天也好……” 　　“然后呢？” 　　“然后你就出现了……难道……？”玛希震惊地捂住嘴，和卡尔二人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我就是你一天的孩子啊，妈妈。” 　　伊尔萨发出温柔的喟叹，她伸出手，指尖轻触玛希的脸颊，“女神听到了你的祈求，所以让我来到这里。妈妈，这是女神给你的恩赐。” 　　玛希仿佛大梦初醒，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中。 　　她怔怔地看着伊尔萨，目光虔诚而喜悦：“是女神大人……女神大人听到了我的愿望，卡尔，女神大人是爱着我们的……” 　　“是啊，是啊，女神与我们同在，她没有抛弃我们……”卡尔的眼中也涌起泪花，他拥紧玛希，激动的言辞反复。 　　伊尔萨安静地注视他们，声音柔和而温暖：“现在一天已过，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 　　“你要走了吗？可不可以再多留一天？”玛希噙着眼泪望她。 　　伊尔萨轻轻擦去玛希脸上的泪水：“妈妈，我的时间到啦。” 　　她的身体渐渐变浅，玛希顿时泣不成声。 　　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玛希哭着问她：“温蒂，我们还能再见到你吗？” 　　“会的。”伊尔萨的声音越来越缥缈，身形也越来越透明，“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以另一种形式与你们相遇。” 　　“要幸福啊，爸爸，妈妈。” 　　最后一点虚影静静闪耀，她在温柔的细语中化作无数光点，彻底消散了。 　　* 　　下午的修道院，静默且祥和。修女们在教堂里轻声走动，女神像仍然圣洁而美丽。 　　“怎么样，信仰力有没有增多？”刚一回到女神像中，伊尔萨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这次的成果。 　　“很多，很充足，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神念的语气听起来很满意。 　　“那我现在可以摆脱幼女造型了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否则消耗的信仰会增加……” 　　“哎呀不管了，我们现在就去找龙吧。” 　　她已经受够做神像的日子了，短短一天的体验结束后，她更加确定，她要变人，她要离开这座修道院！ 　　“现在就去？”神念之声犹豫不决，“虽然这次收集到了不少的信仰，但想要支撑你出去找龙，还是不够余裕。我们的建议是再攒攒，待到信仰充足的时候再出发也不迟。” 　　信仰可以转化为神力，虽然微薄，但也足以令伊尔萨保护自己。 　　伊尔萨态度决定：“不行，等不了了，再等下去龙就要被宰了。这可是唯一的一只古龙，你甘心让他落入别人手里吗？” 　　伊尔萨一向坚持的观点是，任何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能让她放心。除了自己以外，无论是个人还是阵营，通通充满了不定性。 　　而不定性，就是最危险的隐形炸弹。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的话，那么最起码在外出的时间里一直保持幼童的模样，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信仰的消耗。” 　　神念做出了进一步的妥协。 　　“不行，温蒂的身份不能再用了，你见过有哪个神会反复使用同一个马甲的吗？”伊尔萨振振有词。 　　“见过。” 　　伊尔萨：“那都是没有逼格的神，我和他们不一样。” 　　“……” 　　神念继续劝阻她：“康斯坦汀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找。如果你不能维持长时间的化身，可能还没找到康斯坦汀就回来这里了。” 　　听起来有点重返新手村的意思。 　　伊尔萨仔细想了想，忽然严肃地说；“太慢了。” 　　“什么？” 　　“我说，这样收集信仰的速度太慢了。”她慢慢说道，“按照你的办法，要什么时候才能收回女神之力呢，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就算我等的了，格伦也等不了。” 　　提到龙傲天，伊尔萨的声音又沉了几分：“他的成长速度可是非常惊人的。” 　　神念沉默了几秒：“那你说怎么办？” 　　“发动群体技能，加大我对民众的影响范围。” 　　“？？？” 　　伊尔萨默默俯视着这些前来祈祷的信徒们，不急不缓地对神念说出自己的计划。 　　“在被那只老鼠袭击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她顿了顿，“我的身上，有吸引魔物的气息吧？” 　　“你猜对了。女神的气息，是比任何圣物都要纯洁的存在。对深渊中的魔物来说，”神念轻声解释，“无疑是最顶级的盛宴。” 　　果然啊……所以不尽快变强的话，就算没被龙傲天杀死，也会被魔物们吃掉。 　　所以她现在非常需要一个“保镖兼打手”。 　　“龙也是魔物，而且还是嗅觉非常敏锐的魔物。”伊尔萨说，“所以我打算放出神识，将龙引到这个城市的最高处。然后我再在众目睽睽之下驯服巨龙，让看到这一幕的居民们相信女神降临，从而扩大加深他们对我的信仰。” 　　简称装逼。 　　这也是她坚决不肯使用萝莉造型的原因之一，既然是女神降临，以小萝莉的模样现身未免太没有说服力。 　　神念沉默了。显然她们从来没想到居然还可以用这种方法收集信仰。 　　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计划。前提是，计划能够顺利执行。 　　“如果康斯坦汀攻击你怎么办？”半晌，神念提出疑问。 　　伊尔萨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那就用光神力，重返新生村咯。” 　　反正她有女神像这个重生点，她怕谁？ 　　“好。”神念也笑了，“那就试试吧。” 　　* 　　经过一夜的计划完善，翌日，伊尔萨斗志满满地出发了。 　　原本她是打算变成化身后再前往这座城市的最高处，但神念却说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帕梅拉的最高点在苏伊广场的钟塔之上，钟塔顶楼恰好有一座小神像。” 　　帕梅拉正是她们如今所在的这座城市，虽然繁荣富饶不及帝都，但因为是港口城市，人流量一向可观。这其中，又以城市中央的苏伊广场人流量最大，每天聚集在广场上的人成千上万，广场除了是公民们的娱乐场所，也是他们游|行示威的好地方。 　　伊尔萨不解：“有小神像怎么了？” 　　“有了神像，就可以直接把你传送到神像中去。” 　　伊尔萨：“？？？” 　　伊尔萨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神像还有传送阵的功能。 　　不早说！ 　　“那还等什么？走吧！” 　　伊尔萨话音刚落，就被一片柔和光芒吞没。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身处昏暗的钟塔之中了。 　　两排熄灭的银色烛台正对着她，巨大的黄铜齿轮在她的头顶上方发出沉重规律的转动声。 　　她试着像上次一样，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隐约的人形。这个模糊的身影从光芒中慢慢走出，与此同时，一名美丽的少女也从神像中缓缓剥离了出来。 　　她成功了。 　　伊尔萨立刻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在看到那双纤细修长的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终于不是小萝莉啦哈哈哈！” 　　“别浪费时间，你这个形态消耗的信仰力可比小萝莉多多了。”神念的用词习惯在不知不觉中也被伊尔萨同化了。 　　“知道啦知道啦。”伊尔萨摆摆手，转身爬上螺旋形楼梯。 　　很快，她便爬上了钟塔外部的塔尖。 　　塔尖笔直矗立，仿佛一柄尖锐的利剑，直指苍穹。伊尔萨低头俯瞰下方，整座城市在她的脚下一览无余。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少女慢慢走在半米宽的边沿上，寒风吹起她浅金色的发。 　　她伸出右手，一缕碎金般的微光从她的指尖流泄，化作一只金色的蝴蝶翩然飞去。 　　“来找我吧……康斯坦汀。” 第6章 　　梦幻的金色蝴蝶在翩飞的过程中逐渐消散，伊尔萨看了一会儿，便扶着塔尖坐下来，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在风中轻轻摇晃。 　　“这里没有镜子真是太可惜了，”伊尔萨遗憾地叹了口气，顺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我真想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啊。” 　　“你可以用一点点神力，变出一面镜子。” 　　“可以吗？会不会太浪费了？”伊尔萨惊讶道。 　　“可以，只是最基本的幻化，用不了多少神力。” 　　“好嘞，那我试试。” 　　伊尔萨兴致勃勃地伸出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淡金色的圈。圈中的空气泛起波纹，渐渐浮出透明的镜面。 　　伊尔萨好奇地凑了上去。 　　镜中的少女和女神像并不相似，与温蒂也不太像，但那种由内而外的纯洁与神性却如出一辙。 　　她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五官精致，轮廓柔美，纤长幽密的睫毛下一双湛蓝眼眸澄澈动人，像是剔透瑰丽的蓝宝石。肌肤洁白如新雪，浅金色的长发柔软蜷曲，在天光下呈现出近乎纯白的细腻光泽。 　　“我喜欢这个外形。”伊尔萨满意地竖起大拇指。 　　“其实只是温蒂长大后的样子而已。你一直都是同一具化身，从未变过。” 　　“也就是说美女从小到大都是美女，区别只有美和更美。”伊尔萨一本正经地点头，随意地向下瞥了一眼。 　　“人越来越多了啊……康斯坦汀怎么还没来？” 　　难道她高估他的嗅觉了？ 　　“应该快了，再等——”神念的话音还未落下，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伊尔萨立刻抬起眼睫，全神贯注地望向天空。 　　空中传来雄浑的长吟，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在从远方疾速靠近。黑影经过的云层像是被利刃划破，如同翻涌的海潮般撕裂开来。 　　——那是一只漆黑的巨龙。 　　“要来了。”伊尔萨慢慢站了起来。 　　巨龙挥动双翼，顷刻间，这只庞然大物已经飞至苏伊广场的上方。他的身躯巨大而坚硬，宛如无边的乌云，在广场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 　　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群顿时发出惊恐慌乱的尖叫。 　　“那是什么东西？！” 　　“是龙！是传说中的龙啊！” 　　“恶龙出世啦！大家快跑啊！” 　　广场上的人们乱作一团，从伊尔萨的角度看过去，仿佛密密麻麻的蚁群。 　　巨龙像是不满人类对他的态度，他伸长脖子，对着人类发出威严的低吼。龙息浑浊而灼热，在空中掀起滚烫的气浪。原本还在四处逃窜的人群瞬间停了下来，他们瑟瑟发抖地看着巨龙，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巨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像是对人类不屑一顾，他猛地一挥双翼，直直飞向高耸庄严的钟塔。 　　然后他在钟塔的塔尖前停了下来。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塔尖上居然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喂，钟塔上有人！” 　　“疯了吧？居然爬到那么高的地方，他想死吗？” 　　“现在不想死也得死了，他已经被龙盯上了……” 　　他们仿佛忘记此时危险的处境，齐齐眺望起钟塔上的光景来。 　　* 　　巨龙扇动黑翼，金色竖瞳一瞬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伊尔萨跨前一步，认真地和他对视。 　　一刻钟后。 　　“他们怎么不动了？”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会不会是龙正在考虑怎么吃掉那个人？” 　　钟塔下的人议论纷纷，伊尔萨轻咳一声，慢慢开口说话： 　　“你是康斯坦汀吗？” 　　巨龙金色的眼瞳微微收缩，森白利齿间发出低沉深涩的回应：“我是。” 　　他没有攻击她，也没有对她报以敌意。 　　伊尔萨心底的紧张与不安渐渐消失，她轻轻勾动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康斯坦汀直直盯着她：“你是至高女神。” 　　他没有见过女神的真容，但他记得女神的气息。 　　纯洁的，无暇的，甜美的……一如既往。 　　“很高兴你能认识我。”伊尔萨伸出一只手，慢慢抚上康斯坦汀的鼻骨，“出于公平，我将会告诉你我的名讳。” 　　“吾名伊尔萨。” 　　“伊尔萨……”康斯坦汀缓慢地重复这个名字。 　　“是我引你来这里的。”伊尔萨轻声说。 　　“康斯坦汀，请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惜被圣殿追捕也要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吃你。”康斯坦汀低缓地说。 　　伊尔萨：“……” 　　对不起，是她多嘴了。 　　伊尔萨默默收回手，巨龙的眼瞳牢牢盯紧她。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康斯坦汀一字一顿地说，“我愿意追随您，陪伴您，将您奉为我最亲密的主人。” 　　伊尔萨：“？” 　　不是想吃她吗？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而且这主意改变的跨度未免也太大了点？ 　　伊尔萨不解地微微蹙眉：“可以是可以，但我想知道，你愿意追随我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你的美貌。”巨龙用庄重森严的声音说道。 　　伊尔萨：“……” 　　她真傻，真的。 　　亏她还认认真真地准备了长达一千字的话术小论文，现在想想，她用这些脑细胞做点什么不好？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无比危险的大家伙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啊！ 　　伊尔萨忍不住在心里与神念邀功：“你看，还好没有用萝莉身体吧？不然我现在已经被吃掉了，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 　　“说不定他是个萝莉控呢？”神念不甘示弱。 　　伊尔萨：“我呸。” 　　伊尔萨回过神，发现康斯坦汀依然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然后再次向龙伸出右手。金色的光辉从她的手心升起，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醒目。 　　巨龙温顺地眨动眼瞳，缓缓低下沉重的头颅。 　　“从今往后，你即是我的矛，我的盾，我忠诚的使徒。我赐予你荣光，授予你权柄，赋予你永恒。” 　　“我与你同在。” 　　随着伊尔萨轻柔的吟诵，灿烂的日光驱散乌云，照亮了高耸的塔尖。地面上的人这才看清，站在塔尖上的，居然是一名纤细的金发少女。 　　他们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遥遥仰望她轻抚巨龙的头颅。 　　巨龙臣服在她的面前，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曳，宛如沐浴着神之光。 　　“啊……那个人……她是神明吗？” 　　“是女神，只有女神才能降服恶龙啊！” 　　“女神……女神降临了！” 　　“女神显灵！请女神大人保佑我！” 　　广场上的人们呆呆地看着塔顶的这一幕，忽然爆发出疯狂的呼声。伊尔萨见目的达到，招招手，康斯坦汀便会意地伏下脖子。 　　伊尔萨爬到康斯坦汀的背上，坐直身体，轻声道：“走吧。” 　　黑龙挥动巨翼，掀起一阵狂风。万民仰望着他们，狂热地呼喊着女神降临，场面之盛大，呼声之热烈，几乎传遍了整个帕梅拉。 　　听到风声后匆匆赶来的圣殿骑士们忽然感到头顶闪过一道阴影，其中一人立刻抬头：“亚兰，快看！” 　　金发的骑士青年闻言也抬起头，刚好看到龙背上的少女正向他们所在的方位投来淡淡一瞥。 　　金发蓝眸的少女…… 　　亚兰微微一怔，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待到他再次回过神时，巨龙已经消失在天际深处了。 　　* 　　康斯坦汀带着伊尔萨来到一处隐蔽的洞穴里。 　　洞穴宽敞高阔，但却阴暗潮湿，几乎没有一丝光亮。伊尔萨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询问身后的龙： 　　“这里是你以前藏身的地方吗？” 　　“差不多。” 　　“这个位置好，怪不得圣殿那些人一直找不到你。” 　　“你喜欢这里？” 　　“不算喜欢吧，就是觉得还蛮隐秘的……嗯，什么东西？” 　　伊尔萨说着说着，忽然感觉有个滚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后背。她吓得立刻回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贴在她身后的，不是什么东西，也不是巨龙。而是一个银发金眸的深肤男人。 　　伊尔萨：“？？大哥你谁啊？” 　　“明明刚才还在和我说话，一扭头就忘了我吗？”男人微微皱眉，看上去有点不满，“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 　　“你记性才不好，谁和你说话了，我是在和康斯坦汀……等等。”伊尔萨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微微提高。 　　“你是康斯坦汀？！” 　　男人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 　　伊尔萨：“……？？？” 　　她震惊地打量这个人形康斯坦汀，一时间竟然忘了甩开他。 　　这个男人有着强健修长的体型，紧实的巧克力色肌肤，利落的银灰色短发，还有那一双既像猫又像蛇的金色眼眸，怎么看都和龙类相差甚远。 　　倒更像是猫科动物。 　　但是仔细一看他的头上还有两只黑色的犄角——的确是康斯坦汀无误了。 　　“好吧，对不起，是我没有认出你……但是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伊尔萨忍不住皱起细秀的眉毛。 　　她可以接受和龙亲密接触，但是和人不行，尤其是男人。 　　“为什么要离你远一点？”康斯坦汀理所当然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我就是因为想靠近你，才带你来这里的。” 　　“和我交|配吧，伊尔萨。” 　　伊尔萨：“？？？” 　　康斯坦汀微微俯身，低头埋入伊尔萨雪白的颈窝。伊尔萨感觉到他的身上正散发出一种强烈而危险的气息，宛如雄性动物在种下标记时释放的气息。 　　靠，这只龙不仅是颜控，还是个大色批啊！ 　　伊尔萨用尽力气也推不开他，无奈之下，她决定动用神力，将康斯坦汀强行拖开。 　　“叮”“叮”两声脆响，两只由金辉凝聚而成的手铐忽然出现在康斯坦汀的手腕上。不等康斯坦汀反应过来，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他推至身后的岩壁，而后那两只手铐便立刻嵌入岩壁中，将康斯坦汀牢牢钉在了墙上。 　　“喂，你不是我的主人吗？”康斯坦汀错愕地看向伊尔萨，“这是要做什么？” 　　伊尔萨伸手往虚空一握，一根由神力幻化的长鞭出现在她手中。 　　她手执长鞭，慢慢走到康斯坦汀的面前，微微眯起眼睛：“正因为我是你的主人，才更要注重鞭子和糖的科学调|教方式。” 　　康斯坦汀的目光下移，落到金色的长鞭上：“可是我只看到了鞭子，没有看到糖。” 　　伊尔萨冷笑一声：“不听话的家伙没有糖果，只有鞭子。” 　　康斯坦汀直勾勾地盯着她，金色眼瞳宛如流淌着蜜糖，灿烂得几乎要融化。 　　伊尔萨在他的眸子里看出了独属于龙类的残暴与森冷。 　　她握紧长鞭，不动声色地注入神力，随时准备挥过去。 　　然而康斯坦汀却突然叹了口气。 　　“好吧，都听你的。”他用包容而又无奈的目光注视着伊尔萨，“谁让我喜欢你这张脸呢。” 　　伊尔萨：“……” 　　是她低估颜控的自我素养了。 　　“现在可以解开了我吧？”康斯坦汀见她不吱声，懒洋洋地喊道，“——主人？” 　　伊尔萨手一抖，默默收起长鞭和锁拷。解开束缚的康斯坦汀摸了摸发红的手腕，上前一步站到伊尔萨的面前，然后微微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低低问道： 　　“鞭子我已经见识过了，糖果呢？你拷得我那么紧，总该给我点糖果安抚安抚吧？” 　　他灼热的气息喷拂在伊尔萨的颈间，那一片雪白的肌肤瞬间染上浅浅的粉红。 　　伊尔萨冷淡地斜睨他一眼，冷静地说：“想要糖果是吧？跟我来。” 　　*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帕梅拉的小吃街上。 　　伊尔萨带上兜帽，遮住了她那头耀眼的浅金色长发，康斯坦汀也将自己头顶的两只犄角收了起来。 　　这样他们就只是普通的俊男美女而已，不会有人联想到他们就是之前在钟塔上引起轰动的巨龙与少女。 　　伊尔萨在一个卖咸鱼的小摊子前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冲摊主阿姨礼貌地笑了笑：“姐姐，请问我可以尝尝这个小鱼干吗？” 　　阿姨受宠若惊，立马装了满满一袋子的小鱼干送给伊尔萨：“嗨呀，尝吧尝吧，想尝多少都可以！不够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姐姐这里拿，对了，其他东西要不要也来点？” 　　伊尔萨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看来这个世界人均颜控…… 　　最后伊尔萨被摊主阿姨硬塞了一大包各类各样的鱼干，临走的时候阿姨还在后面一个劲地挥手呐喊：“下次再来啊！” 　　两人走远后，伊尔萨将这一包转手塞给康斯坦汀，道：“喏，你的糖果。” 　　康斯坦汀：“……” 　　“伊尔萨，我是龙，不是猫。”他无奈地说。 　　伊尔萨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就不叫主人了？” 　　康斯坦汀：“没那个氛围嘛。” 　　“……”伊尔萨拿出一根鱼干塞进康斯坦汀的嘴里，没好气地说，“吃了这根鱼干，你就得去干活了。” 　　康斯坦汀边嚼鱼干边问：“什么活？” 　　“去帮我打探七个半神与一个叫格伦·克罗夫特的人。”伊尔萨说，“我要知道他们现在的栖身地在哪里。” 　　“格伦·克罗夫特？”康斯坦汀疑惑地问，“他是什么人？” 　　伊尔萨阴恻恻道：“是我的仇人。” 　　康斯坦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是你的仇人，那也就是我的仇人了。没问题，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 　　伊尔萨：“那还不快去？” 　　康斯坦汀很委屈：“我还没吃完呢。” 　　伊尔萨：“……” 　　软硬兼施，总算送走康斯坦汀这个大色批后，伊尔萨只觉自己身心俱疲。 　　她故技重施，用美貌刷了一辆免费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回到修道院，在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忽然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收集到的信仰，应该很多了吧？”她在脑海里默默询问。 　　“很多，非常多，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神念用了“涌入”这个词，空灵的声音难掩激动。 　　“那就好。” 　　伊尔萨摘下兜帽，慢慢走进修道院。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修道院这么亲切，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回家的错觉。 　　今天这里没什么人呢，估计都去外面讨论巨龙了。这么安静倒是正合她意，她巴不得修道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样她就可以彻底放松，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伊尔萨这样想着，脚步也随之轻快起来。 　　她开心的像只小鹿，脚步轻盈地走进了教堂，正要去查看一下神像上的血印有没有清理干净，然而目光投过去的瞬间，她的双脚忽然僵在了原地。 　　一名黑发青年正背对着她站在高大的女神像前，轻托下巴，全神贯注地打量着神像的…… 　　大腿。 　　“……” 　　伊尔萨转身就走。 第7章 　　伊尔萨开始怀疑，莱斯特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性|癖。 　　否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会对一座雕像念念不忘。 　　虽然她现在并不在女神像中，但她一看到莱斯特这个变态就犯怵，条件反射的就想离开这里。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莱斯特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他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好奇的目光落到伊尔萨的身上。 　　“你也是来参观女神像的吗？” 　　伊尔萨僵硬地点点头：“嗯……啊……算是吧……” 　　“看来你的审美和我一样优秀呢。”莱斯特饶有兴致地走到伊尔萨身边，幽深的漆黑双眸直直地看着前方的女神像。 　　“她真美，不是吗？” 　　伊尔萨由衷地附和：“没错。” 　　“你觉得她最美的部位是哪里呢？” 　　“……眼睛？”伊尔萨也像莱斯特一样托着下巴，认真地打量道，“悲悯而肃穆，像是含着一汪清泪。” 　　“不，”莱斯特遗憾地摇了摇头，“是大腿。” 　　伊尔萨：“……” 　　够了不要再重复你的性|癖了，我不想听。 　　她一脸嫌弃地收回视线，正要离开这里，莱斯特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伊尔萨微微蹙眉：“你要干什么？” 　　莱斯特意味深长地凝视她，伊尔萨下意识地心跳加速。那双幽黑的眼眸仿佛具有某种特殊的魔力，只是在她身上简单地审视一圈，便好像穿透了她的灵魂。 　　莱斯特慢慢开口，声音低缓而轻涩：“你闻起来，有股奇特的味道。” 　　不是吧，一个两个都这样，你们的鼻子是狗鼻子吗？ 　　“是吗？可能是咸鱼的味道吧。”伊尔萨若无其事地挣开莱斯特的手。 　　“不仅是咸鱼。” 　　莱斯特凑近伊尔萨，在她细腻的脖颈处轻嗅了嗅。 　　“还有龙的恶臭味。” 　　伊尔萨：“……” 　　他居然说她臭。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别人说臭。 　　而且还是恶臭。 　　伊尔萨深受打击，整个人瞬间枯萎了。 　　莱斯特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补充：“不过还是掩盖不了你自身的香气。” 　　伊尔萨莫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臭的不是她，是康斯坦汀…… 　　等等，不对啊。康斯坦汀的身上并没有味道，又怎么会沾给她？ 　　伊尔萨忽然明白过来。 　　莱斯特说的，并不是真正的味道。而是她和康斯坦汀特有的气息。 　　——龙的气息，和神的气息。 　　看来莱斯特也不是普通人啊。 　　“你闻过龙是什么味道？”伊尔萨微微退后，与莱斯特拉开距离。 　　莱斯特微勾唇角：“没有。不过龙类的气息很强烈，一闻便知。” 　　“所以你也只是在胡说八道。”伊尔萨语气肯定。 　　莱斯特不言语，看着她的眼神含有隐隐笑意。 　　他和康斯坦汀完全相反。 　　康斯坦汀的眼神很直接，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表现得一目了然。 　　而莱斯特却让人看不透。和他接触的时候，总像隔着一层迷雾，而他就静静地站在迷雾之后，饶有兴致地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这让伊尔萨本能地警惕他。 　　“你很有趣。”莱斯特忽然说，“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莱斯特·斯图尔特，你的名字是？” 　　伊尔萨沉默不语。 　　“这样吧，不妨让我猜猜。”莱斯特微移眼眸，修长十指交搭在一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碰着。 　　“——温蒂，我猜对了吗？” 　　伊尔萨轻抬眼睫，冷淡地答：“猜错了。” 　　“真是可惜。”莱斯特遗憾地摇头，“要知道，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叫做温蒂的小女孩真的很像呢。” 　　“是么？”伊尔萨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见见这个小女孩了。” 　　莱斯特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大概是见不到她了。” 　　伊尔萨：“……” 　　这个莱斯特的每一句话都在试探她。果然喜欢摸神像大腿的家伙不会是正常人。 　　伊尔萨拉低帽沿，准备离这家伙远点：“抱歉，我家里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莱斯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微微提高声音叫住了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伊尔萨身形微顿：“伊尔萨。” 　　她很快离开了教堂，余下莱斯特静静地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 　　“伊尔萨啊……”他侧脸看了一眼美丽静默的女神像，低声喃喃道，“为什么要这么怕我呢？” 　　“是不是我表现得太像个坏人了？” 　　* 　　接下来的几天，伊尔萨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女神像里没有出去。 　　一来是她需要积攒信仰，二来是康斯坦汀那个家伙还没有回来。 　　只有等康斯坦汀带回她想要的信息，他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而宅在修道院里的这几天，神念几乎没有一刻是安静的，她们一直在伊尔萨的脑子里逼逼叨叨，活像个打了鸡血的股民。 　　“涨了涨了！又涨了！” 　　“完全停不下来啊，这波涨疯了！” 　　伊尔萨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不就是涨了点信仰吗，又不是金币，这么兴奋干什么。 　　“这可是信仰，是你的神力，怎么可以和钱相提并论！”神念不满地反驳她。 　　伊尔萨：“当然不能相提并论，神力又不能当钱花……” 　　事实上，她现在最愁的已经不是神力了，而是金钱。 　　自从那次在塔顶装逼之后，有关女神降临的传言便像长了脚似的，一夜间传遍了整个帕梅拉。公民们对女神的信仰因为这个传言而死灰复燃，甚至已经扩散到了帝国的其他地区。 　　伊尔萨对这个结果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但她很快意识到，光有神力是远远不够的。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啊。 　　想要找到散布世界各地的半神们，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更何况她现在还多了一个拖油瓶。 　　正烦恼着，她的神识海里就响起了拖油瓶的声音。 　　“伊尔萨，你在哪儿？” 　　伊尔萨立即问：“你打探到那些人的消息了？” 　　“嗯，你在哪里？” 　　伊尔萨想了想：“你到钟塔里的小神像前等我。” 　　“好。” 　　康斯坦汀的声音消失了。伊尔萨凝神想象钟塔的位置，随着眼前的光芒骤亮，她再次将自己传送到了钟塔顶楼。 　　塔楼里的女神像闪烁着淡淡的光辉，几秒后，一名精致昳丽的少女从神像中慢慢走了出来。 　　黑暗中的康斯坦汀入神地注视着她。 　　“康斯坦汀，你打探到了什么？”伊尔萨期待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湛蓝双眸如深海般透彻动人。 　　“主人……这么久没见了。”康斯坦汀将伊尔萨拉至身前，滚热大手放在少女的腰肢上，暗金眼瞳定定地俯视她。 　　“不是应该先抚慰抚慰我吗？” 　　伊尔萨：“……” 　　她默不作声地幻化出金色长鞭。 　　康斯坦汀立刻放开双手：“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嘛。”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伊尔萨冰冷冷地收起长鞭。 　　“也太严厉了。” 　　康斯坦汀无奈地耸耸肩，转身坐了下来。钟塔里昏暗的光线照在他银灰色的短发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半神和那个什么格伦我都打探到了，你想先听哪个？” 　　伊尔萨不假思索：“半神。” 　　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说，半神的信息更有价值。 　　“好，那我们先讲半神。” 　　“那七个半神分别是太阳光辉之神、永夜虚幻之神、海洋雾霭之神、风暴静息之神、雷霆欢鸣之神、大地丰饶之神和火源初始之神，这个你知道吧？” 　　伊尔萨扬起下巴：“我当然知道。” 　　其实她只能大概记得七个半神分别对应光暗水风雷火地这七个元素，至于他们具体的称谓叫什么，她早就忘了。 　　没办法，太拗口了嘛。 　　康斯坦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如今太阳光辉之神暂居圣殿，永夜虚幻之神在永夜城，据说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是很好。” 　　伊尔萨：“为什么？” 　　“说是曾经为了争夺至高女神的恩宠打过一架。” 　　伊尔萨：“……” 　　她八卦地偷问神念：“这是真的吗？” 　　神念：“假的。” 　　伊尔萨：没意思。 　　康斯坦汀继续道：“海洋雾霭之神在无光之海，风暴静息之神在加普联合王国，雷霆欢鸣之神在特诺钦帝国，火源初始之神在勒法圣火山上。” 　　伊尔萨不由陷入沉思。 　　永夜城是血族的地盘，无光之海是海妖的地盘，这两个种族都很危险，现在去难度太高，很容易崩盘，先不考虑。 　　而她现在是在纳塞涅德帝国的土地上，要找风雷两个半神就得跨国，也有点远了。 　　难道只能去圣殿或者爬火山了？ 　　伊尔萨捏了捏眉心，头疼地说：“还有呢？” 　　“大地丰饶之神距离我们最近，就在利伯维尔的卡特兰圣学院当教授。”康斯坦汀微顿了顿，“巧的是，那个格伦也在卡特兰圣学院。” 　　伊尔萨微微惊愕：“他去圣学院做什么？” 　　“当然是去学习魔法啊我的笨主人。”康斯坦汀好笑地看着她，“快到开学季了。” 　　靠，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龙傲天也是要学习的，而且魔法学院可是他重要的装逼场所呢！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好，那我们就先去卡特兰圣学院。”伊尔萨目光炯炯，一锤定音。 　　康斯坦汀：“什么时候去？” 　　“现在。” 　　“现在？！”康斯坦汀惊讶地睁大眼睛。 　　“没错，就是现在。” 　　说着，伊尔萨便用神力绘制出了从帕梅拉前往利伯维尔的路线图。 　　还好，从路线图来看不算远，坐马车的话大概三四天就到了，坐龙车更快。 　　其实她倒是可以直接把自己传送到利伯维尔，毕竟利伯维尔是帝都，女神像肯定不会少。不过这样的话康斯坦汀就得一个人走了，伊尔萨觉得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像不太好。 　　算了，还是一起走吧，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也不错。 　　伊尔萨感动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太善良了。” 　　康斯坦汀：“？” 　　* 　　伊尔萨和康斯坦汀踏上了前往卡特兰圣学院的旅程。 　　因为没有钱，所以他们选择避开城市，直接走森林这条路线。这样走累了还能直接搭龙车，劳逸结合还是蛮惬意的。 　　啊？你问为什么不直接全程坐龙车飞到学院去？ 　　那当然是因为龙车本人不愿意呀。 　　“那样太消耗体力了，我会饿死的。”康斯坦汀坚决不干。 　　伊尔萨：“只是让你飞几下就饿死了？” 　　“就只是飞几下吗？一路上的魔物不都是我处理的？”康斯坦汀颇为委屈。 　　伊尔萨：“那我不是给你吃的了吗？” 　　“就那一包小鱼干，你还好意思说。” 　　伊尔萨：“……” 　　谁能想到听起来威风凛凛的女神和巨龙，居然会穷到如此窘迫的地步。 　　可怜康斯坦汀一路做苦力，只能用小鱼干充饥，偏偏看着伊尔萨那张漂亮的脸蛋，他又发不出火。 　　伊尔萨自知对不起康斯坦汀，只能摸摸他的头发，柔声安慰他：“再忍忍，等到了利伯维尔，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吃上大餐。” 　　康斯坦汀沉溺在她温柔动人的眼神里，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安抚完颜控龙，伊尔萨忍不住抱怨：“真是邪门了，这一路的魔物怎么这么多？” 　　害得她和康斯坦汀一路都在驱逐魔物，严重拖慢了进程。 　　“因为你现在的神力很充沛，吸引了那些贪婪的魔物。”神念默默解释。 　　伊尔萨顿时皱眉：“糟了，那会不会把什么特别厉害的魔物也引出来？” 　　“那应该不会，特别厉害的魔物能够感知到你身边有龙的气息，反而不会硬碰硬，只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才会横冲直撞。除非那种和你有深仇大恨的……啊。” 　　神念之声忽然停顿了下，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好像真的有一个和你有仇的。” 　　伊尔萨：“？？？” 　　伊尔萨：“谁？！” 　　“——天使。” 第8章 　　伊尔萨一脸懵逼：“天使？天使是哪一位？” 　　神念平静地解释：“不是哪一位。天使塞缪尔，曾经是至高女神安排在人间的第一使徒。他的诞生是为了拯救不幸的生命，可他却滥杀人类，犯下大错。女神为了惩罚他的罪行，将他打入深渊，并设下神之锁，令他永世不得解脱。” 　　“所以呢？天使为什么要恨我？”伊尔萨不明所以，“惩罚他的人又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你有关系，你不就是女神吗？” 　　伊尔萨：“？” 　　“惩罚他的是过去的女神，我是现在的女神，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伊尔萨不服。 　　“都是一样的，你继承了女神的意志和权柄，你就是唯一的女神。” 　　“……”没想到锅从天降，伊尔萨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那他不是被锁起来了吗？为什么还能来找我？” 　　“因为神力衰竭，神之锁的禁锢也会随之弱化……” 　　“……” 　　伊尔萨：鲨了我吧。 　　眼见伊尔萨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神念小心翼翼地安慰她：“不过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他不一定真的会出来……” 　　伊尔萨：真的吗？我不信。你这个乌鸦嘴就没失灵过。 　　伊尔萨闷闷不乐，神念换着法子哄她。就在她们脑内交流的时候，森林里的风势忽然变得迅疾，将周围的树叶和草丛刮得簌簌作响。 　　伊尔萨瞬间紧张：“什么情况？” 　　康斯坦汀微眯双眼，沉声道：“……好像有只恶犬跟过来了啊。” 　　话音刚落，一股非常强大的压迫感从二人后方席卷而来。 　　不等康斯坦汀抱起伊尔萨躲开，一道凌厉的幽蓝光芒便呈宏阔的弧形冲着伊尔萨的方向横扫而去—— 　　“退下！” 　　随着一声清冽的轻喝响起，金色的神圣光辉在伊尔萨的手底瞬间暴涨，形成一道同等宽度的弧形光芒袭了过去。 　　灿金与幽蓝两道光芒在空中碰撞，形成激荡的乱流。 　　光芒相互抵消的一瞬间，气流如利刃般扫向四面八方。寒风凛冽，一名身形颀长的白发青年自空中静静显现。 　　他手持一把漆黑巨镰，背后缓缓张开纯白的羽翼。纯白双翼宽大而蓬松，在舒展的过程中，有细碎晶莹的微光从他的羽翼间安静洒落。 　　天使塞缪尔，从深渊归来的复仇者。 　　“吾神，你的神力似乎大不如前了。” 　　塞缪尔缓缓挥动羽翼，如翠色宝石般深绿的双眸里闪烁着讥诮的冷光。 　　这可真是……说来就来，曹操也没你快啊。 　　伊尔萨收起神力，微微仰着头看他：“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吾神。” 　　“哦？那你说说，你是谁？”塞缪尔嗤笑一声。 　　伊尔萨认真地回答：“一个无辜的，美丽的，可怜路人。” 　　康斯坦汀：“……” 　　塞缪尔眉梢微挑，露出嘲讽厌恶的表情：“看来吾神并不擅长撒谎。” 　　伊尔萨：“……” 　　什么啊这两人的态度！难道她不美丽吗？她不无辜吗？还有比她更可怜的倒霉蛋吗？ 　　伊尔萨无奈地叹气：“我真的没有撒谎。你可不可以放下武器，让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她已经尽力放柔声音，然而塞缪尔却像被突然踩中雷区，那张美丽到近乎完美的脸上充斥着愤怒、耻辱和仇恨，宛如一幅碎裂扭曲的雕像。 　　“心平气和？你居然和我说心平气和？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惩罚我的？” 　　天使的眼中燃起灼烧的怒火，他剧烈地挥动羽翼，带起猎猎狂风，腕间的镣铐随之哗哗作响。 　　伊尔萨这才注意到他的脖颈和手腕都被拷上了漆黑的锁链。如今锁链已断，但镣铐还在，越发衬得他肤色苍白，身形削瘦。 　　身为天使，却被铐上锁链，囚禁在深渊之下，他应该很屈辱吧。 　　“惩罚你的不是我，是曾经的女神。”伊尔萨移开视线，平静地陈述，“事实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 　　天使垂下眼睫，陷入压抑的沉默。半晌，他忽然轻笑。 　　“算了，何必与你浪费时间呢。反正我的目的只是杀了你……” 　　“除此之外，任何事都无所谓了。” 　　他缓缓举起巨镰，深幽翠眸中闪烁着怨毒的光。 　　“现在，就请你去死吧。” 　　巨镰瞬间挥下，康斯坦汀随即化身巨龙张开龙翼，随着一声尖锐的脆响，双方同时后退了一大截。 　　还好康斯坦汀的龙鳞足够坚硬，堪堪挡下了这一击。然而康斯坦汀的神情却十分严肃，看上去并不轻松。 　　“伊尔萨，他的攻击具有很强的腐蚀性，千万不能被他碰到。”康斯坦汀将伊尔萨护在自己的巨翼下，沉声叮嘱她。 　　“腐蚀性？”伊尔萨深深蹙眉，“他不是天使吗？为什么他的攻击会有腐蚀性？” 　　神念适时地解释道：“因为他在深渊下面待的时间太久，连自身的神力也被深渊侵蚀得差不多了。” 　　“这样啊……”伊尔萨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神念的解释，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同情。她知道她不该同情自己的敌人，但一看到塞缪尔身上的镣铐，她就会忍不住去想塞缪尔在深渊里经历了什么。 　　她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说到底，还是因为天使的脸太美了。 　　如果是一个丑八怪追着喊着要杀她，她肯定二话不说，立马用神力灭了对方。可要杀她的是天使，她多多少少就得犹豫一下了。 　　没办法，人类的本质是双标，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女神呀。更何况，以她现在的实力，真要硬碰硬怼上去，还不知道是谁打谁呢。 　　天使挥动巨镰一次次砍向康斯坦汀，康斯坦汀碍于要保护伊尔萨，无法使出全力，只能用坚硬的身躯硬生生接下天使的攻击。 　　伊尔萨意识到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康斯坦汀的龙鳞迟早会被腐蚀掉。 　　“撤退吧，我们打不过他的。” 　　康斯坦汀不爽地吐出一口龙息：“打不过？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有使出全力呢！” 　　“你的全力我另作他用，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伊尔萨微微阖眼，感受到柔和的光芒在逐渐凝聚，“康斯坦汀，你能变小吗？” 　　康斯坦汀：“变小？要多小？” 　　“能被我抱在怀里那么小。” 　　巨龙的金色竖瞳里流淌过笑意：“那当然是可以的。” 　　话音落下，巨龙的身躯便在瞬间缩小，眨眼间变成了小猫一样的大小。他扑扇着翅膀，迅速飞到伊尔萨的怀里，无比乖巧地蜷缩起尾巴。 　　“走了。” 　　伊尔萨抱紧康斯坦汀，周身倏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塞缪尔意识到不妙，立刻挥动羽翼向她飞来，他用力伸出手，因为充斥仇恨而格外深幽的浓绿双眸死死盯着光芒中的伊尔萨：“我不会让你逃走的——” 　　“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伊尔萨摇摇头，声音轻而悠远，“再见了，塞缪尔。” 　　光芒在塞缪尔的指尖即将触及她的瞬间骤然熄灭，塞缪尔眼睁睁看着她和康斯坦汀的身影被光芒吞没。 　　他停在空中，怔怔地看着伊尔萨消失的地方。良久，他缓缓低笑一声，这笑声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你逃不掉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 　　“哎呀，痛！”一道光芒闪过，伊尔萨抱着缩小的迷你龙从一个手办大小的女神像里跌了出来。 　　当时局势紧张，她没有多考虑就直接选了最近的一个神像传送，没想到这个神像居然会这么小，而且还是摆在桌上的，害得她一传送过来就跌落到了地面上。 　　“你没事吧？摔到哪里了吗？”康斯坦汀见状立刻变回人形，紧张地扶起伊尔萨。 　　伊尔萨吃痛地蹙眉：“还好，就是屁股有点疼……” 　　康斯坦汀：“那我帮你揉揉。” 　　伊尔萨：“不用了谢谢。” 　　康斯坦汀遗憾地撇撇嘴。伊尔萨白了他一眼，慢慢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房间宽敞整洁，应该配备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是少了点家的温馨感。尤其是空荡到有些冷静的摆设，比起普通家庭的卧室，倒更像是旅店里的客房。 　　伊尔萨的目光很快就被桌子上的小神像吸引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居然是一尊黑水晶铸成的小神像！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非常有钱啊。 　　贫穷的伊尔萨看向神像的目光都直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啪嗒”的声响。伊尔萨和康斯坦汀立即回头，看到莱斯特正维持着推门的动作，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9章 　　靠，莱斯特，怎么又是你！ 　　伊尔萨整个人都懵了。一旁的康斯坦汀敏锐地发现这个黑发青年认识伊尔萨，言辞间似乎还颇为熟悉。出于某种不悦的心理，他立刻将伊尔萨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认识你？”康斯坦汀扭过头低声问道。他和伊尔萨的距离很近，说话间温热的吐息轻拂到伊尔萨的睫毛上，使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不禁微微颤抖。 　　“嗯，见过一面。”伊尔萨坚定地推开康斯坦汀的脑袋，白皙精致的脸上写满了“莫挨老子”四个字。 　　莱斯特听到这句话，亲切地笑了笑，摊开双手不紧不慢地走近他们。 　　“只是见过一面？真是叫人伤心呐，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伊尔萨面无表情：“我不记得我们是朋友的关系。”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莱斯特故作伤心地摇头，“那我只能请警卫先生来抓走你们了，毕竟你们现在姑且也算是……唔……” 　　他微顿了顿，摩挲下巴想了一下：“——擅闯民宅，嗯，是擅闯民宅呢。” 　　这个阴险的家伙！ 　　伊尔萨眼眸一转，立即改口：“害，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还当真啦？我们当然是彼此熟悉的好朋友啦，是吧，莱斯特？” 　　“你没有忘记我，我真是太开心了。”莱斯特露出久别重逢的温暖笑容，张开双臂就要上去拥抱伊尔萨，然而康斯坦汀却先他一步将伊尔萨拉到一边，莱斯特顿时抱了个空。 　　“这位是？”莱斯特不在意地放下手臂，看向康斯坦汀的目光温和而友善，令人如沐春风。 　　“康……” 　　“他叫康斯坦汀，是我的同伴，平时以打渔为生。”康斯坦汀刚要开口就被伊尔萨打断了，她露出优雅无害的营业笑容，美得令人几乎忘记思考。 　　“是么？”莱斯特负手走到康斯坦汀的面前，轻抽了抽鼻尖，“可是我好像在他的身上闻到龙的气味了哦。” 　　伊尔萨：“……” 　　康斯坦汀冷着一张俊脸，语气不是很好：“伊尔萨，我可以吃掉这家伙吗？” 　　“……不可以。”伊尔萨无奈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抬头看向莱斯特的眼神少见的认真起来，“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不用绕弯子了。” 　　莱斯特微微一愣，而后失笑：“我想问的问题早在一开始就已经问过了啊，我并没有要对你们不利的打算，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充满敌意呢？” 　　伊尔萨咬了咬下唇，说不出话。 　　因为你摸过老娘的腿，虽然那腿是石头做的——她总不能这么说吧？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喜欢摸神像这个怪癖外，莱斯特好像的确没做过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是礼貌友好、乐于助人的。 　　或许真的是她看人太片面了？ 　　伊尔萨认真思考后，决定消除偏见，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一样去对待莱斯特。于是她慢慢鞠躬，郑重地说：“抱歉，是我过于警惕了，我为刚才鲁莽的态度向您道歉。” 　　莱斯特这下更讶异了。他眨了眨眼睛，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丝轻快的笑意：“不用这么严肃，我们不是朋友吗？说开了就好了，这没什么，女孩子警惕些也是应该的。” 　　……靠，这人居然这么通情达理的吗，搞得她更惭愧了。 　　莱斯特请二人坐下，然后慢悠悠地为他们沏了两杯茶。康斯坦汀靠在椅背上没精打采地打哈欠，伊尔萨负责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康斯坦汀准备去卡特兰圣学院学习魔法，结果路上遇到了可怕的魔物。那魔物会飞，一直在空中追赶我们，我们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了，只好随便挑了个窗户钻了进来。” 　　“谁知道一钻就钻到你家里了。” 　　莱斯特笑笑：“这也不是我家，只是我寄宿的旅店罢了。” 　　“啊，这样吗？”伊尔萨尴尬地打量四周，“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空旷呢。” 　　“你们需要的话，也可以让这里的老板再开两间客房。”莱斯特热情地邀请他们，“反正我付给他的小费很多。” 　　小费很多…… 　　伊尔萨忍不住暗暗惊叹。看不出来啊，这家伙居然这么有钱。 　　“不用两间房，开一间就够，我和伊尔萨住一起。”康斯坦汀善解人意道。 　　“别听他胡说。”伊尔萨笑眯眯地拿起一块饼干堵住了康斯坦汀的嘴。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还要赶路，停下来休息的话只怕时间上会仓促不少，毕竟我们连马车都雇不起，只能步行走到利伯维尔。” 　　说完，她苦笑着低下头，余光却一直在偷瞄莱斯特的靴子。 　　看起来是很好的材质呢，不会是那什么吧，高档鳄鱼皮，一块皮抵得上她和康斯坦汀一个月小鱼干的那种…… 　　“太可怜了，难怪你们走了两天还没有走出帕梅拉。”莱斯特感慨道。 　　伊尔萨震惊：“什么？我们还在帕梅拉？” 　　“对呀，不过这里已经是帕梅拉的边界了，也算是快要走出去了吧。”莱斯特温和地说，“越接近边界地带，魔物就越多，你们会被盯上也不足为奇。” 　　伊尔萨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和康斯坦汀辛辛苦苦（虽然也不是很辛苦）赶了两天的路，没想到一个传送居然直接把他们送回了原点？ 　　天使说不定就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守株待兔，康斯坦汀又饿得体力不足，还有其他许多小魔物一路上想要拦截他们，照这个架势，他们真的能顺利抵达利伯维尔吗？ 　　贫贱主仆百事哀，伊尔萨想起莱斯特的黑水晶女神像，酸得都快能挤出柠檬汁了。 　　要是能让莱斯特加入他们…… 　　莱斯特看着一脸郁卒的二人，左手托腮，饶有兴致地说：“卡特兰圣学院是很有趣的地方吗？为什么情愿这么辛苦也要前往那里？” 　　伊尔萨闻言双眼发亮，十指紧握，言辞间充满了憧憬与向往：“当然了，那可是整个大陆最顶尖的魔法学院呀！” 　　“哦？真的有这么好？” 　　“是真的，那里汇聚了大陆上最优秀的教师和学员，还有全世界藏书最多的图书馆，是真正意义上的知识殿堂！” 　　莱斯特闻言摸了摸下巴，似乎对伊尔萨所说的内容颇感兴趣：“听起来是个很值得一去的地方，要不我也去利伯维尔看看吧？” 　　好耶，上钩了！ 　　伊尔萨见状，立刻热情满满地向他发出邀请：“既然你也想去的话，那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路上有个伴，也不至于太无聊，你觉得呢？” 　　“不行！”康斯坦汀第一个抗议，却被伊尔萨一个白眼驳回了。 　　莱斯特兴致盎然地应下：“这个主意不错，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康斯坦汀在伊尔萨后面拼命挥动小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快逃”！ 　　莱斯特：“？” 　　* 　　最终伊尔萨还是如愿以偿，将莱斯特这个行走的钱包拉进了自己的小队。 　　对此康斯坦汀唉声叹气，情绪一落千丈，尤其是在对待莱斯特的时候，表现得尤其明显。 　　事实上他让莱斯特快逃并不是真的想帮他，毕竟他又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就算对方真的是跳入火坑，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他甘之如饴，一点都不觉得被伊尔萨管教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独占伊尔萨，然而莱斯特这小子根本不中圈套，还是态度坚定地选择了和他们同行。 　　嘁，不过是个笑得假惺惺的臭人类罢了。他是不会让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接近伊尔萨的。 　　“伊尔萨，吃饼干吗？”莱斯特拿起一块酥脆可爱的小饼干递到伊尔萨的嘴边，温和自然地 　　说，“这家旅店的饼干烤的很好吃。”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太过自然，伊尔萨没有发觉有哪里不对，乖乖张开嘴。 　　莱斯特轻笑了笑，将饼干放入她整齐小巧的贝齿间。伊尔萨顺势合上嘴，然而莱斯特的动作却慢了一拍，少女柔软的双唇轻轻擦过他的指尖，留下温软湿润的美妙触感。 　　伊尔萨愣了一下：“啊，抱歉。” 　　莱斯特微勾嘴角，慢吞吞收回手：“没事。” 　　目睹全程的康斯坦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没事个鬼啊！明明就是你故意占伊尔萨的便宜，居然还做出一副吃亏的样子，你要脸吗！还有伊尔萨也是，对自己的美貌稍微有点自觉啊喂！莱斯特那混蛋分明就是故意的，你跟他道歉干嘛！ 　　康斯坦汀气呼呼地站起来，一把拉起伊尔萨向门外走去：“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 　　“啊？我还没吃完呢！”伊尔萨被康斯坦汀拉得一脸茫然，只好连忙喊上莱斯特，“莱斯特，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好的，你们先下楼，我收拾一下就来。”莱斯特微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砰”的一声，房门被康斯坦汀大力地关上了。 　　屋内重归寂静。 　　莱斯特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走到窗前。 　　他微微垂眸看向窗外，似是自言自语般，语气平静：“无事可做的话，就去纠缠碍事的家伙。” 　　“还是说，你们更想来妨碍我？” 　　窗下涌起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暗潮。无数只污秽丑陋的魔物在这无尽的暗潮中瑟缩颤抖，它们无声惊叫，仓皇逃窜，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10章 　　有了莱斯特的加入，旅程一下子变得悠闲许多。 　　不仅可以坐在空间宽敞、食物充足的豪华马车里，连那些烦人的魔物都没有再出现了——包括那位气势汹汹的复仇天使。 　　莱斯特告诉他们，这是因为马车上装载了圣光晶石，所以一般的低阶魔物无法靠近马车。 　　可是伊尔萨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塞缪尔也没有追上来，怎么说他也是曾经的女神使徒，应该不会被一块小小的晶石所震慑吧？ 　　“马车顶上也被施加了可以隐藏乘客气息的魔法，就算是比较高阶的魔物也无法嗅出马车内的气息。”莱斯特一边摆放食物一边缓声解释。 　　“原来是这样呀。”伊尔萨不由抬头看了眼车顶，“那这种马车的佣金应该很高吧？” 　　“还好，”莱斯特的语气平淡如常，“也就一枚金币而已。” 　　也就一枚金币…… 　　伊尔萨回想起玛希带她回家时雇的那辆马车只花了九铜币的价钱，顿时感到一阵庆幸。 　　还好把莱斯特拉入伙，不然她可能一辈子都坐不起这么昂贵的马车了。 　　……大概。 　　没有了魔物的骚扰，一行人很快抵达目的地。马车慢悠悠地驶入城门，耀眼的阳光透过车窗，将整座城市的风光都折射到了伊尔萨的眼底。 　　利伯维尔，纳塞涅德帝国的首都，古老悠久的辽阔王城。 　　作为帝国的象征，利伯维尔经历了无数次衰败与繁荣，被帝国的子民自豪地称为“纳塞涅德的书页”。这个城市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棵古树都见证了纳塞涅德的历史，那种恢弘的厚重感是任何建筑师都无法复刻出来的。 　　伊尔萨好奇地打开车窗，微微探头向外望去。首都就是首都，街道是帕梅拉的几倍宽不说，路上的行人也明显更多更热闹。华丽的马车随处可见，相比之下伊尔萨他们的马车反而显得很普通了。 　　“啊，那个是——”一个熟悉的景象忽然吸引了伊尔萨的注意力，她微微出声，马车内的另外两个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起望过去。 　　道路交汇处的正中矗立着一具高大美丽的白色雕像，雕像头上戴着光明璀璨的纯金色神冠，手持太阳状权杖，双眸悲悯地俯视来往人群。 　　“那是至高女神像。”莱斯特平静地说，“可惜没有帕梅拉修道院里的好看。” 　　伊尔萨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裹得太严实了。” 　　伊尔萨：“……” 　　她倒是觉得这座神像挺好看的，虽然那个五官完全不像她。细看的话，似乎比帕梅拉修道院里那座神像要更加中性，衣服穿得也多，说这雕的是个女神也行，但要说成男神好像也完全行得通…… 　　“看来利伯维尔和帕梅拉的雕刻师审美不太一样。”伊尔萨得出结论。 　　“都丑。”康斯坦汀嫌弃地撇嘴。 　　伊尔萨：“……” 　　马车继续行走，直到道路越来越开阔，两旁的树木繁盛茂密，在马车顶上投下斑驳的荫影。 　　碧色的天空清透明净，空气里透着草木的清香，在这样宜人的坏境中，一座巍峨古老的城堡出现在伊尔萨三人的眼前。 　　宏伟肃穆的建筑群蜿蜒如山，宛如沉睡的巨龙静静趴伏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巨大而繁复的金色魔法阵一层叠着一层，如同梦幻华丽的万花镜从天空投射而下，笼罩了整座卡特兰圣学院。 　　“好大的魔法阵，这是用来干嘛的？”伊尔萨抬头仰望那层层叠叠的魔法阵。 　　莱斯特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这些魔法阵是用来保护学院的，只要魔法阵存在一日，深渊魔物就无法入侵这里。” 　　“原来如此。”伊尔萨若有所思地点头。 　　也就是说，只要她进了学院，天使就无法伤害她。 　　好，在取回第一份神力之前，她就驻扎在这里不走了！ 　　康斯坦汀皱眉环顾四周：“好多人。” 　　学院大门外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马车正在陆陆续续赶来。不过一旦跨入大门，所有人都得下车步行前往，即使是贵族子弟也不例外。 　　伊尔萨：“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三人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学院，在一幢镶嵌巨大时钟的灰色塔楼前停下。这里聚集着无数年轻的求学者，他们神情兴奋，高谈论阔，无比期待能够成为这里的一员。 　　伊尔萨注意到有人陆陆续续进入塔楼，于是随便走向不远处的一位清丽少女，态度友好地问道：“您好，美丽的小姐。抱歉打扰您一下，请问那些进入塔楼的人是要做什么呢？” 　　少女一扭头看到站在面前的伊尔萨，面颊瞬间升起两团浅浅的红晕。 　　“啊……他、他们是进去测试魔力的。”少女磕磕绊绊地回答。 　　“测试魔力？”伊尔萨微微侧着头，轻轻重复了一遍。 　　阳光落在她浅淡的金发上，泛起一圈粼粼的光晕。垂落在锁骨处的发梢微微蜷曲，透着玻璃般剔透的易碎感。 　　少女的脸更红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伊尔萨，连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只有测试合格的人才能入学，成为卡特兰圣学院的一员。” 　　“哦，原来是这样……”伊尔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对着少女微微一笑，“谢谢您，您真是一位善良的小姐。女神在上，愿希望与您同在。” 　　“不、不用谢！这是我应该的！”少女受宠若惊地摆手。 　　伊尔萨微微欠身，转身回到莱斯特和康斯坦汀的身边。少女出神地看着她的背影，双手无意识地抚住了胸口。 　　康斯坦汀扫了那少女一眼，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你连女人都不放过。” 　　“说的这叫什么话。”伊尔萨面不改色，“我这是给予女性应有的尊重与呵护。” 　　康斯坦汀：“那你能不能一视同仁，也给予我这个男性一点尊重与呵护？” 　　伊尔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宠物吗？” 　　康斯坦汀：“……” 　　莱斯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你闭嘴！”心态失衡的康斯坦汀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突然低吼，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与私语。 　　“啊你看那个女生！好漂亮……” 　　“真的哎，像天使一样……” 　　“好想认识她啊……” 　　周围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让伊尔萨无比尴尬，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到了玛丽苏贵族学校的入学现场。但好在下一刻，就有一对相貌出众的男女走进众人的视野，一下子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来的是一位青年和一位少女。青年俊美桀骜，少女精灵古怪。二人仅仅是站在一起，即使一句话不说，也会自然形成一种特别的气场，意气风发，璀璨夺目，令人忍不住驻足侧目，心生向往。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主角气场。 　　伊尔萨看着青年那一头墨绿色短发和那双灿若星辰的黑眸，几乎是在瞬间便确定了这位自带光环的男人就是她的死敌——格伦·克罗夫特。 　　而他旁边的这位美少女，就是他的第一个后宫成员，也是他唯一的表妹——妮娜·克罗夫特。 　　这个名叫妮娜的少女是伊尔萨在看文时最同情的女孩子没有之一。原因无他，只因为妮娜全心全意地为格伦付出一切，然而格伦在遇到第二个美女的时候就迅速将她抛到脑后，至此她便从傲娇可爱的小妹妹变成了为格伦牵线搭桥的工具人，到了小说后期更是直接沦为背景板，读者提及她的时候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只能用“兄控”一词来代替。 　　太惨了，这待遇连糟糠妻都不如啊，完全就是作者为了迎合一部分骨科爱好者写出来凑数的角色嘛。 　　伊尔萨看着少女一头浅绿色的长发，不由更加同情她了。 　　“弑神者出现了，提高警惕，注意保护好自己。”神念之声及时响起，语气出奇的严肃和凝重。 　　“知道了。”伊尔萨看着人群中的绿毛兄妹，努力回忆了下书里的剧情，“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他第一次出尽风头的地方吧。” 　　“没错，他在测试魔力的时候因为突破了魔导仪的上限，直接炸掉了整台魔导仪。” 　　也正因为这一现象，格伦被学院高层看作是万年难遇的绝世天才，从而获得了一众教授的青睐，更借此机会习得不少高阶魔法，甚至还得到了大地丰饶之神的倾囊相授。 　　大地丰饶之神不是她这个至高女神的眷属吗，跑去帮助龙傲天干什么？真就主角光环无敌呀。 　　“不行，绝不能让他在这里装逼成功。”伊尔萨不动声色地盯着人群中的格伦，“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炸了魔导仪？” 　　神念遗憾道：“没有。他的魔力极高，魔导仪必定会爆炸。” 　　“既然魔导仪必炸……”伊尔萨想了想，忽然轻笑一声。 　　“那不如就由我来炸了魔导仪吧。” 　　让她来做这个备受青睐的天选之子，夺走本该属于格伦的风光与荣耀。 　　反正她原本就是龙傲天剧本里的反派嘛。 第11章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没有魔力。”神念平静地说道。 　　伊尔萨懵逼：“我没有魔力？” 　　“你没有魔力，但你有神力。”神念温柔空灵的声音充满了神性，“神力是远远凌驾于魔力的存在，是神才能拥有的力量。” 　　伊尔萨似懂非懂：“所以我可以用神力炸了魔导仪是吧？” 　　“……可以的，不过要伪装一下。” 　　伊尔萨：“你的意思是……把神力伪装成魔力？” 　　“不愧是你，轻易就能理解我们的意思。” 　　伊尔萨：“……” 　　她又不是智障，为什么要用这种欣慰的语气？ 　　不过确定了这个方法是可以执行的，伊尔萨就放心了。可以的话她是希望现在就动手宰了格伦这个龟孙，以绝后患，但这里毕竟人多眼杂不方便，只好先在他的升级之路上下点绊子了。 　　想到这里，伊尔萨又飞快扫了人群中的格伦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高耸古朴的灰色塔楼。 　　“你对那个人感兴趣？”莱斯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似笑非笑地低头问她。 　　伊尔萨面不改色：“那个人看起来很欠揍。” 　　莱斯特微微眯眼看了一会儿：“是有点。” 　　康斯坦汀看到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不悦。 　　龙是占有欲极强的生物，他们喜欢宝石、金币、美人，且厌恶与人分享。 　　更何况妄图与他分享的家伙还是个阴险的人类。 　　他冷下脸，金眸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龙类独有的森冷。他以一种近乎强硬的态度将伊尔萨拉到自己身旁，声音低沉而冷漠：“我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点去找人吧。” 　　“找人？”莱斯特看过来的目光透着隐隐的探究。 　　伊尔萨立刻解释：“我们想顺便拜访一下大地丰饶之神，寻求他的庇护。” 　　“原来是这样。”莱斯特微微沉吟，“不过我听说这位半神常年待在图书馆里不出来，如果不是学院里的学生，基本是见不到他的。” 　　“没事，那就入学吧，反正我们原本的目的就是来这里学习魔法的。”伊尔萨抬手指了指前方那幢古朴高耸的灰色塔楼，“你们都是有魔力的吧？待会儿可是要进去测试的。” 　　“当然。”康斯坦汀轻蔑地斜了莱斯特一眼，“不过他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最好是没有，然后滚出这个地方，离他的美人远远的。 　　莱斯特：“有是有的，不过你们得稍等一下。” 　　他转身便向人群稀疏的塔楼背面走去，那里树木繁多，绿植丛生，与空旷的广场相比要荫凉隐蔽得多。 　　伊尔萨：“他干嘛去了？” 　　“临阵脱逃了吧？”康斯坦汀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优越紧实的腹肌线一览无余。利落的银灰短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拂动，将他深邃硬朗的五官衬托得愈加俊美。 　　伊尔萨奇怪地看他：“你好像对他的意见很大？” 　　康斯坦汀的动作微微停顿：“我只是不喜欢像他这样油嘴滑舌的人类。” 　　“可是没有这个人类的话，你就得继续吃小鱼干了。” 　　康斯坦汀的表情瞬间僵硬：“就算没有他，我也会找到食物的……” 　　伊尔萨：“真的吗？我不信。”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今晚就找给你看……”康斯坦汀不服气地反驳伊尔萨，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嘘……你看前面那个女孩儿。”伊尔萨忽然一伸手指，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谁？”康斯坦汀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立即皱起眉头，“我不喜欢这个女人。” 　　“长得这么可爱你居然不喜欢？”伊尔萨一脸惊奇，“我喜欢，是我的菜。” 　　康斯坦汀：“……” 　　二人谈话间，这个被伊尔萨直呼可爱的少女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面前。她比伊尔萨要稍微矮一点，漆黑的长发笔直顺滑，和她的眼眸一样浓黑深暗，像是黑夜中静谧流淌的水。她的五官精致而艳丽，明明是清绝动人的长相，却又偏偏透着一种禁欲冷漠的气息。 　　和莱斯特的气质很像。 　　黑发少女在伊尔萨的面前站定，静静地注视着她，然后开口低唤：“伊尔萨。” 　　伊尔萨诧异道：“你认识我？” 　　少女眨了眨眼睛，眼底泛起熟悉的笑意：“你没有认出我么？我是莱斯特呀。” 　　伊尔萨：“………” 　　康斯坦汀：“………” 　　“莱斯特？！”二人异口同声。 　　少女莱斯特轻轻点头：“以后在学院里，我就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了。” 　　“你干嘛变成女人？”康坦斯汀不由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嫌弃。 　　莱斯特语气平静：“因为女性的身份比较方便。” 　　“哪里方便了……”康斯坦汀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厌烦，更像是在看一个恶心的大变态。 　　“我还蛮喜欢你这个样子的。”伊尔萨由衷地说。 　　美少女哎，太棒了！ 　　她伸手撩起莱斯特的一缕黑发，指尖轻轻摩挲柔软的发梢，“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得进去测试了。” 　　通过测试的求学者越来越多，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转眼间就只剩下十几个人了。而在这十几人之中，就包括了格伦与伊尔萨三人。 　　既然伊尔萨打算在格伦之前吸走所有人的目光，就必须得在他之前炸毁魔导仪，绝不能让他占了先机。 　　“走吧。”伊尔萨看着格伦胸有成竹的侧影，轻抬下巴，先他一步走进了灰色塔楼。 　　* 　　伊尔萨三人一走进塔楼，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球形光圈正静静地漂浮在大厅中央。 　　球形光圈闪烁着几近透明的白色光芒，中间是一颗类似水晶球的魔法仪器，被平稳地嵌放在布满符文的金色支架上。水一样的波纹在光圈外层顺时针流动，仿佛富有生命般安静地一呼一吸，让人回想起母亲温暖的子宫。 　　几个导师模样的人站在光圈两侧，其中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缓声道：“请下一位上前来。” 　　伊尔萨眼神示意，康斯坦汀会意，最先走到光圈中央。 　　“请将手放在魔导仪上。” 　　康斯坦汀一一照做。魔导仪感知到了他的魔力波动，水晶球中渐渐积聚起赤金色的流光。与此同时，环绕着他的透明光圈也随着水晶球中的色彩变化慢慢变幻成火一般明亮炽热的光芒。 　　“魔力很强盛，是火系。”中年男子总结道。 　　“下一位。” 　　少女莱斯特走过去了。水晶球中有黑色凝起，光球在她的周身化作深暗缥缈的黑雾。她的面容在雾中看不真切，有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 　　“很罕见，居然是暗系。”中年男子推了下眼镜，多看了莱斯特一眼。 　　莱斯特慢吞吞走到伊尔萨的身边，轻声道：“该你了。” 　　伊尔萨微点了下头，一步步走到魔导仪前。 　　如何将神力伪装成魔力？这个问题她早在塔外等候的时候，就已经和神念讨论过了。 　　简单而言，就是在她的神识海中模拟出七种不同元素的魔力，再将自己的神力想象成她想要伪装的那种元素，让神力短暂地变成那个样子。 　　经过深思熟虑后，伊尔萨决定将神力伪装成光系魔法。原因无他，只有光系和神力最为相似，都是璀璨圣洁的金色，只不过神力的金色更浅，也更为晶莹剔透。 　　她做好准备，将右手慢慢放上魔导仪。 　　魔导仪在她的手掌下迅速凝聚起浓郁的金色光球，几乎是在顷刻间，笼罩着她的巨大光圈骤然化为剧烈的金色飓风。 　　伊尔萨眉头一跳：糟了，神力输入过多了。 　　飓风越卷越大，仿佛狂暴的光之巨兽，正在嘶吼着咆哮着想要挣脱这个翻滚的璀璨光球。 　　原本还是淡定从容的导师们此时俱是一脸震惊，他们齐齐仰头看着这一幕，不可思议道：“什么情况？！” 　　中年男子也仰着头，眼镜从他的鼻梁上滑了下来：“是光系，非常浓郁的魔力……” 　　“我们知道是光系，快点让它停下来啊！”一个年轻的女导师忍无可忍地大喊。 　　眼镜男喃喃道：“来不及了……” 　　耀眼的金色光球瞬间暴涨，如同正午的太阳喷薄出刺目的光芒，将整个大厅连同导师们的惊叫一起尽数吞没。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塔楼都在轻微颤动。塔楼外的学生闻声立刻纷纷跑了进去，一踏入大厅就被里面的一幕震惊了。 　　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充斥着整个大厅，精密的魔导仪出现多道肉眼可见的裂痕，不断有色彩奇异的光辉从裂缝中游离出来，如同海鱼一样在少女的周身缓缓游弋。 　　没错，光芒中央站着一名少女。 　　纯粹无瑕的浅金色长发宛如瀑布般披散在她单薄的肩头，她无声抬眸，淡金睫羽下一双碧蓝眼眸泛着宝石般剔透瑰丽的莹光。 　　光芒环绕着她，流辉在她的周围泛起涟漪。 　　大厅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我的神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慨。 　　伊尔萨：恭喜你，学会抢答了。 第12章 　　伊尔萨成功炸坏了魔导仪，她在众目睽睽下拿起破裂的魔导仪，递交到戴眼镜的男导师手里。 　　“抱歉，我没想到魔导仪会坏……”她一脸歉意地对着导师们深深鞠躬，声音低柔而诚恳，“我会尽力赔偿的。” 　　“不用赔偿不用赔偿，这不是你的错……”眼镜导师心疼地捧着魔导仪，眼泪都要留下来了，“修一下就好，问题不大，呜呜呜问题不大……” 　　伊尔萨：“……” 　　“别管他，他就是这副德行。”那个年轻的女导师握住伊尔萨的手，热情地看着她，“亲爱的，来选我的课程吧，我教的是中阶魔法实践课，非常适合你这样魔力极高的学生！” 　　伊尔萨有些尴尬。她又没有魔力，学这些课程干嘛？只要取回那七分之一的神力她就可以离开了，当然如果能在这里就解决掉格伦当然更好。 　　“别管你的课程了，她的魔力都这么充沛了，还需要学习什么中阶魔法吗？要我说，赶紧禀报圣殿，将她培养成神职者……” 　　“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怎么可以把她送给圣殿？当然是要留在我们学院，用心栽培……” 　　几个导师顾不上坏掉的魔导仪，已经就伊尔萨的归属问题开始激烈的讨论。 　　一个灰白头发的瘦高老人默默上前，颇为无奈地对伊尔萨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孩子了，所以一时有些激动。你不用担心，魔导仪我们很快就会修好的，你先走吧，待会儿还要分宿舍呢。” 　　看起来是个和蔼的老爷爷。 　　伊尔萨行礼道谢，而后转身回到莱斯特和康斯坦汀的身边。围观的学生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惊艳与羡慕。 　　格伦也在这些人之中。他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正用审视猎物般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从光芒中走出的美丽少女。 　　“哥哥，那个人的魔力好强！”妮娜依偎在格伦的身边低声道。 　　“的确。强大，美丽，光彩夺目……”格伦仿若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不愧是大陆最顶尖的学院啊……” 　　“但是不管她有多强，都不会强过哥哥的！”妮娜信心满满地抱住格伦的胳膊，“哥哥才是最强的！” 　　格伦笑着摸摸妮娜的头顶，复又不经意般扫了伊尔萨一眼。 　　他不动声色，伊尔萨也故作没有察觉般无视了他。 　　伊尔萨很清楚格伦的行事风格。他绝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出击的人，尤其是在攻略女性这件事情上，他更喜欢让女性主动找上他。 　　他不会在明面上勾搭女性，但他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让女性对他产生兴趣。比如设计一出英雄救美的桥段，或者在女性失意的时候突然出现，又或者在竞技场上狠狠击败女性，激起对方的好胜心…… 　　毕竟是个后宫无数的种马男，格伦的手段还是不少的。伊尔萨就等着他来设下圈套，而她再顺势上钩，这样就可以在格伦得意松懈的时候将他一举拿下—— 　　光是想想她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伊尔萨三人越过格伦兄妹，走出塔楼。 　　两个模样年轻的导师正在外面等候，见到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出来，其中的那位长相甜美的女导师露出笑容：“请入选的女孩子到我这里来，我们要去分宿舍了哦。” 　　另一位面容清俊但脸色很臭的男导师不情不愿地开口：“男的到这边来。” 　　学生们开始挪动位置，康斯坦汀懒洋洋地站在队伍末端，过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莱斯特那家伙呢？他怎么没有过来？ 　　他立刻扭头看向一旁的女学员们，只见莱斯特正默默跟在伊尔萨的身边，自然地融入了热情可爱的女孩子团体。 　　康斯坦汀：“？？？” 　　他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莱斯特说的“女性比较方便”是这个意思！ 　　“……莱斯特！”康斯坦汀的金眸里几乎要喷出火焰，“你给我到这边来！” 　　莱斯特侧过脸来看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为什么？我现在是女孩子啊。” 　　“你放……”康斯坦汀刚要爆粗口，就看到伊尔萨也望过来了，只好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下去，“你立刻给我过来！” 　　周围的学生顿时投来异样的目光。 　　用如此强硬的语气让一位美丽的少女过去，还是在少女不情愿的情况下，无论如何未免也太不绅士了。 　　伊尔萨生怕他们再惹出什么事，只好过来打圆场：“人家是女孩子，怎么好去你那边呀。先等等，有什么话等分完宿舍再说吧啊。” 　　说着她转身就要拉走莱斯特，康斯坦汀见状急忙一把抓住她。 　　巨龙的爪子如岩浆般滚烫，即使变幻成人类的手掌，也依然带着灼热的温度。伊尔萨细嫩的手腕被他粗砺的大手抓的有些疼，她眨了下眼睛，什么话也没说。 　　康斯坦汀紧紧盯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他是男人，怎么能和你睡在一起？” 　　伊尔萨纠正他：“只是分宿舍，不是睡在一起。” 　　康斯坦汀：“……那也不行！”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连呼吸都是急促的。伊尔萨忽然get到他的可爱之处了。 　　她安抚地摸了摸康斯坦汀的短发，像抚摸忠诚可爱的小狗一样：“放心吧，我不睡觉。”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睡觉的，夜晚更方便她潜行，这么宝贵的时间怎么可以用来睡觉呢？ 　　“待在一个房间里也不行！”伊尔萨的抚摸太过温柔，康斯坦汀的语气不由软化了些，但态度依然坚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管理下属可真是个技术活啊。 　　伊尔萨苦恼地蹙眉：“那你说要怎么办呢？” 　　“……除非让我也跟过去。”康斯坦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 　　伊尔萨微微惊讶：“你也能变成女孩子？” 　　康斯坦汀的脸黑了一瞬：“……我不能。但是我可以缩小，变成体型比较小的龙，这样你就可以把我带进……” 　　“学院禁止养宠物。”一直没有出声的莱斯特忽然打断他，漆黑如夜的眼眸里闪烁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康斯坦汀：“……”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了。 　　巨龙的脸色瞬间铁青：“你、这、个——” 　　“女孩子们，我们要出发咯，现在大家都跟我走吧~”女导师的声音再次传来，伊尔萨见状连忙拉上莱斯特一起跟上大部队，一边走还一边冲康斯坦汀挥手。 　　“那我们就先走啦，你一个人要乖乖听话，不要给其他人惹麻烦哦。” 　　两个少女像蝴蝶般轻盈地远去了，剩下康斯坦汀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不要抛下我啊……” 第13章 　　分宿舍的过程并不繁琐，带队的女导师只是在宿舍楼里转了一圈就迅速分好了。 　　所有学生的宿舍都在特定的宿舍区，宿舍区是一片由多幢尖塔矮楼组成的生活区域，统一分布在学院的西北位置。 　　由于学院里的课程繁多，学生们选修的内容也大不相同，基本没有学级之分，再加上这里的教学宗旨是不限种族不限年龄，因此在宿舍分配上也秉承了相对自由的大杂烩原则。 　　当然男生和女生还是要分开住的，这也是只能算作“相对自由”的原因之一。 　　两人一间宿舍，有水有电还有小厨房，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室友，这对大部分不习惯集体生活的学生来说，已经相当满足了。考虑到莱斯特的真实性别，伊尔萨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把她定为了自己的室友。 　　可惜有很多一路偷看她的女孩子就此伤透了心。 　　她们本来还想着主动提出邀请，谁知道还没到她们表现的机会，伊尔萨就率先选好了！ 　　“呜呜呜那我要住在她的隔壁，这样就可以每天都看到她了。” 　　“啊，那我也要隔壁的宿舍！” 　　“那我也……”“我也要……”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围着女导师，一脸懵逼的伊尔萨站在一旁倒是清净不少。 　　莱斯特笑盈盈地凑到伊尔萨身边：“能够被你选为室友，这算是一份殊荣吗？” 　　伊尔萨淡定道：“我只是担心你会去祸害其他女孩子而已。” 　　“你把我想得也太不堪了。”莱斯特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我对普通的人类女性可不感兴趣。” 　　伊尔萨侧过脸，似笑非笑地注视他：“哦？那你对什么样的女性才感兴趣呢？” 　　莱斯特轻轻眨动眼睫，漆黑纤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深色的阴翳。他缓慢地，温柔地细语，沉静而冷艳的少女外表使他的一举一动看上去更加诱人，像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既甜蜜又致命。 　　“神圣的，纯洁的女性吧。”他慢慢地开口，面容半隐藏在阴影里，看上去幽暗而隐秘，“我喜欢看着圣洁的人堕落，看着她们被拉入深渊，只有那个时候，她们才会变得无比美味。” 　　伊尔萨认真地点评：“你好恶趣味啊。” 　　“多谢夸奖。”莱斯特轻笑。 　　……我不是在夸奖你喂！ 　　总之莱斯特是个变态这件事她已经很清楚了。但现在的莱斯特顶着一副少女的皮囊，伊尔萨很难对她生出讨厌的心理。 　　美少女做什么都是对的，美少女说什么都是真理，美少女万岁！ 　　分完所有女孩子们的宿舍，女导师又和她们大概讲了下学院里的规矩。 　　半夜不得私自出校，因为外面经常有魔物徘徊，对战斗经验不足的学生们来说十分危险；不得私自在学院里斗殴，一经发现严格处置；不得在学院里拉帮结派，建立党羽，一经发现强制退学…… 　　洋洋洒洒说了几十条，伊尔萨听得昏昏欲睡。她以为校规这种东西统一印发出来让大家自行阅读就好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不厌其烦地口述一遍。 　　“伊尔萨，你那边结束了吗？快出来，我在宿舍楼下等你。”神识海里忽然想起康斯坦汀的声音，伊尔萨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我们还在讲校规，你们那边已经讲完了？” 　　“校规？什么校规？分完宿舍就解散了啊。” 　　“……” 　　伊尔萨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学院搞麻烦，是这个女导师过于尽职，自发地要为她们讲解校规！ 　　得想个法子让她闭嘴。 　　伊尔萨想了想，从指尖输出一缕如细丝般的神力，慢慢悠悠没入女导师的后颈里。 　　女导师正在不知疲倦地为大家细细解释每项校规的具体要求，忽然感到脑海中一片光明，一个空灵而温柔的声音在光芒中低低回荡。 　　“我亲爱的孩子，你已经足够努力了，现在快去休息吧。” 　　是谁？是谁在她的大脑里说话？她正要询问，突然好似福至心灵般顿悟，她双眸盈满光亮，激动地低吟：“女神大人……” 　　是女神大人的声音，是女神大人看到了她的努力，是女神大人夸赞了她！ 　　“……必将听从您的指引。” 　　女导师虔诚地垂首低语，而后抬起头，对学生们露出满足的笑容：“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只有经过充足的休息才能更加加倍的努力！” 　　女学生们纷纷面露讶色。 　　“老师突然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终于可以结束了，太好了！” 　　学生们欢呼雀跃，伊尔萨也暗暗舒了一口气。莱斯特轻飘飘瞥了她一眼，神色依旧沉静而温和。 　　* 　　两人很快来到宿舍楼下。 　　宿舍楼下种了很多梧桐树，康斯坦汀就倚靠在其中一棵树下。 　　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在周围女子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格外健壮俊朗。他微微低着头，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利落的短发上，反射出若隐若现的银色光辉。 　　像是心灵感应一样，伊尔萨刚一出现在楼下，他便立即抬起头，璀璨灿烂的金眸里顿时升起烈阳般的热度。 　　“伊尔萨。” 　　伊尔萨和莱斯特走到他面前。他无视了莱斯特，目光灼灼地盯着伊尔萨。 　　“你总算是出来了。” 　　“抱歉抱歉，给我们分宿舍的导师话有点多。”伊尔萨微微仰头看他，“等了很久么？” 　　“有点。”康斯坦汀隐隐有些不满。 　　不是吧，还在为分宿舍的事情生气呢？ 　　伊尔萨暗暗好笑，抬起手轻触康斯坦汀的面颊：“对不起啦，你一定很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康斯坦汀从未被人这么触摸过。伊尔萨的手指柔软而温暖，一如细腻娇嫩的花瓣，即使是这样不经意的触碰，也让康斯坦汀微微一怔。 　　他的态度不自觉软了下来：“……好吧。” 　　伊尔萨想笑，连忙掩饰性地遮了下嘴角。 　　也太好哄了吧，像小狗一样。她想。 　　平息完康斯坦汀的小情绪，三人来到学院里的大餐厅。 　　除了学费以外，学院里的任何东西都不需要额外花钱。餐厅里的食物更是可以随意享用，考虑到学员构成的多样性，餐厅采用了自助形式，食物种类几乎涵盖了整个琉西奥尔大陆，尽量照顾到所有学员的饮食习惯。 　　现在正是下午茶时间，没有课程的学生们坐在餐厅里悠闲聊天，气氛轻松而融洽。 　　伊尔萨三人坐在人比较少的角落里，一边吃蛋糕一边交换情报。 　　“所以格伦·克罗夫特也住进宿舍了吗？”伊尔萨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叉起一颗草莓。 　　“嗯，据说魔导仪最快也要明天才能修好，在此之前剩下没有检测的人都先住下来，明天再继续。”康斯坦汀脸上浮现几分讥讽，“不过那个格伦倒是特立独行，竟然要求一个人住一间宿舍。” 　　莱斯特轻抿了一口果汁：“怎么？你们认识那个人？” 　　“有点小过节。”伊尔萨轻描淡写道，“康斯坦汀，你平时多留意他的动向，有奇怪的地方记得告诉我。” 　　康斯坦汀翻了个白眼：“嘁，我才不想盯着这种人。” 　　“那就只能我去盯着他了……”伊尔萨无奈地叹气。 　　康斯坦汀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莱斯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非常明显的激将法，不过看起来效果很好。 　　“我知道了……我去，我去行了吧？”康斯坦汀咬牙切齿，却还是妥协了。他紧紧盯着伊尔萨，一字一句地低声道，“别忘了你承诺的‘糖果’。” 　　伊尔萨笑得很灿烂：“放心，会给你的。” 　　莱斯特默默听着，眼中闪过了然的笑意。 　　*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将学院大致参观了一遍。到了晚上，学员们都回到了宿舍，伊尔萨和莱斯特也不例外。 　　宿舍里的两张床并排摆在一起，伊尔萨站在床尾认真地端详起来：“你要睡哪张床？”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睡厨房还是阳台？”莱斯特微挑了挑眉，双手环胸随意地倚靠在床边。 　　他的动作并没有刻意的女性化，但出现在这张绝美的少女脸庞上却毫无违和感，反而透着清冷又张扬的英气，为他增添了一点雌雄莫辨的气质。 　　伊尔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莱斯特摇了摇头：“你似乎已经忘了我原本的样子……” 　　说着，他的周身忽然升起深暗的薄雾。薄雾渐渐将他包裹起来，像一个迷胧幽暗的茧。这只雾气织成的茧宛如心脏般有规律地律动，随之化作细细的藤蔓形状慢慢没入莱斯特的皮肤里。 　　修长挺拔的身形，清俊柔和的面容。变回青年的莱斯特向前两步，抬手轻轻捏住伊尔萨的下巴：“你应该听听康斯坦汀的话，无论如何我也是个男人。” 　　“你应该警惕我。” 　　他微微垂首，漆黑双眸里倒映出伊尔萨白皙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隐约摇曳。 　　伊尔萨轻眨眼睫：“真正有所企图的人是不会特意提醒我的。” 　　莱斯特安静地注视她，伊尔萨也不阻止，大大方方地让他尽情打量。半晌，莱斯特突然遗憾地叹息一声，“你倒是也给点反应啊。” 　　伊尔萨：“？” 　　莱斯特松开手，顺势向后一靠，双手撑在床尾上：“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冷淡了，难道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伊尔萨露出赞赏的表情：“你猜对了。” 　　“这还真是令人伤心。”莱斯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与伤心有关的情绪，“我还以为能趁机看到你可爱的一面呢。” 　　伊尔萨闻言顿时不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不可爱吗？” 　　“是可爱的，但不是我认为的可爱……” 　　莱斯特俯下|身，声音低柔微哑恍如呓语，“你知道的，我喜欢屈辱不甘的表情。那才是，可怜又可爱的……” 　　“那你的确应该遗憾，因为这么‘可爱’的一面永远都不会在我的身上出现。”伊尔萨淡淡地打断他。 　　莱斯特微顿了顿：“是么？” 　　“是的，所以你还是早点睡觉吧。”伊尔萨转过身，一边向门走去一边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去办，你不用等我回来了。” 　　莱斯特：“不需要我陪你吗？” 　　“不需要。”伊尔萨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永远不会出现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莱斯特低声喃语，像是在回忆什么，倏地笑了。 　　* 　　伊尔萨已经做好今夜的行程安排。 　　很简单，只有两件事——去大地丰饶之神那里收回神力，和暗杀格伦。 　　没错，她打算速战速决，今晚就去把龙傲天解决了。 　　毕竟这个人全身长满了挂，随时都会是变数。还不如趁早杀了格伦，省得她夜长梦多。 　　再三考虑后，她决定先去找大地丰饶之神，然后再去找格伦，这样也是为了以防被格伦反杀，多一份神力胜算就更大一些，谨慎一点总归没错。 　　确定完行动方针后，伊尔萨便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学院里基本没什么人在外走动，伊尔萨凭着白天的记忆，很快来到图书馆门外。 　　图书馆高大恢弘，这座古老典雅的建筑物即使在深夜中也依旧灯火辉煌。伊尔萨走到正门，发现大门已经被锁起来了，上面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闭馆期间禁止入内”。 　　看来只能走窗户了。 　　伊尔萨环顾四周，挑了一处树木繁盛的死角。她放出一缕神力向上试探，神力化作浅金蝴蝶翩翩飞至厚重的玻璃窗外，正在向里渗透，一道无形的波纹忽然将蝴蝶震得粉碎—— 　　“有禁制。”神念提醒伊尔萨。 　　看来不能强行突破。 　　伊尔萨想了想，正要再放出更多的神力试探，身后忽然涌起一阵凛冽刺骨的寒意—— 　　“什么人？” 　　寒意凝聚成一点细峭尖锐的锋芒，仿佛一柄利剑直抵她的后背。伊尔萨缓缓转身，果然看到一点冰冷的银色剑尖正直直对着自己。 　　俊逸疏离的金发骑士正持剑站在她的面前，身形挺拔，皓然高洁，月色将他的碧色眼眸辉映得清冽又冷酷。 　　圣殿骑士，亚兰·林德伯格。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他，看来她的运气属实不算好。 　　伊尔萨静默无言，就在她琢磨这里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月光慢慢偏移，照亮了她的脸。 　　“是你？”亚兰微微睁大双眸，语气有些讶异。 第14章 　　他认识她？ 　　伊尔萨立刻警惕起来，她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蹙眉：“阁下认识我？” 　　亚兰微微笑了一下，剑尖依旧平稳地直指伊尔萨：“我不认识你，但我见过你。” 　　“你是出现在帕梅拉的那位——骑龙的女神，对吗？” 　　骑龙的女神…… 　　连伊尔萨自己都忘了当时在龙背上有见过他这件事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在提及“女神”这个词的时候，语气里似乎有种若有似无的嘲讽呢？ 　　“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帕梅拉。”伊尔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尖锐的剑刃，没好气地说，“而且阁下一直拿剑对着我，会不会太没礼貌了点？” 　　亚兰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你意图擅闯图书馆，还想让我礼貌待你？” 　　“我是这里的学生，进入图书馆还要征得你的同意吗？”伊尔萨不满地皱眉，连敬语都不说了。 　　亚兰：“既然你是学院的学生，那就应该很清楚，宵禁后的图书馆禁止任何人进入。” 　　“我才刚来一天，怎么可能知道这里还有这么奇怪的规矩？”伊尔萨演得像个肆无忌惮的新生，试图打消亚兰对她的疑虑。 　　“好，就当你是不知道。”亚兰收起剑，双眸依旧锐利地盯着她，“那你怎么解释自己和龙一起离开这件事呢？” 　　伊尔萨：“……” 　　草，今天运气真背。 　　对面毕竟是圣殿骑士，不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伊尔萨也懒得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干脆故技重施，用神力强行“指引”他。 　　神力以肉眼不可见的形态没入亚兰的后颈，伊尔萨以女神的|名义在他的脑海中轻声指引他：“我严厉的孩子，不要过于苛待他人。现在，回到图书馆中去吧，顺便为这位求知若渴的羔羊打开知识的大门。” 　　洗脑完毕后，伊尔萨静静观察亚兰的反应。 　　亚兰神色不变：“怎么？解释不出来吗？” 　　伊尔萨：“？？？” 　　不是，这个人为什么没反应？ 　　伊尔萨不信邪，又试了一遍。亚兰疑惑地微微蹙眉，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伊尔萨：“……” 　　是真的没有用啊！她的“神之指引”失灵了！ 　　她忍不住试探地问道：“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亚兰：“你指的是什么声音？” 　　伊尔萨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就是比较奇怪的，不正常的那种……” 　　亚兰神色坦然：“没有。你听到了？” 　　——他居然压根没听到！怎么会这样？ 　　“因为他没有信仰。”神念平缓地回答她。 　　伊尔萨：没有信仰？ 　　“是的，没有信仰的人无法聆听神的教诲，自然也听不到你的指引。”神念怜悯地说，“心无信仰之人，只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他不爱神，神就无法庇佑他，也不该庇佑他。” 　　伊尔萨没有去管神念的后半段话，她仍然处在不可思议的震惊中。 　　身为圣殿骑士，却没有信仰，无法听从女神的指引…… 　　圣殿知道这件事吗？圣殿知道他们的核心员工压根不是女神的信徒吗？ 　　伊尔萨：崽，我对你很失望。 　　伊尔萨微移眼眸，惴惴不安地说：“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亚兰见她有点害怕，不由放缓了声音：“有我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你现在只需告诉我，巨龙在哪里？” 　　伊尔萨感到头疼。她要是提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来图书馆。 　　她双手背在身后，无奈地抬眸直视亚兰：“巨龙当然是离开了啊，我只是一个凑巧见过他的路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的踪迹。” 　　亚兰紧盯她的一言一行：“只是凑巧吗？我可是听说巨龙在塔楼上对你低头了。” 　　“龙向人类低头，这种瞎话您也信吗？”伊尔萨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想到圣殿骑士居然会这么天真……” 　　“你怎么知道我是圣殿骑士？”亚兰忽然目光灼灼地打断她。 　　伊尔萨：“……” 　　糟糕，说漏嘴了。 　　伊尔萨微顿了顿，随即目光下移，不动声色地辩解：“因为你穿的是……” 　　靠，他今天根本没穿那套银色盔甲！ 　　伊尔萨的话说不下去了，她略一迟疑，亚兰突然大步跨到她面前。他一把扣住伊尔萨的手腕，微微低头，温热的吐息拂到她的脸上。 　　“你知道我是圣殿骑士，还知道巨龙出逃。”金发青年定定地凝视着她，碧色眼眸浮动着凌厉的冷光，“你究竟是什么人？” 　　伊尔萨的心跳因为他的质问而微微加速。 　　是她大意了，只记得亚兰温柔的一面，却忘了他斩杀魔物的时候也是极其冷酷果断的。 　　没有信仰的圣殿骑士，想想也不会是个纯粹的傻白甜。 　　“我、我只是会一点占卜术而已……”伊尔萨怯怯地眨动眼睫，淡金色的睫毛在夜色中闪过清浅的流辉，“我占卜出了你是圣殿骑士……” 　　她闭口不谈巨龙，试图用占卜术转移走亚兰的注意力。 　　“占卜术？”亚兰的脸色微变，他认真地重新审视伊尔萨，低喃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金发，蓝眸……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不安地回答：“……伊尔萨。” 　　亚兰微怔，而后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叫温蒂。” 　　伊尔萨：“……” 　　不是吧，她的伪装就这么差吗？一个两个都能轻易认出她的马甲。伊尔萨抿了抿唇，决定装傻到底。 　　“温蒂是谁？”她故作茫然地试探道，“她和我长得很像吗？” 　　“是个各方面都和你很像的女孩子。”亚兰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应该是小女孩。” 　　各方面都和她很像？明明只是和她接触了很短的时间，他还真敢说啊。 　　伊尔萨对亚兰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她顺势向后一靠，倚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哦？是哪里很像呢？” 　　亚兰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竟然柔和了几分。 　　“长相，说话的语气，还有对占卜术的兴趣。”他缓缓地说，“另外，有关巨龙的信息，我也告诉过她。” 　　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龙的话题上面。 　　伊尔萨：“可你也说了，温蒂只是个小女孩。” 　　亚兰轻轻叹息：“所以我也只是说，你和她很像。” 　　他的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的遗憾。伊尔萨很好奇为什么他在提及温蒂的时候会格外温情，不由多问了一句，“听上去，你很喜欢这个叫温蒂的小女孩？” 　　亚兰站直身体，温文尔雅地说：“她是个很可爱，很特别的孩子。” 　　他居然这样评价她。 　　这个回答令伊尔萨感到出乎意料：“所以你喜欢可爱的孩子。” 　　“不，我喜欢特别的孩子。”亚兰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能够打破常规，出人意料，有着强大内心的人，都是特别而耀眼的。” 　　伊尔萨：比如你吗？内心没有任何信仰，还敢在圣殿打工。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感觉到了温蒂给亚兰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如果在这里告诉亚兰，她就是温蒂本人，亚兰会不会就此放过她呢？ 　　听起来不是个好主意。然而现在他对“温蒂”的好感度明显要比“伊尔萨”高得多，试一试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 　　伊尔萨沉吟片刻，决定豁出去搏一把。 　　大胆上吧，反正也不会更糟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咳咳，那要是我告诉你……”伊尔萨小心翼翼地微微抬眸，湛蓝瞳孔里浮起希冀的粼粼水光，“我就是温蒂呢？” 　　“你会把我抓起来吗？” 　　亚兰明显愣住了。 　　“你就是温蒂……？” 　　“是呀，我刚才不敢说出来，是怕你把我当成怪物。”伊尔萨十指交缠，不安地搅动着，“毕竟亚兰哥哥的剑术很厉害嘛，我又不擅长战斗，肯定是打不过你的。” 　　她那句“亚兰哥哥”的语气和温蒂一模一样，亚兰瞬间就将她的面容与温蒂重合了起来。 　　“……你真的是温蒂？可是你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大……” 　　亚兰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她，在看到少女曼妙美好的曲线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连忙抱歉而拘谨地移开视线。 　　“这都是因为我的一个失误啦……”伊尔萨见他相信了，稍微回忆了下原书中的内容便半真半假地编了起来。 　　“我原本就对神秘学很感兴趣，机缘巧合下习得了一个可以回溯时间的禁术。我想试试看，结果不小心回溯过头了……” 　　“所以你就变成了小女孩？”亚兰依旧侧着脸不看她，“可是你的父母……” 　　“啊他们知道缘由的，反正我经常倒腾这些，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伊尔萨神情自然，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在撒谎，“而且过了没多久我就变回来啦，不过也是误打误撞罢了。” 　　“我查到这个禁术的完整版就收藏在卡特兰圣学院的图书馆，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表情纯良而乖巧：“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亚兰低垂着眼睫，微微沉吟，薄唇因为陷入沉思而抿成一道笔直的线。月光落在他微蜷的发梢上，光芒流转，令伊尔萨想起神力幻化的圣洁光辉。 　　世界果然是矛盾的，创造了一个比天使看上去还要神圣的人类，却不让他成为神明的使徒。 　　太可惜了。 　　如果他是她的使徒该有多好啊。伊尔萨遗憾地想。 　　“所以温蒂和伊尔萨，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半晌，亚兰抬起头问她。 　　伊尔萨从善如流：“当然是温蒂，伊尔萨只是我谨防万一编造的假身份罢了。” 　　骑龙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编造假身份进入学院，她果然很大胆，大胆到会令圣殿那群人为之震怒的程度…… 　　“你这个假身份可给你惹上大麻烦了。”亚兰微微叹息。 　　“……怎么了？”伊尔萨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亚兰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面色凝重地看向她：“其实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你。” 　　“为了我？”伊尔萨惊讶地指着自己。 　　“嗯。”亚兰点头，望向她的目光温和而复杂，“圣殿希望我能够带你回去。” 　　“他们需要一位新的圣女。” 第15章 　　伊尔萨差点笑出声。 　　把女神带回去担任新的圣女……这是哪个小聪明蛋想出来的主意？ 　　不过圣殿之所以会注意到她，多半也是因为她在检测魔力的时候搞得太过夸张，说到底这麻烦还是她自己惹出来的。 　　只是她隐约记得圣殿是有圣女的，而且那位纯洁的圣女还是龙傲天的后宫之一，好好的拉她去干嘛呢？ 　　伊尔萨是这么想的，也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了。 　　“圣殿的确是有一位圣女。”亚兰缓缓说道，“但在前不久，她忽然自杀了。” 　　伊尔萨有点懵逼。自杀了？原书有这种剧情吗？ 　　“圣殿需要一位新的圣女，但现在并没有合适的人选。”亚兰道。 　　“所以你们就相中了我？”伊尔萨很是疑惑，“但圣女都是从小培养的吧？我都已经这么大了，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这不是问题。”亚兰意味深长地说，“圣殿相信，光系魔力越为强盛的人，就越接近女神。他们的魔力即是女神的恩典，是令他们成为神的奴仆所必要的条件。” 　　伊尔萨：圣殿也太菜了，就没有人发现她那根本不是魔力而是神力吗？ 　　伊尔萨深感疲倦，不但不想搭理圣殿这个搅屎棍，甚至还想啐他们一口。 　　能不要来给她增加难度了吗？让她一个人安安稳稳地对付龙傲天不行吗？ 　　伊尔萨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 　　“我可以问一下，圣女大人为什么会自杀吗？” 　　亚兰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原因。她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寝殿里，身边只留下一行血字。” 　　伊尔萨立刻问道：“什么血字？” 　　“——愿神拯救我。”亚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伊尔萨眉头紧锁：“这说明了什么？” 　　亚兰闻言微微垂眸，清朗俊逸的面容隐在斑驳陆离的阴影中无法看清，“说明神无法拯救世人。” 　　伊尔萨：“……” 　　小伙子，谨言慎行啊，你发表这种反神言论可是会被炒鱿鱼的。 　　不过他说得的确没错，现在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自然也无法去保护别人。 　　更何况她又不是真正的神明。神爱世人，她可不爱。 　　伊尔萨猜不透亚兰的心中所想，只好干脆直接地问他：“所以你会带我回圣殿吗？” 　　她微微仰着脸，白皙的面颊在月光下显得宁静而朦胧，犹如晚风中轻轻摇曳的睡莲。 　　亚兰笑了笑。 　　他像安慰温蒂一样轻轻抚摸伊尔萨细软的头发，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令人安心。 　　“暂时不会。我需要对你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观察，在此期间，你都是自由的。” 　　伊尔萨顿时放心不少。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做很多事情了，再不济也一定能取回那七分之一的神力。到时候去不去圣殿已经无所谓，不去就偷偷溜走，去了也能顺便见见太阳光辉之神，反正对她来说没有损失。 　　伊尔萨没有思索多久便欣然答应：“好，那就一个月后再说吧。现在我可以进图书馆了吗？我是真的没有恶意。” 　　“很抱歉，还是不能。”亚兰坚定地摇了摇头，“图书馆闭馆期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是一直以来的禁令，我作为学院曾经的一员，更不能违反校规，知错犯错。” 　　伊尔萨不服气：“可你刚才不也是准备进去的吗？” 　　“我没准备进去，我只是在窗外问候我的导师。”亚兰轻声道，“不过他现在已经休息了，所以我不能让你进去打扰他。” 　　也就是说他的导师就待在图书馆里，而夜晚的图书馆只有一个人…… 　　“你的导师是大地丰饶之神？”伊尔萨顿时明白过来。 　　亚兰微笑点头，眼神温柔而明亮，令伊尔萨想起夜幕下的碧色湖面。 　　谁能想到大地丰饶之神居然是亚兰的导师呢？看来今晚无论如何她都别想见到这位半神了，既然如此，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不如趁早去办另一件事。 　　“好吧，那我等白天再来。”伊尔萨叹了口气，对亚兰微微欠身，算是行过礼了，“夜里冷，阁下也请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 　　她重新恢复了客气疏离的态度，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亚兰忽然叫住她。 　　又要干什么？她还要去暗杀龙傲天呢，可不可以不要浪费她的时间呀？ 　　“我送你回去。”亚兰走到她的身侧，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 　　伊尔萨顿时僵住了：“这就不用了吧？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没事。”亚兰柔和地打断了她，“走吧。” 　　伊尔萨在心底无奈地叹气。 　　——看来今晚是别想干活了。 　　* 　　两人在夜色中缓慢地走着。 　　伊尔萨沉默不语，亚兰轻声打破这份寂静：“温蒂，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伊尔萨心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被你看出来啦？”她直率地反问。 　　“因为你在刻意地和我保持距离。”亚兰转过脸，目光落到伊尔萨垂在腿侧的纤细手指上。 　　他们之间自然地空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远远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两个同行的人。虽然从礼节方面来说，这段距离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亚兰的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也许是因为他见过伊尔萨幼年时的模样，很清楚她的真实性格是怎样的。 　　他为伊尔萨疏远他而感到些许失落。 　　伊尔萨也侧过脸，一向随意的表情出奇认真：“亚兰，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身为一名女性，我和你保持距离是应该的。” 　　亚兰听到这句话身形微顿，一种不自在的情绪和隐隐的窘迫在他的胸口蔓延。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少女窈窕的轮廓。月光倾泻在她的裙摆上，像是一种奇特的魔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确是有些失礼了。 　　亚兰微微收拢手指，微不可察地偏移脸庞。他目视前方，声音轻而平稳：“抱歉，是我忘记了。可你也承认了，你是在生气，对吧？” 　　“对啊，谁让你不准我进图书馆。” 　　伊尔萨越想越不爽，扭头对她身旁的骑士青年做了个鬼脸，“我不和你做朋友了，绝交吧！” 　　亚兰看着她孩子气的一面，心里既好笑又无奈。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站在自己身边的明明就是一位骄矜的少女，而他却能在她的身上看出她幼时的影子，仿佛两个不同时期的她完美重叠在了一起。 　　不可思议。这就是时间魔法的迷人之处吗？ 　　“那是学院的规矩，我怎么能违反？” 　　亚兰抬起手，刚要碰上伊尔萨的头发，忽然想起伊尔萨说的话，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终于还是不动声色地放下了。 　　“况且你放走了龙，这件事我不是也没有追究你吗？” 　　伊尔萨立刻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放走龙，我只是占卜到他会在那里出现，但没想到他会让我坐在他的身上。他把我带到山里，刚开始是想吃我的，还好我当时利用隐身魔法骗过了他，之后他就自己飞走了。” 　　说完，她又不放心地盯着亚兰：“你不会还想着抓我问罪吧？” 　　“不会，这个任务已经不归我负责了。”亚兰说，“我现在的任务是考察预备圣女——” 　　他的眼神定定地落在伊尔萨的脸上：“也就是你。” 　　“是是是，考官大人。”伊尔萨拖长了声音，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宿舍楼，慢慢停下脚步，“已经到了，考官大人请留步吧。” 　　宿舍楼黑漆漆的，没有一盏灯亮着。 　　亚兰心底那种淡淡的、隐晦的失落又涌了上来。 　　他笔直地站在黑夜中，修长身形投下细细的影子。他专注地注视着伊尔萨，整个人似乎都融进了泠泠月色里。 　　“晚安，温蒂。早点休息。” 　　“晚安，亚兰。还有……”伊尔萨轻轻的笑了起来，像个骑士那样微微按胸躬身，“感谢您今夜的护送，骑士大人。” 　　亚兰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行骑士礼。 　　或者说，她至今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也控制不住地轻笑起来。 　　* 　　伊尔萨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宿舍里。 　　房间里一片漆黑，莱斯特似乎已经睡着了。伊尔萨向床的方向瞥了一眼，正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个低沉微哑的嗓音忽然在黑暗中缓缓响起。 　　“你终于回来了啊。” 　　伊尔萨被吓了一跳，下一秒房间里的灯便被人打开了。 　　已经变回女性化身的莱斯特正环胸靠墙，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衣服还是白天穿的那一套，很显然根本就没有去上床睡觉。 　　伊尔萨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你站在那里干嘛？” 　　像女鬼一样，吓死她了！ 　　“我不放心你，就想再等等，没想到……”莱斯特意味深长地微移眼眸，眉毛轻轻一挑，“你要办的事，居然是约会？” 　　……被看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伊尔萨莫名产生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第16章 　　虽然有点莫名的心虚，但伊尔萨的表情却依旧镇定。 　　先不用说这根本就不是约会，就算真的是约会，跟他莱斯特又有什么关系？ 　　伊尔萨这么一想，底气瞬间就上来了。 　　她挺直腰板，大大方方地点头：“没错，我就是去约会的。” 　　莱斯特显然没有料到伊尔萨居然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他微微停顿，露出了讶异的眼神：“你是说，送你回来的那位就是你的……” 　　伊尔萨：“没错。” 　　莱斯特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略有深意地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说：“我还以为你和康斯坦汀才是那种关系……” 　　“没错。”伊尔萨再次打断他，“我和康斯坦汀也是那种关系。” 　　莱斯特：“……” 　　这次他彻底愣住了。 　　伊尔萨上前两步，微微靠近直视莱斯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猜的很对，我就是在脚踏两只船。” 　　莱斯特：“…………” 　　他看上去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高洁的女性。”伊尔萨轻柔地微笑，“那么我应该就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真巧啊，我们都是彼此不喜欢的类型呢。” 　　柔和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洒下一圈淡淡的光晕。她浅金色的长发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浓密的睫羽微微低垂，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莱斯特看到那双剔透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静的暗蓝在轻轻浮动。 　　不同于白天那种圣洁的美，此时的她更像是从夜色中走来，如同水面上的月影，有种虚幻而易碎的覆灭感。 　　莱斯特一时间无法移开视线。 　　“所以以后不用等我回来，也不用打听我的行踪，”伊尔萨摸了摸莱斯特的脸颊，指尖温热而细腻。 　　“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莱斯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伊尔萨的手指没有在他的脸上过多停留，如同蜻蜓点水般，只轻触一下便淡定地退了回去。 　　“好了，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伊尔萨转身走到床边，拉上帘子，顺手把灯关掉：“晚安，莱斯特。” 　　莱斯特没有回答她。黑暗中只剩下他的影子一动不动，仿佛与漆黑融为了一体。 　　伊尔萨才懒得管他，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让莱斯特自己意会去吧。她今天也的确是有点累了，睡觉睡觉。 　　直到伊尔萨陷入了熟睡，莱斯特依然靠在墙边纹丝不动。 　　他看上去像是静止了一般，却又隐约有暗流涌动。 　　不可思议。 　　就在刚才，就在伊尔萨轻轻触摸他的时候—— 　　他居然会有电流穿过的感觉。 　　不，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那个触碰，而是在伊尔萨与他对视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他的身体在为之兴奋。 　　他的脸颊还有残存的温度，少女细腻的指尖宛如灼热而又温柔的火舌。 　　温柔地炙烤着，放肆地厮磨着。 　　从未有人能够给他这种感觉，伊尔萨是第一个。 　　“这实在是太棒了……” 　　莱斯特低低喟叹，尾音因为压抑的兴奋而微微颤栗。深沉的阴影随着他话音的起伏在黑夜中无声脉动，仿佛沸腾的深海般幽暗汹涌。 　　* 　　翌日，伊尔萨被神念强行叫醒了。 　　“别睡了，再睡下去就要错过格伦的魔力测试了。” 　　“错过就错过，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伊尔萨模迷迷糊糊地嘀咕，“有那时间不如多睡一会……” 　　“知己知彼懂不懂啊！快起来！”神念恨铁不成钢地催促道。 　　“哎呀吵死了！”伊尔萨被彻底吵醒了，她气的大喊一声，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明媚的阳光瞬间照进她的视野，她眨了眨眼睛，精神有些恍惚。 　　帘子被“唰”的拉开，美丽的黑发少女从帘子后面探出脑袋，眼里含着浅浅笑意：“伊尔萨，你终于醒了。” 　　伊尔萨一脸冷漠：“出去。” 　　莱斯特耸了耸肩，又将帘子拉了起来。 　　伊尔萨重新躺回床上，慢慢梳理自己的大脑。 　　“我们猜格伦的魔力测试已经结束了。”神念不无抱怨地说。 　　伊尔萨：“你闭嘴。” 　　神念的声音乖乖消失了。 　　伊尔萨对格伦的魔力测试没有任何兴趣。反正结果她已经知道了，何必再去现场看龙傲天装一次逼呢。 　　她可不会大气到去给自己的死敌鼓掌欢呼，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取回神力。 　　伊尔萨想了想，忽然问道：“对了，我现在可以听到多少人的祈祷？” 　　神念适时地回应她：“整个利伯维尔境内的祈祷声你都可以听到。” 　　整个利伯维尔境内啊…… 　　那让她来听听有没有什么好实现的祈求好了。 　　伊尔萨阖上双眼，让自己的听觉无限扩大。神识海变成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个情感充沛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争先恐后地响起。 　　“神啊，请宽恕我的罪……” 　　“女神大人，请让我通过今天的测试吧！” 　　“愿女神保佑我今天告白成功……” 　　“女神大人，请务必让我和隔壁的小姐姐说上话，看在蒙德家族世代信仰您的份上！”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而且好像还混进去了一个隔壁的学生？ 　　她继续聆听下去，一个清冽如水的动听声音缓缓汇入她的脑海。 　　“吾神，你现在在哪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见到你。” 　　伊尔萨：嗯？似乎是一位非常虔诚的信徒？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到心脏都是痛的。 　　无论在何处，我都无比想念你。想着如何杀掉你，折磨你，让你体会我在深渊受过的苦痛……” 　　伊尔萨：“……” 第17章 　　这已经不是祈祷了，这明明就是诅咒吧，而且咒的就是她本人啊喂！ 　　伊尔萨被这强烈的恨意惊得立刻退了出去，神识海关闭，一切繁杂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神念关切地问道。 　　伊尔萨疲惫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什么，只是太吵了。” 　　她可以肯定，她最后听到的那个声音，绝对是天使的诅咒。 　　她已经切实地感受到了，来自天使的灵魂深处，扭曲的恨意。 　　怎么办，如果对他置之不管的话，只怕他会比格伦先一步成为“弑神者”。 　　伊尔萨垂着头认真地思索起来。 　　要不然……先去杀了他？ 　　神念吓得声音都提高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当然不是啦，我可怜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呢。”伊尔萨轻松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反正天使暂时也进不来，先不用管他，还是去看看格伦那边怎么样吧。” 　　神念这才松了一口气。 　　起床后，伊尔萨和莱斯特很快与康斯坦汀汇合，三人一起前往测试魔力的灰色钟塔。 　　巧的是，他们抵达钟塔大厅的时候，正好轮到龙傲天上去测试。伊尔萨用神力探测了下大厅中央的魔导仪，发现修复后的魔导仪和之前相比上限高了许多。 　　这样即使是伊尔萨再度上去，魔导仪也不会被炸裂了。 　　今天围观的学生不多，大部分人都去熟悉学院了。伊尔萨站在稀松的人群后面，漫不经心地遥望格伦激活魔导仪。 　　透明的光球随着魔力的注入慢慢呈现出彩色的光芒，众人眼睁睁看着格伦周围的光芒越来越强盛，最后居然变成了彩虹一样绚烂的颜色！ 　　伊尔萨：“……” 　　果然很浮夸。 　　“神啊，他居然有七种元素的魔力！” 　　“太可怕了……这是什么怪物啊……” 　　“但是论魔力高低还是比不上昨天的美人姐姐吧？美人姐姐可是把魔导仪都炸了！” 　　“但是他更全能啊……” 　　为数不多的围观群众用整个大厅都能听见的音量“窃窃私语”着，伊尔萨听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还好，和书里描述的一样，除了魔导仪没有炸以及观众少了点以外，基本都是在按照正确的轨迹发展。 　　不过在导师们的眼里，格伦已经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了，毕竟今年还有一个可以与他分庭抗礼的优等生呢。 　　这都多亏了她提前炸坏魔导仪，促使魔导仪升级，才使得格伦的装逼没有成功。 　　不错，格伦不爽，她就爽了。 　　伊尔萨满足地消失在人群中，余下其他学生们看着格伦的“彩虹”啧啧称道。 　　格伦承受着众人的赞叹与艳羡，然而却总觉得远远不够。 　　比起那个金发少女引起的巨大骚动，他今天看到的反应简直可以用平淡来形容。 　　不够，不够，这根本远远不够。以他的天赋与能力，理应得到更多的目光和青睐才对。他要让所有人都记得格伦·克罗夫特这个名字，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跪伏在他的脚下！ 　　格伦想起那个被光芒包围的少女，本就晦暗的眼眸又深了几分。 　　——自然也包括她。 　　* 　　“学院接下来有什么流程吗？”伊尔萨问身边的康斯坦汀。 　　康斯坦汀挠了挠脸，兴致缺缺地说：“据说三天后有个入学仪式，导师会在仪式上给新入学的学员分派系。” 　　伊尔萨点点头：“也就是说在那之前，我们的时间是可以自由分配的？” 　　康斯坦汀：“应该是这样吧。” 　　三天时间，够她做很多事了。 　　事不宜迟，伊尔萨决定现在就去图书馆。她扭头看了眼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果断地抬手拦住他们。 　　“伊尔萨？”康斯坦汀疑惑地挑了挑眉。 　　伊尔萨转过身，严肃地看着他们：“我现在要去图书馆一趟，你们两个人不要跟着我，好吗？” 　　“那怎么行？”康斯坦汀第一个不同意，“你去哪里都必须和我在一起。” 　　莱斯特笑得一脸恬静：“我也不放心让美丽的女士独自离开。” 　　伊尔萨：“……” 　　一个拖油瓶现在变成两个了，还一个比一个烦人。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温和平缓的语调说道：“我是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情，你们跟着不合适。” 　　“要紧的事情？” 　　康斯坦汀和莱斯特各自看了伊尔萨一眼，似乎明白了伊尔萨的意思。 　　康斯坦汀心道，伊尔萨一定是去找大地丰饶之神，可这件事他原本就知道，何必说得遮遮掩掩？难道……她在提防莱斯特？ 　　一定是这样！果然，伊尔萨的身体虽然与他不在同处，但他们的心仍然是在一起的。 　　莱斯特对他和伊尔萨而言，只是个外人罢了。 　　康斯坦汀恍然大悟，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别人’，不让他们妨碍到你。” 　　莱斯特也柔柔一笑，露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秘表情，“我也会看好你的小船，回头要记得感谢我啊。” 　　伊尔萨：“？” 　　虽然很高兴你们都能如此自觉，但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第18章 　　虽然不太明白这两个人在想什么，但既然他们不再要求跟着她，她也就懒得揣摩他们的心理了。 　　伊尔萨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们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啦。” 　　等等这句话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放心去吧！”康斯坦汀懒洋洋地挥手，然后侧过身，意味深长地盯着一旁的莱斯特。 　　莱斯特但笑不语，柔弱神秘的少女外表使他看起来十分无辜。 　　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好像更差了？ 　　伊尔萨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转身走进人群，留下那两人继续无声对峙。 　　* 　　她再次来到图书馆楼前。不同于夜晚的幽静肃穆，白天的图书馆几乎可以用人来人往来形容。 　　然而即便如此，一旦进入图书馆，一切喧嚣的杂音都会在瞬间消失。 　　这不是魔法带来的效果，而是学生们自觉养成的习惯。 　　不仅仅是因为图书馆的神圣与氛围，更多的是因为这座图书馆里停驻着一位尊贵的神祗，令他们下意识地不敢出声打扰到他。 　　大地丰饶之神，学识渊博的老者，当今世界的七位半神之一。 　　据说他就待在图书馆的最顶层，只有被他选中的学生才能进入顶楼，接受他的教导。 　　那是神的领域，是无数学子向往的神圣之地。 　　如今剑术顶尖的圣殿骑士亚兰·林德伯格就曾是大地丰饶之神的亲传弟子，也是他至今为止教导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伊尔萨打听完这些消息，越发觉得想要见到大地丰饶之神，比她想象得要难很多。 　　什么叫被他选中的学生？成为天选之子的标准又是什么？ 　　伊尔萨坐在螺旋楼梯旁，一边仰头看向上方，一边深深地思索。 　　如何让大地丰饶之神感知到她的存在，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果然还是要用到神力吗……”伊尔萨无奈地轻轻叹息。 　　神念提醒她：“这里有禁制，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所以我打算用更多的神力突破试试。”伊尔萨轻飘飘地扫了周围一眼，指尖隐隐凝聚起细碎的浅金光辉。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在不浪费神力的情况下见到大地丰饶之神，毕竟神力的消耗巨大，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有点心疼的。 　　神力化作一根细细的线，正要飘飘忽忽地向上飞去，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螺旋楼梯的尽头。 　　“温蒂？” 　　那个声音很轻，但伊尔萨还是听到了。她抬起头，看到俊逸的骑士青年正讶异地低头注视她。 　　是亚兰，没想到他白天也待在这里。 　　伊尔萨立刻收回神力，仰脸对他微笑：“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亚兰微扬嘴角，平稳地走下楼梯。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噪音，然而圣殿骑士的光芒太过耀眼，周围的其他学生仍然注意到了他。 　　“喂喂，那位好像是大名鼎鼎的圣殿骑士亚兰·林德伯格啊？” 　　“亚兰学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可是我的偶像！” 　　“好像是向那个魔力爆炸的新生走过去了！这会不会是那位大人的指示啊？” 　　“那位大人？哪位大人？” 　　“笨蛋，还能有哪位，当然是大地丰饶之神！” 　　周围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安静的图书馆一时变得喧闹起来。亚兰面色平静地环顾一圈，众人顿时低眉敛目，一个个全都闭上了嘴。 　　“的确很巧，我正要去找你，你就出现了。”亚兰站在伊尔萨的面前，冲她伸出一只手，将她轻轻拉起。 　　伊尔萨大咧咧地掸了掸裙角：“我跟你说过了嘛，我是来找大地丰饶之神的。” 　　亚兰顿了顿，忽然一打响指，一道透明的涟漪顿时将他们与周围的学生隔绝开来。 　　“他使用了隔音魔法。”神念解释。 　　伊尔萨心下明白，亚兰不希望接下来的对话被其他人听见。 　　亚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碧色的翡翠双眸中却透出隐隐的担忧：“我应该和你说过，不可以接触禁术，那对你来说很危险。” 　　伊尔萨反问：“为什么不可以？不管是不是禁术，既然创造出来不就是给人学的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禁术可不是普通的魔法。”亚兰微微摇头，“禁术之所以是禁术，是因为禁术已经涉及到神的领域，是人类无法企及的法术。人类一旦触碰，精神无法负荷，就会陷入疯狂与死亡。” 　　伊尔萨：那就更应该让我学了。 　　“可是我已经学了，你不帮我的话，我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伊尔萨一本正经地说，“你忍心看着我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亚兰淡定地说：“只要你不再使用禁术，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伊尔萨：“……” 　　亚兰的原则性很强，伊尔萨意识到跟他攀交情这招行不通，便决定换个办法。 　　“我不管，你说了不算。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希望，除非是神明大人亲自拒绝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她态度坚定地看着亚兰，一字一顿道，“麻烦你将我的意愿传达给他，还有这个。” 　　她说着，从指间凝出一只小小的金色蝴蝶，蝴蝶顺着手指的方向颤巍巍落到亚兰的手背上，轻轻扇动翅翼，落下金箔般的辉点。 　　“这是……”亚兰疑惑地看着手背上的蝴蝶。他知道伊尔萨的魔力很充沛，但不明白她想让老师见到这只魔力蝶的意图是什么。 　　老师并不会因为魔力的突出而对一个学生另眼相看。 　　“这是我的信物。”伊尔萨一脸认真，“成不成就看它了，你只要帮我转交给神明大人，之后就算我求见失败，也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们的。” 　　说纠缠什么的，哪有这么夸张…… 　　亚兰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伊尔萨的头发：“好，那你稍等一会。” 　　他带着那只神力幻化的蝴蝶走了上去，眼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楼梯中，伊尔萨终于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希望那个土地神可以认出我的神力，如果连他都认不出神力，我就要考虑把他的神位给撤了。”伊尔萨在心里和神念默默吐槽。 　　“人家是大地丰饶之神，不是什么土地神。”神念纠正她。 　　“我管他呢，反正认不出我的神都是废神，废神还在乎名号吗？”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半神也是可以使用神力的，虽然不能像你这样运用自如……” 　　神念的话还没说完，亚兰就回来了。他对着伊尔萨招了招手，表情有些复杂。 　　伊尔萨心里一喜——看样子是成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上楼，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 　　伊尔萨跟着亚兰来到图书馆的顶层。伊尔萨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然而并没有看到什么老者的身影，只看到一排排高高的书架。 　　她可以感觉得到，亚兰此时心里充满了疑惑，但他克制住了，什么也没有问。 　　在一片绝对的寂静中，亚兰突然停下脚步，并微微抬头，轻声唤道：“老师。” 　　一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书架中缓步走了出来。 　　面容慈祥而不失严厉，目光包容而不失睿智。 　　这就是大地丰饶之神吗？看上去意外的亲民，和她预想中的半神形象倒是差不多。 　　“亚兰。”老人对着亚兰微微颔首，而后温和的目光落到伊尔萨的脸上，“请问，这是你的吗？” 　　他摊开手心，小小的浅金蝴蝶飞了起来，慢慢悠悠，重新飘到了伊尔萨的头顶。 　　伊尔萨微笑：“是我的。” 　　老人闻言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捋了捋胡子，仿佛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对亚兰摆了摆：“你先出去吧。” 　　亚兰躬身行礼，安静地离开，很快这里就只剩下老者与伊尔萨两个人。 　　伊尔萨不动声色地看着老者，等他开口。 　　只见老人慢慢走到伊尔萨的面前，而后撩开衣袍下摆，缓慢地庄重地单膝跪下。 　　他慢慢开口，发出的声音晦涩而沉重，宛如某种古老庄严的誓言。 　　“眷属布莱克，觐见女神冕下。” 第19章 　　伊尔萨十分惊喜。 　　没想到居然会进展的这么顺利，早知道她昨晚还费那劲干嘛？ 　　布莱克像一名年迈的骑士，庄重地跪在伊尔萨的面前，伊尔萨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一个老人家给她下跪，连忙将布莱克搀扶起来。 　　“你见过我？”她好奇道。 　　“从未。”布莱克慈爱而虔诚地看着她，“您是至高的神祗，没有人可以窥见您的真容。” 　　伊尔萨对这番话很是满意，她点了点头，示意布莱克接着说下去。 　　“但是您的神力实在是太过神圣，所以老朽才能一眼辨认出您。”布莱克垂下目光，仿佛多看少女一眼都是对神明的亵渎。 　　伊尔萨在心里悄悄问神念：“他是在拍我的马屁吗？” 　　“不要小瞧眷属的忠诚度，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伊尔萨：真希望亚兰能学学他的老师。 　　眼见布莱克对她是女神这件事深信不疑，伊尔萨也就不绕弯子了。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么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现在是在隐藏身份。” 　　“冕下放心，这点眼力见老朽还是有的。”布莱克和蔼地笑了笑，语气不失真挚，“只是不知冕下隐瞒身份降临于此，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老朽去办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一点就透——伊尔萨很是欣慰。 　　“布莱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睿智，难怪学院里的那些学生都很敬仰你。”伊尔萨先诚挚地客套一番，听得布莱克连连微笑摇头，然后她继续柔声道，“没错，我现在的确是有任务交给你。准确来说，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任务，更是所有眷属的共同任务。” 　　布莱克眼神严肃，雄浑的嗓音充满坚定：“冕下请讲。只要是为了您，老朽必将献上一切。” 　　“那倒也不必，你们是我的眷属，我又怎么会为难你们呢……” 　　伊尔萨温柔地轻抚布莱克银白的头发，就像对待每一位虔诚的信徒，“我只是需要收回你身上的神力，你愿意将其献给我么？” 　　“收回神力？”布莱克闻言，神情更加严肃凝重了，“莫非您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别说是收回本该属于您的神力，就算是老朽这条命，您也尽管拿去。” 　　伊尔萨愣了一下。 　　她本以为布莱克会不愿意，却没想到他的责任心居然这么强，倒让她这个半吊子的女神自愧不如了。 　　“具体情况不便告知，但的确是比较棘手，否则我也不会麻烦你。”伊尔萨微微摇头，眉眼间拢上一层淡淡的忧虑，“事关世界存亡，只有收回全部神力，才能获取最终的胜利。布莱克，你愿助我一臂之力吗？” 　　“荣幸之至，冕下。” 　　布莱克深深行礼，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开始出现明显的波动。 　　纯粹的浅金色光芒从布莱克的体内缓缓析出，它们像水一样在空中游曳，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伊尔萨微微睁大双眼，看着点点光辉越来越盛，渐渐汇聚成璀璨的灿金河流，最后一股脑汇入她的身体，并在一瞬间爆发出纯白刺目的光芒—— 　　“布莱克的神力回来了，太好了，伊尔萨，你成功收回了第一份神力！”神念之声在伊尔萨的脑海中忽远忽近，伊尔萨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恍如隔世。 　　就这么简单？神力这么轻松就收回来了？ 　　伊尔萨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充沛神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老人。 　　他依旧笔直而恭敬地站在她的面前，然而苍老的眉宇间却增添了一分之前不曾有的虚弱。 　　“冕下现在感觉如何？老朽的力量有帮到您吗？” 　　伊尔萨深受感动，连忙扶着布莱克走到身后的沙发边坐下。 　　“放心，你的力量我已经感受到了，现在正在我这里好好保存着呢。”伊尔萨单手抚胸，对着布莱克微微鞠躬，“我很感谢你对此做出的奉献，布莱克，我以你为荣。你想要什么回报？只要是正当的需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老人的脸上顿时露出惶恐的表情，他激动地说：“冕下，这是我应该做的，谈何回报？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您的真容，甚至成为您的助力，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伊尔萨欣慰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要回报当然是最好不过，毕竟她也只是说说客套话而已。 　　“现在布莱克失去神力，他还算是半神吗？”伊尔萨看着眼前略显疲态的老人，忍不住在心里询问神念。 　　“算，虽然没有了女神赐予的神力，但他的神职并没有被剥夺。他仍然拥有浩瀚的智慧与灵识，被他庇护的土地也仍旧丰饶肥沃。” 　　伊尔萨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收回神力，其实对这七个半神的影响不大？”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没有神力，他们也就无法成为真神，永远只能停留在半神的阶位。” 　　伊尔萨心头一动：“怎么？还有人想要代替我的位置？” 　　“眷属们对你都极为忠诚，不会有人抱有这样的念想。”神念之声温柔而空灵，充满了包容与神性。 　　那可不一定啊。 　　伊尔萨回想起利伯维尔城内那座性别模糊的神像，心里忽然多了一丝计较。 　　她看了一眼和蔼的老人，平静地开口：“布莱克，对于如今的利伯维尔，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布莱克皱眉深思：“您是指哪个方面……” 　　“万民的信仰。”伊尔萨淡淡道，“我来到利伯维尔的时候，看到城市中央的那座雕像和其他地方的神像不太一样。” 　　她相信这并不是偶然，也不单单只是雕刻师的审美不同这一理由可以解释清楚的。 　　布莱克闻言，沉重地叹了口气。 　　“老朽就知道，您已经看出来了。没错，那座雕像，雕的不仅仅是您，也是席利乌斯阁下。” 　　席利乌斯——正是七位半神中的太阳光辉之神。 　　伊尔萨神色温和而平淡，面容如神像般完美无缺：“原来是席利乌斯啊。” 　　神念之前告诉过她，太阳光辉之神席利乌斯是七个半神中最受民众爱戴的一个，也是信徒最多的那个。这不仅因为他代表了光明，更因为他善良无私，悲悯世人，与世人心目中的神最为接近。 　　只不过伊尔萨倒是没想到席利乌斯在利伯维尔人的心里已经和她这个至高神比肩了，甚至连神像都要雕成他的模样。 　　话说这算不算是夹带私货啊，把女神像雕成太阳光辉之神的模样，这些人的胆子真是不小，就不怕女神发怒？ 　　看来女神的信徒的确在流失，世人对她的敬畏之心也在流失。 　　“席利乌斯阁下本人并不赞成这种做法，但利伯维尔的情况有些特殊。”布莱克缓声解释，“席利乌斯阁下曾经在利伯维尔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这里的子民，所以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都非常尊崇他。” 　　“我明白了，利伯维尔的子民知恩图报，这是好事。”伊尔萨没有说出责怪的话，只是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除了信仰的更替以外，你还感知到了什么？” 　　布莱克以为伊尔萨是在考察他，连忙一丝不苟地回答：“还有近来深渊魔物大幅增多的现象，这一点实在反常，老朽也正打算与圣殿那边商议对策。” 　　深渊魔物大幅增多……这个她倒是不知道啊！ 　　伊尔萨心下疑惑，面上却还装作一副全知全能的样子，“正是如此，深渊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我们也必须做好准备了。” 　　“冕下请放心，吾等有您的指引，必将无往不胜、光芒永存。”布莱克深深鞠躬，话语坚定而通达，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伊尔萨保持微笑，不再言语。 　　存在布莱克体内的神力已经收回，她似乎没有留在学院的必要了。接下来只要杀掉格伦，她的任务就算完美完成。不过天使现在应该还在外面守株待兔，不解决掉天使这个隐患，她怕是无法离开这里。 　　伊尔萨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了一个想法。 　　“布莱克，听说你这里收藏了很多禁术秘卷？”她忽然望向周围密密麻麻的书架。 　　布莱克了然地笑笑：“您想要什么？整个大陆尚存的禁术都在这里了，只要是您感兴趣的，老朽都可以找给您。” 　　伊尔萨：不愧是聪明人，太上道了。 　　“我也不清楚具体名字是什么，只能说个大概。你这里有可以隐藏我的气息的法术吗？”伊尔萨无奈蹙眉，“外面的深渊魔物太多，处理起来实在是有点麻烦。” 　　布莱克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神色愧疚：“有倒是有，只是这类法术毕竟低阶，只能掩藏普通法师的气息，无法隐藏您的神性。” 　　伊尔萨闻言，深表遗憾。 　　唉，看来太强也不好啊，普通的法术对她都无效，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不过，老朽这里倒是有一枚戒指，是曾经特意委托大陆顶尖的炼金大师打造的秘银法器，用来隐藏神性再合适不过。”布莱克说着便起身走进浩瀚如海的书架深处，“您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伊尔萨依言待在原地，很快布莱克手捧一只古朴的方盒走了过来。 　　“当初老朽刚刚得到您赐予的神力，闻风而至的魔物对老朽虎视眈眈。老朽实力不及其他几位半神，无奈之下只得请求炼金大师为我打造这枚秘银戒指。有了这枚戒指，任何气息都能被隐藏，只要您戴上它，在魔物的眼里就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虽然不能百分百抹消麻烦，但也可以排除掉大部分。” 　　还有这种好东西？听起来比学习法术方便多了，看来先找布莱克这一步棋真是走对了。 　　伊尔萨接过方盒，取出盒子里的戒指戴上，而后对布莱克温和一笑：“布莱克，谢谢你。” 　　有了这个东西，她就可以去会会那位复仇天使了。 第20章 　　沉沉夜空，西南方一片密集的繁星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短短一瞬后，这光芒便消失殆尽，连原本的星辉都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 　　“冕下，那个方位好像是……卡特兰圣学院？”观星台上，姿态恭敬的圣职者担忧地皱起眉头，轻声询问。 　　“嗯，是布莱克阁下。” 　　站在圣职者前侧方的白袍青年发出一声缥缈悠远的叹息，璀璨的及地金发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莫非……是大地丰饶之神冕下遭遇了不测？”圣职者顿时紧张起来，“冕下，是否需要派出圣殿骑士前往协助？” 　　气质出尘的金发青年摇了摇头：“不用，有亚兰在那里，足够了。不过……” 　　还有一个极其强盛的灵体，令他有些在意。 　　圣职者：“冕下？”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白袍青年轻轻说道，“安排一下，即日启程去卡特兰圣学院。” 　　“！！！” 　　圣职者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但还是很快低下头来：“是，冕下。” 　　难以置信，太阳光辉之神居然要亲自前往卡特兰圣学院……看来有大事要发生了。 　　* 　　伊尔萨刚走下楼梯，就看到亚兰正在楼梯尽头等着她。 　　真是尽职忠诚的骑士啊，可惜不是她的。 　　伊尔萨对此颇为遗憾。要知道她作为一个敌人无数的倒霉女神，身边能用的下属居然只有康斯坦汀一个，这是何其的失败、何其的危险！如果可以的话，她是非常想把亚兰也拉入麾下的，可惜亚兰没有信仰，而且似乎对至高女神的存在颇有微词，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考虑他了。 　　伊尔萨来到亚兰面前，亚兰看了她一眼，两人什么都没说，一起走出了图书馆。 　　“你没有问题想问我？”伊尔萨率先打破沉默。 　　亚兰温和地微笑：“老师已经给了你信物，这证明他是信任你的，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伊尔萨闻言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不愧是你，这么快就注意到了。” 　　亚兰失笑：“这么明显，一般人都会注意的吧？” 　　谁说的，康斯坦汀那个笨蛋肯定注意不到。伊尔萨在心里默默反驳。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帮我，如果不是你在，我今天一定见不到布莱克老师。”伊尔萨转身对亚兰行了个礼，语气轻快，“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门了，以后你这个学长可得多罩着我啊。” 　　“同门？罩着你？”亚兰眼神迷茫，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多多关照的意思啦。”伊尔萨不在意地拍拍亚兰的肩膀，随后仰头看向远处空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魔法阵，“对了学长，我想去学院外面探索一下，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亚兰按胸躬身：“荣幸之至。” 　　* 　　伊尔萨特意避开了康斯坦汀和莱斯特等候的地点，直接和亚兰二人离开了学院。 　　倒不是信不过那两个人，而是因为天使见过康斯坦汀，为了避免暴露自己，伊尔萨只得带上一个天使没见过的人。其实原本她是希望独自一人前往的，但天使毕竟不是普通的深渊魔物，谨慎起见，她觉得还是有个帮手比较好。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于是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变回了小女孩温蒂的化身，然后才和亚兰一起走进了学院外的森林。 　　亚兰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满好奇：“你怎么又变小了？” 　　伊尔萨神秘兮兮道：“这叫谨慎行事。” 　　亚兰无奈地笑了，清浅的笑容包容而宠溺，如同扫过湖面的徐徐春风。 　　伊尔萨并没有注意身边人，她正全神贯注地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这是学院周围的一片密林，以往这片密林里一直生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小动物，也有学生会定期出来喂食或是散养它们，不过由于最近魔物增多的原因，小动物们也很少出没了。 　　“你到这里想要探索什么？”亚兰不紧不慢地走在草丛中，看似闲庭漫步，但右手却一直搭在剑柄上。 　　眼前的小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拨开两侧的树杈枝桠，在小女孩的正前方有一只魔力生成的蝴蝶在晃晃悠悠地带路，从亚兰的角度看过去，更像是一个贪玩的小女孩正在追逐林中的蝴蝶。 　　“嘘。”伊尔萨将食指抵在唇边，压低了稚嫩的童音，“我在找小动物呢。” 　　“你想要小动物？”亚兰跨步上前，先她一步将悬在她头顶的那根树杈拨到一边，“那你何必在这里大费周章呢？鹿尾巷有很多出售魔法生物的店铺，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伊尔萨头也不回：“我才不。那种摆在橱窗里的动物多没意思呀，我就要自己抓。” 　　亚兰发出一声妥协的叹息。如果让圣殿那帮人知道他们的候选圣女居然是这么叛逆的性格，一定会大刀阔斧地“纠正”她。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正是温蒂的可爱与特别之处。 　　伊尔萨见身后人不再出声，心知他已经相信了这个说辞，便放心地跟着指引蝶继续寻找起来。 　　其实她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小动物，她的真正目标是天使塞缪尔。 　　在出发之前，她就已经用神识探知过了，天使就在学院外的这片密林里徘徊。 　　比起龙傲天，现在天使对她的威胁更大，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隐患。 　　至于找到天使后，具体该怎么做……伊尔萨正在思索对策，半空中的指引蝶忽然扇了扇翅膀，停了下来。 　　“怎么了？”亚兰靠近伊尔萨，轻声问道。 　　伊尔萨收回指引蝶，猫下腰小声说：“小心，前面有东西。” 　　茂密的草丛郁郁葱葱，错综杂乱，将前面的视野遮掩的严严实实。以伊尔萨现在这副矮小的身形基本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没有办法，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眼前的树叶，从细小的缝隙向里望去—— 　　一片洁白晶莹的羽毛缓缓飘落下来。 第21章 　　……羽毛？ 　　似乎是自己的错觉，伊尔萨总觉得这片羽毛有种衰败腐朽的气息。 　　她用余光快速扫向亚兰，意外地发现他的神情居然很平常，似乎并没有看到这片飘落的羽毛。 　　伊尔萨收回余光，正要定睛打量，一道冷冽如清泉的声音忽然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什么人？” 　　伊尔萨反应不及，几乎是瞬间便被亚兰以迅疾之势拉到身后。 　　“打扰了，我们是卡特兰圣学院的学生，请问阁下是？”亚兰身姿笔直地后退一步，以一种戒备又不失谦恭的态度反问道。 　　来人立在原地，微微抬睫，美丽圣洁的脸庞透着隐隐的恹倦之气。 　　——天使塞缪尔。他果然就藏在这里。 　　他隐藏了自己的双翼，难怪亚兰会把他当成普通人。即便如此，他的气质也如人类相差甚远。 　　伊尔萨看着眼前貌似正常的天使，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对方识破她的伪装，一挥镰刀便砍上来。 　　“过路人。”塞缪尔平静地说，全然没有面对伊尔萨时的狂气与怨毒。 　　他瞥了伊尔萨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伊尔萨忽然叫了一声。 　　塞缪尔停下脚步，扭头斜睨她。 　　伊尔萨不动声色地打量塞缪尔，见他那双深绿的眼瞳里除了不耐烦，并没有任何恨意，忍不住感到一阵欣喜。 　　看来土地神的这枚戒指的确有效。 　　她抿了抿唇掩饰笑意，然后抬手指向塞缪尔的脚踝：“你那里破皮了。” 　　漆黑沉重的镣铐还挂在天使的脚踝上，将他苍白的皮肤剐蹭掉一块皮，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塞缪尔微微蹙眉，浓绿翠眸讥诮地审视幼女形态的伊尔萨：“这与你无关吧？”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这个小女孩的第一眼起，他就对她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他并不讨厌小孩子，可是这个小女孩的脸，总能让他想起至高女神……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阁下，她也只是关心你而已，并没有恶意。”亚兰皱眉出声。 　　“哦？”塞缪尔忍不住冷笑，“所以我还应该对你们感激涕零吗？” 　　亚兰：“阁下应该很清楚，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对你什么意思没兴趣，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 　　塞缪尔冷漠地看向伊尔萨，“收起你廉价的同情心，然后滚出这里。” 　　伊尔萨：“……” 　　还天使呢，什么臭脾气。 　　虽然这话说得难听，但伊尔萨听了倒是也无所谓。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亚兰居然被这番话激怒了。 　　“阁下，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俊逸的骑士眼神严肃，透出近乎冷酷的锋利，“但你不该诋毁她的善意。请你向她道歉。” 　　伊尔萨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直的金发青年随即安慰似的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这个动作映入塞缪尔的眼里，一种微妙的不悦登时在他的心底升起。 　　他说不清这种不悦意味着什么，只是莫名回忆起了上一次见到伊尔萨的情形。 　　当时也是这样。她被其他男人护在身后，那张圣洁美丽的脸透出高高在上的冷漠。 　　她甚至都不记得他是谁了。 　　可是明明是她放逐了他。 　　塞缪尔的表情越来越糟糕，浓艳的翠眸逐渐染上一层晦暗的郁色。伊尔萨眼见不妙，连忙拉了拉亚兰的衣袖。 　　亚兰弯下腰，伊尔萨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亚兰哥哥，这个人好像是个疯子，我们还是快走吧？” 　　亚兰：“可是……” 　　“哎呀我们和一个疯子计较什么呀。”伊尔萨小声嘀咕，“你看他一副要发病的样子，再不走可就走不了！” 　　亚兰神色复杂地瞥了天使一眼，想了想终是听了伊尔萨的话。他牵起伊尔萨的手，对塞缪尔行了一礼，便迈开长腿大步离开了。 　　塞缪尔依然沉浸在浓烈的情绪中，并没有留意到这两人的离开。 　　在彻底远离了塞缪尔的视线范围后，亚兰蹲下|身，柔声询问伊尔萨：“要不要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伊尔萨摇了摇头：“不了，我可不想再遇见刚才那个人。” 　　亚兰笑着摸摸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那我们就回去吧。” 　　伊尔萨顺势同意，二人没有再在密林里逗留，依照原路返回了学院。 　　* 　　“伊尔萨，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回到学院的伊尔萨果不其然在宿舍楼下见到了康斯坦汀和莱斯特，两人依旧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一看到伊尔萨的身影，康斯坦汀立马跑了过来。 　　“和土地神讨论了点学术问题。”伊尔萨面不改色地胡扯。 　　“学术问题？”康斯坦汀眼神狐疑，“什么学术问题？” 　　伊尔萨：“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懂。” 　　康斯坦汀：“……” 　　巨龙气呼呼地把头撇到一边，莱斯特不紧不慢地开口，“土地神是谁？” 　　伊尔萨：“大地丰饶之神，土地神是我给他起的昵称。” 　　“昵称？”莱斯特挑眉道，“这个昵称倒是挺有趣的，也给我起个昵称吧？” 　　“好啊，”伊尔萨懒洋洋瞥了他一眼，“你就叫阴阳人吧。” 　　莱斯特：“……还是算了。” 　　虽然听不懂“阴阳人”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词。 　　三人在学院里边走边聊，到了下午又跟着生活导师领取用品，熟悉学院里的各门课程，就这样，一天时间在忙忙碌碌中很快便结束了。 　　到了晚上，伊尔萨坐在床边，例行公事般开启神识海，任由整个利伯维尔的祈祷声传入进来。 　　然后她就再次听到了塞缪尔的诅咒。 　　咬牙切齿，深恶痛绝，仿佛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 　　“他又发病了？白天我见到他的时候明明很算正常啊。”伊尔萨忿忿不满地问神念。 　　“白天正常，是因为他没有认出你。”神念解释道，“他的恨意只针对你，伊尔萨。” 　　伊尔萨：“……” 　　她是不是还应该感到欣慰？好歹塞缪尔针对的只有她，不会因为仇恨而去攻击其他无辜的人。 　　她这个女神怎么当的这么憋屈呀。不行，她得再去看看。 　　伊尔萨无奈地叹气，起身便要出去。 　　“你又要出去‘办事’了吗？”莱斯特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她。 　　伊尔萨也回以和煦的微笑：“是呀。我相信，以你的品行，应该不会来打扰我吧？” 　　莱斯特微顿了顿，神色不变：“当然不会。” 　　好像……稍微有点不爽呢。 第22章 　　事实上，就算莱斯特真的跟上来，伊尔萨也完全不慌。 　　现在她已经有了布莱克给的戒指，只要换个化身，就算是天使都无法辨别出她的真身，更何况莱斯特？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用神力换了个全新的造型。 　　一刻钟后，一只矫健优美的白狼从学院的雕花铁门里钻了出去。 　　白狼在夜色中越跑越快，迅疾如风，如一颗银色的流星般一转眼跃进了漆黑的密林里。 　　这只白狼正是伊尔萨。 　　夜晚的密林树影憧憧，黑而寂静，几乎看不见光。 　　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飞鸟振翅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除此以外，又隐约有野兽嚎叫的声音在茂密的树丛中回荡。 　　但伊尔萨并不害怕。 　　因为她即是黑暗中的光。 　　她在林中飞快地奔跑，雪白的狼爪在枝叶上溅起细碎的光点，如同星辰坠落。她跟着指引蝶的方向一路前往，很快在一棵高大粗壮的老树后方停了下来。 　　已经不需要指引蝶了，即使是再笨拙的生物也能察觉到这树干后有人。 　　或者说，有一个正在微弱呻|吟的人。 　　白狼的前爪在草叶上轻踏两下，犹豫了几秒还是放轻脚步，慢慢走到老树的另一面。 　　狼狈的天使正背靠着树干痛苦喘息。他的脸色苍白，满脸冷汗，每一声喘｜息似乎都用尽了力气。那对洁白柔软的双翼正以保护的姿态包裹着他，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疼得蜷缩成一团。 　　圣洁的光辉在他的身上已经不复存在，此时萦绕在他周身的，是漆黑污秽的雾气。 　　“这是什么情况？”伊尔萨忍不住询问神念。 　　“深渊的污秽之气正在腐蚀他。”神念的语气充满了怜悯与不忍。 　　伊尔萨不解：“每一个深渊魔物都会经受这种腐蚀的过程吗？” 　　“不，只有他。因为他原本是神的使徒，所以才会被深渊侵蚀到这种程度。”神念轻声道，“你看他的翅膀。” 　　伊尔萨闻言，立刻望向塞缪尔的双翼。 　　这对美丽的翅膀此时微微颤抖，看得出来它们的主人正在经受着巨大的折磨。伊尔萨皱着眉头向前靠近一步，终于发现了翅膀末端的异常。 　　——塞缪尔的翅膀末端，已经被污秽腐蚀成了黑色。 　　伊尔萨：“这是……没救了的意思？” 　　“如果你不出手的话，的确没救了。” 　　伊尔萨心情沉重。 　　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你的死敌此时就在你的面前承受痛苦，而你只需轻轻一刀，就可以送他上西天。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无疑都是趁此机会杀了他，永绝后患最好。 　　但她……就是下不了手啊。 　　因为，这家伙看上去也太可怜了。 　　看着美丽纯洁的天使如同奄奄一息的小狗般蜷缩成一团，痛得甚至都没有发现白狼的存在，伊尔萨终是轻轻叹息一声。 　　“唉……我要怎么才能救他？” 　　伊尔萨一边询问神念，一边变回少女的模样。浅金色的光辉自她的周身流泻，瞬间照亮了这片昏暗的草堆。 　　神念有些惊讶：“你怎么变回去了？你不怕他认出你？” 　　“怕啊，但我也不能做好事不留名呀。”伊尔萨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塞缪尔的翅膀，“那我这人不是白救了。” 　　“……” 　　女神的光芒虽然明亮却不刺眼，柔和得令人心神宁静。冷汗涔涔的塞缪尔艰难地抬起眼睫，在看清眼前的少女后瞬间睁大了双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尔萨悲悯地凝视他，浅金长发在夜色中漾开微弱的光晕：“当然是来救你的。” 　　“救我？”塞缪尔冷笑一声，强撑着身体就要站起来，“是特意赶来看我这副丑陋的模样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伊尔萨摇了摇头，将挣扎起身的塞缪尔又按了回去，“更何况你一点都不丑，哪有天使是丑陋的呢？” 　　“你这幅装模作样的嘴脸还是和以前一样，令人作呕……” 　　塞缪尔用尽全力狠狠一把拍开伊尔萨的手，“滚开！” 　　伊尔萨：“……” 　　“怎么这么凶。”她揉了揉手背，小声抱怨。 　　“你忘了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吗！” 　　塞缪尔忍无可忍地怒吼，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容因为疼痛和恨意而扭曲，深幽翠眸更是充斥着疯狂与屈辱，伊尔萨的身影映照在他的眼瞳之中，似乎要被这熊熊烈火燃烧殆尽。 　　伊尔萨一时语塞。 　　虽然这件事与她无关，但她现在顶着至高女□□头，的确也没有立场反驳塞缪尔。想了想，她干脆不吱声了，直接将双手轻轻覆盖在塞缪尔的羽翼上。 　　这是神念告诉她的，只有用女神自身的神力，才能净化天使体内的污秽之气。 　　温暖柔和的光辉如水一般缓缓流入塞缪尔的羽翼之间，这些光辉像温柔的清风轻抚过他的身体，很快便缓解了他的疼痛。 　　“你干什么？别碰我！”塞缪尔无比抗拒伊尔萨的触碰，仿佛那双手是什么无比肮脏的东西。 　　“闭嘴吧你。”伊尔萨不耐地说。神力化作纯白的绸缎牢牢覆上塞缪尔的唇，他顿时安静了下来。 　　无法出声的塞缪尔死死盯着伊尔萨，屈辱愤恨的眼神几乎要将伊尔萨生吞活剥。 　　伊尔萨头也不抬，继续向他的双翼注入圣光。 　　那些肉眼可见的污秽之气刚一触及金色的光芒，就像燃烧的灰烬般瞬间消散，而被腐蚀的翅膀也渐渐恢复了洁白晶莹的颜色。片刻后，塞缪尔身上的污秽被神力净化的干干净净，连他额头的冷汗都消失了。 　　伊尔萨满意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内心的成就感几乎爆棚。 　　又一个失足青年被她拯救了，她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了吗？”伊尔萨蹲在塞缪尔的面前，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 　　塞缪尔缓慢地喘|息，望向她的眼神冷漠而讥讽。 　　“你究竟想做什么？” 　　伊尔萨语气淡淡：“我不是说过了嘛，救你呀。” 　　塞缪尔垂下眼眸，唇边溢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他脖子上的锁链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细碎的声响，声音清脆而清晰，像是在提醒他如今的境遇。 　　——差点都忘了还有这玩意了。 　　伊尔萨摸了摸下巴，二话不说便抬起手指，指尖对准塞缪尔身上的几处锁链，随着“咔嚓”几声脆响，沉重的金属锁链应声摔落进了草丛里。 　　塞缪尔微动了动，语气仍然充满嘲讽：“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现在已经不痛了，但深渊对他的侵蚀仍然使他极度虚弱。即便他对伊尔萨恨之入骨，现下也只能无力地靠在这里，任她宰割。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晶莹的星光散落在伊尔萨的发丝上，将她辉映得如梦似幻，闪闪发亮。 　　伊尔萨双手托腮，眨了眨眼睛，清澈双眸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心怀歹念呢，我就是单纯看你可怜不行吗？” 　　塞缪尔冷笑：“你会怜悯我？” 　　伊尔萨点头，伸手轻轻触碰塞缪尔苍白的面颊。 　　“为什么不会呢？我怜悯一切可怜之人，当然也包括你。” 　　“可我会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塞缪尔嫌恶地别过脸，声音阴冷如凛冬。 　　嗯，又是这句话。 　　“我知道。” 　　伊尔萨已经懒得解释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塞缪尔，眼神平和而宁静，“所以我向你赎罪，请求你的原谅。” 　　她的眼眸是剔透瑰丽的幽蓝色，在这样寂静的夜色里，比繁星还要璀璨闪耀。 　　塞缪尔微微一怔。 　　明明是至高无上的神祗，却在请求他的原谅。 　　这还是那个永远正确的女神吗？ 　　半晌，他冷硬地说：“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伊尔萨轻轻叹气：“那就没办法了。” 　　反正她已经尽力了，人也救了，歉也道了，她觉得作为替补女神，她对天使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 　　接下来塞缪尔会怎么样，就看他的造化吧。如果他不那么执着地想要杀死他，她也不是不可以再帮他几次。 　　毕竟像今晚这样的净化只是一时的，塞缪尔被深渊侵蚀的太久了，即使是她也无法根除。 　　她相信，他还会需要她的。 第23章 　　距离入学仪式还有两天，伊尔萨趁这段时间在布莱克那里恶补了大陆通史，也顺便打听了其他六位半神现在的大致情况。 　　简单来说，除了布莱克这种不问事的学院教授以外，其他几位都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太阳光辉之神在圣殿掌管教廷这不用说了，永夜虚幻之神作为血族现任族长，也是常年行踪不定。另外还有事务缠身的联邦领袖、地位尊贵的女侯爵、神秘莫测的海妖王、看守火种的自动人偶…… 　　说起来，那位自动人偶还是世界伊始时，至高女神为了保护诞生的第一个火种而创造出来的。严格来说，它也算是女神的使徒。 　　“不过，只要您召见他们，相信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应您的。”布莱克摸了一把胡子，缓声补充道。 　　“不急。”伊尔萨心不在焉地挥挥手，随手翻开书架上一本《高等法术》，“对了，有那种可以改变时间的禁术吗？” 　　她之前用这个借口糊弄了亚兰，怎么着也得弄点真货学学，否则迟早要被那家伙拆穿。 　　“改变时间？”布莱克微微思索，“您是指回溯时间？还是穿越时间？” 　　穿越时间？ 　　伊尔萨顿时来了兴趣：“穿越时间是怎么个穿越法？” 　　“哦，准确来说，就是在一段以时间为单位的轴线上来回穿梭，以此达到回到过去和前往未来的目的。”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布莱克这个老学者的眼睛顿时变得有神起来，“不过前往未来的困难极大，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过。” 　　伊尔萨：“那么可以穿越到其他时空吗？也就是穿越到其他的世界。” 　　布莱克面露难色：“这个恐怕不行。没有任何法术可以将人或物传送到其他的世界，这已经超出了魔法的领域。冕下，您这么问，是有什么想法吗？” 　　伊尔萨：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就是想知道有没有可以回去继续做咸鱼的办法。 　　希望破裂，伊尔萨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她平静地注视着布莱克，嘴角含笑：“布莱克，你觉得，为什么没有法术能够实现这一点呢？” 　　布莱克低头沉思：“因为……并不存在其他的时空？” 　　“你猜的没错。”伊尔萨羽睫垂下，声音低柔而富有诱惑力，“世界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世界的每一个子民也是独一无二的。爱护庇佑这些子民，即是我们诞生于此的职责所在。” 　　“谨遵冕下教诲。”布莱克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即深深行礼。 　　伊尔萨暗暗松了一口气。 　　神念忍不住夸赞她：“不错，你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女神了。” 　　伊尔萨：“闭嘴。” 　　“？” 　　* 　　距离入学仪式还有半天，伊尔萨大概打听了一下情况，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仪式本身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听学生们的描述，估计也就和霍格沃茨的那个入学仪式差不多。重点是仪式上的分派系，那才是重头戏。 　　学院分为三大系，分别体术、法术、炼金术三大方面为侧重点，新生们会根据自身的资质和意愿选择相应的派系，然后再由老师们进行一对一的测评，确定这些学生是否真的适合待在他们自己选择的派系。 　　伊尔萨琢磨着她应该去法师那边最合适，但她什么法术都不会，测评的时候难免露马脚。因此她又请布莱克给她开小灶，学了点法术临时抱佛脚。 　　康斯坦汀见她整天往图书馆跑，总觉得自己被她冷落了，于是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强烈要求伊尔萨也把他带去图书馆。 　　伊尔萨：“我是去学习的，你跟去干嘛？” 　　康斯坦汀：“我也去学习！” 　　“你省省吧，有那时间，你去帮我看一个人。”伊尔萨想了想，又给康斯坦汀安排了一个任务。 　　康斯坦汀有些不乐意：“又是盯着那个格伦？” 　　“不。” 　　伊尔萨微阖双眸，浅金色的睫毛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颤动，“我要你去学院外的密林，查看塞缪尔的情况。” 　　“塞缪尔？！” 　　康斯坦汀惊讶地拧紧眉毛，熔浆般的金眸里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去看那只疯狗干什么？他不是进不来吗？” 　　伊尔萨左手托腮，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她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语气里却多了一分隐隐的担忧。 　　“不是进不进来的问题……”她轻声细语地说，“我是怕他死在外面。” 　　这两天，她试着用神识探查过塞缪尔的心声，糟糕的是，塞缪尔的声音居然消失了。 　　塞缪尔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恨之入骨地诅咒她，也没有出现任何与他有关的声音。她担心塞缪尔会不会是被深渊的污秽之气腐蚀地失去意识了，又怕是自己多想。 　　但总归是有点放心不下。 　　康斯坦汀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他死了不是更好吗？你忘了他之前要杀你了？” 　　“我没忘，我只是不想自己的使徒死掉罢了。”伊尔萨目光温和，剔透湛蓝的眼眸仿佛一片平静无波的海，“康斯坦汀，塞缪尔也是我的子民。无论我的子民有多恨我、多讨厌我，我都会宽恕他们，并且平等地爱着他们每个人。” 　　康斯坦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伊尔萨微微一愣，而后浅浅地笑了。 　　她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但这不重要。 　　只要她的信徒是这么想的，这就足够了。 　　* 　　康斯坦汀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塞缪尔了吗？”伊尔萨一边翻看手中的书页，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找到了，那疯狗还躲在密林里呢。”康斯坦汀毫不吝啬对天使的嘲讽，“不过看上去已经半死不活了。” 　　“半死不活？”伊尔萨立刻合上书页，认真地看向康斯坦汀，“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躺在草堆里，全身脏兮兮的，呼吸很微弱。”康斯坦汀的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恶意，“估计现在已经凉透了吧，说不定这会儿正被野狼分食呢。” 　　伊尔萨微微蹙眉：“你没有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康斯坦汀耸了耸肩，“不过是条疯狗而已，死了最好。” 　　“具体位置在哪？”伊尔萨站起身，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立刻带我去。” 　　康斯坦汀没料到她居然会为了那个疯癫的天使，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火气也一下子窜了上来。 　　他猛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在伊尔萨的头顶投下晦暗的阴影。他死死瞪视伊尔萨，璀璨的金眸森冷又炽热，充斥着某种复杂又浓烈的情绪。 　　“我是不会带你去见他的。” 　　行，还挺叛逆。 　　伊尔萨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好，我自己去。” 　　“但我要提醒你。康斯坦汀，你没有替我做决定的权利。” 　　她撂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康斯坦汀一个人在原地生闷气。 　　康斯坦汀明白她的意思。他刚才的确是有些阴阳怪气，也的确有点以下犯上，但他的本意只是想保护伊尔萨。 　　而且……他也不想让其他使徒接近伊尔萨。 　　更不想看到伊尔萨在意除他以外的人。 　　* 　　“你不会真的和康斯坦汀生气吧？”神念在路上与伊尔萨搭话，“你现在的使徒只有他一个，可不能把他气跑了，否则没人帮你做事。” 　　“我知道，我现在很需要他。”伊尔萨已经平复好心情，语气也恢复冷静，“但我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局面。不受控的使徒对我来说不是件好事。” 　　“你要放弃康斯坦汀？” 　　“不，是培养更听话的使徒。” 　　神念不说话了。她们原本以为伊尔萨是最适合女神的人选，因为她很博爱，对每个人都怀有悲悯之心。现在看来，她的爱实在是太浅薄了。 　　对惹她怜爱的人可以毫无底线的容忍，对不符合她期待的人也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这不是博爱，这是无情。 　　“找到了，好像就在前面。”伊尔萨忽然出声，随即小跑到一片浓密的草丛前。 　　可怜的塞缪尔正躺在草丛中，如康斯坦汀所说，他已奄奄一息。 　　伊尔萨瞥了一眼那对染黑的羽翼，深深蹙起眉头：“怎么才过了两天，腐蚀又加重了？” 　　“也许是因为你留在他身上的气息，吸引了周围的魔物……” 　　伊尔萨：“还是我的错了？” 　　神念不吱声了。 　　自己偶尔发个善心，没想到居然加重了塞缪尔的受侵蚀度，这是伊尔萨怎么也想不到的。 　　看着呼吸微弱的塞缪尔，她第一次产生了愧疚的情感。 　　净化也救不了塞缪尔，难道就这样看着他承受煎熬吗？ 　　她跪坐在塞缪尔身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全然没有察觉躺在腿边的天使，不知何时，已经缓缓睁开了那双深绿幽暗的透彻翠眸—— 　　“砰！” 　　伊尔萨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就是身体摔倒的碰撞声。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双冰冷的手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她的脖颈。 　　她迟缓地眨动羽睫，正对上一双美丽而无光的深暗绿眸。 　　“塞缪尔……”她微移眼眸，看清了青年背后那对漆黑的巨大羽翼，“你已经被深渊彻底腐蚀了吗？” 　　塞缪尔牵动唇角，笑容冰冷而虚缈，“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 第24章 　　伊尔萨的心情复杂。 　　她好心救人, 没想到还让这家伙给她上演了一出农夫与蛇。 　　她微一思索，美丽的脸上随即流露出悲伤，显得她脆弱又动人：“塞缪尔, 你明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如今我只期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塞缪尔的表情静止了一瞬。 　　伊尔萨：我的忽悠起效果了？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么？”片刻后，他慢慢贴近伊尔萨的耳边, 阴恻恻地冷笑。 　　伊尔萨：“……” 　　不早说，浪费演技。 　　塞缪尔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侧, 略微有些痒, 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微微偏头，视线刚要扫过塞缪尔那对乌黑的羽翼，就被他以略显强硬的力度捂住了眼睛。 　　“不准看。”他声音低哑, 带着某种压抑的焦灼与挣扎。 　　伊尔萨惊讶于他的反应，但很快便明白过来。 　　毫无疑问, 塞缪尔已经被深渊的污秽之气侵蚀得差不多了，这一点从他的翅膀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但塞缪尔的潜意识，或者说他的本能仍然是清醒的, 他无法接受现在这个如同魔物般的自己。 　　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存有身为天使的自尊与高傲。 　　“我不看，你可以放开我吗？”伊尔萨平静开口,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轻柔。 　　“可以啊……”塞缪尔轻轻笑了起来，“等你死之后。” 　　伊尔萨：“……” 　　没救了, 这家伙已经完全坏掉了。 　　她的双手被塞缪尔举过头顶狠狠缚住, 双眼也被塞缪尔捂得严严实实，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在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与黑暗中，她只能听到塞缪尔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像是在和什么做着激烈的斗争，又像是在被什么蚕食支配着。 　　伊尔萨能够感觉到, 他现在很痛苦。 　　她沉默了半晌, 忽然轻启双唇：“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你能为我做什么？”塞缪尔嘲讽的反问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伊尔萨：“所以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任由自己变成丑陋的魔物？”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塞缪尔愤怒地提高声音，伊尔萨甚至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折磨你，让你也感受我的痛苦！” 　　见他终于又恢复了那个愤怒疯狂的状态，伊尔萨反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看样子还没有被完全侵蚀。 　　她在心里悄悄问神念：“我可以暂时关掉自己的痛感吗？” 　　“可以，不过要耗费不少的神力。” 　　“没关系，神力回头再搞吧。” 　　既然塞缪尔执意要虐他，那就让他虐好了。反正没有了痛感，这具化身无异于一具人偶，就算坏掉了也没关系，之后再重塑一个就好。 　　重要的是，用一个化身来挽救塞缪尔的黑化，值不值得。 　　暗暗做完决定后，伊尔萨深吸一口气。而后轻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塞缪尔的手心轻轻扫过，“好，如果这样能够减轻你的痛苦。” 　　“——那就动手吧。” 　　她出奇的温柔，安静地躺在塞缪尔的身下。塞缪尔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顺从，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不动手？”伊尔萨声音轻轻，“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么？” 　　“还是……你不敢？” 　　“吾神……你还是这么傲慢。” 　　塞缪尔发出一声嗤笑。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敢以下犯上的，他忽然倾身压了下来。不等伊尔萨做好准备，两排尖锐的牙齿便轻轻咬上她的耳垂。 　　天使湿润的唇舌抵在伊尔萨的耳根，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廓里打转。他缓缓开口，独属于魔物的利齿随着他说话的起伏在伊尔萨的耳垂上细细研磨。 　　“我从很久以前就很想知道，如果至高神是可以被触碰的，那她会感觉到疼痛和愉悦么？” 　　伊尔萨没有回答，安静得一如修道院里遥不可及的白玉神像。 　　下一秒，塞缪尔便狠狠咬了下去。 　　伊尔萨呼吸一滞，好在除了心理作用外，现在的她根本感觉不到痛意。 　　温热黏稠的鲜血顺着雪白柔嫩的耳垂慢慢流下，滴落到青翠的枝叶上。塞缪尔见伊尔萨没有任何反应，深绿的眼眸又幽暗了一些。 　　“看来你果然是感觉不到的。”他拿开手，露出伊尔萨的眼睛，然后打了个响指，二人的上方顿时浮现出一面如同镜子般的透明水纹。 　　“那就让你亲眼看看吧。”塞缪尔动作轻缓地舔舐伊尔萨耳垂上的血迹，暗哑的声音里充满了赤|裸的恶意，“看看我会如何亵渎你这个……高贵圣洁的女神大人。” 　　伊尔萨仍是一言不发，然而心里已经在疯狂骂娘。 　　“草，这个兔崽子不会是想强|奸我吧？” 　　神念颇为不解：“不是你让他折磨你的吗？” 　　“我说的折磨是让他拿我泄愤，不是让他拿我泄|欲！” 　　“差不多，可能他觉得只有这样才会让你真正痛苦吧……” 　　“这个疯子什么脑回路啊喂！” 　　刚一重见光明，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被人扑倒的画面，这个冲击力属实不小。但伊尔萨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认输，只好咬紧牙关，故作镇定，一动不动地任由塞缪尔撩开她的裙摆。 　　“你不害怕？”塞缪尔一边轻轻抚上少女细腻白皙的肌肤，一边坏心眼地扇动宽大的羽翼，让伊尔萨的裙摆被微凉的疾风肆意掀开。 　　“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伊尔萨：鬼才不知道啊！ 　　她看着这样的塞缪尔，突然觉得荒谬。 　　明明曾经是最敬仰女神的那个人，如今却要用最肮脏的手段将他敬爱的女神亵渎。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都不会再变回纯净的天使了。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又该怪谁呢？ 　　她突然对天使当初为什么会犯错这件事充满了好奇。 　　也许是想得太多，伊尔萨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微微抬眸，怜悯而柔和地凝视塞缪尔，眼眸中隐约有水光浮动：“塞缪尔，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塞缪尔微微一怔，渐渐咬紧牙齿：“你又懂什么……” 　　“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很清楚你要对我做什么，而且我也会感到害怕和疼痛，也会产生愧疚和屈辱。但我是神，这些对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真正令我悲哀的是……” 　　她深深地看着塞缪尔，清澈的瞳孔倒映出他混乱扭曲的神情，“我可以感受你的痛苦，却无法分担你的痛苦。” 　　“这才是我最难过的地方。” 　　塞缪尔身体一颤，彻底愣住了。 　　他清楚地看到伊尔萨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缓缓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奇怪，女神也是会哭的吗？ 　　她是在为他哭泣吗？ 　　天使布满仇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孩子般的迷茫。他不知所措地眨动眼睛，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会为我难过……？” 　　瞧瞧，多么可怜的孩子，以前的女神居然忍心惩罚他，这是何等的铁石心肠啊。 　　塞缪尔一边感慨一边将自己的手从塞缪尔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她小心翼翼地轻抚塞缪尔的眉骨，像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 　　“当然是真的，否则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这句话的语气太过温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之涌上塞缪尔的心头。眉骨处被少女抚过的地方似乎要灼烧起来，他沉溺在那双柔和宁静的湛蓝瞳孔里，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倏忽狼狈地别过脸。 　　“……可我已经变成了魔物。” 　　“是你将我变成这样。” 　　他的余光扫过自己背后的漆黑羽翼，心绪变得杂乱不堪。害他变成这样的人是她，为他流泪的人也是她，她究竟在想什么？ 　　塞缪尔的眼眸又暗了下去。就在他绝望无助的时候，一双柔软洁白的手慢慢覆上他的手背。 　　“我有办法，塞缪尔。” 　　微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到伊尔萨浅淡的睫羽上。她定定地注视着塞缪尔，眼眸剔透动人，在光线的折射下漾开粼粼波光。 　　“我一定会让你恢复的。” 　　* 　　“你真的有办法救他？他那可不是用神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回到学院后，伊尔萨直奔图书馆，一路上神念都在她的脑子里念念叨叨。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试一试。” 　　伊尔萨没有多解释，开门见山地找到了布莱克：“布莱克，你之前说过的可以穿越时间的禁术，我能学吗？” 　　胡子灰白的老者面露惊讶，很快又慈祥地笑了起来：“当然。只要冕下有兴趣，任何禁术您都可以学。” 　　伊尔萨：“可是我听亚兰说过，学习禁术会让人陷入疯狂……” 　　“您也说了，那是对‘人’而言。”布莱克高深莫测地说，“您是至高无上的神，禁术本就是您的东西，又怎么会伤害到您呢？” 　　“那我就放心了。”伊尔萨长舒一口气，“劳烦你，把有关这方面的秘卷借给我学习一下？” 　　布莱克深深行礼：“乐意为您效劳。” 　　* 　　伊尔萨将伪装严实的禁术秘卷抱在怀里，匆匆返回宿舍。 　　“所以你的办法是穿越到两天前，阻止塞缪尔被侵蚀的进程？” 　　伊尔萨反问：“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不可行。”神念说，“无论你怎么阻止，他都迟早会被深渊的污秽侵蚀殆尽。” 　　“那不就得了。”伊尔萨神色平淡，显然是预料到了神念的回答。 　　“既然净化阻止不了塞缪尔变成魔物，那就只能穿越到更早的时间，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 　　神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伊尔萨打算做什么。 　　“你要回到他被放逐深渊之前？！” 　　“我是这么打算的。”伊尔萨坦然承认，转身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道，“不过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法术，得先回去试一下。” 　　之所以会想到这个办法，一方面是想要得到纯洁强大的天使，另一方面是她对天使的过往很感兴趣。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去看看曾经的天使究竟是什么样的。 　　“你考虑清楚了吗？说实话，这个做法太冒险了，我们不建议你这样做。” 　　“试了再说。” 　　伊尔萨做好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神念也已经熟悉了她大胆随性的行事风格，于是再次归于寂静，让伊尔萨独自思考。 　　伊尔萨一个人在僻静的小径上走了没多久，脑海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前面好像有人遇到了困难。” 　　伊尔萨头也不抬：“我现在很忙。” 　　“是个美女。” 　　“但是再忙也要见义勇为，日行一善。”她立刻抬起头，望向前方树荫下的那一团人影。 　　好像是几个不良少年，正围着一名银发少女，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不会吧，这里不是大陆顶尖的魔法学院吗，还会有这么低俗的事件发生？ 　　不过仔细想想，人渣与学校无关，更何况，这里可是龙傲天的世界，会出现这种galgame经典剧情也不足为奇…… 　　伊尔萨左右观望，发现这条路除了她压根没有别人经过。她摸了摸下巴，向那几个不良少年大步走了过去。 　　“美人，和我们一起逛逛吧，我们可以教你高等法术哦~” 　　“高阶法器也是有的，只要你喜欢，送你一两个法器不是问题……” 　　“来吧来吧，一个人呆着不无聊么？” 　　五个一看就资质平平的男生将银发少女团团围住，用调笑的语气与她搭话。站在他们中央的银发少女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繁茂的树叶在她的脸上落下阴影，叫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 　　伊尔萨悄无声息地走到男生们的身后站定，而后幽幽开口：“请问，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轻柔平缓，如涓涓细流，瞬间吸引了一众男生的注意力。 　　这些人纷纷转过身来，在看到伊尔萨清绝出尘的样貌后，顿时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我、我们在邀请这位同学和我们一起研习高等法术，你也感兴趣吗？” 　　“我们可以一起呀，人多热闹！” 　　“对啊对啊，同学，和我们一起吧？” 　　伊尔萨淡淡地扫了他们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银发少女的身上：“你说呢，亲爱的？你想和他们一起吗？” 　　她的语气柔和而熟稔，仿佛与少女原本就相熟。银发少女静静抬起睫羽，露出一双透彻如紫水晶的眼眸。 　　那双漂亮的紫眸里闪过讶异，紧接着，一丝恍然转瞬即逝。 　　“我不是很想呢，亲爱的。”她轻轻开口，嗓音清澈而柔软，有种异样的勾人。 　　妈妈，她好可爱！ 　　在与少女对视的那一刻，伊尔萨觉得自己可耻地心动了。 　　她自然地走到银发少女的身边，亲昵地挽起少女的手，然后对着面前的一群人微笑：“她不去，我也不会去。不好意思啦，请你们离开吧。” 　　“离开？你说得倒是轻松……”领头的那个男生正要变脸，忽然在自己的脑海里听到了一个温柔缥缈的声音。 　　【强人所难即为恶行，我必不得宽恕。现在，离开这里吧，向我证明你们的悔过之心。】 　　“谁……”不仅是这个男生，另外几人也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他们面露迷茫，愣了几秒后忽然顿悟般惊呼出声。 　　“女神大人！” 　　伊尔萨的指引奏效了，几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忙不迭地转身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女神大人我错了，呜呜呜请原谅我！！” 　　伊尔萨：“……” 　　银发少女静静看着那群人飞快远去的身影，转过脸好奇地注视伊尔萨：“他们这是怎么了？” 　　伊尔萨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可能做了坏事，心虚吧。” 　　“原来是这样。”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握住伊尔萨的手，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恬美动人的笑容：“谢谢你帮我解了围，亲爱的，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的身形高挑，但骨骼纤细，给人一种娇柔脆弱的感觉。肤色透着病态的苍白，五官如同人偶般完美无瑕，即使近看也挑不出一丝瑕疵。 　　伊尔萨面对美人如实回答：“我叫伊尔萨，你呢？” 　　“我叫艾莉丝。”银发少女微微歪了下头，晶莹通透的紫色眼瞳里流动着幽幽的微光，冰冷而妖冶。 　　伊尔萨：连名字也这么可爱……妈妈，我恋爱了！ 　　艾莉丝看着伊尔萨盈盈浅笑，举手投足间透露出贵族少女的优雅与骄矜。她看了看发暗的天色，轻声道：“快天黑了，我的哥哥还在等我一起用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吗？” 　　这是……美少女的邀约！ 　　伊尔萨很想答应，但她今晚还有一大堆深奥的法术等着她去学习。虽然极为不舍，但她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艾莉丝，我今晚还要学习……” 　　“没关系，那就下次再一起用餐吧，反正都是这里的学生，以后有的是机会。”艾莉丝体贴地说。 　　伊尔萨：“好，那我们说好了，下次再约。” 　　“那我就先走了，伊尔萨，再见~”艾莉丝温柔地挥了挥手，转身步态优雅地离开了这里。 　　伊尔萨注视她的背影，直到艾莉丝安全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路见不平，不然一个大美人就要被那些畜生给活活糟蹋了。” 　　神念：“拉倒吧，不是我告诉你，你会帮这个忙吗？” 　　伊尔萨：“那我最后不还是帮了吗？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神念说不过伊尔萨，只好悻悻闭嘴。伊尔萨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夜空，抱紧了怀里的秘卷，抓紧时间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站住！” 　　一声厉喝在伊尔萨的身后响起，伊尔萨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身后—— 　　竟然是之前跑掉的那伙不良少年，又折返到了这里。 　　几人脸上挂着阴恻恻的坏笑，为首的学生提着一只油灯一步步走到伊尔萨的面前，一边用灯照亮伊尔萨的脸，一边不好意思地打量她。 　　“刚才那个声音，是你搞的鬼吧？害得我们几个还以为是女神降临了，倒是把我们吓得不轻呢！” 　　伊尔萨神色不变：“什么声音？” 　　“还装傻，当然是我们脑子里的那个声音！我可是知道了，有一种魔法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说的就是你刚才糊弄我们的那一招吧？我可告诉你，这可是歪门邪道的禁术，是学院严令禁止的法术！你要是不想被我们举报，就乖乖听我们的话，否则……” 　　几人慢慢逼近伊尔萨，同时发出反派专属的狞笑声，伊尔萨不动声色，指尖悄悄凝起一团浅金色的光芒。 　　“你要做什么？”神念感知到了伊尔萨体内神力的波动，警觉地问。 　　伊尔萨：“杀人灭口。” 　　神念大惊：“不至于吧？吓唬他们一下不就好了？” 　　“那得看我的心情了……” 　　伊尔萨指尖微动，光芒化作细细的箭矢，正要射发出去，又是一声清越的厉喝打断了她。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伊尔萨与这群找事的不良少年一同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她最大的敌人——龙傲天格伦，正站在不远处，正义凛然地盯着他们。 　　伊尔萨：你跟我这套娃呢？？ 第25章 　　伊尔萨没想到她刚英雄救美了一次, 格伦就出现了。 　　原书中也经常有格伦英雄救美的桥段，但伊尔萨早已记不清被他救过的姑娘都有哪些人了。不过既然他也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在这个时间点替艾莉丝解围的人本该是他？ 　　伊尔萨：……看来我刚才的确是行善积德了。 　　能够将艾莉丝这么美丽又可爱的少女从格伦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她深感欣慰。只是现在该如何处理这个微妙的局面，她还需要认真地考虑一下。 　　“你又是谁？我们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为首的学生显然没把格伦放在眼里，说话的语气颇为不屑。 　　格伦笑了一下, 言行举止间有种龙傲天男主特有的自信和傲气：“我不是谁, 只是刚好路过这里, 看到你们似乎要为难这位小姐，所以过来看一下。” 　　几人闻言相视一笑，“小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的爆炎术可不长眼……” 　　爆炎术是中阶的火系魔法, 在施放的瞬间能够同时产生三团直径约为一米的球形火焰，杀伤力很强，而且对施术者自身的资质也有一定的要求。 　　格伦挑眉一笑：“哦？那我倒要见识一下了。” 　　伊尔萨站在那群人身后默默看戏，边看还边和神念在脑内吐槽。 　　“他是不是觉得他歪嘴笑很帅啊？为什么要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不变？” 　　“有一说一, 格伦·克罗夫特的外形还是不错的……” 　　“有吗？我怎么觉得他比莱斯特、康斯坦汀还有塞缪尔他们都要差很多？” 　　“他们毕竟不是人，不能与格伦相提并论。” 　　“反正我看他长得一般, 给我当使徒都不够格。” 　　这边她们还在脑电波交流, 格伦那边已经开打了。 　　为首的学生被格伦的挑衅激怒，一个爆炎术便扔了过去。三只巨大的火球呈夹角之势笔直地扫向格伦, 明亮炽热的火焰将格伦的双眸辉映得灿若星辰。格伦纹丝不动，只见他口中默念咒语，抬起右手, 冰蓝色的法阵在他的身前浮现, 三只比火球更大的冰球凝结显现。 　　“这、这是高阶冰冻术！” 　　不良少年中有人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冰球与火球相碰，只听得刺耳的“滋滋”声响起，大量的水蒸气呼啦一下爆发了出来。 　　滚烫的水蒸气落在那几个学生的身上，蒸得他们吱哇乱叫，为首那个惊恐地看着格伦，刚要放狠话，格伦又扬起手—— 　　“还要试试其他法术吗？” 　　“靠，快跑！” 　　几人吓得抱头鼠窜，很快便如惊弓之鸟一般消失在了黑暗中。伊尔萨回想了下刚才格伦使用的法术，越发觉得此人极其危险。 　　本以为自己收回了七分之一的神力已经领先于他，没想到他居然连高阶法术都学会了。 　　龙傲天不愧是龙傲天，看来她还需要继续加快速度才行。 　　伊尔萨看到格伦露出绅士而完美的微笑，心里顿时有了计划。 　　“你没事吧？”他走到伊尔萨的面前，面露担忧，眼神温和，看上去十分真诚而友善。 　　伊尔萨配合地扬起柔弱的浅笑：“还好，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啊，那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格伦关切地伸出手，作势要扶住伊尔萨摇摇欲坠的身体。 　　“休息倒不用，找个地方散散步，应该很快就好了。”伊尔萨没有抗拒格伦的靠近，但还是表现出了适当的矜持。 　　她要给格伦营造出一个柔弱的小白花形象，这样才会让格伦对她放松警惕，进而让她找到下手的机会。 　　——没错，赶早不如赶巧，她决定今晚就暗杀格伦。 　　“散步啊……对了，我知道学院里有个适合散步的好地方，要不要我带你去？” 　　格伦热心地提议，身体一直与伊尔萨保持着分寸又亲近的微妙距离。 　　“真的吗？不过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伊尔萨先是双眼一亮，随即像个腼腆的小女生一样期待又羞涩地看了格伦一眼，清纯可爱还有点做作。 　　不过没关系，直男龙傲天就喜欢这种调调。 　　格伦爽朗一笑：“不会不会，刚好我也想去那里散散心呢！” 　　伊尔萨：“那就麻烦你啦。” 　　两人的意见达成一致，格伦顺势走到伊尔萨身侧，与她一起步行。 　　伊尔萨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格伦有心与她拉进关系，遂语气随意地开口：“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伊尔萨声音清甜：“我叫伊尔萨·斯图尔特，你直接叫我伊尔萨就可以了。” 　　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姓氏，干脆把莱斯特的姓氏拿来借用一下。 　　“伊尔萨……”格伦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微微提高声音，“该我了。我的名字是……” 　　“格伦·克罗夫特，是么？”伊尔萨忽然打断了他。 　　格伦很惊讶：“你知道我的名字？” 　　“啊，是因为你测试魔力的那一天，我也在现场……”伊尔萨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半句的时候几乎细若蚊蝇，透着一丝隐隐的娇羞。 　　格伦立即就回过味来了。 　　——原来这个万众瞩目的美人一直在关注着他，甚至还默默记住了他的名字！ 　　他的内心顿时涌起一阵窃喜，连忙侧脸看向身旁的少女。 　　只见美丽的金发少女正低垂着眼睛，略显局促地绞着双手。她的肌肤雪白，脖颈修长，蜷曲的浅金色发丝颤巍巍垂在冰雕似的锁骨处，在深暗的夜色里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没有什么比被这么美的少女关注留意还要更让人雀跃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位少女的光系魔力还如此强盛，而那正是他最短缺的部分。 　　如果日后能从她的身上补魔…… 　　格伦越想越飘，忍不住伸手摸向伊尔萨的头发：“没想到你会记得我的名字，我好高……” 　　“哎，你看前面！好漂亮呀！”伊尔萨忽然出声打断了他，趁机向前快走半步，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咸猪手。 　　格伦遗憾地收回手，也顺着伊尔萨的视线看过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宽广的湖泊，湖泊周围是茂密的树丛，看上去静谧而幽雅。 　　这片湖泊是学院的景观之一，之前经常有学生在此夜游，不过由于每年都会有很多人不慎落水，因此早在几年前，学院就封禁了这一片区域。 　　原本这里应该有一块警示牌的，不过伊尔萨有心想要利用这块区域，便在刚才格伦看着她发花痴的时候，偷偷用神力将警示牌隐藏了。 　　“格伦，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呀？”伊尔萨开心地看向格伦，蓝宝石般的双眸在夜空下闪闪发光，“真的好美呀。” 　　格伦有些发愣，不过很快便调整好状态：“嗯对，这里很适合散步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没有人更好，这样才方便他和姑娘月下约会。也许这就是天赐良机吧，天时地利人和，他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 　　伊尔萨像个第一次出门旅游的小女孩，兴奋地跑到隐蔽的树丛中，一边跑还一边招呼格伦：“格伦，你快来看呀，从这个位置看月亮尤其漂亮！” 　　格伦闻言也跟上她的脚步，来到她的身边。 　　两人站在茂密隐蔽的树丛间，一齐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却是各怀鬼胎。 　　格伦：这个地方好，可以制造不经意的身体接触。 　　伊尔萨：这个地方好，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他。 　　格伦仰头看了一会儿，觉得可以试着拉近距离了，便柔声开口：“伊尔萨，你……呃！” 　　他的话还未说完，双眼突然瞬间睁大。剧烈的疼痛从小腹处汹涌传来，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正在汩汩流血的腹部。 　　那里已经被什么东西洞穿了，他看不到洞穿他的凶器，只能看到伊尔萨素白纤细的手指。 　　眼前的少女缓缓后退一步，修长细致的眉眼在月光的辉映下充满了神性，湛蓝剔透的眼眸却像幽深的海水般冰冷。 　　如此矛盾的两种特质在她的身上完美融合，使她看上去危险又迷人，甚至连格伦都产生了错觉。 　　……是她杀了我？ 　　伊尔萨将手背到身后，看向格伦的眼神平静又温和：“不好意思呀，格伦。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深仇之恨，我只是单纯不想死而已啦。” 　　格伦：你不想死干嘛要捅我…… 　　他很想质问甚至是反杀伊尔萨，可惜他已经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衰竭，几乎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进入了濒死状态。 　　“放心，我不会把你丢在这里的。” 　　格伦的呼吸越来越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能听到少女柔和模糊的声音： 　　“我会把你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灰都不留。” 　　……我他妈谢谢你啊！ 　　——这是格伦前临死前最后的心声。 　　* 　　格伦就这么憋屈地死了，在伊尔萨的眼皮底下。 　　但伊尔萨并不觉得憋屈，相反，她现在爽爆了。 　　“所以现在弑神者已经解决了是吧？”她开心地向神念确认道。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你不要忘了，”神念提醒她，“还有天使这个威胁。” 　　“我没忘没忘，所以我才要学习时间穿越的禁术嘛。” 　　伊尔萨拍拍怀里包装完好的书卷，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大概一刻钟后，伊尔萨安然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巧的是，莱斯特也不在宿舍里，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去了哪里，但伊尔萨并不关心这个人的行踪。 　　她才刚干完一件大事，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于是她决定先好好泡个澡。 　　作为纯洁高贵的女神，伊尔萨其实是不需要洗澡的。但她上辈子毕竟有这个习惯，突然让她改掉也有点困难。更何况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碌，这时候泡个热水澡对她来说，放松身心的意义要更大。 　　浴室里热气蒸腾，水汽朦胧，伊尔萨放松地躺在光洁的大理石浴缸里，一边翻看悬浮在空中的禁术书卷，一边畅想未来。 　　现在格伦已经被她干掉了，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呢？要不去其他王国转转吧，或者环游世界也行…… 　　“你这样一心二用，能看懂禁术吗？”神念冷不丁打断她的思路。 　　“怎么看不懂了？”伊尔萨不服气，“我不但看得懂，而且已经学会了好不好？” 　　“学会了？这么快？”神念的语气有些吃惊。 　　“当然了，只是一串简单的咒语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伊尔萨也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是女神，那么她连这串简单的咒语都看不懂。 　　这里的简单只是相对于神明而言，因为记录下这咒语的文字本就是神语。半神可以耗费神力将其解析为他们看得懂的文字，而身为女神的伊尔萨，连神力都不用，就可以轻易看懂这些文字。 　　毕竟对女神来说，这才是她的母语。 　　神念：“那你要不要先施放一次试试效果？” 　　伊尔萨：“当然要试，不过我可不想做这个小白鼠。” 　　神念：“……” 　　相处了这些时日，她们也很清楚伊尔萨的行事风格了。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先找个倒霉鬼帮她测试一下法术…… 　　神念不由为那个倒霉鬼默哀，而伊尔萨已经收好禁术书卷，开始悠悠闲闲地为自己打沐浴露。打到大腿的时候，一团模糊的污渍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鬼？她的大腿上怎么会有一团灰迹，不会是天使蹭上去的吧？ 　　伊尔萨从水里坐起身，一脸疑惑地盯着那团印记。 　　面积不大，暗红色的，像血一样…… 　　——草。 　　伊尔萨因为过于高兴而迟钝不少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莱斯特那个死变态在她（神像）的腿上留下的那个血印吗！ 　　看着这个微妙的血印，伊尔萨的心情很是操蛋。 　　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这么阴魂不散，比莱斯特本人还要令她头疼。这要是被莱斯特看到了，她不就露馅了吗？不，不行，一定要遮好这个血印，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伊尔萨澡也不泡了，草草冲掉身上的泡沫便换上学院统一发放的睡裙，急急忙忙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正要问问神念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遮盖住这个印记，房门便被人打开了。 　　少女模样的莱斯特一推开门，就撞上了伊尔萨略显慌乱的目光。 　　“伊尔萨？”他关切地看着伊尔萨，双眸像温润的黑水晶般透彻，“你怎么了？” 　　伊尔萨一看到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抹糜艳的血印。她心虚地移开视线，底气有些不足，“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吓我一跳。” 　　莱斯特好笑地说：“这不是我自己的宿舍吗？为什么要敲门？” 　　“这宿舍里还有我呢，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伊尔萨没好气地转身坐在书桌前，下意识并拢双腿。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发现那个血印。 　　“抱歉，我下次一定先敲门。”莱斯特脾气很好地赔了个不是，然后笑盈盈地走到伊尔萨的身旁，好奇的目光在她的书卷上扫来扫去。 　　“这是什么？” 　　“是我去图书馆借的法术理论书。”伊尔萨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干嘛去了，一天都不见人影。” 　　莱斯特笑眯眯地回答：“没什么，只是有点私事而已。你呢？” 　　伊尔萨学他的语气回道：“我也有点私事。” 　　莱斯特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起来。 　　他和伊尔萨的距离很近，伊尔萨又是坐在椅子上，莱斯特只是微微俯身，柔软的发尾便扫到了伊尔萨的脖子。那一撮漆黑的发丝像羽毛一样，扫的伊尔萨全身不自在，她不自觉又拢了下双腿，并将两条腿交叠，紧紧遮盖住那个危险的血印。 　　莱斯特没有遗漏掉这个小小的细节。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忽然毫无征兆地弯腰凑近伊尔萨，并耸起鼻子，在伊尔萨的面前嗅了嗅。 　　“嗯？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有点奇怪啊。” 　　伊尔萨连忙战术后仰：“哪里奇怪了？我刚洗完澡，要奇怪也是沐浴露的味道奇怪。” 　　“不，不是沐浴露的味道。” 　　莱斯特慢慢逼近，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按上伊尔萨的大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伊尔萨，”他微微低下头，在伊尔萨雪白细腻的脖颈间轻嗅了一下。 　　“你今天，应该沾血了吧？” 第26章 　　伊尔萨维持着微微后仰的姿势, 心中警铃大作。 　　她很确认自己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血腥味，更何况她在捅龙傲天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血溅到她的身上。 　　所以……莱斯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在暗示他知道她今晚做了什么？ 　　不管了，先稳住先说。 　　“啊？你在说什么东西？”她莫名其妙地斜睨莱斯特一眼，神情自然的看不出一丝破绽。 　　莱斯特微微一笑：“你的身上有血的气味，你不知道么？” 　　“哦？那我的确是不知道。没想到您的鼻子居然这么灵敏呀, 连我自己都闻不到的味道, 你离的那么远就能分辨出来。” 　　伊尔萨语气平和，暗含讥讽，“小狗的鼻子也不过如此吧？” 　　她说着便要拂开莱斯特撑在她上方的那只手, 却被莱斯特反手一把扣住。 　　他的手劲很大, 指腹冰凉，光滑细腻的触感令伊尔萨想起深海中的软体动物。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冷艳少女，不知为何脑海中居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美人鱼的联想。 　　这家伙的女体的确很像海底的美人鱼，美丽诱人却又隐含致命的危险。 　　“如果你能让我确认一下的话, ”莱斯特又靠近一些，柔软的黑色发丝在伊尔萨的耳侧轻轻骚动，“我不介意扮演一次小姐的小狗。” 　　伊尔萨：“……” 　　这个人是真的变态啊，居然还有自愿做狗的！ 　　即使莱斯特现在是美丽的女体形态, 伊尔萨也有点招架不住了。更何况她本就心虚, 又怕莱斯特看到她腿上的血印, 吓得连连后仰，一向平静的湛蓝双眸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有、有话好好说，你快点放开我, 不要我就要掉下去了……！” 　　莱斯特笑盈盈地看着她：“放心,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伊尔萨：我信你个大头鬼！ 　　莱斯特越靠越近, 伊尔萨本能地向后退。她整具身体都倾斜在身下的木椅子上，此时因为莱斯特的倾轧，脆弱的木椅终于支撑不住，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伊尔萨终于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啊！” 　　伊尔萨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她本以为自己会结结实实地摔到地面上，然而短短一瞬间，一双冰凉的大手却有力地托住了她的后背。 　　“你看，我说的对吧？”耳边传来低柔平缓的青年声音，上扬的尾音微微沙哑，有种不经意的惑人与慵懒，“我是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伊尔萨慢慢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恬静少女已经在薄薄的黑雾中，变回了苍白神秘的黑发青年。 　　俊美柔和的面容之上，那一双深暗通透的漆黑眼瞳正直直地凝视着她，深邃沉郁，仿佛盛满了无尽的欲望，又似乎温柔专注，饱含了缱绻的爱意。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样的眼神，还好，伊尔萨她不是人。 　　“你确定？”伊尔萨没好气道，“那我现在是躺在哪里？” 　　莱斯特挑了挑眉：“我的怀里？” 　　伊尔萨：“……” 　　严格来说，莱斯特的话并不算错。虽然初衷是为了接住伊尔萨，但如果让康斯坦汀看到他们现在的姿势，一定会气到喷火——他们贴的太近了。 　　为了接住伊尔萨，莱斯特将自己的位置调整到了下面。此时他平躺在地上，修长左腿懒懒曲起，双手环抱在伊尔萨的腰上，而伊尔萨的手就撑在他的胸膛，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属实有点不妙。 　　伊尔萨用力撑起上半身试图挣扎，然而却无法撼动分毫，再一看莱斯特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她旋即选择了放弃。 　　比力气，她从来就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你就打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么？”伊尔萨干脆撑起手肘，换了个较为轻松的姿势半趴在莱斯特的身上，“这样可确认不了什么东西。” 　　“大小姐，你太小看我了。”莱斯特轻笑了笑，胸膛因为他的笑而轻轻震动，“我的鼻子可是很灵敏的，还有我的手……” 　　“只要在你的身上摸索一遍，就一清二楚了。” 　　他的声音轻轻，刻意放缓的语调里透出意有所指的暧昧。 　　明明嘴里说着性骚扰级别的糟糕言论，然而他眼波流转，眉目含笑，幽邃的黑眸在灯光的映射下流光溢彩，犹如缠绵迷醉的幻梦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进去，主动将自己的一切都呈献给他。 　　伊尔萨：呦呵，想调戏老娘是吗？ 　　她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撑起上半身，然后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打量起莱斯特的神情。 　　“莱斯特，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莱斯特也缓慢地眨动眼睛：“目的？” 　　“我和你之前就确认过了，我们都不是彼此喜欢的类型。”伊尔萨神色淡淡，“你属实不用这样逗弄我，更不用像今晚这样盯着我不放。” 　　“还是说……其实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莱斯特依然保持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直地看着她。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怎么对我？” 　　伊尔萨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花言巧语，这种鬼话骗骗小女孩也就算了，想骗她，当她瞎吗？他看她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任何喜欢与爱意，完全就是变态遇到猎物的眼神！ 　　“我会请你去排队。”伊尔萨轻启粉唇。 　　莱斯特面露疑惑：“排队？” 　　伊尔萨轻柔一笑，湛蓝眼眸在灯光的点缀下仿佛流淌着点点星辉：“是呀，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我吧？” 　　莱斯特也露出了然的微笑：“我当然知道还有康斯坦汀和……” 　　“不，你不知道。” 　　伊尔萨柔和而从容地打断他，“除了他们，还有第四第五乃至更多的异性等着我去宠幸呢，无论你有多喜欢我，都必须排在他们后面。” 　　莱斯特：“……排在他们后面？” 　　“先来后到嘛。”伊尔萨眨了眨眼睛，蝶翼般纤密的睫羽在空中划出浅金色的流光，“难不成你还想插队？那可不行，那对其他人也太不公平了。” 　　莱斯特：“……”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脚踏几条船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好像她不是在劈腿，而是在普度众生一样。 　　莱斯特垂下眼睫，停顿了几秒，似乎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我不是一个喜欢分享的人。”半晌，他说道。 　　“这不是分享，这是爱。”伊尔萨一本正经，“如果你无法接受，就说明你并不喜欢我。” 　　莱斯特又不说话了，他薄唇紧抿，仿佛陷入了沉思。 　　这是……把大变态给忽悠瘸了？ 　　伊尔萨见状，内心得意不已，正要将莱斯特搭在她腰上的两只手拿开，身下的青年突然收紧双臂，猝不及防的伊尔萨重心不稳，惊呼一声便再次趴到了他的胸膛上。 　　伊尔萨愤怒：“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不这样的话，你又要逃走了。” 　　莱斯特轻笑着搂紧伊尔萨，幽冷的气息重新包裹住她，“伊尔萨，你比我想的要更狡猾。我也是傻了……居然会认真思考你刚才那些话。” 　　伊尔萨一脸不满：“你在说什么鬼？快放开我。” 　　“我的意思是，我对你喜欢与否，与我要检查你的身体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伊尔萨几乎要炸毛了：“你凭什么检查我的身体？” 　　莱斯特不紧不慢地说，“凭我身为学院的一员。我怀疑你做了违反校规的事情，为了学生们的安全，我有权这样做。还是说，你更希望让导师们来亲自检查？” 　　这个死变态，居然拿导师威胁她！ 　　伊尔萨：“你是男人，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莱斯特：“我可以变成女人。” 　　伊尔萨：“……” 　　伊尔萨要被这个混蛋气死了。要不是这里不方便，她真的很想用神力灭了莱斯特。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直接解决掉这个死变态，被钱晃了眼，一时鬼迷心窍，结果留下了这么一个大祸害。 　　“你不用再想了，我这个人原则性很强，是不会被你说服的。”莱斯特振振有词地说，“不如放弃挣扎，乖乖把身体交给我。” 　　伊尔萨：“……”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莱斯特见她不再吱声，以为她是妥协了。虽然心里略微有些不战而胜的遗憾，但一想到伊尔萨接下来会做出的反应，他又感到有趣，甚至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愉悦与期待。 　　这是只有伊尔萨才能带给他的感觉。 　　莱斯特的唇边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他冰凉的手微微下移，低柔轻缓的声音里多了一层循循善诱的意味。 　　“那就先从我最喜欢的部位开始吧……” 　　苍白修长的手指慢慢覆上柔嫩的肌肤，在雪白的大腿上落下淡淡的阴影。一直保持沉默的伊尔萨忽然启动双唇，念出一串古老深涩的语言—— 　　“时间之轮不可逆转，而我凌驾于上，穿梭其中。” 　　话音落下，一阵纯白的光芒突然在伊尔萨的眼前暴涨开来，像一张深渊巨口，将莱斯特尽数吞噬其中。 　　几乎是在瞬间，他就这么消失在了刺目的光芒中。 　　神念慌乱的声音顿时在伊尔萨的脑中响了起来。 　　“你对他使用了时间禁术？！” 　　伊尔萨轻轻一跃，拍拍手站了起来。 　　“你看出来了还问我？” 　　“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他很有可能会被你扔到某个未知的时间里，这样你想找都找不到……” 　　“我为什么要找他？”伊尔萨不耐烦地打断，“把他找回来继续骚扰我吗？”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更何况你的室友突然失踪，你又要怎么向学院解释……”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他只是穿越了又不是死了……” 　　伊尔萨正和神念在脑子里吵得不可开交，一个清冽冷漠又略含诧异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们。 　　“伊尔萨……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伊尔萨立刻循着声音扭头看过去—— 　　一个高挑挺拔的少年正讶异地站在她的面前。少年的五官清隽而深邃，透着隐隐的锐利与锋芒，一头漆黑微蜷的短发柔顺地伏在耳畔，肤色苍白，映衬得那双浓墨眼眸更加幽暗通透。 　　伊尔萨看着这熟悉而略显青涩的容貌，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是……莱斯特？！” 第27章 　　酷似莱斯特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漆黑双眸里一点点浮现出愉悦的笑意。 　　伊尔萨一看到这个熟悉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了。 　　每当莱斯特见到有趣的东西时，都会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也就是说…… 　　眼前的这个美少年，真的是莱斯特本人啊！ 　　伊尔萨惊得差点控制不住表情：“莱斯特,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少年莱斯特耸了耸肩, 无所谓地说：“我怎么知道, 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么？” 　　看起来竟是一点都不恼怒。 　　伊尔萨的表情随即微妙起来。 　　其实她在念出咒语的时候, 并不知道自己念的究竟是哪个法术, 她只是在情急之下，随便选了一条自己能记住的咒语念了出来而已。 　　本以为会把莱斯特传送到过去, 没想到竟然反了——过去的莱斯特被传送了过来。 　　或者换个说法, 是时间在莱斯特的身上倒流了, 让他变回了少年期。 　　这可真是…… 　　伊尔萨认真地审视面前的清瘦少年, 在心里默默得出结论—— 　　意外之喜。 　　少年时期的莱斯特与他成年时的模样相比，少了一分狡猾，多了一分乖戾。不同于温和圆滑的成年期，少年的他要更冷漠尖锐, 身上的气息更具有侵略性。 　　这反而让伊尔萨安心不少, 至少这样的莱斯特不会令她觉得深不可测, 不可捉摸。 　　“你对我使用了什么法术？居然能把我变回这个时期。”莱斯特懒懒开口, 微微上挑的眼尾透出不加掩饰的傲慢。 　　伊尔萨神秘地笑了一下：“你猜？” 　　“我猜的话……应该是可以改变时间的法术吧？” 　　莱斯特走到床边坐下，修长双腿交叠在一起, 支起手肘托起下巴, 苍白的肌肤下隐约可见暗蓝纤细的血络。 　　他的身上有一种天然的贵气，仿佛天生就是俯瞰众生的上位者。 　　“据我所知, 这一类法术应该是禁术才对。你是怎么学会的？” 　　他的语气不如以往柔和, 虽然只是平静的交谈, 却带了一分质问的意味。 　　“你都说了是禁术，我又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呢。” 　　伊尔萨兴致盎然地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神色，言辞间不失好奇，“奇怪，我怎么觉得你整个人的感觉都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难道时间倒流，不仅使身体变小了，连性格都可以改变的吗？ 　　“你的感觉没有错。这个时期的我，的确不如成年后随和。”莱斯特轻快地笑了笑，通透双眸像猫一样闪烁着幽幽的冷光，“你应该可以理解吧？每个人的少年期，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叛逆的。” 　　伊尔萨赞同地点头：“理解理解，非常理解。”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莱斯特现在这个样子的。虽然看上去乖戾又尖锐，但这样的他反而显得更真实。而且…… 　　她个人在审美上也更偏爱美少年：） 　　莱斯特低头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苦恼地蹙起眉毛：“但是我不是很怀念这个样子呢。伊尔萨，可以把我变回去了吗？” 　　伊尔萨摸了摸下巴：“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不准再提今晚那件事。更不准对我性骚扰。” 　　“……” 　　莱斯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很快便干脆地妥协了，“好吧。” 　　伊尔萨没想到莱斯特居然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那个喜欢羞辱别人、看别人难堪的莱斯特吗？ 　　伊尔萨感到不可思议。直到莱斯特用那双幽冷又盈满笑意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清越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隐隐的戏谑之意。 　　“怎么？一定要让我扮小狗，你才肯把我变回去么？” 　　扮小狗……伊尔萨立刻清醒过来。 　　“这个主意不错啊。”她露出顿悟的表情，随即勾起唇角，“那你现在就学小狗叫两声吧。” 　　莱斯特：“……” 　　他顿了一下，而后无声地垂下眼睫。 　　他的本意只是想要逗弄，或者说是吓唬一下伊尔萨，因为他观察到伊尔萨的潜意识是很抗拒这种行为的。 　　无论是让伊尔萨嫌恶还是难堪都会令他感到愉悦。 　　但令他没料到的是，伊尔萨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坦然接受了，甚至颇有反守为攻的意思。 　　是他低估她了。 　　这个女孩，总能让他的预测出现误差，甚至屡次在他们的交锋中占据主动方。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局面。 　　莱斯特想起伊尔萨提出的那番“喜欢她”的条件，心底忽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看着伊尔萨神圣不可侵犯的脸庞，那种想要亵渎、破坏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好像还有点……想要触碰她。 　　这种想法还真是稀奇。 　　“好啊，我可爱的小姐。” 　　清隽幽冷的少年轻笑一声，起身走到伊尔萨的面前。他伸出细长苍白的手，轻覆在伊尔萨小巧细嫩的手掌之上，然后温顺地注视她，低缓开口，“汪。” 　　居然真的叫了。 　　伊尔萨惊讶地挑了下眉，随即满意地点头：“嗯，表现得不错，是只乖狗狗。” 　　莱斯特微微一笑，忽然一收手，将伊尔萨拉至他的身前。冷冽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伊尔萨，令她头晕目眩。她精神一振，正要推开莱斯特，下一秒，莱斯特便俯下|身来—— 　　他在伊尔萨的脸颊上舔了一下。 　　“小姐，这也是乖狗狗会对主人做的事。”他贴在伊尔萨的耳边轻声道。 　　伊尔萨：“…………” 　　变态果然就是变态，即使身处幼年期也是她无法企及的程度。 　　伊尔萨大力地扯回手，强压火气：“你刚才的行为属于性骚扰，已经严重违反了我们的约定，这下休想求我把你变回去。” 　　莱斯特心满意足地舔了下唇角，然后漫不经心地摊手：“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伊尔萨：呸！ 　　她看都不看莱斯特一眼，快步走到自己床边便“唰”的一下拉上了帘子。 　　莱斯特站在原地，回想着刚才一瞬间柔软的接触，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 　　* 　　第二天伊尔萨看着站在床尾的黑发少年犯了难。 　　该怎么解释女寝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男人呢？ 　　伊尔萨：“你给我变回女体。” 　　莱斯特无辜地眨眼：“变不了啊，只有成年后的我才有变形的能力。” 　　伊尔萨：“……” 　　这是在逼着她把他变回去。 　　伊尔萨看着莱斯特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刚要不情不愿地念出咒语，忽然想到了什么，湛蓝的眼眸倏地一亮。 　　莱斯特：“怎么了？” 　　“何必那么麻烦？”伊尔萨转了转眼珠，笑嘻嘻的说，“你穿女装出去不就好了？” 　　莱斯特：“……” 　　莱斯特：“可是女装瞒不了多久，很快还是会被人发现的。” 　　伊尔萨语气轻快：“那不是更好，你给我乖乖搬去男寝。” 　　莱斯特：“……” 　　这是要赶他走了。 　　不过他对女装可没有兴趣，尤其是现在这个时期。他深深看了伊尔萨一眼，耸了耸肩妥协道：“好吧，那我去楼下等你。” 　　说完，他转身走到窗边。不等伊尔萨答复，他便打开窗户，轻轻一跃—— 　　伊尔萨：卧槽，他这是自暴自弃了？ 　　她吓得立刻跑到窗前，探头向下望去，令她惊奇的是，只是转眼的功夫，莱斯特已经神色轻松地站在树下了。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还抬起手对她招了招，薄唇微张，口型清晰地传达着三个词：“我等你。” 　　伊尔萨难以置信地揉了下眼睛。 　　半小时后，伊尔萨和莱斯特来到学院的大礼堂内。 　　礼堂里此时聚集了今年的所有新生，除了伊尔萨二人，还有不少学生正陆陆续续地进入这里。 　　“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身边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吧？”莱斯特在伊尔萨身边低声道。 　　伊尔萨神色如常：“发现了又如何？他们只会觉得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莱斯特轻笑：“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确的。” 　　伊尔萨：“多谢夸奖。” 　　两人交头接耳间，一个男人已经怒不可遏地走到他们的身后。他一把抓住伊尔萨的手腕，滚烫粗砺的手掌让伊尔萨猝不及防地皱了下眉。 　　“怎么了？”莱斯特立刻问道。 　　“伊尔萨，这家伙是谁？”深肤银发的人形巨龙不爽地开口。 　　伊尔萨这才注意到康斯坦汀的存在。 　　话说……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还处于冷战期间吧，他凭什么一上来就对她使用质问的语气？ 　　伊尔萨没好气地拨开康斯坦汀的爪子，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跟你有关系么？” 　　“……你！”康斯坦汀被她噎了下，蜜色的肤色居然透出可疑的红色。他警戒地斜睨莱斯特，而后将伊尔萨一把拉到一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我是你的……使徒，你身边出现了可疑的家伙，当然和我有关系！” 　　“哦？你还记得你是我的使徒呀？”伊尔萨似笑非笑地说。 　　“伊尔萨，我在和你说正事！”康斯坦汀被她调笑的态度刺激到，本就难堪的脸色显得更加别扭了，“你明知道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伊尔萨悠悠抬睫：“只是什么？” 　　康斯坦汀顿了一下，忿忿地别开脸，低沉急躁的声音像漏了气的气球般越来越低。 　　“……只是不想让你去见塞缪尔那家伙。” 　　“康斯坦汀，你没有以前听话了。”伊尔萨失望地摇了摇头，“以前你可不会干预我的决定。” 　　康斯坦汀憋屈地看着她，只觉心里有一团莫名的火一直无法熄灭。 　　以前他的确不会干预伊尔萨的决断，可以前伊尔萨的身边也只有他。如果他提前知道伊尔萨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那么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带她来到利伯维尔。 　　龙类的独占欲远高于其他种族，这是他原本就知道的。 　　但伊尔萨似乎不知道这一点。 　　“……我迟早会让你明白的。”康斯坦汀压下心底的躁郁，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伊尔萨莫名地抬眸看向他，正好撞进了那双炙热如流金般的融融金眸里。 　　“……”以后还是让康斯坦汀尽量保持龙龙的模样吧。 　　伊尔萨这样想着，状似无意地移开了视线。 　　“你们聊完了吗？也该轮到我了吧？” 　　清越轻快的少年声线在二人身旁响起，适时地将伊尔萨从微妙的气氛中解救了出来。康斯坦汀充满敌意地上下打量他，“你谁啊你？现在和她说话的人是我，怎么就轮到你了？” 　　“别紧张，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分离你们的。”莱斯特轻笑一声，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熟悉的戏谑之意，“不过康斯坦汀，你的眼力还真是差啊。” 　　“上次没有认出我也就算了，这次都这么明显了，还是认不出来么？” 　　康斯坦汀：“？？？” 　　这么明显的提醒，就算是智障也能反应过来了。康斯坦汀静止了几秒，然后猛地睁大金眸：“你是莱斯特？！” 　　莱斯特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康斯坦汀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得知站在伊尔萨身边的少年不是新人，这一点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可一想到这家伙还是莱斯特，他又不知道究竟是该放心还是该愤怒了。 　　这个阴魂不散的莱斯特，怎么还不去死？ 　　康斯坦汀第一次如此真心地诅咒起一个人来。 　　“就是这样，所以你也不用紧张了。”伊尔萨拍拍二人的肩膀，一副和事佬的姿态，“刚好，从今天起就让莱斯特住进你的宿舍吧，你们两人还可以趁机加深一下感情。” 　　康斯坦汀：“……” 　　莱斯特：“……”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两人看向对方的目光都有些隐晦的微妙。伊尔萨视若无睹地环视四周，开始观察起其他学生来。 　　奇怪，龙傲天的绿毛妹妹怎么不在？难道她已经发现龙傲天不见了？ 　　伊尔萨心下疑惑，正欲找人询问一下，这时，一高一矮两个进门的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高的青年一头墨绿色短发，矮的少女一头浅绿色长发。二人俱是容貌出色，虽然姗姗来迟，但脸上却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 　　正是格伦·克罗夫特和他的兄控妹妹妮娜。 第28章 　　格伦·龙傲天·种马男·克罗夫特, 一个本该死掉的人，居然会完好如初地出现在这里。 　　格伦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伊尔萨, 他扬起唇角，抬腿便向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伊尔萨被震惊到瞳孔地震：“！！！” 　　“什么情况？！他不是死了吗？我都把他烧成灰了！”她在脑海中紧急质问神念。 　　“你的确是杀了他，这一点我们当时也确认过了。”神念温柔空灵的声音第一次充满了不确定，“按理说，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对啊！那现在向我走过来的人是谁？！” 　　就在伊尔萨震惊的时候，格伦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他对伊尔萨扬起自信的微笑，全然没有初见时的拘谨。 　　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暧昧。 　　“伊尔萨，早上好, 我们又见面了。昨晚休息的好吗？” 　　伊尔萨：“昨晚？” 　　他这个明知故问的态度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故意试探她？ 　　“对呀，昨晚我们不是一起散步了吗？”格伦微微靠近了些，刻意放低的声音里透着克制不住的喜悦, “当时的月色真美呀。” 　　伊尔萨：“……？？”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看着对方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逐渐意识到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看格伦的神情不似作假,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被杀这件事, 甚至还真的以为自己和伊尔萨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就像游戏主角读档重来一样…… 　　“是啊, 是个美好的夜晚呢。”伊尔萨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一旁的康斯坦汀再一次不爽地打断了他们。 　　“别套近乎, 我们跟你不熟。” 　　格伦：“……” 　　妮娜气呼呼地反击：“你个黑皮说什么？少自作多情, 谁想和你套近乎了？” 　　康斯坦汀望向格伦, 嗤之以鼻：“那你倒是说说, 他这是在干嘛？” 　　妮娜：“你！” 　　格伦尴尬地笑了笑, 制止了想要上前理论的妹妹。 　　他还要在心仪的美人面前留下一个气度不凡的好印象，绝对不能在这里发脾气。 　　然而伊尔萨此时满心震惊, 根本没有心思应付他们。好在几位导师正好走到台上, 全场学生顿时安静了下来, 伊尔萨趁机对格伦歉意一笑：“仪式开始了，不好意思啊，我们待会再聊吧。” 　　格伦看到美人对自己绽放微笑，心中的不爽顿时消散不少：“好。” 　　说完，他便点头致意，拉着妮娜站到一边去了。 　　眼看着格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伊尔萨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她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冷冰冰地逼问起神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别急，我们现在就开始查找原因，很快就会答复你的。”神念也被她的低气压影响了，留下这句话便消失在她的脑海中。 　　伊尔萨迅速平复好情绪，随即与周围的新生们一起将目光投向台上。 　　导师们站成一排，敲了敲台上的魔导仪。银色的光晕瞬间像水一样流窜出来，将整个场地分割开来，分为三个完全封闭的屏障。 　　“今天是同学们正式入学的第一天，相信同学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要在这里进行分系，并与考官进行一对一的比试。通过的人可以顺利进入心仪的院系，相反，没有通过的人则要根据考官的判断进入适合你们的院系。” 　　“那么，时间紧迫，请同学们现在就开始选择你们心仪的院系吧！” 　　人群立刻开始移动，伊尔萨根据原先的规划，坚定不移地走向了法术阵营。 　　康斯坦汀见状也立马跟过去，却被莱斯特施施然拦了下来：“你要去哪？” 　　康斯坦汀理所当然地说：“我和伊尔萨一起啊。” 　　“你不适合法系，还是乖乖去那边吧。”莱斯特眸光偏转，视线停留在人群稀少的体术阵营。 　　“我凭什么去那边？”康斯坦汀不服，“要去也是你去，离我和伊尔萨远点！” 　　莱斯特笑了一下，美丽桀骜的少年脸庞上浮起隐隐的傲慢。 　　“需要比比么？在法术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伊尔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时期的莱斯特比起成年后的他要狂妄尖锐得多，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看来他也是有可爱之处的。 　　康斯坦汀闻言，也不屑地冷笑：“好啊，赌什么？” 　　“唔，让我想想……”莱斯特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沉思，“这样，赢的那个人可以独占伊尔萨一天时间，怎么样？” 　　伊尔萨：？？？ 　　对不起，是她错了，变态果然就是变态，就算外表变得再可爱内里也不会变的。 　　她对这个筹码感到十分无语，然而康斯坦汀的斗志却被瞬间点燃了。他攥紧双拳，猫似的金眸里燃起灼热的火苗：“好，就这么说定了！” 　　伊尔萨：喂喂？怎么这就说定了，你们还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呢！ 　　她懒得陪这两个人折腾下去，抬手便将这两人推到两边，“你们爱怎么比怎么比，别把我扯进去。我现在要进去见考官了，你俩自便。”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由银色光晕隔开的法术考试区。 　　康斯坦汀连忙出声拦她：“哎，伊尔萨……” 　　伊尔萨没有回应他，稳步来到考试区的入口处。充作隔离带的银色光芒在被她伸手触及的一瞬间像水纹一样轻轻荡开，随后她的身形便在这氤氲的光晕中化作幻影，渐渐消失了。 　　“她真的很不把你当回事呢。”莱斯特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康斯坦汀神色郁郁：“滚。” 　　* 　　在一片黑暗中，伊尔萨缓缓睁开了双眼。 　　除了无边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一对一考核的场地吗？ 　　可是怎么只有她一个人？考官呢？ 　　伊尔萨站在原地，正在兀自疑惑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沉沉响起：“至高无上的冕下，您终于来了。” 　　“布莱克？” 　　伊尔萨立刻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她循着声音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儒雅慈爱的老者正一点点浮现在她的面前，“你是这次法术考核的考官？” 　　“不，老朽是在这里特意等您的。”布莱克对着伊尔萨恭敬地行礼。 　　特意等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尽快告诉她吗？还是和死而复生的龙傲天有关？ 　　伊尔萨不由惊疑，她在心底将所有可能性与相应的对策都迅速过了一遍，然后调整好嘴角的弧度，再次抬起脸时，已经重新挂上完美如神像的优雅笑容。 　　“请讲。”她客气地说。 　　布莱克缓缓起身，不疾不徐道：“是这样的。就在我将神力还给您的那一天，席利乌斯阁下察觉到了我的神力衰竭。他因为关心我的状况，已于昨日抵达此处，并与我见了一面。他感应到了您的灵体异常，担忧学院会有危险，我便顺势将您降临一事告知了他。” 　　席利乌斯……哦，是那个和她共用神像的太阳光辉之神？ 　　伊尔萨恍惚记起这位万众爱戴的半神，随即明白了布莱克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安排我和他见一面？” 　　布莱克深深地低下头：“不愧是您，老朽的任何想法在您的面前都无所遁形。” 　　这马屁拍的，过了过了。 　　伊尔萨掩唇低咳了一声，周围的空气漾开一层水波似的纹路。似乎是探查到了什么，她收起神力，敛眉微笑：“看来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一切都瞒不过全知全能的您。” 　　布莱克缓缓抬手，衣袍拂过之处，黑暗像泡影一样自下而上地消失，四周如同破晓的天色一般，渐渐转变为灿烂的光亮。 　　布莱克向左侧挪动一步，为伊尔萨的面前空出一块地方。 　　一片纯白洁净的衣摆在黑暗与光亮的交界处静静显现，透出圣洁的微光。伊尔萨顺着衣摆一点点向上望去，一个美到极致的人形自光芒中缓缓浮现。 　　伊尔萨下意识地微眯双眼。 　　这是个身形修长，身着白袍，头戴金冠的翩翩美青年。他的上半张脸被如辉光般灿烂夺目的太阳状纯金面具遮住，笔直柔顺的金色长发比金子还要璀璨，一直垂至地面。 　　虽然看不到他完整的面容，但仅从那面具下露出的流畅柔和的下颌线来看，这也一定是位惊为天人的美人。 　　不愧是“太阳光辉之神”啊。 　　他的确担得起这个称号。 　　伊尔萨无声地注视着他，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宁静。她是至高女神，是眼前之人的上位者，于情于理都无需费心思打破沉默。 　　奇怪的是，她不出声，青年也不出声。不同于布莱克初见她时的虔诚与恭敬，这位太阳光辉之神更像是怔住了一样。 　　他看着伊尔萨完美神圣的面容，没有下跪，也没有说话。 　　他像雕像一样静默地立在原地，伊尔萨只能隔着那面纯金面具感受到他专注深切的视线。 　　伊尔萨：……这是个傻的？ 　　她忍不住轻轻蹙眉，柔声唤道：“席利乌斯？” 　　这句话唤醒了头戴面具的金发青年，他立刻垂首，然后后退半步，庄重地垂首行礼：“至高女神冕下。” 　　“你刚才在想什么？” 　　席利乌斯抬起脸，像飞蛾追逐光一样仰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女。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可伊尔萨的身影却显得遥不可及，像是云端之上的曙光，充满了虚幻的神性。 　　“什么都没有想，冕下。我只是被您的光辉震撼到了而已。” 　　他的语气平静而诚恳，娓娓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般清越悦耳，很难令人不信服。 　　“是么？” 　　伊尔萨闻言，微勾唇角，精致的五官在柔光中如冰雕般动人而深刻。 　　席利乌斯甚至从她的声音里隐约听出一点笑意。 　　“那你为何不跪下？” 第29章 　　席利乌斯愣了一下, 随即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 　　“请原谅我的鲁莽，冕下。” 　　布莱克也没想到伊尔萨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也立刻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冕下, 席利乌斯他绝没有一丝不敬之意, 他只是……” 　　伊尔萨缓声道：“只是什么？” 　　布莱克张了张嘴, 布满皱纹的额头竟然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扭头快速看了席利乌斯一眼，正要替他说话，席利乌斯倏地先他一步开口了。 　　“只是我过于忘乎所以了。” 　　伊尔萨：“哦？” 　　席利乌斯依然半跪在伊尔萨的面前, 一尘不染的衣摆和碎金般耀眼的发梢一同垂落在地, 他深深地埋下头，仿佛要将自己低进尘埃里。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女神冕下的真容。我曾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您的模样, 可我没想到, 您的真容竟是如此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顾虑着什么。伊尔萨微抬下巴,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竟是如此的……动人。” 　　伊尔萨不由轻挑了下眉。 　　这个评价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有人说过她尊贵，有人说过她特别，当然，更多的还是夸她好看…… 　　虽然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但这并不能抵消她对席利乌斯的警惕与戒备。 　　如果他真的和布莱克一样虔诚, 是不会任由利伯维尔人将女神像雕刻成他的模样的。 　　话虽如此, 说到底也怪女神自己不行, 才会令万民的信仰流失到这种程度。这位前任女神, 还真是会给她找活啊。 　　伊尔萨心里千回百转, 脸上依然挂着宁静悠远的微笑, “你觉得我不符合你心中的期望吗？” 　　“不, 不如说, ”席利乌斯缓缓抬脸，脸上的纯金面具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消散成细碎的金辉，露出一双浅淡通透的琥珀色眸子。 　　“您远远超出了我的期望。” 　　伊尔萨被他的美貌恍了一下神。 　　毫无疑问，眼前的青年就是太阳的化身。可他却又没有太阳那样灼烈到逼人的热度，他身上柔和细腻的气质中和了烈阳的光辉，使他看上去强大而包容，公正而悲悯。 　　“他看上去比我更像是至高神。”伊尔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所以他的信徒才会那么多。”神念回答她。 　　伊尔萨沉默了。 　　不用神念说，她也能够感觉到，此时席利乌斯体内的神力，是远远高于她的。也就是说，如果她现在和席利乌斯正面硬刚的话，惨败的一方毫无疑问是她。 　　“他是你的眷属，你为什么总要想象和他对刚？”神念忍不住吐槽。 　　伊尔萨：“他是我的眷属又怎样，如果他不愿意把神力给我，那我也没办法。” 　　“眷属是绝对忠诚的，绝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那你解释一下天使是怎么回事？” 　　“……” 　　神念吵不过伊尔萨，干脆闭麦了。伊尔萨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老少二人，抬手将他们搀扶起来。 　　“能够在这里见到席利乌斯，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她露出微笑，轻声调侃道，“我还以为会在一个月后以圣女的身份与你见面呢。” 　　席利乌斯愣了一下，琥珀似的眼眸里现出些微的窘迫，“那是我的疏忽，女神冕下，我并没有贬低您的意思……” 　　“我明白，我也只是觉得有趣而已。”伊尔萨安慰地轻拍席利乌斯的肩膀，然后友好地直视他，“不用总是女神女神的叫我，直接叫我伊尔萨就好。” 　　“那怎么行？”席利乌斯和布莱克一同出声。 　　“有什么不行？”伊尔萨微微歪头，笑容柔和，“我更喜欢你们将我看作普通人一样对待。” 　　神念：“你疯了，你可是至高无上的神祗，居然要和普通人相提并论？” 　　伊尔萨笑容不变：“只是场面话罢了，场面话懂不懂？” 　　神念不懂，为了避免被伊尔萨嘲笑，她们选择继续闭嘴。 　　“但是……”席利乌斯还要说下去，却被伊尔萨一个微转的眸光制止了。 　　“不要违背我，”伊尔萨慢慢地说，“不然我会伤心的。” 　　她需要让眷属明白，表忠心的第一要义就是听话。 　　无论是什么样的话。 　　席利乌斯薄唇微张，看起来颇为为难。他喉结滚动，脖颈微微前倾，似乎是想看向伊尔萨，却又在视线触及少女洁白匀称的锁骨之时，复又垂下浓密的眼睫，重新单膝跪了下去。 　　“是。伊尔萨……大人。” 　　清越平缓的声音诚恳又迟疑，仿佛这个名字是个不能碰的禁忌。 　　* 　　“所以你还会让亚兰带我回圣殿吗？” 　　会晤结束后，伊尔萨漫不经心地询问席利乌斯。他们此时仍然处于魔力隔绝的空间里，在外面那些人的想象中，伊尔萨应该仍然在封闭的考场内接受考核。 　　席利乌斯恭顺地跟在她的身后：“我立刻撤走亚兰，不让他打扰到您。” 　　“不用，亚兰并没有打扰到我。”伊尔萨的神情恬静，没有波澜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就让他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没有信仰的骑士，说不定会比任何信徒都要安全可靠。 　　“……让他继续留在您的身边？”席利乌斯的回应慢了一拍。 　　伊尔萨点点头：“他是位很优秀的骑士，我很喜欢他。” 　　身后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伊尔萨这才察觉到席利乌斯似乎有些隐隐的不情愿，她“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道，“当然，如果圣殿更需要他的话，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不，亚兰本就是为您准备的。”席利乌斯轻声说道，“亚兰的剑术极高，能够对付绝大部分的魔物。有他在您的身边替我保护您，我也会放心很多。” 　　伊尔萨：“谢谢你，席利乌斯。” 　　虽然是好话，但是听着又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伊尔萨暗暗琢磨了一会，实在是没琢磨出什么不对的地方，索性作罢。她估算了下现在的时间，抬眸看了眼不存在的茫茫前方。 　　那里正是她进来的“入口”。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出去了。再待下去，只怕外面的人会有所怀疑。” 　　席利乌斯立刻说道：“冕……伊尔萨大人，您要走了吗？我可以跟着您。” 　　“不用，你还要负责圣殿和教廷那边的诸多事宜，更何况，一位半神跟在一个学生后面，这让子民们看到了，你要怎么解释？” 　　伊尔萨笑了笑，“我的身边有使徒，你不用担心。” 　　“……是，伊尔萨大人。”席利乌斯顿了一下，而后顺从地回答。他的神色平静，声音里却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我就先出去了。”伊尔萨正要离开，忽然想起外面死而复生的格伦，又停下脚步。 　　“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好好商讨一下。你可以找个合适的时间，让我们单独见一面吗？” 　　席利乌斯低眉敛目：“只要您安排，我的任何时间都是您的。” 　　“……” 　　怎么觉得，她在席利乌斯的面前，比起女神更像是女王了？？ 　　“那就今晚吧，我在学院的湖泊旁等你。” 　　说完，伊尔萨的身影便像泡影般消失了，留下两位半神恭顺地站在原地。 　　* 　　伊尔萨走出来的时候，莱斯特正和康斯坦汀面对面站着，从二人的神态来看，莱斯特很是游刃有余，而康斯坦汀就显得有些焦虑甚至是暴躁了。 　　“你们又在干什么？”伊尔萨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人中间，顺势将他们隔开。 　　“什么叫又？”莱斯特漫不经心地轻笑，“我们只是在比试法术而已。” 　　伊尔萨疑惑：“比了这么久？” 　　莱斯特慢悠悠地伸出四根手指，“刚才是第四次。” 　　伊尔萨：“……” 　　“那看样子，这四次都是你赢了？”她看了康斯坦汀一眼，转头望向莱斯特。 　　莱斯特笑意盈盈：“真聪明，是这样没错。” 　　“……” 　　伊尔萨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康斯坦汀，你行不行啊！你可是我的人，输给这个变态也就算了，居然还连输四次？你也太丢我的脸了，你都不感到羞愧的吗？ 　　虽然她没有当着康斯坦汀的面说出这些话，但是康斯坦汀已经从她嫌弃的眼神里读出来了。 　　康斯坦汀气得脸都涨红了：“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赢的！” 　　“好啊，那我们再比最后一次。”莱斯特的眉眼微弯，看上去像一只餍足的猫，“这一次你再输给我，赌注就归我了。” 　　伊尔萨不妙地蹙眉：“什么赌注？” 　　莱斯特：“就是大小姐你完整的一天呀。从早到晚，从头到脚，从白昼到深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伊尔萨：“……” 　　全都属于他？这还了得！ 　　“你想都别想！”康斯坦汀被莱斯特胜券在握的轻佻态度彻底激怒，正要积聚体内的全部魔力放一个大招，一旁看戏的伊尔萨忽然伸出纤细的胳膊，一把拦住了他。 　　“不用再比了，我宣布，”她一脸严肃地说，“康斯坦汀，赌注归你。” 　　“？？？” 　　康斯坦汀喉咙里蓄势待发的火球瞬间熄了火，莱斯特也愣住了。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神情认真的少女，一直没有破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少年气的错愕表情，“你是不是听错了？赢的人是我。” 　　伊尔萨一本正经，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公正，“我没有听错，是你们把规则搞错了。” 　　“输的人才能得到赌注，也就是我——宝贵的一天。” 　　伊尔萨拍拍莱斯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争强好胜要不得啊，年轻人，就当是学了个教训吧。” 　　莱斯特：“……” 第30章 　　原本黑着脸的康斯坦汀闻言, 瞬间开心地扬起嘴角：“真的吗，伊尔萨？” 　　伊尔萨扫了他一眼：“你不想要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康斯坦汀生怕伊尔萨反悔，连忙一把握住伊尔萨的小手, 金眸紧紧盯着她, “你还欠我一顿大餐呢。” 　　伊尔萨一脸问号：有这回事？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承诺了，不过看到康斯坦汀这么高兴，她突然觉得分出一天和他一同度过或许也不错。 　　自从来到圣卡特兰学院后, 她就一直像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多少也有点累了。更何况格伦死而复生这件事着实打击到了她，她忽然想稍微放松一下。 　　和莱斯特待在一起必然是放松不了的，那么康斯坦汀无疑是更为合适的人选。 　　既可以放松自己, 又可以安抚康斯坦汀，这也算是一举双得了吧？ 　　只不过莱斯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呢。 　　终于看到莱斯特露出略微不悦的表情, 伊尔萨感到一阵暗爽。她顺手将两人一起推到前面, 细致的眉眼间夹带了一丝慵懒的困倦。 　　“时候不早了, 你们两个也快点进去考核吧, 早点结束早点回去睡觉。” 　　康斯坦汀不用说, 自然是趾高气昂地过去了。稀奇的是莱斯特虽然不悦, 但也没有提出异议与不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伊尔萨一眼, 也不紧不慢地走向考场。 　　两个小学鸡一起离开了, 伊尔萨顿觉清净不少。她走到礼堂空旷的角落里, 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支起手肘, 好整以暇地观察起参加考核的学生们来。 　　“你为什么不对席利乌斯收回神力？”神念忽然问她。 　　伊尔萨表情不变：“你以为他会将神力乖乖还给我？” 　　“怎么不会？眷属的忠诚毋庸置疑。” 　　“可我不信任他，我也不能冒这个险。” 　　“我们还是不明白, 你为什么会对席利乌斯抱有敌意。”神念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伊尔萨交叠双腿, 平静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人群。 　　“你们果然只是神明的残念啊, 一点人性都不懂。我对席利乌斯不是敌意，是必要的警惕和谨慎。我和你说过，他的神力远高于我。我必须要考虑到所有情况，包括最坏的。” 　　“最坏的？” 　　“如果他不愿上交神力呢？如果他想替代我呢？如果他想趁机反杀我呢？这些问题我都要考虑到。我相信布莱克是绝对忠诚的，但是席利乌斯，我不敢确定。” 　　神念：“你未免也太谨慎了。所以你打算先不对他回收神力？” 　　“嗯。”伊尔萨点了点头，“我想先去找其他几个半神，等到我的神力可以与席利乌斯相抗衡的时候，再回来刚他。” 　　“你能不能不用再用刚这个词了，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要你管，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伊尔萨忽然转移话题，“对了，格伦的问题，你想出头绪了吗？” 　　“想出来了，不过这里不方便说。”神念之声顿时严肃起来，“有样东西需要我们展示给你看，还是挑个没人的地方吧。” 　　“好，那我现在就出去。”伊尔萨应下，正要站起身，耳边倏地传来鞋跟缓缓移动的动静。 　　有人走过来了。 　　伊尔萨不动声色，重新坐稳身体。 　　“你好，是伊尔萨吗？”一个柔软勾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身旁响起。 　　伊尔萨隐约觉得这个好听的声音十分熟悉，立刻偏过脸去，“你是……艾莉丝？” 　　“果然是你呀，亲爱的。” 　　身旁如人偶般精致的银发少女|优雅地行了个淑女礼，然后挨着伊尔萨右侧的座椅轻轻坐了下来。 　　是之前被她救下的美少女！ 　　伊尔萨顿时觉得整个礼堂都随着她的到来而亮了起来。 　　天呐，没想到这么快就和美少女重逢了，这就是无法阻挡的缘分吧？ 　　伊尔萨开心地说：“艾莉丝，你也是新年入学的新生吗？” 　　艾莉丝矜持地抿唇：“对呀，没想到你也是，好巧。” 　　少女身上幽幽的睡莲香气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伊尔萨轻嗅了嗅，忍不住赞叹：“艾莉丝，你闻起来好香呀，是喷了香水吗？” 　　艾莉丝愣了一下，白皙小巧的脸庞上随即升起浅浅的红晕。 　　“是妈妈为我调配的香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我那瓶送给你。” 　　“哎，不用啦，还是你更适合这种香味。”伊尔萨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她。 　　艾莉丝闻言，银白色的睫毛忽闪，点缀着礼堂里斑驳的灯光，看起来更美了，“也好，那我可以请妈妈为你调配一瓶最适合你的香水。” 　　我的妈，这也太热情太好心了吧？这是什么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啊！ 　　伊尔萨感动的差点控制不住表情，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你的母亲……” 　　“不麻烦，你这么可爱，妈妈一定也会喜欢上你的。” 　　“不用不用……哎？‘也会’喜欢上我？”伊尔萨有些惊讶，“还有谁喜欢我？” 　　“我呀。” 　　艾莉丝端正地坐着，绸缎般丝滑的银色发丝恰到好处地垂在耳畔，那双漂亮如紫水晶般的通透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伊尔萨，脸上的两个浅浅的酒窝使她看上去无比甜美。 　　“……” 　　伊尔萨没出息地脸红了。 　　“你居然被一个女孩子撩到了，我们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神念又开始逼逼赖赖。 　　“你现在不就在我的脑子里吗？” 　　伊尔萨懒得搭理这个煞风景的声音，她将耳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艾莉丝，我们还是聊聊你的母亲吧，她也是利伯维尔人吗？” 　　艾莉丝眨巴眼睛，似乎不明白伊尔萨为什么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过她还是维持着甜美的笑容，温顺地回答道，“妈妈不是利伯维尔人，她和我还有哥哥，我们都是特诺钦帝国的公民。” 　　居然是特诺钦帝国的人，所以这兄妹俩是漂流过海过来求学呀，精神可嘉精神可嘉。 　　话说，特诺钦帝国……没有记错的话，雷霆欢鸣之神好像就在那里？ 　　伊尔萨露出好奇的神色：“特诺钦帝国呀……我还从来没去过呢，听说那里常年积雪？有机会真想去见见啊。” 　　“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住到我家里。”艾莉丝轻声细语地邀请她，“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妈妈见见你了。” 　　伊尔萨：“？？？” 　　不是，这算见家长吗？可是她们才见过一次面，不至于立刻就要把她邀请到家里，更别说还要介绍给母亲吧？ 　　“那个……艾莉丝？”伊尔萨小心翼翼地说，“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只是……” 　　艾莉丝微微歪头：“只是什么，亲爱的？” 　　“……”伊尔萨被这个亲昵而自然的称呼噎了一下，“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呀。”艾莉丝微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轻轻蹙起细秀的眉毛，这个细微的动作为她的脸庞添上一丝淡淡的失落，“伊尔萨，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呀？” 　　伊尔萨见她误会了，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怎么会没必要呢？” 　　艾莉丝轻轻握住伊尔萨的双手，伊尔萨这才发现，艾莉丝的手掌要比她大，而且手指更加修长，看上去骨节分明，有种柳条般的削瘦感。 　　“昨天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仅凭我自己是绝对摆脱不了那群人的。而且，你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你不知道，当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有多开心。” 　　美少女的表白如此坦率而真诚，她那双极美的紫眸在灯光下闪烁着水一样的粼光，如此动人可爱的一面，就算是直男如伊尔萨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伊尔萨：我融化了。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好，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艾莉丝顿时开心地绽放笑容：“太好了，亲爱的，那我等着你呦！” 　　伊尔萨：不好，我的心被击中了。 　　神念不屑道：“没出息。” 　　* 　　没过多久，新生们的分系考核就在一片唉声叹气和欢呼雀跃中全部结束了。 　　和伊尔萨猜测的差不多，莱斯特进了法术系，康斯坦汀如莱斯特所言不情不愿地进了体术系。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格伦居然也和康斯坦汀一样。 　　其实以格伦的资质，三大系本来是任他挑选的，而他一开始的打算也是做个站桩输出的大法师。然而贪心如他在考核的时候将三个考场都试了个遍，而他又好巧不巧地体术考场中遇到了亚兰。 　　没错，圣殿骑士亚兰也被学院委托担任了本次考核的考官之一。 　　结果不用说，格伦被亚兰用剑、枪以及双刀三种兵器连番吊打，格伦被打的灰头土脸，却又不得不咬着牙承认，亚兰的确是比他强太多了。 　　于是他便下定决心去学剑术，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打败亚兰，让他也尝尝被吊打的滋味。 　　其实真不是格伦弱，实在是亚兰这个人太强。他能成为学院这几年的传奇人物不是说着玩的，这一点从席利乌斯对他的重用程度也能看出来。 　　不过他这么厉害却没能当上骑士长，这着实有点奇怪。 　　伊尔萨决定有空去问问他本人。 　　“伊尔萨，我们是同系呢！”宣布完学生们的分系结果后，艾莉丝开心地凑过来对伊尔萨说。 　　康斯坦汀皱眉：“她又是谁？” 　　“我朋友。”伊尔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扭头对艾莉丝笑得一脸友好，“太好了，艾莉丝，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一起上课了。” 　　艾莉丝：“嗯！好期待呀。” 　　康斯坦汀不高兴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便宜莱斯特又在旁边看了他的笑话。 　　朋友朋友，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朋友。真想把这个女生和莱斯特一起打包扔到火山里！ 　　分系考核结束后，导师们又宣布了一件事。 　　原来是新学期伊始，学生们的历练也要开始了。 　　历练，顾名思义，就是要离开学院，到外面的世界去经受锻炼，以此提高学生们的应变能力。历年来的历练任务都不会太凶险，但又会设定一定的难度，由随行导师来对学生们的表现进行评分。 　　一般参加历练任务的都是学长学姐们，很少有新生加入。但如果新生足够优异的话，也可以申请参加，前提是他们申请的小队愿意接受他们。 　　“听起来不错，要不我们也去试试吧？”伊尔萨兴致勃勃地提议。 　　莱斯特看上去兴趣不大：“我讨厌团体活动。” 　　伊尔萨：“没让你去。” 　　莱斯特：“……” 　　“我同意。”康斯坦汀伸了个懒腰，语气恹恹，“这个破地方我已经呆够了，只要能出去，让我去哪都行。” 　　“行，那我现在就去申请。” 　　伊尔萨雷厉风行，立马就去导师那边咨询历练的相关事宜。 　　为她解答的正是之前测试魔力的那位和蔼的老爷爷导师。老爷爷看到伊尔萨，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笑呵呵道： 　　“是你呀。我就猜到你会对历练感兴趣。” 　　伊尔萨礼貌地行礼：“老师您真是慧眼如炬。” 　　“呵呵，你这样的资质，留在学院里循规蹈矩地学习反而是浪费时间。” 　　伊尔萨谦逊地笑笑，旋即做出请教的姿态：“所以老师您有什么适合我的任务推荐吗？” 　　“让我想想……”老爷爷又摸了把胡子，“对了，有个任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伊尔萨：“老师请说。” 　　“秘密追查一个从事人口买卖生意的地下组织。”老爷爷的声音低了下来，浑浊的眼神也随之严肃。 　　“人口买卖？” 　　“嗯，这个组织比较狡猾，地方政|府追剿过他们几次，可总有以失败告终。我们推测这个组织的背后可能有贵族资助，但是作为中立方，学院没有立场去追查这伙人。” 　　伊尔萨顿悟：“所以学院的意思是想让学生以个人的名义去追踪他们？” 　　“没错。”老爷子边说边向伊尔萨投来赞赏的目光，“只要有一个学生能找到那个组织的巢穴，然后再向学院发送求救信号，学院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派人去围剿他们了。” 　　伊尔萨微微沉吟：“听起来似乎不是很安全。” 　　“这点你放心，学院也考虑到了这个任务的危险性，所以一定会为选择这个任务的队伍安排一位实力强大的随行导师。”老爷子笑眯眯地摸胡子，“越难的历练任务，得分就会越高，怎么样，听起来不错吧？” 　　伊尔萨没有立刻回复。 　　说实话，她对评分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毕竟这次历练后她会不会回到卡特兰圣学院都是未知的。她只是想借用学院的资源出去转转，找机会接近其他几个半神，顺便扩增她的信徒。 　　不过……追查人口买卖组织这个历练，她好像有一点点印象。没有记错的话，格伦当初选的就是这个任务。 　　那她就不用再考虑了。 　　“好，那我就选这个任务了。”伊尔萨扬起完美无缺的微笑，“谢谢您的建议，老师。” 　　“不用客气，加油干呐，年轻人。”老爷爷笑得和蔼可亲。 　　* 　　“就是这样，我已经提交申请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伊尔萨在指引导师那里填完历练申请后，回来将大概情况对康斯坦汀几人都说了一遍。 　　康斯坦汀和莱斯特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迈开长腿向申请处走去。艾莉丝专注地看着伊尔萨，温温柔柔地开口，“伊尔萨，我可以和你一起参加历练吗？” 　　伊尔萨十分惊喜：“当然可以呀。” 　　“亲爱的，你真好……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艾莉丝开心地喃语着，忽然上前抱了伊尔萨一下。她的动作轻柔而迅速，不等伊尔萨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抽身离开。伊尔萨的鼻间再一次被幽幽的睡莲香气填满，她隐约有些恍惚，脑海里仍然回荡着艾莉丝的声音。 　　艾莉丝的身体……好像有点硬啊。 　　“好了，别回味你的艾莉丝了，快点出去找个地方谈谈格伦的事。”神念不耐烦地催促道。 　　伊尔萨回过神来：“催催催，你以前的优雅和女神范呢？” 　　“早就被你耗光了！！” 　　趁着众人都在研究历练任务的时候，伊尔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礼堂。她在学院里溜达了一会儿，终于找了个没有人的隐蔽角落。 　　“现在可以说了，格伦究竟是怎么回事？”伊尔萨将自己隐藏在繁茂的树荫里，眉头深锁，“难道与我用了时间回溯的禁术有关？” 　　“时间回溯只对莱斯特一人生效，与格伦无关。” 　　神念说，“我们推测，格伦之所以能够死而复生，是因为他有所谓的主角光环。” 　　伊尔萨：“？？？” 　　伊尔萨：“什么玩意儿？” 　　“主角光环，这个词你应该明白吧？我们还是从你的脑子里学会的。”神念的声音听起来既无奈又严峻，“简单来说，这个世界就是为他而生的，这也是我们无法对抗弑神者的原因。” 　　“格伦的主角光环太强大了，凭借世界的意志根本无法杀死，只有通过外来者的意志才能杀死他。” 　　伊尔萨不解：“可是我也没能杀死他呀？” 　　“你杀不死他纯粹是因为力量不够。其实你已经对他造成伤害了，只是这伤害实在是太小，具象化的话大概就是这样。” 　　神念说着，放出一丝丝残留的神力，在伊尔萨的眼前形成一个类似投影的半透明画面。 　　画面上，格伦的生命值被一颗巨大的奶酪所代替。而她昨晚的致命一击，则变成了小老鼠的形象，这只小老鼠气势汹汹地扑到奶酪上，却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小洞。 　　伊尔萨明白过来了：“所以我对他造成的伤害，只有那个小洞那么大，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神念：“是这样没错。想要完全杀死他，必须要收回所有神力。” 　　伊尔萨：？？？ 　　到头来她辛辛苦苦折腾这么多天，敢情全都白忙活了？ 　　伊尔萨：“我他妈不干了。” 　　神念顿时慌了：“求你！求你干下去吧呜呜呜，你不干世界就要毁灭啦！” 　　伊尔萨一脸冷漠：“那关我屁事。” 　　“你也会死的啊啊啊啊！” 　　伊尔萨：“……” 　　神念说得也是。要么死，要么成为格伦的后宫。这么一想还是继续干下去吧，好歹她的进度已经进行到七分之一了，也不算白忙活。 　　伊尔萨平复好沮丧的心情，重新打起精神：“所以格伦现在还记得我杀过他这件事吗？” 　　如果他有这部分的记忆，那她接下来的暗杀行动就很难开展了。 　　“我们推测他应该是不记得的，不过也不排除他演技很好的情况……”神念吞吞吐吐道。 　　“算了，记不记得，再试一次不就知道了？”伊尔萨无所谓地摆了下手，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神念大惊：“你什么意思？” 　　伊尔萨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远处人群中亮眼的绿毛兄妹。 　　“我的意思是……再杀他一次。” 第31章 　　“现在？！你还真是杀疯了, 现在可是大白天！”神念的声音瞬间慌了。 　　伊尔萨匪夷所思道：“你什么毛病？这里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现在就动手？” 　　“那你想怎么办？” 　　“当然是先约他，晚上找个隐蔽的地方再下手啊。”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她第一回 也没生过, 想必第二回一定会做得更加熟练更加完美。 　　“可是你晚上不是约了席利乌斯见面……” 　　“我就不能见完席利乌斯再去见格伦吗？”伊尔萨不以为然，“说不定还能借席利乌斯的手干掉格伦这个大bug呢, 他的力量应该比我强吧？” 　　神念忍不住惊叹：“你可真会算计……” 　　伊尔萨得意道：“一般一般，过奖了。” 　　“我们不是在夸你！” 　　眼看绿毛兄妹越走越远, 伊尔萨立刻快步走过去。此时格伦正处于极大的屈辱中，一旁的乖妹妹妮娜正在不厌其烦地安慰他。 　　“哥哥, 你别灰心, 那个亚兰无非就是剑术比你强那么一点点, 要是比法术, 他肯定早就输给你了！” 　　“妮娜，你不清楚当时的情况。我感觉这个亚兰就是故意针对我, 有几次他明明可以收手了，可是他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还下狠手……” 　　“什么？他也太过分了！我去向学院举报他！” 　　“不能举报，这么做太丢脸了……” 　　伊尔萨跟在二人后面，听到他们兄妹间的悄悄话，差点笑出声来。 　　打不过亚兰就怪人家下手重, 还想举报人家, 怎么不怪自己水平太次呢？亚兰真是干得漂亮, 等下次见到他, 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伊尔萨悄悄话听得差不多了, 便清了清嗓子, 叫了一声格伦的名字：“格伦, 请等一下。” 　　格伦听到她的声音, 几乎是瞬间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心虚的窘迫，随后又被惊喜的笑容所掩盖。 　　“伊尔萨？你也选完院系了吗？” 　　伊尔萨笑意盈盈：“我们不是一起选完的吗？” 　　“……”格伦卡壳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淡定，“是啊，我刚在想历练的事情，一时把这茬给忘了。对了，你申请参加历练任务了吗？” 　　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伊尔萨对答如流，还表现出一点小女生的羞涩与小心翼翼，“我申请了。那个……方便问下你申请加入的是哪项历练吗？” 　　格伦不确定这是不是可以说出来的内容，有些犹豫地答，“我选的是……有关人口买卖的那个。” 　　“真的吗？这真是太好……太巧了！” 　　伊尔萨适时地口误了一下，白皙的脸颊随之浮起两片浅浅的红云，“啊其实，我也选了这个……我们真的好巧呀……” 　　看着美人露出喜不自禁的可爱表情，格伦心头的郁结顿时烟消云散。 　　美人这分明就是对他有好感啊，看她这副又害羞又高兴的样子，分明比他还激动呢！不愧是他，这该死的魅力无处安放，看来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实现左拥右抱的美好生活了！ 　　格伦越想越美，就连妮娜吃醋地偷掐他手都没有感觉到。 　　“的确是很巧。既然如此，那我们要不要抽空研究一下历练时的分工和准备？我怕我们什么都不懂，到时候会给学长学姐们添麻烦。” 　　“好呀，我听说这次历练会很凶险，还想拜托你多多关照呢。”伊尔萨演得茶香四溢，连神念都目瞪口呆。 　　“你！！我哥哥忙着照顾我呢，才没工夫关照你！”一旁不断被无视的妮娜终于忍不住出声怼了伊尔萨一句。 　　伊尔萨轻笑一声，上半身微微前倾，抬手在妮娜的脸颊上轻抚了一下，“那就拜托你多多关照啦。” 　　妮娜的脸瞬间就红了：“我、我也没……” 　　“别听妮娜胡说，她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格伦及时地制止了妮娜，并欣然应允伊尔萨的请求，“你放心，历练途中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伊尔萨心道：就你还想保护我？保护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谢谢你，格伦。能和你一起参与历练，我突然觉得好安心。”伊尔萨差点把自己说吐出来，“那我们今晚见吧，地点……你选？” 　　格伦的脑海中回想起昨夜与伊尔萨在月色下的美好约会，便顺势提议：“还是昨晚的那个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呀，都听你的。”伊尔萨笑得一脸温柔，心里却在冷静地询问神念。 　　“你觉得他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故意演成这样的？” 　　“应该是真的不记得了吧？如果是演的，那他的演技也太好了。” 　　伊尔萨意味深长道：“不要低估人类啊。” 　　* 　　天色渐黑，夜幕上点缀着稀稀落落的星星。 　　伊尔萨如约独自一人来到无人的湖泊，意外地发现湖泊旁潮湿的草地上已经有淡淡的光辉洒落。 　　“席利乌斯？”她试着轻唤一声。 　　“伊尔萨大人，我在。” 　　青年的声音清越，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渺远而空灵。他修长的身影在伊尔萨的面前一点点浮现，琉璃似的眼瞳里倒映着粼粼的湖面。 　　他专注地看着伊尔萨，仿佛除了她以外的一切事物都不存在。 　　伊尔萨微眨眼睫：“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自我离开礼堂后，就一直在这里等您。”席利乌斯虔诚地，双眸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 　　“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等了？”伊尔萨有点过意不去，“席利乌斯，你不用这么拘谨的。既然我预约的是你晚上的时间，那你就只要把晚上的时间留给我就好。” 　　“不，我对您说过的。”席利乌斯的瞳孔里映出她圣洁的面容，“我的时间尽归于您，即使是等待的过程，我也甘之如饴。” 　　伊尔萨：“……” 　　“你看，我们就说席利乌斯很虔诚吧？”神念又开始叨叨。 　　“你闭嘴好吧，嘴上说说谁不会？” 　　“你就是对席利乌斯有偏见！” 　　“我就对他有偏见了怎么着，谁让他和我共用一个神像！” 　　“你这个小气鬼！”神念气急败坏地嚷嚷。 　　伊尔萨自动屏蔽了神念的声音，开始和席利乌斯说正事。她看了眼四下无人的周围，先是打了个响指，一层透明如水波纹般的结界以她和席利乌斯为中心，瞬间扩散了出去。在确定不会有人闯进这个结界后，她才缓缓开口。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席利乌斯微微垂首：“您请讲。” 　　“事实上，我之所以会降临这里，是因为有一个人的存在，违反了世界的秩序。” 　　席利乌斯皱眉：“什么人？” 　　“他也是这个学院的新生，名叫格伦·克罗夫特。”伊尔萨低垂着头，银色的月光将她浅金的长睫镀上一层晶莹的白霜，“秩序是绝对的，一旦被打破，世界就会产生混乱，子民也会陷入危险之中。所以这个人必须被消除，我不允许他存在于这个世上。” 　　“你觉得呢，席利乌斯？” 　　她的声音温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又带着令人胆寒的威严。她微侧着脸，星辉在她的卷曲的发丝上流淌，比圣光多了一丝冷意。 　　“我明白了，伊尔萨大人。” 　　席利乌斯缓缓单膝跪下，以最虔诚和严肃的姿态立下承诺：“我一定会为您排忧解难，将任何烦扰您的存在都彻底抹消掉。” 　　伊尔萨纠正他：“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世间万民。” 　　“是为了世间万民。”席利乌斯顺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又抬起脸，温柔地仰视她。 　　“更是为了您，伊尔萨大人。” 　　伊尔萨沉默了。 　　这家伙，很可能是个狂信徒啊。 　　“人家这样对你，你说人家是狂信徒，做你的眷属可真惨。”神念又开始为席利乌斯打抱不平。 　　“你能不能闭嘴，为什么你今天的废话这么多，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席利乌斯？” 　　“我们平等地爱着每一位眷属。” 　　“你敢说你没有偏爱？你发誓！” 　　“我们只是女神的残念，我们为什么要发誓……嘘！有人来了！” 　　伊尔萨立刻定下神来。 　　的确，有人正在像这个方面慢慢移动。听这个脚步声，应该是格伦来了。 　　伊尔萨收回结界，抬眸对席利乌斯说：“真巧，他来了。席利乌斯，我把他交给你，相信以你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席利乌斯突然露出震惊的表情，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伊尔萨大人，小心！” 　　一道闪电般的黑色光束如同利器般倏地出现，瞬间穿透了席利乌斯的肩膀，继而向他身下的伊尔萨穿刺下去。 　　伊尔萨来不及躲闪，几乎是在光束触及她的同一瞬间，柔和的浅金色光芒顷刻笼罩住了她！ 　　“神念！”伊尔萨在心里惊呼。 　　神念没有回应她。神圣的光芒与黑色的光束猛地相碰，迸发出刺眼的火花，下一秒，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仿若玻璃碎裂般，光束与光芒都化作万千流辉，尽数消散了。 　　伊尔萨能够感觉到体内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力在流失，像风一样轻柔而温暖，她甚至能听到她们在她的耳边细细低语，仿佛无数颗微弱的星星。 　　“伊尔萨……” 　　“伊尔萨。” 　　“伊尔萨……” 　　仅仅是短短的几秒，这些细弱的声音便低落下去，逐渐消失。 　　伊尔萨抬起头，看着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席利乌斯。他正痛苦地紧蹙眉头，鲜血从他的肩头汩汩地向外流出，染红了身下的草地。 　　他受伤了，有人偷袭了他们。 　　但她现在并不关心这些。 　　她只想确认一件事。 　　伊尔萨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在心里小心翼翼地轻唤：“神念？” 　　广阔无垠的神识海一片寂静。 　　再也没有声音回应她了。 第32章 　　神念消失了, 为了保护她。 　　伊尔萨忽然觉得精疲力尽。 　　她还以为她们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杀掉龙傲天，成为真真正正的至高神。 　　她们离开的太突然了, 她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是她太鲁莽了吗？还是她太轻敌了？ 　　她们本来。本来是不用消失的。 　　席利乌斯紧紧护住伊尔萨的身体，忍着痛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嗯，让我起来吧。”伊尔萨平静地说。 　　席利乌斯慢慢起身, 鲜血染红了他纯白的衣袍。伊尔萨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肩膀, 抬起右手, “我帮你治疗。” 　　“不用劳烦您，这点小伤我自己就可以治愈好……”席利乌斯急忙道。 　　伊尔萨抬眸扫了他一眼，不容置疑地说：“别动。” 　　“……” 　　席利乌斯顿时不吱声了。 　　温暖柔和的白色光芒自伊尔萨的手心缓缓升起，它们如同涓涓细流般, 无声地流进了席利乌斯的伤口。 　　席利乌斯站在伊尔萨的眼前, 修长挺拔的身躯在她的面前投下细细的阴影。月光菲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 少女低垂着脸, 浅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 仿佛振翅的蝶翼般单薄而静美。她紧抿着唇,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却又透着无言的脆弱。 　　这样的伊尔萨似乎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但席利乌斯仍然不敢触碰她。 　　不是因为她的威严，仅仅是因为……她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件精美绝伦的易碎品。 　　不能碰, 一碰就会破碎。 　　“不行, 袭击你的法术刚好克制光系魔力, 治愈术对你的伤口无效。”伊尔萨无奈地轻叹一声, 放下右手。 　　席利乌斯虚弱地笑笑：“没事, 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你是我的眷属，更是太阳光辉之神，怎么可能没有大碍？”伊尔萨眉头紧蹙，脸上流露出深深的自责，“更何况，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我更不能不管你。” 　　席利乌斯愣了一下，唇角微微扬起：“伊尔萨大人……” 　　“我会让布莱克留意学院这边的情况，至于你，还是先回圣殿好好养伤吧。”伊尔萨认真地打断他。 　　席利乌斯：“……回圣殿？” 　　“嗯，不能让人发现你受伤这件事。”伊尔萨通过神识海对远在图书馆的布莱克下达了指令，几乎在眨眼间，布莱克苍老精瘦的身影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冕下，席利乌斯阁下……这是怎么了？”布莱克看到席利乌斯的伤口，错愕地开口。 　　伊尔萨说：“我们遭到了突袭。席利乌斯的伤口仅凭光系法术无法治愈，我希望你能尽快安排他回到圣殿，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属下明白。”布莱克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浑浊的双眼变得锐利而森然，全然不似平日那么和蔼可亲，“冕下，需要我去追回偷袭者吗？” 　　“不用了，那个人是有备而来，现在应该已经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伊尔萨缓缓道，“过两天我会外出历练，到时候就由你负责监察学院里的一举一动。发现可疑人选就立刻告诉我。” 　　“是，冕下。”布莱克深深地行礼。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其实已经将目标锁定到了格伦的身上。 　　这里是学院禁区，除了提前与她约好的格伦，不会有人来这里。而且那个时候她已经听到了格伦的脚步声，之后她和席利乌斯便遭到了突袭。 　　如果不是席利乌斯推倒她，她一定会被那道光束击中心脏吧？可即便如此，神念也消失了。 　　她还记得神念当初对她说的话。 　　——“我们将会化作残留的神念指引你，爱护你。” 　　她们的确做到了。 　　伊尔萨回想起神念最后温柔的低喃，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她垂着眼，转身便要离开。 　　席利乌斯见伊尔萨要走，忍不住出声叫住她：“伊尔萨大人。” 　　“还有事吗？”伊尔萨问。 　　“有人妄图弑神，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席利乌斯恳切地看着她，漂亮剔透的双眸里充满了担忧，“请让我跟随在您的身边，日夜保护您的安危。” 　　伊尔萨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我是神，为什么要怕一个人类？” 　　席利乌斯一怔。 　　伊尔萨没有再说下去，安静地离开了。 　　* 　　伊尔萨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康斯坦汀正靠在往常的那棵树下等她。 　　如果不是他银灰色的短发太过显眼，伊尔萨还真发现不了他。 　　“伊尔萨，你总算是回来了。说好的陪我一整天，你可别想赖掉啊……” 　　伊尔萨刚一走近，康斯坦汀就忙不迭地开口，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眼前的少女依然如往常般高洁美丽，只是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甚至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与悲伤。 　　康斯坦汀不由抬起手，刚要触摸伊尔萨的脸颊，便被她冷冷淡淡地拂开了。 　　“没什么。我待会儿还有事，改天再陪你吧。” 　　态度也很差。康斯坦汀想。 　　虽然伊尔萨平时对他的态度也很差，但还是和今天有着本质的不同。平时她只是嘴上说说，但刚才，她却连身体都在抗拒他。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不想被人靠近的厌恶与冷漠。 　　康斯坦汀顿时紧张起来，一向没心没肺的声音也放轻了不少，“伊尔萨，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个狗格伦欺负你了？还是土地神不认你这个女神？你告诉我是哪个可恶的家伙，我现在就去咬死他们……” 　　伊尔萨听着康斯坦汀紧张地问东问西，又无法抑制地想起神念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时候。 　　除了神念，如今最值得她信任的人就只有康斯坦汀了。 　　如果他能分担自己的难过该有多好啊。 　　伊尔萨看着康斯坦汀担心着急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开口。 　　“康斯坦汀，我脑海里的声音消失了。” 　　康斯坦汀一愣：“什么声音？” 　　“温柔的，指引我的声音。” 　　“……指引？”康斯坦汀一头雾水，“有人在你的脑海里指引你吗？他是什么人？” 　　什么样的存在能够指引至高无上的女神，康斯坦汀想不明白。但他现在唯一明白的是，这个人对伊尔萨来说很重要。 　　他的心底升起隐隐的嫉妒，却又忍不住怜爱此时对他流露出软弱面的伊尔萨。 　　伊尔萨眼尾低垂，轻轻地说：“她们是夜空中的星星。可是现在，星星坠落了，我再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了。” 　　康斯坦汀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浩瀚无垠的星空。 　　“星星？”他自言自语道，忽然眼睛一亮，蜜糖似的金眸在暗夜中闪烁起璀璨的金芒，“我明白了……伊尔萨，你跟我来！” 　　他牵起伊尔萨的手，迈开长腿，大步向校门的方向走去。伊尔萨心不在焉，任由他拉着自己在空旷的学院里跑来跑去。 　　过了不知多久，康斯坦汀将她带到了校外一座人迹罕至的山丘上。 　　这座山丘被密密麻麻的树木所遮盖，在漆黑的夜色里，仅凭肉眼根本发现不了。 　　康斯坦汀让伊尔萨站到一边，然后他自己上前一小段距离，周围空出很大一片空地。 　　“康斯坦汀，你要干嘛？”伊尔萨茫然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度过一天吧？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我们还是先回……”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因为她看到站在空旷处的康斯坦汀，周身正升腾起滚烫的蒸汽。 　　转眼间，一只庞大的，森严的黑龙便匍匐在她的面前。 　　康斯坦汀转动圆硕的金色竖瞳，静静地盯着她。他微微开口，森白利齿间发出低沉深涩的声音。 　　“伊尔萨，坐到我的背上。” 　　伊尔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她仍然爬到了康斯坦汀的背上。 　　巨龙的鳞片坚硬而锐利，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康斯坦汀小心地控制体表的温度，生怕伊尔萨感到不适。待到伊尔萨在他的背上坐稳后，他才展开双翼，飞快地向着高空飞去。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尤其是到了接近云端的高度。伊尔萨一边感受着刺骨的寒冷，一边强迫自己慢慢清醒。 　　袭击她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格伦，只有他会通往那片湖泊。 　　而他之所以会偷袭她……这表明了，他并没有忘却被杀的记忆。 　　他知道伊尔萨杀过他。 　　这样一来，杀死格伦的难度瞬间又上升了不少。 　　看来她也必须加快回收神力的进度了。 　　伊尔萨正在凝神思考，康斯坦汀低沉森冷的声音忽然打破了遥远寂静的深空，“伊尔萨，你看。” 　　“这里有很多星星。” 　　伊尔萨依言抬起脸，望向头顶那片浩瀚璀璨的星空。 　　漆黑的夜幕上诸星游曳，星罗棋布。密密麻麻，无数颗明亮细碎的繁星点缀在无边无尽的宇宙中，仿若一副幽深灿烂的画卷。 　　伊尔萨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景象。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好像要摘取它们。 　　“伊尔萨，这下你能听到它们的声音了吗？”康斯坦汀挥动双翼，希冀地询问道。 　　伊尔萨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而后慢慢收回手。 　　“听不到。”她摇了摇头。 　　“啊？”康斯坦汀失望地哀叹，“那还有哪里的星星是可以发出声音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 　　“没有了，再也没有可以发出声音的星星了。” 　　伊尔萨轻声道，“不过我现在的心情好多了。我想，她们也许只是回到了她们原本诞生的地方，就和这些星星一样。” 　　康斯坦汀似懂非懂：“你不难受了就好。那我们现在下去吧，你该睡觉了。” 　　“嗯。”伊尔萨温柔地应下，然后慢慢俯下身体，抱住康斯坦汀的脖颈，“谢谢你，康斯坦汀。” 　　她的手臂柔软而细腻，温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到了坚硬的龙甲上。 　　康斯坦汀心跳的频率忽然加快了。 第33章 　　伊尔萨昨夜睡了个好觉。 　　看完星星后, 康斯坦丁带着她回到了他自己的洞穴里，当然，不是帕梅拉附近的那个简陋的洞穴，是另一个更大、更温暖的。 　　准确来说, 是他的藏宝地。 　　那里藏着他积攒的宝石和金币, 是一个充满了铜臭和光污染的洞穴。 　　但是伊尔萨一点都不嫌弃, 因为她是个穷鬼。 　　当她走进洞穴，看到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金币以及流光溢彩的宝石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扭头质问康斯坦汀：“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还得跟莱斯特那家伙软磨硬泡！” 　　康斯坦汀神色严峻：“你又没有问我。先别管这个, 软磨硬泡是什么意思？软磨什么？硬泡什么？他让你干嘛了？” 　　伊尔萨：“……” 　　神念才刚离开几个小时，她就已经开始怀念她们的吐槽了。 　　“没有磨也没有泡，就是说他很难搞的意思。”看在康斯坦汀刚安慰好她的份上, 伊尔萨耐心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难搞？”康斯坦汀一把抓住伊尔萨的手，大猫似的金瞳里透出如临大敌的紧张，“他让你和他搞什么了？” 　　伊尔萨：“……” 　　不行，物种不同无法沟通, 她放弃了。 　　“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现在变回龙形, 然后再把翅膀铺开, 我要睡觉。”伊尔萨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他搞什么了……” 　　“闭嘴。”伊尔萨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不准再说这个话题了！” 　　康斯坦汀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伊尔萨, 宝石在他俊美深邃的五官上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碎芒，蜜一样的肌肤几乎要在这醉人的光泽中融化。他握住伊尔萨的手腕，让那细嫩的掌心轻轻贴在自己的唇上，感受独属于她的细腻柔软的触感。 　　“那我们换个话题。”康斯坦汀的声音莫名低哑了下来。 　　伊尔萨疑惑地看着他, 不确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定地问：“你发情了？” 　　动物都是有发情期的, 只是她不太清楚龙类是不是也有这玩意。如果康斯坦汀也有发情期的话, 她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他找母龙。 　　毕竟他是世界上唯一的龙。 　　“……没有。”康斯坦汀诡异地停顿了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之前说过的糖果和鞭子，鞭子你倒是没少抽，可是糖果呢？你一次都没给我。” 　　伊尔萨一听，顿时不高兴了：“我怎么没给你了？在学院里的时候，我不是经常带你去吃蛋糕吗？那些都是甜食啊！” 　　康斯坦汀：“……”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撇了撇嘴，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看上去居然有点孩子般的委屈。 　　“那是什么？”伊尔萨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问。 　　她今天确实是很累了，累到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可她的心底又有个渺茫的期望，期望神念的声音会在她的脑海中突然响起，而她一旦睡着，就会错过那个温柔又絮叨的声音。 　　“我……”康斯坦汀刚要回答，看到伊尔萨昏昏欲睡又强撑眼皮的可怜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放软声音，“你真的很累？” 　　“唔……”伊尔萨的眼眸半睁半闭，如同小鸡啄米般稀里糊涂地点头。 　　康斯坦汀入神地凝视她，终于还是无声地叹息一声。 　　“谁让你是我的主人呢……”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伊尔萨柔软的金发，怜爱而无奈地低语，“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温柔的吻落到伊尔萨的手背上。她的意识模糊不清，只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她就被轻缓地放到了干燥的地面上。 　　她觉得不太舒服，于是下意识向一旁翻了个身。 　　然后她摸到了一个薄薄的，软软的，热热的东西。像是动物宽大的膜翼。 　　她模模糊糊地挪到了上面，并顺手抱住了一个长长的东西。 　　手感还不错，她想。 　　然后她便坠入了梦乡。 　　* 　　伊尔萨是被怀里一个滚烫的东西给热醒的。 　　“什么呀……”她抱怨地呢喃了一句，一边揉眼睛一边慢慢睁开—— 　　映入眼帘是一对强健结实的蜜色胸肌。 　　伊尔萨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耳边随即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 　　“伊尔萨，你可算是醒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 　　伊尔萨惊恐地抬起眼睫，正好撞进了那双蜜糖般浓郁的灿烂金眸里。 　　“康斯坦汀！”她不由提高了分贝。 　　康斯坦汀无辜地看着她，银灰色的发梢就落在伊尔萨洁白的手臂上，“怎么了？” 　　伊尔萨震惊地看了看他，又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 　　还好还好，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这个亲密的姿势…… 　　“谁让你变回人形了？！”伊尔萨生气地质问道。 　　康斯坦汀颇为委屈：“我这不是怕硌着你吗？” 　　“我不怕硌，你松开我！” 　　伊尔萨气呼呼地抽回双臂，一股脑坐了起来。谁料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大，她又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啪”，她稳稳地倒到了康斯坦汀滚热的胸膛前。 　　“你看，我就说你离不开我吧？”康斯坦汀半环住她，语气轻松，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头顶。 　　伊尔萨恨不得对康斯坦汀使用时间回溯。 　　太丢脸了，居然起个身都能歪倒，她现在是怎么了，缺钙吗？？ 　　伊尔萨阴恻恻地说：“你起开。” 　　康斯坦汀耸了耸肩，恋恋不舍地松开双手。 　　伊尔萨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稳了身体。她向洞穴外望了一眼，冷静地询问道，“现在大概什么时辰了？” 　　康斯坦汀挠了挠脸：“大概下午……两三点吧？” 　　伊尔萨震惊：“我睡了这么久？” 　　“是啊。”康斯坦汀点了点头，“我怎么骚扰你都不醒，还被你打了一拳呢。” 　　还好他结实，况且伊尔萨的拳头就像小猫一样，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道。 　　“我居然睡得这么死……等等？”伊尔萨眼神凌厉地向康斯坦汀扫过去，“你骚扰我？你对我做什么了？” 　　康斯坦汀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扭头望向洞外，“哇外面的阳光好好哦，伊尔萨，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装！ 　　伊尔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起身掸了掸褶皱的衣摆。 　　“行了，把衣服穿好，我们马上就走。” 　　康斯坦汀立刻转过脸来：“走？去哪里？” 　　“回学院，我有一些事情要搞清楚。”伊尔萨语气平静，脸上已经恢复了冷淡无波的表情。 　　“可是你说好要陪我一天的……”康斯坦汀说着说着挑了下眉，目露希冀，“难道说你要把这个赌注留到下次兑现？” 　　“什么下次？”伊尔萨奇怪地看他，“我不是已经从昨晚陪你到现在了吗？” 　　康斯坦汀：“……”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说：“可是你一直在睡觉啊！” 　　“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不吃不睡地陪你一天？”伊尔萨鄙夷地斜睨他，“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康斯坦汀的心底升起强烈的悔恨之情。 　　早知道就不让伊尔萨睡觉了，这家伙也太狡猾了，哪里像个女神，分明就是只小狐狸！ 　　康斯坦汀十分郁闷，苦着一张俊脸一头躺倒了下去。伊尔萨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把他的衣服扔到他的身上，便毫不留恋地走出去了。 　　活像个冷酷无情的渣男。 　　又过了一会儿，康斯坦汀才没精打采地走了出来。 　　“回到学院后，肯定会有人过来问你昨晚我去了哪里。”伊尔萨言辞清晰地说，“无论谁问，你都不要说实话。对了，你知道怎么说吗？” 　　康斯坦汀意兴阑珊地点头：“就说你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 　　伊尔萨：“也行。”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吗？”康斯坦汀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碧空。 　　多好的天气，本来应该是和伊尔萨一起好好享受的。 　　想到这里，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声气。 　　“嗯，不过……”伊尔萨想了想，忽然又想起一个人，“回学院前，我们得先去学院外的密林一趟。” 　　* 　　白天的密林树木丛生，道路崎岖，到处都是一片死寂，一点活物的生机都没有。 　　伊尔萨循着那一点隐隐约约的污秽气息，轻手轻脚地找到了隐藏在这里的天使塞缪尔。 　　他和上次见面一样，正蜷缩着身体半躺在草丛中，巨大的翅膀紧紧地闭合在一起，看得出来他正在经受着痛苦的侵蚀。 　　“又开始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伊尔萨蹙眉蹲下|身，刚要伸手抚上塞缪尔冒着冷汗的额头，就被康斯坦汀一把拉到身后。 　　“伊尔萨，别碰他，会被传染的。”康斯坦汀嫌恶地说。 　　“……”伊尔萨无语道，“这又不是传染病，怎么可能会传染给我？” 　　康斯坦汀不满地“啧”了一声。 　　其实他只是不想让伊尔萨关心塞缪尔而已。 　　伊尔萨重新蹲下来，将手放到塞缪尔柔软的羽翼上。柔和的白色光芒从她的手心汇出，像温暖的拥抱，一点点慢慢将塞缪尔包围起来。 　　塞缪尔费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着伊尔萨，翠绿双眸的深处闪烁着冰冷讥讽的光。 　　“……少装好人了。你已经有了新的使徒，还会记得我是谁么？恐怕早就把我忘了吧？” 　　康斯坦汀双手环胸，嗤笑一声：“对啊，伊尔萨已经有了我，你以为她还会记得你这只败家犬？” 　　“你！”塞缪尔气极，扭头便望向伊尔萨，“你真的认为这个蠢货比我好？” 　　康斯坦汀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伊尔萨，你觉得呢？” 　　伊尔萨：“……” 　　不是，你们吵你们的，问我干什么？ 第34章 　　伊尔萨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睡糊了, 居然会让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家伙待在一起。 　　眼看着这两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摸了摸鼻子，轻飘飘地开口： 　　“唔……我觉得吧, 你们两个都挺好的……” 　　“只能选一个！”康斯坦汀和塞缪尔异口同声。 　　伊尔萨：“……” 　　这让她怎么说呢？让她选, 那她当然是要选康斯坦汀的呀, 毕竟龙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使徒，而且他也很一直很听话。 　　可是塞缪尔对她的意义也很不同, 毕竟塞缪尔是上一任女神的使徒, 而她现在又顶着女神|的名头, 在塞缪尔的眼里, 他才应该是女神的第一使徒。 　　这就是所谓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吧，她无法偏爱某一个人, 可他们现在非要她选出一个更喜爱的。 　　伊尔萨感到很为难。 　　“那就……那就……”她纠结了半天，终于无奈放弃, “对不起, 我选不出来。” 　　康斯坦汀皱眉：“为什么会选不出来？” 　　伊尔萨微叹了口气, 面容重新恢复温和的宁静与包容。 　　“因为我是神啊。”她轻声说，“神不会偏爱任何事物, 也不会薄爱任何事物。” 　　她眉眼柔和, 声音悠远, “我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子民。” 　　所以别再为难我了，我来这里可不是和你们争论这么无聊的事情的！ 　　如果神念还在, 一定会欣慰地夸赞她越来越像女神了。 　　康斯坦汀闻言, 无趣地伸了个懒腰，“我就知道你会说这种话。” 　　伊尔萨扫了他一眼：你知道还问, 是想故意刁难我吗？ 　　不同于康斯坦汀平淡的反应, 天使看上去居然有些难以掩饰的失望。 　　伊尔萨见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遂又向他伸出手，“你先别动，刚才的净化还没结束……” 　　“别碰我。” 　　天使恹恹地拂开她的手。他被深渊侵蚀得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低垂眼睫的时候有种虚弱又阴郁的美感。宽大的羽翼包裹着他清癯的身躯，偏偏羽翼的尾端又沾染了邪恶的黑色雾气，使他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伊尔萨依然蹲在他的身旁：“你生气了？” 　　塞缪尔垂着睫毛冷笑：“我会为你这种冷血的家伙生气？你也未免太过自作多情，我已经不是你的使徒了，你说出什么样的话我都不会在意。” 　　还说没有生气，这个语气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好吗？ 　　伊尔萨微微转动眼眸，伸手便向他的翅膀抓去：“既然你说你没有生气，那你就让我继续净化呀。” 　　“你松手……你别碰我！” 　　天使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浓绿的眼瞳里流露出惊恐与无助。 　　“康斯坦汀，你帮我按住他。”伊尔萨懒得和他哔哔了，直接对康斯坦汀下达命令。 　　“唉……好好好。”康斯坦汀不情不愿地走到一边，伸出双手将无力的天使牢牢地按在地上。 　　塞缪尔挣脱不开，试图挥动翅膀，然后康斯坦汀的手劲实在是太大了，他在人形巨龙的制压下，根本连一丝一毫都动弹不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塞缪尔紧紧盯着面色平静的少女，因为许久没有说话而微微沙哑的声音里有种压抑的屈辱与不甘。 　　伊尔萨将温暖的神力一点一点注入他的身体：“我说过，我只是想帮你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这种假惺惺的话我已经听够了！” 　　深渊的污秽之气与圣洁的神力在塞缪尔的体内拉锯抗衡，塞缪尔痛得脸上再次渗出细细的汗珠，“你明明知道净化帮不了我，却还要一次次的……” 　　他气喘吁吁，绿眸在肤色的衬托下越发浓郁深暗。 　　“吾神，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伊尔萨忽然愣住了。 　　那双漂亮剔透的眼眸里充斥着屈辱、挣扎、绝望……还有莫名的悲伤。 　　他觉得她是在折磨他，她在不断践踏他身为神使者的骄傲。 　　伊尔萨默默收回了手。 　　“好了，这一次的净化应该可以多支撑几天。”她低垂着头，不去看塞缪尔的眼睛，“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离开学院，和其他学生一起参加历练。你一直躲在这里也不好，这里没吃没喝又没有床，还是找个旅店住下来吧。” 　　“住旅店？”塞缪尔发出一声短促的讥笑。 　　“钱我会给你的，康斯坦汀最不缺的就是钱。”伊尔萨语气平静。 　　康斯坦汀：“？？？” 　　塞缪尔没答话，空气又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死寂。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半晌，他忽然问。 　　康斯坦汀冷冷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康斯坦汀。”伊尔萨轻声制止了他，转而继续说道，“放不放过我，全看你自己的意愿。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在这里空等。” 　　不要等她，不要期待她，不要信赖她。 　　而这都是他从前对神所做的。 　　神曾经教他学会不要失去希望，如今又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他想，希望是残忍而虚无的东西，而那远不及神的万分之一。 　　这一点，他明明早就知道了。 　　可是，为什么又会对她抱有希冀呢？ 　　微风穿过茂密的草叶，将塞缪尔洁白如雪的羽毛吹得微微拂动。他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连呼吸都不存在了。 　　“塞缪尔，你听到了吗？”伊尔萨轻声问他。 　　“……你又要再一次抛下我。”塞缪尔宛如梦中呓语般，似是而非地呢喃了这么一句。 　　伊尔萨沉默了一瞬：“我没有。” 　　塞缪尔不再说话了。 　　伊尔萨抬眸看了他一眼，发现那双剔透如翡翠般的绿眸已经黯了下来。 　　* 　　伊尔萨和康斯坦汀回到了学院。 　　“塞缪尔已经疯了。”康斯坦汀唏嘘不已。 　　伊尔萨：“你才疯了。待会儿别忘了去取些金币给塞缪尔，我答应过他的。” 　　康斯坦汀挑起一边眉毛：“你不会以为他真的会用你给的金币吧？” 　　“不用也没关系，我只是以防万一。”伊尔萨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我会在历练前再试一次，这次一定要成功……” 　　康斯坦汀竖起耳朵，好奇地问：“试什么？” 　　“试试格伦那家伙有没有鬼。”伊尔萨从善如流。 　　“你刚才不是还在说塞缪尔吗？”康斯坦汀满脸费解，“怎么忽然跳到格伦身上了？” 　　“你别管，快去取金币，我去图书馆找土地神了。” 　　伊尔萨随便编了个借口把康斯坦汀打发走，紧接着她一个人便站在原地，让神力以她所在的地点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出去，不出一分钟，便探查到了格伦的所在地。 　　他就在图书馆，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伊尔萨立即前往图书馆。 　　此时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很多没课的学生都会待在图书馆里静心学习。伊尔萨走了进去，根据神力之前的指引，很快便在一排书架的后面找到了格伦。 　　这家伙正捧着一本厚厚的法术书，看那一目十行的架势，很有可能是在记咒语。 　　原书设定里格伦的学习能力极强，这样一本厚厚的法术书，对别人来说可能要花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才能学会，可对龙傲天而言，想要熟练掌握也就短短几天而已。 　　只是昨晚那个克制光系法术的攻击……以他现在的能力，能接触到那样深奥的法术吗？ 　　伊尔萨故意放轻脚步，从格伦的背后慢慢靠近。聚精会神的格伦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接近，伊尔萨趁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伴随着俏皮的一声轻叫，“嘿！” 　　“！”格伦被吓得肩膀一抖，旋即掉过头来。 　　“呼……伊尔萨，是你呀。”他放松地舒展身体，压低了声音轻笑，“我还以为是妮娜那个小调皮鬼呢。” 　　伊尔萨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和动作，发现他并没有丝毫的警惕与惊慌。 　　假设昨夜的偷袭者是他，那他绝不至于在看到伊尔萨的时候连一点下意识的反应都没有。 　　难道说，他的演技真的精湛到这种程度？那有多少奥斯卡小金人也不够颁给他的。 　　伊尔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背到身后，“抱歉呀，格伦，我只是凑巧看到你了，就想过来吓你一下。” 　　“没事。”格伦合上书，突然关切地看着伊尔萨，“对了，你昨晚是不是临时有什么事啊？我去了我们约定的那个地方，却没有看见你，我还以为是我自己记错了时间呢。” 　　他居然主动提起这件事。 　　伊尔萨认真看着格伦的一举一动，微微歪头：“我还想问你呢。格伦，我昨晚在那里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没有出现呢？” 　　格伦诧异道：“你在那里等我？什么时候？” 　　伊尔萨轻轻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很奇怪！”格伦见伊尔萨似乎有些许不悦，连忙解释，“我昨晚真的在湖边等了你很久，我还去树林里找了一圈，可是什么都没找到，连只鸟都没有……” 　　伊尔萨忽然抬手示意他停下。 　　“你说……连只鸟都没有？” 　　格伦神情恳切：“是啊。我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你，我以为是我记错了时间，就回去了……” 　　伊尔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格伦，对不起，都怪我一开始没说清楚时间，我们两个估计真的是……错开了……” 　　她抱歉地眨了眨剔透的蓝眸，格伦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他又恢复了关切深情的表情。 　　“那我就不打扰你学习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我们等历练的时间再见！” 　　伊尔萨不给格伦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挥了挥手，飞快地转身离开。 　　“哎，伊……”格伦正欲与她单独相处，一眨眼，伊尔萨便消失在重重叠叠的书架中。 　　唉。他失落地叹了口气。 　　少男的心，久违地惆怅了起来。 　　* 　　伊尔萨飞也似的回到了宿舍。 　　如今莱斯特已经被安排进了男生宿舍，这宽敞的两人宿舍只剩下她一人居住，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自在。 　　格伦说树林里连一只鸟都没有，可她明明记得，学院里的飞鸟是很多的。至于昨晚的树林里有没有鸟，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她不认为会安静到连鸟叫声都没有。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格伦在撒谎，刚才的试探，也很可能只是他们两个在互演罢了。 　　只是，如果偷袭者的确不是格伦呢？ 　　那她就要考虑，是否还存在着另一个弑神者。 　　无论真相是哪一个，局面对她都很不利。 　　伊尔萨决定按兵不动，先继续观察下去。 　　她想完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便拿起藏在抽屉里的禁术秘卷，翻到了时间回溯那一页。 　　上次失败了，现在她要再试一次。 　　伊尔萨站在宿舍的空地处，让浅金色的神力充盈整个空间。柔和的光晕像流动的水一样环绕着她，她微阖双眸，口中缓缓吐出古老深涩的语言—— 　　“时间之轮不可逆转，而我凌驾于上，穿梭其中。” 　　话音落下，一阵纯白的光芒突然在伊尔萨的眼前暴涨开来。 　　这刺目的光芒像一张深渊巨口，只是短短一瞬，便将伊尔萨的身影尽数覆盖。 　　听觉仿佛被剥夺，伊尔萨的眼前闪现出光怪陆离的色彩。这些绚丽的颜色如同玻璃般折射出无数的人像，不等伊尔萨定睛去看，玻璃便齐齐皲裂开来—— 　　“天使大人！” 　　“天使大人，请救救我们……” 　　“神啊，请看看我们吧，我们真的快撑不住了……” 　　有此起彼伏的祈求声在伊尔萨的耳边响起，这些声音无比真切，仿佛祈求之人就在她的身边。 　　伊尔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群神情悲戚的村民之中。这些村民痛哭流涕，没有人对她的存在产生质疑，仿佛她原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村民们以朝拜的姿态跪在昏暗的夜色中，虔诚地对着漆黑的天空祈求。 　　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里。在声声泣血的祈祷中，夜空深处终于出现了一点晨曦般的微光。 　　伊尔萨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弯起唇角。 　　她想，这一次，她应该是成功了。 第35章 　　漆黑的夜空出现一点淡淡的微光, 像是雾霭，又像是灿烂的曙光，很快扩散开来。 　　“你们看！有光！是天使大人吗？” 　　“圣光降临！太好了, 是天使啊！” 　　有眼尖的村民发现了那点细微的光芒, 其他村民立刻抬头欢呼起来。伊尔萨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将自己的神性完全隐藏, 又偷偷使了个小小的法术，让自己看上去和这些村民一样脏污。 　　天使是女神的使徒, 一定会对神力十分敏感，她得小心，不能让对方发现。 　　村民们的欢呼与哭声混杂在一起, 响彻了整个村庄。在这沸腾的喧嚣中，那道圣洁的白色柔光自深空慢慢下落，寂静深暗的夜空中, 一对庞大洁白的羽翼缓缓展开。 　　“真的是天使啊！感谢女神大人！我们有救了！” 　　“天使大人降临了！天使大人来救我们了！” 　　村民们叫得伊尔萨脑壳疼，她只能悄悄挪到人群的最后面, 与他们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这才感觉耳膜的震动小了一点。 　　就在村民们疯狂朝拜的时候，天使缓缓落到了地面上。 　　他的身形颀长而挺拔，齐腰的笔直白发像雪一样静静在垂在身后。晚风吹拂, 他纯白的发丝在空中微微飘动, 与柔软的羽毛交叠在一起，晶莹纯净仿若纷纷落雪。 　　伊尔萨感到有些奇妙。 　　降临在眼前的青年的确是塞缪尔，只是他和放逐后的塞缪尔气质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放逐后的塞缪尔阴郁、扭曲，现在的他却是截然相反。他的身上没有一点负面阴暗的情绪, 有的只是圣洁和良善。 　　也对, 这才是一个天使该有的样子, 美丽、强大、善良，无差别地爱着所有幸与不幸的人类。 　　他收起宽大的羽翼，静静立在肮脏的土地上。柔和神圣的光芒包围着他，他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慢慢睁开了双眼。 　　那双翠色宝石般深绿的眼眸里一片平静，通透干净得像被湖水冲刷过的绿水晶一样。 　　“吾神听到了你们的声音，派我降临此处拯救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的祈求，我会为你们消除所有的不幸。” 　　他的声音是如此温柔温暖，像和煦的春风瞬间便安抚了村民们的心。村民看着这个充满神性的美丽青年，纷纷哽咽着落下热泪。 　　“天使大人，我们……我们就快死了！” 　　“死？”塞缪尔不解地微微歪头，神情纯真美好如稚子，“为什么会死？” 　　伊尔萨：……他还真是不谙世事，这么看还是几百年后的天使更像一个人类。 　　会痛苦，会怨恨，会绝望的人类。 　　似是被戳中了痛点，村民们一直死死忍住的情绪突然如同决堤的大坝般瞬间坍塌。 　　虽然他们之前也一直在哭，但现在的他们比起哭更像是濒临崩溃，有一些人更是连眼神都死了。 　　“……天使大人，是瘟疫。”一个男人麻木地开口，“瘟疫席卷了我们的村子，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感染上了疫病，剩下的人情况也很危险，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死。” 　　天使疑惑地问道：“既然你们得了疫病，为什么不去医治呢？” 　　伊尔萨：“……” 　　女神是怎么教出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的？ 　　“因为……我们没有钱啊……”男人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只有王都的医生才能医治这种疫病，可是他们只为王都里的贵族服务，寻常公民想要请他们治病，据说需要几百个金币，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对啊，几百个金币也太多了，而且还只是医治一个病人的价钱，就算把我们全村人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呐！” 　　“天使大人，请您救救我们吧，我们还有孩子和老人要照顾，不能死啊！” 　　村民们说着说着便开始痛哭，间或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伊尔萨一度觉得他们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断了。 　　“好可怜。” 　　塞缪尔美丽静默的脸上流露出怜悯与悲哀，他看着这群面黄肌瘦的村民，向他们缓缓抬起一只手，“吾神在上，我会遵照她的意志，为你们祛除病魔。” 　　“现在，请病情最严重的人到我身前来。” 　　村民们闻言，瞬间充满了希望。他们胡乱地抹掉眼泪，着急忙慌的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推到塞缪尔的面前。 　　“天使大人，就是这个孩子！他才七岁，还有光明的未来，请您先治愈他吧！” 　　塞缪尔垂眸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 　　小男孩肌肤蜡黄，两颊凹陷，一双棕色的瞳仁镶嵌在深陷的眼窝里，没有一丝光彩。 　　他已经被疫病折磨得没有一点精神了。 　　伊尔萨透过人群的缝隙遥望这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塞缪尔痛苦挣扎的样子。 　　“很痛吗？”塞缪尔蹲下|身，轻轻抚摸小男孩干枯的头发，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亚力克。”小男孩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只是有气无力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伊尔萨不由微微皱眉。 　　这孩子，看上去的确病得很严重。 　　“亚力克，不要怕，我会治愈你的。”塞缪尔温柔地安抚他，然后将手心对准亚力克的脸庞。 　　柔和温暖的光芒自他的手心浮出，像水一样将亚力克轻缓地包围。光芒中的亚力克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神情温顺而安详。 　　村民们全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亚力克，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断天使的治疗。 　　过了一会儿，塞缪尔手心的光芒消失了。 　　亚力克慢慢睁开眼睛，那双无神的眼眸竟然一点点亮了起来。 　　“天、天使大人，我、我好像……”他磕磕巴巴地开口，连原先无力沙哑的声音都多了一丝激动的活力。 　　塞缪尔微笑着注视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亚力克激动地说：“我、我感觉好舒服！我的身上不痛了，而且好像也有力气了……天使大人，我这是病好了吗？” 　　村民们听到小男孩的这番话，顿时兴奋地拥抱欢呼起来。他们热泪盈眶地大喊，仿佛被治愈的人就是自己。 　　“太好了！亚力克不会死了！” 　　“感谢天使大人！我们得救了！” 　　“太好了呜呜呜……” 　　伊尔萨几乎看傻眼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治好那个小男孩的病？天使连半神都不如，竟然拥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果然，正当她满腹疑惑的时候，塞缪尔遗憾地开口了。 　　“抱歉，我并没有治愈他。” 　　“啊……？”村民们的欢呼戛然而止。 　　“我只是减轻了他的痛苦，同时减缓了病毒的扩散。”塞缪尔诚实地说，“想要彻底治愈他，仅仅治疗一次是不够的，而且这也需要吾神的恩赐。” 　　伊尔萨：我就说吧，哪有这么简单。 　　村民们闻言，虽然有些许的失望，但很快便重新打起精神来。 　　“没关系，能减缓病情的加剧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好了，亚力克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天使大人您帮助他，他又怎么能恢复精神呢！” 　　“就是啊，天使大人，谢谢你呀，是您救了这孩子，我们该怎么报答您才好……” 　　“不用报答，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塞缪尔含笑，温柔干净的眉眼充满了纯粹的悲悯，“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每天过来为你们治疗驱病，直到完全治愈你们为止。” 　　此话一出，村民们大为感动，连忙又跪了下来，激动地赞颂起天使与女神的仁慈。 　　天使缓缓舒展雪白的羽翼，正要挥动它们，眸光忽然留意到人群后面一名孤零零的少女。 　　她怎么独自站在人群的后面？难道她没有亲人吗？ 　　“那个女孩，你可以过来一下吗？”他彬彬有礼地对着伊尔萨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伊尔萨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我？他刚才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你。”塞缪尔点点头，温和地说，“不用害怕，到我的身边来。” 　　伊尔萨顿时紧张起来。 　　卧槽，他突然叫我过去干嘛？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伊尔萨的心跳加剧，她故意低下头，绕开人群，胆战心惊地走到塞缪尔的面前。 　　塞缪尔微微俯下|身，像抚摸小猫一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询问的声音如涓涓细流般柔和悦耳，“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后面呢？你的爸爸妈妈呢？” 　　伊尔萨原本还捏紧了手指上的戒指，听到这句话，忽然松了一口气。 　　害，原来只是单纯地关心她呀，她还以为是露馅了呢。不过塞缪尔居然会这么温柔地对待她，这倒是她从未想过的。 　　看来以前的天使，的确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孩子啊。 　　伊尔萨抿了下唇，很快便想好了说辞。 　　“我的爸爸妈妈早就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啦……” 　　“……好可怜。”塞缪尔悲伤地看着她，“那你住在哪儿呢？” 　　伊尔萨：“……” 　　这个问题还真把她给问住了。 　　住哪？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住哪，总不能随便指个屋子说那就是她家吧？ 　　伊尔萨权衡再三，决定实话实说。她悲痛地垮下脸，语气沉重，“我……没有地方可住……” 　　“什么？” 　　塞缪尔似是不敢相信般抬起头，看向周围的村民。村民们面面相觑，也沉重地齐齐点头。 　　不是他们合起伙来帮伊尔萨撒谎，而是伊尔萨在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世界就已经为她修正了她的存在。因此她在这个村子里的身份，的确是个无父无母无住宅的三无人士。 　　在这个瘟疫肆虐的村庄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女，几乎随时都可能死掉。 　　塞缪尔看着少女清澈的双眸，更加怜悯她了。 　　他轻抚伊尔萨的头发，轻声对她说：“既然这样的话，你就跟我走吧，好吗？” 　　伊尔萨：“……？！” 第36章 　　伊尔萨很不习惯这样的塞缪尔。 　　她认真地想了一下, 如果真的跟塞缪尔走，那她说不定可以见到过去的女神。但是这样她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就算塞缪尔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过去的女神也一定会察觉到。 　　算了，就在这里待着吧, 反正塞缪尔接下来每天都会来, 她在这里守株待兔, 迟早会等到塞缪尔犯错的时刻。 　　到时候只要在塞缪尔发疯杀人的前一刻阻止他, 过去的女神就不会惩罚他, 而塞缪尔也就不会被深渊侵蚀了。 　　计划想得很完美, 伊尔萨抿了抿唇, 决定就这么办。 　　“天使大人, 我不能跟您走。村子里的大家需要我，我得留下来照顾他们。”她抬起脸, 恳切地对塞缪尔说道。 　　塞缪尔微微一怔，随即弯起嘴角：“好，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尊重你的选择。” 　　“可是你要住在哪里呢？”他继而担忧地问。 　　伊尔萨也烦恼起来。 　　对啊，她要住在哪里呢？虽然她不睡觉也完全没关系，但是她毕竟有这个习惯…… 　　“天使大人。”一个瘦弱的女人犹犹豫豫地举起手，“如果不嫌弃地话，就请让她住到我家里吧。” 　　“……我没有得病。”她小声补充道。 　　“你觉得呢？”塞缪尔关切地将目光转回到伊尔萨的身上。 　　伊尔萨连连点头：“有地方住就好，我不挑的！” 　　“你们都很善良，吾神会保佑你们的。” 　　塞缪尔拍了拍伊尔萨的脑袋, 伊尔萨被他拍的一脸郁闷。 　　她现在明明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形象, 为什么塞缪尔总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她？ 　　塞缪尔看着扁着嘴的伊尔萨, 忍不住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伊尔萨扯了下脏兮兮的衣摆，头也不抬：“我叫伊尔萨。” 　　“我知道了。”塞缪尔认真地点头，然后轻声叮嘱她，“伊尔萨，要和大家互相帮助。明天我会再来看你的。” 　　不是，你这个哄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怎么搞得我像留守儿童一样啊！ 　　塞缪尔没有注意到伊尔萨的小情绪，他站直身体，对一众虔诚的村民们轻声道别。 　　“大家不要担心，明天我会再来的。” 　　“天使大人，我们等着您！” 　　“天使大人慢走啊！” 　　村民们再次朝拜起来，塞缪尔挥展翅膀，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天空中。 　　村民们仰着头看了好久，终于慢慢起身解散。伊尔萨站在原地，回忆着她与塞缪尔的对话，忽然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她第一次告诉塞缪尔自己的名字。 　　如果这次的行动最终能够成功，不知道几百年后的塞缪尔还会不会记得她的名字呢？ 　　* 　　第二天，塞缪尔果然如约而至。 　　他让感染了疫病的村民各自待在自己的家里，而他则挨家挨户地进去替他们治疗。这样是为了将病人和健康的人隔离开来，以防有更多的人传染上疫病。 　　塞缪尔收起背后的羽翼，半蹲在一个面色放松的村民身前。他刚替这个村民治疗完，习惯性地将手伸到身后的圆凳上，本意是想拿毛巾的，却摸到了一只微微发热的陶碗。 　　“……嗯？”塞缪尔疑惑地转过脸，看到一名纤细秀美的金发少女正端着水碗笑盈盈地站在后面。 　　“伊尔萨？你怎么来了？”塞缪尔讶异道。 　　伊尔萨上前两步，将水碗递到村民的嘴边，看着他大口喝下后，才扭头对塞缪尔解释道，“我过来帮帮你。” 　　“谢谢你。”塞缪尔轻声道谢后，便起身将伊尔萨拉到了门外。 　　伊尔萨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不是病人，不能进入这些屋子。”塞缪尔严肃地提醒她，“会被感染的。” 　　伊尔萨失笑：“不会的，不是有你在吗？” 　　塞缪尔微微一怔：“你就这么信任我？” 　　“那当然。”伊尔萨轻轻笑了起来，微弯的眼眸像月牙一样可爱，“你不是天使大人吗？” 　　塞缪尔移开视线，莫名觉得有些害羞。 　　人类在称呼他的时候，总是带着无限的祈求与敬畏。可是伊尔萨却不一样，她的语气亲昵而自然，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天使，而是她熟稔的朋友。 　　天使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他感到新奇又陌生，甚至还有一点隐隐的喜悦。 　　伊尔萨见他不说话，干脆自己探头向屋里看了一眼。屋里刚刚治疗结束的村民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看样子这段时间被疫病折磨得不轻，这下精神松懈了下来，觉就变得格外好睡。 　　她又看了塞缪尔一眼。他已经一刻不停地治疗了两个小时了，虽然看上去和刚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伊尔萨猜测他多少也会有些累了。 　　“今天还有几个呢？”伊尔萨微微侧脸看他。 　　塞缪尔认真地想了想：“还有七八个吧。” 　　伊尔萨：“那……先休息一下？” 　　塞缪尔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天使是神的使徒，不会知道疲倦，更不需要休息。但少女的双眸亮晶晶的，仿佛在期待着他点头答应，他突然就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了。 　　“……好。” 　　* 　　这是个破败而贫瘠的村庄，瘟疫让村民们本就贫困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伊尔萨和塞缪尔沿着高矮不等的泥瓦房，慢慢悠悠地散着步。 　　“村里的大家一直都这么穷吗？”塞缪尔看到那些营养不良的孩子们，忍不住这样问道。 　　伊尔萨回忆了一下昨晚与那个收留她的姐姐共度一夜的过程。 　　没有干净的水源，只能喝混着泥沙的河水。一块风干的牛肉被珍而重之地保存了起来，实在馋得慌，就用小刀切下指甲盖般的大小，放在锅里，然后再放进去几颗土豆，煮成一锅稀薄的肉汤。 　　同样是村庄，这个村子里的生活水平和伊尔萨最初待过的那个小村子相比要差得远了。 　　伊尔萨确定地说：“非常穷，大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的肉了。” 　　塞缪尔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怎么会这样……可惜，我无法为你们带来食物和财富。” 　　他感到有些自责，为自己无法帮助这些穷苦而不幸的人类。 　　“没关系，”伊尔萨安慰他，“你能够为他们治愈疫病，大家已经很感激你了。” 　　这本是让他安心的话，可塞缪尔听了，却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伊尔萨。”他踌躇地，忧愁地慢慢开口，晶莹剔透的绿眸仿佛蒙上一层薄雾，“其实……” 　　“嗯？” 　　“其实……我的治愈只是暂时的。”伊尔萨低声说，“村子里的很多人已经病入膏肓了，想要彻底治愈他们，不仅仅是简单的治疗可以解决的。” 　　伊尔萨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通俗来讲，就是这些人的命数已尽，从塞缪尔的角度来看，他们已是必死之人。而塞缪尔想要救活他们，这就不是他能办到的事情了。 　　天使只能拯救人类，不能使其复生。 　　那是神的领域。 　　伊尔萨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难受。这个时期的塞缪尔太过善良，也太爱人类，所以他才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自责。 　　看着微微蹙眉的天使，伊尔萨的心底渐渐柔软下来。她拍拍路旁的树墩，示意塞缪尔坐下来。 　　塞缪尔不解地歪头，却还是顺从地坐了上去。 　　轻轻叹息一声，伊尔萨突然向他伸出手，温柔地环住他的脖子，并将他拉向自己。塞缪尔的侧脸就这么靠在她柔软的胸脯前，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白皙的面容忽然变得一片绯红。 　　“伊尔萨，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紧张得尾音微微上扬，想要推开伊尔萨却又怕这个动作会令她伤心，只能将双手尴尬地举在伊尔萨的背后，惊慌失措的手指微微颤动了几下。 　　“别紧张，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下来。”伊尔萨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温柔而悠远，恍惚间，竟让塞缪尔想起了女神的声音。 　　不，和女神不同。女神的声音要更威严、冷肃，带着遥不可及的高贵。 　　而他能感受到伊尔萨的温度。 　　伊尔萨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塞缪尔雪白的长发，动作舒缓而轻柔。塞缪尔渐渐安静下来，他靠在伊尔萨的胸前，听着她平稳安定的心跳。 　　“没有人是生来就必须要去拯救别人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用为自己徒增烦恼。” 　　塞缪尔抬起头，眼神茫然如同一只小鹿，“可是我的诞生就是为了拯救不幸的生命，如果我救不了他们，那我诞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问住伊尔萨了。 　　对啊，如果他不能拯救人类，那么女神又为什么要创造他呢？ 　　伊尔萨认真想了想，很快有了答案。 　　“是为了给我们带来希望。”她笑着说。 　　“……希望啊。”塞缪尔也轻轻笑了，“吾神也这样说过。她说我的每一次降临，都会为绝望中的人们带去希望。” 　　“对呀。人类是很坚韧的生物，只要有一点微弱的希望，就能顽强地活下去。”伊尔萨松开手，微微垂下脸与他对视，“所以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塞缪尔出神地看着她。少女的脸庞如百合花般纯洁而美好，那双湛蓝通透的眼眸温柔安宁，像大海一样平静而包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他代表了希望，而伊尔萨的拥抱让他第一次如此相信希望的存在。 　　他想，伊尔萨是特别的人类。 　　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注视着她。 　　可惜，这个时候的塞缪尔还不知道，希望是最残忍而虚无的东西。 　　他更不知道的是——真正的不幸才刚开始。 第37章 　　塞缪尔逐渐和村子里的村民们熟悉了起来。 　　大家依然会尊敬地称呼他为天使大人, 但是也会在闲暇的时候与他说说病情以外的话题，也会有大胆的孩子拉他一起玩耍。 　　但塞缪尔并不适应这样亲密的关系，他始终有些拘谨, 只有在伊尔萨陪着他的时候，他才会和孩子们玩一会儿。 　　是的, 他逐渐依赖上了伊尔萨, 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 　　“天使哥哥，我们来玩跳房子吧！”亚力克看到塞缪尔与伊尔萨走在路边，连忙风也似的跑了过去。 　　塞缪尔惊讶地低头看向他：“跳房子？” 　　“对呀，是很好玩的游戏哦！”亚力克大胆地去牵天使的手, 可怜的天使下意识去看身边的伊尔萨，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伊尔萨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教训亚力克：“亚力克, 不可以让天使大人为难，天使大人很忙的, 哪有时间陪你们玩游戏。” 　　“知道啦知道啦伊尔萨姐姐, 那我们自己玩啦。”亚力克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跑开了, 其他孩子们见他返回队伍, 又开开心心地围了上去。 　　塞缪尔看着亚力克柳条似的背影, 不由感慨道：“他看上去好像长高了一点。” 　　伊尔萨点点头：“这都多亏了你。” 　　亚力克原本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如今已经长出一层薄薄的肌肉了。也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被天使治疗的人，他对天使的态度总是比其他村民要大胆亲近一点。但天使并不习惯人类这样毫无顾忌地靠近他, 所以每当亚力克像刚才那样靠近的时候, 天使总会下意识地躲避。 　　“我不是不喜欢他们, 我只是, 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塞缪尔害怕伊尔萨会误会, 连忙对她低低地解释。 　　伊尔萨安抚地笑了笑：“我知道，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塞缪尔这才放松地长舒一口气。 　　两人继续沿着路边走下去。正在屋外劳作的村民们看到塞缪尔，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情，向他鞠躬行礼，“天使大人。” 　　这段时间，患病的村民们在塞缪尔的治疗与照顾下纷纷肉眼可见地变好起来，他们的精神和气色都好了不少，也有很多病人可以出门干活了，大家都从心底里感激天使，可又没有东西可以报答天使，只能用这样质朴而诚恳的方式向他表达谢意。 　　塞缪尔一一点头致意，嘴角含笑的样子让伊尔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伊尔萨？”塞缪尔疑惑地扭头看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军训阅兵的校领导们……”伊尔萨勉强压下笑意，可眼角还是有一滴泪珠沁了出来。 　　这滴细细的泪珠令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宛如湿漉夜雾中微微潮湿的娇嫩蔷薇。 　　塞缪尔入神地看着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为她拭去了眼角的那滴泪。 　　伊尔萨吓傻了。 　　什么情况？塞缪尔居然会这么体贴？话说他这么不食烟火的家伙居然会替女孩子擦眼泪？她别是出现幻觉了吧！ 　　“伊尔萨，你还好吗？”塞缪尔见伊尔萨愣在原地，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伊尔萨立刻回过神来：“我很好。” 　　“那就好。” 　　塞缪尔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牵起伊尔萨的一只手，就要继续向前走。 　　“！！！” 　　伊尔萨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这只被牵着的手，非常确定塞缪尔应该是哪里出问题了。 　　“那个……”她迟疑地出声。 　　塞缪尔：“嗯？” 　　“天使大人，你为什么要牵我的手？”伊尔萨举起这只手，非常直接地问了出来。 　　塞缪尔的脸微微泛红：“我看亚力克和他的朋友们都是这样做的……” 　　伊尔萨似笑非笑：“所以你以为这是朋友之间表达友谊的方式？” 　　“……不是吗？”天使美丽天真的脸庞上出现一丝孩童般的迷茫。 　　伊尔萨见他这副困惑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于是便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她将二人相牵的手举到塞缪尔的眼前，然后张开五指，慢慢穿过塞缪尔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握。 　　“对小朋友来说是这样没错，可对我们这个阶段的人来说就不是了。”伊尔萨浅笑着歪头看他，碧蓝的眼眸里隐约有星光闪烁，“牵手是恋人才会做的事，你知道恋人意味着什么吗？” 　　塞缪尔的眼神更加迷茫了。他直直地看着紧紧相握的两只手，耳根隐约洇出浅浅的粉色，“恋人……意味着什么？” 　　伊尔萨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也太纯情了，就算是天使也不能一点常识都不懂啊，女神也是，只管生不管养，都不搞素质教育的吗？ 　　“恋人意味着，你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你。” 　　伊尔萨伸出细长的食指，一边耐心地解释，一边轻点了点塞缪尔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 　　“你……喜欢我？”塞缪尔的眼睛慢慢睁大，白皙的脸颊也迅速浮上一层薄薄的浅红。 　　“……” 　　伊尔萨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奈：“我只是打个比方……” 　　“……哦。”塞缪尔失望地垂下眼睫。 　　伊尔萨：“……” 　　两人继续默默无声地沿着路边的树桩慢慢走下去。 　　天使没有再主动说话了，伊尔萨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很低落，可他又没有主动松开与她十指相握的手。 　　是在等她安慰他吗？伊尔萨思忖。 　　作为一个从不吝于主动示好的行动派，伊尔萨决定率先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 　　“你是在生气吗？”她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塞缪尔顿了一下，继而停下脚步。 　　“你认为我是在生气？”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看上去很疑惑。 　　“不是吗？”伊尔萨反问。 　　塞缪尔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会生气，天使没有这样的情绪。我只是感到有些悲伤。” 　　“悲伤？” 　　“嗯。”塞缪尔轻声应道，“因为你不喜欢我。” 　　伊尔萨：“……” 　　没想到啊，你小子也有这么直球的时候！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谁能想到几百年后的塞缪尔居然会变成一个口是心非的毒舌傲娇呢？ 　　伊尔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探讨这个问题。她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些遥遥守望他们的村民们，忽然说道： 　　“你有这么多喜欢你的人，还会因为仅仅一个人的不喜欢而悲伤吗？” 　　塞缪尔理所当然地点头：“会啊。” 　　伊尔萨好笑地抬眸：“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是你。”塞缪尔定定地凝视着她，纯净的绿眸像一汪清泉，令人不知不觉就会沉醉其中。 　　“……” 　　伊尔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她觉得天使是不明白“喜欢”的真正含义的，或者在他眼里，“喜欢”就像他喜欢所有人类一样简单。 　　也许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 　　伊尔萨妥协地叹气，顺着塞缪尔的话说下去：“好好好，那我也喜欢你，这样你高兴了吧？” 　　塞缪尔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敷衍。他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干净明亮的笑容。 　　“谢谢你，伊尔萨。” 　　“……不用谢。”伊尔萨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 　　又过了几天，村民们的病情在塞缪尔的悉心照顾下逐渐好转，死气沉沉的村子也一点一点恢复了生气。 　　看着脸上洋溢着喜悦与希望的村民们，塞缪尔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他们高兴起来了。 　　他在一天的治疗结束后，将所有村民都聚集到村里的空地上。大家笑呵呵地看着他，早已没了一开始的麻木与绝望。 　　“把大家叫到一起，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塞缪尔温声宣布，“近日，吾神派遣我去另一个地方，所以接下来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天使大人你要离开我们了吗？”人群中传来亚力克清亮而慌张的喊声。 　　“不，只是暂时离开。”塞缪尔温和地微笑，“你们还没有完全恢复，在此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太好了！天使大人不会离开我们！” 　　“那天使大人，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哦！” 　　“天使大人，我们会等你的！” 　　村民们热情地呼喊着，这份热情传染给了伊尔萨，连她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塞缪尔留意到站在人群后的伊尔萨，他挥散集聚的村民们，然后独自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伊尔萨，你会等我回来吗？”他希冀地看着伊尔萨，雪色长发在风中微微飘拂。 　　伊尔萨微笑：“当然。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与你同在。”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塞缪尔，自然会毫无怨言地等待他。 　　塞缪尔的心里微微一动。 　　在伊尔萨平静的目光中，他忽然俯下|身，轻轻抵上伊尔萨的额头。伊尔萨愣了一下，在对上塞缪尔柔软而期待的目光后，她了然地伸出双臂，松松地环上塞缪尔的脖子。 　　塞缪尔开心地扬起唇角：“我会尽快回来的。” 　　“好。”伊尔萨轻声回应他。 　　* 　　塞缪尔一走就是十天。 　　这十天里，他一直记挂着村子里的大家。当然，还有名叫伊尔萨的少女。 　　于是在任务完成后的当天晚上，他便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生机勃勃的村子，居然会突然变成这样—— 　　漆黑的暗夜下，回荡着孩子们伤心的哭声。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腥臭味，蛔蛆蝇虫随处可见，在这脏污不堪的环境里，消瘦的村民们正一脸麻木地从泥瓦房里进进出出。 　　塞缪尔注意到，他们是在搬运尸体。 　　而那些尸体里，除了原本就染上瘟疫的病人，还有一个是曾经很健康的中年女人。 　　塞缪尔依稀记得，那是收留伊尔萨的好心人。 　　他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第38章 　　塞缪尔想不明白, 只是短短十天，这个村庄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在尸体后面嚎啕痛哭的一个小男孩看到了黑暗中的塞缪尔，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激动地指着天使大喊，“天使哥哥来了！天使哥哥回来救我们了！” 　　麻木的村民们这才注意到黑暗中的那个柔和的发光源。但他们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欢呼雀跃地围上去，只是掀了掀眼皮, 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继续机械地搬运着一具又一具发臭的尸体。 　　塞缪尔看着这仿若人间地狱的一幕, 只觉得心脏一窒, 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向最初叫出声的那个小男孩走去。塞缪尔对这个长着虎牙的小男孩有印象，小家伙总是跟在亚力克的屁股后面，像只粘人听话的小狗。 　　“亚力克呢？”塞缪尔蹲下身体, 摸了摸小男孩脏兮兮的头发, “怎么没看到他？” 　　小男孩听到这个名字, 嘴一扁，豆大的泪珠瞬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亚力克……亚力克他死了！” 　　……死了？ 　　塞缪尔一怔, 巨大的震惊令他产生了一种恍如梦中的荒谬感。 　　“怎么会这样？”他紧紧按住男孩的肩膀, 反复确认道, “亚力克怎么会死？我明明已经替他净化过了, 就算不能彻底治愈，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小男孩想到亚力克死时的惨状，眼泪更加汹涌。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边哭边咳，仿佛要将肺咳出来。 　　“天使哥哥……你走了没多久……村子里的瘟疫就加重了……！爸爸说是因为河水被污染了, 大家都喝了河里的水……大家都会死……呜呜呜……亚力克哥哥……盖理爷爷……玛莎阿姨……大家都死了……” 　　他绝望地大哭, 周围搬运尸体的成年人仍然没什么表情, 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哭声。 　　大家的眼泪都流干了，干涸的眼眶嵌在瘦削的脸上，就像两个乌黑的洞。 　　塞缪尔忽然感到一阵反胃。 　　不是因为滋生的蛆虫和恶臭的气味，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东西仿佛正在他的胃里剧烈搅动，散发出不详的、污秽的气息，像是要从他的喉咙里冲出来，又仿佛在吞噬着他的灵魂。 　　他捂住嘴，面色苍白地站了起来。 　　“还有人呢？还有其他的人呢？”他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又带着某种急于证明的迫切，“……伊尔萨呢？” 　　小男孩抹掉眼泪，呜咽着说：“伊尔萨姐姐在别的地方……天使哥哥，我带你去找她。” 　　他握住塞缪尔的手，一边抽噎一边拉着塞缪尔向村庄的更深处走去。塞缪尔没有像以前那样抗拒孩子们的触碰，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这次触碰。 　　他出神地看着村子里的一切，胃里再一次疯狂地翻涌起来。 　　这些都是他所爱的人类，是他想要保护的生命。曾经的他们虽然痛苦但依旧鲜活，如今却只剩下一具干瘪的躯体。 　　他究竟拯救了什么？ 　　小男孩在一顶乌黑的帐篷前停了下来。塞缪尔能够感觉到这个帐篷里也充满了浓郁的秽气，虽然与外面的秽气截然不同，却依旧令他几欲作呕。 　　“伊尔萨姐姐就在这里面。”小男孩怯怯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了。 　　塞缪尔站在帐篷前，心跳激烈宛如擂鼓。他害怕看到和外面一样的景象，却又急于想要进去确认。最后，他攥紧发白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撩开了幕布。 　　比帐篷外更加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死气扑面而来。 　　几个年轻的少女双眼无神地平躺在帐篷里。她们衣不蔽体，神情麻木，即使有人打开了幕布，她们也无动于衷，完全没有任何生气或是羞恼的反应。 　　如果不是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塞缪尔几乎以为她们已经死了。 　　塞缪尔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少女的脸庞，然而却没有找到他最想见的人。可是看着这些死去一样的少女，他又不忍离开。他强忍住喉咙深处那种翻涌酸涩的感觉，站在幕前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天使大人？”身后突然传来水盆摔落的声音，塞缪尔扭头看过去，深绿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是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女人，而站在她身旁的金发少女，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伊尔萨。 　　太好了！她没事……她还在。 　　塞缪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伊尔萨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向他时，塞缪尔竟然隐约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怜悯与不忍。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眼神？ 　　“天使大人，您终于回来了！”中年女人也不顾地上的水盆了，她激动的上前几步，几乎是飞奔着扑到塞缪尔的身上，那双疲惫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清澈的泪水。 　　“天使大人，请救救她们吧！她们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啊！再这样下去，就算真的凑到了钱，她们也活不了了啊！” 　　塞缪尔茫然地看向伊尔萨。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伊尔萨无声叹息。她将哭泣的女人扶到帐篷里坐下，然后轻轻拉下了幕布。塞缪尔注意到，即使是这么大的动静，那些躺在帐篷里的少女们也没有动弹一下。 　　她们就像枯萎的花，正在无声地衰败着。 　　“你回来的不是时候。”将塞缪尔拉到一旁后，伊尔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塞缪尔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他低下头，额前凌乱的发梢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伊尔萨轻轻叹气，抬手掠过塞缪尔的额发，“如果你再迟一些就好了。” 　　再迟一些，这个村子就会彻底消失，而他也就不会看到现在的这副惨状。 　　比起什么都不剩，现在的村庄对天使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我明白。”塞缪尔以为伊尔萨是在责怪他，他苦涩地抿了下唇，侧头望向不远处的帐篷。 　　“那些女孩……是怎么回事？” 　　伊尔萨非常不想告诉他。可在她看到塞缪尔的眼神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塞缪尔是一定要知道这一切的，即使这会令他陷入无尽的自责与痛苦。 　　她顺着伊尔萨的目光望过去，轻声道，“她们在用身体赚取金币。” 　　“……身体？”塞缪尔的瞳孔微微收缩。 　　“嗯。”伊尔萨平静地点了点头，声音悲悯而宁静，仿佛融进了泠泠月色里。 　　“在你离开不久，瘟疫的传染力就变强了。瘟疫迅速扩散，村里的大家无一幸免。为了请医生替大家治病，这些女孩子主动提出要出去赚钱。” 　　“所以她们赚钱的方式，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塞缪尔难以置信地问。 　　“这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快的方式了。”伊尔萨又叹了口气，“可是那些肮脏的男人不愿支付她们高昂的价格。没办法，她们只能日夜不停地赚钱，没过多久，就都染上了病。” 　　“即使这样，她们也没能凑够五十个金币。” 　　听完这些，塞缪尔已经有些失魂落魄。他颤抖着睫毛，抬眸看向伊尔萨，却又在触及她的目光时，迅速垂下眼睫。 　　伊尔萨明白，他是在害怕，更是在自责。 　　他认为伊尔萨肯定是恨他的，而他也同样痛恨自己。 　　“那……你有没有……”塞缪尔的声音微颤，低的几乎听不见。 　　伊尔萨摇了摇头：“我没有。” 　　“可是你也染上了疫病，是吧？”塞缪尔悲哀地看着她。 　　伊尔萨顿了顿，然后默默地点了下头。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不会死，但她的身上的确出现了疫病的症状。 　　这也是世界修正的结果，因为“伊尔萨”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而她无法改变这一切。或者说，最初的时候，她也是尝试过的。当疫病开始扩散的时候，伊尔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病人治疗。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神力居然对这些人无效。无论她怎么努力，神力都无法进入病人的体内，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去。 　　在那一刻，伊尔萨真的无比怀念消失的神念。如果神念还在的话，她们一定能解释得了神力失效的原因。 　　起初，伊尔萨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时间穿越者，所以神力在这里才会失效。结果等到少女们提出卖身赚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仍然无法挽回她们。 　　无论她是语言劝阻那些女孩，还是将她们关在屋子里，最后她们依旧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去卖身。 　　直到这个时候，伊尔萨才明白。 　　不是她的神力失效，而是她无法改变这一切。 　　她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也无法拯救这些村民。 　　她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这些人一步步走向毁灭。 　　一如俯瞰众生的至高神。 　　* 　　夜色好像从来没这么暗过。 　　天使站在成堆的尸体前，洁白的衣袍上沾满深色的污血。 　　他看着这些熟悉的青灰色面孔，心里仿佛被洞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都怪我，是我害了大家。”他喃喃地说，“吾神，请指引我，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才能拯救他们？” 　　夜空一片死寂。伊尔萨不忍地看着他，正欲给他一些安慰，塞缪尔忽然双眸炽亮地抬起脸来。 　　“对了，我可以去求吾神！吾神怜悯世人，她一定会救他们的！” 　　伊尔萨微微蹙眉。 　　她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女神能够听到信徒们的祈祷，如果她真的想要拯救这些人，早就可以出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然而塞缪尔对女神的慈爱深信不疑。他倏地展开羽翼，不等伊尔萨阻止他，便像风一样迅速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他要拯救大家，他要拯救伊尔萨。 　　他要拯救这些不幸的人类。 　　无论是用什么方法。 第39章 　　塞缪尔离开了村庄。他以使徒的身份急切地呼唤着女神。 　　女神一如既往地回应了他。 　　“塞缪尔, 怎么了？”女神的声音空灵而缥缈，仿佛能荡涤人的灵魂。 　　“吾神，请帮助我。”塞缪尔虔诚而恳切地说, “我想拯救一些不幸的人类。他们被瘟疫夺去了一切，撑不了多久，就会全部病死了。” 　　“你想让我救活他们？”女神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是的。他们都是善良又坚强的人，不该这么悲惨地死去。” 　　“那你认为，他们该怎样死去呢？” 　　塞缪尔愣住了。他不明白女神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认为, 他们应该正常地老死, 而不是像这样……” 　　女神轻轻叹息。 　　“塞缪尔, 你太天真了。世间万物, 每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有可能死去, 难道你要将这些死去的生命全部复活, 让他们永永远远地存在下去吗？” 　　塞缪尔努力地解释：“可是，他们不该死啊……” 　　“没有任何生命的死亡可以用该或不该来衡量。塞缪尔, 你是我的使徒, 你的职责是平等地爱着所有人类，而不是偏爱某一部分, 更不能为他们打破秩序。” 　　“可是……可是……我想救他们……”塞缪尔痛苦地低下头，他的脸上混杂着无助、困惑、自责、悲伤……混乱的情感让他的五官逐渐扭曲, 可即便如此, 他的眼眸依旧澄澈湿润。 　　“我知道你尽力了。”女神温和地安慰他，“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 也为他们带去了希望。塞缪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希望？希望又有什么用呢？ 　　塞缪尔觉得心里那个洞开的口子似乎变得更大了,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填满它。 　　他恍惚地开口，第一次对女神使用了反问的语气。 　　“……只是带去希望就可以了么？那么，我诞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的诞生不是为了拯救不幸的人类么？既然我无法拯救他们，那我为什么要诞生呢？” 　　他的神情迷茫又困惑，宝石般翠绿的瞳孔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你太固执了，塞缪尔。”女神轻声道，“人类有他们自己的命运轨迹，不要试图干涉他们。现在，去休息吧，不要再去插手那些人类的生死。” 　　心里的那个洞口好像越来越大了，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泥沼。无数名为绝望的藤蔓从泥沼中伸出来，它们化为村民的脸，将塞缪尔一点一点拖了下去。 　　终于他深陷其中，连最后一点理智都被吞噬。 　　塞缪尔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那双本就浓艳的绿眸似乎更加幽暗了，他垂下头，低低回应。 　　“是，吾神。” 　　* 　　塞缪尔回到了瘟疫肆虐的村庄。 　　村民们将所有尸体都搬到了屋子外面的空地上。他们举着火把，认真而缓慢地对着尸体来回挥舞。 　　塞缪尔慢慢看过去，看到伊尔萨正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身影纤细而孤单，浅金色的长发在黑暗中荡开柔和的光晕，看上去无比温暖，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 　　于是塞缪尔迈开腿，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属于神使者的圣洁气息渐渐接近自己，伊尔萨转过脸，对塞缪尔浅浅一笑：“你回来啦。” 　　“……嗯。”塞缪尔牵起伊尔萨的手，贪婪地汲取她的温暖，“他们在做什么？” 　　“在为所爱之人驱散蝇虫。”伊尔萨这样回答他。 　　塞缪尔微微侧头：“驱散蝇虫？” 　　“对呀。”伊尔萨声音低柔，白皙的侧脸在橘色的火光中安宁静谧，仿若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圣光，“这里不是有很多虫子吗？他们不想让这些虫子咬坏亲人的身体，所以才要用火驱赶他们。” 　　塞缪尔沉默半晌，低低感慨道：“他们还是这么温柔啊……” 　　“你也是。”伊尔萨认真地回复他。 　　“……可是这样的温柔是没有意义的。”塞缪尔忽然说。 　　“什么？”伊尔萨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塞缪尔松开伊尔萨的手，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无论他们怎么驱赶，蝇虫都会再度出现。就像无论他们多么顽强，都无法摆脱悲惨的一生。” 　　他忽然张开宽大蓬松的羽翼，洁白纯净的羽毛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弧线。他飞至半空，巨大的双翼扬起迅疾的飓风，瞬间便将村民手中的火把尽数熄灭。 　　黑暗的夜空中，天使的光辉便是唯一的光源，他停在半空，低头俯视下方的人类。 　　村民们呆呆地看着他，瞳孔中映满这个圣洁的身影。 　　天使会再一次拯救他们吗？还是会放弃他们呢？ 　　“吾名塞缪尔，我的诞生即是为了拯救不幸的世人。”天使缓缓开口，清越的声音在夜空中仿若神灵。 　　伊尔萨仰头看着他，心里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这个姿态……比起现在，倒更像是几百年后的塞缪尔了！ 　　伊尔萨心里着急，却又很清楚自己无法改变天使要做的事，只能焦急地遥望他。天使察觉到了伊尔萨的视线，他垂下眼眸，继续冰冷地说道： 　　“我爱世人，也一直在履行我的职责。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我的理解都是错的。” 　　他面露悲伤，面容神圣而肃穆。 　　“不幸无法被拯救，只能被毁灭。”凛冽的寒风中，塞缪尔一字一顿地说。他的声音透着近似疯狂的冷酷，他伸手向虚空一握，黑色巨镰在他的手中静静显现。 　　不好……他要发疯了！ 　　伊尔萨惊得立刻释放神力，可还是和之前一样，扩散出去的神力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声息都没有。 　　完了，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惨案发生？ 　　伊尔萨也绝望了。 　　与此同时，塞缪尔已经缓缓举起黑色巨镰。 　　“为了结束你们的不幸……请你们去死吧。” 　　天使冰冷地说出死亡的宣告。巨镰如飓风般蓦地挥下，幽蓝的火焰瞬间燃烧了整座村庄。 　　只是短短的一刹，火焰便像长了腿似的，迅速将村民们包围了起来。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天地间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刺啦刺啦，有种异样的安宁。村民们没有恐慌，也没有害怕，只是默默地围聚到了一起。 　　伊尔萨也在这火光中。 　　她抬头仰望天使，发现天使也在注视着她。 　　‘你也要杀了我吗？’她无声地说。 　　天使的唇微动，依然面无表情。 　　‘你不怕我死后变成亡灵纠缠你？’伊尔萨继续说。 　　天使忽然笑了。 　　“那就来纠缠我吧。”他的声音飘进风里，“我不想看到你像他们一样，被病痛折磨而死，最后还要被蛆虫啃噬。比起那样的结局，我情愿看到你变成亡灵，这样我就可以永永远远地见到你了……” 　　坏了，彻底坏了。 　　伊尔萨感到深深的无奈。虽然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但让她现在放弃她又做不到。 　　再试一次吧，试试塞缪尔是否真的喜欢她，试他是否还残留着对人类的爱。 　　“塞缪尔。”伊尔萨第一次喊出天使的名字。 　　塞缪尔垂在黑暗中的雪色睫羽似乎颤抖了一下。 　　“我不会纠缠你。”伊尔萨轻轻地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想让这些人死。我知道，你深爱着他们，而他们也很明白这一点。” 　　“塞缪尔，大家一直都是爱着你的。” 　　天使沉默了一瞬，发出一声讥诮的冷笑：“即使我要烧死他们？” 　　“即使你要烧死我们。”伊尔萨肯定地说。 　　塞缪尔将目光移向火光中的村民。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在这些人的脸上看到一丝怨恨与恐惧，相反，他们神色安详，满足地拥抱在一起。 　　“天使大人，不要再难过了。我们现在感觉很幸福，真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缓缓出声，塞缪尔还记得她的名字，孩子们总是叫她玛丽安奶奶，她做的馅饼很好吃，即使只有土豆一种原料，大家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您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真的很感激您。如果不是您的出现，我们早就死了。生老病死是很平常的事情，我们见识的太多，早已能够坦然接受这一切。只是，这样一天天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说实话，我们支撑到现在，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老人缓慢地诉说着，围在她身边的孩子们眼眶湿润，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塞缪尔没有说话，碧绿的眼眸映着灿烂的火光，隐约有水一样的晶亮在闪动。 　　“但是我们不敢死，我们怕那些已经离开的亲人会责怪我们，为什么不再支撑一下？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会痛恨我们就这样早早放弃，但我们很清楚，活着真的太难了。” 　　“所以，天使大人，我们真的很感谢您。” 　　老人抬起头，微笑地看着空中的天使。直至现在，他的光芒依旧纯洁而柔和，如同他的第一次降临，驱散了他们心底的恐惧与不安，为他们带来了温暖与希望。 　　他是爱与善的化身，他们不希望他被人类的苦痛所污染。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不再经受病痛的折磨，大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能待在一起，我们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塞缪尔大人，感谢您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感谢您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 　　“希望您可以永远幸福。” 　　大火笼罩着每一个人。塞缪尔像是突然惊醒般，疯了似的俯冲进熊熊的火焰中。他试图将村民们救出来，可却怎么都触摸不到他们的身体。老人、孩子、男人、女人……他们脸上含着笑，逐渐化为萤火般的光点，在不灭的火焰中静静消散。 　　塞缪尔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到最后，他谁都救不了。 　　天使绝望地跪在地上，像一座死寂的雕像。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轻缓的脚步声，慢慢来到自己的身前。 　　“塞缪尔，你还不明白吗？” 　　是伊尔萨的声音。 　　塞缪尔猛地抬起头，震惊地发现伊尔萨居然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睁大双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伊尔萨……怎么会……你不是已经……” 　　他呆呆地看着伊尔萨，忽然自嘲般地嗤笑一声。 　　“我知道了。原来你已经变成亡灵了啊。你是来责怪我的吗？还是来诅咒我的？” 　　伊尔萨：你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可以哦……来纠缠我吧。” 　　塞缪尔这样说着，苍白的脸上露出满足又无助的笑。他站起身，慢慢将伊尔萨抱进怀里，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滴落。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会欣然接受。” 　　他紧紧拥抱着伊尔萨，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伊尔萨被他搂的快要喘不过气了，连忙喊道，“塞缪尔，你快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 　　“伊尔萨，你就这么恨我吗？连变成亡灵都不让我抱你……嗯？”一根筋的天使还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喃喃低语，忽然愣了一下，呆呆地重复道，“喘气？亡灵也需要喘气吗？” 　　“所、以、说……”伊尔萨忍无可忍地推开天使，气呼呼地大喊一句，“谁说我是亡灵啦？我是活人，活的！” 　　塞缪尔彻底傻了。 　　他明明看到伊尔萨也站在大火中，他还看到她化作光辉…… 　　可怜的天使又露出了小鹿一样茫然无措的表情。他的眼里还闪着晶莹的泪光，像盈盈欲滴的宝石。 　　伊尔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事实上，她本来也是打算就这么结束这趟时间穿梭，但是等到滚烫的火舌真正逼近自己，她还是退缩了。 　　伊尔萨：我不行，我不可。 　　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死，出于强烈的求生本能，伊尔萨还是使用了神力。奇怪的是，这一次神力居然起效了，她被金色的光辉保护着，与村民们一起化作光辉。不同的是，村民们彻底消失了，而她又幻化人形重新出现在了空地上。 　　伊尔萨实在是想不明白，只好故弄玄虚，一本正经地糊弄天使，“塞缪尔，吾名伊尔萨，是来自未来的女神。” 　　“……女神？”塞缪尔呆呆地看着她。 　　“是。”伊尔萨伸出手，让充盈的神力环绕在二人的周围。塞缪尔顿时感觉自己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中，他看着伊尔萨，想要伸手触摸她却又不敢。 　　他从未见过女神的真容。但他知道，女神和伊尔萨是不一样的。 　　可如果不是女神，她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火焰中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塞缪尔神色低落，消沉地垂下手：“……所以你是来惩罚我的？” 　　“不，我是来告诉你，”伊尔萨温和地凝视他，微微上前，轻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颊，“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自我折磨了。” 　　塞缪尔的眼神瞬间变得痛苦而疯狂：“可大家都是被我杀死的，他们都是因我而死！” 　　“他们是死于瘟疫，和你没有关系。就像玛丽安奶奶说的那样，没有你，他们只会死得更早。” 　　伊尔萨耐心地安抚他，但塞缪尔根本听不进去。 　　“你不用安慰我了，是我杀了他们，他们只会恨我……” 　　唉，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伊尔萨无奈，只得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夜空瞬间亮起明暗交替的浅金色流光。这些光芒像水一样在空中静静地流动，每一个光点闪烁，都伴随着一道模糊而满足的声音响起。 　　“终于可以去见亚力克了，好开心啊。” 　　“天使大人好像在哭，可惜我不能替他擦干眼泪了。” 　　“天使大人，谢谢你呀。” 　　“解脱了……” 　　“这是……他们的声音？”塞缪尔呆呆地看着璀璨的夜空，眼角还挂着残存的泪滴。 　　伊尔萨点点头：“这是他们的心声。” 　　虽然耗费了她不少神力，但现在情况特殊，她也就不计较这点了。只要能够救下天使，就不算浪费。 　　“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你没有骗我？”塞缪尔怔怔地眨了下眼睛，泪珠蓦地滚落了下来。 　　害，怎么可怜兮兮的。 　　伊尔萨顿时心软了。她抬手轻轻拭去塞缪尔脸上的泪水，柔声回答他，“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女神，女神是不会骗人的。” 　　如果神念还在，一定又要疯狂吐槽她了：被你骗过的人还少吗！ 　　也许是伊尔萨的语气太容易令人信服，塞缪尔翠绿的眼眸慢慢恢复澄澈。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夜空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顷刻间，一道巨大的裂缝将村庄的上空撕裂开来。 　　“塞缪尔，你犯下大错，不可饶恕。”一个庄重威严的声音在云层中沉沉响起，如万钧雷霆，每一个字都令塞缪尔遍体生寒。 　　“现在我要将你放逐深渊，让你承受永生永世的惩罚！” 　　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兽从裂缝中一跃而出，它张开血盆大口，正欲射出某种光束，伊尔萨忽然大喝一声—— 　　“等一下！” 　　巨兽和塞缪尔齐齐望向她。 　　“那是什么东西？”她指着空中的巨兽一脸认真地问道。 　　“……”塞缪尔不由佩服起她的淡定与粗神经，“那是吾神的化身。” 　　哈？同样都是化身，她的怎么那么丑啊？ 　　伊尔萨一脸嫌弃，巨兽定定地俯视她，忽然张开嘴，发出空灵沉静的声音：“你是我的继任者。” 　　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该说不愧是全盛期的女神么。 　　“被你看出来了。”伊尔萨莫名松了一口气。她一抬手，身形不动，平稳地飞到了巨兽的面前。 　　这是女神与女神的会晤，只不过一个是过去式，一个是未来式。 　　她们在隔着时空对话。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巨兽沉沉问她，“你使用了时间回溯？” 　　“不然呢？既然你已经认出我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伊尔萨无奈地叹息，下一秒便正色道，“你不能放逐塞缪尔。” 　　“为什么？”巨兽问道。 　　“因为他没有做错。”伊尔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也听到了吧？这样的结果正是他们所期望的，塞缪尔何错之有？” 　　巨兽语气不变，带着令人敬畏的威压，“错了就是错了，他伤害人类，身为使徒，这就是弥天大错。” 　　“那你对人类不管不顾，任由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你又对在哪里呢？”伊尔萨冷静又锐利地反问她。 　　巨兽阖上双目：“神不能干预人类的命运，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伊尔萨轻笑一声。 　　是，她当然明白。不过不是不能干预，而是不想干预。人类在神的眼里不过是一群渺小的蝼蚁，有谁会在乎蝼蚁的生死呢？ 　　“即使塞缪尔错了，他也罪不至此。”伊尔萨的语气稍微软化了一些，“你大可不必将他放逐深渊，只要撤除他身为使徒的身份就好。” 　　巨兽轻甩长尾，微微沉思：“你为什么要这样维护他？” 　　终于说到重点了。 　　伊尔萨也露出认真的神色：“因为我需要他的力量。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如今我的神力远不如你。万民的信仰在流失，弑神者接二连三地出现，他们躲在暗处，随时都会威胁我的生命。” 　　巨兽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诧异：“信仰在流失？” 　　伊尔萨：“对啊，这都是你造成的问题，你反思一下。” 　　巨兽：“……” 　　“我知道了。”良久，她轻轻叹息，平静地妥协，“那就撤销塞缪尔的使徒身份，从此我再不会对他予以回应。” 　　“你能和我达成共识，我真的好高兴。” 　　伊尔萨赞赏地微微颔首，然后话题一转，“对了，你能不能顺便告诉我，为什么我明明染上了疫病，却没有和那些人一起死去？” 　　巨兽诧异地瞳孔微微张大：“你不知道原因？” 　　伊尔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啊，我对时间回溯的用法还不是很熟练……” 　　“我看出来了。” 　　巨兽的语气里居然带了一丝隐隐的笑意，“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你没有在这个时间死去，所以世界就不会让你死。” 　　伊尔萨：“可是我也得了疫病啊？” 　　“你得了疫病，并不是被传染的，而是因为你身处这个村庄中。世界判定村庄的所有人都会得病，所以你病了。而世界判定村庄的42个人最后都会死亡，你不在这42人中，自然就会活下来。” 　　伊尔萨听傻了。 　　“那我的神力为什么时而有用时而无用？这也是世界的奇怪判定吗？” 　　“这是因为，时间回溯无法改变已经消失的事物。”巨兽轻轻叹息，“你意图改变已死之人的命运，神力就会失效。相反，你之所以能让塞缪尔回心转意，也是因为他仍然活在你来时的未来。” 　　……居然是这样。 　　伊尔萨突然觉得神念这个指引NPC做得非常不称职。这些知识点难道不应该在她看到时间禁术的第一刻就告诉她吗？害得她差点前功尽弃！ 　　“那么，我也该离开了。”巨兽甩了下细长的尾巴，抬起前爪，慢慢转身向裂缝深处走去。临走前，她扭头瞥了伊尔萨一眼，淡淡地问道： 　　“对了，你是怎么成为继任者的？” 　　伊尔萨如实回答：“就是一缕女神的残念把我拉过来的啊，那家伙可阴了，整天忽悠我干苦力，还总是吐槽我，虽然她们现在消失了我还有点不习惯啦，但如果……” 　　“那缕神念，应该是我留下的。”巨兽缓缓地说，“也就是说，一直和你对话的声音，其实是我。” 　　“……啊？”伊尔萨呆住了。 　　巨兽发出一声温柔的轻笑：“再见了，伊尔萨。” 　　说完，她的身影便和裂缝一起消失了。 第40章 　　伊尔萨松了口气。 　　还好她的上任女神够大气, 没有和她计较，不然就凭她当面说人家坏话这一点，就可以让女神重新考量伊尔萨是否合适担任她的继任者了。 　　不过没想到神念的本体居然会是这么严肃的形象……那她是怎么变成后来的吐槽役的？难道是被她逼成那样的？？ 　　伊尔萨越想越觉得万事不可测，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别再遇到这位双面女神了, 然后转过身, 重新回到塞缪尔的身边。 　　塞缪尔正在安静地等她。 　　“你看, 女神也没有惩罚你, 她都走了，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吧？”伊尔萨踮起脚，摸摸天使的头，像抚慰一只受伤的大狗。 　　“可我再也不是女神的使徒了，对吗？”塞缪尔垂着眼，宽大洁白的翅膀微微耸下来, 看上去心灰意冷。 　　伊尔萨注意到他的言辞与之间不同了。他不再称呼这个时空的至高神为“吾神”，而只是平淡地称呼她为“女神”。 　　也许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伊尔萨将手负在背后, 轻松地说：“不是使徒不好吗？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再也不用受女神的管束, 想想就开心。” 　　“你是这样想的？”塞缪尔奇怪地看着她。 　　“当然。如果可以选的话, 我也不想当女神啊。”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当女神可比我想象的要辛苦多了。” 　　也许是伊尔萨的态度太过出乎塞缪尔的意料，他一直低落的情绪终于有了一点波澜。 　　“未来的女神, 要比现在的女神辛苦吗？” 　　伊尔萨用力点头，愤慨地说：“辛苦, 简直辛苦太多了！你看刚才那位, 平时也不用来人间走访, 有什么事安排给你就行了。可我就没这待遇了, 我不但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还要提防别人杀我，更可恶的是，身边连个帮我的人都没有……” 　　“没有人帮你？”听到这里，塞缪尔疑惑地微微歪头。那双如宝石般通透的翠绿眼眸少了几分阴霾，看上去就像是一碧如洗的湖面，“你没有使徒吗？” 　　“呃……”伊尔萨转了下眼珠，顺势瞎编下去，“对呀，一个使徒都没有！有的时候我想商量事情都找不到人，夜里赶路也没有人陪……” 　　对不起，康斯坦汀，我不是故意把你说没的！大度如你，一定是可以理解我的吧？ 　　她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塞缪尔就这么专注地看着她，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着，微微形成温柔的弧度。 　　伊尔萨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她也安静地看着塞缪尔，碧蓝通透的眼瞳里星光闪闪，夜空的光晕仿佛都蕴藏到了这双动人的眼眸里。 　　“所以，塞缪尔。你愿意成为我的使徒吗？” 　　她终于提出这个问题，而塞缪尔只能看到她玫瑰花瓣似的双唇轻轻翕动。 　　他想，无论是现在，还是遥远的未来。 　　他的目光都会永远追随这个少女，再也无法移开了。 　　他虔诚地单膝跪下，巨大的洁白双翼深深低伏，晶莹细碎的微光从他的羽翼间轻盈洒落，无声落在伊尔萨的足尖上。 　　“我愿意。” 　　* 　　伊尔萨回到了安静的宿舍里。 　　这次时间回溯的时间极久，前后跨度大约有一个月。但伊尔萨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发现距离她发动时间回溯这一法术的时刻，仅仅过去了两分钟。 　　她念咒语还得两分钟呢，照这么看，这里的时间岂不是几乎没有流动？ 　　伊尔萨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本来还担心要怎么和一群人解释突然消失的问题，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担心了。 　　只是不知道天使现在怎么样了，按理说他没有被放逐深渊，那他现在也一定没有待在那个无人造访的密林里了吧？ 　　不过也说不准，毕竟天使这家伙比较容易钻牛角，说不定在她走后的几百年间，他又遇到了新的事件呢？ 　　伊尔萨思来想去，越想越不放心。她一拍大腿，干脆打开神识海，寻找起塞缪尔的声音来。 　　无数嘈杂恳切的声音之中，一个清冽如水的动听嗓音忽然汇入她的脑海。 　　“吾神，你现在在哪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见到你。” 　　伊尔萨：嗯？这开场白怎么和之前一模一样？ 　　……卧槽，这家伙不会最后还是黑化了吧？！ 　　伊尔萨惊得连忙从椅子上坐起来，正要打开禁术秘卷仔细翻找有关时间回溯的注解，天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吾神，我一直在找你。你在哪里呢？难道还在更远的未来吗？ 　　吾神，请怜悯我，聆听我的祈求吧。 　　我会一直寻找你，直到找到你。到那时…… 　　请不要忘了我……吾神伊尔萨。” 　　天使的声音一点一点消失了，无垠的神识海重归嘈杂。伊尔萨关掉神识海，将禁术秘卷藏进抽屉最深处。神力在上面形成薄薄的一层，如同一个可以隐身的薄膜，秘卷顿时没有了踪迹。 　　伊尔萨理了理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唉。这个笨蛋天使，到头来还是得靠她去找。 　　她可真是劳碌命。 　　* 　　伊尔萨在公共餐厅里和莱斯特、康斯坦汀二人见了面。 　　康斯坦汀拿出一沓柔软的羊皮纸，推到伊尔萨的面前：“这是历练小队的回复。他们已经同意我们加入了，这上面写得是注意事项，他们让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伊尔萨惊讶道：“这么快？” 　　赶着投胎呢？ 　　莱斯特闻言，漆黑双眸轻飘飘地扫视她，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很快吗？我倒是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啊。” 　　伊尔萨：“……” 　　不知道是不是她草木皆兵，她总觉得莱斯特这话说得意有所指。 　　“哦？那你不如说说看，你觉得时间过了多久？”伊尔萨也不冷不淡地抬眸看了回去。 　　莱斯特眨了下眼睛，漂亮阴郁的少年模样使他多了一分惹人怜爱的精致与无辜。他托住下巴，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伊尔萨，语调轻佻柔润，带有一丝埋怨的意味。 　　“你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已经有一日多没有见到你了，感觉像是过了好多年一样，你不这么觉得吗？” 　　伊尔萨：“……” 　　她很想说出反驳的话，但是对着这张好看的脸，她又实在说不出口。 　　“……想不到你还懂这么少见的俗语。”伊尔萨停顿了一下，悻悻地说出这句话。 　　莱斯特笑了起来，眼睛像猫一样眯着，看起来可爱极了：“我懂得可多了，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伊尔萨：“……” 　　草，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了？她还怪不习惯的。 　　伊尔萨对着莱斯特说不出话来，两人就这么诡异地对视着。康斯坦汀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伸出手牢牢捂住伊尔萨的眼睛。 　　“伊尔萨，不要再看这个神经病了！” 　　伊尔萨的视野被他捂得严严实实，她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你才是神经病，快把手拿开！” 　　莱斯特笑得更开心了。 　　“哼！” 　　康斯坦汀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重获光明的伊尔萨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也没有心思去试探莱斯特的意图了。她把面前的最后一口果汁喝完，干脆地发表总结陈词： 　　“好了，今天的会谈到此结束，都回去收拾东西吧，散会！” 　　“伊尔……”康斯坦汀还想再和她说几句话，但伊尔萨已经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你看，我就说她很烦你吧？”莱斯特又一次幸灾乐祸地说。 　　康斯坦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伊尔萨准时醒了过来。 　　她梳洗完毕，确认了下手上的炼金戒指，又用密语通知康斯坦汀不要等她，拉上莱斯特自行去集合地即可。做完这些事之后，她按照牛皮纸上的指定集合地点来到学院东楼的一个空教室里，意外地发现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小队成员居然都已经到齐了。 　　除了康斯坦汀和莱斯特以外，格伦和他的妹妹妮娜、艾莉丝、还有另外七名高年级学生也都在。 　　这些人都不睡觉的吗？来这么早干嘛！ 　　伊尔萨心里默默不爽，脸上却还是带着歉意的笑，快步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大家等很久了吗？” 　　“我们也都刚到呢，亲爱的，你来的一点都不迟。”像往常一样精致优雅的艾莉丝接过伊尔萨手里的小皮箱，然后挽起她的手臂，微笑着为她介绍在场的几个陌生人。 　　“亲爱的，他们都是实践经验非常丰富的学长学姐，也是这次历练任务的核心成员，我们能够加入这个队伍，都多亏了他们。” 　　“艾莉丝，你不用这么客气啦，我们也不过是比你们多学了两三年而已，其实不比你们强多少。你们几位都是天赋异禀的热门选手，大家都巴不得把你们拉进自己的队伍呢，说起来，我们才是赚大了啊！” 　　为首的红发男生热情洋溢，客套话说得十分流畅。好在格伦也深谙此道，两人棋逢对手，互相切磋，一旁的伊尔萨懒得开口，干脆面带微笑，让他们自己客套去。 　　就这么叽叽呱呱聊了大概半小时，他们的学术探讨终于暂时结束了。伊尔萨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队伍里还少了一位最重要的随行导师，便疑惑地询问道，“对了，我们的随行导师呢？” 　　“哦，随行导师都是八点整在校门口统一等我们的，我看看……”名叫海伦娜的棕发少女看了一眼怀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见导师吧。” 　　伊尔萨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看样子随行导师的分配是完全随机的，他们似乎也不知道导师是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校门走去，现在正是学生们上课的时候，除了出发历练的队伍，校园里几乎没有其他学生逗留。 　　“喂，你们快看，是那个人！”海伦娜忽然指向校门口的一个人影，激动地大喊。 　　“谁谁谁？我的神啊，我们的导师不会就是他吧？” 　　“天呐……那我们不是赢定了？！” 　　历练小队突然骚动起来，伊尔萨心下疑惑，也顺着他们热切的视线望过去—— 　　蔚蓝天空下，金发碧眼的青年骑士正挺拔地站在校门旁，隔着重重人群，眼眸含笑，遥遥地看向她。 第41章 　　亚兰会变成他们的随行导师, 这是伊尔萨怎么都想不到的。在她的认知里，亚兰绝对称得上是圣殿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让这样一位顶尖的骑士担任一群学生的老师兼保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似乎都太大材小用了。 　　一行人兴奋地来到俊逸的金发骑士面前，除了伊尔萨这边几人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以及格伦和妮娜的脸色极差以外，其他学生俱是一脸激动。 　　“神呐，我们小队的导师真的是您吗？”海伦娜兴奋的连小脸蛋都是红扑扑的，这个无比崇拜的姿态, 活脱脱就是小迷妹见到偶像的现场。 　　“是我。”亚兰微笑着点头，目光一一扫过小队里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伊尔萨的脸上，“不过我也是第一次以随行导师的身份参与历练任务, 可能会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包涵包涵！绝对包涵！有您在我们还怕什么呀，您就是全校最粗的大腿啊！” 　　其他学生也不遗余力地狂拍亚兰的马屁，亚兰听了只是温和一笑, 没有再多说什么。 　　莱斯特看着这个身姿挺拔的青年, 居然有史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微妙的危机感。 　　这个人, 不就是那晚伊尔萨偷偷出去约见的人吗？ 　　他和康斯坦汀可不同。 　　莱斯特眯起眼睛，像猫一样警惕地注视着亚兰, 身体也向伊尔萨微微靠近了些。细心的艾莉丝察觉到莱斯特细微的变化, 她探究地看了亚兰一眼，也下意识挽紧了伊尔萨的胳膊。 　　这是他们骨子里的竞争意识, 只有康斯坦汀这只迟钝的人形巨龙, 什么都感觉不到, 仍然在没完没了地打哈欠。 　　“……又是他。”格伦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妮娜担心地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哥哥，怎么办？要不我们和他们分开走吧，省得一路上总是看到这个讨人厌的骑士，还得受他指使。” 　　其实妮娜提出这个建议也是有私心的。她看得出来现在格伦的心思都在伊尔萨的身上，要是真的让他们一路同行，到时候两人的感情不得直线升温？不如趁旅程还没开始就和哥哥单独行动，这样不仅能将这两个人隔开，还能和哥哥一起度过宝贵的二人世界…… 　　妮娜眼巴巴地看着格伦，就等他点头答应。结果格伦咬咬牙，硬是忍下来了。 　　“不急，先看看再说。” 　　“……哦。”妮娜失望地垮下脸，不再吱声了。 　　有了亚兰的加入，历练小队原本就很充足的信心顿时更加膨胀了。一行人检查完人数和行囊，掏出地图，浩浩荡荡地向校外走去。 　　学长学姐们经验丰富，又有心在导师的面前表现一下，自然是一马当先地走在队伍最前面，尤其是那个叫布鲁诺的红发男生，更是充当了小队里领头羊与意见领袖的角色。 　　格伦因为上次被亚兰在剑术上极尽羞辱，饶是他脸皮再厚，也做不到和亚兰谈笑风生。更何况他的自尊心还极强，此时连多看亚兰一眼都觉得急火攻心，干脆与妮娜二人走到队伍的几尺开外，能离亚兰有多远就离多远。 　　剩下伊尔萨几人老老实实地走在队伍后面，莱斯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亚兰，艾莉丝则是轻声细语地为伊尔萨讲解一路上的风俗习惯，只有康斯坦汀，仍然在打哈欠与伸懒腰中度过。 　　一行人走了几个小时，终于在临近正午的时候走出了利伯维尔的城区，踏入一片葱翠茂密的树林。 　　一头红发的领头羊布鲁诺抬头看了看空中的大太阳，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试探地询问亚兰：“老师，大家好像稍微有点累了，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让大家吃点东西什么的？” 　　亚兰看了看众人，见众人皆是一头薄汗的样子，便神色平常地点了点头：“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众人连忙卸下行囊，找了块平整的草地席地而坐。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包括妮娜在内，俱是累得气喘吁吁，呼吸急促。他们看到伊尔萨与格伦这几名新生居然连一滴汗都没出，不由暗暗感慨不愧是天赋异禀的天才，不过再看到神色更加轻松的亚兰后，他们的心态莫名又平衡了下来。 　　果然还是亚兰阁下最厉害啊。 　　长途步行的疲惫消除后，众人纷纷分散开来，从行囊里拿出食物和水，将餐布铺在草地上，开始边吃边聊起来。亚兰走到伊尔萨身旁坐下，伊尔萨正好掏出两个苹果，见他过来，便顺手分了一个给他。 　　“老师，吃苹果。”伊尔萨笑盈盈地唤道。 　　亚兰无奈地苦笑一声，“你就不用喊我老师了吧，听上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怎么，叫哥哥不觉得怪，叫老师你就觉得怪了？”伊尔萨忍不住轻声调侃，“难道你觉得我把你叫老了？” 　　“……” 　　亚兰包容地笑了一下，刚要习惯性地抬起手去摸伊尔萨的头发，突然意识到旁边不远处还有很多学生，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放下。 　　“其实这次会被指派为历练任务的随行导师，我也是没有想到的。”他看着手中的苹果，语气像往常一样温和而平淡。 　　伊尔萨下意识瞄了周围一圈，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与亚兰的周身已经荡开一层透明的涟漪。 　　他是什么时候设下隔音魔法的？自己居然没有发觉。 　　“指派？”伊尔萨敏锐地发现他的用词，“所以你会成为这支队伍的导师并不是随机分配的结果？” 　　“没错。虽然你们这支队伍原本可选择的导师就很有限，但无论怎么分配，也不应该分配到我的头上。” 　　伊尔萨点点头：“明白，大材小用嘛。” 　　亚兰是负责守护圣殿的，不是用来给一群学生当监护人的。更何况，他现在隶属圣殿骑士团，严格来说，和亚特兰圣学院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关系。 　　亚兰笑了笑，没有否认这个说法。他掂了掂手里的苹果，微微压低了一点声音，“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是圣殿的意思。” 　　“或者说，这是太阳光辉之神的意思。他让我跟随这只队伍，在旅程中务必要确保你的安全。” 　　伊尔萨明白了。亚兰这是被自己的上司指派过来做降维任务了。伊尔萨代入亚兰的身份琢磨了一下，试想，自己身为骑士团里数一数二的能力者，却被大领导隔三差五地安排出差，而且干的还是带学生的低级活，这搁谁谁能忍？ 　　她的心底顿时浮起一丝愧疚。 　　伊尔萨将自己手里的那只苹果也塞给亚兰，充满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呀，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给我们这群学生当保姆了。感觉还挺对不起你的，这个苹果你也拿去吧，等到了城区，我请你吃饭……” 　　亚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道歉，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跟我道歉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他眼眸微弯，细碎如金子般的发梢随着他轻笑的动作而轻轻拂动，翡翠般的碧眸在发丝的间隙后温润剔透，若隐若现。 　　“更何况，我自己也是愿意的。” 　　“……嗯？”伊尔萨眨了下眼睛。 　　他刚才那句话声音很轻，有种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温柔。 　　“没什么，你不用想太多。”亚兰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伊尔萨的头顶，然后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其他几撮学生，“我去看看其他人，你慢慢吃。” 　　伊尔萨听话地点了点头，没好意思对他说，你把我两只苹果都拿走了，还让我吃啥呀。 　　亚兰步伐平稳，神态轻松地走远了。但他并没有走向其他学生，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一棵大树下，背靠树干坐了下来。 　　其实刚才有个问题，他没有问伊尔萨。 　　为什么，太阳光辉之神要对她的安危如此在意呢？如果仅仅是因为圣殿需要伊尔萨成为圣女，那未免也太大题小做了。 　　圣殿并不在乎圣女，这一点，作为圣殿骑士的亚兰很清楚。圣女的存在只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教廷能够与全知全能的至高神对话，象征教廷与圣殿能够准确无误地传达神明的旨意。 　　只有这样，子民才能对他们顶礼膜拜。也只有这样，教廷才能与其他半神区分开，成为一呼百应的执权者。 　　所以圣女本身并不重要。只要教廷愿意，任何一位人类少女都能成为圣女。 　　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对伊尔萨如此执着呢？甚至会令太阳光辉之神越过神侍那些传话筒，直接对他下达保护伊尔萨的命令。 　　回想起来，他的老师布莱克也见过伊尔萨。 　　能让半神都如此重视的少女…… 　　难道是比半神更高的存在？ 　　这个荒谬的想法只在亚兰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瞬，便如过眼云烟般顷刻消散了。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至高神，一切都只是上位者为了笼络人心而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或许太阳光辉之神之所以会如此在意她，是因为其他更直接的原因。 　　亚兰的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他摇了摇头，没有再想下去。 　　他隔着树荫，安静地看着远处的伊尔萨。鬼使神差地，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少女在月色下对他微笑的样子。 　　……的确很容易令人在意。 　　亚兰拿起手中的两只苹果，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确认了左手里的那只，是伊尔萨先给他的苹果，右手里的那只，是伊尔萨后给他的苹果。 　　他试着在两只苹果上各咬一口。 　　……果然还是右手里的这只更甜一些。 第42章 　　浩浩荡荡的历练小队再次出发了, 这一次他们雇了几辆马车，行进速度一下子快了很多。 　　原本他们是不需要雇佣马车的，毕竟历练的内容除了法术与应变能力, 吃苦耐劳也是很重要的一项评分指标。但糟糕的是, 原本学院一直暗中跟踪的那个地下组织成员, 突然从纳塞涅德境内消失了, 设在他身上的追踪术也在进入特诺钦帝国境内的那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很明显是被人发现并解除了追踪术。 　　这种情况下，历练小队只能加快速度, 尽快赶往特诺钦帝国。 　　入夜，在海伦娜的提议下, 小队驶着一长串的马车, 缓缓进入漆黑的森林。 　　这里是纳塞涅德帝国和特诺钦帝国的交界处, 也是大陆上最广阔的一片森林。传闻这片森林里蛰伏着无数深渊魔物，就算是白天都很少有人敢穿过这里，更别说是寂静无人的夜晚了。因此, 即使这片森林是前往特诺钦帝国最快的捷径, 也几乎没有人会选择这条路。 　　但历练小队就不一样了，他们有圣殿最强的骑士, 还有魔力爆炸的天才新生，如此全能的配置，遇魔杀魔，遇鬼杀鬼, 简直就是所向披靡好吗！ 　　“所以咱们是在这里扎营过夜，还是轮班驾驶马车？”意见领袖布鲁诺又发话了, “我可提前告诉你们, 马车上睡觉可是很痛苦的, 那滋味比不睡还难受。” 　　其他学生们犹豫不决，一群人坐在篝火前陷入深深的纠结。只有亚兰一个人坐在距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独自一人点着一堆火。 　　“老师，你觉得呢？”海伦娜凑到金发骑士的身边，毕恭毕敬地问，“我们大家都听您的。” 　　亚兰正在细致地擦拭剑刃，察觉到身旁忽然靠近的气息，他的手微微顿住。在听到海伦娜的声音后他才抬起眼睫，望向海伦娜的眼神温和而疏离。 　　“这是你们的历练，应该由你们自己来做决定。” 　　他说话时的语调和往常一样平和，却又隐约多了一丝近乎冷酷的严厉。海伦娜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起身回到学生中间。 　　“那个，亚兰老师好像生气了……”她怯怯地小声说道。 　　“生气？”布鲁诺竖起眉毛，诧异地说，“他怎么可能会生气？是不是你想多了？” 　　这一路上，亚兰虽然没有对他们嘘寒问暖，但也十分尽责，应该考虑到的地方从来没有遗漏过，而且无论何时，他都是温和而包容的状态，那种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大与安定，令他周围的人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依靠他。 　　这样的人，真的会生气吗？火堆前的众人想象不出来。 　　“我没有想多，他应该真的是生气了……”海伦娜向伊尔萨投去求救的目光，“伊尔萨，你去帮我跟他说说好话吧，我怕老师以后讨厌我……” 　　伊尔萨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是我？” 　　海伦娜：“因为……老师不是经常和你说话嘛……你去说话应该比较管用……” 　　伊尔萨：“……” 　　“那好吧，我去就我去。”看着海伦娜可怜兮兮的样子，伊尔萨只好妥协答应。她刚要起身向不远处的亚兰走去，衣袖忽然被人轻轻扯住。 　　伊尔萨侧头看过去，发现扯她袖子的人居然是莱斯特。 　　“……” 　　伊尔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吧，莱斯特？你以前不是挺变态的吗，怎么自打变回少年期，说话做事就越来越娇巴巴了？ 　　黑发黑眼的少年在夜色里展现出惊人的美丽。他眼瞳幽深，脖颈修长，苍白肌肤下安静游走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如同肆意蔓延的幽蓝荆棘。 　　“我和你一起去。”他眨了下眼睛，清冽的少年声音多了一分软软的请求。 　　伊尔萨：“……” 　　她觉得，她的心好像被击中了。 　　一旁的艾莉丝见状不甘示弱，也拉住伊尔萨的手，仰头看她，“那我也要和亲爱的一起去。” 　　伊尔萨：“…………” 　　不好，她的心好像又被击中了。 　　康斯坦汀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个奇奇怪怪的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连忙喊了一声，“伊尔萨也带上我！” 　　伊尔萨：“………………” 　　有完没完了还！ 　　“我只是去说几句话，又不是去吃好吃的，你们一个个是要干嘛？”她没好气地拂开三人的爪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剩下被丢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有病。”康斯坦汀像往常一样嘀咕道。 　　* 　　伊尔萨走到亚兰的面前，自然地坐了下来。亚兰听到她的脚步声，抬眸讶异地看向她。 　　“温蒂，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还叫我温蒂呀，在这里要记得叫我伊尔萨啦。”伊尔萨摆摆手，大咧咧地纠正他。 　　其实亚兰算是少有的能让她放松下来的人。也许是因为亚兰是除了康斯坦汀之外唯一知道温蒂和伊尔萨是同一人，也可能是因为亚兰没有任何信仰，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会令她下意识地放松神经。 　　“抱歉，我又忘了。”亚兰将剑收进剑鞘，然后对伊尔萨柔和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习惯叫你温蒂。” 　　伊尔萨微微歪头，右手轻托下巴：“因为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温蒂吧？” 　　“嗯，但又好像不止这个原因。”亚兰轻轻应道，黑暗中他的轮廓愈显深刻，翡翠般的碧眸在月色的辉映下流光溢彩。 　　伊尔萨好奇道：“那还有什么原因？” 　　亚兰摇了摇头，语调轻柔而低缓：“暂时想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这是他一个人的称谓。 　　就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一样。 　　“好了，来说说正事吧。”亚兰自然地跳过话题，目光里多了一丝了然的笑意，“是海伦娜叫你来的吧？” 　　伊尔萨：“你怎么知道？” 　　“我占卜出来的。”亚兰指了指篝火中的几枚铜币。 　　占卜？亚兰居然还会占卜？ 　　伊尔萨半信半疑，也凑到亚兰身边，伸长脖子向前探去。 　　“这几枚铜币就是你的占卜道具？” 　　“还有这堆篝火，缺一不可。”亚兰伸手指向自己正前方的一枚被烧得通红的铜币，认真地询问伊尔萨，“你看这枚铜币，看出什么异象了吗？” 　　“让我看看。”伊尔萨又向他靠近一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地低头端详。 　　她安静不语，长发柔顺地散落在单薄的肩头，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亚兰这才意识到她此时与自己的距离是极近的，出于礼节，他本想拉开一点距离，但目光刚一落到伊尔萨的身上，他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少女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极为动人，宛如黄昏时分微微摇曳的睡莲。她浅金色的睫毛密密地低垂着，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掩藏在阴影中的澄蓝眼眸剔透湿润，仿佛映着点点星光。 　　亚兰静静凝视她的侧脸，一时失了声息。 　　“不行啊，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伊尔萨懊恼地转过脸来，求知若渴地看着亚兰，“那枚铜币上到底有什么异象？” 　　亚兰顿时回过神，他对上伊尔萨的目光，心里一慌，手心也随之翻转朝上。 　　一只深蓝色的蝴蝶从他的手心里飞了出来。 　　伊尔萨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蝴蝶？” 　　“是测谎蝶。”亚兰窘迫地笑了笑，白皙的耳根泛起淡淡的红色，“我根本不会占卜，刚才那些话是骗你的。” 　　“……” 　　伊尔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本来还以为能白|嫖一项新技能，结果你告诉我都是假的？ 　　“没想到亚兰也会撒谎。”伊尔萨双手环胸，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抱歉，一时没忍住……”亚兰摸了摸鼻子，不知是不是火光映照的缘故，他的脸看上去也有点红。 　　——其实是为了和你多说一些话。 　　亚兰紧紧握住手心，不让测谎蝶飞出来。 　　“好了，说正事吧。”伊尔萨终于想起海伦娜拜托她的事情，便直截了当地询问亚兰，“海伦娜想让我过来打探一下你是不是生她的气了？” 　　“生气？”亚兰想了想，“没有啊。” 　　“那她怎么信誓旦旦地说你生气了？”伊尔萨疑惑道，“是不是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冷脸了？” 　　亚兰又仔细地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她突然靠近我？”他语气平静，“我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处于戒备状态的，可能当时表情的比较严肃，但绝对不是在生气。” 　　“怪不得。”伊尔萨恍然地点点头，掸掸衣褶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去告诉她，顺便让他们以后找你的时候先出声打个招呼先。” 　　亚兰温柔应下：“好，麻烦你了。” 　　伊尔萨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她每次靠近亚兰的时候，都没有出声提前打招呼啊？ 　　* 　　伊尔萨将亚兰的解释复述给海伦娜后，海伦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放下来。 　　“太好了，我还以为老师会讨厌我呢……”她拍拍平坦的小胸脯，开心地对伊尔萨说，“对了，我们正好准备搭帐篷，你想好和谁一起了吗？” 　　伊尔萨不明所以：“和谁一起？和谁一起不都一样吗？” 　　搭帐篷还要选人？ 　　“这可不一样！”海伦娜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今晚留下来过夜，男生们负责轮班看守，女生就两两睡在帐篷里，所以你得选一个人和你睡帐篷才行。” 　　选一个人一起睡帐篷…… 　　伊尔萨立刻向那唯一的人选看过去，结果却直直对上了三道目光。 第43章 　　伊尔萨觉得康斯坦汀和莱斯特的脑子里多少都有点水。 　　用膝盖想想都知道她是绝对不可能选择和男人一起睡帐篷的吧, 所以他们两个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她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等伊尔萨开口，康斯坦汀便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伊尔萨，为了安全考虑, 你只能选我了。” 　　伊尔萨：“不是有亚兰老师在吗, 用得着你来显摆？” 　　康斯坦汀不客气地斜睨正在向他们走来的金发骑士一眼, 言辞间充满不屑：“就凭他？能干掉那些魔物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 　　亚兰微笑着走近，挺拔劲瘦的腰背与懒散的康斯坦汀形成鲜明对比, “这点自信，在下还是有的。” 　　伊尔萨不由向他投去意外的目光。 　　亚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真少见啊。 　　康斯坦汀闻言也较起真来。他扭了扭脖子，似笑非笑的金眸里隐约透出几分乖戾的野性，“好啊, 既然你这么自信的话，那就让我测试一下？” 　　亚兰的神色不变，明明是如往常一样冷淡平静的表情, 看在一众围观群众的眼里，却好像莫名多了点目中无人的意味。 　　“我对毫无意义的比试没有兴趣。”他淡淡地说。 　　然而康斯坦汀显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康斯坦汀向前跨了两步，璀璨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放大, “敌人？还是魔物？” 　　在说到“魔物”的时候，他的声音微微停顿。亚兰立刻凌厉地抬起眼眸，眼神锐利而冰冷。 　　“不要拿魔物开玩笑。” 　　康斯坦汀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人类, 明明弱小的像蚂蚁一样，还妄图支配魔物。如果不是伊尔萨在，他早就撕碎这些聒噪的生物了，哪轮得到一个小小的教廷走狗对他指手画脚？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冷峻起来,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两人有点针锋相对的样子。学生们被他们的低气压吓到, 一时间没有人敢插嘴, 偏偏这个时候，莱斯特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老师，看来不服众是不行了。你还是和他比一场吧，否则他以后只会越来越不服气。” 　　伊尔萨立即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 　　莱斯特接收到伊尔萨的眼神，意兴阑珊地笑了一下，却也乖乖不说话了。 　　自从被时间回溯变回幼年期的状态后，他渐渐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伊尔萨似乎更喜欢乖巧弱气的男孩子。 　　这个发现让莱斯特摸到了些门路。接下来的相处过程中，他试着对伊尔萨展现无害温顺的一面，偶尔也会适时地对她示弱…… 　　没想到，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他能够感觉到，现在的伊尔萨已经没有那么戒备讨厌他了。 　　看来被时间回溯也不是件坏事嘛。 　　伊尔萨可不知道莱斯特肚子里的这些小九九，她只关心眼前这两个人会不会真的打起来。然而她的视线刚一转回到两人身上，就发现康斯坦汀的肌肉紧绷，似乎已经蓄势待发；而亚兰的手不知何时也按在了剑柄上，二人俱是直直地盯着对方。 　　不是吧你们，怎么都这么冲动？ 　　伊尔萨心想看来今天不劝架不行了，正要上去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亚兰忽然轻轻叹息一声。 　　“我现在是你们随行导师，无论如何是不会对你动手的。如果你实在不服我，就等历练结束后，再来找我吧。”他放下手，转身便要向马车走去，然而康斯坦汀却不由分说，狠狠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今天你说什么都别想躲。”康斯坦汀紧紧盯着他，隐在阴影中的眼神令亚兰想起锁定猎物的大型野兽。 　　蓦地，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只身形庞大的爬行动物。 　　龙。 　　黑鳞金瞳的巨龙。 　　说起来，那只突然消失的巨龙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骑士团的其他同僚至今都没有找到它？ 　　亚兰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不等他的思维继续发散下去，伊尔萨便强行打断了他。 　　“老师，你别理康斯坦汀，他一到晚上就会特别兴奋，这是在故意挑衅你，想让你陪他打一架呢！” 　　伊尔萨一巴掌拍掉康斯坦汀的爪子，另一只手用力捏住他的后颈，像提溜着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康斯坦汀见她伸长了胳膊十分吃力，还贴心地半蹲下来，方便她更好执行这个动作。 　　“康斯坦汀，快跟老师道歉！” 　　康斯坦汀：“我凭什么跟他道歉？” 　　伊尔萨顿时拖长尾音：“嗯——？” 　　“……对不起。”康斯坦汀不情不愿地移开视线，高大强健的体型此时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好笑又可爱。 　　“没事。”亚兰恢复了温和的语气，“大家也早点睡吧，魔物随时都会出现，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知道了，老师！”小队成员响亮地应和。 　　这出莫名其妙的插曲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其他人纷纷去空地上搭帐篷，伊尔萨趁机将康斯坦汀拖到没有人的地方，严厉批评他。 　　“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脾气怎么变得这么暴躁？难道是发情期到了？” 　　康斯坦汀的声音闷闷的：“……不是。” 　　“那你是对我有意见？” 　　康斯坦汀：“……没有。” 　　“那你是什么情况？”伊尔萨态度认真，“你说出来，我们探讨一下。” 　　康斯坦汀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她。 　　他要怎样才能让伊尔萨明白，他真的很厌恶其他的雄性动物靠近她？无论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莱斯特，还是这个道貌岸然的骑士，甚至是那个叫艾莉丝的雌性，他都不喜欢。 　　他希望伊尔萨的身边只有他，他希望至高无上的女神只属于他。 　　他生出了无法抑制的贪欲。 　　而伊尔萨不可能了解这些。 　　“……没有什么情况，只是单纯看那个人不爽而已。”康斯坦汀移开视线，低沉的嗓音似乎正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伊尔萨用可疑的眼神仔细审视他：“真的吗？不要骗我。” 　　康斯坦汀紧抿薄唇，正要继续说下去，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伊尔萨，快点过来搭帐篷。” 　　康斯坦汀顿时恼火地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看到少年模样的莱斯特正从伊尔萨的身后探出脑袋，唇边噙着促狭又无辜的笑意。 　　又是你这个混蛋！ 　　康斯坦汀气得几乎要喷火了，偏偏伊尔萨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顶，把他这股火生生压了下去。 　　“下次再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记得先来找我，不可以随便对别人发火。好了，我们一起去搭帐篷吧。” 　　康斯坦汀看着莱斯特那戏谑的表情，只能暗暗咬牙，“……好。” 　　迟早要咬死你！ 　　* 　　搭帐篷不是个简单活，好在小队里的大部分人都有过历练经验，大家互相帮助，很快也就搞定了。 　　除了伊尔萨这边的四个人，其他人都已经分配好自己的室友。伊尔萨想都没想，牵起艾莉丝的手就要钻进帐篷，莱斯特见状，立即出声叫住她们。 　　“等等，你要和她一起睡？” 　　伊尔萨奇怪道：“那不然呢？和你？” 　　“当然啊。”莱斯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哼。”康斯坦汀立刻发出一声嘲讽的冷哼。 　　伊尔萨上下打量他：“你没听海伦娜说吗？男生值夜，女生睡觉。你是女生？” 　　莱斯特眼神真挚：“我可以是。” 　　“……” 　　伊尔萨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莱斯特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造就这样一位清新脱俗的变态？ 　　“我不可以。”她不客气地回绝莱斯特，然后拉着艾莉丝手疾眼快地钻到帐篷里，又在里面上了三重禁制，将康斯坦汀和莱斯特严严实实地拦在外面。 　　莱斯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看到莱斯特被拒绝，康斯坦汀终于高兴了。他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胸膛随着大笑的起伏而微微震动。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能变女人的吗，怎么不变了？” 　　莱斯特幽幽地瞥他一眼：“和伊尔萨进去的人又不是你，你高兴什么？” 　　“……” 　　康斯坦汀顿时笑不出来了。 　　* 　　夜色渐深，原本还有些热闹的人声渐渐低落下来，很快帐篷里的油灯也一一熄灭，森林变得寂静而冷肃。 　　伊尔萨终于写好今天的历练笔记，她收起纸笔，发现已经钻进丝绸薄被里的艾莉丝正睁着那双漂亮的紫眸，像人偶一样安静地注视着她。 　　“艾莉丝，怎么了？”伊尔萨询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艾莉丝将薄被拉到眼睛下面，银色的睫毛无声忽闪，衬得那双眼瞳更加美丽，“你真好看呀。” 　　“……”伊尔萨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你也是。” 　　“不，你的好看与我们是不同的。”艾莉丝坐起身，柔柔地握住伊尔萨的双手，“亲爱的，我真怕哥哥会见到你。” 　　哥哥？ 　　伊尔萨有些疑惑，继而想起她与艾莉丝初次相遇的时候，艾莉丝的确提过她有一个哥哥。 　　“为什么？你哥哥不喜欢你交朋友吗？”伊尔萨试着猜测道。 　　“不，他从不干涉我的社交。”艾莉丝入神地凝视伊尔萨，剔透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 　　“只是你太好看了。我怕他会从我身边抢走你。”艾莉丝轻柔地请求道，“伊尔萨，答应我，不要跟哥哥走，好吗？” 　　伊尔萨隐约觉得艾莉丝有点患得患失。她都从未见过她的哥哥，怎么可能跟他走？而且…… 　　她还要再深入地想下去，但从艾莉丝身上传来的睡莲香气却让她有些困倦。 　　“好，我答应你。”伊尔萨点点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艾莉丝，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睡吧。” 　　“好。”艾莉丝听话地躺了回去，唇角扬起浅浅笑意，“晚安，亲爱的。” 　　“晚安。”伊尔萨吹灭油灯，也躺了下去。 第44章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 睡梦中的伊尔萨感到脸上有点毛毛的。 　　就好像有只虫子在脸上慢慢爬行，但是触感和虫子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于是她努力撑开眼皮，艰难地睁开眼后, 她看到一双白玉似的手。 　　艾莉丝正侧躺着面对着她。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她可以感受到艾莉丝平缓的吐息。 　　微弱的月光笼罩着帐篷，伊尔萨可以借着这点微光清楚地看到艾莉丝正在专注地凝视她, 微凉的手指在她的脸上细细描摹，像在轻抚一件珍贵的心爱之物。 　　“艾莉丝……你在做什么？”伊尔萨轻声说，嗓音里带了些刚醒的低哑。 　　“嘘……”艾莉丝将食指抵在伊尔萨的唇上，身体向伊尔萨靠近了一些, “伊尔萨, 我睡不着。” 　　伊尔萨轻眨眼睛：“需要我为你唱摇篮曲吗？” 　　艾莉丝微怔, 然后轻笑起来。 　　“亲爱的，你真可爱。”她笑着摇了摇头, 轻轻将脑袋埋进伊尔萨的颈窝里，“但是我不需要摇篮曲。” 　　伊尔萨能够感觉到她正在轻嗅自己的脖子, 紧接着两瓣柔软湿润的唇无声地贴了上去。 　　“我需要你。”那两瓣凉腻的唇蠕动着说出这句话。 　　伊尔萨垂下眼睑看她：“我就在这里。” 　　“但我还是觉得你离我很远。”艾莉丝喃喃说着一些云里雾里的话, 双唇沿着伊尔萨修长的脖颈缓缓向下，“亲爱的，我想要和你更近一些。” 　　玫瑰花瓣般柔软娇嫩的唇在伊尔萨洁白的脖颈上轻轻吮吸，带着温热黏腻的吐息。伊尔萨第一次被人这样缠绵的亲吻，即使吻的只是脖子, 她也觉得有点心跳加速。 　　“艾莉丝，你晚上喝酒了吗？”伊尔萨努力平复自己略快的心律, 不确定地询问道。 　　她好像闻到了极淡的酒精味。 　　“嗯, 是妈妈亲手酿的红酒哦。”艾莉丝的唇来到伊尔萨的锁骨处, 舌尖轻轻舔过锁骨中间的小窝, “亲爱的，你要尝尝吗？” 　　伊尔萨顿悟：“艾莉丝，你喝醉了。” 　　“是么？难怪我睡不着。”艾莉丝缓慢耐心地舔舐伊尔萨的锁骨，发出的低喃伴随着咬舌的音节，听起来有种异样的勾人。 　　伊尔萨被她舔得有点热。她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身体，再一次耐心地提醒艾莉丝，“艾莉丝，你清醒一下，再继续下去，就不太合适了。” 　　“唔……哪里不合适？”艾莉丝双眸迷离地抬起脸，紫水晶般美丽的瞳孔里浮着浅浅的水光，“啊……我知道了。你也想尝尝红酒的味道。” 　　“可以哦，因为是你嘛。”她软软地笑了一下，红唇随之吻上了伊尔萨的唇。 　　伊尔萨猝不及防。 　　艾莉丝柔软的舌尖像灵活的小蛇一样钻进了伊尔萨的嘴里，伊尔萨瞬间尝到了令人微醺的淡淡酒气。艾莉丝没有浅尝辄止，她微微吞咽，继而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一只手按住伊尔萨的肩膀，另一只手绕到伊尔萨的脑后，以一种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姿态固定住她。她的舌尖勾着伊尔萨的舌尖，在口腔里肆意追逐着她。伊尔萨被她吻得呼吸紊乱，她软软地推开艾莉丝，两人的舌头终于被迫分开，牵出一条晶莹的银丝。 　　“艾莉丝……不能再继续了。”她轻喘着说。 　　“为什么不能？”艾莉丝眼神迷乱地看着她，转而轻啄她的唇角，“是我做得不好么？” 　　“不是，你做得很好，不如说有点太好了……”伊尔萨的大脑也有点混乱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继续呢？”艾莉丝的声音轻若游丝，带着低低的情|欲，“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她又吻住了伊尔萨。她的手游走到前面，停留在伊尔萨的胸前。伊尔萨能够感觉到艾莉丝的双手正在缓慢地抚摸自己，她想阻止，却生不出力气。 　　艾莉丝说得没错，她的确可以做得更好。 　　艾莉丝吻得伊尔萨整个人都酥软了，她微阖双眸，呼吸急促，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艾莉丝耐心而调皮地挑逗她，亲吻了她一会儿又退了回去，伊尔萨本能地追逐她的唇，甚至发出微弱的低吟。 　　“呵呵……”艾莉丝轻轻地笑，“亲爱的，你在享受我了。” 　　“嗯……”伊尔萨微张着唇，口中发出细若蚊蝇的喃语，“艾莉丝……” 　　“别急，亲爱的。”艾莉丝的眸色深深，她的手慢慢向下延伸，声音低哑而带着柔媚的喘息，“我会给你的。” 　　她没有再吻上来，只是缓慢地抚摸伊尔萨。伊尔萨感到一丝空虚，她略有些无法忍耐地睁开眼，身体忽然顿住。 　　“艾莉丝。”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嗯？”艾莉丝低头轻吮她的肩膀。 　　“艾莉丝，快停下。”伊尔萨的声音无比冷静，她突然抓住艾莉丝的手，压低声音了说，“有魔物。” 　　深色的帐篷上，正投映出一个粗长的幽影。伊尔萨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魔物，看上去像是一条蛇，可是它的顶端又没有头。 　　艾莉丝立刻停了下来。 　　“不要动。”伊尔萨按住艾莉丝的肩，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不要引起它的注意。” 　　艾莉丝没想到伊尔萨居然这么冷静。 　　她静静地伏在伊尔萨的身前，也放轻了声音，“它在看着我们吗？” 　　“不知道。这玩意儿没有头。”伊尔萨紧紧盯着帐篷外的影子，“但是它就悬在我们的头顶。” 　　艾莉丝不出声了。 　　那个蛇一样的影子微微摇晃，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它高昂着光秃秃的顶端，在帐篷外左右移动，过了一会儿，它转动顶端，向着右侧的方向缓缓移动。 　　“它要走了？”艾莉丝小声问道。 　　“嗯，别怕。”伊尔萨轻轻抚摸艾莉丝的头发，低声安慰她，“很快就好了。” 　　从她的身上传来可靠的强大气息，艾莉丝轻眨了下眼睛，悄悄搂住了她的腰。 　　然而缓缓移动的影子却又停了下来。 　　伊尔萨警惕地挑起细眉。 　　它这是在……准备伏下来？ 　　粗长如蛇的魔物慢慢伏下，光秃秃的“脑袋”在帐篷上投下的虚影越来越大。 　　不好！ 　　几乎就在一瞬间，帐篷外的魔物突然对准她们的帐篷俯冲下来！伊尔萨抬手放出金色的光芒，光芒冲破帐篷，化作绳索将魔物的身躯捆绑起来。 　　魔物剧烈地扭动起来，粗长的躯体用力地砸向帐篷。 　　伊尔萨一把拉起艾莉丝，从帐篷里跑了出来。 　　她这才看到了魔物的全貌。 　　这居然是一条黑漆漆的“触手”。 　　触手像是从地底伸出来一般，在地面上自如地蠕动着。它的躯干足足有两个成年男性的腰加起来那么粗，伸直的高度远远超过这片森林里的所有老树。 　　伊尔萨想象不出来这根触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外面值夜的学生居然一个都没有发现它。 　　伊尔萨迅速环顾四周。 　　他们居然都睡着了，连康斯坦汀和莱斯特也不意外。 　　难道这触手魔物可以释放出有催眠作用的气体？ 　　触手疯狂甩动粗壮的躯干，向着伊尔萨和艾莉丝凶猛地攻击过来。伊尔萨一把将艾莉丝推到马车后面，一道灿金色的光芒自她的手底暴涨而出。 　　这是她的神力，不过她没有忘记将其伪装成相近的光系魔力。 　　金色光芒在伊尔萨的手中形成一张巨弓，她拉满弓弦，只听一道尖啸的破空之声，一支璀璨的光箭气势汹涌地射向狂乱的触手。 　　“噗呲”一声，光箭深深扎进触手的上半截。漆黑滑腻的触手瞬间炸开，宛如黏稠的烂泥般摔落下来。伊尔萨看着这满地蠕动并用力弹跳的肉泥，正要再补一箭，一道凛冽的银色剑光忽然自她眼前闪过，下一秒，触手魔物便被拦腰砍断，化成了白色的光辉融入黑暗。 　　“这只魔物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亚兰来到伊尔萨的身旁，语气凝重，“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这只魔物刚出现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但他作为随行导师，除非魔物切实威胁到了学生的安全，否则他是不能出手的。于是亚兰便隐在暗处仔细观察这只魔物的反应，却发现魔物似乎只对伊尔萨的帐篷感兴趣。 　　因为是圣女候补，所以连魔物都格外关注她吗？ 　　只是，这只魔物给他的违和感未免也太强了些。 　　伊尔萨顺着亚兰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只剩下刚才被她射落的肉泥。 　　“那它现在还会再生吗？” 　　和刚才不同，这些肉泥已经不再蠕动了，像是彻底死了一样。 　　“不会了。我的剑上有附魔，可以阻止任何生物再生。”亚兰侧头看向她，眼底有毫不掩饰的关心，“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攻击到？” 　　“没有。”伊尔萨摇了摇头。 　　不过这玩意出现得可真及时，要是再迟个几分钟，她和艾莉丝可能就…… 　　伊尔萨想到之前正在进行的事情，脸颊顿时无法控制地红了起来。亚兰看出她的异常，连忙蹙眉询问道，“真的没事吗？你的脸怎么突然红了？” 　　“没事没事，脸红是因为我……”伊尔萨正想着要怎么搪塞过去，艾莉丝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伊尔萨！你没事吧？”她仰起小脸，担忧地看着伊尔萨。 　　“我没事，多亏老师出现得及时。”伊尔萨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可是艾莉丝并没有放开她。艾莉丝紧紧抱着她，脑袋枕在她的胸前，声音轻而温柔。 　　“伊尔萨，刚才你毫不犹豫地保护了我，我好高兴……” 　　她的声音不如往常那样平缓，却多了一分温度。 　　伊尔萨轻笑着调侃：“你要爱上我了吗？” 　　“嗯……”艾莉丝低低地回应。 　　伊尔萨：嗯？？？ 　　这番折腾后，其他睡死过去的小队成员们也纷纷醒了过来。睡在帐篷里的女生们奇怪地询问亚兰地上的烂肉是什么，而值夜的男生们则疑惑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最不爽的还属格伦，他阴沉地看着亚兰的背影，总觉得是他抢走了自己宝贵的刷怪机会。 　　和这群人在一起，他什么都做不了，连经验都会被抢走。 　　“妮娜，等出了这片森林我们就和他们分开，单独走别的路。”他在妮娜耳边叮嘱道。 　　“好，哥哥，我都听你的！”妮娜高兴极了。 　　亚兰向小队成员们解释了刚才的变故。历练小队这才知道原来在他们呼呼大睡的时候，魔物已经出现了，而他们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挫败与懊悔顿时涌上心头，大家也没心思睡觉了，干脆都坐在篝火前反思起来。 　　伊尔萨隐约觉得这触手有古怪。为什么这里那么多帐篷，这只触手却独独袭击了她和艾莉丝的这顶？总不能是因为听到了帐篷里的动静吧……？ 　　她想起之前在学院被偷袭的事情，隐约觉得或许这两件事之间有着某种关联。 　　她陷入了沉思，然后莱斯特走了过来，同样一脸阴郁地看着她。 　　“伊尔萨，你过来一下。我有件很在意的事想和你说。” 　　伊尔萨抬起脸：“什么事？” 　　莱斯特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拉到距离人群很远的树丛里。 　　“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伊尔萨奇怪地说。 　　“你不觉得，今晚这件事有个地方很不对劲吗？”站定后，莱斯特才幽幽开口。 　　伊尔萨顿时来了精神：“你也这么觉得？” 　　“嗯。”莱斯特点头，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眯起眼睛，目光落到伊尔萨的唇上，“你的嘴怎么了？” 　　“嗯？”伊尔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唇摸上去有点肿。 　　……糟糕，不会是被艾莉丝亲肿了吧？可是她明明动作很温柔的呀…… 　　伊尔萨心下一慌，耳尖顿时泛起可疑的粉红。 　　“没什么，只是被虫子咬了一下……” 　　“被虫子咬了？”莱斯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锐利的视线沿着伊尔萨的下巴慢慢下移，“你是想说，这只虫子还咬了你的脖子和锁骨？” 　　“……” 　　伊尔萨为自己拙劣的谎言而感到羞愧。这种话连康斯坦汀都不会信，又怎么能骗过狡猾的莱斯特呢？ 　　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伊尔萨决定坦然承认。 　　“好吧，其实是被艾莉丝咬的。”她耸了耸肩，平静地说道。 　　莱斯特微微眯起眼睛：“你和……艾莉丝？” 　　伊尔萨：“对呀，不然还能是和谁呢？” 　　莱斯特缓缓点了点头，眼神若有所思，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伊尔萨觉得他多半是觉得自己很恶心。 　　水性杨花，处处留情，脚踏多条船，男女通吃……她几乎都能猜出他现在是怎么看待她的了。 　　但是她不在乎。 　　反正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伊尔萨见莱斯特不说话了，转身正要离开，谁料莱斯特却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既然连艾莉丝都可以。”他抬起浓黑如鸦羽的长睫，幽深的眼眸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那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伊尔萨愣住了：“什么？” 　　莱斯特没有再回答她。他像是克制了许久一样，近乎粗暴地将伊尔萨拉进自己怀里，然后捧起她小巧白皙的脸。 　　伊尔萨意识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慌乱之下她口不择言：“别、不要，我刚被艾莉丝亲过……！” 　　“我不介意。” 　　莱斯特轻笑一声，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 　　请问，一个小时内先后被两个人亲吻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伊尔萨：谢邀。有点刺激，还有就是嘴唇有点发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莱斯特居然会吻她。 　　她甚至觉得，莱斯特特意把她拉到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莱斯特的吻与艾莉丝不同，艾莉丝的吻轻柔且充满了引导与诱惑，而莱斯特远比她激烈得多。 　　像是要迫使伊尔萨忘记艾莉丝的存在，莱斯特的这个吻带着势不可挡的强势。他肆虐侵入伊尔萨的口腔，令伊尔萨毫无招架之力。伊尔萨被他吻得晕头转向，除了紧紧攀住他的肩膀，再也无法做出其他反应。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伊尔萨感到呼吸困难，莱斯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伊尔萨双腿发软，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这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现在还记得艾莉丝带给你的感觉吗？”莱斯特在伊尔萨的耳边轻轻问道。 　　伊尔萨弱弱喘|息：“记得……” 　　“那就再来一次。” 　　莱斯特低头，不由分说地又吻了她一次。伊尔萨这次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她仰着脸，闭着眼睛，耳边只剩下她与莱斯特唇舌交缠的声音。莱斯特将她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顺势搂住莱斯特，忘我地与他纠缠下去。 　　“现在呢？”莱斯特轻咬她的下唇，呼吸仍然平稳如常，“还记得吗？” 　　伊尔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力摇头。 　　“从今以后，我会逐渐让你忘记其他人。”莱斯特的嗓音低而带着隐隐笑意，像羽毛一样轻轻挠动伊尔萨的心弦，“这种事，你只要和我做就好了。” 　　不要说得我好像和很多人做过一样啊！ 　　伊尔萨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站直身体，然后故作镇定地点了下头。 　　“嗯，再接再厉。” 　　莱斯特微微一愣，笑得更开心了。 　　* 　　伊尔萨让莱斯特在树丛里多待一会儿，她自己则先回历练小队们的扎营地。 　　为了避免再被其他人发现她的异常，她还提前用神力将莱斯特和艾莉丝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都隐藏了。 　　可惜脑子里的印记并不能消除，她在回去的路上，脑海中浮现的一直都是莱斯特的笑声。 　　完了，不能再循环了，再循环就要变成鬼畜了啊！ 　　伊尔萨强行让自己不要再想莱斯特，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可是真没想到，少年期的莱斯特居然会比成年后的他要凶猛这么多…… 　　不是！怎么又在想啊！！！那可是个大变态啊！！！ 　　伊尔萨开始痛恨自己的不争气。她承认，她就是个色批，只是稍微有点爽到就忘了莱斯特以前的所作所为，她忏悔，她反省。 　　可是她自己就是女神，她要向谁忏悔啊？ 　　伊尔萨绝望了。 　　她在绝望中回到了小队的扎营地，此时大家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继续行进。 　　“反正已经睡不着了，不如继续赶路，顺利的话，明天应该就能抵达特诺钦帝国。”海伦娜这样对她解释。 　　“原来是这样。”伊尔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余光瞥到莱斯特正在向队伍的方向慢慢走来，“那就出发吧。” 　　她上了马车，拉下幕帘。 　　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再见到莱斯特这个家伙了。 　　她心虚。 　　* 　　接下来的路程出奇地顺利，连一只魔物都没有遇见。次日清晨，历练小队顺畅地进入了特诺钦帝国的境内。 　　一行人又累又困，于是提议先找个地方吃顿饭，稍微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追踪那个消失的人贩子。 　　亚兰同意了，并为他们找到一家环境清净的旅店。 　　小队里的成员简直开心极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谈论这几日的见闻，气氛空前热烈和谐。 　　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队伍里少了两个人。 　　“喂，什么情况？格伦和妮娜怎么不见了，你们有谁见到他们了吗？”布鲁诺焦急地问道。 　　“没有啊，昨晚不是还和我们在一起的吗？” 　　“对呀，昨晚妮娜还和我睡在一顶帐篷呢。” 　　“天呐，他们该不会是被人掳走了吧？” 　　“有这个可能……完了！快出去找他们！” 　　众人想起他们追踪的人贩子，吓得连忙冲出旅店，分头寻找格伦和妮娜的踪影。 　　伊尔萨因为暂时不想面对莱斯特的缘故，干脆拉着艾莉丝率先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亲爱的，你怎么了呀，这么急匆匆的？”艾莉丝关心地探头看她。 　　“哦，我怕慢了一步格伦和妮娜就会被人干掉了。”伊尔萨心不在焉地胡诌道。 　　艾莉丝声音轻轻：“你很喜欢格伦和妮娜吗？” 　　“不喜欢，两个烦人精。”伊尔萨干脆地回答。 　　艾莉丝一下子笑了出来：“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亲爱的。”她忽然话锋一转，温柔的语气里透出一点小心翼翼，“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情？”伊尔萨有点尴尬，只好头也不回地装傻。 　　“……算了，也没什么事。”艾莉丝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伊尔萨还以为她会忘了那件事呢。毕竟她当时醉呼呼的，连说的话都有点颠三倒四。不过现在大家都很清醒，再提起这件事多少有点小尴尬，所以还是不要提了吧。 　　伊尔萨不出声，艾莉丝也没有出声。两人在汹涌的人流中默默走了很久，直到人群稀少了些，伊尔萨才转过身。 　　“艾莉丝，你走累了吗？我打算去……嗯？” 　　“……艾莉丝？” 　　艾莉丝不见了。 　　伊尔萨顿时愣住。怪不得刚才那么长时间艾莉丝都没有说话，她还以为是美少女和她一样怕尴尬…… 　　难道艾莉丝是被那个地下组织的人贩子抓走了？ 　　她越想越可怕，立刻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一边用神识联系康斯坦汀，一边四处张望寻找艾莉丝的身影。 　　就在她到处找人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在前方不远处的路口一闪而过。 　　那个身影闪过的速度极快，如果是其他人，一定察觉不了。 　　但伊尔萨却一眼看到了那人的脸。 　　是艾莉丝。 　　奇怪的是，她的身上却穿着男性的衣服。 第45章 　　伊尔萨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但是仅仅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艾莉丝有可能来得及换上一身男装吗？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追上去看看。 　　伊尔萨立刻跟上那个身影，在混乱的人流中拐进一个小巷。与艾莉丝极为相似的人在小巷里慢慢停下脚步, 背对着伊尔萨轻声说道： 　　“你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企图？” 　　连声音都和艾莉丝一模一样, 只是语气远远不及艾莉丝温柔, 而且比艾莉丝多了一分清亮的少年气。 　　伊尔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艾莉丝？” 　　这个人微顿了顿。然后他转过身，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 “被你认出来了？” 　　他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衬衣, 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配套的长裤将他的双腿勾勒的修长笔直, 随意交搭的双手上也戴了一双纯黑的手套，漂亮的银色长发被漆黑的绸带束成一束，这身利落的装扮为他增添了不少冷酷的气息。 　　不, 应该说是“她”才对。因为这的的确确是艾莉丝的脸, 艾莉丝的身形，艾莉丝的嗓音。 　　真的是艾莉丝啊！ 　　伊尔萨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还以为艾莉丝被人贩子拐走了。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那她一定会愧疚死的。 　　伊尔萨放松地走过去，像往常一样牵起艾莉丝的手, 拉着她向小巷外走去, “艾莉丝, 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把我吓一跳。” 　　“抱歉, 我刚好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不由自主就……”艾莉丝温顺地跟在她的身后, 和往常一样礼貌乖巧。 　　“有趣的东西？”伊尔萨扭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套装, “是指你换的这身衣服吗？” 　　别说, 还挺好看的。没想到艾莉丝平时看起来那么温柔美丽的一个女孩子，穿上男孩子的衣服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 　　感觉……瞬间就从美少女变成美少年了？ 　　“是啊。”艾莉丝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我特地换上这身衣服，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呢。” 　　伊尔萨顺口问道：“什么惊喜呀。” 　　“惊喜就是……”艾莉丝的声音越来越低，紧接着突然如同恶作剧般大叫一声，“你是个大笨蛋！” 　　伊尔萨：“？？？” 　　她的眼前突然一黑。下一秒，她的大脑出现了强烈的眩晕感，仿佛自己正在高速位移，并且甚至已经移出了这个位面—— 　　于是她真的晕过去了。 　　晕之前，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感想： 　　艾莉丝，我草你大爷！ 　　* 　　不知过了多久，伊尔萨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不是她自然醒来的，是被人折腾醒的。 　　她能感觉到有人正在伸手戳她的脸，手劲很大，非常的不客气，非常的嚣张，非常的令她火大。 　　“不要再戳了！”伊尔萨忍无可忍地睁开双眸，正对上一双漂亮的如同紫水晶般的眼睛。 　　“你终于肯醒了啊。”俯身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笑得一脸开心，继续用细长的食指在她的脸上戳来戳去。 　　就是那个和艾莉丝一模一样的倒霉孩子。 　　伊尔萨现在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艾莉丝了。 　　“你是艾莉丝的哥哥？”伊尔萨冷静地问。 　　银发紫眸的少年歪了下头，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你还挺聪明的。是艾莉丝告诉你的吗？” 　　伊尔萨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艾莉丝还让我不要跟她的哥哥走呢。真是可惜我没有听她的话。” 　　也怪她，没有多嘴问一句。谁又能想到，艾莉丝居然会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子哥哥呢。 　　“看来艾莉丝很喜欢你，居然连这些话都和你说了。” 　　少年单手叉腰，慢慢俯下|身，很仔细地看着伊尔萨。 　　“不过，我也很喜欢你呢。” 　　他伸出手指，在伊尔萨的眼周缓缓描摹，“……尤其是这双眼睛。” 　　伊尔萨微移眼眸：“你的意思是？” 　　少年轻轻笑了起来：“这双眼睛就由我来收藏吧。剩下的部分，还给艾莉丝也可以。” 　　听这个意思，他是打算挖掉她的眼睛。 　　无所谓，反正她随时都可以再长出来。 　　伊尔萨并没有什么反应。她置若罔闻般，低头查看起自己的处境。 　　和她想的一样，被绳子捆在了椅子上。周围都是墙，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不知道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暗道，还是用了什么可以掩盖出口的障眼法。 　　在这个封闭又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这个奇怪的少年两个人。她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有什么打算。 　　“喂，你怎么不说话？”少年见伊尔萨没有理睬她，不满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你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 　　“当然不是，我相信你的确做得出来。” 　　伊尔萨平静地浅笑，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专注的目光既像是审视，又像是凝望。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我绑到这里？仅仅因为我将你错认为艾莉丝吗？” 　　“我为什么要绑你，你很快就会明白。不过在此之前，不许再对我露出这种表情。”少年微微眯起双眼，轻佻的声音吐出恶毒的话语，“否则我就划烂你的脸。” 　　伊尔萨耸了耸肩：“好吧，艾莉丝的哥哥。” 　　少年的脸顿时阴冷下来。 　　“我叫埃迪。”他说。 　　“好吧。”伊尔萨又笑了，一直漫不经心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而宽和，“埃迪，艾莉丝也喜欢我的眼睛。” 　　埃迪神情冷淡：“所以呢？你以为我会因为艾莉丝而放过你吗？” 　　伊尔萨不紧不慢地说：“不，我只是想说，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我的眼睛，那我就把它们给你吧。” 　　埃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为什么？” 　　伊尔萨说：“因为我更喜欢你。” 　　埃迪收起笑，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那就做给我看。”半晌，他充满地恶意地勾起唇角。 　　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啊。伊尔萨无奈地想。 　　她没有退缩，只是动了动被绑住的右手。埃迪会意地解开她右臂的束缚，伊尔萨转了转酸涩的手腕，然后将手抬到眼前，竖起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 　　埃迪定定地看着她，嘴角仍旧挂着讥诮的笑意。 　　然后他就看到伊尔萨将那两根手指戳进了一只眼眶里。 　　埃迪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伊尔萨缓缓搅动手指，寂静的空间里响起黏稠而滑腻的声响。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慢慢流了下来，她耐心地轻轻扯动，掏出一只沾血的湛蓝眼球。紧接着，她又掏出另一只，然后将两只眼球放在手心上，静静地举到埃迪的面前。 　　“给你。” 　　“你是疯子吗？”沉默了很久，埃迪终于开口。 　　“不是。”伊尔萨认真地说，“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我的确是更喜欢你的。” 　　“真是个疯子。”埃迪厌恶地抓起伊尔萨的眼球，将它们一左一右粗鲁地塞回空洞的眼眶里，恶狠狠地说，“还给你，谁要你的破眼珠子。” 　　伊尔萨在心里嘲笑小孩子幼稚。挖都挖出来了，你塞回去就能恢复不成？ 　　然而，下一秒，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眼球居然真的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她的眼眶里，她能感受到血肉在重新相连，而她也重新恢复了视力。除了那两行血还在，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这、这抠的是眼珠子还是玻璃球啊？ 　　伊尔萨轻轻转动眼眸，客气地说：“谢谢你，埃迪。” 　　埃迪俯身凑近伊尔萨，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擦去伊尔萨眼下的血。那张漂亮却无表情的面容和艾莉丝一模一样，却又有着细微的区别。 　　果然一旦发现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后，就很难再搞错他们了。 　　“你为什么更喜欢我？”埃迪问道。 　　伊尔萨有些苦恼。这可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为什么呢？因为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感觉到了你讨厌被人和艾莉丝做比较。 　　当然不能这么说，埃迪的脾气可比艾莉丝坏多了。 　　于是伊尔萨只能编了个不容易出错的答案：“因为你是男孩子。” 　　埃迪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错愕。 　　怎么了？伊尔萨感到不解，这个理由很难理解吗？因为她喜欢异性，所以她更喜欢兄妹里面的那个兄，这很正常吧，是很难理解的理由吗？？？ 　　也许是伊尔萨表现的太过自然，埃迪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直到伊尔萨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他终于抑制不住地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你居然还不知道？” 　　伊尔萨一脸懵逼：“知道什么？” 　　埃迪笑得更夸张了：“艾里斯也是男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尔萨：“哈？？？” 第46章 　　伊尔萨认真回想了下与艾莉丝相处时的种种细节。 　　她的胸很平, 身材高挑而瘦削，虽然肌肤摸上去娇嫩柔软，但抱起来的感觉还是有点硬硬的, 而且仔细想想，骨架也较一般女性的稍大一些。 　　这么一想, 艾莉丝的确更像是一个安静温柔的男孩子。 　　但是他整天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比很多贵族千金还要精致优雅，而且也从不否认自己的性别。所有人都只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一个美少女, 谁又会想到艾里斯其实是个女装大佬呢！！ 　　伊尔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微微蹙起细秀的眉毛：“所以我被艾莉丝骗了。” 　　“是的。是艾里斯骗了你。”埃迪充满恶意地在“艾里斯”这个名字上加重了发音，像是在故意强调伊尔萨的愚蠢。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伊尔萨轻声问道。 　　“因为他想把你献给妈妈。”埃迪拿起一缕伊尔萨的头发，绕在指尖上随意摆弄。 　　妈妈？ 　　伊尔萨想起来了, 艾莉丝的确很喜欢提及他的妈妈。那既然是艾莉丝的妈妈, 自然也就是埃迪的妈妈。艾莉丝想要将她献给他们的妈妈，埃迪是否也是这个打算呢…… 　　“你也想把我献给你们的妈妈？”伊尔萨微微侧头, 微蜷的发丝像碎金般垂落下来。 　　埃迪松开绕在他手指上的那缕头发，转而摸上伊尔萨的脸颊。隔着漆黑的手套，伊尔萨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但也能推测他的手应该很冷。 　　“你真聪明啊。”埃迪弯起眼睛, 微笑的样子既可爱又纯洁, 还有一种孩子般的天真, “聪明到我都有点想把你留下来了。” 　　伊尔萨说：“只是有点想吗？” 　　“嗯。”埃迪点了点头，“因为妈妈更需要你嘛。” 　　妈妈妈妈，你们这两个可恶的妈宝男！拿老娘去讨好你们的妈妈, 都给我等着, 迟早把你们母子三人一锅端了。 　　伊尔萨一边脑补用小皮鞭狂抽双子兄弟的场景, 一边遗憾地叹息, “可我还是想留在你身边。” 　　“你就这么喜欢我？”埃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艾里斯也是男人。如果只是喜欢男人的话，那么艾里斯也能满足你吧？” 　　伊尔萨：“……” 　　她真想知道这家伙多大了，为什么说话这么直接，一点都没有少年人的矜持和羞涩。果然除了脸以外，任何地方都和艾莉丝截然相反。 　　伊尔萨忍不住道：“你和艾莉丝，真的只有脸是一样的。” 　　“不止有脸……还有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埃迪意有所指地轻笑一声，紫眸里浮动着暧昧的光，“你要试一试吗？” 　　“……” 　　伊尔萨很确定，这小子绝对是在开黄腔。 　　“还是不了。”她遗憾地叹气，“你不是都要把我送给你们的妈妈了吗？” 　　埃迪轻轻咬住下唇，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不妨碍，要试的话现在就可以。” 　　伊尔萨：“……” 　　谁要试啊！老娘现在可是被捆着呢，才没心思陪你这个死小孩玩！ 　　她平复好想要破口大骂的心情，淡淡地拒绝了少年。 　　“那也不行。” 　　“哎？为什么不行？”埃迪露出失望的神色，故意上扬的语调虽然浮夸却莫名可爱，“你刚刚还说喜欢我呢。” 　　“对呀，我是喜欢你。我不想跟着艾莉丝，也不想被送给你们的妈妈。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伊尔萨认真而低缓地说，“但你不要我。” 　　她的声音是轻轻的，温柔的，透着一种动人心扉的悲伤。 　　“你是不是以为……我从没见过女人？” 　　埃迪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认真了一点，他的眼里透出纯粹的冰冷，“讨好我或是装可怜，并不能改变你接下来的命运。” 　　伊尔萨睫毛轻颤，不再说话了。她这副黯然的神情显得她更加脆弱难过，而埃迪只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 　　伊尔萨并不在乎埃迪会不会放了她。事实上，她原本就没打算逃走。无论埃迪和艾莉丝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现在已经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很想去见见他们的母亲，直觉告诉她，这位谜一样的女性很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半神之一。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她的错觉罢了。不过就这样静观其变下去，总归不会一无所获。更何况，她也很想知道艾莉丝去哪里了。一开始她以为艾莉丝是被人抓走的，现在看来，艾莉丝多半是自己主动消失的。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埃迪不再与伊尔萨说话，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突然响起摇铃的声音。 　　“终于来了啊。”埃迪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四面墙壁在一瞬间消失。伊尔萨这才发现他们居然是在一处无人的郊外，而他们的面前，已经有两辆马车在静静等候。 　　一个男人从大而简陋的那辆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来到埃迪的面前，恭敬地说，“首领，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嗯，那就走吧。”埃迪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正要抬腿向马车走去，忽然侧脸看了伊尔萨一眼。 　　“把她带到我的马车上。” 　　男人诧异地飞快看了埃迪一眼，随即沉声应道，“是。” 　　伊尔萨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看来她的表演也并不全是白费力气嘛。 　　* 　　伊尔萨被男人带到了埃迪的马车上。埃迪的马车与后面那辆马车相比，虽然空间要小上许多，但内饰却很华贵，食物与酒水也一应俱全。 　　伊尔萨的双手依然被绑着，她坐在埃迪的对面，安静地一言不发。 　　埃迪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看她，“你怎么不说话？” 　　伊尔萨：“心情不好。” 　　“唔……”埃迪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手指，“是因为什么呢？” 　　伊尔萨抬眸瞥了他一眼。 　　他虽然表现得漫不经心，但伊尔萨还是捕捉到了他的眼睛里那一点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期待。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嘴上说着不喜欢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想要被人哄着的吧？ 　　伊尔萨偏不顺着他。 　　“因为我饿了。”她慢吞吞地回答。 　　埃迪的脸色顿时又冷了下来：“那你就继续饿着吧。” 　　伊尔萨：哼，什么狗脾气。 　　马车继续在路上平缓地行驶。埃迪将伊尔萨晾在一边，自己则是一直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伊尔萨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再对埃迪示弱一次，于是她调整了下表情，放软了声音低低唤道： 　　“埃迪？” 　　埃迪没有理她。伊尔萨锲而不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又喊了一遍，“……埃迪。” 　　埃迪这才冷冷淡淡地转过脸来，“怎么，又饿了？” 　　伊尔萨轻轻点头：“饿得快要受不了了。” 　　埃迪不相信地斜睨她一眼，伊尔萨努力地用眼神传达她的诚恳。埃迪的目光下移，忽然站起来，隔着中间的桌子将手按到伊尔萨的小腹上。 　　伊尔萨：“？” 　　“好像的确是有点瘪。”埃迪若有所思，然后重新坐了回去，懒懒散散地说，“这里有水果，你自己随便吃吧。” 　　“……” 　　伊尔萨怀疑这家伙是在故意刁难她。她的双手都被捆在背后，让她怎么吃？像牛吃草一样用嘴咬吗？ 　　伊尔萨没有出声，依然默默坐着。埃迪等了一会儿没看到她开动，顿时不耐烦地提高声音，“你到底吃不吃？” 　　伊尔萨委委屈屈地说：“我的手被绑起来了……” 　　埃迪这才将目光认真地落到她的身上。他看了看伊尔萨被捆得发红的手腕，又望向她委屈柔弱的脸，忽然嗤笑一声，“所以你还想让我喂你？” 　　“也不是不可以……”伊尔萨弱弱地说。 　　埃迪的脸又一次变得阴冷。 　　“原来你说的喜欢不过是为了利用我。” 　　伊尔萨：你神经病啊！ 　　她只是想吃个东西怎么就变成利用他了？性格这么不讨喜难怪不如艾莉丝！ 　　“不是！”伊尔萨一愣，正要着急解释，然而那双清澈的蓝眸却又很快黯淡了下去，“算了，反正你也不要我。我、我还是不吃了……” 　　埃迪冰冷冷地盯着她，看着她低落地坐在那里，明明长睫低垂看不清神色，却又给人一种泫然欲泣的错觉。 　　“你坐过来。”他突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伊尔萨抬起眼眸：“……嗯？” 　　“我让你坐过来。听不见么？”埃迪微微挑眉，用轻快的语调说着恶劣的话，“听不见的话，就把你的耳朵也割掉，反正留着也没有用。” 　　……真够恶毒的。 　　伊尔萨顺从地走过去，在埃迪的身旁慢慢坐下。埃迪拿起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慢悠悠地举到伊尔萨的眼前，像看狗一样讥诮地看着她。 　　“连吃东西都做不到，如果我不在这里，你是不是就要活活饿死了？” 　　伊尔萨听出来他是在故意羞辱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他对她的惩罚，惩罚她一开始没有说出让他开心的话。 　　幼稚啊。 　　不过对付这种幼稚的小家伙，可比对付莱斯特简单多了。 　　伊尔萨乖顺地眨动眼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依恋神态，“是的，埃迪不在这里，我就会饿死。” 　　“所以不要离开我，埃迪。你不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会死的。” 　　她微微仰起脸，以一种恳切而祈求的口吻对少年直白地诉说自己的心意。埃迪的紫眸里倒映着她的脸，美得如同迷胧缱绻的幻影。 　　埃迪想要被需要，想要被全心全意的爱着。 　　那她就给他这些。因为她是女神。 　　女神的爱很多，不介意分给他一点。 　　银发紫眸的少年收起笑意，定定地看着伊尔萨。就在伊尔萨思忖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头了的时候，埃迪忽然开口。 　　“谁说我要离开你了？” 第47章 　　伊尔萨慢慢眨了下眼睛。 　　“你不会离开我？”她小心翼翼地问。 　　“这取决于你的表现。” 　　埃迪又恢复了意兴阑珊的表情。他的目光下移, 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如果你不能让我高兴，我就会把你送给妈妈或者艾里斯。” 　　伊尔萨没看懂他的示意。 　　拍腿是什么意思……让她给他捶腿吗？可是她的手都被捆住了，怎么锤, 用下巴锤？ 　　伊尔萨面露疑惑，埃迪不耐烦地说：“我让你坐上来。” 　　哦豁。 　　居然是坐大腿，这小子不愧是艾莉丝的哥哥啊, 看上去似乎要比艾莉丝更会一点。 　　伊尔萨倒是无所谓。坐哪里不是坐呢，就是不知道这家伙看上去这么瘦, 坐上去会不会硌屁股。 　　伊尔萨听话地坐到埃迪的腿上，埃迪顺势搂住她的腰，手指隔着黑色的皮质手套轻轻搭在她的大腿外侧。 　　伊尔萨礼貌地开口：“那个，埃迪。” 　　“嗯？”埃迪懒洋洋地发出低哑的鼻音。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但是我想稍微提醒你一下。”伊尔萨认真地说, “你的手好像碰到我的大腿了。” 　　“啊, 这样啊。” 　　埃迪耸了耸肩, 将搂住伊尔萨的那只手向上移了移。 　　伊尔萨微微蹙眉：“埃迪。” 　　“又怎么了？” 　　伊尔萨：“虽然很不想麻烦你……但是你这次把手放到我的屁股上了。” 　　埃迪抬眸阴恻恻地看她：“你还真是麻烦啊。大腿也不行, 屁股也不行，所以你想让我把手放在哪里？” 　　伊尔萨：“……” 　　为什么说的好像只有大腿和屁股都这个地方可以放手一样？你就算自然地放在腰上我都不会多说一句好吧！ 　　伊尔萨再一次确定埃迪这家伙真的是满肚子坏水，而且还满脑子黄色废料。 　　他就是在故意调戏她，想要看她做出难堪的反应。 　　她偏不。 　　伊尔萨脸色平静，低眉敛目：“随意, 你想放在哪里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埃迪挑了一下眉，然后将手顺着伊尔萨纤细的腰肢慢慢上移, 在饱满的位置停了下来。 　　伊尔萨：“……” 　　真是小看你了。 　　看到伊尔萨的细眉微微抽动，埃迪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将手重新放回到伊尔萨的腿侧, 稳住她的身体, 然后将之前拿起的那颗草莓（是水果）举到自己嘴边, 却没有吃下去，只是轻轻叼住了草莓（是水果）。 　　伊尔萨看到这个动作，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埃迪对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将脸凑过来。 　　唉……花样还不少。 　　伊尔萨无奈地凑近，贝齿小心地轻咬草莓（真的是水果）的另一侧。 　　然而埃迪并没有松口的打算，只是弯着眼睛戏弄地看着伊尔萨。 　　伊尔萨：“……” 　　你妈的，这草莓她还不吃了！ 　　她脾气上来，刚要松口后退，埃迪忽然伸出粉红的舌尖，向前一推，将草莓送进了伊尔萨的嘴里。 　　伊尔萨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咬下去，埃迪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汹涌。伊尔萨的双手被绑住，无法推开他，只能被迫含着草莓与他接吻。 　　草莓的甜香在他们的唇舌间蔓延，还有埃迪微微粗重的吐息。两人呼吸急促地分开，鲜红的草莓汁液顺着伊尔萨的唇角流了下来。 　　埃迪眸色深沉地盯着她，忽然咬住自己的手套，慢慢将其扯了下来。 　　伊尔萨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很涩|情。 　　埃迪扯下手套，露出和艾莉丝一样白皙削长的手指。他抬手一点点擦去伊尔萨唇边的草莓汁，然后举到自己嘴边舔了一下。 　　“很甜。”他笑得极其暧昧。 　　伊尔萨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不过从刚才的那个吻来看，埃迪多半是没有和女人接过吻的，也就是说，他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虚张声势，表面上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其实不过是个纯情小男生罢了。 　　伊尔萨在心底对他表达了深深的不屑。 　　“我突然发现，把你留在身边好像也不错。” 　　埃迪的嘴边扬起小小的弧度，“刚好我最近有点无聊，你应该会让我感到愉悦的吧？” 　　“只要埃迪不离开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伊尔萨一边温顺地微笑，一边在心里默默竖起中指。 　　拉倒吧你，人家艾莉丝好歹还知道服务我，你倒好，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真是差劲！ 　　马车继续在无人的道路上行驶，伊尔萨看着窗外越来越偏僻的环境，想了想问道，“埃迪，你把我留在身边，你的妈妈会不高兴吗？” 　　虽然他妈妈应该压根不知道有伊尔萨这个人的存在，但她也只是想借此打探一下消息，那个传说中的妈妈会怎么想她根本不关心。 　　“你想得还挺多。” 　　埃迪又拿起一颗草莓送到伊尔萨的嘴里，看着她吃下去，才不紧不慢地说，“妈妈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是被我意外抓到的。” 　　伊尔萨：“……” 　　意外抓到的。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没有将埃迪错认为艾莉丝，也就不会被抓住，更不会被带到这辆马车上，被这个死小孩又摸又亲。 　　伊尔萨突然很想使用时间回溯，回到过去给自己一拳。 　　不过往好处想想，被埃迪抓走总比被艾莉丝不明不白地带回去献给他的倒霉妈妈要好，最起码她现在还算是半主动的状态，被艾莉丝带走可就是完全被动了。 　　伊尔萨若有所思：“所以不把我送给你们的妈妈也没关系？” 　　埃迪掀了掀眼皮，不在乎地说：“当然。反正送给妈妈的礼物很多，少一个也无所谓。” 　　他说礼物。而且还有很多。难道另一辆马车里装的，就是除了她以外的礼物？ 　　伊尔萨越来越疑惑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渐黑，晚风轻轻拂过，带起阵阵凉意。 　　埃迪先跳下马车，转头看向马车里的伊尔萨。伊尔萨的双手捆在背后，她蹙眉看着马车与地面的距离，纠结自己是直接跳下去还是等埃迪派人把她扶下去。 　　结果埃迪居然对她伸出了双臂。 　　伊尔萨不明所以：“你要扶我？” 　　“我抱你下去。”埃迪不耐烦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伊尔萨听了很高兴。不要她自己走路当然再好不过了，而且看到埃迪变得稍微体贴了一点也让她充满了成就感。 　　难道这就是调|教的乐趣所在吗？ 　　埃迪将双手绕过伊尔萨的肩膀和双腿，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从马车上横抱下来。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的男人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呆在原地，略显呆滞的表情甚至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首领出发前对那个女人的态度不是还很恶劣吗？这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埃迪将伊尔萨轻轻放到地上。伊尔萨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恢弘巍峨的城堡前。城堡整体的色调是深灰色的，城墙厚重斑驳，尖顶高耸入云，透出冷肃阴沉的气息。 　　这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居住的地方，甚至不是普通贵族居住的地方。 　　伊尔萨侧头看向埃迪：“你的妈妈是贵族？” 　　埃迪扬起自豪且高傲的微笑：“我的妈妈是萨巴赫公爵。” 　　伊尔萨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埃迪骄傲的原因。 　　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萨巴赫公爵这个名号即使在整个琉西奥尔大陆也是十分响亮的，因为这位公爵阁下不仅仅是特诺钦帝国的贵族之首，更是整个特诺钦帝国唯一的一位女公爵。 　　奥莉维娅·萨巴赫，一个几乎荣耀了半生的女人。 　　没想到埃迪和艾莉丝居然是她的儿子。 　　就在伊尔萨仰望整座城堡的时候，另一辆马车的车门打开了。在那名下属的催促下，十几名年轻美丽的少女从马车里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伊尔萨静静地看着这些少女：“她们就是送给公爵的礼物？” 　　埃迪冷淡地笑：“怎么，你想加入她们吗？” 　　伊尔萨没有说话，默默转回了视线。 　　她想，她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埃迪这伙人就是学院要他们追查的地下组织，而埃迪就是这个组织的首领。至于护着这个组织的背后人……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埃迪的下属吹了一声悠长的哨声，随即有两排女仆从城堡的正门里走了出来。她们帮被捆绑的少女们解开绳索，然后拿出一小瓶香水模样的东西对着少女们喷了一下，少女们顿时变得温顺安静。 　　“那是什么？”伊尔萨问。 　　“可以让礼物变听话的东西。”埃迪轻轻抚摸伊尔萨的头发，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你也想要吗？” 　　伊尔萨摇了摇头。埃迪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缠绵而细致地亲吻她。 　　伊尔萨从来没有试过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接吻，但她没有拒绝。埃迪的学习能力很强，仅仅尝试过一次，便已经纯熟了很多。女仆与眼神温顺的少女们安静地看着他们接吻，直到埃迪意犹未尽地松开伊尔萨。 　　“你们先进去吧。”埃迪漫不经心地命令道。 　　“是，埃迪少爷。”为首的女仆恭敬地应下，转身带着其他女仆走进城堡。 　　伊尔萨抿了下唇，轻声说：“我不太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亲热。” 　　“我能够感觉到……你刚才很紧张。”埃迪的笑声听上去调皮又带着些许恶劣，“我这么做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不是送给妈妈的礼物。” 　　换言之，他的举动是在保护她？ 　　伊尔萨微微转动眼眸，轻柔地说，“谢谢埃迪少爷。” 　　埃迪不由挑眉：“你怎么也这么叫我？” 　　“我以为这样会更显尊敬。”伊尔萨说，“你不喜欢么？” 　　埃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伊尔萨面不改色地任由他打量自己，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埃迪忽然来了一句。 　　“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伊尔萨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少爷，但是听到你这么叫，我居然不讨厌。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埃迪说着说着，突然俯身贴到伊尔萨的耳边轻笑一声，“还有……我更想听听你在床上发出的声音。” 　　伊尔萨：“……” 　　真正的色批出现了。 　　* 　　埃迪带着伊尔萨也进了城堡。 　　城堡里面的光线昏暗，墙壁两侧的悬挂蜡烛灯火摇曳，脚下血一样殷红的地毯一直延伸至黑暗深处。 　　埃迪握着伊尔萨的手腕在长廊里轻车熟路地走着。正要拐进另一条长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柔润娇媚的声音，似袅袅轻烟，在空旷深邃的城堡里泛起隐隐回音。 　　“埃迪，你要去哪儿？” 　　埃迪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用身体不动声色地挡住伊尔萨，“妈妈。” 　　是奥莉维娅过来了吗？伊尔萨很想将头探出去看看。 　　“你送来的礼物妈妈已经看到了，妈妈很喜欢。”细细的高跟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任何声响，随着声音的逐渐逼近，一位美丽优雅的银发女人慢慢走到埃迪的面前。 　　她有着和埃迪一样的银发紫眸，柔润的肌肤像花瓣般娇嫩。丰满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笔直修长的小腿……伊尔萨很难想象，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居然会是两个少年的妈。 　　她保养的也太好了吧！ 　　奥莉维娅的目光在埃迪的脸上轻飘飘转了一圈，继而微微后移，落到了他身后的伊尔萨身上。 　　伊尔萨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奥莉维娅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亮了一下。 　　“埃迪，这个女孩儿也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奥莉维娅惊喜地将伊尔萨从埃迪的身后拉了出来，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伊尔萨，脸上扬起少女般的喜悦，并动作轻柔地解开了伊尔萨手上的绳索。 　　“不是，妈妈……”埃迪眉头紧锁，正欲解释，却被奥莉维娅开心地打断了。 　　“埃迪，她真可爱，怪不得你要单独把她带出来。” 　　“妈妈好喜欢这个礼物。”奥莉维娅柔柔握住伊尔萨的手，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伊尔萨：“……” 　　哪有这样的，人家都说了不是你的礼物，你还打算硬抢啊！ 　　埃迪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这是他的母亲，他又不好拒绝，一时只能僵持在这里。 　　奥莉维娅爱不释手地看着伊尔萨，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一会儿捏捏她的脸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忽然微微提高声音对着身后喊了一声，“艾里斯，快来看埃迪带回来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孩儿！” 　　伊尔萨：“！” 　　原来艾莉丝就在这里！ 　　轻轻缓缓的脚步声一步步接近，片刻后，一个穿着背带短裤，系着黑色绸带蝴蝶结的美丽少年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是换上男装的艾莉丝。现在的他看上去和埃迪相差无几，只是他的神情要更恬静温雅，而埃迪则更高傲桀骜一些。 　　“妈妈。”艾莉丝眼眸低垂，乖巧地面对奥莉维娅唤了一声，这才慢慢抬起眼睫。 　　无比熟悉的金发少女随之映入他的眼帘，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都僵硬了。 　　“你好呀，艾里斯。”伊尔萨对他微笑。 　　艾莉丝的脸色顿时惨白。 　　奥莉维娅依旧满意地看着伊尔萨，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样。她对伊尔萨爱不释手，在对伊尔萨打量了无数遍后，她终于侧头轻声叮嘱艾莉丝。 　　“艾里斯，你安排个房间给她，要和其他礼物区分开，还要给她最好的待遇。”奥莉维娅用满怀爱意的眼神凝视伊尔萨，声音轻如梦呓。 　　“她必须要好好地养起来。” 　　这样才能保持最好的状态。 　　* 　　伊尔萨跟在艾莉丝的身后，两人默默无声地绕过曲折的长廊，最后走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艾莉丝打开吊灯，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 　　伊尔萨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不愧是最好的待遇，这个房间的条件比学院里的宿舍还要好很多，对她这个没过过好日子的穷神来说，已经是五星级待遇了。 　　艾莉丝踌躇地看着伊尔萨，然而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倒腾屋子里的物件。半刻钟后，艾莉丝终于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伊尔萨……” 　　“干什么？”伊尔萨把玩着一只沙漏，头也不抬地问。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艾莉丝忍不住去拉伊尔萨的手，却被伊尔萨侧身避开。 　　伊尔萨冷冷地斜睨他：“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跟你艾里斯有关系吗？” 　　她故意加重了“艾里斯”这个名字的发音，果然艾莉丝的脸色一变，委屈地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亲爱的，你听我说，你不能在这里，这里很危——” 　　“谁是你亲爱的？”伊尔萨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打断他，“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不希望看到我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关心我，只是因为我不是被你带来的吧？” 　　艾莉丝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是听谁说的？” 　　“谁说的？”伊尔萨笑了笑，十指交搭，不急不缓地说，“你可以猜猜呀，是什么人会这么好心，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呢？” 　　艾莉丝睫毛微颤：“……秘密？” 　　“对呀，你的秘密。”伊尔萨放轻了声音，幽蓝眼眸冷得像凛冬的湖面，“没想到你装女人还挺像的，不得不说，连我这个真女人都自愧不如。” 　　艾莉丝的双唇剧烈颤抖了下，看向伊尔萨的眼神害怕又无助。 　　“伊尔萨，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只是习惯那样了……我没有任何要骗你的打算……” 　　“那你一开始说要带我见你的妈妈，这些都是假的？”伊尔萨冷冷道。 　　艾莉丝急急解释：“不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 　　“所以你的确是想把我送给你妈。”伊尔萨拍了拍手，心悦诚服道，“真是位大孝子，不惜扮女人也要把我骗过来。怎么样，看到我真的把你当成女孩子对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呐？还是觉得你的演技十分精湛？” 　　艾莉丝眼神黯淡，彻底哑口无言了。 　　伊尔萨冷嗤一声，正要继续研究其他小摆件，艾莉丝突然轻轻出声。 　　“是埃迪吗？” 　　伊尔萨：“什么？” 　　“是埃迪吗？”艾莉丝突然抓住伊尔萨的手腕，用那种伤心又愤怒的眼神紧紧盯着伊尔萨，“是埃迪告诉你的？是埃迪趁我不在的时候带走了你？” 　　伊尔萨柔柔地笑了：“恭喜你，答对了。” 　　“！！！” 　　“我明明告诉过你，不要跟他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艾莉丝眼眶通红，分明是在生气，却又好像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伊尔萨不由在心里感慨，他还真是很像女孩子，这么我见犹怜的，也难怪自己会看走眼。 　　“那是因为……”伊尔萨叹了声气，正要说下去，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她为什么要听你的？” 　　与艾莉丝一模一样的漂亮少年站在门外，单手叉腰，微微歪着头，一脸讥诮地看着艾莉丝。 　　伊尔萨：好，狗咬狗，你们慢慢咬吧。 　　她趁机将自己的手从艾莉丝手里抽回来，正要默默向后退去，埃迪忽然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伊尔萨！”艾莉丝急切地低呼一声。 　　埃迪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你叫伊尔萨？” 　　伊尔萨眨眨眼睛，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好，伊尔萨。”埃迪轻轻抚摸她的嘴唇，傲慢漂亮的脸庞上扬起轻佻的笑意，“你是喜欢我的，对么？” 　　伊尔萨斜斜瞄了艾莉丝一眼。 　　那个孩子正可怜又无助地看着她。 　　伊尔萨微微点头：“对。” 　　埃迪又问：“那艾里斯和我，你更喜欢谁？” 　　伊尔萨又看了艾莉丝一眼。 　　那孩子快哭出来了。 　　伊尔萨声音轻轻：“你。” 　　埃迪发出一声开心而满足的轻笑。他抬起伊尔萨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艾莉丝呆呆地看着他们，睫毛轻颤，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第48章 　　埃迪的吻和之前一样火热而缠绵, 甚至多了一点宣誓主权的味道，但伊尔萨却没有心思感受。她眼眸微斜，余光都在艾莉丝的身上。 　　伊尔萨着实没想到艾莉丝居然真的会哭出来, 而且还是在她的面前。 　　他是在卖惨吗？还是真的很伤心呢？ 　　可是这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吧，她只是被埃迪亲了一下而已啊，又没有对他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伊尔萨对这一幕感到莫名其妙。她推开埃迪，对他低声道，“你弟弟哭了。” 　　“哼, 他就是个爱哭包，不用管他。”埃迪不屑地嗤笑一声，湿润的唇又要贴上来。 　　“等一下，他是真的哭了。” 　　伊尔萨看到艾莉丝哭得泪水涟涟, 眼眶和鼻头也变得通红，看上去可怜极了。她终于还是不忍心, 于是再次推开埃迪的唇, 转身走到艾莉丝的面前。 　　被推开的埃迪舔了下濡湿的唇，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伊尔萨站在艾莉丝的面前, 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艾莉丝一边哭得直抽抽，一边结结巴巴地嗫嚅着伊尔萨的名字。 　　“伊尔萨……” 　　伊尔萨无奈地微微叹息。 　　她是真的很容易心软。 　　“艾莉丝, 你哭什么？”她抬手，纤细素白的指尖轻触艾莉丝的泪水，语气认真而疑惑，“明明是你骗了我, 为什么反倒是你表现得像个受害者一样？” 　　“因为……因为埃迪亲了你……”艾莉丝抽抽搭搭地回答。 　　伊尔萨微微侧头：“你也亲过呀。” 　　他不吃亏吧？要说这里最吃亏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艾莉丝呆呆地凝视伊尔萨，通红的眼睛还在不停落泪, 清澈的泪水将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冲刷得极其透彻, “你、还说……你更喜欢他……” 　　站在后面的埃迪又发出一声讥诮的冷笑, 似乎极为不屑他这种哭唧唧的行为。 　　伊尔萨若有所思：“你介意的是这个？” 　　艾莉丝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泪眼盈盈地盯着伊尔萨。 　　伊尔萨属实不能理解艾莉丝的脑回路。既然他从头至尾的打算都只是将她送给奥莉维娅，那他又为什么要介意这种小事？ 　　反正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今天可以喜欢埃迪，明天也可以喜欢艾莉丝，就算对象是龙傲天格伦，只要是战略需要，她也可以毫无压力地说出口。 　　喜欢是最虚无缥缈的事情，并不值得她用心对待。但艾莉丝似乎当真了。 　　真是天真啊。 　　伊尔萨决定诚实地告诉他：“艾莉丝，我也是喜欢你的。” 　　艾莉丝一怔，眼神里正要浮现出欣喜，伊尔萨就平静地打断了他的喜悦。 　　“但那只维持到我得知真相之前。”伊尔萨说，“现在我知道你骗了我，还想把我作为礼物送给你妈妈。我对你很失望，所以不要再装可怜了，我是不会同情你的。” 　　艾莉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眼泪流得更凶了。他一把握住伊尔萨的手，着急地对她解释，“不是的，伊尔萨，你听我解释！我一开始的确是把你送给妈妈，但是我后来反悔了……” 　　伊尔萨平淡地说：“为什么会反悔？” 　　“因为……因为……”艾莉丝痴痴地看着她，白皙如骨瓷般的面容浮起淡淡的红晕，“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 　　伊尔萨：“……” 　　伊尔萨：“？？？” 　　喜欢？喜欢她？什么时候的事？ 　　伊尔萨狐疑地问：“你又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艾莉丝急急解释，“当你在魔物面前保护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当然之前也……” 　　伊尔萨没想到自己英雄救美的效果居然比龙傲天还好，难道这就是……女神的光环？ 　　“既然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今天为什么要突然消失？”伊尔萨严肃地质问道。 　　要不是艾莉丝突然消失，她也不会撞见埃迪，更不会被带到这个鬼地方。 　　所以千错万错还是艾莉丝的错。 　　伊尔萨稍微缓和了一点的眼神顿时又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艾莉丝在她严厉的眼神下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因为妈妈……她很着急，问我为什么还不把礼物送过来，我没有办法，只好先回来安抚妈妈……” 　　奥莉维娅很着急——看来她很需要这些名为礼物的少女。 　　她要这些年轻美丽的少女是想干嘛？作为她的禁|脔吗？还是用来进行其他见不得人的交易呢？ 　　伊尔萨陷入沉思，艾莉丝还在一旁卑微地表白，“伊尔萨，我是真的喜欢你……” 　　“但是伊尔萨不喜欢你。”埃迪不客气地打断他，并一把将伊尔萨拉回到自己身边。 　　艾莉丝原本楚楚可怜的小脸瞬间浮现一层阴郁的薄怒：“埃迪，把伊尔萨还给我。” 　　“还给你？她本来就不是你的，我凭什么要还给你？”埃迪嘲讽地嗤笑一声，然后执起伊尔萨的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轻啄她粉嫩的指尖，“伊尔萨喜欢的是我，就算你再怎么死皮赖脸，她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埃迪，你闭嘴！”艾莉丝双眼通红地瞪视他。 　　“想让我闭嘴？好啊，你滚出去，我和伊尔萨自然会……” 　　“哎呀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伊尔萨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他们。 　　埃迪：“……” 　　艾莉丝：“伊尔萨……” 　　吵吵吵，把她的思路都吵断了。两个连妈妈说的话都不敢反驳的胆小鬼，也就敢在她的面前斗斗嘴，真够幼稚的。 　　伊尔萨看了眼窗外昏暗压抑的天色，冷淡地说，“你们也别争了，反正说再多也改变不了我已经变成公爵的‘礼物’这一事实。如果真的想要我，就去和你们的妈妈说吧。谁能把我要过去，我就跟谁走。” 　　虽然她认为奥莉维娅愿意将她拱手让人的可能性很小。 　　埃迪和艾莉丝对视一眼，立刻向门外走去。 　　* 　　“不行哦，我的孩子们。”奥莉维娅微笑着驳回了双子的请求。 　　伊尔萨顿时露出了“你看，我就说吧”的淡定表情。 　　“可是妈妈，伊尔萨是我的朋友……”艾莉丝焦急地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奥莉维娅温柔地打断了。 　　“正因为是艾里斯你的朋友，所以妈妈才会如此郑重地对待她呀。”奥莉维娅微微歪头，看向艾莉丝的目光慈爱而甜蜜，“难道妈妈有哪里做得不好，怠慢了你的小客人吗？” 　　艾莉丝眼神畏惧，说不出话来。 　　“妈妈，她是我的情人，并不符合您对礼物的要求。”埃迪冷静地开口。 　　情人？伊尔萨惊讶地看向他。 　　他还真敢说啊，不过奥莉维娅对礼物的要求又是什么？ 　　“哦？你是说她已经不是处女了么……”奥莉维娅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伊尔萨的脸颊，“不碍事，她的美丽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伊尔萨：“……” 　　姐姐，你到底是想干嘛呀，还指定要处女？？ 　　埃迪脸色一僵，也哑口无言了。 　　伊尔萨默默观察这两人的神色，若有所思：他们都很害怕奥莉维娅。 　　奥莉维娅眼眸含笑，静静地巡视双子二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伊尔萨的脸上，意味深长地抿唇柔笑。 　　“埃迪，艾里斯。你们似乎都很喜欢这个叫做伊尔萨的女孩儿呢。”她慢悠悠地说，“那妈妈就更不能把她交给你们了，这样只会破坏你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你们两个都是妈妈的好孩子，妈妈绝对不能让这种局面出现。” 　　“你们说对吧，埃迪，艾里斯？” 　　埃迪和艾莉丝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们微微后退，顺从地低头：“是，妈妈。” 　　奥莉维娅抬起银色的眼睫，轻飘飘地看了伊尔萨一眼。 　　伊尔萨说不清她的眼神蕴含了什么。 　　不像是警告，也不像是炫耀。 　　倒更像是一种绝对掌控的占有。 　　伊尔萨瞬间恍然。 　　所以奥莉维娅并不是在制止双子争夺她。 　　奥莉维娅是在稳固自己对她的所有权。 　　* 　　夜深后，伊尔萨在豪华舒适的客房里安稳地睡着了。 　　不得不说，奥莉维娅的招待非常好。种类繁多的精致美食，热气腾腾的花瓣浴，还有女仆们温柔娴熟的按摩服务。 　　如果不是奥莉维娅对她另有企图，伊尔萨还真想一直住在这座城堡里。 　　当然，前提是她解决掉格伦那个不定时炸|弹。 　　长夜寂静，不知睡了多久，伊尔萨忽然感觉有个微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眼皮。 　　凉凉的，软软的，还有一点湿润，像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 　　这个东西在她的脸上缓缓游走，带着温热的吐息，慢慢来到她的唇边。 　　伊尔萨立刻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沾染着点点情|欲的剔透紫眸。 　　这双漂亮的眼睛轻轻一眨，立时浮现出轻佻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埃迪低笑，轻啄了伊尔萨的鼻尖一下。 　　伊尔萨黑着脸：“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玩呀。”埃迪边说边用一只手轻轻揉搓伊尔萨的耳垂，声音低哑而甜美。 　　“我没空，你请回吧。”伊尔萨冷淡地抓起被子，不客气地将其拉至头顶。 　　埃迪连忙将被子拉下来，顺势按住伊尔萨的两只手。伊尔萨的双手动弹不得，便准备动腿。然而埃迪早已先她一步将她的身体死死压制住，伊尔萨没有办法，只能无奈与他对视。 　　“你妈妈不希望你来找我，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当然清楚。”埃迪伏下|身，细致而缓慢地轻吮伊尔萨的唇，“……但是我忍不住。” 　　他原本是对女人没有兴趣的。 　　但是伊尔萨的身上仿佛有某种奇特的魔力，令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她。 　　她说过的话，她依恋的神态，她柔软的身体，她香甜的唇舌……都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埃迪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违抗妈妈的心思。 　　伊尔萨眼睫低垂，菲薄的月光透过玻璃彩窗落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投下斑斓诱人的色彩。 　　“埃迪，别让你妈妈生气。” 　　“不会的。”埃迪的吻蜿蜒向下，气息温热而迷乱，“不会有人发现我来这里。” 　　“你确定？”伊尔萨的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起伏。 　　“嗯……”埃迪低低应了一声，正要继续下去，忽然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直直盯着他。 　　阴冷而怨恨，宛如一条隐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 　　埃迪微微一顿，慢慢抬起头，顺着视线看过去—— 　　艾莉丝正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埃迪，你在干嘛？”他轻轻开口。 第49章 　　艾莉丝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意乱情迷的埃迪没有察觉, 但伊尔萨可是早就发现他了。 　　也不知道这兄弟俩轮番来她房间是想干嘛，总不能就是为了和她来一发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不愧是双子，在这种事情上都能做到心有灵犀。 　　不过她还是更想睡觉。 　　艾莉丝眼神晦暗地看着埃迪, 埃迪的兴致被打断, 干脆翻身坐到一边, 抬手用被子将伊尔萨脖子以下的部分都盖住了。 　　伊尔萨：“……” 　　她很想告诉埃迪这个举动毫无意义，因为她早就和艾莉丝在一个帐篷里睡过了。当然, 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但是艾莉丝看到的地方应该不会比他少。 　　但她感受了下此时这诡异的气氛，还是决定暂时先不要说话。 　　“你又没瞎，看不出来我在干嘛？”埃迪似笑非笑地反问艾莉丝。 　　“我警告你，别碰伊尔萨。”艾莉丝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哥哥, 我才对你一再忍让。但唯独伊尔萨, 我不准你碰她。” 　　埃迪闻言，忽然嘲讽地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 　　“不会吧, 艾里斯？你不会真的以为是你一直在让我吧？你动动你那颗愚蠢的脑袋, 好好想想这些年你究竟让了我什么？” 　　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伊尔萨躺在床上默默看戏，不但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来点瓜子可乐。 　　来来来, 你们慢慢吵, 老娘今天不睡了，就听你们在这儿唠, 最好是把奥莉维娅的隐私生活都给我唠一遍, 我就喜欢听这个。 　　兄弟俩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火|药味。 　　艾莉丝阴沉地盯着埃迪，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在余光瞥到伊尔萨的一瞬间脸色微变，随即移开视线，轻轻柔柔地说，“就当是你在让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只要你把伊尔萨还给我。” 　　埃迪懒洋洋地单手撑在床上，手指绕着伊尔萨的发丝，轻蔑地笑了一下。 　　“我也只要伊尔萨。既然你这么大方，就把她也让给我吧？” 　　艾莉丝听到这句话，一直努力维持的优雅与冷静终于彻底破碎。他阴沉地盯着埃迪，紫眸里倒映着跳跃的烛火，“埃迪，你不要太过分。” 　　埃迪挑衅地挑了挑眉：“怎么，你要和我动手？可以啊，不过我怕你又哭鼻子，你也知道，装可怜这招对我可是没用的。” 　　“该哭鼻子的人是你。”艾莉丝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手心随即浮现出一团紫色的光。这光如同闪烁的火焰，又如爆裂的雷火，隐隐有电流游过。 　　伊尔萨眼见艾莉丝真的要动手，连忙起身制止他。 　　“艾莉丝，不要！” 　　艾莉丝微微一颤，委委屈屈地低唤，“伊尔萨……” 　　埃迪立马抬起一只手臂从伊尔萨的背后圈住她，并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得意地轻笑道，“伊尔萨这是在心疼我，不准你对我出手呢。” 　　“埃迪！”艾莉丝气得眼眶又红了，手心里的光芒更加躁动不安。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伊尔萨终于忍无可忍地扭头责怪埃迪。 　　埃迪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能啊，只要把他赶出去就行。” 　　“看来你很想把奥莉维娅夫人也一起吵醒。”伊尔萨阴恻恻地威胁道。 　　埃迪脸色一变，顿时像只小猫一样把头埋进伊尔萨的脖颈里不吱声了。 　　这还差不多。 　　伊尔萨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艾莉丝招了招手。 　　“艾莉丝，你过来。” 　　她的声音温柔而宽和，眼神也像之前一样亲昵纯洁。艾莉丝满肚子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他手心的光芒像烛火一样静静熄灭，而他含着希冀又依恋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向伊尔萨走去。 　　伊尔萨向他伸出手，他安静地坐到床边，握住伊尔萨的手，直直地凝视她，脸上带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着迷神态。 　　“艾莉丝，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伊尔萨用另一只手轻抚艾莉丝柔顺的银发，声音耐心而低缓，“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变坏。” 　　艾莉丝有些着急地解释：“我没有变坏……” 　　“嘘。”伊尔萨轻轻抵住他柔嫩的唇，艾莉丝的脸顿时一红，“我知道，我只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希望你和埃迪闹矛盾，这样你就不是好孩子，也不是我可爱的艾莉丝了。” 　　伊尔萨轻点指尖，在艾莉丝的唇上留下浅浅的指印，“你是我可爱的艾莉丝吗？” 　　艾莉丝微仰着脸，痴痴地看着她，眸中隐约有水光浮动。 　　“……我是。” 　　“好孩子。” 　　伊尔萨微微俯身，在他的唇上轻触一下。艾莉丝白皙的肌肤转瞬间泛起淡淡的粉红，他像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地睫毛轻颤，却又忍不住希冀地看着伊尔萨，期待她能够再一次赐予他甜美的奖励。 　　“我呢？”埃迪顿时不满地将伊尔萨的脸转过来。 　　伊尔萨无奈地叹气，也在埃迪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轻触了一下。然而埃迪并不像艾莉丝那样容易满足，他勾住伊尔萨的下巴，轻咬了下她的唇瓣。伊尔萨略有些吃痛，下意识微微张嘴，埃迪灵活的舌头顺势钻入她的口腔，与她热烈地纠缠起来。 　　“埃迪！”艾莉丝又气又妒，伸手就要去拉伊尔萨。 　　伊尔萨原本就被埃迪从背后抱住，此时被迫侧着头与他深吻，呼吸很快有些不顺。她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晶莹的液体从唇角流了下来，修长的脖颈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天鹅般纤细而静美。 　　“……伊尔萨。”艾莉丝的手颤了颤，剔透的紫眸似乎变深了一些。 　　像是被眼前诱人的一幕蛊惑一般，他没有去拉伊尔萨，而是将双手放到伊尔萨的腰上，从正面拥住了她。他定定地凝视着伊尔萨，整个人也慢慢贴了上去。 　　伊尔萨感觉耳垂一热，她微微侧眸，看到艾莉丝张嘴含住了她的耳垂。 　　伊尔萨：？？？ 　　你们兄弟俩是想干嘛？ 　　她感到一阵头疼。再这样下去，就算奥莉维娅不醒，她也要想办法叫醒她了。算了，还是简单粗暴一点，直接把这两人弄晕过去吧。 　　伊尔萨这样想着，周围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晕。她眨了眨眼睛，这圈光晕便像水一样，瞬间将意乱情迷的双子包裹起来。双子在被光晕包围的那一刻便闭上了眼睛，随后二人晃晃悠悠，向后一倒，一起昏睡了过去。 　　“呼。”伊尔萨终于长舒一口气。她指挥光晕将两个人转移到地毯上，然后她自己盖上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觉睡觉，困死我了。” 　　一夜安眠。 　　* 　　次日，天还未亮，伊尔萨就把双子叫醒了。 　　“唔……这里是哪里……？”双子揉着眼睛，懵懵懂懂地从地毯上坐了起来。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们快出去。”伊尔萨不客气地轰赶他们。 　　“伊尔萨？！”艾莉丝率先清醒过来，他看着伊尔萨，无辜而疑惑地问，“我和埃迪怎么会在地上？昨晚发生了什么？” 　　伊尔萨阴晴不定地扫了他一眼。 　　还有脸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也没发生什么，只不过是我差点被你们兄弟俩吃干抹净了而已。 　　她沉着脸说：“你再好好想想。” 　　艾莉丝认真地埋头苦想，很快恍然大悟般抬起脸，在对上伊尔萨的目光那一刻，他又立刻满脸通红地避开视线。 　　“对、对不起……伊尔萨，我、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是怎么了……” 　　“行了别解释了，你们昨晚也没对我做什么。”伊尔萨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啊？”艾莉丝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伊尔萨恨不得踢这小子一脚，“别发呆了，女仆马上就会过来，你快把埃迪拖走，别让她们发现。” 　　被女仆发现并没什么，麻烦的是这群女仆会把她们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奥莉维娅。 　　伊尔萨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尤其是对奥莉维娅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 　　“……知道了。”艾莉丝沮丧地扶起还在打瞌睡的埃迪，乖乖离开了房间。 　　看着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少年慢慢消失在长廊深处，伊尔萨顿时放松不少。她正要回到床上再睡个回笼觉，两名神态庄重的女仆便来到她的门前。 　　“伊尔萨小姐，公爵大人有请。” 　　这么快。 　　伊尔萨淡淡地笑了一下：“劳烦带路。” 　　* 　　伊尔萨跟着女仆，来到一间奢华到夸张的房间。 　　一眼望去，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华贵的深红色，深暗狰狞，宛如喷溅的鲜血。而美丽优雅的奥莉维娅，正挽着耀眼的银发，穿着一袭火红的长裙，安静地端坐在房间正中的座椅上。 　　“可爱的小鸟，你终于来了。”她轻掩红唇，眼神柔媚如水，“你知道吗？我从早晨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了。” 　　伊尔萨平静地站在深红的地毯上，肃穆的身形如同一尊神圣的雕像，“公爵大人就这么想见到我？” 　　“当然。” 　　奥莉维娅缓缓起身，裙摆摇曳，像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儿。” 　　伊尔萨微微一笑：“公爵大人，您也很美。” 　　“这点我并不否认。”奥莉维娅笑得如同少女般娇俏动人，“但我终究不是花一样的年纪了。” 　　“我也会慢慢老去的。” 　　她轻袅如烟的声音里透出稍纵即逝的沧桑，“没有谁不想永远停留在年轻的时候，美丽的人更是如此。这一点，你应该深有同感吧？” 　　伊尔萨神色冷淡：“我并不惧怕苍老。” 　　因为她是女神。 　　女神只有存在与死去，转瞬与永恒。 　　“那是因为你距离苍老还很遥远。”奥莉维娅柔柔地叹了口气，她走到伊尔萨身前，伸出凝脂般的手一点一点细致地抚摸她的脸庞。 　　“不过你会这样想反而更好，毕竟年轻无畏的肉|体要比胆小怯懦的紧致很多。” 　　伊尔萨：“紧致？” 　　“嗯……”奥莉维娅轻拭了下唇角，微笑着说，“从口感的角度来讲。” 第50章 　　虽然之前就有猜测过会不会是这种原因, 但在亲耳听到奥莉维娅说的话后，伊尔萨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她相信，奥莉维娅指的“口感”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而不是在隐晦地搞黄色。 　　所以奥莉维娅喜欢吃人？还是喝血？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女爵那样, 用少女的肉|体与鲜血来永葆青春？ 　　伊尔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门, 发现果然已经关上了。 　　“公爵大人想要吃我？”她询问道。 　　奥莉维娅微微诧异地看着她：“你不害怕？” 　　“害怕啊, 所以我才会向您确认。”伊尔萨一边与奥莉维娅周旋, 一边用神识呼叫康斯坦汀。 　　这个笨蛋, 都过去一天了，怎么还是没有回应？ 　　该不会是这座城堡有什么古怪吧？ 　　奥莉维娅闻言, 再次柔柔地笑开了。她慢慢绕到伊尔萨的身后, 对她细细打量，“不用害怕，不会很痛的。我对每一位美丽的少女都会十分温柔，对你更是如此。” 　　伊尔萨想起昨天那一马车的年轻少女。 　　“您已经吃了她们吗？”她认真地问。 　　“不, 她们都还好好地养在那里呢。”奥莉维娅又绕回到伊尔萨的身前，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扯伊尔萨胸前的两根绸带, 原本紧紧勒住的白色织丝衣领顿时半敞开来, 露出莹白饱满的隆起。 　　“……果然很完美。”奥莉维娅用满意的眼光端详着伊尔萨的身体，唇边扬起掩饰不住的笑意。 　　“多谢夸奖。”伊尔萨淡淡地说，“只是我记得您昨天也是打算先养着我的, 怎么今天忽然就迫不及待了呢？” 　　俗话说美味的东西要留到最后，伊尔萨的饮食习惯也是如此。这才过了一夜就等不及要享用她了, 想必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奥莉维娅微笑着看着她：“因为我的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伊尔萨：啊, 果然。她果然有暗中监视着自己的储备粮啊。 　　“身为他们的母亲, 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兄弟俩为了一份食物而心生嫌隙。”奥莉维娅伤心地摇了摇头, “更何况，这份食物还是我的。” 　　“你怕他们抢走你的食物。”伊尔萨肯定地说，“你根本不爱你的儿子啊。” 　　“呵呵，小女孩，你没做过母亲，又怎么能理解我对他们的爱呢？”奥莉维娅温柔而宽容地说，“我会这样做，正是因为太爱他们。” 　　“我不能离开他们。” 　　伊尔萨：你就扯吧。 　　伊尔萨懒得再听奥莉维娅跟她叨叨什么是母爱了。她现在就想知道，奥莉维娅凭什么能够维持这么多年的美貌，这个世界又没有整容和医美，更何况她的肌肤状态，即使是换皮也无法做到。 　　难道仅仅是食用年轻的处女就可以永葆青春吗？那全天下的处女早就灭绝了。 　　一定还有其他，其他更直接的原因。 　　伊尔萨想了想，忽然开口：“公爵，您知道雷霆欢鸣之神吗？” 　　奥莉维娅微微抬睫：“知道呀。怎么，你是她的信徒吗？” 　　伊尔萨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是。我只是很好奇这位大人的真容，我听说他就在特诺钦帝国。” 　　奥莉维娅不由捂嘴娇笑。这个动作被她做得极其娇俏诱人，看着这样的奥莉维娅，就算说她比伊尔萨还小都没有问题。 　　然而事实上，她已经快四十了。 　　“如果让你见到雷霆欢鸣之神，你会对她做什么呢？”她轻笑着问。 　　伊尔萨双手握十，神情虔诚而庄重：“我会将我的一切都献给他。” 　　奥莉维娅点点头：“所以你还是他的信徒。” 　　“不一样的。”伊尔萨摇头，耐心地解释给奥莉维娅听，“我不是信仰他，我是仰慕他。我并不是想要得到他的庇护，只是单纯地想要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他。” 　　奥莉维娅：“包括生命？” 　　伊尔萨信誓旦旦：“包括生命。” 　　“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呀。”奥莉维娅突然灿烂地笑了起来。她展开双臂，像只耀眼的孔雀般在地毯上轻盈地转着圈，伊尔萨的视野瞬间被一片红色占据。 　　“我就是雷霆欢鸣之神，我现在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你想要将自己献给我，而我对此欣然接受。”奥莉维娅满怀爱意地注视着伊尔萨，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 　　果然，被她猜中了。 　　“有啊。”伊尔萨眼睫低垂，声音轻轻。 　　奥莉维娅拨开耳际的额发，露出慈爱的表情：“哦，是什么？” 　　“当然是，我终于可以收回神力这件事——” 　　伊尔萨抬起眼睫，眼底流淌着金色的圣辉。神力在一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灿金色的光辉像水一样缓缓流淌，明明安静而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压迫感。 　　强大而包容，神圣而无处不在。 　　奥莉维娅怔怔地看着光芒中的少女，无形的压迫令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她努力控制住震惊的情绪，双腿却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 　　此时站在她眼前的已经不再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少女，而是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是神的意志，神的威严，神的眼睛，在静静注视着她。 　　“……你是……”奥莉维娅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奥莉维娅，你还记得我吗？”伊尔萨慢慢上前，温和地抚摸奥莉维娅的眉眼，“应该是不记得了吧，否则又怎么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呢？” 　　她原本还想着见到雷霆欢鸣之神，和人家好好商量，尽量像布莱克那样，和平友好地收回神力。可奥莉维娅倒好，上来就要吃她，还一副“老娘看中你的肉你就应该感恩戴德”的傲慢样子，这一套操作下来，算是彻底把她激怒了。 　　更何况能够做出吃人这种事情的家伙本来也没有做神的资格，伊尔萨作为她的BOSS，即使不回收神力，也得撤销她的神格。 　　奥莉维娅跪坐在地毯上，像玫瑰一样美丽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 　　“女神大人，请原谅我……！我并没有真的吃掉那些女孩，我只是……”她努力为自己辩解，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只是什么？”伊尔萨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我只是……吃掉了她们的一点皮肉，并没有伤及她们的性命……”奥莉维娅越说声音越低，颤栗的嗓音毫无底气。 　　“奥莉维娅，我能看见你的一切。”伊尔萨平静地说，“一定要我细数你的罪恶吗？” 　　“对不起，女神大人，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我再也不敢这么做了……！”奥莉维娅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流了下来，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忏悔。 　　伊尔萨懒得听她的道歉。死在她手里的少女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她再怎么忏悔，那些少女也不会回来。 　　不过这些都和伊尔萨无关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为了收回奥莉维娅体内的神力而已。 　　“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惩罚你。”伊尔萨向她伸出手，神情淡漠而疏离，仿佛笼在一团雾中，令人感觉遥不可及，“我将收回你作为雷霆欢鸣之神的半神之位，现在，把神力还给我吧。” 　　奥莉维娅呆呆地跪在原地，银色的长发散乱不堪，裙摆也被揉出深深的褶皱，但她却一动不动，显然还没有从这样急转而下的境况中回过神来。伊尔萨耐心地等待她，顺便再次呼唤康斯坦汀过来接她。 　　奇怪的是，康斯坦汀仍然没有回应。 　　究竟是康斯坦汀那边出事了，还是这边有鬼？ 　　伊尔萨看着奥莉维娅这副精神失常的样子，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她正要催促奥莉维娅交出神力，一直呆滞不动的奥莉维娅忽然猛地抬头，喊出一声尖利而疯狂的命令： 　　“埃迪，艾里斯！给我杀了她！” 　　房间在一瞬间发生翻转，压抑的空间像是一个深红的漩涡般，蓦地将伊尔萨与奥莉维娅都吸了进去。伊尔萨只觉头晕目眩，之前被埃迪掳走时那种奇怪的空间置换感再次从心底翻涌了出来。 　　果然，双子会使用空间魔法。 　　伊尔萨的眼前一片眩晕，她的双脚刚一触及地面，便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在弯腰的时候勉强看出自己被转移到了城堡里的一片巨大空地上。 　　雷声轰隆，原本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在转瞬之间变得乌云密布，厚厚的灰色云层中隐约有紫色的电流涌过，发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声响。 　　埃迪和艾莉丝也站在这片空地上，他们将奥莉维娅护在身后，冰冷地直视着前方那个直不起腰的白裙女人。 　　天色昏暗，他们看不清女人的长相，只以为是哪个惹得妈妈不高兴的“礼物”。他们从未见过妈妈这么愤怒，想必这个女人一定是让妈妈受到了伤害。 　　“真是可以呀，好久没有见到妈妈这么生气了。”埃迪笑着打了个响指，空中的闪电顿时如同长蛇般肆意游走。 　　“让我看看是怎样厉害的女人，居然能够惹怒妈妈。” 　　两根由紫色光芒幻化而成的粗重锁链从云层里甩了下来，将伊尔萨的手腕紧紧拷住。 　　大脑仍在眩晕的伊尔萨被迫抬起头，露出莹白剔透的脸。 　　闪电在一瞬间照亮大地，艾莉丝和埃迪蓦地呆愣在原地。 　　“……是伊尔萨。”艾莉丝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埃迪也震惊了，他扭头望向身后的奥莉维娅，“妈妈，可不可以放过这个女……” 　　“不可以！还发什么呆，想要多少漂亮女人我都可以找给你们……”奥莉维娅愤恨地看着伊尔萨，晦暗的紫眸里燃起刻骨的恶毒，“现在快点给我杀了她！快！立刻！现在立刻杀了她！” 　　绝不能让她收回神力！她的神力，她的神力已经所剩无几了……绝对不可以失去！ 　　双子怔怔地看着雷电下渺小纤弱的少女，手心里的紫色光芒如同将熄未熄的烛火，在狂风中微弱而不安。 　　伊尔萨看着前方的母子三人，微一思忖，顿时明白过来了。 　　奥莉维娅无法对她出手，是因为奥莉维娅并不是她想找的雷霆欢鸣之神。真正的雷霆欢鸣之神另有其人。 　　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是埃迪？还是艾莉丝？ 　　还是他们俩？ 第51章 　　撕裂轰鸣的雷电之下, 双子踌躇地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手。 　　奥莉维娅愤怒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凶狠到可怕的地步, “埃迪, 艾里斯！我让你们杀了她, 你们没听见吗？还是说你们已经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的，妈妈, 只是……”艾莉丝陷入了深深的无助，相比之下, 埃迪要比他果断许多。 　　埃迪的指尖出现紫色如长蛇般的细细电光，这电光化作长线直接缠上伊尔萨的腰肢，不等艾莉丝出声阻止他, 他的身形忽然消失，下一秒，埃迪已经出现在伊尔萨的面前。 　　他紧紧捏住伊尔萨的下巴，凑近她低声问道：“你对妈妈做了什么, 居然让她这么生气？” 　　伊尔萨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没有神力的人不值得她花费心思, 她现在的目标是埃迪和艾莉丝这对双子。 　　只是有奥莉维娅在, 他们必然不会将神力交给她。看来还是得先解决掉奥莉维娅才行。 　　“不要嘴硬，她可没有看上去那么温柔。”埃迪的手中凝结出一根雷电缠绕的长鞭，他扬起长鞭，在伊尔萨的耳边轻声道, “忍一忍, 等她气消了就没事了。我会尽量控制力度……” 　　他高举长鞭, 正要对准伊尔萨甩下去, 地面忽然变成一片深暗无底的沼泽。一只漆黑粗壮的触手从沼泽里伸了出来, 拦腰卷起埃迪，像投掷铅球一样将他远远扔了出去。 　　伊尔萨被眼前的变故看傻了眼。 　　什么情况？这触手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这玩意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不等伊尔萨反应过来，捆住她的雷光锁链突然应声碎裂，她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此时一双苍白有力的手忽然接住她的身体，并顺势向上一抬，将她横抱起来。 　　伊尔萨呆呆地抬起眼睫，看到黑发黑眼的昳丽少年正眼含笑意地注视着她。 　　“……莱斯特？”伊尔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莱斯特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语调轻快柔润，带着一种隐约的无奈，“当然是找过来的。” 　　“那康斯坦汀呢？他怎么不在？”伊尔萨闻言立刻探头寻找巨龙的身影。 　　“别看了，那个笨蛋还在外面满世界找你呢。”莱斯特言辞间充满了对康斯坦汀的嘲讽。 　　“外面？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伊尔萨不解，“那你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康斯坦汀可是她的使徒，连康斯坦汀都找不到她，莱斯特又怎么可能会找到？ 　　莱斯特轻轻将伊尔萨放到地面上，又伸手将她垂落的头发细致地撩到耳后，“我有标记。” 　　标记？ 　　伊尔萨眉头紧蹙：“什么标记？” 　　“回去再慢慢说给你听，现在先解决这几个碍事的东西。” 　　莱斯特摸摸她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转身面向不远处的萨巴赫母子三人。 　　“……是你。”艾莉丝在看清横空出现的莱斯特后，原本无助焦急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沉森冷。 　　在第一眼见到这家伙的时候，艾莉丝就对他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现在看来，没有在学院里除掉他，实在是很大的失误。 　　“喂，那是什么鬼东西？”埃迪走了过来，像个打架输掉的孩子般不满地竖起眉毛，“咱们家里什么时候养了那种恶心的东西吗？” 　　艾莉丝声音细细柔柔，平静地令人心慌，“那不是我们家的。” 　　埃迪：“那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那个人带来的。”艾莉丝的声音越来越低，透出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就知道，上次也是他搞的鬼，妨碍了我和伊尔萨。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埃迪挑眉看着他，有些意外艾莉丝居然会这么激动。然而当他转过脸望向不远处的伊尔萨时，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贴在伊尔萨身边的家伙吗？” 　　艾莉丝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我也会有和你想法一致的时候啊……” 　　埃迪冷笑一声，炸裂的紫色电流在他的周身形成流动的光芒。艾莉丝的周身也浮起紫色的雷蛇，天空因为两人的暴怒而发出撕裂般的鸣响。 　　伊尔萨这下终于可以确认，真正的雷霆欢鸣之神是这对双子。就算奥莉维娅的身上也有神力，也绝对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她才要牢牢掌控这对双子。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惧怕衰老。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半神，她终会死去。 　　莱斯特看着雷电闪烁的双子，发出一声游刃有余的轻笑。 　　“哇哦，两个艾莉丝啊。” 　　“什么两个艾莉丝，人家是双胞胎。”伊尔萨没好气地纠正他，继而脸上浮出一丝担忧，“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法师，你还是躲到我后面吧，省得待会儿误伤到你。” 　　莱斯特看了她一眼：“你是在担心我吗？” 　　伊尔萨：“可不可以不要岔开话题！” 　　“好好，那我们继续聊那两个艾莉丝。”莱斯特今天表现得极为耐心，虽然他平时对待伊尔萨也很有耐心，“就算你让我躲，我也没地方躲啊。你也看到了，他们两人的目标分明就是我，这种情况你让我躲到哪里去嘛。” 　　伊尔萨：“……” 　　说实话，莱斯特居然能吸引火力，这是她没想到的。 　　“更何况，今天我是为了救你才会被他们针对。”莱斯特忽然俯身凑到伊尔萨的颈间，温热的鼻息轻轻拂到她的肌肤上，“如果我受伤了，你得对我负责吧？” 　　伊尔萨：“……” 　　这人怎么回事啊喂！那边都要打过来了，他还有心思在这打情骂俏，这人是不是对自己的能力太有信心了点？ 　　莱斯特贴近伊尔萨的这一幕映入双子的视线，深深刺痛了他们的眼睛。艾莉丝不再犹豫，雷电像暴雨一样从天而降，齐齐袭向莱斯特。 　　“莱斯特，闪开！”伊尔萨眼疾手快，一把将莱斯特向后拉去，同时一道弧形的璨金色光芒从她的手下横扫出去，将狂袭而来的霹雳雷电尽数砍断。 　　莱斯特没想到她居然会出手救自己，下意识地挑了下眉。 　　“还在这装酷！”伊尔萨生气地瞪了莱斯特一眼，莱斯特一愣，忽而抑制不住地轻笑起来。 　　伊尔萨：完了，这家伙疯了。 　　来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康斯坦汀呢，一天到晚尽给她拖后腿。 　　伊尔萨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正要将莱斯特拉到自己身后，莱斯特忽然一把握紧她的手。 　　冰凉的温度顺着手心传递给她，意外地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伊尔萨不明所以地抬眸看向莱斯特，却见他黑眸幽深，已然与刚才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眼瞳漆黑冷寂，好似包揽了无尽黑暗。那种森冷而残酷的气息再次浮现在他的周身，他微微蜷曲的黑色发梢无风自动，深黑空洞的幽暗沼泽自他的脚下无声蔓延开来。 　　伊尔萨心口一窒，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莱斯特的手。 　　她能够感觉到，一种压迫窒息的气流正在席卷淹没整座城堡。 　　有什么正从这深不可测的泥沼里翻涌而出。 　　“艾里斯，你感觉到了吗？”埃迪眯起眼睛，语气出奇的严肃凝重。 　　艾莉丝不安地点点头：“嗯……注意保护妈妈。” 　　两人分出一部分神力将奥莉维娅牢牢包裹起来，奥莉维娅在神力的保护下紧张地看着前方那两个人影。 　　紫色雷电在空中肆虐轰鸣，透露出神明的愤怒与不安。几乎是在一瞬间，无数道惊雷轰然落下，白色与紫色的光划破长空，几乎刺瞎人的双眼。然而这些雷电刚要触及大地，就像遇水的火焰般，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怎么回事？埃迪，艾里斯，发生了什么？”奥莉维娅难以置信地喊道。 　　“是影子。”埃迪阴沉地说。 　　奥莉维娅没有看清，他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在雷电落下的瞬间，无数漆黑的影子从那幽深的黑沼中升腾而出，宛如汹涌的暗潮般，将耀眼的光芒尽数吞噬。 　　这一幕几乎可以用碾压来形容。 　　“……保护好妈妈。”艾莉丝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但语气却比之前更加沉重。 　　伊尔萨就在对面，可他非但无法靠近，甚至还让她看到了自己惨败的样子。 　　他好怕伊尔萨会因此而嫌弃他。 　　仅仅是想象了一下这种可能，艾莉丝都觉得心口酸涩，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瞬间涌了出来。 　　这边，漫天震响的雷霆就这么消失了，连伊尔萨都感到不可置信。 　　她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向莱斯特，莱斯特对上她的目光，脸上浮出和往常一样温和的微笑，“想学吗？” 　　伊尔萨疯狂点头。 　　“那就陪我一天？” 　　伊尔萨：“不学了。” 　　“小气。”莱斯特耸了耸肩，脚下的黑沼随之消失。他牵着伊尔萨的手，一边向戒备的母子三人走去，一边对伊尔萨说，“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 　　伊尔萨自然地跟着他，全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我对你有什么偏见？” 　　“你都脚踏那么多只船了，就是不愿意多我一个。” 　　莱斯特的语气像是在控诉她。伊尔萨忍不住反驳，“那我也不是谁都可以的。” 　　“你连艾莉丝都可以。” 　　“人家艾莉丝漂亮又听话，你行吗？”虽然刚才不是很听话。 　　“我行啊。”莱斯特回答的理所当然。 　　伊尔萨顿时哑口无言。 　　还别说，他确实行。但是莱斯特这人一开口总让她觉得没一句真话，而他每次说的这些类似求爱的话也总像是恶作剧一样，轻佻而恶劣，没有任何分量。 　　总之，他是变态这一事实已经在伊尔萨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她是不会信他的。 　　两人来到双子的面前。 　　埃迪目光复杂地看着伊尔萨，艾莉丝则是低低地唤了一声，“伊尔萨……” 　　像幼猫的呜咽一样。 　　伊尔萨无奈地叹息。莱斯特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又心软了。 　　果然，伊尔萨没有责怪双子，只是看了双子身后的奥莉维娅一眼，然后越过二人，轻声询问她，“你根本不是雷霆欢鸣之神，埃迪和艾莉丝才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52章 　　奥莉维娅抬起脸, 眼神古怪地看向伊尔萨：“这种事情，难道你会不知道？” 　　伊尔萨忍不住蹙眉。什么玩意，都以为别人都像她一样整天监视着她吗？有那闲工夫干点什么不好, 把女神说得像一偷窥狂似的。 　　伊尔萨不说话, 莱斯特便适时地在一旁插嘴。 　　“看来还是太温和了，先打断四肢吧。” 　　奥莉维娅脸色一变，双子也再次拦到她的身前。 　　伊尔萨配合地与他演了起来：“那倒不必。奥莉维娅夫人是位聪明人, 应该明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对她并没有好处。” 　　“看上去也不是很聪明。”莱斯特轻蔑地打量奥莉维娅, 眼底充满赤|裸裸的鄙夷, “连皮囊都是假的。不如就把这张皮剥掉吧？” 　　伊尔萨：？？？ 　　伊尔萨：算你狠，一上来就踩中人家的死穴。 　　果然，原本还一脸倨傲的奥莉维娅瞬间就崩溃了, 她惊恐地看着莱斯特，像看着一个可怕的刽子手。 　　“我说，我会说的！”奥莉维娅几乎是哀求地望向伊尔萨，绝望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疲惫的沧桑，“但是我只想说给您一个人听。请让他们都离开……”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莱斯特, 包括她的两个儿子。 　　“可以。”伊尔萨同意了。原本接下来的事情她也不打算让莱斯特知道，毕竟她并不信任他。 　　她让莱斯特带着双子离开这个地方，去把那些被关起来的少女都放出来, 作为被解救的人质和证据, 待会儿和组织里的那些人贩子一起送回学院。顺便再把康斯坦汀也找过来, 让他别到处乱跑了，这个大傻子别再给她找点别的麻烦事出来。 　　莱斯特耸了耸肩, 没有任何异议。他对这些人没有兴趣, 只要奥莉维娅不会威胁到伊尔萨的安全就行。埃迪倒是有些奇怪, 虽然看向母亲的目光中有怜悯与不舍, 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也许他在奥莉维娅的掌控下一直也很累吧。 　　艾莉丝依依不舍地看着奥莉维娅，不安地询问道，“伊尔萨，妈妈她会怎么样……？” 　　伊尔萨平静地回答他：“不会怎么样，只会和普通人一样自然地老去。” 　　她并不打算对奥莉维娅做什么，只会让她变回普通人而已。没有了神力的加持，即使她吃下再多的处女，也不会令她永葆青春，这样，她应该也会死心了吧？ 　　三人全都离开了，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伊尔萨和奥莉维娅两人。 　　奥莉维娅慢慢站起来，自嘲地轻笑一声，“女神大人，当初你将恩典赐予我的时候，可有注意到我已经有了孩子？” 　　伊尔萨：“……” 　　这个嘛，这事跟她没关系呀，她怎么知道上任女神或是上上任女神有没有发现奥莉维娅是个孕妇。 　　“这不重要。”伊尔萨故作深沉地回答她。 　　“女神大人您原本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当然会觉得不重要，但是对我来说，这实在太重要了。”奥莉维娅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怨恨与后悔的神色，这两种情绪交织着，使她看上去格外扭曲。 　　“神力像是我体内的营养，全部都被我的孩子夺走。我能够感觉到，神力正在迅速地流失，但我除了祈祷，什么都做不了。我已经成为了神，我已经获得了永恒，我不想失去这些。我甚至想过在这两个孩子出生前杀了他们，但是没有用，神力已经被他们吸取走了，即使他们死在我的肚子里，神力也不会回来。” 　　“我只能养大他们，控制他们，让他们只听我的话，只能依附于我。” 　　“你能明白神力日渐流失的感觉吗？像水一样，我怎么捞都捞不住，神力越少，我就越能感觉到身体的衰老。” 　　“我就快要死了。很快，可能是三十年，也可能是四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可是那又怎样呢？我原本可以永远地活着，可是现在的我和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我明明是神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凭什么只有我会变成这样呢？”奥莉维娅不甘地瞪着伊尔萨，那双漂亮的眼神因为怨恨与空洞而令人一阵胆寒。 　　伊尔萨试着开导她：“你的心态不对。你应该这么想，半神之位原本就是给双子的，你只是作为一个传递的媒介。你能得到一些微薄的神力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这么一想是不是还有点小窃喜？” 　　“不可能！！”奥莉维娅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子般怒吼道，“神力就是给我的！半神的位置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 　　伊尔萨无话可说。 　　疯了疯了，从一开始就是疯的。所以她早就说过之前的女神不干人事，尽给她搞一堆历史遗留问题。 　　“那行吧，就当是你的。”伊尔萨懒得和她争，直接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淡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住奥莉维娅，“无论你的体内还残留着多少神力，现在都该还给我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我只有这么一点了！要拿就拿我儿子们的，别拿我的！”奥莉维娅疯狂地嘶喊，她的身体剧烈的挣扎，但那些光芒仿佛枷锁般将她牢牢捆住，她除了大喊什么都做不了。 　　微弱而稀薄的光晕从她的体内一点点析了出来。伊尔萨不是很满意地收回手，冷淡地说，“别嚷嚷了，你儿子也跑不了。” 　　的确很少，还不够她一次时间回溯的。 　　神力彻底消失后，奥莉维娅麻木地瘫软在地上。她的肌肤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美貌还在，但年轻的皮囊却在一瞬间化为虚无。 　　伊尔萨想了想，开启神识海，在里面呼唤埃迪和艾莉丝的名字。 　　他们是她的眷属，自然能够听到她的声音，这一点，她已经在布莱克的身上证实过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埃迪和艾莉丝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 　　“妈妈！”艾莉丝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衰老的奥莉维娅，他震惊地扶起奥莉维娅，伤心地问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奥莉维娅没有说话。失去年轻的美貌令她心如死灰，艾莉丝这张美丽的脸更是令她心生妒恨。 　　埃迪没有去管奥莉维娅。他直直地看着伊尔萨，微微眯起眼睛，“你究竟是什么人？” 　　“既然能够听到我的声音，那么你应该也很清楚了吧？” 　　圣洁的光辉在伊尔萨的周身若隐若现，她的眼神慈悲、悲悯、包罗万象，一如圣堂中央的女神像。 　　埃迪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失神：“……吾神。” 　　伊尔萨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他的答案。艾莉丝却像刚反应过来似的，蓦地转过身，呆呆地看向伊尔萨。 　　伊尔萨是至高神……可他为什么从未察觉过？ 　　他爱慕着高高在上的女神，并且亵渎了她……他究竟做了什么？ 　　奥莉维娅失去扶持，又摔了个踉跄。伊尔萨放下装逼的身段，下意识伸手扶她，“哎呀，又把你妈摔了。” 　　艾莉丝双手一颤，连忙去扶，然而在慌乱中又不小心碰到伊尔萨的手指，他眼睫颤颤，指尖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至高无上的神祗不容许任何人亵渎，可他却…… 　　他的脑海被混乱的思绪填满，却又隐秘地感到满足。 　　原来他爱慕的人是女神，原来他是她的眷属。 　　这是否意味着，他可以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了？ 　　伊尔萨松开奥莉维娅，面向双子正色道，“你们身为我的眷属，却帮奥莉维娅伤害了这么多子民，作为惩罚，现在我要收回你们身上的半神之力。” 　　她暗暗做好反击的准备，以防双子像奥莉维娅那样突然反抗。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埃迪和艾莉丝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反对的反应，只是直直地注视着她。 　　埃迪像往常一样认真地问她：“收回神力我会死吗？” 　　伊尔萨：“不会。” 　　“那我会变成废人吗？” 　　“不会。” 　　“那我会再也见不到你吗？” 　　“……不会。” 　　“那就拿去吧。”埃迪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而漫不经心，“反正我对半神什么的也没兴趣，不如把这东西送给你。” 　　“前提是——”他突然凑到伊尔萨的面前，冲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你得让我跟着你。” 　　伊尔萨愣了一下，忽地笑了：“好啊。” 　　“你呢，艾莉丝？”她侧脸看向艾莉丝。 　　“我会将我的一切都献给您。”艾莉丝痴痴地凝望她，仿佛他的眼里只有伊尔萨的存在，“任何你需要的东西，我都会为你找到……只要你不会因此而讨厌我。” 　　他们并不像布莱克那样虔诚恭敬，却意外地真挚。伊尔萨笑了笑，向他们伸出双手。 　　“那就将你们的一切都献给我吧。” 　　* 　　伊尔萨的车队出发了。解救出来的少女们像来时一样被安排在一辆大马车里，由埃迪和艾莉丝二人负责驾车看护她们。伊尔萨在另一辆马车上，莱斯特担任她的车夫。 　　康斯坦汀仍然没有找到，据莱斯特所说，这只笨龙已经跑到勒法圣火山上了。 　　伊尔萨：？？？ 　　“他是觉得我会被掳到火山上吗？”伊尔萨百思不得其解。 　　“他倒不觉得你是被掳去的。”莱斯特的声音隔着马车幕帘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他认为你是主动过去的。” 　　伊尔萨明白了。康斯坦汀认为没有人可以掳走她，所以她一定是主动消失的。 　　康斯坦汀以为她是独自去找剩下的半神了。 　　还真别说，猜得八九不离十，就是方向有一点小失误。就是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不回应她，她已经探查过了，城堡没有问题，看来多半是勒法圣火山屏蔽了他们的无线信号。 　　“……回去再找他吧。”伊尔萨头疼地揉揉眉心，忽然转移话题，“对了，莱斯特，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莱斯特在前面平稳地驾车：“嗯？什么问题？” 　　“就是之前我们在森林里过夜的时候，那个半夜袭击我和艾莉丝的魔物……”伊尔萨的语气逐渐危险起来，“是不是你搞的鬼？” 　　莱斯特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轻笑一声，“哎呀，被你发现了。” 　　哎呀你个鬼啊！ 　　伊尔萨心头的怒火轻而易举地就被这家伙点燃了：“说！你为什么要半夜偷袭我们！” 　　莱斯特的笑声在马车外若有若无，听不真切。 　　“原因你不是知道的嘛。” 　　她知道什么，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变态的脑回路……伊尔萨正要这样反驳莱斯特，突然灵光一现。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当时帐篷里发生的事情？ 　　伊尔萨回想起在那之后，莱斯特还问她嘴唇怎么了，还逼问她接吻的对象是谁。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果然是变态！ 　　“需要我的提醒么？”莱斯特好心地询问道。 　　“不用！”伊尔萨像一只炸毛的猫。 　　莱斯特在马车前面笑得更开心了。 第53章 　　奥莉维娅安静地躺在深红的鹅绒大床上。 　　一切都是深红的, 像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她已经不会在燃烧了。她正在慢慢走向衰老。 　　女仆们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们的女主人。她看起来仍然很美丽，只要好好保养，看起来和二十来岁的女性并没有区别。 　　但奥莉维娅的心已经死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女仆们为她准备好晚餐, 敬畏地退出房间。 　　空旷冷寂的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整座城堡里都只剩她一个人了。 　　那些年轻的女孩儿离开了她，埃迪, 艾里斯, 他们都离开了她。 　　他们追随着神明的身影，彻彻底底地丢下了她。 　　因为她不再美丽吗？因为她不再拥有神力吗？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都是她的错。是那个女人夺走了她的神力, 夺走了她的美貌, 夺走了她的儿子。 　　她要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躺在床上的奥莉维娅双目通红, 仿佛下一秒就会迸出鲜血来。烛火摇曳，一道深暗的阴影从她的床尾缓缓爬升起来。 　　那阴影在烛火中摇晃涌动，狰狞如同魔鬼。奥莉维娅恐惧地看着那道阴影慢慢成形，幻化为一个修长的人形。 　　“你现在生不如死, 是吗？”阴影中的人发出低沉幽冷的声音如古典乐般优雅悦耳，摄人心魂。 　　奥莉维娅渐渐看清那人的脸：“……是你！是她派你来的吗！” 　　来人不置一词, 含笑注视着她。 　　奥莉维娅的脸瞬间变得疯狂而扭曲：“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我要杀了她，是她毁了我的一切，我要杀了她……” 　　“回来看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来人轻轻叹息, “你这样的人, 活着也是痛苦。” 　　“还是安息吧。” 　　话音落下，幽暗的黑影忽然像融化的淤泥般流淌到奥莉维娅的床上。黑影翻涌滚动着将奥莉维娅的身体慢慢吞噬,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顷刻间化为一滩黏稠的血肉。 　　* 　　终于收回了第二份神力, 伊尔萨觉得自己如今已是今非昔比。 　　这就直接导致她现在说话都有底气了很多。 　　“莱斯特，我问你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没有回应，马车前静悄悄的，只有车轮滚滚的声音。 　　“莱斯特？” 　　“怎么了，大小姐？”莱斯特含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要叫我大小姐。”伊尔萨不满地强调，“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您的车夫啊。”莱斯特轻描淡写地说。 　　“……”伊尔萨压低了声音，“我是认真的，请你也必须认真回答。” 　　“好吧。”莱斯特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严肃中透着隐隐的禁欲感，“其实我是……” 　　伊尔萨屏住呼吸。 　　“一个正在为了成为你的情人而努力的卑微男人。” 　　伊尔萨：“…………” 　　这天没法聊了。 　　她撩开幕帘，作势就要跳下去。莱斯特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立刻停下马车堵到车门前，紧张地看着她。 　　“你要干什么？” 　　伊尔萨：“我要去那辆马车。” 　　“去那辆马车干嘛？”莱斯特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回车厢里，然后“啪嗒”一下关紧车门。 　　“我要去找艾莉丝和埃迪。”伊尔萨扬起下巴。 　　莱斯特的黑眸渐渐沉静下来。他定定地看着伊尔萨，温和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要去找他们？和我待在一起让你觉得很乏味吗？” 　　伊尔萨也不客气地回视他：“不是乏味，是我感觉不到你的真诚。埃迪和艾莉丝就很真实，和他们在一起最起码我会觉得轻松。” 　　莱斯特似笑非笑地问：“你认为什么是真实？” 　　伊尔萨：“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她对待莱斯特总是这样不客气，某些意义上也是因为莱斯特似有若无的纵容。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莱斯特慢条斯理地说，“就比如你。” 　　“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难道仅仅因为这样，我们就不真实了吗？” 　　伊尔萨不为所动：“我真实，你不真实。” 　　哔哔那么多，跟她玩绕口令呢？ 　　莱斯特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她，“为什么？” 　　伊尔萨：“因为我的秘密不会伤害到我自己，但是你的秘密却可能会伤害到我。” 　　莱斯特摇了摇头，“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伊尔萨没有说话，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地写着“对啊我就是不相信你”这句话。 　　莱斯特无奈地站起身，脚下隐约有狰狞的黑影涌动。伊尔萨一脸警惕地盯着他，在看清那黑影幻化的东西后，她的表情由警惕慢慢变成了呆滞。 　　“这……这是什么？” 　　黑影消失了，一只毛茸茸的、圆乎乎的、黑漆漆的煤球出现在莱斯特的脚边。像是在回应她，煤球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张开嘴发出一声细弱的低叫—— 　　“喵呜——” 　　伊尔萨的心，当场融化了。 　　是猫啊！！！！！！ 　　漆黑的小猫试探性地伸出前爪，冲着伊尔萨歪了歪圆乎乎的小脑袋，然后在伊尔萨爱意泛滥的眼神下轻盈一跃，准确地跳进了她的怀里。 　　伊尔萨觉得这辈子已经值了。 　　她抱着毛茸茸的小家伙爱不释手，显然已经忘记莱斯特的存在。莱斯特俯身摸了摸小猫的头，低声告诉她，“这是我的……唔，算是□□吧，我和它的感官是相连的，你抓住它，就相当是抓住了我的命门。” 　　伊尔萨震惊地抬起头：“你把这种东西给我干什么？” 　　莱斯特耸了耸肩：“为了让你放心啊。” 　　伊尔萨一时说不出话。她低头看了看小猫，又抬头看了看莱斯特。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是这只猫猫，还真的和现在这个少年模样的莱斯特有点像…… 　　伊尔萨的心情有点微妙的复杂。她摸摸小猫，想要还给莱斯特，又舍不得。 　　许是看出她的犹豫，莱斯特轻笑一声。他微微俯身，在她的耳畔低声道，“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伊尔萨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 　　车队马不停歇，终于在夜深前回到了小队一开始的聚集地。伊尔萨找了一圈，发现康斯坦汀果然不在，她又试着呼唤一次，但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家伙，彻底断联了啊。 　　艾莉丝恢复了女孩子的打扮，除了伊尔萨和莱斯特，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埃迪暂时隐在暗处，以防亚兰对他的存在产生不必要的怀疑。 　　既然双子已经是伊尔萨的人了，她就不打算把他们送出去。地下组织的事情会处理，失踪的女孩子们就是证据，但真正的组织首领已经被伊尔萨替换掉了。亚兰虽然很疑惑这件事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但他作为随行导师，除了公正地评分以外，并不打算深入调查下去。 　　毕竟这也不是他的本职工作，伊尔萨的安全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啊……难道这就是躺赢的感觉吗？”小队里有人发出情不自禁地感慨。 　　“躺赢个屁啊，我们什么都没干，没分的！” 　　“卧槽那怎么办？可是任务已经结束了呀？” 　　小队里的学生们顿时躁动起来，亚兰淡定地出来安抚他们，“别急，任务暂时还不能结束。格伦和妮娜还没有回来，学院的定位显示他们已经去了加普联合王国，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就得出发去找他们。” 　　小队听到这个消息，瞬间炸锅。 　　“加普联合王国？他们疯了吧？” 　　“他们是怎么去那里的？！飞过去的吗？？” 　　伊尔萨麻木地打了个哈欠，低头摸了摸怀里的毛茸茸。 　　“小莱斯特，你想去加普还是去火山呀？” 　　她本来是想给小黑猫起一个可爱点的名字的，但奇怪的是，只要一看到这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她就会想起猫一样的莱斯特。最后她干脆自暴自弃，直接以“小莱斯特”这个名字来称呼它。 　　反正本来就是从莱斯特的身上掉下来的，叫小莱斯特好像也没什么错。 　　小猫咪抖抖小耳朵，像是被伊尔萨传染了一样，也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伊尔萨越看越欢喜，忍不住低头在它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天哪，你也太可爱啦！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可爱，来，让姐姐亲亲……” 　　不远处的莱斯特默不作声地瞥了她一眼，嘴角上扬起小小的弧度。 　　她好像已经忘记猫和他感官共享这件事了…… 　　不过，算了。看在她这么开心的份上，还是不提醒她了吧。况且…… 　　他也挺开心的。 　　* 　　伊尔萨最后还是决定跟着队伍一起去加普联和王国寻找格伦和妮娜。倒不是因为担心格伦，她知道格伦偷学了一点空间魔法，虽然没有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但保命是没有问题的，否则他们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从特诺钦帝国转移到加普联和王国。 　　倒不如说她巴不得格伦死在外面，但很显然无敌的主角光环不允许这种好事发生。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加普联和王国境内刚好有一位半神，而且那位半神还是个女性。 　　半神，女性。 　　她相信格伦绝对不会放掉这个机会，而她必须赶在格伦之前保住那份神力。 　　真是劳累啊。 　　所以，康斯坦汀。就请你在火山上多待一会儿吧。希望那位看守火种的半神不会把你赶下山去。 　　伊尔萨在心里默默祈祷，然后抬手对服务员要了一碗牛奶，“麻烦牛奶温一下，小猫咪不能喝凉的。” 　　黑猫喵呜一声，在她的怀里蹭了蹭。 　　“呜呜呜~~乖乖~”伊尔萨再次融化了。 　　* 　　勒法圣火山下的黑塔里，深肤银发的男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旁看不出性别的金发金眸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开口的声音如机械般冰冷而无起伏，“你冷吗？” 　　康斯坦汀一脸不可思议：“你觉得在这种地方会有人感觉到冷？” 　　少年平静地说：“因为你打喷嚏了。” 　　“打喷嚏并不能说明我冷！”康斯坦汀不耐烦地纠正他。 　　“那还能说明什么？” 　　“说明……哎呀和你说不清楚。”康斯坦汀绝望地撩起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焦躁的瞳孔，“伊尔萨，你到底去哪儿了啊，这家伙根本听不懂人话……” 　　少年：“我听得懂，但你不是人，所以说的也不是人话。” 　　康斯坦汀：“……” 第54章 　　小队的行程足足走了三天, 还是在马车加持了提速魔法的前提下。 　　伊尔萨一路上都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共乘马车，莱斯特几乎没有机会和她独处。但莱斯特的猫却被伊尔萨整天抱在怀里，连睡觉都不撒手。 　　好在这只猫不需要拉屎尿尿, 否则伊尔萨还得给它准备猫砂。 　　不需要拉屎尿尿的猫，也就相当于没有任何缺点, 还有比这更棒的毛茸茸吗！ 　　因为黑猫“小莱斯特”的存在，伊尔萨连带着看莱斯特本人都顺眼了不少。 　　当然，这几天莱斯特没有骚扰她也是她看他顺眼的原因之一。 　　三天后, 小队终于抵达加普联和王国, 伊尔萨和其他几个女孩子们都被这个多元化的国家惊艳到了。 　　和阅历丰富的亚兰不同, 小队里的学生大多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国家，而其中又以女孩子们为主。至于伊尔萨，她去过的地方就更少了，她去哪里都觉得很新鲜。 　　但加普联和王国和耐塞涅德帝国以及特诺钦帝国都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这个王国实行的是共和体制, 整个国家境内都充满了自由的气息。街道上的行人服装各异, 行为举止间不似其他两个帝国的子民那样注重礼节，有些甚至可以用粗俗来形容。 　　但小队里的成员们并不嫌弃, 相反还有些羡慕这样的环境。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些十几岁的青少年，天生不喜约束，加普联和王国这样开放自由的民风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与向往本就不足为奇。只是格伦一个“心怀大志”的励志青年怎么也往这儿跑，按理说他应该对半神的兴趣不大吧？ 　　这会儿他还一心扑在各种法术和美少女身上呢, 虽然他这一路的美少女狩猎之旅都被伊尔萨给搅合黄了。 　　……对了, 美少女！ 　　伊尔萨灵光一现, 立刻走到亚兰的身边低声问道, “这里有什么美人比较多的地方吗？” 　　亚兰有些地惊讶地看她：“美人？” 　　“对呀, 格伦说不定就在那些地方待着呢。” 　　亚兰微一思忖, 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种明面上的场所是没有的, 不过隐藏在暗处的话……”亚兰温和的神色中透出隐隐的厌恶与冷酷，“我倒是知道一个。” 　　伊尔萨眼睛一亮，立刻追问，“是什么样的场所？” 　　亚兰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他知道，以伊尔萨的好奇心，在听说了有这样一个地方后一定会进去看看，就算不告诉她，她自己也一定会想办法。 　　与其让伊尔萨自己想办法，还不如由他带着她，最起码这样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亚兰微微叹气：“是一个只在贵族间开放的秘密拍卖会。” 　　秘密拍卖会…… 　　伊尔萨露出了解的神色：“我知道，就是那种拍卖奴隶的拍卖会对吧？” 　　亚兰的眼神冷淡，透出毫不掩饰的厌弃之色，“不仅是奴隶。” 　　伊尔萨愣了一下。 　　“所以这种只允许贵族出入的拍卖会，我们有办法进去吗？”她微顿，继续询问下去。 　　“必须要有请柬才能进去。”亚兰对伊尔萨微微一笑，“所以我很怀疑，格伦和妮娜是否真的会去这种场所。” 　　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想进去，也要有请柬才行。 　　伊尔萨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以格伦的能耐，他只要想进，就肯定能进去。” 　　亚兰对她的回答感到诧异，此外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居然这么相信格伦的能力吗？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久吧，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让她如此看好这个格伦？ 　　伊尔萨没有察觉到亚兰复杂的情绪变幻，她正在琢磨要怎么才能搞到一支小队这么多人数的请柬。 　　格伦不用说，他可是龙傲天，只要他想去，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但历练小队这些人就不一样了，贵族才能获得的请柬，一两张还好搞，一下子弄十来张，多少会有点难度。 　　要不去问问艾莉丝，他怎么说也是大公爵的儿子，虽然不是这个国家的公爵，但想弄几张请柬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伊尔萨将艾莉丝拉到一边，跟他大致说了一遍目前的情况。 　　艾莉丝蹙起纤秀的细眉，低软柔缓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小小的为难，“妈妈和加普联和王国的领袖关系不是很好，从来不参加这边的任何活动。” 　　啧，没戏。 　　艾莉丝看出伊尔萨的失望，连忙安慰她，“但是我会想办法的，只是几张请柬而已，你不用担心……” 　　伊尔萨无奈地歪头：“你妈都没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艾莉丝：“我……” 　　伊尔萨怀里的黑猫听完全程对话，忽然抖了抖耳朵。伊尔萨还以为它是耳朵痒痒，连忙低头帮它挠挠，然后莱斯特就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你们在聊什么？”他微眨黑眸，看上去颇有兴致。 　　伊尔萨看了看眼神纯洁的黑猫，顿时明白过来，“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莱斯特耸了耸肩：“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伊尔萨：“……” 　　跟她装什么呢，这时候知道讲礼貌了。 　　艾莉丝对莱斯特充满了敌意。他下意识将伊尔萨向自己身侧拉了拉，满脸阴郁地盯着莱斯特，“我们聊什么和你没有关系，请你离我们远一点。” 　　莱斯特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讥诮地轻笑一下，挑眉看向伊尔萨，“你说呢？” 　　伊尔萨沉默了一下。 　　莱斯特这人来历不明，虽然不能完全信任，但是法术强大，而且还非常有钱，说不定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贵族。总之，问问他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反正他都听到了……？ 　　“所以你能弄到请柬吗？”伊尔萨开门见山地问。 　　莱斯特笑得一脸恣意，还有点少年气的傲慢与孤高，“只是请柬而已，想要多少都没有问题。” 　　这么轻松？ 　　但伊尔萨还是不敢轻易答应他。反正他肯定又会提要求，什么陪他一天，将身体全部交给他，或者是让他摸摸大腿之类的性骚扰发言…… 　　“那我现在就去着手准备了？”莱斯特仍然笑着，眼睛像晒太阳的猫一样微微弯起，美好得有点不像他。 　　伊尔萨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你没有要求要提？” 　　“嗯？”莱斯特微微侧头，微弯的眼眸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狡黠，“你希望我提要求？” 　　伊尔萨恍然。 　　她这是已经习惯莱斯特的变态了吗？居然会不适应如此无欲无求的他？？ 　　不行，得改，现在就改。 　　“不，你现在的状态很好，继续保持下去。”伊尔萨镇定地摆手，“现在就去准备吧，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艾莉丝闻言，不满地轻蹙眉头。 　　看上去，他的存在就像是在衬托莱斯特一样。而且伊尔萨似乎也很依赖这家伙。 　　“不需要你多此一举，我们会想办法的。”艾莉丝冷冷地对莱斯特说。 　　莱斯特不在意地瞥他一眼，漫不经心中透着一点理所当然的轻蔑：“你们？你们是指你和你的双子哥哥吗？” 　　艾莉丝没有说话，只是骄矜地微抬下巴，通透的紫眸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澈见底，苍白的肤色显得他既倔强又柔弱。 　　虽然打不过莱斯特，但是气势不能输。而且伊尔萨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莱斯特欺负他的。 　　艾莉丝很清楚伊尔萨容易心软的弱点。 　　“不用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莱斯特忽然一笑，言辞间有种风轻云淡的平和，“我也只是想早点找到那两个蠢货而已。” 　　这话说的。 　　太有水平了。 　　伊尔萨立刻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没错，如果不是那两个蠢货到处乱跑我们也不用多此一举，都怪他们！” 　　莱斯特对伊尔萨温柔地笑了笑，两人似乎在此刻达成了统一战线。 　　艾莉丝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更差了。 　　没想到这个莱斯特还有点段位。 　　可恶！ 　　* 　　小队成员们刚一找到落脚的地方，莱斯特的请柬就送过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的，掏出来厚厚一沓，纯黑色的请柬上印着发光的烫金花体字，看上去贵气十足。 　　伊尔萨好奇道：“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 　　莱斯特淡淡道：“偷的。” 　　“……” 　　不愧是你，偷东西都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亚兰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请柬，探究地看了莱斯特一眼，正好对上莱斯特的视线。 　　他对着亚兰微微一笑，幽暗的黑瞳里隐约萦绕着嗜血的戾气。 　　亚兰移开眼，手指不自觉轻触冰冷的剑鞘。 　　那些请柬上，有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想必这些请柬的入手过程，并不是偷的那么简单。 　　* 　　夜幕降临，学员们跟随亚兰的步伐，前往那个隐蔽的拍卖会。 　　拍卖会的入口在一个幽长阴暗的巷道里，一直走到巷道的尽头，亚兰抬起手，在石墙上轻扣三下。 　　墙面上出现一圈水一样的波纹，紧接着，一道高大厚重的雕花黑门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哇啊……好高级！” 　　“不愧是贵族出入的场所，这个法术应该很高阶吧？” 　　“快快，别废话，跟紧老师！” 　　一行人纷纷进入门内，眼前的场景一换，一个宽阔的通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两名衣装笔挺的侍者站在两侧，示意他们出示请柬。亚兰神色平淡地出示请柬，其他人纷纷效仿。侍者确认请柬无误后，便将准备好的面具分发给他们，众人带好面具，便由等候在一旁的另一名侍者带领他们向通道深处走去。 　　海伦娜紧张地抓住伊尔萨的手，小声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领路的侍者听到她的话，礼貌地回应她，“小姐，请放心。我们这里只拍卖美丽又珍贵的事物，是不会有任何可怕的东西出现的。” 　　海伦娜闻言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伊尔萨若有所思。 　　他们穿过昏暗而漫长的通道，随着人声渐沸，炫目的灯光忽然照进他们的视野里。巨大的水晶吊灯照亮了整个会场，金色的穹顶在光线的映照下呈现出灿烂夺目的光芒。 　　无数戴着面具的客人坐在会场之中。他们的眼神狂热，贪婪，让伊尔萨想起饥肠辘辘的野兽。 第55章 　　伊尔萨一行人坐在相邻的前后两排, 占据了会场座位的最高点，仔细地巡视着着前面的客人们。 　　虽然大家都戴着面具，但格伦和妮娜的绿色头发在人群中一向很显眼, 只要他们在这里，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会场渐渐被进来的客人填满后，没过多久, 拍卖会便开始了。 　　深红色的幕布慢慢拉开，一名苍白而面容柔和的少女一点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会场里的客人们一片哗然,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浑浊躁动起来。 　　“好、好漂亮！”坐在伊尔萨身边的海伦娜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然后又害羞地放低声音, “但是……她为什么不穿衣服呀？” 　　伊尔萨很仔细地看着台上的少女。 　　刺目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少女曼妙完美的身体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她微阖双眼, 灿烂的金色长发一直垂至臀部, 胸前饱满挺立, 被金色的颜料点缀出一朵妖冶绽放的花。 　　灯光太过耀眼，将少女映照得熠熠生辉，艳光四射。但伊尔萨还是注意到，少女的肌肤已经泛出隐隐的灰青色，仔细观察，她的胸口也没有任何起伏。 　　伊尔萨顿时了然。 　　“她是死的。”她说。 　　海伦娜瞬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的……可是, 死的为什么要拍卖？” 　　伊尔萨没有回答她。 　　难怪亚兰之前在提及这个拍卖会的时候会露出那么明显的负面情绪, 这个地方的确充满了腐臭的气息, 令人厌恶。 　　只要是美丽的, 即使是死人也可以。拍卖会的宗旨真是从一而终啊。 　　“这是我们珍藏的极品尸|妓，永不腐败的深渊之花。”拍卖师展开双臂, 激情地解说道, “各位贵客们想必都知道, 想要将深渊魔物体内的不死活性提炼出来有多难。而这名少女，正是这一技术的极致体现，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向各位诉说着炼金秘术的绝妙迷人之处。” 　　台下的客人又是一片沸腾，不少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竞价。 　　海伦娜隐约明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那名赤|裸如活物的少女，连声音都在颤抖，“尸……尸|妓？” 　　“绝无仅有的深渊尸|妓，二十万金币起拍，现在，开始竞拍！” 　　“二十二万！” 　　“二十五万！” 　　“三十万！” 　　“三十五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伊尔萨趁机冷静地巡视四周。 　　没有格伦，看来他对死物没有兴趣。 　　精美绝伦的少女尸|妓最后被一位客人以五十三万金币的高价拍下，海伦娜神色恹恹，看上去似乎已经对这场贵族专享的拍卖会失去了向往。 　　“在客人里面寻找格伦和妮娜，这才是我们进来的目的。”伊尔萨低声提醒她。 　　“……我知道了。”海伦娜勉强打起精神，跟着伊尔萨一起四下张望起来，然而因为人头攒动，会场上的光线又暗，她们努力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少女尸|妓被抬下去后，下一位拍卖品被侍者带了上来。 　　这是一名娇弱纤细的小女孩，脖子上带了一只金属项圈，穿着长至大腿的白裙，目测……只有十二三岁。 　　“这个孩子也太小了吧！”海伦娜忍不住惊呼，顿时引起周围其他客人的注目。 　　伊尔萨看着台上的小女孩连连摇头。 　　禽兽啊，这就算格伦不出手，她也不能忍了。 　　怯懦的小女孩像小狗一样被侍者牵着项圈在聚光灯下慢慢地行走一圈，以便令台下的客人们能够清晰地看到她与普通女孩所不同的地方。 　　她有一头黑色的柔软卷发，肌肤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四肢纤细，微微张嘴的时候，能够看到隐隐约约的细小獠牙。 　　“这是来自永夜城的血族幼女，她的再生能力极强，即使受到致命伤，只要在第一时间让她喝下鲜血，她就可以继续存活下来。”拍卖师循循善诱的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现在，就由我们来为诸位展现一下吧——” 　　一旁的侍者拿起一把准备好的短刀，刀刃锋利，在灯光下闪过森冷的寒光。他先是将短刀对着台下客人的方向展示了一遍，然后走回台上，将刀举到血族女孩的面前。 　　女孩看到这把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缩起了身体。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瘦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惊恐地看着尖锐的刀尖，眼泪从眼眶里一点点沁了出来。 　　侍者扯了下女孩脖子上的项圈，女孩无法后退，只能被迫颤抖着摊开小小的手心。侍者面无表情地举起刀，以观众们能够看到的角度，慢慢刺进的女孩的手心。 　　女孩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呜咽，引起客人们的放声大笑。 　　海伦娜紧紧握住伊尔萨的手，感同身受般的放轻了声音，隐约还带了一点害怕的哭腔。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伊尔萨低声道：“因为他们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 　　在这些客人的眼里，这个女孩只是一个不会死的玩物，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和折磨的玩具，是他们尽情发泄欲望的对象。 　　“伊尔萨，我们可以救她吗？”海伦娜抬起脸，求助似的看向伊尔萨，眼里隐约有泪光闪动，“她太可怜了……我不敢想象如果她被别人买走……” 　　伊尔萨明白她的意思。上一个少女已经死了也就算了，她管不着，这个孩子还这么小，就算是她也不忍心看着这孩子落入这些变态的手里。 　　“五十万！” 　　“五十五万！” 　　“六十万！” 　　会场里已经开始激烈地竞价，伊尔萨刚想参与进去，突然想起来她的钱袋子——康斯坦汀不在这里。 　　草，康斯坦汀不在她身无分文，这让她怎么竞拍啊？ 　　要看着众人竞拍的热情越来越高，伊尔萨渐渐焦躁，下意识转头看向坐在身后的莱斯特。 　　一片昏暗之中，莱斯特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她，“想拍下这一个？” 　　伊尔萨诚恳地点点头。 　　莱斯特挑了挑眉：“无论我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伊尔萨犹豫了一下。周围热烈的竞价声此起彼伏，仿佛在提醒着她这个血族女孩在这群贵族里有多抢手，只要稍慢一步就会被别人抢走。 　　算了，先答应再说，如果条件太过分到时候再耍赖也不迟。 　　“没错，什么条件都可以。”伊尔萨认真地回答。 　　“成交。”莱斯特满足地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摸了摸伊尔萨的头发，温柔地说，“这个孩子是你的了。” 　　他没有为她定下界限，也就是说，她可以任意报价。 　　伊尔萨忍不住看了莱斯特一眼。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莱斯特真的让她很有安全感。明明无权无势，却又让人觉得无所不能。 　　……感觉比她这个真女神还要神。 　　伊尔萨破天荒地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挫败感。她掩饰好自己的表情，转身对海伦娜叮嘱道，“这个竞价的机会就交给你了。” 　　“我？”海伦娜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嗯，你不是很想救她吗？”伊尔萨点点头，“现在由你来和这些人竞争，无论叫到多高的价格，都不要停下来。” 　　海伦娜眼底浮起希冀的微光，很快又被担忧与犹豫代替，“可是……我们有那么多的钱吗？” 　　“放心，要多少都有。”伊尔萨大言不惭，心道反正不是她的钱，“大胆上吧！” 　　受到伊尔萨的鼓舞，海伦娜顿时充满底气。她举起好牌，也加入到竞价中。 　　“七十万！” 　　“哇哦，没想到这件拍品会如此受欢迎呢。现在价格已经达到了七十万金，还有更高的吗？” 　　七十万金币可不是小数目，会场里沉默了一会儿。 　　“不死不灭的血族，这可是比尸|妓更美妙的玩具啊。没有人想要再争取一下了吗？”拍卖师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在他的怂恿下，很快又有人喊出了更高的价格。 　　“七十一万！” 　　“我出七十五万！” 　　“八十万！” 　　戴着面具的贵宾们仿佛被点燃一般，一个接一个疯狂加价。海伦娜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拍卖师的声音，一种巨大的厌恶感令她头脑一热，忽然站起来大喊一声—— 　　“一百万！” 　　全场瞬间寂静。 　　血族虽然稀少，但还没到如此珍稀的地步。花一百万金币买一个血族小孩，这在骄奢淫逸的贵族中也算是大手笔了。 　　“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一百万三次……一百万成交！”拍卖师猛地落槌，瑟缩胆怯的血族女孩终于被侍者带了下去。 　　海伦娜这才意识到自己喊出了一个怎样的高价，她呆呆地坐下来，无措地抓住伊尔萨的手，“伊尔萨，怎么办？一百万金币……会不会太多了？” 　　她从来没见到这么多钱，刚刚只是热血上头，此时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喊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伊尔萨温声安抚她：“没事，小钱。” 　　伊尔萨表面淡定，心里已经在悲痛了。 　　小钱，小钱而已。区区一百万金币……希望莱斯特不会趁机讹她。 　　她甚至隐约听到了莱斯特的笑声。 　　* 　　血族女孩成交后，会场里的气氛被炒到了最高潮。拍卖师看着满场燥热的贵宾们，觉得有必要迅速展示下一件拍品。 　　他拍了拍手，很快，一只巨大的箱子被抬了上来。箱子上盖着一层漆黑的绒布，但从绒布遮盖不到的下面，仍然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水箱。 　　客人们在看到这只神秘的箱子后，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接下来要拍卖的这件，是比血族更加珍稀的生物。”拍卖师自豪地抓住绒布一角，隆重地介绍道，“相信有些客人已经猜到了，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接下来，就请各位尽情欣赏，来自无光之海的……雌性海妖！” 　　话音落下，坐席上的灯光瞬间全灭。巨大的黑色绒布被缓缓拉开，台上的物品一点点显露在宾客们的目光下—— 　　那是一个全透明的方形水箱。灯光融入水中，照亮了那一抹摇曳的鱼尾。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灯光下，如精灵般美丽的少女正紧紧地贴在透明水箱内。少女肌肤雪白，长发如海藻般静静漂浮，手臂上的鳞片若隐若现，银色的鱼尾在水中闪过莹莹的流光。 　　——海妖少女。在看到这只海妖的瞬间，伊尔萨那贫瘠的记忆深处终于出现了些许松动。 　　格伦的后宫里，好像就有一位乖巧的海妖少女。具体他是怎么得手的伊尔萨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这只海妖的性|欲很强，有关于她和格伦的交|配过程，作者花了整整三章来描写…… 　　没有猜错的话，格伦后宫里的海妖应该就是这只了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伊尔萨的猜想，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很快在连绵不断的竞拍声中响起—— 　　“一百万。” 　　沉着，冷静，带着睥睨众生的自信与势在必得。 　　没错了，这个做作的声音，这个装逼的腔调。除了龙傲天不会有别人。 　　伊尔萨顺着这个装逼的声音望过去，果然在一片攒动的后脑勺中看到了一团桀骜不驯的绿毛。 　　也真亏这俩兄妹能坐到那么阴暗的角落，一点光线都照不到，难怪他们一群人看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们。 　　“找到了。”伊尔萨立刻告诉亚兰，亚兰点了点头，低声通知其他人。 　　海妖少女的竞拍仍然在继续，短短几分钟内，她的价格已经从起拍价五十万上升到了两百万。 　　“也太高了吧……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想要这个海妖哇？”海伦娜满心不解。在她看来海妖和血族差不多，都是数量稀少的种族，即使这只海妖比上一个血族女孩要漂亮不少，也不至于在价格上高出这么多。 　　亚兰淡淡地解释道：“这是一只雌性海妖。雌性海妖的数量非常稀少，所以每一只都非常珍贵。” 　　这一点伊尔萨倒是知道的。海妖一族生活在远离大陆的无光之海，那里常年被迷雾笼罩，没有一丝阳光，对人类来说是个神秘危险的禁忌之地。然而即便如此，仍然有许多利欲熏心的家伙成群结队地前往此处，只为了偷猎到一只落单的海妖，以此来换取天价酬金。 　　这种前提下，数量稀少的雌性海妖就更加炙手可热了。 　　海伦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这只海妖，也会被心怀不轨的人……买走吗？” 　　她没有明说，但伊尔萨和亚兰都明白她的意思。伊尔萨拍拍海伦娜的肩膀，说，“放心吧，格伦肯定会拍下她的。” 　　要问为什么，因为这只小海妖的长相是他的菜。 　　果然，不出伊尔萨所料，在一番激烈的角逐后，格伦最终以三百五十万金币的高价拍下了台上的小海妖。 　　海伦娜震惊道：“格伦居然这么有钱呀……” 　　伊尔萨表示不足为奇。害，龙傲天嘛，弄点钱还不简单。哪像她，为了一百万而折腰。 　　想到这里，伊尔萨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海妖的竞拍结束，四名侍者上台，准备将巨大的水箱搬下去。隔着重重人头，伊尔萨都能看到格伦那渴望的眼神，简直就要粘在水箱上了。伊尔萨猜测格伦现在应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领取小海妖，于是她也叫上亚兰，准备一行人跟着格伦一起前往后台。 　　然而，就在他们起身离席的时候，变故突生。 　　拍卖会的上方隐隐有奇怪的动静，座椅微微晃动，就像是地震的前兆一样。不等宾客们反应过来，汹涌的海水蓦地从通道里冲了进来，瞬间便将偌大的会场里淹成了一片汪洋。 　　宾客们纷纷惊叫起来，然而海水还在疯狂地涌入。 　　猝不及防被冲进水里的伊尔萨一脸懵逼。 　　这是……发大水了？ 第56章 　　汹涌的海水瞬间将会场淹没, 在一片惊声尖叫中，伊尔萨迅速巡视四周。 　　海伦娜不见了，看来也和她一样被冲散到人群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水中扑腾, 也有不少人直接被冲出会场，因为伊尔萨注意到有一面墙被水流凿出一个醒目的大洞。 　　……这也有点夸张了吧。 　　小队成员被彻底冲散，伊尔萨在水里划拉了两下，正在努力寻找出口，突然看到一只黑色的毛球从她的眼前迅速飘过。 　　那是……小莱斯特！ 　　人可以丢, 猫不可以。 　　伊尔萨连忙向着黑猫漂流的方向游过去, 但由于水里各种奇奇怪怪的障碍物, 她游得并不算顺利。好在黑猫自己也是会刨几下的, 它看到了伊尔萨，立刻喵呜喵呜地求救起来。 　　“别怕别怕, 我来了啊！”在推开三个人的脑袋并踩过两个人的身体后, 伊尔萨终于靠着一个稳固的东西够到了小黑猫。 　　泡在水里的黑猫全身湿透, 显得又瘦又小, 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伊尔萨, 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伊尔萨心疼地摸摸它的小脑袋，环顾四周, 盘算着怎么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忽然手肘搭靠的东西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响。 　　好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伊尔萨抱紧黑猫，慢慢看向左侧手肘边。 　　一只雪白的，长着半透明蹼的手一点点攀上她的小臂。 　　伊尔萨抬起眼睫，与湿漉漉的小海妖无声对视。 　　小海妖睁着那双水灵灵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嘴边流出一行可疑的透明液体。 　　伊尔萨很是迷惑：“你饿了？” 　　小海妖听不懂她的语言, 只是小心翼翼地抬起蹼爪, 指了指伊尔萨怀里的黑猫。 　　这一次她的眼神更明显了，伊尔萨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中赤|裸裸的喜悦与渴望。 　　她明白了，小海妖一定是被关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所以才会饿成这样。 　　但这可是她的猫，不是小海妖的食物啊。 　　黑猫立即警戒地竖起猫毛，双眼敌视地盯着小海妖，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伊尔萨也抱紧了它，试图向后退去。 　　“抱歉，这可不能给你吃。这里有很多活人，你还是去吃他们吧。”伊尔萨坚定地拒绝了小海妖，转身就要远离这片区域。 　　小海妖见状顿时露出焦急的神色。她从碎裂的水箱里游了出来，像是怕伊尔萨逃跑似的，紧紧抱住了伊尔萨的手臂。 　　伊尔萨扭过头，不满地蹙起细眉，“你怎么回事？都说了不能给你吃了，快松手，不然我让小莱斯特咬你了啊……” 　　小海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也能从她的表情推断出她是在驱赶自己。小海妖渴望地盯着湿漉漉的小猫咪，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伊尔萨的身上，怎么也不肯松爪。 　　伊尔萨眼睁睁看着水下那条银色的鱼尾缠上自己的腰，既无奈又生气，“有什么要求咱们出去再聊行不行？你会潜水我可不会啊，更何况我的同伴还在等我……”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几乎是在一瞬间，水流在她和小海妖的身下疾速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等她推开小海妖，漩涡便像巨兽之口，倏地将她与小海妖一起吞了下去。 　　在消失前的那一刻，伊尔萨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她这次绝对是被误伤的。 　　* 　　伊尔萨感到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疼。像是被扔到滚筒洗衣机里搅了几圈似的，她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撑坐起来。 　　耳边响起猫咪尖细慌乱的叫声，伊尔萨艰难地颤动眼睫，一睁开眼就看到小海妖正提着黑猫的尾巴，浮在海面上好奇地打量它。 　　伊尔萨顿时清醒过来：“喂，别动我的猫。” 　　一支金色的光箭凭空出现，笔直射向小海妖的蹼爪，小海妖吓得一缩手，黑猫立时掉落进海水里。水花高高溅起，小海妖透过白色的水花看到伊尔萨阴沉的脸色，吓得一摆鱼尾，立刻钻进海里。 　　溜了？ 　　伊尔萨微微蹙眉，正要快步走过去，耀眼的银色鱼尾忽然跃出海面，溅起晶莹的浪花，下一秒，小海妖举着黑猫从海里游了过来。 　　她将瑟瑟发抖的小猫咪举到伊尔萨的面前，然后一脸殷切地看着伊尔萨，宛如一个等待夸奖的乖孩子。 　　“……” 　　这让本来怒意满满的伊尔萨反而发不出火了。她伸出手，有些犹豫地摸摸小海妖的头顶，小海妖顿时开心地发出一声空灵悠长的音调，像得到奖励的小动物一样在海面上欢快地甩动尾巴。 　　伊尔萨心情复杂。 　　虽然这只小海妖差点吃掉自己的猫，但除此之外，她还是……挺可爱的。 　　伊尔萨看了一会儿便将视线移开，认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 　　蔚蓝的海水看不到边际，海面之上笼罩着无穷无尽的灰雾，阴冷潮湿，没有一丝光亮透射下来。 　　看来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漩涡将她带到了这个地方。而且这里除了小海妖就只有她，也就是说，如果当时小海妖没有缠住她，那么她原本是不该来到这里的…… 　　“哎，来都来了。”伊尔萨认命地遥望海面，喃喃自语道，“要不就去找找那个海洋雾霭之神吧。” 　　似是在回应她一般，海面上忽然升起愈来愈浓的迷雾。一道轻柔的少年声音从迷雾中隐隐传来，清冽缥缈，仿若就在耳畔回响。 　　“你要找我？” 　　伊尔萨心头一凛，立刻顺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阴暗的天光之下，一个蓝发蓝眸的少年从海与灰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 　　伊尔萨微微侧头，湛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 　　少年拥有海一样的头发与眼睛，苍白的肌肤上闪动着鳞片的流光，从水中走来时，夏尔缇隐约看到他的下半身由碧蓝的鱼尾渐渐幻化成修长的双腿。 　　他和普通的海妖不同，他能够在陆地上行走。 　　莫非……这位就是海洋雾霭之神？ 　　少年越走越近，小海妖一看到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海妖围着少年欢欣雀跃，游来游去，而少年只是微掀眼睑，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小海妖的脑袋，用提不起劲的语调倦怠地说，“下次再被抓到，我就不管你了。” 　　小海妖一个激灵，立马翻身钻进了海水里。 　　少年打了个哈欠，这才没精打采地抬起水蓝色的睫羽，将目光落到伊尔萨的脸上。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伊尔萨：“……” 　　她轻轻抚摸怀里的黑猫，嘴角扯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不是你把我卷过来的吗？” 　　少年闻言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海水般透彻的眼眸一片惺忪，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样子。 　　“我不认识你。” 　　伊尔萨：“…………” 　　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还是说你根本听不懂大陆通用语？ 　　伊尔萨一向很好的耐心在这个打瞌睡的小鱼人面前破功了。她抬手指向少年身后那个正在海中起起伏伏的小海妖，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被她带到这个地方的，听明白了吗？” 　　少年慢慢歪头，一直雾蒙蒙的眼眸终于浮起一点转瞬即逝的冷光，“所以你是偷猎者？” 　　伊尔萨：“………………” 　　去你妈的偷猎者。 　　她终于意识到试图与这只海妖沟通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伊尔萨的耐心被耗光，她干脆高举右手，一直灰暗迷蒙的云层忽然无声洞开，一束灿烂的浅金曙光骤然直射下来，瞬间照亮了晦色的海面。 　　这光芒并不刺眼，甚至是柔和圣洁的。但少年一直半阖的眼眸却因为这束光芒而倏地睁开，露出水纹般的瞳孔边际。 　　“你究竟是什么人？” 　　伊尔萨垂下手，微微弯起嘴角，“终于醒了啊。” 　　“你不是普通的人类。”少年冰冷地看着她，目光尖锐如同刺骨的冰锥，“是席利乌斯派你来的吗？” 　　唔……伊尔萨摸了摸下巴。 　　看来他和席利乌斯的关系不是很好。真难想象，像席利乌斯那样充满了真正的神性光辉的存在，居然会有人与他交恶。 　　少年见伊尔萨不回答，眸色更深了些。他的发丝微拂，海面翻涌起巨大的海浪，高高的海浪停在他的身后，连接着海与天，犹如坚不可摧的城墙壁垒。 　　这是要动手了。伊尔萨虽然也很想试试如今的神力能达到什么程度，但考虑到节约，她还是忍住了。 　　“和席利乌斯无关，是我自愿来的……不是，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伊尔萨摆了摆手，世界忽然陷入绝对寂静。少年耳畔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伊尔萨柔和悠远的语调，“尤里安，我赐予你神权，你却认不出我么？” 　　一声一声，在极致的纯白中泛起涟漪，每一个音调都仿佛神灵的低语悬在他的上空。 　　尤里安一点一点睁开了眼。 　　“你是……至高神？” 　　伊尔萨微微颔首，神色安宁，黑猫在她的手心下安然酣睡。 　　尤里安平静地看着她：“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赐予我神权的那一天，我在做什么吗？” 　　伊尔萨：“？” 　　这谁知道啊？？？ 　　“果然，你不知道。”尤里安闭上了那双漂亮而清澈的海蓝眸子，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不是至高神。假冒至高神，你罪该万死。” 　　伊尔萨：“？？？” 　　小伙子，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海浪再次升了起来。海面上突然在顷刻间跃出许多色彩斑斓的海妖，密密麻麻，尖利的鸣叫此起彼伏，交织出奇异的歌声。 　　伊尔萨面露疑惑。 　　这是开饭的意思，还是警报响了？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海妖们这一行为的意义。 　　无边无际的灰雾忽然被一阵狂风吹散，狂袭而来的飓风在海面上开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在猛烈回旋的气流中，一个挺拔的身影随之浮现。 　　“尤里安，你凭什么淹了我的罗特港？！” 　　女子怒气满满的声音响彻天空，伊尔萨定睛一看，发现悬浮在这乱流中的，竟然是一位细腰长腿的红发美人。 　　哇哦，好美，好辣，好喜欢。 　　尤里安不耐烦地眯起眼睛：“玛格达？” 　　玛格达……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伊尔萨绞尽脑汁，忽然双眼一亮。 　　玛格达，这不是风暴静息之神|的名字吗？ 　　啊这，一次来俩，大放送？！ 第57章 　　伊尔萨现在的心情可以用鼓舞欢欣、欣喜若狂、狂喜乱舞等相同寓意的成语来形容。 　　这一趟真是赚大发了, 之前埃迪和艾莉丝那对双子两人才算一个半神，这里倒好，刚来没多久，就冒出来两个半神！ 　　双倍半神, 双倍快乐, 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将神力交给她, 但她已经看到七分之二的神力在对她挥手了。 　　伊尔萨抱紧猫咪,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静观摩起这两人的对峙。 　　“你知道我在罗特港的建设上花费了多少精力吗？”玛格达停在激荡的飓风乱流中，火红的长发随风飞扬，如同燃烧的火焰，美艳不可方物, “你一场大水可好，直接把我的心血淹没了一半！” 　　尤里安掀了掀眼皮，倦怠地说, “谁让你的人偷猎我的族人。” 　　玛格达眉毛竖起：“那你去淹偷猎的人啊, 淹我整个罗特港干什么！” 　　“那样太麻烦了。”尤里安说着不急不缓地打了个哈欠, 眼眸半睁半阖, 全然没有将玛格达的怒火放在眼里。 　　玛格达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她周围的狂风肆虐呼啸，连带着掀起阵阵海浪。 　　“看来你是睡得太久, 大脑有点退化了。”她咬牙切齿道，红宝石般耀眼的瞳孔闪烁着锐利的锋芒, “作为你的‘同僚’，我会好好帮你清醒一下的。” 　　尤里安半睡半醒地微抬眼睫, 声音依旧漫不经心, “好啊。” 　　大海与天空在同时动荡不安。伊尔萨看着空中与海面的两个半神, 心里几乎乐开了花。 　　打起来打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今天她也要做一次渔翁，把这俩憨憨都给收了。 　　剧烈的气流从天而降，瞬间袭向宽广的海面。那些气流在海面上扬起巨大的暴风，仿佛炸鱼般，将水下的海妖们都炸了出来。尤里安见到自己的族人被误伤，也旋即掀起铺天盖地的巨浪向玛格达涌去。 　　伊尔萨站在灰白的海滩上，看着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海天变色，可谓是惊天动地，山崩海啸。 　　她怀里的小黑猫被这么大的动静吓得瑟瑟发抖，猫爪张开，疯了似的要往伊尔萨的肩膀上爬。伊尔萨琢磨着再这么打下去小莱斯特该有应激反应了，连忙提高声音叫停他们。 　　“停一停，先停一停！”她的声音在一片怒号呼啸中清晰无比地传到尤里安和玛格达的耳朵里，“可不可以先解决掉我的事情再打？我很快的，不会耽误你们多长时间。” 　　针锋相对的两人听到她的声音，齐齐转头看向她—— 　　“你是谁？” 　　“你还在？” 　　“……” 　　伊尔萨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之前的三位半神都觐见的十分顺利，这几乎让她产生了“半神都是很好说话的”这种错觉。 　　然而这两位，似乎仅仅用言语是无法说服的。 　　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的身份才行。 　　简而言之，就是装逼。 　　伊尔萨回忆了下上任女神的出场方式，觉得似乎可以借鉴一下。不过，或许可以在那个的基础上再稍加一些浮夸的修饰。 　　于是她抬起手，向虚空中一握，一根闪耀着璀璨光辉的六芒星权杖出现在她的手中。两个半神看到权杖神色微变，下一秒，他们便看到伊尔萨缓缓升至空中。 　　她的身后阴霾尽散，金色的天光如同破晓的晨曦一般撕裂了晦暗的天空。在那森罗万象的裂缝中，两只长着宽大翅膀的雪白巨兽一跃而出，虔诚地趴伏在伊尔萨的脚边。 　　她的身影在这万丈光芒中显得遥不可及，她眼眸低垂，像是在悲悯世人，又像是漠视众生。 　　尤里安和玛格达震惊地仰望空中的少女，甚至忘了呼吸。 　　除了至高神，再也没有人能够驱散这无光之海的茫茫雾霭。即使强大如席利乌斯也不能。只有至高无上的女神才能做到这一点，因为这本就是她创造的世界。 　　看着下方二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伊尔萨在心里默默叹息。 　　又浪费了这么多的神力，要是康斯坦汀和塞缪尔在这里，哪里需要她这么大费周章。 　　唉，两个中看不中用的使徒。还不如莱斯特那个老变态好使。 　　想到这里，伊尔萨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听到她的叹息，原本还停在半空的玛格达立刻降至海面，低头正色道，“女神冕下，您降临此处，是有什么指示吗？” 　　伊尔萨：“！” 　　美女姐姐，上道。 　　“如你所言。”伊尔萨轻轻叹气，身后的巨兽回到裂缝中，裂缝关闭，光芒与权杖一齐消失。她重回到潮湿的海滩上，轻轻捂住黑猫的耳朵。 　　“世界即将毁灭，为了避免这一天的到来，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我希望你们可以将自身的神力交付于我。” 　　她没有用对待双子的那套说辞来忽悠他们，而是选择说出部分实情。从之前两人的对话中，伊尔萨可以看出这两个人都是很看重民生的人。尤里安看重自己的族人，而玛格达看重自己的领地。 　　既然两人都有重视的东西，那么就必然不希望世界毁灭。 　　果然，玛格达一听到这个说法，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没问题，既然你……冕下需要，我自然会全力协助你。” 　　伊尔萨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 　　天呐，人美心善，玛格达姐姐，你才是真正的女神吧！ 　　伊尔萨看着玛格达火辣的身材，真的很想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好好感受一下姐姐宽广的胸怀。但是碍于这个严肃的身份，她只能目不斜视，平静地望向尤里安。 　　尤里安接收到她的视线，没精打采地开口，“我不愿意。” 　　伊尔萨：“？？？” 　　玛格达：“？？？” 　　不等伊尔萨询问原因，急性子的玛格达就已经气势汹汹地质问起尤里安来。 　　“这么可……可敬的冕下提出的要求，你居然不愿意？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伊尔萨可疑地瞄了玛格达一眼。 　　她刚才是想说可爱吗？那个词的发音好像是可爱吧？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至高神如果对我的回答不满，可以直接杀了我。”说话慢吞吞的尤里安态度居然意外的干脆，“恕我无礼，我不能交出神力。” 　　“……你！”玛格达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尤里安，一副你想死我不拦着你的嫌弃表情。 　　伊尔萨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没有迂回，也没有讨价还价，而是如此直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个尤里安，还真是让她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以尤里安这么怕麻烦的性格，应该会比玛格达更加积极地交出神力才对。毕竟他看上去也不是沉迷神权的人，常年守在自己这片雾气蒙蒙的海域里，除了打瞌睡就是在打瞌睡，基本没什么使用神力的机会。 　　当然，刚才那场打架是个意外。 　　说实话，如果尤里安换一种拒绝方式，伊尔萨可能就要明抢了。毕竟以她现在的神力，对付一个海洋雾霭之神应该还是比较轻松的。但尤里安干脆直接地拒绝了她…… 　　男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伊尔萨认真而仔细地看着尤里安，试图从他的身上看出任何细微的破绽。可惜的是，尤里安一直都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他的脸上除了困、好困、困死了以外，根本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伊尔萨没有放弃，继续在脑海中搜寻有关他的信息。很快，她回忆起淹没拍卖会的那场大水。 　　没有神力，尤里安无法做到这种程度。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救回小海妖，也就是他的族人。 　　所以……他不愿交出神力，是为了用这份神力继续保护他的族人？ 　　伊尔萨会心一笑，轻声说道，“尤里安，你不愿交出神力，是害怕失去神力后就再也无法保护你的子民吗？” 　　尤里安抬眸，直直地看向她，没有言语。 　　被她猜中了。 　　伊尔萨心下了然，她侧着头，目光温柔，圣洁无暇的面容浮出近乎悲悯的神情。 　　“尤里安，你不必这么担心。你的子民亦是我的子民，我会保护他们，令他们免于灾祸。” 　　这是她作为女神许下的承诺。虽然她本人并不是那么说话算数，但以女神|的名义起誓，她还是会尽力兑现的。 　　然而尤里安却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 　　他微微抬起眼睫，海一样幽蓝的眼眸剔透无比，倒映出伊尔萨充满神性的面孔。他冷淡开口，声音清冽而冰冷。 　　“我很清楚至高神对保护的定义。你会注视你的子民，却不会干预他们，更不会挽救他们的生命。我说的对吗？” 　　伊尔萨：“……” 　　这家伙……好像还挺通透？ 第58章 　　伊尔萨认为尤里安缺乏对神的敬畏。 　　她并不排斥这种行为, 但尤里安不行。因为他是女神的眷属。 　　得到了神赐予的恩典，却不愿意回报神，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伊尔萨暂时还不打算直接撤去尤里安的神职, 毕竟她也能理解尤里安的担忧。 　　海妖一族不比人族, 是数量极其稀少且珍贵的物种。他们不仅在样貌上极其出众, 身体的各个部位也都是宝。鱼皮可以磨成毒粉, 鱼骨可以制成法器, 鱼肉可以做成强健体魄的补药……从古至今，人类都一直热衷于狩猎海妖, 无论无光之海有多危险, 都不能阻止他们偷猎的脚步。 　　在这种艰难的生存环境下, 海妖的数量日益稀少。而尤里安的出现, 无疑令海妖的存活率大大提升了许多。因为他是拥有神权的半神, 可以轻而易举地对抗偷猎的人类, 这就使得偷猎者不敢再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 即使有铤而走险的贪婪之人，也会被尤里安抓住，受到严酷的惩罚。 　　几百年来, 海妖一族依靠尤里安的庇护，在无光之海这片海域里安然地生活着。如今伊尔萨突然出现要求收回神力，尤里安会因此拒绝也不足为奇。 　　他很清楚至高神的庇佑并不可靠, 比起实质性的保护, 那更偏向于一种心灵和精神上的慰藉。 　　仅仅这种程度的庇护是救不了海妖的。 　　伊尔萨认为尤里安缺少的是对她的信任与依赖感。既然尤里安不信任她可以保护这些海妖，那她就找一个真正有实力能保护他们的人不就好了？ 　　伊尔萨想了想，温和地说, “你是我的眷属, 我不会强求你。既然你不信任我, 那么我派一位实力强大的人守在这片海域，让他日日夜夜保护着你们，这样可以了吗？” 　　尤里安：“什么人？” 　　伊尔萨认真地思考。什么人愿意一直待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保护他们呢？康斯坦汀？他肯定不行，他离开自己一会儿都会急得乱嚷嚷。塞缪尔？也不行，塞缪尔已经够苦了，而且他容易钻牛尖角，不能长期待在一个地方，容易抑郁。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有强大的实力又听命于她呢？ 　　……好像没有了。 　　伊尔萨突然陷入极大的挫败。 　　“冕下？”玛格达奇怪地看着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脸色突然变得好差。” 　　伊尔萨喃喃道：“我没事。我只是突然发现，我这个女神，当的好失败啊……” 　　玛格达一脸震惊。她从来没有想象过高高在上的女神居然也会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一面，这样的女神看上去远没有光芒中的那般神圣不可侵犯，只会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甚至想要抱进怀里好好地抚慰一番。 　　玛格达是这样想的，而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她的性格一向豪爽干脆，不拘小节。因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所以对人也一向没有所谓的距离感。她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神情沮丧的少女是她信仰的女神，或者说她意识到了，但她的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玛格达看着被自己抱进怀里的伊尔萨，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神呐，她刚才做了什么？！她居然抱住了至高无上的女神！而且还像哄小孩一样抚摸了女神的头发！虽然手感很顺滑，身体也软乎乎的，很软很可爱，但是…… 　　玛格达近乎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推开却又不敢，只能维持着这个亲昵的姿势。 　　女神一定是在震怒。因为我玷污了她。玛格达悲痛地想。 　　然而事实上，伊尔萨正埋在玛格达的怀里一本满足。 　　美女姐姐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了，瞬间就抚慰了她挫败的心。果然真的小姐姐和假的小姐姐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之前抱艾莉丝的时候，她还经常遗憾，如果艾莉丝的身体能够再软一点就好了。现在这么一对比，她才明白——男人，就算长得再美，也不能和真正的美女相媲美！ 　　只有美女，注意，是真正的美女，才是世界的财富。 　　伊尔萨温香软玉抱满怀，微微迟钝的大脑也随之活络了起来。 　　虽然她的使徒的确很少，但是她还有不是使徒的骑士可以安排啊。亚兰实力又强大为人又正直，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伊尔萨越想越觉得亚兰很合适，于是她从玛格达的怀里探出脑袋，对尤里安提议道，“你觉得亚兰·林德伯格怎么样？” 　　尤里安怔怔地看着宛如树袋熊一样的女神大人，大脑一时有点转不过来，“谁？” 　　“实力最强的圣殿骑士，席利乌斯的得力干将。”伊尔萨以一种莫名自豪的语气介绍，“他的实力强大到可以用人形壁垒来形容，有他在，即使是深渊魔物群攻到这里，你也完全不用担心。” 　　尤里安微微垂眸：“席利乌斯的人……你确定他会愿意守在这里？”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他可是圣殿骑……哎呀。” 　　伊尔萨停顿了一下。 　　还真别说，别的圣殿骑士可能会愿意，毕竟这是女神的命令，但亚兰还真不一定。 　　那家伙对女神没有信仰啊。 　　“要不我去问问。”伊尔萨一本正经地说。 　　“可以。”尤里安点了点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刚好我也困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谈吧。” 　　他转身就向蔚蓝的海水走去，伊尔萨抬头看向玛格达，小声地问，“他睡一觉要多久？” 　　玛格达保持着环抱的姿势，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说：“几个月，几年，时间不等，他一向很能睡……” 　　几个月？几年？！疯了吧，她可等不了那么久！ 　　“等一下，你别走！”伊尔萨立刻叫住尤里安。 　　尤里安无精打采地转过身来：“你决定要撤去我的神位了吗？” 　　“不。”伊尔萨从玛格达的怀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里走出来，她宽和地看着尤里安，目光像大海一样包容，“我想，既然你不愿交出神力，那么就将神力暂时地借给我如何？我不收回神力，只是借用一下。等危机解除，我就把神力还给你，这样可以吗？” 　　够诚恳了吧！够人性化了吧！还有比她更客气更有人文关怀的上司吗！ 　　尤里安微微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身为至高神，伊尔萨居然会对他一再让步。 　　他沉默片刻，然后冷静地看着伊尔萨，认真地摇了摇头，“抱歉，还是不行。神力一旦交给你，我的族人就会陷入危险。即使神力的消失只是暂时的，他们也承受不起这样的风险。” 　　伊尔萨：“……” 　　……蹬鼻子上脸了还。 　　伊尔萨第一次遇到这么固执的人，该说他是不知好歹还是不畏强权呢，总之像他这样软硬不吃的家伙，伊尔萨真的懒得再和他谈下去。 　　似乎是生怕伊尔萨不高兴，玛格达立刻对她说，“你……冕下，你不用理他。他不肯交出神力，还有我呢，我把我的神力都给你，还有奥莉维娅的，我也可以去帮你抢过来。” 　　奥莉维娅和她儿子的神力已经都在我这里了。 　　伊尔萨这样想着，转而对玛格达绽放出感激的笑容。 　　“没关系，尤里安情有可原，我是不会强求他的。”说完，她扭头望向尤里安，“我会先去找剩下的其他几位眷属，最后再来找你，到那个时候你会把神力借给我了吧？” 　　尤里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微移眼瞳，懒懒地看向伊尔萨身后的礁石。 　　“席利乌斯想必不会那么轻易的把神力交给你。”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自私呢。 　　伊尔萨暗暗腹诽，脸上仍是笑得温温柔柔，“不会的，他和你不一样。” 　　尤里安静默，眼眸微阖宛若呓语，“他和我自然是不一样的。” 　　伊尔萨心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尤里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视线扫过伊尔萨和玛格达，整个人重新恢复了困乏无力的倦怠状态。 　　“那我就不送二位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们也请离开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要离开，然而伊尔萨再次叫住了他。 　　“等一下，来都来了，不如让我参观一下海妖们的居住地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海鲜可以带回去。” 　　尤里安：“……” 　　一提到海鲜，玛格达的兴致顿时来了，“我知道他这里有种深海鱼的味道非常好，尤其是烤着吃……咳……” 　　尤里安直勾勾地盯着玛格达，玛格达不太自然地咳了咳，说，“我也是在宴会上偶然吃到的嘛……” 　　“既然有口味很好的海鲜，那就更要去见识一下了。”伊尔萨趁机对尤里安说，“你不会连这点要求都要拒绝我吧？” 　　尤里安当然不会拒绝她。再怎么说她也是至高神，就算她再怎么平易近人，他也不能把她当做真正的普通人对待。 　　尤里安无奈转身，一步步向海里走去，“跟我来。” 　　伊尔萨与玛格达相视一眼，一齐跟随尤里安的身影走入水中。 　　* 　　尤里安一回到水中，修长双腿便幻化为美丽的鱼尾。他在伊尔萨二人的前方缓缓游曳，长发随着水波荡漾，碧蓝的尾巴和他的发色一样梦幻。 　　幽暗的海水包裹着伊尔萨与玛格达，但她们却如履平地，甚至连衣角都没有被水浸湿。 　　海水围绕着她们，鱼群躲避着她们，幽蓝的流光在她们的眼前流淌。 　　这也是神灵的效应。 　　不知下潜了多久，尤里安终于停了下来。深海里一片漆黑，又冷又暗，压抑的几乎令人窒息。在这种无边无尽的深暗之中，一座巨大的宫殿正在他们的脚下静静闪烁。 　　宫殿由象牙色的大理石修建而成，宏伟的粗壮石柱支撑起这座庄重古老的宫殿，无数深暗的海藻缠绕在宫殿的外壁上，为宫殿增添了几分神秘幽远的气息。 　　这座宫殿几乎就是深海中的唯一光源，远远望下去，伊尔萨可以清楚地看到密密麻麻的海妖正在宫殿的周围肆意穿梭。 　　看来大家都住在这附近呢。 　　“那就是海妖一族的王宫了。你们要进去看看吗？还是就在外面转转？”尤里安无精打采地摆动长长的鱼尾，看上去并不是很欢迎他的客人。 　　伊尔萨：“那当然是进去了。” 　　玛格达也点头附和。事实上，她对这座宫殿的兴趣远没有对海鱼的兴趣大，但可爱……尊贵的女神冕下想进去参观，她作为眷属，自然是要全程陪同的。 　　尤里安掀了掀眼皮，不情不愿地游进去。伊尔萨与玛格达紧随其后，跟着他走进了空旷恢弘的海妖王宫。 　　进入王宫后，尤里安的双腿重新幻化了出来。他慢吞吞地走在前面，充当一个不称职的向导角色，带着伊尔萨二人粗略地参观了整个宫殿。 　　伊尔萨走马观花地四处打量，看上去对这座古老神秘的宫殿并无兴趣。只有在经过尤里安的寝殿时，她才微微睁大眼睛多看了几眼。 　　“好了，王宫也参观完了，现在我可以去睡觉了吗？”在宫殿里转完一圈后，尤里安恹恹地问。 　　伊尔萨点点头：“可以了，但是还要麻烦你装点海鲜给我和玛格达带回去。” 　　“不用了，冕下！我已经抓了好多，等回去后我烤给你吃！” 　　玛格达开心的声音忽然打断二人的对话，伊尔萨与尤里安齐齐望过去，发现不知何时，玛格达已经叉了十几只奇形怪状的海鱼举在手里。 　　伊尔萨：“好耶！” 　　尤里安：“……” 　　* 　　带着满满两袋子的海鲜，伊尔萨和玛格达手挽着手离开了无光之海。看着那两道身影在迷蒙的灰雾中彻底消失，尤里安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睡觉了。 　　入夜，清冷的月光洒在平静的海面上。漆黑的深海深处，海妖们也纷纷进入了梦乡。空旷幽暗的寝殿里，蓝发蓝眸的秀美少年静静侧躺在宽阔柔软的蚌肉上。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走了进来。 　　这个鬼魅的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伊尔萨。 　　她慢慢走到尤里安的身旁，俯身仔细地看他。 　　真是天真，居然真的相信了她会无功而返吗？开玩笑，她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劳模女神！不交出神力，还想好好睡觉？ 　　老娘都睡不着，你也别想睡！ 　　伊尔萨手心微翻，一只闪烁着淡淡金辉的渔网蓦地出现，呼啦一下便罩住了熟睡的尤里安。 　　她勾勾手指，渔网包裹着尤里安升至半空。随后她一打响指，渔网便落到了她的肩上。 　　她背起渔网，将自己与尤里安的身形隐了起来。 　　然后她像脚底抹油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宫殿。 第59章 　　星月晦暗的海域上, 玛格达站在海滩上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海面上终于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玛格达见状连忙挥手，那个身影立刻加快速度, 向玛格达所在的方向跑去。 　　月光映照到来人的脸上, 正是偷猎尤里安的伊尔萨。 　　人家偷猎海妖，她偷猎海妖王, 不愧是女神, 要干就干票大的。 　　伊尔萨将神力幻化的渔网从肩膀上拿下来, 急促地喘气，“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重, 我差点上不来。” 　　“我早说了让我下去抓他，你没事吧, 要不要坐下来歇一歇？”玛格达连连抚摸伊尔萨的后背，心疼地看着她。 　　“不用了，我用的剂量不多, 估计他很快就会醒，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伊尔萨扫了渔网中的海妖少年一眼，呼吸逐渐平复下来。 　　这是她一开始就打算好的计划。 　　俗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自然不会为了尤里安的理由放弃自己的目的。 　　说到底不交出神力, 世界迟早会落到格伦的手里。以他那种种马性格, 又怎么可能放过海妖一族里的女孩子们。当然这种理由是绝对不能告诉尤里安的, 伊尔萨原本也不打算说这些废话。 　　她有的是办法让尤里安乖乖交出神力。 　　为此她特意借由参观的借口调查了海妖的群居地，并趁此机会记住了尤里安睡觉的寝殿。之后就很简单了，让尤里安放松警惕, 然后她再偷偷返回王宫, 用渔网直接兜走尤里安。考虑到尤里安极有可能在途中醒过来, 伊尔萨特地在进入寝殿后喷了点奥莉维娅的特制香水。 　　这还是她上次在萨巴赫城堡里拿的呢。 　　至于玛格达为什么会参与到她的“偷猎”计划里，这倒是纯属意外。 　　原本离开无光之海后，伊尔萨本意是想先找个地方潜伏一下的，结果玛格达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提议一起烤鱼。 　　伊尔萨：“……” 　　那就烤吧。 　　两人一边烤鱼一边聊天，很快就熟络起来。伊尔萨发现玛格达不仅性格豁达爽快，还有许多爱好与她一致。比如都喜欢吃一点都不贵族的平民食物，又比如都觉得男人是很麻烦的生物…… 　　伊尔萨觉得自己简直与玛格达一见如故。 　　玛格达烤好鱼，不知道从哪个四次元口袋里掏出许多瓶瓶罐罐的调料。在伊尔萨震惊的目光中，玛格达一边在鱼身上洒调料，一边询问伊尔萨，“你……冕下，你真的不要尤里安的那份神力吗？” 　　伊尔萨看着外焦里嫩的烤鱼，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不用这么生疏，直接叫我伊尔萨就好。” 　　玛格达有些为难：“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啦，我也是直接叫你玛格达的嘛。”伊尔萨目不转睛地盯着烤鱼。 　　“那不一样……”玛格达摸摸鼻子，无奈地笑了，“好吧，我也不太习惯那样的称呼。” 　　“伊尔萨，你太迁就尤里安了。”玛格达将两只鱼翻了个面，香味顿时溢了出来，“那家伙就是死脑筋，永远只考虑他自己的族人，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伊尔萨：“你的意思是？” 　　“不交出神力，世界就会毁灭。”玛格达淡淡地说，海风吹起她的红发，像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到时候就不止海妖一族了，全世界的子民都得为他们陪葬。” 　　“你是这么想的？”伊尔萨问。 　　总觉得玛格达不是这么严肃的性格呢。 　　“当然啦……”玛格达拖长了尾音，突然笑嘻嘻地举起烤鱼，“我也很想看到尤里安吃瘪呢！” 　　“……” 　　果然。看来玛格达还没有原谅尤里安淹掉她的罗特港这件事。 　　“既然这样……”伊尔萨咬了一口烤鱼，忽然压低声音对玛格达招招手，“其实我有一个计划……” 　　玛格达立刻附耳过去。 　　* 　　夜露深重，玛格达扛着鼓囊囊的渔网，和伊尔萨一起离开了无光之海。 　　两人趁夜回到了罗特港，托尤里安的福，罗特港现在已经变成了半个水城。伊尔萨让小黑猫带路，很快找到了亚兰和历练小队的其他学生们。 　　果然，大家正因为她的再次失踪而焦头烂额，伊尔萨在旅店中扫视一圈，发现莱斯特正坐在角落里，透过人群似笑非笑地凝望她。 　　……突然有一种迷之安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亚兰看到伊尔萨回来，正要上前与她说话，忽然看到站在她身后的红发女子以及渔网里的……海妖少年。 　　亚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怎么样，大家还好吗？格伦和妮娜应该已经找回来了吧？”伊尔萨无比自然地与亚兰打招呼。 　　“嗯，不过格伦的心情不是很好。”亚兰微微停顿，目光再次飘向玛格达背上的海妖少年，“好像是因为他买下的那只雌性海妖不见了。” 　　伊尔萨故作遗憾地摇头：“啧啧，那还真是可惜。对了，我拍下的那个小女孩呢？” 　　“放心，那个小女孩很好，海伦娜正在陪她睡觉。” 　　亚兰瞥了伊尔萨一眼，发现她的发梢里夹杂了细细的流沙，嘴角还沾着一点烤鱼的碎屑。 　　“……你真的去了海边？”亚兰古怪地说。 　　伊尔萨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海边？” 　　亚兰的语调异常平静：“是莱斯特说的。” 　　伊尔萨立即又望向角落里的莱斯特，莱斯特冲她无声一笑，微微张嘴，做了一个“喵呜”的口型。 　　“……” 　　伊尔萨移开视线，左手情不自禁轻抚黑猫的小脑袋。 　　“所以他说的海边其实是无光之海？”亚兰放轻了声音，表情却出奇得严肃。 　　哎呀，这个人的保护欲也太过剩了。 　　伊尔萨几乎立即就猜到了亚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连忙抬手一把捂住亚兰的嘴，亚兰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却也没有推开她。 　　“我的房间是哪一间？我要先把这只睡死过去的大鱼放下来。”伊尔萨轻声说。 　　她在渔网上做了点小手脚，除了像亚兰这种魔力极高的强者才能看见尤里安，其他人看到的就只是一网死鱼而已。 　　无论雌性还是雄性，海妖在人类社会里都是极其珍稀的生物，如果不隐藏好他们，势必会为她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亚兰依然眨眨眼睛，没有出声。 　　伊尔萨：“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没有我的房间？” 　　“……你的手。”亚兰低声说道，湿润的唇轻扫伊尔萨的手心，她微一颤抖，立即将手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伊尔萨低低道歉，怀里的黑猫不满地仰起头，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 　　伊尔萨微微侧脸，故意不去在意某个过于灼热的视线。 　　“二楼最里侧的房间。”亚兰的语气重归温和，“需要我帮你看着他吗？” 　　他身为正直诚实的圣殿骑士，非但没有责怪伊尔萨的行为，反而还主动提出帮助她。 　　也许他心中的天秤，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倾斜了。 　　“不用，我的渔网很牢固。”伊尔萨扭头对玛格达使个眼色，玛格达会意，两人一前一后爬上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亚兰转过脸，神色莫名地看了莱斯特一眼。莱斯特唇角微翘，正要对亚兰回以灿烂的微笑，下一秒他的表情却僵住了。 　　他的小莱斯特被伊尔萨关在了门外。 　　* 　　玛格达将湿漉漉的尤里安放到了地上。她撩了下火红的长发，对伊尔萨笑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啦，你快回去休息吧。”伊尔萨又抱了下玛格达，不出意料在她的身上闻到了烤鱼的香味，“今天的烤鱼可真是太好吃了。” 　　“还有比烤鱼更好吃的东西呢，我明天带给你。” 　　玛格达笑容爽朗，与伊尔萨分开后走到窗边，对她挥了挥手，“那我就先回去啦，明天再来找你！” 　　“明天见~” 　　两人挥手道别后，玛格达推开窗户，纵身一跃，转眼便消失在风中。 　　伊尔萨转回身，在尤里安的身前慢慢蹲了下来。一阵干燥的冷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刚好吹拂到尤里安赤|裸而潮湿的后背上。 　　尤里安水蓝色的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露出一双纯澈茫然的剔透蓝眸。 第60章 　　尤里安睫毛颤颤,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伊尔萨正蹲在他的眼前。 　　至高神？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眼眸慢慢下移，随即看到了几根纵横交错的浅金色|网绳。 　　这是用来捕鱼的……渔网？ 　　尤里安瞬间清醒过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用力地挣扎起来, 剧烈摆动的鱼尾在黑暗中闪过幽蓝细闪的荧光。 　　伊尔萨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尤里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别动。”她轻声说。 　　尤里安警惕地看着她，却还是听话地停止挣扎。 　　他很清楚，如果伊尔萨真的想对他做什么，他除了默默承受之外也不会有任何办法。 　　毕竟她是至高无上的女神，而他只是她的眷属之一。 　　“很好。”她收回手, 渔网也随之化作光辉消失, 尤里安被迫卷起的鱼尾顿时落到了地板上。他试图起身, 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仍然被牢牢地绑在身后。 　　“再乱动的话, 我就把你捆成麻花。” 　　伊尔萨拿过一只椅子，坐了下来。她撑着下巴，看着尤里安的眼神里有恶作剧得逞般的浅浅笑意。 　　尤里安下意识地抬起脸，与她对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猜是什么地方？”伊尔萨反问。 　　尤里安眼睫垂下，纤长卷翘的睫毛上流淌着细碎的星光。 　　“反正不是无光之海。” 　　伊尔萨耸了耸肩：“那当然啦，你见过有谁偷完东西还待在原地不走的吗？” 　　尤里安定定地看着她, 用肯定的语气说：“你也知道你的行为是偷猎。” 　　“对呀，我不仅偷猎, 我还要威胁你呢。”伊尔萨满不在乎地弯下腰, 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再问你一遍，到底交不交出神力？” 　　尤里安脸色沉静, 态度坚定：“不交。” 　　伊尔萨点了点头：“好啊,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尤里安冷冷地看着她, 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他本以为伊尔萨会对他降下神罚, 然而等了一会儿，伊尔萨却依然没有动手。 　　伊尔萨只是撑着下巴，仔细地盯着他的身体看。 　　这让尤里安感到一丝诡异的不自然。 　　半晌，伊尔萨忽然一拍双手，“对了，我听说海妖的尾巴很敏感，这是真的吗？” 　　尤里安一愣：“什么？” 　　“看来你也不知道呢，不过没关系……”伊尔萨对他笑了一下，“我们来试一下就知道了。” 　　尤里安脸色微变，不等他出声阻止，伊尔萨便靠近了他。 　　她伸出手，慢慢触摸那条线条优美的蓝色尾巴。幽蓝的鳞片在夜色中闪烁着粼粼波光，她的手指刚一触及，鱼尾便剧烈地瑟缩了一下。 　　伊尔萨惊讶道：“怎么啦？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尤里安垂着脸，看不清神色。伊尔萨只能从他低低的声音里听出细微的隐忍。 　　“……别碰。” 　　伊尔萨愣了愣，继而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说完，她顺着鱼鳞的方向继续抚下去。伊尔萨每抚摸一下，尤里安的身体都会控制不住地颤抖。那些漂亮光滑的鳞片在她的手心下流光溢彩，像星星一样闪烁。 　　伊尔萨入迷地盯着碧蓝鳞片，忍不住感叹道，“你的尾巴好漂亮啊。” 　　尤里安苍白的面容顿时升起薄薄的红，“……你这个女流氓！” 　　伊尔萨一脸惊奇：“你说我什么？” 　　“我说你是流氓……强盗！”尤里安忍无可忍。 　　伊尔萨的手停了下来。她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好，这可是你说的。” 　　本来只想逗逗这个固执鬼，没想到他居然说她是流氓强盗。 　　看来必须要用点狠招了。 　　伊尔萨一把将尤里安按在地上，然后抬起手，在他的尾巴梢上恶狠狠地拍了一下。尤里安被她拍得尾巴一颤，脸上渐渐浮出屈辱的神色。 　　“你、你居然……” 　　“我居然什么，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伊尔萨不客气地打断他，手中凭空出现一根细细的教鞭。 　　她将教鞭抵在尤里安的下颌，微微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少年海妖的眼眸又蓝又透，此时因为她的羞辱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如果你不将神力交给我，世界的权柄就会落入别人手中。别人可不会像我这样好声好气地与你说话，他们只会用暴力和淫威逼迫你乖乖就范。” 　　尤里安咬紧牙根，又羞又恼地盯着她，“你现在不也是这样的吗？”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人类啊。”伊尔萨摇了摇头，教鞭顺着尤里安的脖子缓缓向下，“你知道那些人类会对你们海妖做什么吗？” 　　细细的教鞭在莹白的肌肤上轻轻扫过，引起少年海妖的阵阵颤栗。他的上半身清癯但并不羸弱，略微潮湿的胸膛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此时正随着教鞭的戳弄而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疼吗？感觉到疼了吧？”伊尔萨用教鞭戳了戳尤里安的皮肉，对方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一些，她见尤里安一副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犹豫了几秒又将教鞭收了回去。 　　“我还没使劲呢你就怕成这样，那些人可不会像我这样小心翼翼。” 　　尤里安被教鞭戳到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伊尔萨不好意思地替他揉了揉，谁知道被她揉过的地方反而变得更红更热了。 　　“……别摸了……”尤里安忍耐地发出一声低语，身体颤抖着蜷缩起来。 　　伊尔萨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她在尤里安的身上连戳几下，边戳边说，“你以为我想摸啊，还不都怪你们海妖的皮肉太嫩！你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待你们海妖吗？用鞭子抽你们，把你们泡在福尔马林里，还会顺着这条线——” 　　她一边说，指尖一边顺着尤里安小腹处的那条线一直划下去，尤里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沁出一身的薄汗。 　　“顺着这条线把你们开膛破肚，再把你们的内脏一样样掏出来！就这还没完，他们还会把你们的尾巴剁下来，做……咦？” 　　伊尔萨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在尤里安的小腹下面，居然有一个细微的，不显眼的凸起。 　　伊尔萨疑惑地蹙眉：“这什么东西？” 　　“！” 　　尤里安的脸瞬间通红，不仅是脸，甚至连他身体的每一处肌肤，都透出近乎艳丽的红色。 　　伊尔萨看着那处包裹在薄膜下的凸起，越发对海妖的身体结构感到好奇。其实她之前就一直很疑惑，海妖没有类似于哺乳动物的下半身，那他们是如何进行繁衍的呢？ 　　虽然在原文中，作者对格伦和小海妖的那啥过程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描写，但那描写的毕竟只是雌性海妖，伊尔萨对雄性海妖如何进行繁衍的过程仍然感到十分好奇。 　　难道，这个部位就是雄性海妖的……？ 　　伊尔萨仔细认真地盯着那块地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尤里安那紧张慌乱又夹杂着屈辱的复杂表情。 　　她摸了摸下巴，秉着学术研究的心态，决定趁此机会仔细地研究一下。于是她伸出手，刚要碰到那层与鳞片极其相似的薄膜，尤里安的尾巴忽然像一道闪电般蓦地缠上她的腰。 　　“……啊！”伊尔萨低呼一声，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倾斜下去。 　　一声□□碰撞的闷响后，她狼狈地趴在尤里安的身上，而尤里安那长长的尾巴，仍然紧紧缠绕在她的腰上。 　　与他柔美的外表不同，尤里安的尾巴强劲有力，闪着蓝光的鱼鳞冰凉而锋利，如同利器般紧贴着伊尔萨的腰腹。伊尔萨稍微动了两下便放弃挣扎，她与身下的尤里安对视，满不在乎地说。 　　“你应该很清楚，你反抗不了我。” 　　“我从没想过要反抗你。”尤里安低喘地看着她。他的眼角泛红，碧蓝的眸子比之前更加浓郁，看上去水光潋滟。 　　“我只是想让你别再这么做了。” 　　伊尔萨微微侧头，安静地等着他下半句话。 　　“无论你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将神力交给你。”尤里安闭上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眸，以轻而坚定的语气说道，“我必须保护我的族人。” 　　伊尔萨平静地开口：“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这份神力呢？你还会想着保护他们吗？” 　　“不会。”尤里安微微急促的呼吸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但我得到了这份神力，就必须尽我所能地保护他们。” 　　伊尔萨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固执，但并不讨厌。 　　她将手伸到腰间，在细密的鳞片上轻抚了一下。尤里安的肤色再一次变得通红，他身体一颤，下意识松开了尾巴，伊尔萨好整以暇地起身从他身上离开，并走到自己床边坐了下来。 　　“很抱歉，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收回这份神力。只要你一天不交出神力，我就不会放你回去。” 　　她躺到床上，声音轻如耳语。 　　“反正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尤里安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有种压抑又安谧的氛围。菲薄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伊尔萨浅金色的长发上，为她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尤里安躺在黑暗中看着她，幽蓝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像个女神，可她又一再地给予他包容与宽恕。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 　　过了许久，久到伊尔萨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尤里安终于出声了。海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清冽空灵，却又带着一点细微的沙哑。 　　“我可以相信你么？” 第61章 　　天呐, 他终于松口了。 　　伊尔萨立刻翻身起来：“当然可以，只要我做出了承诺，我就一定会兑现。” 　　尤里安的喉结微动了动, 他眼眸微移，目光微沉地看向伊尔萨, “我可以把神力借给你, 但你得保证，那个圣殿最强的骑士会在这段时间里保护我的族人。” 　　伊尔萨几乎仅仅迟疑了一瞬便又立刻点头答应。 　　“可以，我会让他尽心保护你们的。” 　　似乎是得到了伊尔萨明确的承诺，尤里安这才放心下来。他将脸转了回去，低声说道，“那我现在就将神力交给你。在此之前……” 　　伊尔萨积极地看着他：“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尤里安别过脸，从海蓝长发里露出的耳根微微泛红，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 “还有……我有点缺水……” 　　伊尔萨闻言顺势望向他的鱼尾。只见那条优美光滑的尾巴看上去已经不如之前湿润，深蓝色的尾部此时微微卷曲, 在伊尔萨的目光下微不可察地打着颤。 　　他还真是容易害羞呀。 　　伊尔萨忍不住笑了出来。尤里安听到她的笑声, 莹白如玉的肌肤顿时又泛起可疑的粉红。 　　伊尔萨估计自己再笑下去，尤里安都能把自己煮熟了。于是她一打响指，利落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等着，我去给你准备水。”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 一位艳光四射的红发美人出现在伊尔萨的窗口。 　　“伊尔萨, 你醒了吗？我带好吃的来啦！” 　　爽朗欢快, 是玛格达的声音。 　　伊尔萨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起身开窗, 果然见到玛格达正提着一只精美的袋子悬停在窗户外。 　　“玛格达, 你起得真早呀。”一看到美女姐姐，伊尔萨的心情就变得特别好。她眉眼弯弯地看着玛格达，脸上的笑容灿烂到足以令尤里安为之惊恐的程度。 　　玛格达进了窗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伊尔萨拥抱一下。 　　“我们说好了要来找你的嘛。”玛格达晃了晃手里系着红色绸带的袋子，然后将它打开一个口子，一阵诱人的香味顿时从里面飘了出来。 　　伊尔萨嗅了嗅，眼睛都直了，“好香！” 　　“对吧？这些都是我身边的女仆最擅长的甜点，我从没吃过比她做得更好的。”玛格达将袋子放到桌面上，正要将甜点拿出来，余光忽然扫到屋子里的蓝发少年。 　　“咦？他怎么可以变出双腿了？”玛格达疑惑地问道。 　　尤里安作为海洋雾霭之神，一旦走上陆地，鱼尾就会化为与人类无异的双腿。但如果离开水源太久，他还是会变回原形，这是作为海妖所无法逾越的局限性。 　　按理说，尤里安脱离海域已经过去整整一夜，他应该非常缺水才对。但他此时困倦地坐在椅子上，蓝眸半睁半闭，脑袋微微歪向一边，和所有打瞌睡的人类少年看上去没有区别。 　　伊尔萨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哦，我替他浇了点水。” 　　虽然浇水的过程，尤里安并不太喜欢。 　　玛格达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她拿出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小饼干放进伊尔萨嘴里，又拿了一块给自己。两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边围着尤里安聊起天来。 　　“怎么样？这小子招供了吗？” 　　“唔？” 　　“不是，我是说，他投降了吗？” 　　“……差不多。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也已经把神力给我了。” 　　“真的吗？太好了！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变强？” 　　“哇……那可太有了。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去拯救世界！” 　　“等等，我的还没有给你。等我把我的这份给你，你会更有的！” 　　尤里安：“…………” 　　他一脸困乏又无语地看着这两人围着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话。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居然一个是半神兼联合王国领袖，而另一个还是更高级别的至高女神。 　　世界落在这两个人手里，还不如毁灭算了。 　　尤里安几近绝望。 　　于是，就在尤里安的面前，伊尔萨和玛格达完成了神力的交接。同时得到两份神力的伊尔萨感到神清气爽，相反，尤里安与玛格达看上去就要稍显疲倦。 　　但玛格达看上去并不是很累，她依然热情四射，大大咧咧，不仅如此，她看上去甚至比伊尔萨本人还要高兴。 　　“伊尔萨，现在你还剩几份神力没有回收？”玛格达一撩火红的长发，爽朗地说道，“虽然我现在已经不能帮你去抢其他人的神力了，但我可以给他们使绊子！” 　　尤里安：“……” 　　你还好意思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唔，让我想想……”伊尔萨摸摸下巴，认真地思忖道，“还有火源初生之神和永夜虚幻之神，啊对了，还有席利乌斯。” 　　“席利乌斯？”听到这个名字，尤里安一直半阖的眼眸终于慢吞吞抬了起来。 　　伊尔萨早在之前就察觉到他似乎不太喜欢席利乌斯，于是便趁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怎么？你对席利乌斯有意见？” 　　尤里安神色恹恹：“我不是对他有意见。” 　　“哦？”伊尔萨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我是极其厌恶他。” 　　伊尔萨：“……” 　　倒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居然会比她猜测的还要糟糕。怪不得他一开始会质疑亚兰是否能保护海妖一族呢，原来他质疑的不是亚兰，而是亚兰背后的席利乌斯。 　　不过伊尔萨对席利乌斯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虽然一开始的确有因为他的信徒更多这件事而对他心生不满，但在经历了被偷袭那次事件后，伊尔萨已经收回了对他的偏见。 　　能够毫不犹豫地为她挡掉致命一击，说明这个人对她，或者说对至高女神一定是极为虔诚的。 　　不过她也完全尊重尤里安对席利乌斯的态度。 　　“可以说说你为什么厌恶他吗？”伊尔萨好奇地问。 　　尤里安抬眸看向她。他的眸子幽远又空泛，像海水一样通透却又深不见底，像是在注视着伊尔萨，又像是在透过伊尔萨看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我隐约察觉得到他的野心。”半晌，尤里安这样回答伊尔萨。 　　野心？ 　　伊尔萨似懂非懂，正要继续问下去，就被尤里安堵了回去。 　　“你还没有去问那个叫做亚兰的骑士。”尤里安倦怠地闭上双眼，“如果席利乌斯不同意，你就得找一个更强的人来代替他。” 　　伊尔萨：“……” 　　这个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问。” 　　伊尔萨无奈地应下，直接就摸去了亚兰的房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亚兰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现在还是雾蒙蒙的清晨，旅店里的客人们大多都在沉睡中。 　　“温蒂，我不能同意。” 　　伊尔萨刚一说出这个请求，就被亚兰温和而又坚定地拒绝了。 　　伊尔萨的脸顿时垮下来：“哎——为什么呀？” 　　亚兰轻轻叹息：“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就算这次我担任历练小队的随行导师，本质也是为了能够随时保护你的安全。如果圣殿知道我丢下你去保护其他人，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伊尔萨急了：“哎呀圣殿那群人你不用管，我有办法说服他们。” 　　“那也不行。”亚兰定定地看着她，温柔又严肃地说，“温蒂，即使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也不会选择丢下你，而跑去保护海妖一族。” 　　伊尔萨：“即使海妖一族是无数个生命，而我只有独自一个？” 　　她的说法仍然像小孩子一样颠三倒四，却又透着莫名的可爱。亚兰像是被她逗乐一样，他温柔地笑了起来，抬手轻揉了揉伊尔萨的头发。 　　“……即使你只有独自一个。”他神情恍惚，轻轻重复她的话。 　　伊尔萨觉得亚兰有哪里不一样了。硬要说的话，和初遇时的他相比，他仍然温柔，却好像失去了那份正直与善良。 　　不，他仍然是善良的。只是……他的确不再是最初的那个骑士了。 　　伊尔萨的心情有些复杂，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为什么？因为海妖不是你的同族么？”她低声问。 　　“不。”亚兰依旧专注地凝视她。 　　“因为他们不是你。” 　　伊尔萨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亚兰，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亚兰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温柔，仿佛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你没有听错。 　　“……这也是因为圣殿的命令？”伊尔萨慢慢的，迟疑地说，“还是……基于你个人的角度？” 　　“当然是我个人的角度。”亚兰柔声道，“我对圣殿并没有那么高的服从度。” 　　伊尔萨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亚兰是为了她，才不愿去保护海妖。再加上他自己所说的，他对圣殿的服从度不高，那么即使是让席利乌斯下命令，想必亚兰也不一定会答应。 　　那么她也以个人的名义再请求他一次呢？ 　　不是作为女神，也不是作为预备圣女，更不是作为想要帮助海妖的好事者。只是作为温蒂来请求他。 　　于是伊尔萨深吸一口气，再次诚恳开口。 　　“亚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其中的原因，我以后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但是现在，我可以请求你帮我这一次吗？” 　　“拜托你，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胜任这件事了。也只有你去保护他们，才能让我彻底放心。” 　　亚兰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是伊尔萨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她的眼神如此恳切而专注，仿佛那双澄澈动人的蓝眸里只有他一个人。 　　亚兰的内心随着她低柔的话语，她微微摇晃的眸光而无法抑制地悸动起来。 　　“……好，我答应你。”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即使他知道，这并不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 　　仅仅是因为他无法拒绝她而已。 第62章 　　伊尔萨终于解决了尤里安的要求, 虽然并没有很麻烦，但她在与亚兰交涉的过程还是有点紧张。 　　亚兰现在之所以答应她，完全是因为她是他心中的温蒂, 一旦让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他最不相信的女神，估计……这事就办不成了。 　　其实伊尔萨也很清楚，这一路上, 她在亚兰的面前已经露出了许多破绽, 但亚兰一直没有指出来, 只是默默地保护着她。 　　或许这正是他的温柔之处吧。 　　伊尔萨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并暗暗提醒自己，下次见到席利乌斯一定要让他给亚兰升职加薪，升不升职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加薪。 　　伊尔萨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交涉的结果告知尤里安。尤里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伊尔萨还是能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吧？”尤里安恹恹地抬眸，有些虚弱的样子让伊尔萨想起搁浅的美人鱼, “我不喜欢待在陆地上。” 　　伊尔萨点点头：“可以啊，请便。” 　　说完，伊尔萨和玛格达两个人又像之前那样围着他，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再表演一下那个，就那个玩意儿, 哗啦一下的那个”。 　　尤里安：“……”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自己回不去。” 　　伊尔萨惊讶：“怎会如此。” 　　“……”尤里安隐忍地闭上眼睛, 看上去快要打人了, “我的神力被你拿走了。” 　　“！”伊尔萨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失去神力后, 尤里安连空间传送都做不了，想到这一点，她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找人送你回去。”伊尔萨略一思忖，想到了一个刚好会用空间魔法的人选。她开启神识海，在里面呼唤埃迪的名字，下一秒，银发紫眸的精致少年便凭空出现在伊尔萨的面前。 　　玛格达一看到他，便惊讶地低呼：“和奥莉维娅好像！” 　　埃迪笑了一下：“那是我妈妈。” 　　玛格达更惊讶了：“奥莉维娅居然有儿子？” 　　伊尔萨：还有两个呢。 　　埃迪没有再接话，看上去对屋子里的另外两位半神没有任何兴趣，只是笑盈盈地看向伊尔萨。 　　“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我可一直在等你呢。” 　　伊尔萨指了指一旁的尤里安，“你应该是会空间魔法的吧？把这家伙传送回无光之海。” 　　埃迪看了尤里安一眼，眉头微皱，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哎？是男人啊。我还以为是替你做事呢。” 　　伊尔萨：“的确是替我做事没错啊，快点快点，给大家露一手。” 　　埃迪继续嫌弃：“不想干。” 　　“……”伊尔萨若有所思，“那我去找艾莉丝。” 　　一听到“艾莉丝”这个名字，埃迪立即拉住她的手。 　　“找他干嘛，他就是个哭包，除了哭什么事都做不好。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出色地完成这个任务。不过……” 　　伊尔萨挑眉看他：“不过什么？”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埃迪用极其赤|裸又色|情的眼神一寸寸扫视着伊尔萨的身体，“我很想念你的……” 　　“我还是去艾莉丝吧。”伊尔萨扭头就要走。 　　“哎别走！”埃迪连忙拦住她，“你别去找艾里斯呀，大不了我不提条件就是了。” 　　伊尔萨：“这还差不多。” 　　埃迪好说话这点她还是很满意的，而且他不像艾莉丝那样楚楚可怜，不会随时随地激起伊尔萨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埃迪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到尤里安的面前。尤里安眼睑微掀，冰凉凉地看了伊尔萨一眼。 　　那一眼没有包含任何情绪，伊尔萨对上那双幽蓝的眸子，感觉自己在一瞬间仿佛浸入了清冷的海水里，心里无端涌出一种怅然若失的低落。 　　不，这种情绪不是她的，而是她从尤里安的目光察觉出来的。 　　伊尔萨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对尤里安表明身份时，尤里安对她提出的那个问题。 　　“尤里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伊尔萨叫住了他。 　　尤里安无精打采地开口：“你问吧。” 　　伊尔萨摸了摸右手的中指指腹，视线从尤里安的脸庞游走到他的双腿。这是她上辈子做人时的习惯性动作，现在不做人了，还是会在感到茫然的时候偶尔摸一摸。 　　“我想知道，我赐予你神权的那一天，你在做什么？” 　　尤里安意外地看她一眼。 　　按理说，伊尔萨不应该不记得这种事，因为她是至高神，至高神是全知全能的。就算真的不记得了，也不会反问自己的眷属。 　　但是伊尔萨隐约有种感觉——尤里安知道她不是过去的女神。 　　“我搁浅了。”微微沉默了几秒，尤里安说。 　　伊尔萨露出恍然的表情：“所以是女神救了你。” 　　“是。” 　　尤里安神色平静，似乎没有注意到伊尔萨这次说得是“女神”而不是直接说“我”，或者他早就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没有对伊尔萨突然改变的措辞感到奇怪。 　　“我在岸上躺了很久，连尾巴都干了。”尤里安的视线落到伊尔萨的脸上，隐隐有些怀念，“如果不是……你出现，让我可以幻化双腿站起来，我那个时候一定会死吧。” 　　他在提及伊尔萨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下，睫毛无声垂落。 　　伊尔萨：“所以你其实是很感激女神的？” 　　“嗯，我很尊敬……你。你不仅救了我，还给予我神权，让我可以保护我的族人。” 　　伊尔萨闻言，顿时板起脸，“那你还不愿意回报我？？” 　　尤里安微微沉默。 　　“……抱歉。我必须优先保证我族人们的安全。” 　　伊尔萨静静地看着他。之前的女神之所以会选中他成为半神，也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心意吧。 　　“好了吗？”埃迪在一旁不耐烦地抱怨，“伊尔萨，你和他说得也太久了。” 　　伊尔萨微微叹气。 　　“马上就好。”她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尤里安，像是怕触及尤里安心底什么不为人知的伤口一般，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声音，“最后一个问题。那一天你为什么会搁浅呢？” 　　明明身为海妖，却把自己搞得这么惨。一定是有沉重的原因与过往吧。 　　尤里安困倦地阖上双眼，心不在焉地说： 　　“因为我当时在岸上睡着了。” 　　伊尔萨：“……” 　　玛格达：“……” 　　* 　　尤里安被埃迪安全传送回了无光之海。 　　玛格达本想与伊尔萨再多玩一会儿，但她的女仆却用一只白鹰送来加急信件。玛格达看了信件，无奈地对伊尔萨说，“联盟那些老头子又吵起来了，我得回去拉架。伊尔萨，明天我再来找你吧，我的女仆还有很多拿手的甜点没有做出来呢！” 　　伊尔萨欣然答应：“好哇，我等你。” 　　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别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伊尔萨一个人。 　　她看了看地板上的水渍，正想着要不要稍微打扫一下，一道柔和的白光忽然在她的脚下出现—— 　　“！这是……” 　　伊尔萨心头警铃大作，甚至来不及召出神力，那道光在瞬间将她的身影吞噬了。下一秒，她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 　　伊尔萨恍惚地眨了眨眼睛。 　　好白。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但并不刺眼，相反，光线很柔和，给人一种圣光普照的感觉。 　　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伊尔萨心头疑惑，慢慢抬起眼眸。 　　她的面前，正静立着一名金发白袍的青年。他的容貌柔和俊雅，周身漂浮着淡淡的光辉，像太阳一样耀眼又圣洁。 　　是席利乌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 　　伊尔萨看着青年严肃到甚至有些冷峻的神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伊尔萨大人，您将亚兰调离了您的身边吗？”在沉默的气氛中，席利乌斯忽然说话了。 　　伊尔萨点了点头：“你已经知道了？” 　　“是亚兰告诉我的。他已经动身前往无光之海了。”席利乌斯微微沉着脸，看上去没有以往那么平易近人。 　　好快。 　　伊尔萨在心底默默感谢亚兰，然后认真地对席利乌斯说，“这件事亚兰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委，他只是遵从我的命令罢了。所以你也不用怪他擅作主张，反正我原本也是打算……” 　　“我为什么不能怪他？”席利乌斯突然打断了伊尔萨的解释。 　　伊尔萨愣了一下。 　　他今天……好像和之前很不一样。是因为亚兰没有听从他的命令吗？还是因为她越过他这个顶头上司直接命令了亚兰让他感到不满？ 　　“这本来就不是亚兰的错。要怪你就怪我，是我让他那么做的，这件事与他无关。”伊尔萨微微仰起脸，直视席利乌斯的眼睛。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席利乌斯定定地看着伊尔萨，琥珀般剔透的眸子里浮动着她的脸。 　　“他的任务是保护你，不是保护其他任何与你无关的东西。”他轻声说，“既然他不愿服从我的命令，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骑士。圣殿不需要这样的人，他也不用再回到圣殿了。” 　　伊尔萨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她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愠怒，甚至连一向平静的声音都提高了些。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我都说了与亚兰无关，你还要处罚他？你明知道他会这么做是为了我，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在生亚兰的气，而是在气我吧？！” 　　“你说得对，我的确很生气！”席利乌斯突然一把抓住伊尔萨的手腕，一直隐忍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紧紧盯着伊尔萨的双眸，一直柔和的面容在此刻变得严厉而愤怒。 　　“你完全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明知道有人要杀你，却还是支走了我的人。你真的有在乎过自己的生命吗？还是你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身边究竟有多危险？” 　　“……” 　　伊尔萨整个人都傻了。 　　她还以为席利乌斯只是在气亚兰不听他的话，现在看来……他是在责怪她不听他的话？ 　　伊尔萨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你在教我做事？” 第63章 　　反了他还, 稍微对他客气一点，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 　　伊尔萨的这句质问显得气势汹汹，席利乌斯微微一怔, 一时居然忘了接下来想说的话。 　　伊尔萨毫不客气地将手腕从席利乌斯的手里抽回来，然后后退一步，愤怒地瞪着他。 　　“席利乌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只是我的眷属, 不是我的监护人。如果你对我不满, 也给我瞥到肚子里，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席利乌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手指微动, 像是懵了一样，仍然保持着之前那个近乎僭越的动作，脸上满是无措与震惊。 　　很快，这抹震惊便转为深深的懊悔自责之意。 　　“……对不起, 伊尔萨大人。刚才是我失态了，您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绝不会有半分怨言……”席利乌斯立即单膝跪下, 恳切而虔诚地向伊尔萨道歉。 　　他深深地低下头，碎金般耀眼的长发拖曳一地, 如同尘土般倾泻在伊尔萨的脚边。 　　伊尔萨冷冷地看着他, 因为愠怒而微微加快的心跳很快平复了下来。 　　她回想着刚才席利乌斯的一举一动, 大脑逐渐冷静。 　　“我不会惩罚你，席利乌斯。我知道你会那样也是因为太过担心, 所以我宽恕你。”她微微转动澄蓝的眼眸, 表情看似重归温和宽容, 但眼波流转间, 却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 　　“但是，不要超出你作为眷属的界限。亚兰我会带走，不劳你处置，从此以后，也别再让圣殿的人跟着我，我不需要。” 　　席利乌斯闻言，顿时着急地抬起脸，“可是冕下，一旦撤走圣殿的人，那些藏在暗处的弑神者就会有机可乘……” 　　“我有自己的使徒，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伊尔萨淡淡地打断他，“亚兰也会成为我的使徒。” 　　亚兰？使徒？ 　　席利乌斯听了，像是难以置信般，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与妒意。 　　眷属与使徒的职责并不相同。眷属得到了女神的力量，所以才能成为半神。使徒没有女神赐予的力量，所以在地位上并不如眷属。但令席利乌斯嫉妒的是，使徒可以时时刻刻陪伴在女神的身边，而身为半神的眷属却不能。 　　亚兰如此轻易地便得到了这个机会，而他却连接近伊尔萨都十分困难。 　　到头来，他还不如一个人类骑士。 　　席利乌斯抿紧薄唇，深深地凝视伊尔萨，纯挚的目光中含着隐隐的难过，“伊尔萨大人……您是在防备我吗？” 　　伊尔萨微微勾唇，笑容包容而宽和。可她说出的话却和她的笑容完全不符。 　　“不，我只是更喜欢我的使徒们罢了。” 　　——更喜欢。 　　这三个字仿佛敲击在席利乌斯的心上，他心头一颤，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努力压抑的情绪。 　　他知道，是他刚才太激动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他在听到那个荒谬的决定时居然会这么生气，以至于他会情不自禁地做出超出界限的事。 　　接下来，伊尔萨应该会很戒备他吧？不，不止是戒备，或许还会讨厌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席利乌斯就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涩与烦闷。 　　“好了，我要回去了。”伊尔萨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席利乌斯的消沉与自责。她转过身，语调透出疏离与刻意的距离感。 　　“还有，下次不要再强行把我拉入你的领域。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说完这句话，伊尔萨的身形便化作无数流金般的光辉，消散在纯白的天地中。 　　只余下席利乌斯一个人静静地留在那里。 　　* 　　伊尔萨回到了那个熟悉又安全的房间。这个房间里还残留着甜点的香气以及海妖身上的独特气息，令她略略安心了一些。 　　席利乌斯居然会失态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但这也暴露了一点，那就是席利乌斯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敬畏自己。 　　而且他能够无视她的意愿，直接将她拉入他创造的空间里，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这和双子的传送魔法可不同，他这一下用到的是神力，与传送魔法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换句话说，席利乌斯的神力要凌驾于伊尔萨之上，而且是刚刚才收回两份神力的伊尔萨。 　　伊尔萨早就知道席利乌斯比她强，但没想到会比她强这么多。 　　看来这家伙不得不防啊。 　　伊尔萨整理好复杂的心情，走出房间与其他人汇合。 　　果然，除了她以外，其他人也被亚兰告知历练结束，他还有其他任务，大家可以自行回到学院。 　　任务评分已经送回了学院，想必这一次格伦和妮娜的分数应该是最低。众人纷纷收拾行囊准备回程，但伊尔萨却不打算回去。 　　她必须尽快将剩下的神力也收回去，现在她担心的对象已经不仅仅是格伦那个憨瓜和之前那个躲在暗处的偷袭者，她更担心不受控的席利乌斯。 　　这样想着，伊尔萨恨不得立刻动身去找剩下的两位半神。 　　海伦娜牵着血族小女孩的手走到伊尔萨的面前，担忧地对她说，“伊尔萨，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学院吗？可是诺玛怎么办？” 　　伊尔萨：“诺玛？” 　　海伦娜低头看向怯生生的小女孩：“就是这个孩子。” 　　伊尔萨的视线落到诺玛的身上。 　　她看起来太小了。巴掌大的小脸，肤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睛大的像两颗圆溜溜的葡萄，此时正怯弱而又有些好奇地盯着伊尔萨。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美得像永夜城的月光神像一样。 　　不，比神像还要美，因为她比神像更鲜活。 　　伊尔萨看着这个可怜的像小羔羊一样的孩子，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让她跟着我吧，我会照顾她的。” 　　“……好吧。”海伦娜点点头，依依不舍地与诺玛道别。 　　可以的话，她也很想将诺玛带回学院，但诺玛毕竟不是学院的学生，一旦被发现，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 　　这么一想，还是让诺玛留在伊尔萨的身边更好一点。 　　小队成员们与伊尔萨道别后纷纷离开，伊尔萨看着剩下的艾莉丝，突然想起莱斯特还没有出现。 　　还有被她关在门外的小莱斯特。 　　……好像有点对不起他。 　　伊尔萨正要去找找这一人一猫，格伦和妮娜突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格伦一眼就看到了伊尔萨，随后又注意到了她身旁的血族女孩。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像是想起了什么心痛的事情。 　　伊尔萨停下脚步，像个指引NPC一样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果然，下一刻格伦便走了过来。 　　“伊尔萨，你不走吗？” 　　伊尔萨微笑：“我还有些事，等办完再回去。” 　　“原来是这样啊。”格伦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微微低头，看向一旁的小女孩诺玛。 　　诺玛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握紧伊尔萨的手，向她身上靠。 　　真可爱啊。这么可爱的孩子，那些禽兽怎么下得了手呢？伊尔萨想。 　　“这是拍卖会上的那个血族吗？”格伦问。 　　伊尔萨：“是的，她比较害怕人类。” 　　格伦深深皱起眉头，言辞间满是不解：“奇怪，你的拍卖品还在。可我拍下的那只海妖怎么不见了？” 　　伊尔萨顿悟。他还在对小海妖丢失这件事耿耿于怀。还真是色心不改。 　　伊尔萨：“可能是被大水冲走了吧？” 　　“可是她能被冲到哪里呢？”格伦依旧满脸疑惑，“我已经把整个罗特港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一只海妖。” 　　你当然找不到，因为她已经回老家了。 　　伊尔萨微微蹙眉，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莫非是被冲到其他城市去了？她一个雌性海妖，一旦被人发现，想必处境会很危险……” 　　格伦顿时紧张起来：“那我得赶快去找她！” 　　对对对，立刻马上现在滚去找，别来妨碍老娘，滚得越远越好。 　　格伦二话不说，立刻动身就走。妮娜巴不得和格伦两个人在外面瞎晃，于是也美滋滋地跟上去。格伦走到旅店门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身折返回来。 　　“伊尔萨，我……”格伦刚要握住伊尔萨的手，就被艾莉丝一脸警惕地夺了过去。 　　格伦看到艾莉丝紧紧贴在伊尔萨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神冰冷而充满敌意，作为一个（自认为）敏锐的男人，格伦立刻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这是……把他当成情敌的眼神啊！ 　　难道……她们是那种关系？那如果他拿下其中一个，不就相当于拿下一对吗？ 　　格伦顿时兴奋地瞳孔地震，连带着看向艾莉丝的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艾莉丝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格伦很快就收敛了目光。 　　“我一找到那只海妖就会回去，你们一定要等我。”格伦深情地注视着伊尔萨与艾莉丝，仿佛在与她们生离死别。 　　伊尔萨：“？？？” 　　艾莉丝：“？？？” 　　这个憨批到底在想什么啊？ 　　* 　　格伦的桃花又被伊尔萨搅合掉了一朵。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妮娜继续出去打副本，俨然已经从一个种马男主转变为一心升级的热血男主。 　　伊尔萨越发觉得他的蠢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特意演给她看的假象。那么，真正想要杀掉她的人很有可能另有其人，当然，格伦仍然是她命定的弑神者。 　　事到如今，她必须寻求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伊尔萨抬起眼，望向那只坐在楼梯尽头轻摇尾巴的黑猫。 　　——而那个帮手，似乎正在耐心地等她开口。 第64章 　　伊尔萨让艾莉丝先去街道上买点吃的, 然后她根据黑猫的指示，来到莱斯特的房间。 　　伊尔萨推开门，看到黑发黑眼的少年正坐在窗边向外看。他的侧脸柔和精致，挺拔的鼻梁与流畅的下颌线为他的美貌增添了一丝锐利与冷酷。听到伊尔萨进屋的动静, 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脸来, 嘴角扬起灿烂的弧度。 　　“碍事的家伙终于走了。你的事办完了吗？” 　　黑猫喵呜一声跳到伊尔萨的怀里。伊尔萨摸摸黑猫蓬松光滑的背毛, 说, “还没有，出了点小问题。” 　　莱斯特笑盈盈地看着她：“什么问题？需要我的帮助吗？” 　　伊尔萨顿了顿：“如果你能够帮得了的话。” 　　莱斯特悠悠然站起身, 迈开长腿向伊尔萨走过来。 　　“当然，没有什么样的忙是我帮不了的。”他微顿一下，补充道，“除了帮你驯服更多的男人。” 　　这种忙你已经帮过了！ 　　伊尔萨想起被莱斯特吊打的双子，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是忽略其他的槽点, 莱斯特身上这种近乎傲慢的自负与余裕，还是很可靠的。毕竟他不是在吹牛，而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伊尔萨沉默了下, 考虑该如何对他提出自己的请求。 　　莱斯特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挂着好看的笑容, 耐心地等她开口。 　　“那个，其实我是想让你送我去勒法圣火山和永夜城，最好一路上顺便保护一下我的安全……”伊尔萨缓慢地斟酌语句。 　　“去这两个地方做什么？”莱斯特似笑非笑。 　　伊尔萨不动声色：“去找两个人。” 　　“我不去。”莱斯特干脆地拒绝了她。 　　伊尔萨顿时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拒绝的也太干脆了吧？她还没说是什么人呢！ 　　莱斯特懒洋洋地歪了下脑袋，慢吞吞地拖长了声音说：“反正找的又是男人吧？我可没有这么大度呢。” 　　伊尔萨：“？？？”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他是她的谁一样。而且她想找的人是男是女和他莱斯特又有什么关系？换作从前，伊尔萨肯定会嘲笑他一脸, 但她现在有求于他, 只好耐着性子认真解释。 　　“我也不知道那两个人的性别。再说了我找他们是有正经事, 跟他们是男是女根本没有关系。” 　　莱斯特挑了挑眉，趴在伊尔萨怀里的黑猫也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人一猫同时直直地盯着她。 　　“那你昨夜戏弄那只海妖，也是正经事吗？” 　　伊尔萨：“！” 　　这家伙，居然偷听！ 　　伊尔萨的脸微红了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做坏事被发现的窘迫。她心虚地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目光微微移向别处，本想跳过这个令她尴尬的话题，却突然回过味来。 　　莱斯特刚才那句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酸？ 　　她眼眸下垂，正好对上黑猫的晶亮双眸。这双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琉璃珠子，剔透地映照出它此时有些急切的眼神。 　　真是稀奇，她居然会在一只猫的眼睛里看出急切的情绪…… 　　是因为这只猫是莱斯特的分|身吗？那么某种意义上，是否这只猫的举动也透露了莱斯特的内心所想呢？ 　　伊尔萨的心情忽然微妙了起来。 　　她抬起脸，眼睛微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之前有些小心谨慎的姿态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莱斯特，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捎带了几片粉嫩的花瓣。微风拂起莱斯特漆黑柔软的发梢，他表情不变，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我不是早就喜欢上你了吗？”他摊开双手，语气有些委屈，“只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罢了。” 　　“那不一样。”伊尔萨竖起食指不慌不忙地摇了摇，“我说的喜欢是真正的喜欢，不是人类观察行为。” 　　“人类观察行为？那是什么？”莱斯特歪了下头，漆黑的眼瞳微微发亮，看上去有些好奇。 　　伊尔萨放下黑猫，慢慢挺直身体。 　　“就是对我产生兴趣，继而观察我。”伊尔萨平和而自然地说，“这只能称之为感兴趣，而不能算是喜欢。” 　　莱斯特注视着她：“感兴趣就不能是真正的喜欢吗？” 　　伊尔萨理所当然地回答：“可以，但这种事情绝不会在你的身上发生。” 　　莱斯特的眼里闪过一丝隐约的笑意。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不会在我的身上发生？”他问。 　　伊尔萨轻眨了下眼睛。她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美丽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与平日不同的透彻，这使她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真正的人类，真实，近在咫尺，仿佛那纯粹的目光几乎要穿透莱斯特的灵魂。 　　“因为我想象不出你会喜欢上任何人。” 　　莱斯特对任何事都是索然无味的。虽然他表现得很好奇，但伊尔萨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内心的乏味与无聊。 　　而她，正是那个唯一能够引起他的兴趣的存在。 　　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浓厚兴趣。 　　莱斯特在这一刻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走到伊尔萨的面前，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微微俯身，左手轻抬伊尔萨的下巴，幽深的黑眸定定地凝视她。 　　“可你刚才还说我喜欢上了你。” 　　伊尔萨也轻笑。她的眼眸微弯，澄蓝的瞳孔似乎含着一汪醉人的清泉。身为女神，她的脸上经常挂着温和宽容的笑，却鲜少像现在这样明媚坦率，甚至带着一点锐利的光芒。 　　“所以我才说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兴趣啊。” 　　“我不知道你是对我这个人抱有兴趣，还是对喜欢我这件事有兴趣，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你对我的兴趣，似乎有些太浓了。” 　　伊尔萨的语调缓慢而游刃有余。莱斯特含笑看着她，另一只手不知不觉中托住她纤细的腰肢。 　　他的手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然而当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覆在那柔嫩的肌肤上，伊尔萨却似乎感觉到了一股炙烈的热意。 　　“你应该能猜到我现在想做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宛如贴在耳畔的呢喃。 　　伊尔萨对上他幽深又专注的黑眸，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微微移开了视线。 　　“我可以拒绝么？” 　　莱斯特轻笑一声：“可以。” 　　伊尔萨双眼一亮，谁料莱斯特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 　　“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我可没有其他人那么听话。” 　　话音刚落，他便低下头，深深吻上伊尔萨的唇。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伊尔萨仍然感到心跳加快。 　　莱斯特的舌头肆意纠缠着她，霸道又凶猛，几乎令她招架不住。她被吻得胸口剧烈起伏，双腿和腰肢都有些发软，下意识想要推开莱斯特，然而却使不上力气。似乎是察觉到怀中人的柔弱无力，莱斯特忽然放轻了力度，右手托住伊尔萨的后脑勺，转而变得轻柔缠绵起来。 　　伊尔萨：“……” 　　好像……更招架不住了。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莱斯特不愿放开伊尔萨，而伊尔萨被他吻得早已没有力气，也只得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他们的身高完美契合，唇舌纠缠的时候，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伊尔萨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主动和这个变态亲吻，而且还是以这种紧紧贴合的姿态。 　　……但她的确吻得很满足，全身酥酥麻麻的，甚至有点舍不得结束。 　　呜，她有罪，她忏悔。 　　伊尔萨的眼睫垂下，双眸半睁半阖，脑袋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忏悔的祷告词。莱斯特察觉到她的不专心，终于松开了她，转而轻咬她柔嫩的唇瓣。 　　伊尔萨眼角泛红，喘|息的样子分外诱人，“莱斯特……可以了……你还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呢。” 　　莱斯特发出一声暗哑的低笑：“你倒是清醒。” 　　“……那当然了。” 　　伊尔萨强装镇定，她趁机推开莱斯特，站直身体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莱斯特戏谑地看着她做这些事，专注的视线极具穿透力，甚至让伊尔萨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个人，好像在用眼神帮她脱衣服。 　　伊尔萨的动作一滞，脸上还未消褪的潮红顿时又浮了上来。 　　“所以呢，你到底帮不帮我。”她若无其事地抬起脸，淡定从容的姿态仿佛此刻正身处严肃的国会议事厅中。 　　莱斯特将目光从她的胸口移开，慢悠悠地说，“帮你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伊尔萨想了想，如实回答：“永夜虚幻之神和火源初生之神。” 　　莱斯特有些惊讶。虽然他早已知道答案，却没想到伊尔萨居然会如此干脆直接地告诉他。 　　想起伊尔萨对他的态度变化，莱斯特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了。 　　——这样的愉悦还是第一次。 　　“所以……你找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探究又专注地看着伊尔萨，想要一一点点仔细欣赏她努力掩饰的可爱模样。 　　然而，伊尔萨的脸上却浮现出奇怪的神色。 　　“你不是都知道吗，还问我干嘛？” 　　莱斯特：“……”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意外的表情。 　　“你知道我知道？” 　　“当然了。”伊尔萨理所当然地点头，用一种鄙夷的语气说：“你以为我是傻子？” 　　莱斯特：“…………” 第65章 　　伊尔萨自觉自己在莱斯特面前暴露那么多次, 除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以外，其他秘密基本也都暴露得差不多了。 　　莱斯特不戳穿她，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在看到莱斯特面露惊讶的这一刻, 她突然觉得挺值的。 　　快乐,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她好像突然理解了莱斯特的心理—— 　　能够骗到这家伙实在是太爽了好吗！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莱斯特, 你也有今天, 笨蛋, 莱斯特是笨蛋哈哈哈哈哈……” 　　伊尔萨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开怀大笑的样子让她整个人都灵动鲜活了起来。她站在静静漂浮的尘埃之中, 清晨的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仿佛每一根头发都在熠熠生辉。 　　莱斯特出神地看着她, 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感。 　　他好像从未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过。从前他一直以为只有屈辱忍耐的表情才是最能愉悦身心的，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个样子的伊尔萨也极其美味。 　　不, 应该说, 伊尔萨的每个表情，每种姿态，他都觉得看不够。 　　这种心情真奇妙。 　　他明明是很容易发腻的人。无论是多有趣的事物, 把玩一段时间后, 他都会失去兴趣，然后再将其毁灭。 　　但他对伊尔萨的兴趣却维持了这么久。随着注视她的时间渐长，他的兴趣不但没有任何消退，甚至越来越浓厚了。 　　就连被她嘲笑, 都变成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难道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莱斯特一边反思自己, 一边凝视伊尔萨的脸。伊尔萨笑了半天, 眼见这家伙不但没有生气, 反而一直盯着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终于也笑不出来了。 　　“……你干嘛一直这个表情？”伊尔萨忍不住问道。 　　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莱斯特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因为心情很好。” 　　“被我嘲笑反而心情很好？”伊尔萨面露惊恐，“……你该不会是抖M吧？” 　　“什么是抖M？”莱斯特虚心求教，看向伊尔萨的眼神始终包含浅浅的笑意。 　　好像还有一点类似于温柔和纵容的东西。 　　……伊尔萨越发觉得恐怖了。 　　“就是受虐狂，喜欢被辱骂被虐待。你是吗？”伊尔萨一边反问，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 　　莱斯特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他轻松地微笑，微微上前一步，说，“这种事情……也说不定呢。你要试试吗？” 　　伊尔萨：“……不要！” 　　就算你是抖M，我也不是抖S啊，谁要陪你试这种东西！ 　　伊尔萨一边在心里暗骂变态，一边向后退。莱斯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不急切，只是一步步慢慢逼近。终于，伊尔萨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已经碰到了身后的床板，彻底无路可退。 　　莱斯特好心提醒她：“你的身后是床。” 　　伊尔萨：“我知道！” 　　莱斯特眉眼弯弯，美丽的面容像天使一样纯洁，“莫非……你是在邀请我吗？” 　　“……” 　　这个人又开始了。 　　伊尔萨立刻抬起一只手拦住莱斯特。她严肃地板起脸，语调冷厉，“不要再靠近了。离开这个房间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你是困不住我的。” 　　莱斯特笑盈盈地说：“可我有标记呀。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伊尔萨：“……” 　　可恶，忘了还有这回事！ 　　她立刻用神力在身上探查了一遍。可惜，除了她自己的气息，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外物。 　　他说的标记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难道还能刻进她的DNA里不成？ 　　看着伊尔萨警惕又迷惑的样子，莱斯特心底的愉悦顿时又增加了一倍。他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开心过，同时还升起一股强烈的悸动。 　　他想再摸摸眼前的少女，想与她进行更多的、更亲密的接触。 　　仅仅只是想想，他体内的血液就好像要沸腾了一样。 　　他不是会犹豫的性格。于是他向伊尔萨伸出了手—— 　　伊尔萨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得很大。 　　“莱斯特，你这个死变态……你又摸我的腿！” 　　如她所言，莱斯特毫不犹豫地抚上了她的大腿。他的手指冰凉修长，刚一触及她的肌肤，就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是初次见到莱斯特时一样，他的指尖蜿蜒向上，慢慢抚上那片印有血痕的柔嫩肌肤。 　　“啊，在这里。”莱斯特坏心眼地拖长尾音，上半身慢慢俯下，将伊尔萨压在背后的床板上，“……只属于我的标记。你看，我还记得它的位置呢。” 　　伊尔萨：“！” 　　她终于想起自己的腿上还有这玩意。原来这个变态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使阴招了，怪不得她在哪里都会被他发现…… 　　没想到那个血印还有这种作用。一想起那夜在修道院里被莱斯特留下血印的过程，伊尔萨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不，伊尔萨，冷静下来。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无知的小女孩了，现在的你身经百战，这点小事算什么！更何况，那个时候你只是一具神像罢了，神像摸上去又冷又硬，他又能占到什么便宜…… 　　伊尔萨一边自我鼓励，一边不服输地对上莱斯特的目光。 　　“只是一个血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想，总有办法能把它消掉。” 　　莱斯特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你从未在意过这个血印？” 　　伊尔萨眼神倨傲：“对，一点血迹而已，我早就忘了这件事了。” 　　莱斯特安静地垂下眼睫，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他的手指一直似有若无地抚摸那个血印，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挠的伊尔萨心里痒痒的。 　　伊尔萨不耐地动了下腿，试图将腿脱离莱斯特的魔爪。然而，她这一动作，却令莱斯特贴得更紧了。 　　“你想知道消除血痕的方法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伊尔萨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你要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就告诉你好了。”莱斯特笑了一下，漆黑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 　　伊尔萨闻言，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莱斯特会突然这么好心？不会又有什么条件吧？ 　　但如果是她可以接受的条件，试一试也不是不行。毕竟这个血印实在邪门，仅凭她目前的能力，的确消除不了。 　　于是伊尔萨没有提出异议，只是直直地看着莱斯特，耐心地等他说出答案。 　　莱斯特看出她眼底的期待，不紧不慢地开口，“办法就是，与我交|合。” 　　伊尔萨：“……” 　　出于震惊，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你是认真的吗？”半晌，她终于难以置信地出声。 　　“当然。”莱斯特眨了眨眼睛，眼神认真而诚恳，“这就是唯一的方法。否则就算是死，你也消不掉这个血印。” 　　伊尔萨：“…………” 　　她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虽然她一直不在乎这种事情，也没有很高的道德感，但是吧，这种事情的对象是莱斯特，多少就有点……当然，不是嫌弃莱斯特的意思，只是……怎么说呢？就算是和埃迪，艾莉丝，甚至是康斯坦汀做这种事情，她都可以接受，反正大家长得都很好看，她这种颜狗怎样都不亏。但是如果是莱斯特的话…… 　　一定要说是怎样的心情，大概就是，她和其他人不会有负担感，但是一想到是和莱斯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完了，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 　　伊尔萨下意识想要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但一对上莱斯特的双眸，她又故作镇定地垂下了手。 　　莱斯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睫一眨，眼里的光便轻轻荡漾开来。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反正这个血印也不会危害你的生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标记而已。” 　　他微微俯下|身，在伊尔萨的耳畔轻声呢喃。 　　“——你不用这么紧张。” 　　“……” 　　伊尔萨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抬起蝶翼般的睫毛，湛蓝眼眸定定地直视着莱斯特。不知是好胜心作祟，还是某种奇怪的冲动，她双唇微启，一字一顿地说； 　　“谁说我不愿意？” 　　莱斯特微微一怔。 　　……又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只是这一次，好像有点过于意外了。 　　“这么说，你是愿意的？”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可询问的语调却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些。 　　伊尔萨微微移开视线，以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只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而已，我为什么要拒绝？” 　　莱斯特深深地凝视她。 　　“只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啊……”他声音轻轻，宛如琴键上的音符，每一个音节都跳跃在伊尔萨的心上，“感觉被小看了呢。” 　　伊尔萨表情凛然：“要做就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我赶时间。” 　　莱斯特：“……” 　　“好吧，既然你这么忙的话。”他微微叹气，无奈而专注地与她对视，“只能让时间停止了。” 　　伊尔萨：“？？？” 　　啊？你这什么诡异的理解能力啊？我是让你速战速决，不是让你停止时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莱斯特抬手，似乎是要打个响指，伊尔萨见状顿时慌了，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冷静一点……” 　　莱斯特全然没有要停下的打算：“我现在很冷静。” 　　“不不不，你一点都不冷静，真的，你信我……”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僵持。就在伊尔萨死死拦住莱斯特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嗓音突然打断了他们。 　　“姐姐，你们在做什么？” 　　伊尔萨和莱斯特瞬间顿住，二人齐齐顺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那个名叫诺玛的小女孩正站在门边，怯弱又好奇地看着他们。 　　伊尔萨：“……” 　　莱斯特：“我可以杀了她吗？” 　　伊尔萨：“不可以！” 第66章 　　伊尔萨虽然道德感不强, 但基本的责任心还是有的。诺玛现在交给她了，她可不能让这孩子看到少儿不宜的画面。 　　于是她一把推开莱斯特，快步走到诺玛的面前, 温柔地对她说, “没什么，我们在看牙呢。你怎么没有待在房间里, 一个人就跑过来了？” 　　旅店里的人不多, 而且远比拍卖会里的那些贵族要正常得多。但即便如此, 伊尔萨也不放心把诺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放在楼下，于是便让她乖乖待在海伦娜离开的那个房间里, 又将玛格达留下的甜点递给她吃。 　　诺玛胆怯地眨了眨眼睛, 小声说道, “我、我害怕一个人呆着……” 　　原来是这样。伊尔萨怜爱地摸了摸诺玛的头顶, 柔声道，“那从现在起，你就乖乖待在我的身边吧。” 　　诺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 “真的吗？姐姐会陪着诺玛吗？” 　　“当然是真的, 毕竟我答应了海伦娜要照顾好你的嘛。”伊尔萨笑眯眯地帮诺玛整理凌乱的碎发。 　　一直站在后面的莱斯特听完二人的对话, 那张漂亮的俊脸瞬间黑了。 　　“你真的要把这只小……小家伙留在身边？”他像是无法理解一般，缓慢地问道。 　　伊尔萨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呀。” 　　莱斯特一脸阴森地看着诺玛, 吓得小姑娘立马缩到伊尔萨的怀里。 　　“不行，她太碍事了。” 　　伊尔萨将诺玛护在怀里，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你说不行就不行？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莱斯特：“……” 　　她是真的很喜欢挑衅他。 　　莱斯特看着那个像小狗一样缩在伊尔萨怀里的小女孩，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虐杀人类的冲动。事实上, 他不是喜欢欺负弱者的性格。甚至于, 他对那些渺小而卑微的弱者偶尔还会生出一点无足轻重的怜悯之心, 因为他们让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痛苦与挣扎。 　　但是这个小东西，非但不能使他怜悯，反而还轻易地勾起了他的不满。 　　没有趁伊尔萨回来之前杀掉这家伙真是失策。 　　莱斯特恶狠狠地瞪着诺玛，伊尔萨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干脆站起身，将诺玛的身体完全遮挡起来。莱斯特见伊尔萨如此偏袒这孩子，心里的不满更强烈了。他暗暗琢磨着要怎样才能避开伊尔萨解决掉这个讨厌的小女孩，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 　　“伊尔萨，拍卖会当天的经过你还记得吗？”莱斯特冷不丁地开口，语气重新恢复游刃有余的平缓与轻快。 　　伊尔萨头也不回：“记得啊，怎么了？” 　　莱斯特闻言，脸上一点点浮出狡猾的浅笑，“那你应该也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没有兑现吧？” 　　伊尔萨：“……” 　　还真别说，独独这件事她还真的忘了。主要是莱斯特三天两头就对她提要求，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莱斯特不提她也不会主动提，时间长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突然提要求，该不会又有什么坏主意了吧？ 　　伊尔萨狐疑地扭头看他：“你又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莱斯特微微歪头，笑得一脸和善，“我不允许你把这个小家伙带在身边。” 　　“？？？” 　　伊尔萨不由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不带着她，难道要把她扔在这里吗？” 　　莱斯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如果你舍不得扔掉她的话，送给别人也不是不可以。” 　　诺玛闻言，顿时害怕地抓紧伊尔萨的衣服，她紧紧依偎着伊尔萨，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生怕伊尔萨会丢弃她。伊尔萨低头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心都要融化了，又怎么舍得不要她。更何况诺玛在拍卖会上如此值钱，如果真的扔下她，想必她很快就会被再次抓走。 　　但她当初答应莱斯特的事情也不好反悔，否则莱斯特一个不高兴不帮她了怎么办，那她刚才的献身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她也并没有真的把自己献出去就是了。 　　伊尔萨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对莱斯特说，“要不换个要求吧？其他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个……” 　　“不行。”莱斯特毫不犹豫地拒绝，专横的样子像个性格恶劣的贵族小少爷，“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收回这孩子的所有权。反正钱是我出的，我才是她现在的主人。” 　　伊尔萨：“……” 　　把她交给你和丢弃她有什么区别吗！ 　　没想到莱斯特居然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这让伊尔萨在头疼之余感到了一丝意外。居然会和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较劲，虽然有些荒谬，但伊尔萨还是品出了一点吃醋的意味。 　　这也是少年期的莱斯特才会流露出的情感吧？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成年期的莱斯特，只怕诺玛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把诺玛交给莱斯特。虽然这样的莱斯特……还有点小可爱，但是不能因为这种表现就忽略他恶劣的本性。 　　“……这样吧。” 　　伊尔萨思忖一会儿，终于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先带着她，等我们到了永夜城，我就把她交给她的同族。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莱斯特当然是不满意的。但看到伊尔萨这么认真地迁就他、考虑他的心情，他顿时又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他要再附加一个小小的条件。 　　莱斯特心里有了想法，看向诺玛的目光也变得温和友善起来。可惜小姑娘已经对他产生了心理阴影，只要一对上他的视线就会害怕地一激灵。 　　“这样也可以。只是……”莱斯特慢条斯理地说，“这一路上，必须只有我们三个人。” 　　只有我们三个？伊尔萨稍微反应了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让艾莉丝先回学院？”她试探地问道。 　　莱斯特：“还有另外一个。” 　　哦，他指的是埃迪。 　　也不是不可以。伊尔萨仔细考虑了下，发现有莱斯特在的场合，没有双子也完全没有问题。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两个先回去，省得路上吵吵闹闹，还耽误她的进度。 　　“可以哦，都听你的。”伊尔萨爽快地答应了，如此顺从的态度，反而令莱斯特有点没反应过来。 　　莱斯特没有立即出声，伊尔萨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她牵起诺玛的小手，拍拍衣摆站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莱斯特微微惊讶：“现在？” 　　“当然，难道你还要等艾莉丝回来？”伊尔萨奇怪地看了莱斯特一眼。 　　她当然也可以把艾莉丝和埃迪同时召唤出来，对他们下达不要继续跟着她的命令。但以那两人的性格来看，估计会纠缠很久。而且一旦艾莉丝哭出来，那她会很为难，说不定到时候心一软，就拒绝不了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趁双子没发现的时候立刻出发，等到和他们的距离拉远，再通过神识通知他们。 　　意识到伊尔萨对双子可有可无的态度，莱斯特因为诺玛而变差的心情又变好了起来。短短一个小时，他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这对他来说可以算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感觉……也很有趣。 　　抱着这样的心情，莱斯特走到伊尔萨的身侧。他低头看了看那个怯生生的血族小女孩，突然笑盈盈地对她伸出手。 　　诺玛：“！！！” 　　小姑娘抖得更厉害了。 　　* 　　三个人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踏上了前往永夜城的旅程。 　　永夜城之所以被称为永夜城，正是因为那个地方没有白昼，永远都是漆黑阴冷的夜晚。这样的环境是极其适合血族生存的，所以才会成为他们的都城。而象征黑夜的永夜虚幻之神——里赫尔，也是血族的一员。 　　“诺玛，你见过里赫尔吗？” 　　走在热闹的小镇街道上，伊尔萨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诺玛聊天。 　　“我、我从没见过里赫尔大人……他是我们的现任亲王，但不常出现，我只听妈妈说过一点有关他的事情……”诺玛小心翼翼地回答。 　　“哦，比如？”伊尔萨漫不经心地问下去。 　　“比如……”诺玛认真地回想，“他好像至今没有册立王妃……都城里的很多女孩子都想成为他的王妃……” 　　伊尔萨笑着低头看她：“那你想吗？” 　　“我才不想呢！”诺玛连连摇头，小脑袋摇得像一只拨浪鼓，“成为王妃就不能和妈妈在一起了，也不能和姐姐在一起……” 　　还有这种说法？ 　　伊尔萨哭笑不得地问：“是谁告诉你的？” 　　“是妈妈告诉我的！她还说王妃每天都得和里赫尔大人睡在一起，我才不要呢。”诺玛嫌弃地皱起小鼻子，“我讨厌和妈妈以外的人睡在一起。” 　　伊尔萨戏谑地说：“可是你昨晚还抱着我睡了。” 　　“那……那不一样！”小姑娘的脸顿时红得像只熟透的番茄，“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喜欢和姐姐一起睡……” 　　伊尔萨忍不住轻笑起来。然而一旁一道阴森的视线却令她渐渐笑不出来。 　　“你还让她抱着你睡了？”莱斯特阴恻恻地开口。 　　伊尔萨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道：“小孩子嘛。” 　　“……哼。”莱斯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阴冷的目光缓缓扫向身旁的诺玛。 　　诺玛缩了缩脖子，立马不吱声了。 　　这一路上，莱斯特对她一直都是这种恶意满满的态度。但有伊尔萨在，他也不会真的对诺玛做什么，久而久之，诺玛渐渐也就不再怕他。 　　就比如现在，虽然莱斯特目光不善，但他仍然和伊尔萨一左一右分别牵着诺玛的两只小手，三人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看上去就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三人就这么无比自然地走在人群中，忽然，街边的一辆小吃车吸引了诺玛的注意力。 　　“姐姐，那是什么？”诺玛指着一团插在细签上，像云朵一样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伊尔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害，那不是棉花糖嘛。没想到这个世界里也有棉花糖，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好东西，但是好像很受小孩子的欢迎呢。 　　伊尔萨看着一群绕着小吃车的小孩子，又看了看双眼发亮的诺玛，随即侧过脸望向一旁的莱斯特。 　　“莱斯特，你去买一个回来。” 　　莱斯特一脸嫌弃：“我拒绝。” 　　伊尔萨微微挑眉，语气强硬：“你再说一次？” 　　莱斯特：“……” 　　……有被愉悦到。 第67章 　　莱斯特还是去买棉花糖了。 　　伊尔萨牵着诺玛站在原地等他。很快, 她们一大一小两个人隔着热闹的人群看到莱斯特慢悠悠走了过来。 　　出乎伊尔萨的意料，他居然左右手各拿了一支棉花糖。 　　诺玛的眼睛瞬间放大，看上去惊喜极了。 　　“哇……谢谢哥哥！”小女孩笑容灿烂, 迫不及待地伸出苍白纤细的小手, 乖乖等待莱斯特的投喂。 　　莱斯特微微一笑，将一支棉花糖递给了伊尔萨。 　　伊尔萨：“……” 　　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给她干什么。她想。 　　但她还是接了过来。 　　莱斯特勾了下唇角，然后将剩下的另一支棉花糖举到诺玛的面前。 　　诺玛踮起脚尖，无比雀跃。此时莱斯特在她的眼里已经变成了天使, 是可以和伊尔萨姐姐平起平坐的好男人。 　　在诺玛期待的目光中，莱斯特微微举高手臂—— 　　然后他将棉花糖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诺玛：“……” 　　伊尔萨：“……” 　　可怜的诺玛吸了吸鼻子，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 　　“呜哇……呜呜呜呜, 我的云朵糖……”小诺玛伤心地呜咽起来, 两只眼睛哭得通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莱斯特在一旁得意地看着她, 舔了下唇, 狡黠又满足的样子像极了奸计得逞的狐狸。 　　伊尔萨：“…………” 　　太无语了。怎么会有这么幼稚又无耻的人，连小孩子都欺负。 　　伊尔萨蹲下|身, 将自己手里的棉花糖递给诺玛, 一边帮小姑娘擦眼泪，一边谴责莱斯特，“你干嘛捉弄她？欺负小孩子很开心吗？” 　　莱斯特眼眸弯弯：“开心啊。” 　　伊尔萨：“……” 　　什么人呐？？？ 　　诺玛还在抽抽搭搭，眼睛鼻子都哭红了。伊尔萨见小姑娘委屈的不行, 立即恶狠狠地瞪了莱斯特一眼：“再去买十支过来！” 　　莱斯特：“……” 　　* 　　一直到了傍晚, 诺玛才吃完那十支棉花糖。虽然伊尔萨觉得她没必要把这么多都吃完, 但是架不住孩子喜欢, 伊尔萨也就随她去了。 　　夜幕降临后, 伊尔萨觉得不能再这么慢慢悠悠下去，于是便向诺玛打听永夜城有没有女神像可以让她传送一下。 　　诺玛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哎，大家都认为女神更偏向光明那一方，所以信仰女神的人不是很多。” 　　“怎么会有这种狭隘的思想？”伊尔萨义愤填膺，“女神当然是平等地爱着所有的子民啊，怎么可能会偏向某一方？” 　　诺玛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可是如果女神的爱足够平等，那她为什么只让我们惧怕阳光，却不让其他种族的人和我们一样呢？” 　　伊尔萨：“……” 　　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个问题问得她措手不及。 　　虽然她也不能理解女神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这个问题大概率不是女神的锅。 　　这是作者的锅啊！ 　　面对诺玛的提问，伊尔萨说不出话来。就在她陷入沉默的时候，一直闲着无聊的莱斯特突然开口了。 　　“你是在抱怨神对你们不公？” 　　诺玛怯生生地仰着脸瞄他：“我没有……是、是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那大家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海妖只能活在水里，为什么人类的寿命最短，为什么深渊魔物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莱斯特似笑非笑地说，“神一直都很公平，是你们妄想得到神的优待。” 　　伊尔萨意外地看向他。 　　莱斯特……这是在为她抱不平么？ 　　“况且，”莱斯特缓缓补充道，“神永远正确。明明只是一群蝼蚁，却敢如此揣测神明……” 　　“真该死啊。” 　　他说话的语调明明是低柔平缓的，但却透出彻骨的阴冷，令人听了不寒而栗。诺玛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感到一阵害怕。小姑娘瑟缩地靠在伊尔萨身边，不敢再与莱斯特搭话。 　　伊尔萨越发好奇莱斯特的身份了。这种完完全全的上位者思想，就算是席利乌斯也不一定能百分百共情吧？简直就像是……他是神明本人一样。 　　可唯一的至高神就在这里，莱斯特又怎么可能是神明呢。 　　伊尔萨低头看了看被吓到的小姑娘，微微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还是得尽快把诺玛送回血族，再让她和莱斯特相处下去，心理迟早要出问题。 　　“没有神像就算了，我用神……魔力传送也是一样的。”伊尔萨说着说着面露担忧，“只是我不知道永夜城在哪儿，要是传错地方可就麻烦了……” 　　莱斯特：“我知道在哪儿。” 　　伊尔萨一喜：“那你把我们送过去？” 　　之前他能立即赶到奥莉维娅的城堡，想必也是会一点空间瞬移之类的法术吧？那么让他带她们两个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 　　伊尔萨希冀地看着莱斯特，谁知莱斯特居然不为所动地拒绝了她、 　　“不行，我只能带一个人。” 　　真的假的？连埃迪都能带一个人，他这么强，会不如埃迪？ 　　伊尔萨狐疑地审视莱斯特，莱斯特耸了耸肩，无奈地说，“我不擅长空间魔法。” 　　看上去不像是假话。 　　伊尔萨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灭了下去。只能带一个人，那必须得带诺玛，否则他们去永夜城的目的不就本末倒置了吗？只是，让诺玛独自跟着莱斯特，她又不放心，要是能有个两全的方法就好了…… 　　伊尔萨边思考边摸下巴，莱斯特没有像以往那样提议丢下诺玛，只是耐心地看着她。 　　……对了！伊尔萨灵光一闪。 　　永夜城没有女神像，莱斯特不是有吗？让他先带着诺玛抵达永夜城，然后再找个隐蔽的地方，让她传送到女神像里不就好了？ 　　伊尔萨立马询问莱斯特：“你不是有一个黑水晶做的小神像吗？有没有带在身上？” 　　“有啊。”莱斯特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具小巧却精致的黑水晶女神像。他笑了一下，笑容似乎别有深意，“我可是随身带着它的。” 　　伊尔萨：“……” 　　他那里是四次元口袋吗，明明看上去平平坦坦，是怎么装下这具小神像的？ 　　算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了神像，问题就算是完美解决了。伊尔萨安抚性地摸了摸诺玛的头，然后将她推到莱斯特的面前，迫不及待地对他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莱斯特粲然一笑：“好啊。” 　　“？” 　　看着莱斯特的笑容，伊尔萨突然产生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难道……这家伙是故意的？ 　　* 　　几分钟后，莱斯特出现在一个漆黑的小巷里。 　　小巷的前后都被尖顶的建筑挡住，夜空上方的云层遮住了月光，这个狭窄的小巷里一片昏暗，几乎没有一丝光线。 　　莱斯特让诺玛出去等着，他则从怀里取出冰凉的小神像。 　　一道柔和的浅金色光晕从小神像中亮起，美丽而圣洁的纯白少女随之出现在莱斯特的怀里。 　　她的身体柔软，带着温暖的热度。睫毛微微颤动，闪着虚幻的流光。 　　和神像完全不同呢。莱斯特这样想着，满足地收紧双臂，近乎贪婪地拥抱她。伊尔萨抬起脸，脸色阴沉，一字一顿地吐出眼前人的名字。 　　“莱、斯、特——” 　　“嗯？”莱斯特唇角微翘，漫不经心地轻应。 　　“把你的爪子从我的腿上拿开！” 　　“……” 　　莱斯特这才松开手，无辜地说，“只是一点应得的报酬而已。” 　　“我可没同意给你报酬。”伊尔萨没好气地拍开他的爪子，转身向在外等候的诺玛走去。 　　“姐姐，你来了！”诺玛见她安全抵达，顿时绽放出开心的笑容。她牵起伊尔萨的手，兴奋地将伊尔萨拉出小巷外，然后抬起小手指给她看。 　　“姐姐，你看！我们回到永夜城了！” 　　伊尔萨环顾周围。 　　原来这就是永夜城啊……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冷肃一点。 　　这是个永远只有黑夜与暗月的都城，事实也的确如此。夜空漆黑，星辰晦暗，只有一轮剔透的圆月高悬在深邃的夜幕之上。夜空深暗，整个都城笼罩在银色的月光里，充满了幽冷的圣洁感。 　　“似乎看不到人类呢。”伊尔萨的目光扫过都城中的行人，得出这个结论。 　　血族子民的外形大多十分出众。他们肤色惨白、眼眸鲜红，美丽而阴郁，有种独特又吸引人的美感。如果有一个人类混在他们之中，会显得非常显眼。不过目前为止，伊尔萨并没有见到这么显眼的存在。 　　“因为人类在他们的眼里只是家畜。”莱斯特从后面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无声无息地来到伊尔萨的身边，“你见过人类和家畜并肩而行的吗？” 　　伊尔萨若有所思。 　　莫非这也是血族讨厌圣殿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以人类为食，而圣殿却庇护人类。 　　“诺玛，你能记得你家在哪里吗？”伊尔萨弯腰柔声问道。 　　诺玛点点头，却又有些踌躇，“记得……不知道妈妈在不在家，她这么多天没找到我，一定急疯了……” 　　说着，小姑娘又要落下泪来，伊尔萨见状连忙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她道，“没事，你妈妈现在一定在家里等你呢。我们快去找她吧，别让她等太久。” 　　“……好。”诺玛抹掉眼泪，拉着伊尔萨走进穿梭的血族行人。伊尔萨扭头对莱斯特招了招手，莱斯特默然跟上。 　　一刻钟后，诺玛站在道路中央停了下来，一脸茫然。 　　“怎么了？”伊尔萨疑惑道。 　　诺玛弱弱地说：“姐姐……我好像迷路了……” 　　伊尔萨：“……” 　　果然不能指望小孩子。 　　伊尔萨轻轻叹息，正要试着在神识海寻找诺玛妈妈的心声，忽然想起来血族子民并不信仰女神。 　　……草。 　　几乎是下意识地，伊尔萨转头看向一旁的莱斯特。莱斯特对上她湛蓝剔透的眼眸，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周围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是殿下回来了吗？” 　　“我好像看到了殿下的马！啊，真的是殿下！” 　　“太好了，殿下终于回来了！” 　　殿下……是那个叫做里赫尔的永夜虚幻之神么？ 　　伊尔萨正在疑惑之时，一阵马蹄疾奔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她下意识抬起头，只见高高的暗月下，一名身着漆黑盔甲的骑士，正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黑马向她的方向疾驰而来。 第68章 　　卧槽, 大哥，你会不会骑马啊？ 　　伊尔萨整个人都看傻了。她自己倒是不怕被撞，反正横竖也撞不死。但要是撞到诺玛就完蛋了, 这匹马的体型这么高大健壮，诺玛又像小鸡仔一样弱小, 感觉一马蹄下去就能把她活活踩死。 　　一想到那个画面，伊尔萨连忙抓住诺玛的手腕, 正要将她拉到一边, 莱斯特忽然对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别动。” 　　别动？伊尔萨心下疑惑, 却还是乖乖照做了。下一秒, 黑马忽然发出刺耳的悲鸣, 在冲向诺玛的一瞬间高高地扬起前蹄。 　　马背上的骑士立即拉紧缰绳，但黑马并没有被平静下来，依然痛苦地惊叫嘶吼着。伊尔萨一猜就知道是莱斯特搞的鬼, 秉着爱护小动物的人道主义精神，她趁围观众人不注意，立即对莱斯特使了个眼色。 　　“差不多得了。”她小声说道。 　　莱斯特耸了耸肩，黑马顿时停止了嚎叫。它落下前蹄, 看上去有些疲惫和受惊，但好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坐在马背上的骑士安抚地摸了摸黑马的鬃毛, 他微微侧头, 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光。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殿下，您这次走了好久啊, 永夜城的子民非常想念您……” 　　“殿下, 今夜需要特别的服侍吗？” 　　周围的血族们见到这个一身漆黑的骑士, 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窝蜂地凑了上去, 其中以年轻的女性最为热情。 　　伊尔萨一脸八卦地看着这些美丽的少女。看来诺玛说得没错, 这位殿下现今的确没有王妃，而且看样子，想要成为王妃的女性还非常的多。 　　这个里赫尔真是不解风情，这么多美人在都城等着他，他不忙着选妃，居然还跑出去。 　　啧啧，白白浪费了这个位置。 　　血族少女们的热情几乎要将这冰冷的夜捂热。黑骑士没有回应簇拥他的血族子民，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望向伊尔萨所在的位置。 　　“刚才，你对我的马做了什么？”黑骑士低沉地开口。 　　伊尔萨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黑骑士缓缓点头。 　　跟她有什么关系？是莱斯特干的啊！ 　　伊尔萨立即看向自己的周围，不看不知道，这一看顿时傻眼了。 　　月光菲薄，空气在夜色中无声流动。在她的身旁，本该站着莱斯特的地方，居然只剩下凄冷的晚风。 　　伊尔萨：“？？？” 　　这家伙怎么不见了？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啊，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伊尔萨飞快转动大脑，将刚才的经过又回忆了一遍。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开始莱斯特就在她的身旁，为什么要对她对口型而不是直接说出来？莫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慢慢消失或是隐身了，所以才不能发出声音让别人发现？ 　　伊尔萨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甚至连拳头都硬了起来。 　　“……草。” 　　这个混蛋居然阴我。 　　伊尔萨在心里暗暗咒骂莱斯特，转而扭回头，对骑士扬起一个虚假而无辜的微笑。 　　“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在对神祈祷而已。” 　　骑士嗓音低沉冷淡：“祈祷什么？” 　　“祈祷不会被您的马踩死。”伊尔萨礼貌地说。 　　……听上去似乎很生气。 　　黑骑士沉默了几秒，然后摘下冷硬的头盔，露出一张异常俊美的脸。 　　凌乱不羁的黑发下是一双流淌着融融流光的剔透血眸，肤色苍白，青色的血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为他增添了一丝阴郁的气息。即使面无表情，伊尔萨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狂气与高傲，仿佛与生俱来的王者，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目空一切的桀骜。 　　难怪会有这么多的血族少女喜欢他呢。 　　“所以你是想说，刚才是神回应了你？”骑士微微眯起眼眸，眼里隐隐浮起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大概吧。”伊尔萨诚恳地说，“也可能单纯只是您的马儿累了，想要发泄一下疲惫的心情。” 　　“哦？你好像很懂它。”骑士挑眉，俊美的五官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深邃。 　　伊尔萨漫不经心地答：“还行，我也很懂您。” 　　将高贵的血族亲王、受人爱戴的永夜虚幻之神、骁勇善战的漆黑骑士与一匹马相提并论，这种事情也只是伊尔萨能做的出来了。周围的血族子民纷纷向她投来杀人的目光，伊尔萨无动于衷，甚至还撩了下头发。 　　如果里赫尔只是个普通的贵族男人，那他现在的内心想法可能是：呵，有趣的女人。 　　但很可惜，里赫尔对女人的兴趣并不大。虽然伊尔萨的态度的确让他感到有些新鲜，但这并不会引起他的好胜心与征服欲。事实上，他对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制止他的坐骑这件事反而要更感兴趣一点。 　　似乎是个可以与他一战高下的强者。 　　里赫尔用审视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然后微微下移，落到她身前的诺玛身上。 　　“这是你的孩子？”里赫尔挑眉问道。 　　伊尔萨：“……” 　　大哥，什么眼神呐？ 　　“你觉得像吗？”她忍不住反问。 　　里赫尔认真地看了看诺玛，又看了看伊尔萨的脸，得出结论，“完全不像。” 　　那你还问？？？ 　　伊尔萨：有被气到。 　　里赫尔直直地注视着伊尔萨，像研究一个未知的物种一样专注。 　　“你不是血族子民。” 　　“对对对，我是外星人。”伊尔萨敷衍地点头，将胆怯的诺玛推到里赫尔的面前，说，“这孩子才是你的子民，她被人抓走了，我只是好心把她送回来而已。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你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家，不然我这趟就算是白跑了。” 　　说完，伊尔萨转身就要走，此时她已经忘了取回神力这件事，满脑子都是去找莱斯特那个烂人算账。谁料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根漆黑的长鞭猛地卷到了她的腰上。 　　“伊尔萨姐姐！”诺玛发出一声紧张的惊呼。 　　伊尔萨：“？” 　　她的身体在这一刹那腾空，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体会失重的感觉，下一秒，她便准确无误地落到了马背上。 　　一双覆盖着漆黑盔甲的大手环住伊尔萨的腰，属于男性的冷冽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她立即转头，正好对上里赫尔那双红石榴般浓烈通透的眸子。 　　“那孩子我会派人送她回去。至于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伊尔萨：“？？？” 　　不是吧阿sir？我只是嘴贱了一点而已，我又没犯法啊喂！ 　　她立刻挣脱起来，但里赫尔的力气太大，无论她怎么用力，都不能撼动其分毫。伊尔萨扑腾累了，干脆放弃挣扎，向后一靠，彻底咸鱼瘫了下去。 　　“坐稳了吗？”里赫尔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伊尔萨有气无力：“要走快走，速度快点我还能赶上睡一觉。” 　　反正肯定是被关进什么监狱里等候发落，刚好她也累了，就当去休息两天也不是不行。 　　“……好。”里赫尔这次真的笑了，伊尔萨能够从他的语调和自己背后微微震动的胸膛感觉到他真实的笑意，“那你捂住嘴。” 　　伊尔萨：“？” 　　捂住嘴？这是什么讲究？ 　　不等她提出疑问，里赫尔忽然一甩缰绳，二人胯|下的黑马立刻飞奔起来。伊尔萨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颠簸，她忙不迭地捂住嘴，在马背上摇晃得仿佛一位羊癫疯患者。 　　草，这只马是在公报私仇吗，跑得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伊尔萨立马恶狠狠地扭头看向身后的里赫尔，里赫尔面色如常，眼眸带笑，“是你让我速度快点的。” 　　“那我也没让你……”伊尔萨话说到一半又立刻捂上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吐出来。 　　“我看你能轻易制止我的马，还以为你很厉害呢。” 　　与伊尔萨相比，里赫尔的声音实在是太平稳了，平稳到了游刃有余的程度，甚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说什么？ 　　伊尔萨顿时怒了。她愤怒地甩开手，正要火力全开地猛怼里赫尔，突然身下又是一阵颠簸。她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不等她抬起手，胃里的东西便齐齐涌了上来—— 　　“呕——” 　　她吐到了里赫尔的身上。 　　里赫尔：“……” 第69章 　　里赫尔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伊尔萨还从他血色的眼瞳中看到了一丝嫌弃。 　　伊尔萨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说：“请问有纸吗？” 　　里赫尔阴沉沉地看着她：“没有。” 　　呵，男人。真是靠不住。 　　伊尔萨撇了撇嘴, 一副“就知道不能指望你”的无语表情。里赫尔的脸色顿时更差了。 　　“你弄脏了我的盔甲。”他说。 　　伊尔萨理所当然地说：“那也是你的错。” 　　里赫尔难以理解地挑眉：“我的？” 　　“对啊。”伊尔萨义正言辞，“如果不是因为你骑得太快，我也不至于吐出来。如果你不和我说话, 我更不会吐到你的盔甲上。所以, 这一切都得怪你。” 　　“是你造成了这个后果, 请你自己反思一下。”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 　　里赫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你吐到我的盔甲上, 我还得给你道歉是吗？” 　　“你能有这种觉悟当然再好不过了。” 　　伊尔萨一边敷衍他，一边施了个简单的法术。一瞬间, 里赫尔的盔甲重新恢复干净。 　　“好了，现在你可以谢谢我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原本应该由你自己来做，我会替你清理纯属是好心, 但你不能指望每次都有像我这样的好心人帮助你。” 　　里赫尔：“……” 　　不得不说，她这张嘴的确是很能说。而且，这么仔细一看，里赫尔才发现这个坐在他面前的少女其实是非常美的。血族和海妖都是极其美丽的种族，而她作为人类，却要比血族和海妖还要美得多。 　　和席利乌斯的感觉很像，是圣殿那群人会追崇的长相。里赫尔想。 　　“你是圣殿的人吗？”里赫尔忽然问道。 　　“什么, 圣殿？”伊尔萨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里赫尔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轻松平缓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 　　“圣殿的人也喜欢用这种口吻说话, 你看上去像是被他们教过一样熟练。” 　　伊尔萨不客气地冷笑：“圣殿那群人可没资格来教我。” 　　里赫尔听了这句话, 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意外。如今席利乌斯的信徒几乎覆盖了大陆上的所有人类, 在这些信徒的心中，隶属于席利乌斯的圣殿几乎与神的使者无异，就算是帝国皇帝，也不会用如此轻蔑的语气评价圣殿。 　　而这个少女刚才的语气，远比皇帝要狂妄的多。 　　他越发对她感到好奇了。 　　里赫尔重新直视前方，拉紧手中的缰绳。许是被伊尔萨吐怕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加快速度，只是以正常的速度驶向自己的宫殿。 　　马背不再颠簸，伊尔萨坐在上面昏昏欲睡。她摇摇晃晃，不知不觉靠到了里赫尔的胸前。冷硬的胸甲处传来温暖的体温，里赫尔下意识低下头，血眸缓缓扫过她的头发。 　　浅金色的长发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像缎一样柔软而顺滑。这样的发色，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而那个人恰好与他同为半神。 　　火源初生之神塞根，唯一一位没有生命的半神，据说他是至高神依照自己的样子创造出来的无性人偶。 　　可惜他已经记不得那家伙的样子了，否则还能和这个名叫伊尔萨的少女对比一下。 　　不过……只是颜色较浅的金发而已，并没有多稀奇吧？ 　　伊尔萨已经在里赫尔的臂弯间睡着了。她睫羽轻颤，睡颜静谧，比月光还要虚幻诱人。里赫尔默默注视了她一会儿，便抬起眼眸，继续马不停蹄地向黑夜中的宫殿赶去。 　　* 　　伊尔萨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毕竟马背不比床上，虽然颠来颠去的也蛮催眠，但是睡久了脊椎真是不舒服。她全身酸痛地翻了个身，正要继续睡下去，忽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 　　她不是在马背上吗，为什么可以翻身？ 　　“……！！！” 　　伊尔萨瞬间清醒，一骨碌坐了起来。 　　这里是哪儿？ 　　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己身下，发现自己居然是睡在一张大床上的。大床柔软而宽大，被子摸上去手感极好，一看就是做工十分精细的高级货。她又迅速环顾自周，看着周围低调又贵重的装饰品，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应该是里赫尔的寝殿。 　　一名穿着仆人服装的血族女性正端着盘子走进来，一看到她醒了，先是愣了一刻，然后立即转身跑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殿下，她醒了！” 　　伊尔萨：“？？？” 　　什么啊这个展开？难道里赫尔看上她了，想要让她做他的血族王妃？ 　　伊尔萨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一脸懵逼。 　　几分钟后，里赫尔进来了。 　　他已经脱下了那身冷硬沉重的盔甲，露出高大优越的身躯。见到伊尔萨坐在床上，他笑了一下，眼里升起浓浓的兴味。 　　“你总算是醒了。” 　　伊尔萨懵懵懂懂地望向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她本意是想问不是应该把她扔进监狱里吗，可是又怕这样一问反而提醒了里赫尔，所以干脆闭口不谈这件事。 　　“是我把你抱上去的。先不管这个，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里赫尔言简意赅地跳过这个问题，他大步走到床边，大片阴影顿时笼罩到伊尔萨的头顶上方。极具侵略性的雄性气息包围着伊尔萨，带有一种天然的压迫力。那双血红双眸直直地盯着伊尔萨，因为太过强烈而让伊尔萨产生了无所遁形的错觉。 　　“我在脱盔甲的时候发现，你对我的盔甲使用的根本就不是清洁法术，而是将它恢复了被弄脏之前的状态。”里赫尔目光灼灼，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兴奋，“那是可以回溯时间的禁术，现如今除了布莱克已经没有人会使用了。你是如何学会的？或者说……你是什么人？” 　　啊呀，被发现了。 　　伊尔萨表情淡定，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和慌张。 　　正如里赫尔所说，她的确对他的盔甲用了一点时间回溯。其实她原本也是想用清洁术的，结果那个档口她突然大脑短路，也可能是吐傻了，总之在那个瞬间她突然忘了清洁术的咒语。可是让她一直看着自己的呕吐物也有点难受，于是她干脆使用一点时间回溯，将沾上呕吐物的盔甲回溯到干净的状态，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啊，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小伎俩很完美呢，居然被里赫尔发现了。 　　不过发现就发现吧，反正她迟早是要表明身份的，否则又怎么取回神力呢？ 　　这么一想，伊尔萨干脆大咧咧地掀开被子，挺起胸膛从床上站了起来。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没错，那的确是可以回溯时间的禁术，而我之所以会这种法术，是因为我……” 　　她说着说着渐渐感到哪里不对劲，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嗯？怎么感觉有点冷？而且里赫尔这家伙是在看哪里啊，她的眼睛在上面，这家伙看下面干什么…… 　　伊尔萨心生不妙，也顺着里赫尔的目光低下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只着底裤的雪白双腿。 　　……卧槽！！！ 　　伊尔萨顿时懵了，几乎是一瞬间，她便飞快钻回了被子里，并且还直接将被子拉至头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有暴露在外面。 　　里赫尔低沉的笑声隔着被子传了进来。 　　伊尔萨气极了。她立马摸了摸上半身，发现上身也被脱得只剩下一件类似吊带的白色小里衬。 　　……可恶，怪不得里赫尔刚才一直盯着她！ 　　伊尔萨攥紧手里的被子，气得躲在里面大声质问，“笑什么笑，是你把我的衣服脱掉的吗？” 　　被子外依然持续着低沉悦耳的笑声。里赫尔看着眼前缩成球的一团被子，边笑边解释道，“这跟我可没关系。我只是把你抱到了床上，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仆人了，估计是她们帮你脱掉的吧？” 　　伊尔萨：“……” 　　想起那个女仆激动的样子，伊尔萨顿时明白了。估计是这些女仆把她误认为是里赫尔看中的女人，所以才贴心地把她的衣服脱掉，以方便她们的主人办事。 　　草。 　　伊尔萨恨不得锤爆那些女仆的脑袋，但是在此之前，她更想戳瞎里赫尔的眼睛。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没看过女人的身体吗？”她生气地斥道。 　　里赫尔慢悠悠地说：“看是看过，不过你这样的身体我的确是第一次见。” 　　自他成年起，送进他寝宫的女人便数不胜数。血族、人类，甚至是海妖……他早已看腻了。比起女人的身体，还是厉害的强者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不过……刚才那具身体，的确很有看头。 　　伊尔萨听了顿觉不爽。 　　什么叫“你这样的身体”？她这样的身体怎么了，很畸形很不堪入目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于是她气呼呼地质问：“你什么意思？我这样的身体怎么了？” 　　“很好看。”里赫尔直白而坦率地回答。 　　“……” 　　伊尔萨顿时哑口无言。 第70章 　　气氛一时变得有点尴尬, 尴尬中又透着点微妙。 　　伊尔萨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直球型的男人，于是她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咳, 其实我是……” 　　“你要不要先把头伸出来再说话？”里赫尔忽然打断她。 　　伊尔萨：“要你管？” 　　里赫尔：“我认为一直躲在里面应该会透不过气。” 　　伊尔萨：“……” 　　虽然他用了“躲”这个词让伊尔萨颇为不满，但他说的没错，她现在的确是有些透不过气了。 　　伊尔萨忿忿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虚张声势道：“你还听不听我说话了？” 　　“我在听呢。”里赫尔对她笑了一下。 　　……还好, 虽然说话不是很讨喜, 但起码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如果在这里的是莱斯特，恐怕已经自说自话地爬上床了…… 　　不是, 这个时候她想莱斯特那个老阴比干什么？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个混蛋最好是别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伊尔萨越想越气, 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对吧？” 　　里赫尔点点头：“对。” 　　“好, 那我就告诉你。”伊尔萨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微微坐直被子里的身体, 严肃地看向里赫尔，“其实, 我是你们的女神。” 　　里赫尔的表情静止了一瞬，不确定地重复道, “你是我们的女神？” 　　伊尔萨：“怎么, 你不相信？” 　　里赫尔露出好笑的神色。他微微移动眼眸, 像之前那样慢慢打量眼前这个只探出脑袋的少女。 　　“我很想相信你。只是你现在的样子……”里赫尔故作遗憾地摇头, “实在和女神差得有点远。” 　　伊尔萨冷笑一声。 　　就知道你小子要讽刺我。 　　她看了看里赫尔身后的寝宫大门, 将白皙光洁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 然后对躲在门后张望的血族女仆招了招手，“你，对，就是你，过来一下。” 　　女仆站在门外踌躇不已，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 　　里赫尔扭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挑了下眉，“进来吧。” 　　女仆这才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到二人的面前，恭顺地行了个礼。 　　伊尔萨指着女仆，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现在，对至高女神提问。” 　　至高女神……？女仆求助地望向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床边的里赫尔。 　　里赫尔神色如常：“照她说的做。” 　　殿下似乎很迁就这位小姐……这个想法在女仆的脑中一闪而过，她顺从地低头应下，按照伊尔萨要求的那样双手交叉合拢，闭上双眼，然后对着伊尔萨虔诚地提出问题。 　　“神啊，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爱的人呢？” 　　女仆小声问出这个问题，一只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羞怯地偷瞄一旁的里赫尔。 　　然而里赫尔一直专注地盯着伊尔萨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意。 　　她的话音落下，伊尔萨的周围忽然浮起淡淡的光晕。浅金色的光辉像水面上的波纹般无声荡开，瞬间充满了整个寝宫。 　　里赫尔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伊尔萨支起手肘，一只手托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仆，下一秒，她的声音便像悠远虚幻的神灵之音，在整个偌大的空间里缓缓响起。 　　“不要再问了。” 　　女仆：“……” 　　里赫尔：“……” 　　短暂的懵逼后，女仆突然欣喜若狂。虽然她从未听过女神的声音，但在听到刚才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她突然福至心灵，并无比确信，这就是女神！ 　　女神降临了，并且还回应了她！原来女神是真的存在的！她何其幸运啊！ 　　女仆惊喜地环顾四周，然后再次闭上双眼，虔诚地提出第二个问题。 　　“神啊，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殿下的王妃？” 　　里赫尔：“……” 　　这是已经忘了他还在这里吗？ 　　伊尔萨撑着下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寝宫里再次响起温柔空灵的声音。 　　“不要再提问题了，神有些累了。” 　　女仆：“……” 　　里赫尔：“……” 　　女仆着急地望向上空：“女神大人，可是您还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我呢？” 　　伊尔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太贪心了，我已经回应了你两次，你居然还不知足。” 　　里赫尔：“……” 　　那也能算是回应吗？ 　　女仆大失所望，但也没有再纠缠下去。毕竟那是女神的声音，女神能够回应她就已经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了，她不敢再奢望再多。只是，既然女神能够听到她的声音，那只要她以后经常祈祷，就一定还会再次与神对话的吧…… 　　里赫尔看着女仆一副陷入狂热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行了，退下吧。” 　　“是。” 　　女仆怀着深深的希冀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宫里又只剩下伊尔萨与里赫尔二人。 　　“现在你信了吧？”伊尔萨抱着被子冲他挑眉，冰雕似的锁骨与单薄雪白的肩头暴露在灯光下，有种迷离诱人的意味，一点女神的气势都没有。 　　里赫尔没有说话，但他看向伊尔萨的眼神却变了。 　　即使没有见过女神的真容，但他也能判断出，那的确是女神的声音——虽然那个回应实在是有够敷衍。 　　女神的福音并不仅凭她的声线来判断，而是一种穿透灵魂的感觉。这是任何人都无法伪装的，身为女神的眷属，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这件事。 　　“……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半晌，里赫尔慢慢说道。 　　伊尔萨笑了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里赫尔深深看了她一眼。虽然她看上去的确与神圣高洁的至高神相差甚远，但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使用时间回溯这样的高等禁术。而这样出乎意料的女神，也让他更想与她交手了。 　　“所以呢？你出现在永夜城的目的是什么？”里赫尔并没有像布莱克他们那样态度恭敬，而是用与之前一样平静又好奇的语气询问伊尔萨的意图。 　　伊尔萨并没有对他的态度感到意外。 　　毕竟他本身就长了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她也很难想象出他恭敬顺从的样子。 　　伊尔萨耸了耸肩，直截了当地说：“收回你身上的神力。” 　　简单粗暴，连理由都懒得说了。 　　反正里赫尔大概也不会在乎世界毁灭什么的吧。 　　“可以啊。”里赫尔不假思索地点头，不等伊尔萨面露惊喜，他又补充道，“前提是你得打过我。” 　　伊尔萨：“？？？” 　　打过他？他以为这是什么？比武大会吗？ 　　见伊尔萨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里赫尔心情很好地笑了。他抬手摸向伊尔萨的脑袋，伊尔萨下意识躲了一下，里赫尔没有摸到也不生气，抬起的手自然垂下。这个男人懒懒散散地撑在床边，血红双眸半睁半阖，慵懒地看着伊尔萨。 　　“你来抢也好，杀了我也好，只要能击败我，我就把神力给你。怎么样，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吧？” 　　伊尔萨略一思忖。 　　听上去的确不难。现在已经回收了四个半神的神力，除了席利乌斯，已经没有谁能够与她相提并论了。只是里赫尔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要求呢，和女神对抗，他并没有任何胜算。 　　里赫尔看出伊尔萨的疑惑，笑了笑，解释给她听，“我只是想和强者较量而已，既然你是女神，那应该足够强大了吧？” 　　伊尔萨无法理解：“大陆上的强者那么多，你不能去和他们打吗？” 　　干嘛找她，她只会忽悠，可不擅长打架。 　　里赫尔撇嘴：“那些人都输给我了。” 　　这么厉害？ 　　伊尔萨半信半疑地看他：“那席利乌斯呢？他应该够厉害了吧？” 　　听到席利乌斯的名字，里赫尔嗤笑一声，脸上浮出几分不屑，“他早在一百年前就输给我了。” 　　真的假的啊，连那个席利乌斯都不行？ 　　里赫尔的态度顿时激起了伊尔萨的好胜心。她一打响指，兴致满满地答应：“好，那我就和你比。你现在去拿件衣服给我，本女神要下床了！” 　　居然如此理所当然地使唤他……里赫尔诧异地挑眉看她，很快又释然了。 　　也对，她毕竟是女神嘛。算起来，他还是她的下属呢。 　　太久没有被使唤过的里赫尔感到有些奇妙，他怀着这种心情走到门边，对等候在外的女仆们吩咐道，“去拿几件衣服给她。” 　　女仆面面相觑，无一例外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震惊。她们应声离开，很快捧着几件衣服返回寝宫。 　　她们捧着手里的衣服，正准备进去，就被里赫尔拦住了。 　　“给我。”他向女仆们伸出手。女仆低着头，吃惊地将叠好的衣服递给他，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向外退。 　　“别看了，都出去。”里赫尔挥了挥手。 　　女仆们脚下一滞，立刻忙不迭地跑走了。 　　里赫尔拿着几件衣服回到床边，对伊尔萨说，“喏，拿去穿吧。” 　　伊尔萨接过衣服，将最上面的一件提起来抖了抖。 　　伊尔萨：“……” 　　看着眼前这件布料极少的长裙，她微微蹙眉：“……这是什么玩意儿？” 　　里赫尔摸着下巴凑过来，一脸认真地盯着长裙看，“裙子吧？” 　　她当然知道这是裙子！ 　　伊尔萨怒道：“这么色|情的裙子，谁要穿啊！” 　　里赫尔若有所思地点评道：“你穿应该挺好看的。” 　　“滚，我才不穿！”伊尔萨狠狠瞪了他一眼，将裙子扔到一边，又拎起下一件。 　　……这一次是类似兔女郎的服装，还贴心地配上了耳朵和尾巴。 　　里赫尔：“这个好像也不错？” 　　伊尔萨：“……下一件。” 　　这次是半透明的薄纱裙。 　　伊尔萨：“…………” 　　“你们血族就没有一件正常的衣服吗？”伊尔萨努力控制自己心头的怒火，平静地询问道。 　　里赫尔：“这些衣服不正常吗？” 　　“……” 　　伊尔萨忍无可忍：“让她们重拿！” 　　里赫尔又一次被她炸毛的样子逗笑了。他忍不住想要摸摸伊尔萨的头发，可又被她灵活地躲开。里赫尔不介意地收回手，说，“她们刚才已经被我遣散了，你现在叫她们应该是听不见的。” 　　“那就拿你的衣服也行！”伊尔萨气呼呼地看向里赫尔，“最普通的衣服就好，不准再拿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给我！” 　　他的衣服？ 　　里赫尔心里微微一动。 　　“好吧。”他耸了耸肩，起身拿了一件雪白的衬衣给她。这种衬衣和衬衫很像，只不过领口处是系带的。伊尔萨接过去，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这是件正常的衣服后，才钻进被窝里一阵捣鼓，过了几分钟，她穿着里赫尔的衬衣从被子里站起来。 　　这件衬衣对她来说又长又大，几乎可以当做短裙来穿。袖子很长，堪堪露出一小截纤细的指尖，衣服晃晃荡荡地挂在身上，越发衬得她骨架纤细。最妙的是衣摆的位置，刚好悬停在雪白柔嫩的大腿处，比女仆拿来的暴露服装更多了一分不经意的诱惑。 　　里赫尔定定地看着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 　　伊尔萨不太自在地向下扯了扯衬衣，说，“再给我件外套。” 　　“没有。”里赫尔果断道。 　　伊尔萨：“？？？” 　　“你总不能就让我这么和你打吧？”她竖起细眉质问道。 　　里赫尔笑笑：“我不介意。” 　　伊尔萨：“……” 　　你不介意我介意！ 　　伊尔萨生气地咬住下唇，一双泛光的湛蓝眼眸在周围迅速巡视起来。里赫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让这位美丽的女神大人在他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的时候，二人前方的空气突然产生了波动。 　　“有闯入者。”里赫尔警觉，立刻起身将伊尔萨挡到身后。 　　伊尔萨躲在里赫尔身后，与他一样警觉地探出脑袋：“是谁？” 　　里赫尔目光沉沉，随后嗤笑一声，“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令人讨厌的家伙？ 　　伊尔萨好奇地望过去。 　　空气出现水一般的波纹，柔和的金色光辉慢慢荡开。在这流沙似的璀璨光点中，美貌绝伦的金发青年渐渐显现。 　　竟然是席利乌斯。 　　里赫尔挑眉：“你怎么来了？” 　　席利乌斯缓缓睁开眼睛，露出那双悲悯剔透如琥珀般的眼眸，“里赫尔。我有件事想请教……” 　　他话未说完，忽然戛然而止。 　　里赫尔懒散地说：“怎么了，继续啊。” 　　席利乌斯直直地盯着里赫尔身后的少女，眼底的情绪汹涌澎湃。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一般，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冰冷而严酷，甚至带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伊尔萨大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第71章 　　伊尔萨简直想给里赫尔的脑袋狠狠来一锤。 　　都怪他磨磨蹭蹭, 害得她连件正常的衣服都穿不上。现在让席利乌斯看到她这副样子，她作为女神的尊严还往哪儿放？ 　　席利乌斯死死地盯着伊尔萨，显然已经看到了她那一身不合身的衬衣。伊尔萨从未被如此复杂的目光注视过，她下意识又向里赫尔身后缩了缩, 只露出一双湛蓝澄澈的眼眸。 　　这让席利乌斯更加愤怒, 他看着一脸笑意的里赫尔, 以及他们两人紧贴的身躯, 嫉妒得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情愿和里赫尔如此亲密，也不愿让他多看一眼？ 　　席利乌斯想起上一次见到伊尔萨时，她那一脸冷淡的表情, 心脏骤然无法抑制地紧缩起来。他紧紧凝望着伊尔萨, 即使在心底多次提醒自己, 不要做出会令伊尔萨反感的事, 不要表现得不像自己…… 　　可他还是无法将视线从伊尔萨的脸上移开。 　　里赫尔也是第一次见到席利乌斯失态的样子。席利乌斯就像圣殿里的神像一样, 永远悲悯包容，永远怜爱世人。这样不冷静的表情是绝不会在他的脸上出现的, 更何况, 这与他平日的形象几乎大相径庭。 　　里赫尔不认为席利乌斯会对一个几乎快要被人遗忘的女神如此敬畏。 　　而且, 他的眼神与其说是对玷污女神这一行为的愤怒，倒更像是单纯的在意和嫉妒。 　　他在在意什么？又在嫉妒什么呢？ 　　里赫尔渐渐感到有趣起来。在他眼里，席利乌斯与圣殿一样虚伪, 仿佛脸上带着一层面具般，一举一动都透着伪善。能够看到他面具碎裂的一刻, 里赫尔的心情大好。 　　“她为什么会在我这里，你应该知道吧？难道她没有去找过你吗？” 　　席利乌斯喉结滚动, 没有说话。 　　他当然能猜到原因。伊尔萨需要神力, 所以她现在正在寻找各位半神, 向他们收回她所给予的神力。 　　她也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他……虽然那次相见并不是伊尔萨主动找过去的。 　　但席利乌斯知道，只要他主动提出交出自己的神力，伊尔萨一定会去他的身边。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他却不想交出神力。 　　如果这个阴暗的想法被伊尔萨得知，她一定会指着席利乌斯的鼻子大骂：原来你想白嫖老娘？ 　　席利乌斯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卑鄙，甚至是可耻。 　　但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想将伊尔萨留在自己身边，不是作为他的神，而是作为他的私有物。 　　他想独占至高无上的神，想让她只属于自己。想让她与自己紧紧相触，想让她只能攀附着自己。 　　想让她那双漠视万物的眼眸只注视着自己。 　　这样卑怯又肮脏的念想，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在他的心里发芽生根，无论如何也铲除不了。 　　它们茁壮生长，害得他一次次做出错误的举动。他应该冷静的。 　　他应该冷静的。 　　席利乌斯死死捏紧垂在衣袖里的双手，强迫自己不去想伊尔萨和里赫尔做了什么。他缓缓闭上双眸，声音缓慢而低哑，“圣殿的事务繁忙，我只在布莱克阁下那里见过伊尔萨大人。伊尔萨大人并未主动找过我。” 　　“是吗？”里赫尔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伊尔萨不是很喜欢你啊。” 　　“你说什么？！”席利乌斯瞬间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眼瞳冰冷，透出锋利尖锐的光。 　　里赫尔摊开双手，懒洋洋地说，“我不喜欢重复已经说过的话。” 　　席利乌斯一度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被里赫尔轻易地点燃。看着席利乌斯那糟糕的脸色，伊尔萨第一次觉得他有点可怜。 　　席利乌斯现在的情形和刚才的她几乎一模一样，被气得要死，偏偏里赫尔这家伙还是一副完全没自觉的样子。 　　这家伙是真的欠揍啊，估计只有更欠揍的莱斯特才能与他一较高下。 　　伊尔萨忍不住想为席利乌斯打抱不平，看在他和自己一样憋屈的份上。于是她从里赫尔的身后走了出来，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拍上里赫尔的后脑勺。 　　里赫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拍懵了，摸了摸后脑勺诧异地看向伊尔萨，“你拍我干嘛？” 　　“谁让你拿我当枪使？”伊尔萨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里赫尔闻言失笑，然后凑到伊尔萨的耳边低声道，“不懂了吧，我这是在故意刺激他呢。” 　　伊尔萨：“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听我说完。”里赫尔继续小声嘀咕，“我刺激他，是为了让他和我动手。我打死他，神力不就回到你这里了吗？” 　　伊尔萨顿悟。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但是打死会不会太过分了点？”伊尔萨细想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 　　里赫尔：“那就打残。” 　　伊尔萨赞赏地点头：“这个可以。” 　　…… 　　两人在对面交头接耳，席利乌斯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亲密地靠在一起，只觉胸腔里的心脏像是即将被绞断般疼痛难忍。 　　为什么？明明他见到伊尔萨的时间更早，明明他如此敬爱她，甚至还为她挡下一击……为什么她就不能多看他一眼？！他有哪里不如里赫尔？不如亚兰？甚至是不如那些愚蠢又弱小的人类？！ 　　他努力克制自己，努力冷静自己，却仍然无法制止那种浓烈的酸楚迅速弥漫全身。 　　“——里赫尔！”席利乌斯忍无可忍，控制不住地重重吐出这个名字，森冷的双眸里燃烧着掩饰不住的妒火，“我不允许你碰她！” 　　伊尔萨被他突然的低吼吓了一跳。她侧眸望向席利乌斯，略微惊讶的眼神透着些许好奇，“席利乌斯，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席利乌斯的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他深深地凝视她的眼，她的唇，她若隐若现的腰线，她的腿……他的喉结焦灼地微微滚动，半晌，他移开视线，声音出奇地沙哑。 　　“因为他……因为里赫尔，玷污了您。” 　　本想说点什么的里赫尔听到这句话，顿时挑了挑眉，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伊尔萨惊讶地歪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差点就要说出“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这句话了。没想到席利乌斯看上去光风霁月的，脑子里居然全是黄色废料。难道就因为她穿的这件衣服，就认定她和里赫尔不干净了吗？这什么思想啊喂！ 　　看到伊尔萨的表情，席利乌斯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又说错话了。他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过来伊尔萨和里赫尔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而里赫尔刚才的举动，很大可能也是为了故意刺激他，逼他与自己动手。 　　……他又冲动了。 　　席利乌斯懊悔不已，却又因为伊尔萨对他提出的这两个问题而感到一丝隐秘的窃喜。 　　所以，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他的吧，否则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这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令他多了一点底气。他深深地看着伊尔萨，低声反问道，“那么，您又为什么会穿着这件明显不属于您的衣服呢？” 　　“……” 　　伊尔萨觉得，无论如何，她得解释清楚这件事。要是真的有点啥也就算了，可她明明是受害者，而且他们的确什么都没做，那她是绝对不会认的。 　　“这是因为我的衣服脏了，所以我就顺便换了件干净的。” 　　席利乌斯丝毫没有要罢休的意思：“可您也没必要穿他的衣服。” 　　这件衬衣做工精细，在这座宫殿里，除了里赫尔，不可能是其他人的。 　　伊尔萨微微蹙眉：“那是因为那些女仆拿给我的衣服都没法穿，你以为我想穿他的衣服呀。” 　　说话间，她的余光扫过床上那几件凌乱摆放的衣裙。 　　席利乌斯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衣服。虽然摊在床上看不出样式，但半透明的材质和奇怪的兔耳装饰还是一目了然。 　　席利乌斯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竟然让女神穿这些衣服……真是胆大妄为，罪该万死。 　　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伊尔萨。在看到伊尔萨多次向下扯衣角后，他微微叹息一声，缓步走到伊尔萨的面前。 　　里赫尔挑眉瞥他：“你要干什么？” 　　席利乌斯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漠地说：“与你无关。” 　　说完，他脱下身上绣着金线的纯白外袍，温柔地将其披到伊尔萨的肩上，像珍藏宝物一样，将她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伊尔萨感到一阵暖意。那外袍上还残留着席利乌斯的体温，她抬起眼睫，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金发青年，“席利乌斯……” 　　席利乌斯温柔地凝视着她，说，“伊尔萨大人，请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里赫尔一眼，郑重地叮嘱道，“另外，里赫尔不是个好人。请您务必要离他远一点。” 　　里赫尔顿时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伊尔萨被他的目光注视着，情不自禁点了点头。席利乌斯见她答应了自己，遂露出心满意足的浅笑。 　　“那么，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如果里赫尔对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请一定要立即呼唤我。” 　　伊尔萨又点点头。 　　里赫尔见他似乎真的要走，立马出声问道，“喂，你不是有事要请教我吗？” 　　席利乌斯冷淡地斜睨他：“不重要了。” 　　说完，他的周身浮起细碎的光辉，身形也渐渐变淡。他眷念而专注地看着伊尔萨，留下一句“伊尔萨大人，下次再见”便消失在空气中。 　　寝殿重归冷寂。 　　“啧，居然就这么走了。”里赫尔扫兴地撇嘴。 　　伊尔萨莫名松了口气。她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里赫尔，说，“废话少说，你不是要和我打架吗，快点开始！” 　　女神的时间很宝贵，打完这一个，她还要赶着去勒法圣火山解决下一个呢！ 　　眼看伊尔萨斗志满满，里赫尔顿时也来了兴致。他往虚空一握，一把漆黑锋利的大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缓缓举起大剑，血红双眸锋芒毕现，“你自己有武器吗？还是我提供给你？” 　　伊尔萨一脸懵逼：“武器？为什么要武器？” 　　她堂堂一女神，打架当然是用神力，要武器干嘛？ 　　里赫尔挑了挑眉，淡定道：“你都说了是打架，当然需要武器。与我交手没有任何禁忌，武器随便你用，只有一个前提——不能使用神力。” 　　伊尔萨：“哈？？” 　　里赫尔一脸理所当然：“用神力还算什么打架，当然是真刀真枪打起来才过瘾。” 　　伊尔萨：“……” 　　怪不得席利乌斯会输给他，席利乌斯那个文弱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法爷，拼近战怎么可能干得过这家伙啊！ 　　伊尔萨忍不住感慨：“你好无耻。” 　　里赫尔不以为然：“打架就是要这样才痛快吧？总而言之，你必须按照这个规则来，否则我是不会把神力交给你的。” 　　……草。 　　伊尔萨感觉自己又被阴了。没有神力，自己肯定打不过他，那她要怎么办，白白被里赫尔吊打吗？ 　　伊尔萨看着迫不及待的里赫尔，头又开始疼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道漆黑深暗的阴影忽然在她的脚下缓缓浮现。 　　那阴影像柔软的藤蔓般爬上她的小腿，随之响起的是某个熟悉而又幽冷的声音。 　　“我只是离开一会儿，你居然已经到这里了。” 　　这声音幽幽响起，仿佛就贴在她的耳根。伊尔萨心里一喜，几乎脱口而出，“莱斯特！” 　　太好了，比里赫尔更无耻的人来了！ 第72章 　　“怎么这么高兴, 是想我了么？” 　　漆黑的阴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伊尔萨的肩头，慢慢扩散至她的头顶上方。 　　“的确是有点。”伊尔萨诚实地回答。 　　“呵呵……”黑影渐渐幻化成莱斯特的模样，他从背后抱住伊尔萨, 薄唇贴着她的耳尖, 双臂好巧不巧地环在她的胸前, “你坦率的样子也好可爱。” 　　伊尔萨面不改色地拿开他的手：“过奖了。问你件事, 你打架打得怎么样？” 　　莱斯特蹭了蹭伊尔萨的头发, 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让我打成什么样？” 　　“我想让你打败他。”伊尔萨的目光落到里赫尔的身上,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下里赫尔定下的那个规则, “……在不使用神力的前提下。” 　　虽然莱斯特不是任何一个半神，但她现在对他的身份仍然是一无所知, 以防万一, 还是跟他强调下吧。 　　“我本来也没有神力。”莱斯特懒散地轻笑，尾音带着不经意的轻颤，像柔软轻盈的小猫爪，在伊尔萨的心上轻轻挠动，“只是打败而已吗？那么打死也可以吧？” 　　“……不可以！”伊尔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暴力, 就不能点到为止吗？ 　　“可是我很想打死他啊。” 　　莱斯特慢吞吞睨了里赫尔一眼，这一眼看上去很不经意，却令里赫尔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一种刺骨的森冷。 　　这家伙, 很强, 非常强。 　　能够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的寝宫里, 这个男人还是第一个。奇怪的是, 里赫尔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任何类似神力的力量, 相反, 他的气息极其邪恶, 只是窥视一眼就会让人产生近乎战栗的恐惧。 　　——是他从未遇过的顶级强者。 　　里赫尔体内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他兴奋地盯着莱斯特，浑身肌肉紧绷，宛如一张拉紧的弓，“喂，你要代替伊尔萨和我打吗？” 　　莱斯特看向伊尔萨。伊尔萨连连点头，神态认真，“这场比试，你代表我出战。我的输赢就交给你了。” 　　莱斯特微微惊讶。 　　这算是信任他的表现吗？说起来…… 　　他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到伊尔萨这明显不属于她的一身衣服上。 　　“这是什么鬼衣服？”他神色莫测地问了这么一句。 　　伊尔萨的眼里闪过诧异。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莱斯特用这种极其不悦的语气说话，但她又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并不是针对她。 　　伊尔萨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回答：“这个，其实是我之前穿的衣服被我吐脏了……”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明明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大概是怕莱斯特杀了里赫尔吧，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认为莱斯特能够杀掉里赫尔…… 　　“那也不能穿这么丑的衣服。” 　　莱斯特微微蹙眉，抬起双手搭在伊尔萨的肩头。深暗的阴影无声蔓延到伊尔萨的身上，像漆黑的火焰，将伊尔萨的身体包裹起来。席利乌斯的外袍与里赫尔的衬衣在这团黑色的火焰中化为灰烬，而伊尔萨的身体被无尽的深黑覆盖，没有暴露分毫。 　　伊尔萨能感觉到这些阴影正像滑软的触手般在她的身上缓缓游走，虽然里赫尔看不到，但这种感觉仍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羞耻。 　　“……莱斯特，你把衣服毁了我穿什么？”伊尔萨不满地低声问道。本该是颇有气势的质问，却因为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羞赧的眼神而气势全无，看在莱斯特的眼里，倒更像是情人的娇嗔。 　　莱斯特发出一声满足的轻笑。他抬手轻触伊尔萨的唇瓣，声音低柔而耐心，“当然是穿我为你准备的衣服。” 　　伊尔萨闻言，看着莱斯特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他准备的衣服……该不会是比兔女郎服装更糟糕的东西吧？ 　　里赫尔望着举止亲密的两个人，隐约体会到了席利乌斯的心情。虽然他对伊尔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让他眼睁睁看着伊尔萨和其他男人耳鬓厮磨，多多少少也会有点不舒服。 　　“喂，磨蹭什么，还打不打了？”里赫尔突然高声打断他们，“再不出手的话，我可就要攻过去了！” 　　伊尔萨顿时紧张起来：“小心，他说他要攻过来了。” 　　“那就让他来。”莱斯特看都不看里赫尔一眼，仍然手托下巴，认真地端详着伊尔萨，“唔……试试这件吧。” 　　他话音刚落，包裹着伊尔萨的黑影便发生了变化。它们扭曲变形，渐渐变成一件柔软轻盈的黑色长裙，无比贴合地包裹在伊尔萨的身上。 　　伊尔萨惊呆了。 　　这居然是莱斯特为她准备的裙子吗？好漂亮，好合身……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伊尔萨忍不住抬眸惊讶道：“你居然会为我准备这么正常的衣服？” 　　莱斯特微微挑眉，黑眸里满是狡黠，“当然，这里还有别人呢。不正常的衣服只要穿给我一个人看就行了，绝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伊尔萨：“……” 　　就知道这个死变态不会这么正常。 　　虽然很想让莱斯特断了这个心思，但无论如何，他为自己换上合身的衣服，还是要感谢他的。伊尔萨咬咬唇瓣，正要说出道谢的话，余光忽然扫到一点凌厉的剑光—— 　　“莱斯特，小心！”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锋利的剑刃便从莱斯特的腰际穿刺而过。莱斯特游刃有余地闪避到远离伊尔萨的另一边，语调仍然是轻松温和的。 　　“打断我和小姐的谈话……实在是无礼啊。” 　　里赫尔桀骜一笑：“准确来说，应该是你打断了我和她的比试。” 　　大剑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猛地挥向莱斯特。里赫尔的剑招凌厉而密集，出招如同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可言，令人根本无力招架。莱斯特连续闪避几次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 　　看来这个时期的他，还是有些过于青涩了。 　　但伊尔萨又很喜欢，他不太想变回去。 　　又是一剑向他袭来，莱斯特退无可退，终于退到了窗边。偌大的寝宫里，剑光凛冽逼人，充斥着嗜血的戾气。大剑所到之处，任何东西都在瞬间被劈得粉碎。里赫尔满脸狂气，血红双眸紧紧锁定气定神闲的莱斯特。 　　“喂，你不会打算一直这么躲下去吧？这样可是无法打败我的。” 　　莱斯特微微沉吟，瞥了不远处默默观战的伊尔萨一眼，“这里不安全。” 　　里赫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去外面打，你就会使出全力么？” 　　“应该吧。”莱斯特漫不经心地说。 　　话是这么说，但想要打败里赫尔，还是要稍微认真点的。 　　虽然他并不想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既然这是伊尔萨所希望的话…… 　　“好，那我们去外面打！”里赫尔兴奋应下，他一挥大剑，寝殿的墙壁顿时被斩裂，石块碎落，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伊尔萨一脸惊悚：大哥，你这是什么怪力啊！ 　　两人身形一闪，下一秒便出现在寝殿外。伊尔萨立刻跑到墙边去看，只见冷冽的月光下，里赫尔与莱斯特正笔直地站在夜色中。 　　里赫尔嘴角噙着一抹狂邪的笑，他慢慢举起大剑，剑刃上缠绕着血红的流光。 　　“我要动真格了。如果你继续闪躲的话……可是会死的。” 　　靠！ 　　伊尔萨顿时着急起来。她提高声音对着莱斯特喊道，“莱斯特，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换我上，别逞能了！” 　　莱斯特脸色一顿，随后轻轻叹息一声。 　　“都是你的错，害我被她小看了。” 　　里赫尔嗤笑：“我可没有让你一直躲。” 　　“……好吧。”莱斯特不太情愿地叹气，脚下渐渐升腾起深沉的阴影，仿佛扭曲的长蛇般，在黑暗中无声地汹涌翻滚。 　　“虽然不是很想恢复回来……但我必须得认真点了。”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暗影忽然瞬间暴涨。如同翻涌的浪潮，黑影扭曲着、挥舞着，顷刻之间便笼罩了整个上空。 　　就连那轮高悬的银月也像被暗潮吞噬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而站在这黑暗中央的莱斯特，正在慢慢发生惊人的变化。 　　骨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黑发也如夜幕般倾泻。那张少年气十足的青涩面容，在黑暗中渐渐变得成熟柔和。 　　伊尔萨扶着墙，整个人都看傻了。 　　莱斯特居然变回他原本的样子了……在她没有对他使用时间回溯的情况下。 　　即使隔得老远，伊尔萨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满溢的可怕气息。阴暗而森冷，带着强劲而汹涌的死气，仅仅只是被这股气息扫到，也会从心底升起一种深深的恐惧与战栗。 　　“这是……神力？不，神力不是这样的，这究竟是什么？”里赫尔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冷峻，这种危险又可怕的气息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而这种熟悉，是他绝不想去回忆的。 　　莱斯特微微一笑，他抬起手，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空中无数细长的黑影猛地向里赫尔席卷而去，短短一瞬便将他牢牢地制压在地。 　　“这当然不是神力，否则我不就破坏规则了么。”莱斯特慢悠悠地走到里赫尔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黑眸温和而幽冷，虽然是笑着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里赫尔警惕地盯着他，极力想要挣扎起身，但那些黑影却死死压住了他，令他动弹不得。 　　莱斯特微微俯身，从里赫尔的手中抽出锋利的大剑。在纯粹的黑暗中，剑刃变得黯淡无光。 　　他轻松地拿着大剑，看都不看便将另一只手也放到宽阔的剑身上。手指苍白修长，平稳得没有一丝停顿，仿佛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根细细的筷子。里赫尔紧紧盯着他，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掰，“铛”的一声重响—— 　　那把厚重的大剑被他折成了两段。 　　里赫尔顿时震惊地睁大双眸。 　　“现在应该是我赢了吧？”莱斯特笑着问道。 　　远处围观的伊尔萨也震惊了。 　　不愧是你，居然用这种方式结束了比试……真无耻啊！！ 第73章 　　里赫尔也懵了：“可你还没有出手, 怎么能算赢！” 　　莱斯特温和地笑了笑：“我还没有出手就赢了你，说明你太弱了，难道你不该在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吗？” 　　里赫尔：“……” 　　他发现莱斯特的无耻和伊尔萨简直一脉相承, 明明是歪理却又让他无法反驳, 难怪伊尔萨放心让这个男人代替她出战。 　　可惜他还没有痛快地打一场，就这么憋屈地结束了。 　　“比试不得使用神力, 你得真刀真枪地和我打一场。”里赫尔不死心地说。 　　莱斯特：“我刚才的确没有使用神力。” 　　里赫尔：“那刚才那是什么！” 　　莱斯特摊开双手, 折成两段的大剑顿时摔到了地上，“你猜？” 　　里赫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能判断得出来，莱斯特的力量的确与神力毫无关联。无论如何，这场比试的确是他输了。 　　里赫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支起一条长腿坐了起来，血红双眸里满是无奈, “好吧, 我认输。” 　　还在不远处观战的伊尔萨听到这句话立马高兴地跑了过来。她在莱斯特身边站定，兴奋地看着里赫尔, 再三确认，“真的吗？你认输了？神力可以给我了？” 　　里赫尔看着她这副开心又期待的样子，突然觉得偶尔输一次的感觉也不赖。他点了点头, 笑得一脸无奈又宠溺, “嗯, 神力归你了。” 　　“好耶, 终于到手了！”伊尔萨开心地振臂高呼。 　　莱斯特见状，也对她展开双臂，笑盈盈道, “庆祝一下？” 　　伊尔萨又开心地与他拥抱, 像个得到奖励的小孩子一样整个人都扑进他的怀里。 　　里赫尔：“……” 　　嘴角的弧度忽然就僵硬了呢。 　　* 　　里赫尔如约将神力交还给了伊尔萨。寝殿的墙壁被凿出一个大洞, 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倒是一直捧着那两截断剑唉声叹气。 　　“别哀悼了。”伊尔萨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真正的强者根本不需要武器，继续努力吧。” 　　里赫尔：“……” 　　莱斯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你是在暗示我吗？” 　　伊尔萨看了他一眼：“没错，夸的就是你。” 　　“……” 　　莱斯特突然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今天的伊尔萨实在是太坦率了，坦率到他居然有些受宠若惊。 　　他应该不是这么不淡定的人才对。 　　伊尔萨能够察觉到莱斯特的心情很好，而事实上，她的心情也很好。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别扭傲娇的性格，所以她也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既然觉得莱斯特很好，那她就会坦率地说出来。 　　准确来说，今天的莱斯特让她有了一点喜欢的感觉。 　　当然，这是绝对不会告诉莱斯特的。 　　“喂，你们两个。”里赫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别在我的面前卿卿我我。” 　　……卿卿我我？ 　　伊尔萨移开视线，白皙的面容少见地泛起一点隐隐的红晕。 　　莱斯特微一挑眉，笑得从容优雅，“好啊，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里赫尔不由望向一旁的伊尔萨。 　　“对呀，我们还要去找下一个眷属呢！”伊尔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习惯将莱斯特看作是自己人，就连身体都是无意识地偏向他。 　　里赫尔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说实话，他还是很想让伊尔萨留下来的。伊尔萨长得很美，身材很棒，最重要的是她很吸引他，总能做出令他意料不到的举动……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将一个女人留在身边的念头。 　　如果血族王妃是她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但很可惜，她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远在他之上的至高女神。 　　而且她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强到变态的家伙。 　　里赫尔遗憾地叹息：“我就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把神力给你。” 　　伊尔萨闻言，立即警觉地躲到莱斯特的身后，“难道你想反悔？” 　　“我怎么可能会反悔？”里赫尔懒懒地笑，俊美的脸庞有种说不出的恣意与洒脱，“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稍微有点后悔而已。” 　　后悔一开始没有提出更为狡猾的条件，比如待在他的身边一段时间之类的…… 　　里赫尔微微有些出神，伊尔萨以为他是在惋惜那把心爱的大剑，想了想，忽然向里赫尔手中的断剑伸出手。 　　少女的手指素白，泛起柔和的浅金色光芒。光芒如同流沙般，从她的指尖缓缓流向大剑的断截面，两截断剑慢慢浮起，在光芒中重新粘合到了一起。 　　没有任何断裂和被修复的痕迹，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里赫尔惊讶地接住大剑，继而爽朗一笑，“谢啦，可爱的女神小姐。” 　　“……” 　　这个奇奇怪怪的称呼是什么鬼。 　　伊尔萨迷惑地皱了下鼻子，然后便转身回到莱斯特的身边。 　　“那我们就走啦？”伊尔萨友好地看着里赫尔，“以后还会再见的。” 　　里赫尔掂了掂手中的大剑，笑了一下，“嗯，希望再见的时候不要再有这个人了。” 　　他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莱斯特，眼中闪过若有所指的笑意。 　　莱斯特冷笑：“那你还是继续希望着吧。” 　　说完，两人的身影便被浓暗的黑雾所吞噬，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里赫尔笑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向寝宫的方向走去。 　　* 　　这一次莱斯特没有再编造一些乱八七糟的理由，而是直接与伊尔萨一起传送到了勒法圣火山的山脚下。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不需要再刻意制造他与伊尔萨的独处时间。 　　二人到达山脚的时候，正是凌晨。天边的云层翻涌，呈现出黯淡的青灰色。天空欲明未明，广袤的山脉绵延不绝，有种恢弘苍凉的壮阔感。 　　而在这些山脉的最高处，正悬停着一颗巨大的菱形晶石。这颗晶石静静漂浮在空中，晶莹剔透，可以清晰地影射出其中那团燃烧的火焰，火焰肆意蔓延，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冰封的血液。 　　那就是诞生于世界之初的火种么？既然火种在这里，那么看守火种的火源初生之神应该也在附近。 　　伊尔萨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一座隐藏在山峰之间的黑塔。 　　能建在这里的建筑，必然不是普通的建筑，有必要去探一探。更重要的是，她感知到了康斯坦汀的气息！ 　　伊尔萨想起那个出去找她结果把自己找丢了的笨龙，连忙向黑塔的方向快步走去。莱斯特意识到自己宝贵的快乐时间又要结束了，虽然颇为不悦，但考虑到伊尔萨急切的心情，他还是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来到高大孤寂的高塔下。 　　伊尔萨扣了扣布满荆棘铁网的厚重铁门，发出沉重如巨兽般的声响。过了几秒，铁门自动打开，门内亮起微弱的火光。 　　不同于火山灼热的温度，黑塔内没有一点热度，甚至是寒冷的。 　　伊尔萨探了探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莱斯特走在她的身侧，漠然看着身后的铁门缓缓闭合。 　　火光跳跃，寂静的塔内只有二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伊尔萨每走一步，挂在两侧墙壁上的蜡烛便会随着她的靠近而自动点燃，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般为她点亮前方的路。 　　好奇怪……这座塔的主人不在吗？否则为什么会允许她随意闯入？ 　　就在伊尔萨感到疑惑的时候，前方的蜡烛忽然齐齐亮了起来。烛火照亮了黑漆漆的高塔，也照亮了站在尽头的金发少年—— 　　“伊尔萨！”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自上方响起，不等伊尔萨抬起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便撞进了她的怀里。 　　什么玩意？还挺硌手。 　　伊尔萨立刻低头，这才发现飞进她怀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失踪至今的康斯坦汀！ 　　“康斯坦汀？”伊尔萨吃惊地低呼，“你怎么变小了？” 　　躺在她怀里的，正是缩小成猫咪大小的康斯坦汀。巨大的黑龙此时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小的爪子向里勾起，双翼也紧贴坚硬的后背，一双龙类特有的金色竖瞳委屈地看着伊尔萨，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伊尔萨，你终于来了！我在这个鬼地方快要被憋死了！”康斯坦汀紧紧扒住伊尔萨的胳膊，一副终于见到救星的可怜样子。 　　莱斯特眼神晦暗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容看上去有点生人勿近的阴沉。 　　伊尔萨摸摸他头上的小角，惊讶道，“快要憋死你还待在这里不走？你就不能先离开这里吗？” 　　“你以为我不想走啊！”康斯坦汀绝望地控诉，“我一离开这个地方半步，那个傻子就用火烧我！” 　　伊尔萨：“……” 　　这句话的槽点太多，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先槽哪个。先不说康斯坦汀一个会喷火的龙类，居然会怕被火烧，只说他竟然会觉得别人是傻子，那被他说的那个人到底是有多傻啊！ 　　像是感应到了伊尔萨内心的疑惑，那个一直站在尽头的少年突然无声无息地来到她的面前。他微微抬眸注视伊尔萨，长发如瀑披散，在这昏暗的黑塔中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光辉。 　　是和她一模一样的浅金色。 　　伊尔萨这才注意到这孩子的样貌。 　　他长得……极美，是那种完美无缺的精致，仿佛每一处五官、每一寸肌肤都如机械般精准，挑不出一丝缺陷。而且他的美还超越了性别，只是这样静静看着，竟然完全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 　　和艾莉丝那种女装大佬不同，艾莉丝最起码看上去是偏女相的，而这孩子却既像少女又像少年，令人猜不透他的性别。 　　伊尔萨微微蹙眉，忍不住俯身凑近些观察。少年并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面露无措，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开口的声音如机械般冰冷而无起伏。 　　“主人，您终于来了。” 　　伊尔萨：“？？？” 第74章 　　明明说的是“您终于来了”, 但是这个少年的表情和语气一点都不像是等了她很久的样子，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丝欢迎的情绪。 　　伊尔萨觉得这黑塔里的蜡烛看上去都要比他热情。 　　她不确定地说：“你是……这座黑塔的主人？” 　　金发少年依旧面无表情，那双与发色完全一致的浅金眼瞳直直地注视着伊尔萨, 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是的，主人。我是您创造的产物, 自诞生起就在这里。” 　　女神创造的产物……那不就是那个火源初生之神吗？伊尔萨记得他叫塞根, 是一个无性的人偶,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表情了。 　　因为是人偶，所以没有真正的生命，也就没有喜怒哀乐。 　　伊尔萨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是塞根？” 　　塞根语气平平：“是的，主人。” 　　伊尔萨：“……” 　　他还真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啊。 　　既然火源初生之神就在眼前, 而他看上去又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伊尔萨就不打算继续磨叽下去了。她抱着猫咪一样大小的黑龙, 顺手摸了摸，正要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请求，一直站在身侧的莱斯特忽然伸出手，将她怀里的康斯坦汀提了起来。 　　康斯坦汀愤怒地蹬腿：“你干什么？松手！” 　　莱斯特毫不客气将他扔到地上，懒洋洋地说，“你太重了, 伊尔萨抱不动。” 　　“谁说伊尔萨抱不动了？我又不是猪！”康斯坦汀不服地扑扇小翅膀，再次晃晃悠悠地向伊尔萨飞去。 　　莱斯特见状，脚边忽然现出一只漆黑的小猫。小黑猫动作敏捷, “蹭”的一下便跳进了伊尔萨的怀里，比康斯坦汀的动作还要快一步。 　　“可恶，那是什么鬼东西！”康斯坦汀恶狠狠地对小黑猫亮出尖爪, 小黑猫呜咽一声, 立刻瑟瑟发抖地缩进伊尔萨的怀里。 　　伊尔萨忍无可忍：“康斯坦汀,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康斯坦汀：“……” 　　莱斯特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躲在伊尔萨怀里的小黑猫也抬起毛绒绒的小脑袋，望向康斯坦汀的目光充满了得意和嘲笑的意味。 　　“……”康斯坦汀气炸了。 　　这个莱斯特还是和以前一样狡猾无耻，偏偏伊尔萨总是看不到他这种小人得志的一面。可恶，连一只猫都能对他耀武扬威，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康斯坦汀气呼呼地悬停在空中，想了想忽然一挥翅翼，猛地向莱斯特冲去。莱斯特不紧不慢地躲开他，伊尔萨见这两人斗得不可开交，干脆对塞根说，“你这里有安静点的地方吗？” 　　塞根点了点头：“请随我来，主人。” 　　他手持蜡烛，微阖双眸。烛火轻轻跳跃，忽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这光芒呈放射状，一瞬间将伊尔萨与塞根笼罩其中。二人的身形被光芒吞没，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只剩下将灭未灭的烛光。 　　莱斯特：“……” 　　这只笨龙真是误事，竟然能生生把伊尔萨烦走。不过如果康斯坦汀这个时候追上去，伊尔萨应该也会很困扰，而且，他的分|身还在伊尔萨的怀里，不用担心她会遭遇危险。 　　既然如此……莱斯特微微叹息，徒手抵住康斯坦汀迎面而来的巨大化利爪。 　　就陪这只笨龙玩玩吧。 　　* 　　伊尔萨跟随塞根来到黑塔的顶层。他们的脚下是一块巨大而平整的透明晶石，从晶石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塔下发生的一切。 　　……比如正在打得热火朝天的康斯坦汀和莱斯特。 　　伊尔萨一脸无语地看着晶石里的二人，正要询问塞根可不可以把这玩意儿挡起来，晶石里的莱斯特忽然抬起眼睫—— 　　那双漆黑如夜幕的双眸透过晶石无声地锁定了她。 　　然后他笑了起来，轻轻眨了下眼睛。 　　“……” 　　伊尔萨可以确定，他就是在对自己眨眼睛。但是不得不说……现在她已经不像初识时那样讨厌莱斯特的这个样子了，甚至看久了，反而还觉得挺好看的。 　　完了，她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伊尔萨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移开视线，提醒自己不去看莱斯特。塞根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浅金色的眼眸通透纯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伊尔萨清了清嗓子，习惯性地摸了摸怀里的黑猫，黑猫被她摸得舒服了，温顺地喵呜叫了一声。 　　“主人，这是什么？”塞根认真地看着黑猫，语调仍然平稳的没有一丝起伏。 　　伊尔萨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去：“这是猫，你要摸摸吗？” 　　塞根摇摇头，继续专注地盯着黑猫，“做猫真好。” 　　伊尔萨闻言感到些许好奇。身为半神之一的存在，居然会羡慕一只小小的猫？ 　　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塞根目不转睛地说：“因为猫可以陪伴在主人的身边。” 　　伊尔萨顿时静默。 　　说起来，他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待了几百年啊……作为看守火种的存在，塞根自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与火种同在。没有同伴，没有朋友，一个人独自关在这座孤寂寒冷的黑塔里。 　　因为他是没有生命的人偶，所以女神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没有人类的情感。 　　可他会说话，会思考……那他是否也会感到寂寞呢？ 　　想到这里，伊尔萨抬眸认真地看向塞根。金发金眸的少年静静立在她的面前，如同琉璃珠子般的眼眸透着无机质的冰冷，可他又定定地看着她怀里的黑猫，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伊尔萨内心微动，忽然想起康斯坦汀说过的话。她慢慢开口，以一种出奇温柔的语气问道，“塞根，康斯坦汀说你不让他走。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他离开？” 　　像是被打断思绪般，塞根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他抬起脸，缓慢地眨动眼睛。 　　“因为……不想……让他离开。” 　　“为什么不想？”伊尔萨追问道。 　　塞根的表情更迷茫了：“……因为，想和他说话。不想……只有我。” 　　“……果然是这样么。” 　　伊尔萨微微叹息。 　　即使是人偶，也会感到寂寞，所以才想将唯一的闯入者留下来。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说出“您终于来了”这样期盼已久的话。 　　“主人，您在想什么？”塞根看到伊尔萨露出悲伤的表情，安静地询问她。 　　“我在想……怎样才能帮助到你呢？”伊尔萨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塞根眨了下眼睛：“我是主人的东西，主人不用帮助我。” 　　“哎，你不懂。”伊尔萨无奈，抬手摸了摸塞根的头发。塞根微微一愣，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他从未被这样触摸过。感觉……是很温暖的体验。 　　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温暖。 　　伊尔萨看着塞根不自觉露出小猫一样温顺的表情，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她放下手，想了想还是说出了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塞根，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收回之前给予你的神力，你会给我吗？” 　　塞根神色不变，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会的，主人。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这么简单？ 　　伊尔萨一喜，正要说点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也随之一顿。 　　塞根：“怎么了，主人？” 　　“那个，以防万一，我想要先确认一下……”伊尔萨微微蹙眉，不放心地问，“我收回神力，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失去神力后，其他半神都会变弱很多，甚至是失去了一些重要的能力。塞根是人偶，不同于其他有生命的半神，想必失去神力后的影响也会不太一样。 　　重要的是，这个影响对塞根来说，究竟会达到什么程度。 　　伊尔萨紧张地看着塞根，等待他的回答。塞根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漂亮通透的眼眸映出伊尔萨的脸。 　　“会消失，主人。”他平静而机械地说。 　　伊尔萨的神色静止了一秒。 　　她有猜到失去神力会对塞根产生很大的影响，但却没想到结果居然会这么残酷。不同于其他半神，塞根的存在即是为了看守火种，所以女神赐予的神力便是他的全部，或者说，是神力构筑了他。 　　伊尔萨看着塞根浅金色的头发与眼眸，隐约明白了过来。 　　原来塞根就是那七分之一的神力。 　　伊尔萨揉了揉眉心，一时不敢再提出这个请求。 　　塞根安静地看着她，说，“主人，请收回我的神力。” 　　“不不不，我们暂时不要提这件事了。”伊尔萨低着头，摆了摆手，“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留下来……” 　　“我不想被留下来。”塞根突然平静地打断她，“主人，请让我消失。” 　　“哎？”伊尔萨诧异地抬眸，“……为什么？” 　　居然可以面无表情地说出让他消失这样的话……他真的知道消失的意思吗？ 　　“因为，我不想……在这里。”塞根定定地注视着伊尔萨，剔透双眸里隐约浮动着微弱的光。 　　“我不想……只有我。主人。” 　　伊尔萨怔住了。 第75章 一开口就是老色批了…… 　　他已经看守了几百年，也该休息一下了。 　　伊尔萨和塞根并排坐在一起，开始认真地考虑解决的办法。虽然伊尔萨一度想要投入地思考，但塞根一直在身旁盯着她，实在是很难让她静下心来。无奈之下，她只好让塞根和小黑猫到一边去玩。 　　塞根抱着小黑猫，认真地说：“主人在烦恼的时候，我不可以玩。” 　　伊尔萨：“……” 　　那你把猫抱得那么紧干嘛！ 　　她像哄小孩一样拍拍塞根的脑袋，语气温柔而耐心，“这不是玩，而是一份工作。小猫现在很调皮，所以我需要塞根去照顾他。塞根，你能做到吗？” 　　塞根眨了眨眼睛，用力点头，“我能，主人。” 　　说完，就抱着黑猫到一边去了。伊尔萨看着他沉迷撸猫的背影，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嘛。 　　安排完那两个小家伙，伊尔萨开始认真沉思。看守火种的问题还是小事，问题是要怎么在收回神力的同时保住塞根。说实话，虽然愿景很美好，但这几乎不可能实现…… 　　或者可以试试将同等的神力注入塞根的体内，然后再将他原本的神力抽离出来？可那样她就必然得再失去一份半神的神力，相当于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或者用时间回溯将塞根回来？不，这也不行。时间回溯只能改变仍然存在的事物，失去神力就会彻底消失的塞根即使是时间回溯也无法拯救…… 　　伊尔萨越想越沮丧，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女神根本就是一无是处。连自己的眷属也救不了，她应该是历任女神中最差的一届了吧？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让塞根不死的办法…… 　　伊尔萨一筹莫展，余光在不经意间扫过晶石里的一龙一人。那两人还在黑塔底层打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这座黑塔足够结实，估计早就被他们打塌了。此时战况已经发展到了康斯坦汀变回巨龙形态，张开上下颚正要对莱斯特喷火。莱斯特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两株藤蔓似的触手拔地而起，紧紧缠上黑龙的狰狞巨口，强行合上了黑龙的嘴。 　　……这简直就是碾压啊…… 　　分神的伊尔萨不由在心里感慨，正要继续考虑塞根的问题，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在森林过夜的那晚，莱斯特也搞了一个这种类似触手的魔物，当时亚兰说过，这种魔物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后来他们在拍卖会上见到的那名尸妓，体内也有魔物的不死活性。也就是说，是否有一部分深渊魔物是可以不死的？如果塞根拥有了这种不死的能力…… 　　伊尔萨陷入深深的妄想中，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盯着晶石中的莱斯特出神许久。原本正在逗弄康斯坦汀的莱斯特叹了声气，突然收手，漆黑的触手也在一瞬间化为虚无。 　　“不打了。”他淡淡地说。 　　“什么？”康斯坦汀生气地怒吼，“你说不打就不打？刚才只是热身而已，我还没有使出全力呢！” 　　莱斯特眼睫微垂，看上去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那就下次吧。我的小姐现在需要我，我可没有心思陪你。” 　　说完，他的身形瞬间融入黑暗，只剩下康斯坦汀一只龙停在半空一脸懵逼。 　　“小姐？谁？” 　　伊尔萨觉得或许可以寻求莱斯特的帮助。虽然她至今仍然不知道莱斯特是什么人，但他一定与深渊有关联。既然与深渊有关联，或许能够解答她的问题…… 　　这样想着，她忙不迭地站起身。刚要向沉迷撸猫的塞根走去，一片深暗的黑雾突然凭空出现在她的周身，并温柔地缠绕住了她。 　　“……莱斯特。”伊尔萨叹息着唤出来人的名字。 　　“真好啊。”黑雾渐渐变成莱斯特的模样，他拥抱着伊尔萨，下巴抵在她的额前，用满足的语调说，“你已经习惯我的存在了。” 　　伊尔萨：“……” 　　想了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她竟然无力反驳。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伊尔萨忍不住询问道。而且还是在她正要去找他的时候。 　　莱斯特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动作自然地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因为我了解你，知道你想做什么。” 　　呦呵，还挺能吹。 　　伊尔萨没有推开他，只是狐疑地斜睨他，“那你说说，我现在想做什么？” 　　莱斯特的唇转而落到她的眼睛上，带着湿润的触感，“你想让那孩子继续存在下去。” 　　“！？”伊尔萨大惊，“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莱斯特轻笑：“你可以这么认为。” 　　神经病啊，被说成是虫子还笑得这么开心！ 　　伊尔萨惊恐地向下瞥了一眼，在看到巨大晶石的那一刻瞬间反应过来。 　　“难道你能通过这块晶石听到我们这边的对话？” 　　她才不信什么蛔虫之类的鬼话，一定是因为莱斯特偷听，否则他才不可能猜得这么准！ 　　“……原则上是听不到的。”莱斯特脸上挂着无奈的浅笑，“但你忘了，我的分|身也在这里。” 　　伊尔萨：“…………”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她居然忘得一干二净。还在傻乎乎地乱猜，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她是被莱斯特强行降智了吧？？ 　　伊尔萨被自己的愚蠢震撼地说不出话，莱斯特见状温柔地安慰她，“会忘记也是正常的，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提醒你了。” 　　不要再安慰她了，显得她更蠢了！ 　　伊尔萨绝望地捂脸：“你闭嘴！” 　　莱斯特：“……” 　　伊尔萨花了大概三分钟的时间平复心情。等到她恢复正常后，终于对莱斯特慢慢提出自己的设想。 　　莱斯特摸了摸下巴，缓缓打量眼前的塞根。 　　金发金眸的少年已经停止了撸猫，正抱着黑猫端端正正地坐在莱斯特的面前，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乖巧又无辜。 　　这是主人要求的，主人要求的任何事情他都会认真做好。 　　“可以是可以，不过那样一来，他就不再是半神了。”莱斯特慢条斯理地说，“而且他也不能保留自己的意识，只会化为一具行尸走肉。” 　　塞根听了这番话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伊尔萨先急了，“那怎么行？就没有可以保留自我意识的办法吗？” 　　像是故意卖关子一样，莱斯特停顿了几秒。半晌，他缓缓开口，看向伊尔萨的眼神透出一点露骨的暧昧。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 　　“不行！”伊尔萨果决地打断了他。 　　莱斯特：“……” 第76章 　　“你今天怎么这么喜欢看我？如果是想和我交……” 　　“不想谢谢。”伊尔萨一把捂住莱斯特的嘴。 　　莱斯特低笑，柔软的舌尖像羽毛般轻轻舔舐她的手心。伊尔萨感觉全身一阵电流穿过，她立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耳根泛起微不可察的粉红。 　　……这家伙真是够了。 　　天真的塞根并不知道这两人已经暗中交锋过一次，少年小心翼翼地将黑猫放到一边，然后平静地站起来，身形挺拔而修长，每一处线条都展现了神造的精巧与完美。 　　“我准备好了，主人。”塞根轻声说。 　　伊尔萨深吸一口气，意外地紧张起来。她期盼地看向莱斯特，语气轻而缓慢，“莱斯特……小心一点。” 　　莱斯特明白她的意思。她认为自己没有立场命令莱斯特不要失败，可她又害怕莱斯特会失败。所以她只能请求莱斯特小心一点，谨慎一点，千万不要……不要失败。 　　被那双澄澈如冬日湖面的眼眸如此注视着，莱斯特的心底升起巨大的喜悦。那是一种高于愉悦的情感，仿佛他在因为伊尔萨的认同与期待而心生雀跃。 　　这样……好像和狗几乎没有区别了。 　　莱斯特觉得自己应该认真地反思一下。明明最初他只是想让伊尔萨取悦自己，如今怎么会变成他一心取悦伊尔萨呢？ 　　好像有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莱斯特想要认真地思考一下。但伊尔萨仍然在殷切地看着他，那双剔透的眼眸里闪着盈盈的光，仿佛在对他说，快来吃掉我。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莱斯特立刻释然了。还是快点结束这件事，然后深深亲吻她吧。 　　莱斯特站在塞根的面前，脚下渐渐升起翻涌的暗潮。暗潮慢慢扩散，在黑暗的泥沼中扭曲挣扎，仿佛要冲破黑沼的束缚。 　　伊尔萨紧紧盯着这些黑色的影子，表情无比专注。 　　下一秒，黑色的触手忽然喷涌而出。无数根粗细不等的触手如同藤蔓般瞬间爬上塞根的身上，并在顷刻间将他严丝密合地缠绕了起来。它们密密麻麻地蠕动着，仿佛要将塞根绞断。 　　伊尔萨看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轻一点，轻一点……”她忍不住握紧双手。 　　莱斯特看了她一眼：“放心，他感觉不到疼痛。” 　　感觉不到也不能可劲儿折腾啊，一个不小心折腾死了怎么办！ 　　伊尔萨恨不得让莱斯特赶快结束，然而不等她叫停这个可怕的场面，触手突然猛地向下一拉，塞根就这么被它们拖入了泥沼般的黑暗中。 　　伊尔萨：“……” 　　“塞根被拖去哪里了？”她惊慌地问。 　　莱斯特神态自若：“你可以当做他去换了层皮。” 　　“换皮？”伊尔萨的表情更惊恐了，“你不会要剥掉他的皮吧？！” 　　莱斯特：“……” 　　他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微妙起来。伊尔萨对这孩子未免也太关心了，她果然更喜欢小男孩。 　　想到这里，莱斯特又有些懊悔。 　　早知道上次在永夜城就不该变回来。 　　“换好了没啊？”伊尔萨急切地探头向漆黑平静的泥沼望去。 　　莱斯特没有立即回答她。他是很想让塞根在下面多待一会儿的，作为被伊尔萨担心的代价。但看到伊尔萨这么着急，他又不太忍心欺骗她。 　　有点后悔答应这件事了。 　　就应该让塞根消失才对。 　　不对，应该让世界上所有的小男孩全部消失。 　　莱斯特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嘴上还是及时地回应，“好了。” 　　触手再次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它们像花瓣一样慢慢散开，露出中间的少年。 　　是塞根，他的外形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干净纯粹的样子。但伊尔萨能够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神性，已经彻底消失了。 　　转而被某种深不见底的幽暗气息所取代。 　　“塞根？你还好吗？”伊尔萨歪着头，小心翼翼地轻唤他的名字。 　　塞根缓缓睁开双眼，清冽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又仿佛缺失了之前那种机械般的冰冷。 　　“我很好，主人。” 　　看到那双依旧清澈的浅金瞳孔，伊尔萨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变成怪物呢……” 　　莱斯特眉头一动，心底的懊悔更深了。 　　他居然没想到把塞根变成怪物，这可真是失策。 　　伊尔萨当然不知道莱斯特这奇奇怪怪的心理活动，她走到塞根面前，摸摸他柔软的金色发丝，温柔地询问他，“那么你觉得我现在可以抽离你体内的神力了吗？” 　　塞根的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随时都可以，主人。” 　　伊尔萨：“？” 　　塞根刚才……她没看错吧？难道脱离了人偶的束缚，也让他解放了更多的感情吗？ 　　伊尔萨还想再仔细观察一下，可惜塞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伊尔萨微微有些遗憾，扭头望向莱斯特，“你确定我现在抽离塞根体内的神力，对他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哦？” 　　“……不会。”莱斯特的声音听起来兴致不高。 　　伊尔萨：“？？？” 　　突然这是怎么了？更年期到了？ 　　伊尔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了，她在塞根的身前站定，右手轻轻覆上塞根的额头。 　　“我要开始了，如果感到不舒服，一定要立即告诉我。” 　　塞根轻轻应声：“嗯。” 　　浅金色的光辉从塞根的周围浮起，光辉汇流收束，慢慢流进伊尔萨的指尖。伊尔萨能感觉到纯净充沛的神力汇入她的体内，而塞根的神色如常，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适。 　　太好了，一切都很顺利。还好莱斯特在她的身边。 　　她再次产生这样的感慨。 　　神力回收完毕，光辉消失，塞根彻底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深渊魔物。伊尔萨看着小家伙已经毫无负担地去撸猫，遂放心下来，然后她转而走至窗边，认真地打量起山脉上方那团不灭的火种来。 　　没有人看守，火种随时都会有被盗取的可能。 　　但是安排谁在这里看守都不合适，毕竟这里太荒芜了。而且一旦待在这里就不能离开，伊尔萨认为这简直就是酷刑。 　　她又不是什么魔鬼，连塞根都会感到寂寞，她又怎么会安排其他人来做这件事。 　　要不……把火种带走吧？ 　　伊尔萨的双眼顿时一亮。 　　勒法圣火山上方的火种不见了，连同火种一起消失的，还有看守火种的火源初生之神。 　　占星台上，姿态恭敬的圣职者轻声道，“冕下，火源初生之神冕下……消失了。” 　　面容悲悯的白袍青年微阖双眸，璀璨金发在漆黑的夜色中熠熠生辉。 　　“我知道，是她带走了他们。” 　　青年的声音清润如水，似是叹息，又似遗憾，在这个沉静的夜色中泛起点点涟漪。 　　“她……是谁？”圣职者迟疑地询问。 　　“与你无关。”席利乌斯轻挥了挥手，一向包容温和的声音居然有些倦怠，“退下吧。” 　　“……是。” 　　圣职者恭敬地退下，广阔神秘的占星台上只剩下席利乌斯一人。 　　他微微抬起眼睫，琥珀般透彻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她是谁？”他薄唇微动，如同梦呓般低语，“她是至高无上的唯一神。” 　　“……也是我日思夜想的人。” 第77章 抵达圣殿 　　只有塞根最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将小黑猫交给他，他就能安定地撸上一整天。这也让伊尔萨对塞根的疼爱直线上升，直接导致了莱斯特和康斯坦汀两人斗得更凶了。不同的是，一个是像狗一样大声狂吠，另一个是像猫一样不声不响地使坏招。 　　伊尔萨觉得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是一名幼儿园园长。 　　其实直接传送到圣殿的这个提议，早在刚离开勒法圣火山的时候，莱斯特就对她提过了，但伊尔萨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一来，直接抵达圣殿会被圣殿骑士以及其他圣职者当做是闯入者，那么必然会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二来，传闻圣殿能够抵御深渊魔物的入侵，伊尔萨担心直接出现在圣殿，会不会对莱斯特和塞根产生不可挽回的伤害。 　　不如从山下开始慢慢上去，这样也可以一点点测试圣殿对莱斯特和塞根二人是否有影响。 　　经过一番考虑后，伊尔萨很快发现，自己的立场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偏。 　　按理说，这样应该是不对的。但是…… 　　伊尔萨偷瞄身旁的莱斯特一眼，若无其事地抿了下嘴唇。 　　管他呢。 　　一行人吵吵闹闹，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抵达寒冷的雪山顶。 　　圣洁庄严的圣殿就建在此处。圣殿并不仅仅只是一座殿堂，而是一片庞大的宫殿群。通体雪白的尖顶宫殿矗立在高耸的雪山之上，寒风凛冽，吹得植物簌簌抖动，连空气都是白茫茫的，只有圣殿岿然不动，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肃穆与庄重。伊尔萨看着眼前这座恢弘纯净的巨大建筑，忍不住感慨。 　　“好羡慕啊。” 　　莱斯特：“？” 　　“羡慕什么？”他不解地询问道。 　　“羡慕席利乌斯可以住在这里。”伊尔萨目不转睛地盯着圣殿，眼里写满了渴望，“明明我才是女神，结果我只能风餐露宿，连洗澡都没有人服侍我。” 　　莱斯特微眯黑眸：“你怎么不早说，这种事情我就可以代劳呀。” 　　“你滚开！”康斯坦汀毫不客气地挤过来，认真地看着伊尔萨，“伊尔萨，我可以，而且我保证做得绝对比他好！” 　　“主人，我也会做这种事。”塞根抱着黑猫，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伊尔萨的面前，“请让我服侍您。” 　　一个个瞎凑什么热闹！ 　　“……”伊尔萨无语地说，“我想要女孩子来服侍我。” 　　“凭什么！” 　　康斯坦汀不满地撇嘴，塞根也面露遗憾。 　　只有莱斯特依旧笑眯眯道：“那我也可以。” 　　伊尔萨：“……” 　　靠，忘了他会变女人了。 　　“这不是重点。”伊尔萨强行转移话题，“重点是，我也想住进这样的大房子！” 　　她可是女神哎，为什么一直以来不是在睡学生宿舍就是睡旅店，就连海底那只死脑筋的海妖都比她住得好，还有混的比她更惨的神吗？ 　　康斯坦汀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的山洞舒服。” 　　塞根也点点头：“主人，这里太冷了，比黑塔还冷。” 　　“……” 　　伊尔萨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这没见识的穷酸样，一看就是没过过好日子的！说出来真是丢人！ 　　只有莱斯特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 　　“你想住这里的话，我现在进去清空里面的人？” 　　伊尔萨面露惊讶：“清空？你要怎么清空那些人？” 　　莱斯特温和一笑，黑眸在夜色中幽暗深邃，闪着危险的冷光。 　　“当然是杀光了。” 　　伊尔萨：“……” 　　我错了，我就不该问你。 　　伊尔萨深刻地意识到不能对这些人的脑回路报以希望。虽然感到一阵头疼，但看到莱斯特和塞根没有受到任何不好的影响，她总算是放心了。她想了想，正要用神识呼唤席利乌斯，一群身穿盔甲的人突然从圣殿的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银色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光，这是圣殿骑士的标志。 　　“什么人？”领头的骑士青年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一群虚张声势的家伙。”莱斯特低笑一声。 　　就连康斯坦汀也面露不屑，居然十分罕见地与莱斯特的意见达成一致，“伊尔萨，我可以吃了这群家伙吗？反正他们也不是你的信徒，吃了也无所谓的吧？” 　　伊尔萨：“……那还是有所谓的。” 　　塞根静静地说：“主人，他们很弱。” 　　领头的骑士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顿时愤怒地拔出佩剑，直指伊尔萨。 　　“无礼之徒，不仅擅闯圣殿，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似乎是在响应他的号召一样，其他骑士也在同时齐齐拔出佩剑，剑光闪过，十几把利剑同时对准了伊尔萨一行人，局势在一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当然，伊尔萨他们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伊尔萨并不想和这群人发生正面冲突。她想了想，对领头的骑士缓缓开口，“可以麻烦你通知一下席利乌斯吗？就说伊尔萨来了。” 　　“哼，就凭你，也想见席利乌斯大人？”骑士冷笑，“竟敢对席利乌斯大人如此不敬，今日你们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这什么玩意，比亚兰差远了。 　　伊尔萨微微叹气，无奈地说，“好吧，你不通知就算了，我自己来。” 　　说着，她阖上双眸，在心底轻轻呼唤那个名字。 　　【席利乌斯。】 　　【席利乌斯。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吗？】 　　下一秒，她的神识海里泛起圈圈涟漪。 　　【我感觉到您了，伊尔萨大人。请您在原地稍作等候，我现在就去迎接您。】 　　席利乌斯几乎是在瞬间回应了她，仿佛已经等了她许久。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伊尔萨压下心底的异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骑士们戒备地看着他们，紧紧盯着四人的一举一动，寒风刮过，气氛森严得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就在这样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圣职者的铃声从圣殿深处渺渺传来。 　　纯白的身影从黑夜中缓缓走来，两名身穿白袍的圣职者手摇金铃，骑士们听到这空灵的声音，纷纷面向来人，虔诚地行礼下跪。 　　“席利乌斯大人。” 　　柔和纯净的光辉随着身影的移动缓缓洒落，他像无边暗夜中的唯一光芒，一步步来到众人面前。 　　席利乌斯头戴金冠，目光静默，他深深地凝视着人群中的伊尔萨，而后单膝跪下，温润庄重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眷属席利乌斯，觐见至高女神冕下。” 　　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第78章 伊尔萨大人 　　席利乌斯眼睫微动，惊讶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是圣殿骑士团的现任骑士长，女神冕下。” 　　“骑士长啊……”伊尔萨若有所思地垂着头，浅金色的长发微微蜷曲，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我还以为亚兰是骑士长呢。” 　　奥斯顿握在胸前的拳头顿时紧了紧。 　　亚兰？女神大人为什么会认识亚兰？那小子是什么时候勾搭到高贵的女神大人的？ 　　席利乌斯眼神微变，复又垂下头，低声解释，“原本的候选人的确是亚兰，但他在骑士长的选拔中输给了奥斯顿。” 　　“是吗？”伊尔萨摇了摇头，温和的声音充满了惋惜，“真是遗憾。看上去似乎亚兰要更适合这个位置。” 　　席利乌斯微顿了顿，“我也是这么想的。” 　　奥斯顿死死握紧拳头，胸口因为愤怒与不甘而剧烈地起伏。 　　可恶，亚兰那个混蛋——！当初受到席利乌斯大人的青睐也就算了，自从在骑士长选拔上输给他以后，席利乌斯大人慢慢也开始器重他。为什么如今连高高在上的女神大人也更喜欢亚兰，亚兰那个输给他的手下败将到底哪里好了？？ 　　奥斯顿气得几乎咬碎牙根，但伊尔萨并不打算放过他。 　　因为她感受到了奥斯顿对亚兰的嫉恨。 　　亚兰以后可是她的使徒了，嫉恨她的使徒就是嫉恨她。 　　伊尔萨缓步上前，伸出素白的手，轻触席利乌斯的额头。席利乌斯睫毛一颤，在她的示意下慢慢起身。 　　“我有事要交予你，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伊尔萨平静地直视席利乌斯。 　　“明白了，女神冕下。”席利乌斯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目光。 　　伊尔萨向圣殿入口的方向缓步走去，席利乌斯随侍在一旁为她引导道路。跪在地上的奥斯顿不敢起身，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女神与席利乌斯大人宽恕了他，并没有因为他的一时鲁莽而处罚他。 　　然而，在他心存侥幸的下一刻，逐渐远去的伊尔萨忽然幽幽道了一句。 　　“对了，为了圣殿的体面考虑，还是换一位骑士长吧。” 　　“属下明白。”席利乌斯应下。 　　“……！”奥斯顿瞬间僵硬了，整个人如坠冰窖。 　　在席利乌斯的指引下，伊尔萨一行人穿过幽深纯白的长廊，走进一座高大空旷的殿堂。纯白的大理石圆柱上刻满了古老晦涩的神文，散发着圣洁柔和的淡金色光辉，托着庞大的圣石圆顶，组成了这个恢弘神圣的大殿。 　　原本待在大殿里的圣职者与教廷众都被席利乌斯身边的侍者提前驱散，如今大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座高大的神像矗立其中。 　　伊尔萨仔细审视那座悲悯美丽的纯白神像，最后得出结论——这的确是至高女神像。 　　“伊尔萨大人。”席利乌斯在伊尔萨身侧站定，轻轻唤她。 　　“嗯？怎么了？”伊尔萨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他仍然站在她的身边。 　　她下意识向后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康斯坦汀正一脸不爽地盯着席利乌斯，塞根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俩，只有莱斯特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伊尔萨又转移视线看了看，发现他正双手负后，一脸悠闲地观摩大殿的穹顶。 　　……这家伙，是来观光的吗？ 　　伊尔萨无语地收回视线，正对上席利乌斯专注而认真的目光。 　　“伊尔萨大人，您刚才说有事要交予我。”他轻声提醒道。 　　“哦，差点忘了。”伊尔萨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地环顾一圈，“就在这里说，还是换个地方？” 　　她不太习惯在这么空旷的地方谈私密的事情，总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圣女的寝殿。”席利乌斯抿了抿颜色浅淡的唇，“只是，那是圣女居住的地方……非圣殿之人不得进入。” 　　伊尔萨认为席利乌斯是穷讲究。圣女早就死了，还搞这些条条框框的干什么呀？但毕竟是她提出要换地方的，再对人家挑三拣四似乎也不太好，于是伊尔萨转过身，对康斯坦汀与塞根二人叮嘱道。 　　“你们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谈点事，谈完就回来找你们。” 　　康斯坦汀：“我也要去！” 　　“不行。”伊尔萨坚定地否决了他，然后对席利乌斯点点头，席利乌斯便领着她向圣女寝殿的方向走去。路过莱斯特身旁的时候，伊尔萨下意识睨了他一眼。 　　莱斯特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脸来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伊尔萨：“？” 　　这个迷之微笑又是什么意思？莱斯特这几天怎么总是神神叨叨的？ 　　伊尔萨一脸茫然地离开了大殿，跟随席利乌斯来到了圣女的寝殿。 　　准确来说，应该是前任圣女的寝殿。 　　大门关上，她好奇地打量起这里的陈设来。席利乌斯直直地看着她，眸光微动，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了。 　　“伊尔萨大人，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伊尔萨拿起一本厚厚的书卷翻了翻：“嗯？” 　　“为什么我会在塞根阁下的身上察觉到深渊魔物的气息？”席利乌斯语调缓慢，剔透双眸紧紧盯着伊尔萨的面容。 　　伊尔萨倒是没料到他最先提出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她将书卷放回桌上，轻掸了掸指尖，“因为我需要他成为魔物，就是这么一回事。” 　　席利乌斯神色出奇地凝重：“伊尔萨大人，您不能将深渊魔物留在身边，这太危险了。” 　　“不会的。”伊尔萨轻松地笑了笑，“塞根是个好孩子，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更何况有莱斯特在，没有魔物可以伤害她。 　　伊尔萨没来由地坚信着。 　　席利乌斯闻言，本就凝重的脸色变得更冷了。他压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您又这样。我应该对您说过，您的安危至关重要，不要总是满不在乎！” 　　“那我应该也对你说过，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伊尔萨双眸微眯，冷冷地直视他。 　　“……对不起，伊尔萨大人。是我僭越了。”席利乌斯薄唇微动，缓缓垂下眼睫。 　　伊尔萨轻哼一声，没有再计较下去。她站得有些累了，便倚靠在桌边，一只手托起下巴，开始在大脑里组织语言。脑子这么一活络，她突然发现一个华点。 　　“对了，有件事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在那些人的面前叫我冕下，在我面前又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她这个问题问得极其随便，却让席利乌斯的心律在这一瞬间无法抑制地加快了。 　　他抬起美丽俊雅的脸，通透如琥珀般的双眸变得柔软而隐忍，就连开口的声音，也变得低柔而克制。 　　“因为……我希望，‘伊尔萨大人’是只属于我一个人对您的称呼。” 第79章 世界与神祗尽归于他 　　原来……原来只要为她做出牺牲，就可以留在她的身边，得到她的偏爱。 　　那么，如果他也这么做，她会待在他的身边么？ 　　巨大的希冀从心底升起，如同泡沫般迅速占据了席利乌斯的大脑，让他逐渐失去冷静。他直直地注视伊尔萨，眼眸中微微闪烁的粼光为他笼上一层近乎虚幻的光彩。 　　“如果那个变成魔物的人是我，伊尔萨大人，您也会这样对我吗？” 　　伊尔萨微微一愣，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但她还是认真回复了。 　　“那要看你为什么会变成魔物了。” 　　席利乌斯专注地看着她：“为了将神力献给您。” 　　这个理由不错。 　　伊尔萨微微弯起嘴角，如同完美的神像般温和地回视他，“那当然是会好好对待你的。只要你对世界做出了贡献，我就会给予你应得的一切。” 　　这个承诺实在太诱人了。 　　只要将神力交给她，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就可以像其他人那样陪在她的身边。 　　甚至是拥有她。 　　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席利乌斯第一次感到了心动。他定定地看着伊尔萨，喉结因为极度的渴望而微微滚动。脑海中有个怂恿的声音在低低地对他说，交出神力吧，只要交出神力，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了。 　　他蠢蠢欲动，甚至想要立刻将全部的神力尽数奉上。 　　然而就在他心智不定的时候，又有另外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了。那个声音说，你还记得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你以为交出神力，就能彻底得到她了吗？ 　　席利乌斯心跳一滞，热切的心思微微停了下来。 　　那个阻拦的声音继续道：不要被她冲昏了头脑。只有成为至高无上的唯一神，你才能真正得到一切。到时候，无论是世界，还是她，全都属于你……全都只属于你。 　　只属于你一个人。 　　像是被冰雪覆盖了一般，席利乌斯的大脑随着这些声音的低落而渐渐冷静下来。 　　是的，他明明是很清楚的。 　　他无法得到伊尔萨的偏爱。否则早在他设计救她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表示。 　　他特地演了那一出，就是为了让伊尔萨信任他，依赖他。可她没有。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关心他的伤势。 　　从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了。伊尔萨永远不会爱他。 　　真是可笑，明明她是博爱众生的女神，为什么她可以给予任何人爱意，却独独不能多看他一眼呢？ 　　她不知道，因为她的冷落，他的一颗心几乎快要干涸了。 　　席利乌斯的内心波涛汹涌，双唇因为极度的克制与不甘而失去血色，变得苍白而脆弱。 　　伊尔萨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脑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只是奇怪于席利乌斯长久的沉默，于是她抬起脸，正好撞进了他琥珀色的眸子。 　　伊尔萨微微一怔。 　　席利乌斯的眼睛真漂亮啊……漂亮得像傍晚时分的湖面，清莹秀彻，橘黄的灯光洒落在他的瞳孔里，微微摇晃，浮动起温润剔透的光。如今这双眼睛如同风雨欲来的天色，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叫她看不透，猜不着，只能徒增茫然。 　　伊尔萨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抬起手，轻触席利乌斯的面容，轻轻地询问他，“席利乌斯，你怎么了？” 　　她的指尖微凉，而席利乌斯像太阳一样温暖。她细腻冰凉的手指让席利乌斯的身体微微一震，他眼睫颤动，望向伊尔萨的眼神里有些微弱的动摇。 　　“……我没事，伊尔萨大人。”席利乌斯迅速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声音也重归平静温和，“倒是您，站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我现在就去为您安排房间，您可以先好好地休息一下。” 　　伊尔萨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在回避之前谈论的那个话题。 　　难道席利乌斯不希望她想起回收神力这件事？ 　　伊尔萨心下狐疑，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看不出一丝端倪。 　　她靠在桌边上，双手交握，十指交搭，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累，不用急着安排。席利乌斯，有件事我很好奇，我在圣殿外的时候，刚一呼唤你，你就立刻回应了我，像是一直在等我一样。莫非，你知道我会来这里吗？” 　　她微微抬头，湛蓝双眸直勾勾地看向席利乌斯。那对澄澈的瞳孔映照出席利乌斯的面庞，仿佛能够穿透灵魂般，让人无所遁形。 　　席利乌斯微微垂眸，恭顺地低下头。 　　“隐约能猜到一些。” 　　“哦？”伊尔萨颇有兴致地侧脸，眼底浮起鼓励的笑意，“那你说说，我来圣殿的原因是什么？” 　　“……是为了收回您赐予我的神明之力。”席利乌斯认认真真地回答。 　　“不愧是你，猜得很对。”伊尔萨不遗余力地夸奖他，席利乌斯眼睫颤动，却也没有再露出什么失态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个情绪翻涌的瞬间只是伊尔萨一个人的错觉。 　　“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什么不主动提出来呢？”伊尔萨轻轻问道，“还是说……你在等我求你吗？” 　　“伊尔萨大人，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席利乌斯立刻否认，毫不犹豫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忠诚真挚。 　　伊尔萨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解释。 　　席利乌斯神色严肃，认真地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您要这么做？是有什么重大的危机即将发生吗？如果是这样，我与圣殿必定会倾尽全力，与您一同抵抗危机。” 　　伊尔萨面不改色，上半身微微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前倾，目光专注，细细地审视他。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席利乌斯微怔：“什么？” 　　“你以前说过，为了我，你可以将任何烦扰我的存在都彻底抹消掉。”伊尔萨幽幽地说，“可现在，你却在纠结我烦恼的原因。席利乌斯，你的信仰不再坚定了吗？” 　　席利乌斯的表情静默了一瞬。 　　他没有想到，伊尔萨居然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可是，那个时候他要做的只是为她铲除异己，如今的情况与那时相比却是完全不同了。 　　不可踌躇，不可迟疑。 　　从成为半神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的信仰自始而终，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席利乌斯的声音轻而低缓，像是在坚定誓言，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有种极其冷静的果断与郑重。 　　他垂下眼，深深地注视着伊尔萨，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的前额。 　　“伊尔萨大人。天色已晚，您需要休息了吗？” 　　伊尔萨安静地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好。” 第80章 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伊尔萨对他挑了下眉：“我似乎吓到别人了。” 　　莱斯特微微停顿，继而将视线移向她身后的圣职者，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你说的没错，这里的食物的确很糟糕。圣殿的人似乎并不懂得如何侍奉神明，连最基本的祭品都没有……”他煞有其事地说道。 　　祭品？招待女神大人居然需要祭品？那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岂不是怠慢了女神大人？！ 　　圣职者内心大震，额前很快生出细细的冷汗。 　　康斯坦汀听到祭品这个词眼睛都亮了，他第一次如此赞同莱斯特的提议，并扬声使唤紧张无比的圣职者。 　　“喂，你们怎么连祭品都没有，快去把祭品端上来！” 　　圣职者一惊，大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请、请问祭品是什么！” 　　“当然是肉啊蠢货，快点上肉，越多越好……”康斯坦汀不耐地敲了敲盘子，发出令人烦躁的清脆声响。 　　“可。可是圣殿没有肉……”圣职者更加恐慌了。 　　“没有肉？你们圣殿的人都是羊吗？只吃草不吃肉？”康斯坦汀感到难以置信。 　　伊尔萨没有出声，垂眸看着杯中的液体。这液体不知是由什么花的蜜酿成的，在灯光下呈现出明亮剔透的琥珀色，随着她微微摇晃杯子而泛起涟漪，美丽而虚幻。 　　很像席利乌斯的眼睛。她想。 　　“万民都是女神的羔羊，你这么说也没有错。”莱斯特慢悠悠道，低冷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地方显得莫名阴暗，“这么说来，将羔羊作为祭品献给女神，也是可以的吧？” 　　圣职者浑身剧烈一抖，吓得当场倒吸一口气。 　　将羔羊作为祭、祭品……是指将他作为祭品端上餐桌吗？！ 　　圣职者被莱斯特这番话吓得浑身颤抖，他忍不住抬头求助地看向高贵的女神大人，可女神大人却没有任何表示。 　　她美丽的脸庞笼在阴影中，如同高不可攀的圣像，透着漫不经心的漠然，令他感到深深的敬畏与绝望。 　　“……啊……啊……请不要……”圣职者畏惧而哆嗦地小声请求着。 　　“嗯、你说什么？”莱斯特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观赏圣职者恐惧的模样。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居然会对逗弄一个小小的圣职者充满了兴致。 　　伊尔萨意外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差点忘了，他是个残忍的享乐主义者。 　　“请不要……吃……我……”圣职者的声音不住颤抖，之前冷静高傲的模样消失殆尽。 　　“谁要吃你啊，一看就难吃得要死。”康斯坦汀不耐烦地打断他，金眸里透出厌恶，“真是倒胃口，快滚吧。” 　　“……是，是！”圣职者闻言立刻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偌大的餐堂一时间只剩下伊尔萨几人。 　　康斯坦汀看着盘子里的素食直皱眉头，塞根则依旧安静地撸猫，他曾经是人偶，从来没有进食的需要，如今变成深渊魔物，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对伊尔萨来说，是非常省心的存在。 　　伊尔萨微微歪头看向莱斯特，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你今天心情不错。” 　　“你太了解我了。”莱斯特笑了笑，黑眸如同深邃的夜幕般闪动着细碎的星光，“这个地方，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有趣？”伊尔萨不解地重复。 　　“是啊。”莱斯特点了点头，眼眸含笑地问她，“你想听吗？” 　　那当然是想的。但是…… 　　伊尔萨瞥了莱斯特一眼，果不其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条件”两个字。 　　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没兴趣，不想听。”伊尔萨果断地拒绝了他。 　　莱斯特耸了耸肩，面露遗憾，“好吧。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发现的。” 　　什么东西神秘兮兮的。 　　伊尔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忍住了想要问下去的念头。 　　这顿饭康斯坦汀吃的很不开心。饭后由另外几个圣职者领着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伊尔萨这才发现她所居住的房间居然离他们几个十分遥远。 　　不，应该说，他们四个之间都离得很远，远到让伊尔萨有种隔着三座大山的感觉。 　　巧的是，她的房间居然距离席利乌斯的寝殿最近。 　　伊尔萨：“……” 　　这也是席利乌斯安排的吗？ 　　夜色越来越深，伊尔萨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这个房间里各种精美罕见的摆设，默默等待着席利乌斯的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伊尔萨用神力试探了下，确定是席利乌斯回来了。她想了想，将手放在墙壁上，随后上前一步，身体在一瞬间穿透墙壁，进入了席利乌斯的寝殿。 　　和里赫尔、尤里安的寝殿不同，席利乌斯的寝殿一片纯白，看上去要更加低调，也更加冰冷。 　　和他温暖的外表截然相反。 　　伊尔萨走到床边随意坐下，打了个哈欠等着他进来。 　　果然，几秒后，席利乌斯独自一人走进来了。 　　他看上去一脸冷淡，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他解下外袍，正要向里走去，余光随意扫视了一圈，在看到那个美丽曼妙的背影时，脚下忽然一滞。 　　“……伊尔萨大人？”似是不敢相信般，他怔怔地开口。 　　伊尔萨转过脸来，对他轻柔一笑，“席利乌斯，我等了你好久。” 　　席利乌斯：“您……在等我？” 　　“不可以么？”伊尔萨眨了眨眼睛，白皙的面容在昏黄微弱的灯光下美得有点不真实。 　　“不是！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您会等我……”席利乌斯第一次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这让他那张永远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凡人的真实和可爱。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心血来潮而已。”伊尔萨对他招了招手，姿态随意而放松，“我睡不着，所以就想来找你说说话。康斯坦汀他们太吵了。” 　　对不起，康斯坦汀，我不是故意要诋毁你的。 　　伊尔萨在心底熟练地道歉。 　　听完伊尔萨的这些话，席利乌斯脸上的无措已经逐渐消散了。他重归冷静，望向伊尔萨的眼神也充满了刻意的恭敬与平和。 　　“原来是这样。那么，伊尔萨大人，您想和我说什么呢？” 　　很有防备啊。 　　伊尔萨若有所思，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微笑。 　　“只是一些关于子民的问题而已。过来坐吧，我不太习惯仰着头说话。” 　　她的话语暗含警诫，席利乌斯很聪明，自然听得懂。 　　于是他慢慢向阴影中的少女走了过去。 　　灯光似乎又暗了一些。 第81章 小小的奖励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伊尔萨大人察觉到他的异心。 　　席利乌斯神色平静，温和包容的声音像水一样在这个空旷死寂的寝殿里缓缓流淌，“是的，她只是被深渊的秽气污染了而已，但她的本心仍然纯洁干净。” 　　伊尔萨微微摇了摇头，不认同地望向席利乌斯，“你的想法自相矛盾了，席利乌斯。” 　　“矛盾？”席利乌斯惊讶地抬起眼，正好对上伊尔萨的双眸。她湛蓝的眼瞳像夜空下的海面，荡漾着细碎的光，仿佛有种诱人的魔力，令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 　　席利乌斯微微移开视线，下沉的目光落到角落的书柜上。 　　可即便如此，他的余光仍然能扫到少女的脚趾，圆润小巧，他这才发现，伊尔萨居然是光着脚的。 　　她这样不会冷吗？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这个问题，全然忘了伊尔萨是不知冷热的神祗。 　　“是，你忘了之前是怎么说塞根的吗？”伊尔萨缓缓道来，低柔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你说会转变为魔物的人意志力不强，这样的人必定抵挡不住神性的诱惑。既然你是这样评价塞根的，那又如何能够确定同被污染的圣女就是纯洁神圣的呢？” 　　席利乌斯没想到伊尔萨会把塞根拿出来做对比。这让他隐约地意识到，伊尔萨对塞根有一点偏袒。虽然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她说话的语气、提问的方式，还是让席利乌斯感觉她是有一点不满的。 　　是因为他质疑了塞根吗？所以她也要质疑他手下的人？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站在了对立面，而她在为她自己的人打抱不平…… 　　席利乌斯忽然觉得心口有些沉重。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了一样，不足以令他窒息，但却压得他很难受。 　　她根本就不明白。塞根不配成为她亲近爱护的人，而圣女也不值得被她如此看待。 　　她高估了一个已死之人在他心中的份量。 　　“他们的情况不能相提并论。”席利乌斯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开口道，“圣女是人，她能够在被完全侵蚀之前选择自毁，已经做到了人的极限。而塞根不同，他是半神……” 　　“可你忘了，半神也是人。”伊尔萨幽幽地打断他，说出的话语意味深长，“半神终究不是真正的神，他们也有弱点，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 　　她的声音宛如一只警钟，在席利乌斯的脑海中深深撞击。他低垂着脸，琥珀色的瞳孔在伊尔萨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放大，仿佛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突然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我没有忘，伊尔萨大人。”他抬起脸，如画一般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而虔诚，“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您的那一天，我的命运因您而彻底改变。” 　　第一次见到她？是指被女神赐予神职的时候吗？ 　　伊尔萨顿时来了兴趣，她交叠双腿，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眸发亮地看着席利乌斯，“哦？那是怎样的一天呢？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如你再说给我听听吧？” 　　席利乌斯抬起眼睫，轻瞥了她一眼。 　　明明距离那一天过去的时间并不长，她居然已经不记得了……他本该失落的，但看到伊尔萨这副样子，他又忍不住心动。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爱。 　　席利乌斯想垂下眼睛保持冷静，可身体却像着了魔一样，完全无法将视线从伊尔萨的脸上移开。想让她开心的潜意识在作祟，席利乌斯的薄唇动了动，终于还是开口了。 　　“那天的前一夜，我在占星台观测到了圣卡特兰学院的异常。我以为布莱克阁下遇到了危险，便前往了圣卡特兰学院。结果他告诉我，女神冕下降临了，于是我便想在第一时间觐见您。我从未想象过您的样子，所以……” 　　“等等，这不是在学院里发生的事吗？”伊尔萨越听越觉得熟悉，连忙打断他，“你是不是记错啦，那应该不是我们的初遇吧？” 　　虽然对她来说的确是第一次的相遇，但对席利乌斯来说，他和女神的初遇应该更早才对。在她的想象中，怎么也该是像尤里安那样，最起码能记得被女神赐予神职的时候自己在干嘛…… 　　席利乌斯微微讶异：“那么重要的时刻，我是不会记错的。那的确是我第一次见到您……” 　　“？？？”伊尔萨有点懵，“那你成为太阳光辉之神的那一天呢？那个时候才是你和女……我的初遇吧？” 　　她还是不太习惯将上一任女神与自己划等号，虽然在他们的眼里，她们一直都是同一个存在。 　　然而，席利乌斯听了她的话，居然微微一怔。 　　仿佛伊尔萨的提问有些突然，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意料之外的失措。这份失措与怔然随即转化为懊悔而自责，他立刻单膝跪下，伊尔萨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抱歉，伊尔萨大人。我以为您是指与现在的您初次相见，所以情不自禁就……” 　　伊尔萨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席利乌斯对那日在学院图书馆里与她见面的记忆印象深刻，所以才会在提到初见时下意识地回忆起那天的细枝末节。 　　不对啊，如果他真的对女神抱有深切的情感，那他应该像尤里安那样，牢记成神之日的过程才对，怎么还直接跳过那时的记忆了呢？ 　　而且他现在这种竭力掩饰的慌张也很真实，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伊尔萨的眷属，仅凭肉眼伊尔萨很难看出他的异常。 　　那么……席利乌斯真正在意的人……其实是她？ 　　伊尔萨不敢确定这个模糊的推断。她定定地看着席利乌斯，突然提出了一个近乎大胆的问题。 　　“席利乌斯。如果我不是女神，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看待我吗？” 　　席利乌斯一时之间怔住了。 　　伊尔萨的面容笼在微微摇晃的阴影中，她的眼眸流转，睫毛纤长，缀着点点烛光，美得令人心旌摇曳。 　　席利乌斯的眼睫略微颤了颤，低低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与谨慎。 　　“您就是您。无论您是谁，我都会像此刻一样注视着您，永恒不变。” 　　伊尔萨的心底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略微失神地看着席利乌斯，与他视线交缠，一时竟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需要清醒。 　　她需要尽快地清醒过来。 　　于是她悄悄开启了神识海，试探了席利乌斯的神力。 　　仍然是雾蒙蒙的，无法观测的一片。 　　即使在这种时候，席利乌斯仍然对她保持警惕吗？ 　　伊尔萨眼眸微转，忽然柔柔地笑了。 　　席利乌斯不解地看着她。 　　伊尔萨的眼神恢复了清亮，但她的面容依然像刚才一样朦胧温柔。她微微俯身，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然后缓缓靠近他，在他的头顶上方轻声说道： 　　“席利乌斯，你能这样想，我好开心。”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席利乌斯的耳垂，在他的肌肤上引起一片酥麻。 　　席利乌斯的气息略微有些不稳：“……伊尔萨大人？” 　　“所以……我要给你一个奖励。” 　　她的声音在席利乌斯的耳边轻轻回荡。随着她的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花瓣般娇嫩柔软的唇。 　　少女的唇轻轻印上了他的额头，娇柔湿润，带着她独有的幽幽香气。 　　席利乌斯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第82章 进攻与防守 　　席利乌斯深深地亲吻伊尔萨，有种压抑已久的急切，却又透着小心翼翼的谨慎。 　　伊尔萨猜测这应该是他的潜意识在作祟，直到这种时候，他仍然认为自己的行为是一种亵渎。 　　他捧着伊尔萨的脸，情不自禁上前。伊尔萨顺从地退步，二人拥吻着一起跌向昏暗的身后—— 　　他们深陷在柔软的大床上。 　　席利乌斯闭着眼睛，睫毛微颤，与伊尔萨唇舌交缠。伊尔萨搂住他的脖子，微微睁开双眸，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的面容在烛光下的照耀下显得既深邃又柔和，金发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有一种圣洁而凌乱的美。他闭着眼，白皙完美的脸庞泛着微微的红晕，呼吸也有些紊乱，看上去终于有了点人类的样子。 　　伊尔萨定定地注视着他，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的睫毛和鼻梁。 　　席利乌斯突然低哑地出声：“请别看我……伊尔萨大人。” 　　伊尔萨轻声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让您看到我这副样子。”席利乌斯眼睫颤动，保持着眼眸微闭的样子，“……很可耻。” 　　他果然觉得自己是在亵渎神明啊，连接吻都充满了负罪感。 　　伊尔萨很想说点什么，但席利乌斯再一次低低地请求她：“……伊尔萨大人。” 　　“……好。”伊尔萨妥协了，并轻轻闭上眼睛。 　　席利乌斯继续吻住了她。 　　他轻轻舔咬她柔嫩的嘴唇，双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托起她的后脑勺。这让他们的唇舌更加深入，伊尔萨被他吻得呼吸不畅，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席利乌斯，我快喘不上气了……”她低低地呢喃着，但并没有推开席利乌斯。 　　席利乌斯这才放过她的双唇。他开始亲吻她的眼睛，鼻子，下巴，动作温柔而细密，一路蜿蜒向下。温热的气息拂在伊尔萨的颈间，她忍不住微微挺起腰肢，让自己更加贴近他。 　　他们的身体几乎要重叠在一起了。 　　寝殿里只剩下两人紊乱急促的呼吸声。他们长长的金发纠缠在一起，肆意铺散在纯白的床上。伊尔萨的手抵在席利乌斯的胸膛，雪白柔软，像是羽毛一样，轻易便能激起他的反应。他们一边边地亲吻，剧烈而急切地喘|息，彼此都能看到对方带着情|欲的脸。伊尔萨微仰起头，湿濡的舌尖轻轻扫过席利乌斯的喉结，席利乌斯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喘。 　　“你喜欢这样吗？”伊尔萨轻轻舔舐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低柔地询问他。 　　“喜欢……非常喜欢……伊尔萨大人……”席利乌斯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颤抖。 　　“那我就多多奖励你一点吧。”伊尔萨低笑，再一次吻了上去。她轻轻啃咬席利乌斯的喉结，在他的颈间缓缓吹气，坏心眼地玩弄挑逗他，听他在自己的耳边控制不住地低声喘|息。 　　这让她感到成就感十足，并且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 　　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伊尔萨一边轻吻席利乌斯，一边想，自己是不是该出手了，毕竟现在的席利乌斯看上去很……很没有防备。 　　或者可以再等等？ 　　她不动声色地思考着，而席利乌斯的大手正在慢慢抚摸她柔嫩的肌肤。 　　“伊尔萨大人……”他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侧过脸，靠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询问，“我可以……吗？” 　　席利乌斯没有说出具体的请求，但伊尔萨很清楚他的意思。 　　也许这才是侵|入他的最佳时机。 　　伊尔萨的心底升起即将胜利的欣喜，她抿了抿唇，轻轻回应，“可以……我允许你。” 　　席利乌斯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像是有所迟疑，他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伊尔萨见他磨磨蹭蹭的，忍不住出声轻唤他，“席利乌斯？” 　　席利乌斯深深蹙眉，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伊尔萨大人……我，我不能这么做……” 　　“你不愿意？”伊尔萨不悦地反问。 　　“不，我非常愿意……但我不能再继续下去，这是对您的亵渎……”席利乌斯看上去很痛苦，犹豫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措与矛盾。 　　什么玩意？都快得手了给她来这一出？ 　　伊尔萨愤怒地看着席利乌斯，突然一下子兴致全无。但她不能白白耗费这个宝贵的机会，于是她沉默地看着席利乌斯，逼得席利乌斯避开了视线。 　　他现在的情绪很混乱，意志应该也很薄弱，是个试探的好机会。 　　伊尔萨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开启神识海，凝出一缕神念，悄无声息地探向席利乌斯的神力。 　　这一次的侵|入畅通无阻。伊尔萨能够感觉到席利乌斯的神力很充沛、很浓郁，但是想要知道具体充沛到了什么程度，还需要试探得再深|入一些。 　　于是她继续暗暗努力。就在这时，席利乌斯忽然转过脸来。 　　他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惊愕而冷厉，“伊尔萨大人，您在试探我？” 　　伊尔萨：“……” 　　被发现了。 　　伊尔萨的神念瞬间被弹了出去，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说，“你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看咯。” 　　席利乌斯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热意渐渐褪去：“所以您并不信任我。” 　　伊尔萨耸了耸肩，没有回应他这句话。 　　在席利乌斯的眼里，这就是默认了。他冷静地起身，在床边单膝跪下，上身笔直挺拔，视线冷冷地落在下方。 　　“伊尔萨大人，天色已晚。您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别的地方睡。” 　　呦呵，还来脾气了是吧？ 　　伊尔萨的火气也上来了。她蹭地从床上坐起来，干脆利落地跳下床，径直走到墙边，对席利乌斯冰冷道，“不用，你就在这里吧，我回去。” 　　说完，她的身体便穿透墙壁，在转瞬间消失了。余下席利乌斯独自保持着笔直的跪姿，薄唇抿成一条严酷的线。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起身。 　　他吹灭蜡烛，缓缓躺回到柔软的床上。那里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与幽香。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动，像是在回忆之前的触碰，指尖不自觉地蜷起。 　　最终紧紧握成拳状。 　　伊尔萨回到自己的房间，怎么想怎么来气。 　　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啊！还差一点点她就能知道席利乌斯的神力究竟有多深了，结果居然被发现了。 　　看来席利乌斯要比她想得更谨慎，也更警惕。 　　想要和平地从他手中收回神力，几乎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如果真的打起来，她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 　　就凭他那个无比强盛的神力，最起码也得是两败俱伤。 　　而现在席利乌斯也知道她的真实面孔是什么样的了，想必不会轻易让她离开圣殿。 　　她有种直觉。 　　明天，就是她和席利乌斯决裂的时刻。 第83章 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 　　伊尔萨有点想笑。自己的分|身被起了“小黑”这样的名字，偏偏还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的莱斯特还真是可怜又好笑。 　　伊尔萨抬手，不动声色地掩住自己唇边的笑意，然后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鼓励塞根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你和小……小黑有什么发现吗？” 　　说完，她还偷瞄了莱斯特一眼。 　　莱斯特的神色看上去更无奈了。 　　“有一点。”塞根认真地回答，“我们在那个地方发现了深渊残留的气息。” 　　“深渊？”伊尔萨皱起眉头，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嗯，非常微弱，是小黑先发现的。”塞根轻抚黑猫的背毛，稀稀落落的猫毛顿时像雪花一样飘到空中，“小黑一直在地砖的缝隙里闻来闻去，我就也过去闻了一下。” 　　伊尔萨：“然后就发现了深渊的气息？” 　　塞根点点头：“是魔物的味道。” 　　伊尔萨没有说话，她低着头，陷入沉思。 　　这一点倒是和席利乌斯提供的信息很吻合，但奇怪的点在于，魔物居然是存在于圣女的寝殿里的。 　　她对深渊魔物的敏感度一向不高，但席利乌斯却不同。席利乌斯能够在看到塞根的第一眼就确定他变成了魔物，那他就必然也能发现圣女的寝殿里有魔物。 　　可他却没有。或者说，他没有及时发现，致使圣女走向了毁灭。 　　问题是，像席利乌斯这么谨慎的人，会发现不了吗？ 　　伊尔萨随即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莱斯特：“你之前说的有趣的事情就是指这个吗？” 　　莱斯特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呢。” 　　伊尔萨：“……” 　　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放弃询问莱斯特，转而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康斯坦汀。康斯坦汀的表情较之平常多了一分严肃，这让她多少感到有些不习惯。 　　“你也有意外的发现？”伊尔萨挑眉。 　　康斯坦汀大咧咧地坐在床边，一只腿支在雪白的床单上，丝毫没有要讲礼貌的意思。他将胳膊肘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托着下巴直直地看着伊尔萨，金眸里透出少见的冷肃。 　　“伊尔萨，圣殿的布防比之前更加森严了。” 　　果然…… 　　伊尔萨笑了一下：“我猜他们会说，这是为了加强对我的保护。” 　　“这群人的意图，似乎不仅仅是这样。”康斯坦汀表现出了罕见的聪明与敏锐。 　　伊尔萨忍不住夸奖他：“康斯坦汀，这次表现得不错。” 　　康斯坦汀闻言，面容猝不及防地红了一些，好在他的肤色够深，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我表现的一直都很好，是你没有发现……”他不满道。 　　“对不起啦，以后会多多关注你的。” 　　伊尔萨安慰的十分娴熟，透着一丝敷衍，即便如此，康斯坦汀仍然感到一丝小小的窃喜。 　　“……你最好是这样。”他别过脸，小声嘟囔着。 　　伊尔萨缓缓摩挲下巴，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 　　看现在这个架势，席利乌斯摆明了是不打算放他们走了。虽然自己这边这几个人的战力都很高，但席利乌斯的背后是一整个圣殿，那么多圣殿骑士和高阶法师，伊尔萨实在是不敢贸然出手。 　　要不把其他六位半神都叫过来帮她？有她在，他们应该不会向着席利乌斯，只是如今他们的神力已经被她收回了，以现在的战斗力来说，估计也改变不了什么…… 　　伊尔萨开始有些后悔昨夜的决定了。 　　是她低估了席利乌斯，没想到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打草惊了蛇。 　　“……哎。”伊尔萨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我得去见席利乌斯一面。”她说。 　　伊尔萨走进那个矗立着神像的殿堂，看到席利乌斯已经像往常一样，笔直地立在前方，垂着眼眸安静地等候着她。 　　伊尔萨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仰脸看他，“等了很久吗？” 　　“不。”他摇了摇头，抬起眼睫，露出那双剔透如水的眼眸，“因为要见的是您，所以等候多久都可以忍耐。” 　　伊尔萨微移眼眸，没有说话。 　　他总是擅长用无比诚挚的口吻说这些话给她听，令人猜不透他的真意。 　　而且他们昨晚闹成那样，应该算是吵架了吧？可是席利乌斯的神情看上去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搞得伊尔萨甚至以为昨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只有自己记得的感觉真糟糕，好像她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伊尔萨的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股莫名的不满。 　　席利乌斯不知道伊尔萨此时在想什么，他的目光一直微微下沉，定定地落在伊尔萨的唇瓣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耳尖忽然微微泛起红，继而无意识地滚动了下喉结。 　　“席利乌斯，你……”伊尔萨正要提起昨晚的事情，突然发现他看上去有些细微的异常，“你怎么了？” 　　席利乌斯的耳尖更红了。他迅速移开视线，低低道，“没什么。” 　　“是吗？”伊尔萨狐疑地盯着他的脸看，“可是你的眼下有些乌青哎？昨晚没睡好？” 　　席利乌斯的睫毛微颤，视线移得更远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他低声道。 　　——在伊尔萨离开之后。 　　——肮脏的，不堪的，美妙的梦。 第84章 我是真的爱您 　　“……错在没有立即追回偷袭者。” 　　“不对。让我来告诉你吧。”伊尔萨遗憾地摇了摇头，吐出的话语轻如呢喃，却字字清晰，“你的错误是——” 　　“没有立即杀了我。”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席利乌斯心头一跳，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伊尔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深深地看着席利乌斯，眼中闪着冰雪般冷厉的光，令人望之生畏，遍体生寒。 　　“席利乌斯，你想取代我吗？” 　　席利乌斯倏地抬起眼眸。 　　伊尔萨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已没有半分亲切与宽恕。她看向席利乌斯的眼神冰冷、严酷、高高在上，宛如在审视着一个罪大恶极的无耻叛徒，下一秒就要对他降下神罚。 　　这让席利乌斯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狠狠收紧，像是被伊尔萨攥住了这颗心脏般，一瞬间疼痛欲裂。他可以忍受伊尔萨训斥他、责罚他，却唯独无法忍受伊尔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样的冷酷、漠然，与梦中的她截然相反。 　　“回答我。”伊尔萨一把握住席利乌斯的手腕，双眸紧紧盯着他，“不要再用虚情假意的说辞来骗我，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 　　虚情假意？ 　　席利乌斯无意识地微微张大双眼，琥珀般剔透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自嘲的微光。 　　她居然觉得他对她说的话都是虚情假意吗？她以为他一直都在骗她？ 　　“您是这么认为的？”席利乌斯轻声问道。 　　伊尔萨冷淡地直视他：“不然呢？难道你以为在圣殿摆上一座神像，就能让我坚信你的信仰？” 　　空气一下子变得死寂。这层玻璃纸终于被戳破，二人静静地看着彼此，透彻的瞳孔映照出对方的脸。 　　这是席利乌斯最不想见到的局面。可他又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他深爱的神祗不会与他彻底决裂。 　　该怎样才能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呢？他的信仰的确是她，可这份信仰又与她希望得到的截然不同。 　　他不信仰神祗，他只信仰身为神祗的伊尔萨。 　　这份扭曲的虔诚，应该如何解释才好？ 　　半晌，席利乌斯轻轻地说，“伊尔萨大人……我是真的爱您。” 　　他的声音像水一样温柔，在伊尔萨的心里泛起点点涟漪。她回想起席利乌斯至今为止对她做的一切，忽而对他柔柔一笑。 　　“席利乌斯，你表错白了。我最不缺的就是众生的爱意，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为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恐怕你早就想杀了我吧？” 　　“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说到底……你真正爱的只有你自己。” 　　她的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一刀刀狠狠扎进席利乌斯的心脏。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忍心对她动手。 　　他不仅想要得到神权，也想得到她的爱。 　　即使她对他不屑一顾。 　　席利乌斯抿紧薄唇，一言不发。许久，他抬眸盯着伊尔萨，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 　　“伊尔萨大人，请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您。” 　　伊尔萨无声地看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透彻动人，像一汪浅金色的酒，满满倒映着她的脸，在晨曦的光芒中微微摇晃。 　　伊尔萨几乎就要相信他了。然而下一秒，她的脑海中便响起塞根与康斯坦汀的声音。 　　【伊尔萨，这群走狗果然拦下了我们，说什么都不许我们离开这里。】 　　【主人，圣殿骑士说我们意图偷袭圣殿，要把我们抓起来。】 　　伊尔萨缓慢地眨动眼睫，目光不变地看着席利乌斯。 　　看来他在昨夜已经做好了决定。难怪他会对等待她这件事充满耐心。 　　——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也许每一秒的等待对他而言都是喜悦而充满期待的。 　　永远不会伤害她……么？ 　　究竟是谁收谁的网，结果还未可知呢。 　　“但我会伤害你。”在席利乌斯凝视的目光中，伊尔萨轻声说道。 　　一道灿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如同天雷般直直地袭向席利乌斯。席利乌斯的双眸一缩，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出现在伊尔萨的身后，伊尔萨毫不迟疑，右手一扬，如同利刃般的光芒再次向席利乌斯迅疾袭去—— 　　“伊尔萨大人，这里是圣殿。”席利乌斯声音恢复了清冷平静，像没有波澜的镜面，在空旷的殿堂中显得格外清晰，“您一定要在这里与我对峙吗？” 　　“你想出去打也不是不可以。” 　　金色的权杖自伊尔萨的手中浮现，光芒万丈，高大肃穆的殿堂在一瞬间爆炸碎裂，化作无数细密的白色粉末。 　　殿堂在顷刻间被摧毁，伊尔萨与席利乌斯的身形一同暴露在空旷的圣殿之上。遍布在圣殿各处的骑士、圣职者……这些太阳光辉之神的信徒在同一刻被缠绕着深渊黑雾的火焰同时燃烧，他们发出痛苦煎熬的呐喊，试图挣脱这污秽的业火。 　　那是塞根释放的火焰，原本是用来灼烧妄取火种的偷盗者，如今他变成魔物，火焰也沾染上了深渊的气息，反而最适合用来对付光明的信徒。 　　席利乌斯微微垂首俯视下方，目光悲悯而沉静。 　　“伊尔萨大人，他们都是您的子民，您却用深渊之力来对付他们么？” 　　“不，他们是你的子民，不是我的。更何况……” 　　“使用深渊之力可不仅仅是我。”伊尔萨侧着脸，微微一笑，“你不也是么？” 第85章 对峙 　　伊尔萨不由蹙眉，言辞间难掩厌恶，“那种东西，不是早就运用到尸妓的身上了吗？” 　　“那不一样，伊尔萨大人。”席利乌斯微笑，笔直金发在风中微微飘拂，闪耀着璀璨瑰丽的光辉，“尸妓是死物，而我们需要的是活物。” 　　“……” 　　伊尔萨隐约明白了。她阴阴沉沉地看着席利乌斯，道，“所以你想建造一支属于你的不死军团？” 　　周遭的嘶吼与怒号不绝于耳，听上去如同地狱之下的恶鬼哭嚎。 　　“不是属于我，而是属于圣殿，属于教廷，属于所有的亿万子民。”席利乌斯神情悲悯而恬静，“我们不能永远受制于深渊。” 　　伊尔萨发出一声嗤笑：“所以你认为，只要让你的骑士们像魔物一样不死，就可以打败魔物吗？” 　　“我当然没有那么天真。”席利乌斯轻轻摇头，“但他们起码可以用无穷无尽的生命保护圣殿，保护子民，构成人类最坚韧的防线。” 　　伊尔萨闻言微微挑了下眉：“那你呢？你做什么？” 　　“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席利乌斯静静地看着她，“为世间子民重建一个美好的，平等的，全新的世界。” 　　伊尔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是个理想主义者。不，应该说是残忍的理想主义者。 　　为了创造一个没有深渊的新世界而将自己的子民推入深渊，这种想法恕她无法苟同啊。 　　不过，这也可能只是他想要成神的借口罢了，这不重要。 　　反正无论什么是原因，席利乌斯的最终目的都是成神，这就意味着，她与他是无法共存的。 　　他们之间，必将有一人死去。 　　伊尔萨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你的理想很好，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一定会成为你的信徒吧。”伊尔萨微微抬头看向空中的云潮，它们像海浪一样翻涌，将太阳的光辉遮得严严实实。 　　“可惜，我不能让你实现。”她微阖双眸，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冷静，宛如吟唱，又似审判，“席利乌斯……带着你的理想，长眠于此吧。” 　　天空仿佛被骤然撕裂，无数雷霆与风暴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袭向席利乌斯。席利乌斯抬手一挥，那些雷霆便转向了下方的骑士与圣职者们，他们在痛嚎中重塑骨骼，盔甲与衣物早已被燃烧殆尽，血肉模糊的肢体重复着攻击的动作，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蚁群，将正欲脱身的塞根与康斯坦汀团团围住。 　　“伊尔萨大人，您看到了。虽然他们只是获得了不死的身躯，但‘不死’本身就已经足够强大了。” 　　席利乌斯安静地凝视着伊尔萨，眼中流淌着月光般的色彩，“现在能够帮助您的人已经没有了，您还要负隅抵抗吗？” 　　伊尔萨气得牙根痒痒。 　　她猜到席利乌斯会让圣殿的人拖住康斯坦汀他们，但没想到这些人不会死。就算康斯坦汀和塞根的火焰再怎么厉害，也架不住和一群不死人消耗，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只怕先倒下的反而会是他们。 　　要不然把塞缪尔也喊过来？但塞缪尔很抵触深渊，如今圣殿的深渊气息已经十分浓重了，让他过来只怕会刺激到他。更何况，就算他过来也不一定打得过席利乌斯…… 　　伊尔萨看向席利乌斯，紧紧咬住下唇。 　　看来只能一对一单挑了，虽然她有点发虚，但是那又怎样，她可是女神哎，这个兔崽子得了女神的恩惠还想以下犯上，反了他了还！ 　　干！干他丫的！ 　　伊尔萨在心里替自己加油鼓气，席利乌斯安静而耐心地看着她，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欢愉与满足。他很清楚，伊尔萨的神力不足以与他抗衡。如今她已经无路可退，她只能走向他。 　　而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 　　神权，神祗，都将属于他。 　　风暴与雷霆仍然在阴霾的云层中轰鸣，伊尔萨慢慢抬起浅金色的眼睫，澄蓝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 　　“席利乌斯，即使只有我一个人……” 　　话未说完，风暴与雷霆忽然停息。伊尔萨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的神力断了，正要再一次发动，一个幽冷而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边低低响起。 　　“也不用赌气到这个份上吧？” 　　伊尔萨：“？” 　　漆黑的阴影像藤蔓一样爬上伊尔萨的肩头，慢慢化作黑发黑眸的俊美青年。他凑在伊尔萨的耳侧，如同恶魔的低语般，用席利乌斯可以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明明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会帮你的。” 　　谁赌气了？赌气的明明是你好吧！ 　　从对面投来的视线带着强烈的杀意，就连伊尔萨都感到一阵阴冷。她努力无视那道视线，狐疑地斜睨莱斯特。 　　“真的？即使对手是席利乌斯？” 　　莱斯特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这么自信？？？ 　　伊尔萨对此表示十分怀疑。 　　席利乌斯看着他们二人，心底的喜悦顿时被汹涌的杀意所覆盖。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莱斯特，在看到那无声摇曳的阴影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瞳孔在一瞬间微微放大。 　　“你是……深渊魔物？” 　　莱斯特将伊尔萨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吧。” 　　伊尔萨：差不多？？？这是什么鬼说法？ 第86章 祂与深渊同在 　　于是他依然没有开口，只是跟随康斯坦汀与塞根一起去试探守卫圣殿的那些人类骑士，用康斯坦汀的话来说，就是一群瞎了眼的走狗。 　　他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毕竟人类和狗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区别，包括这只笨龙和这个已经沦为魔物的自动人偶。 　　当然，伊尔萨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三人刚一走出中庭，就被圣殿骑士拦住了。 　　“三位请留步。阁下，请问你们要去哪里？”为首的骑士长已经换了张新面孔，虽然说话的语气客气了一点，但看上去并没有比上一个要优秀多少。 　　莱斯特很清楚，这是因为在席利乌斯的眼里，骑士长是什么人根本不重要。反正最后都会成为他的傀儡。 　　康斯坦汀挑起眉，冷笑一声，“我们想去哪里，还要向你汇报？” 　　“当然。”骑士长脊背挺直，如同一把锋利的剑，“阁下三位都是女神大人的使徒，严格来说就是我们的上级，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哦？上级啊……”康斯坦汀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你见过要向下属汇报行程的上级吗？” 　　“抱歉，这是我们的职责，还请阁下配合。”骑士长面容冷峻，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四周的骑士与圣职者在不知不觉中靠近，渐渐将三人包围起来。康斯坦汀环顾一周，刚要开口，忽然听到一声温和幽冷的轻笑。 　　“要是我们不配合呢？”莱斯特眼睫微掀，漆黑眼瞳幽深得没有一丝光亮。 　　如此纯粹的黑暗，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吞噬侵没。 　　“那就只能……”骑士长正要严肃地警告他们，却在目光对上这双黑眸的那一刻，瞬间失了声音。 　　康斯坦汀不耐道：“只能什么？” 　　骑士长直直地盯着莱斯特的双眸，像是着了魔般缓缓抽出身后长剑，眼神忽然变得像野兽般凶狠嗜血，“——那就只能杀光你们！” 　　他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其他人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也纷纷拔剑施法，疯了似的像康斯坦汀三人袭来。 　　康斯坦汀一脸懵逼：“什么情况？还真的就是一群疯狗啊，几句话没说就要杀了我们？” 　　“虽然的确有些古怪，但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离开。”塞根面无表情地抬手，幽蓝的火焰顺着他指尖的方向迅速延伸燃烧，“主人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必须过去帮她。” 　　“你以为我不想吗？”康斯坦汀一巴掌拍飞一个柔弱的圣职者，很快又有一群满脸滴血的骑士扑了过来，“这些疯狗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头都断了还能再长出来？” 　　塞根轻嗅了嗅：“是深渊的气息。” 　　“……靠！”康斯坦汀顿时明白了塞根的意思。他担忧地仰头看向浮在阴霾之下的两团渺远的光芒，恨不得立刻飞上去帮伊尔萨的忙。然而他根本就甩不掉这些黏人的玩意，要是有什么法术可以让他们停止攻击就好了……对了，法术！莱斯特不是会很多乱七八糟的法术吗，他怎么不吱声？ 　　康斯坦汀终于想起来还有莱斯特这个他很不想承认的队友，正要扭头喊他，却发现莱斯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莱斯特？”康斯坦汀皱眉唤道。 　　莫非那个柔弱阴暗的废物已经被杀死了？ 　　“……” 　　康斯坦汀几乎要偷笑出声。 　　席利乌斯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确在那个黑发青年的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深渊气息，浓烈得令他难以想象，虽然只是短短的瞬息之间。 　　如果当初和圣女待在一起的是这个魔物的话，那么圣女一定会在祂显现阴影的那一刻便被侵蚀得干干净净，连一粒渣滓都不会剩下。 　　而他居然没有半分察觉，甚至还让祂踏入圣殿。 　　甚至，甚至还眼睁睁看着祂像肮脏的污泥一样缠上伊尔萨大人的身体…… 　　“不可饶恕。” 　　冰冷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凛冽，无数支密密麻麻的金色利箭自空中浮现，璀璨夺目，没有一丝停滞，如同狂风暴雨般齐齐射向莱斯特—— 　　莱斯特打了个响指。 　　飞射而来的金色利箭瞬间齐齐静止。下一秒，它们便变成细密的光点尽数消散。 　　席利乌斯的眼中闪过微微讶异，但面容仍然冰冷而完美。倒是伊尔萨一脸震惊地看着一旁的莱斯特，难以置信地捂嘴，“你还真和他打啊？” 　　莱斯特似笑非笑地垂眸瞥她：“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 　　伊尔萨：“……” 　　这个死变态，不会是昨晚偷窥她了吧？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深渊魔物。”席利乌斯忽然开口，冷漠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还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 　　“你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伊尔萨也转过脸，好奇地盯着莱斯特。 　　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看他这次会怎么说。 　　莱斯特原本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但不巧伊尔萨似乎也感兴趣。换作以往，这么看着他的家伙应该已经化为深渊下的烂泥了，可这个人是伊尔萨…… 　　莱斯特的心情稍微有那么一点复杂。 　　就好比他明明决定了今天不会帮伊尔萨的忙，但一看到她和席利乌斯单独对峙，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但即便如此，伊尔萨仍然没有开口求他帮忙，结果反倒显得是他在求她一样…… 　　他这样，会不会太在意伊尔萨了？他是为了女性（特指伊尔萨）而对其他事情都不管不顾的那种人吗？ 　　莱斯特又低头看了伊尔萨一眼。少女的蓝眸莹润通透，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等着他开口。 　　他是。 　　莱斯特幽幽地叹了一声气。 　　虽然他叹息的音调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温和、优雅，如同咏叹调的低柔余音，但伊尔萨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妥协和纵容的意味。 　　“一定要问得这么仔细的话……”莱斯特慢慢地说，“你可以认为我是一种存在了很久的魔物。” 　　“有多久？”席利乌斯的目光锐利，为他柔和的面容增添了一分冷冽的气息，“很多拥有不死特质的魔物也存在了很久。” 　　“不不不，我和它们不一样。”莱斯特微笑，语气虽然冷淡却又充满耐心，“我存在的时间比它们要久多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有多长时间。” 　　“有多久？”席利乌斯重复道。 　　莱斯特挑起眉梢，脸上露出意兴阑珊的表情，“这就是你提问的态度么？” 　　“哎呀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伊尔萨迫不及待地抓住莱斯特的手，一个劲地催促他。 　　莱斯特轻飘飘地扫了伊尔萨一眼，这才无奈地开口，“好吧……从深渊出现起，我便存在了。” 　　伊尔萨：“？？？” 第87章 打败我吧 　　“只是为了兴趣而已。”莱斯特如实回答，看向伊尔萨的眼神有隐隐笑意，“因为对全新的女神感到些许好奇，所以就想见识一下。” 　　伊尔萨『露』出恍然的表情：“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 　　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席利乌斯还在这里，连忙咽下后半句话。 　　席利乌斯不解道：“伊尔萨大人，你在和他说什么？” 　　全新的女神是什么意思？一开始又是从什么时候的开始？他什么都听不懂，明明就在伊尔萨身边，却有种被她隔绝在外的失落与无力感。 　　伊尔萨拂了拂手，目不转睛地说：“没什么。那我再问你，之后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还三番五次地帮我？” 　　莱斯特轻笑：“当然是因为我对你的兴趣越来越浓了呀。” 　　“浓到可以帮助你的敌人杀害自己的同类？”伊尔萨微眯双眼。 　　“敌人是谁？同类又是谁？可爱的小姐，我可不是人类呀。”莱斯特也眯起眼睛，看上去像只狡黠的黑猫，“对我而言，万事万物都是没有意义的存在……至少在你出现之前，是这样。” 　　伊尔萨眼睫微闪：“那在我出现之后呢？” 　　“这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莱斯特的黑眸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除了你之外，万事万物仍然毫无意义。” 　　也就是说，对他而言，伊尔萨就是那个唯一有意义的存在。 　　很微妙模糊的解释，却又很莱斯特。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对伊尔萨来说，这个回答已经足够了。 　　只要莱斯特对她的兴趣不灭，那他就不会杀她，也不会阻碍她。 　　她需要的正是这个令她安心的回答。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伊尔萨扭头看向席利乌斯，低声道，“席利乌斯，我还是更相信他。” 　　她重新回到了莱斯特的身边，目光平静，没有一丝犹豫。 　　席利乌斯只觉胸腔里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重重地摔落下去。他直直看着伊尔萨，目光绝望而哀伤，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伊尔萨大人，您情愿被深渊污染，也不愿留在我的身边吗？” 　　伊尔萨摇了摇头：“我们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了。” 　　席利乌斯的眼眶隐隐发红，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定定地看着伊尔萨，然后慢慢将怨恨的目光移向莱斯特。 　　“既然你即是深渊，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否也不会死吧。” 　　他手心一抬，圣殿中被不死化的骑士与圣职者们齐齐悬浮至空中。他们的面容早已模糊，血肉缠着骨骼，鲜血浸泡盔甲，手持鲜红兵器，如同推开地狱之门的恶鬼军团，沉默着将莱斯特与伊尔萨团团包围。 　　伊尔萨微微蹙眉：“来了一群麻烦的家伙。你能解决他们吗？” 　　莱斯特：“不要小看我啊。” 　　说完，他轻飘飘地扫了席利乌斯一眼。晦暗的云层隐隐涌动，仿佛有什么正在上面翻涌沸腾。 　　席利乌斯一下指令，不死军团便举起武器，对着莱斯特猛冲过去。 　　几乎是在同时，无数只漆黑泥泞的细长触手从云层中倏然出现。这些触手如同柔软灵活的利刃一般瞬间穿透不死者们的胸膛，然后再缓慢地将他们缠绕起来。 　　深黑的触手从云『潮』垂落下来，像屋檐下的风铃一样，摇摇晃晃地吊着血红的肢体。 　　不等这些不死者再生血肉，触手的尖端忽然分裂成细细的几瓣，像花瓣一样张开，可以清晰地看见黏腻的内侧长满尖牙，这些古怪的东西对准不死者的脑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不死者们整个吞了下去。 　　伊尔萨：“……” 　　刚才那个是什么鬼？太恶心了吧？！ 　　席利乌斯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好了，你还想看什么？”莱斯特好整以暇地看向席利乌斯，黑眸里闪过残忍的恶意，“我现在心情不错，再陪你玩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他很想立即杀了席利乌斯。但是他猜测伊尔萨一定不想看到这一幕，所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一点一点击溃席利乌斯。虽然不能完全抵消他心底的不悦，但是就像现在这样慢慢折磨席利乌斯，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席利乌斯静立不动，周身闪烁着璀璨的金『色』光晕。他目光沉沉，冷声开口：“你能够吞了我这些不死者，难道还能吞了地上的亿万生灵吗？他们都是我的信徒，只要他们不死，我的力量就永远不会消失。” 　　伊尔萨忍不住低斥：“席利乌斯！” 　　居然将子民的生命作为威胁的筹码，他真的是疯了。究竟是莱斯特将他『逼』成这样，还是成神的执念令他情愿做到这种地步也不愿松手？ 　　伊尔萨目光复杂地凝望席利乌斯，席利乌斯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避开了。 　　……不敢看她？ 　　伊尔萨的心绪微动。莱斯特听完席利乌斯的这番挑衅，微微勾起唇角，眼睛弯起，『露』出少年般的柔和笑容，“威胁对我可是没有用的。” 　　话音落下，天地骤然暗了下来。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上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大闷响，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尖叫与惊呼，无数根漆黑的触手如同山脉般拔地而起。 　　触手隐在云雾中，仿佛巨大的黑影，正在广袤的大地上无声翻涌。从云层之上望下去，能够隐约看到无数微小的人影在穿梭涌动，密密麻麻，宛如惊慌的蚁群。 　　“是天灾！天灾降临了，大家快逃啊！” 　　“神啊，请救救我们！” 　　“世界要灭亡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仁慈的神啊，求求您怜悯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啊……” 　　………… 　　人类疯狂的祈祷声传入伊尔萨的脑海中，伊尔萨看了沉默的席利乌斯一眼，想必他听到的声音应该更多。 　　“我可没有伊尔萨那么心软啊。”莱斯特笑了笑，动了动手指，大地上的黑影顿时挥动起来。 　　“现在，你只要吸收一分信仰，我就让魔物吞掉一……”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数量，很快又不在乎地拂拂手，“一堆人类，直到你的信徒全部消失。” 　　“我想，应该是人类消失的速度更快一点吧？”莱斯特平静地询问，望向席利乌斯的双眸阴冷幽暗，如同漆黑无边的深渊。 　　席利乌斯紧抿薄唇，无法作出回答。 　　一边是莱斯特的询问，一边是万民的呼救。席利乌斯身形挺立，目光低垂，陷入了长久的、压抑的沉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伊尔萨忽然开口。 　　“莱斯特，不要『逼』他了。” 　　席利乌斯猛地抬头看向她。 　　阴晦的天光投在她的身上，如同深暗的阴影。而她的面容一尘不染，依然如初见般圣洁美好。 　　“来打败我吧，席利乌斯。”伊尔萨缓缓说道，“只要打败我，你就是新的至高神。” 第88章 唯一的愿望 　　席利乌斯轻叹：“你不会明白的。” 　　伊尔萨知道他们的对话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而她也不能放任席利乌斯这样的人成为至高神，否则就不仅仅是她会不会死的问题了，这个世界也会陷入未知的混『乱』。 　　她不是什么悲悯慈爱的救世主，只是，如果神念还在，一定不会希望她将世界交到席利乌斯的手里。 　　她不想辜负神念，也不想辜负其他六位信任她的半神。 　　伊尔萨垂下眼睛，平静的声音里带着遗憾，“好吧。那么，神力释放。”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云层下的气流忽然归为静止。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陷入绝对寂静，而她身后的空气慢慢撕开无数个黑洞般的裂缝，从裂缝中钻出来密密麻麻的雪白巨兽。 　　这些巨兽都是曾经那位女神的化身，也可以说是神念的化身。伊尔萨相信它们可以为她带来力量，所以选择让它们为她战斗。 　　雪白巨兽有着豹一般矫健的身躯，四爪如龙，背上伸出一对巨大的翅膀。它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席利乌斯，伊尔萨右手一指，它们便挥动翅膀，向着席利乌斯猛冲而去！ 　　“不愧是您，伊尔萨大人。”席利乌斯轻声赞叹，双手虚推，一道道金『色』的光束在他的身前浮现，随之对准巨兽袭来的方向『射』了出去—— 　　巨兽张开巨口，纯白『色』的光波瞬间显现。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光波从口中喷吐而出，与席利乌斯的金『色』光束在空中激烈碰撞。金『色』光束的冲击更强烈也凶猛，金『色』吞噬白『色』，在刺眼的光芒中『射』穿了巨兽的喉咙。 　　巨兽化为璀璨的光点消失，伊尔萨微阖双眸，轻轻交搭十指。 　　云海翻滚，星月显现。天『色』在转瞬间变得昏黑黯淡，银『色』的月光倾洒下来，亿万星辰在云层之上摇摇欲坠。 　　太阳的光辉对席利乌斯有着积极的影响，所以她必须要将太阳遮挡起来。 　　席利乌斯自然明白她的意图，但他并没有阻止。事实上，他早已不需要太阳的帮助了，与他现在的力量相比，太阳能够给予的馈赠微乎其微。 　　星辰悬挂在二人的上方，距离他们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接近。席利乌斯紧紧盯着伊尔萨的一举一动，身侧的光辉如水一般静静浮动。 　　伊尔萨忽然睁开双眼，无数璀璨的星辰顿时化作尖锐的利剑齐齐刺向席利乌斯，席利乌斯立刻做出反应，他周围的光辉瞬间散开，如同海面上的浪『潮』『荡』起波纹，星辰利剑纷纷没入光辉之中，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再来。” 　　伊尔萨轻轻说道，巨大的金『色』女神像突然出现，横亘在席利乌斯与她之间，那女神像面容慈爱悲悯，与圣殿之中的那尊一模一样。 　　席利乌斯叹息，清俊温雅的脸庞平静如水，“伊尔萨大人，您已经知道了，我对神像并无半分敬畏之心。您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是么？”神像微微开口，发出与伊尔萨别无二致的声音。她微微睁眼，湛蓝的眼眸仿佛含着一汪清泉，浅金『色』的长发蜷曲在洁白的肩头，柔软的双唇微微开合，温柔地注视着席利乌斯，“那如果变成这样呢？” 　　她看上去与伊尔萨一模一样。只是眼神要比伊尔萨更加温柔，更加具有圣洁的神『性』。 　　席利乌斯怔怔地看着她，微微失神。化成伊尔萨模样的神像向席利乌斯缓缓伸手，修长的手指慢慢包裹住他的脖颈。 　　“执权者不可有贪念。”神像低低『吟』诵，“席利乌斯，放弃吧。” 　　席利乌斯摇了摇头：“你不是伊尔萨大人。” 　　神像慢慢收紧手指：“为何？” 　　“你和伊尔萨大人的眼神不一样。”他抬手微拂，扣住他脖子的那只手顿时化为灰烬。 　　“……可怜之人。”神像的眼中留下两行泪水，她一脸悲悯地注视着席利乌斯，从消失的那只手开始，延伸至身体的其他地方，纷纷化为金『色』的灰烬，在席利乌斯的眼前慢慢消散。 　　席利乌斯看着她最后的头颅，轻声道：“你错了。” 　　他生来便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容貌与智慧，却独独没有与之相配的出身。他在泥潭中长大，受尽冷眼与苦难。正是如此，他从一开始便清晰地明白，世界是肮脏的，丑陋的，不平等的。 　　但他并不可怜，因为他从未屈服。 　　“……我从来不是什么可怜之人。” 　　“你是。”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忽然在席利乌斯的耳边响起，下一秒，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他的腹部。 　　他微微垂下眼眸，看向身前的少女。 　　“伊尔萨大人，原来您也会骗人啊。”他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伊尔萨也笑：“这种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将手中的长剑向前推进了几寸，温热的鲜血从席利乌斯的腹部汩汩流出。他没有坠落，也没有推开伊尔萨，而是抬起双手，慢慢抱住了她。 　　“是我输了。”他伏在伊尔萨的肩膀上，轻轻地说。 　　伊尔萨微微侧眸看他：“你的神力还没有消失，你还有反击的机会。” 　　“不用了，只要我的对手是您，我就永远没有反击的机会。”席利乌斯的声音听上去比以往还要温柔，“您已经知道我的弱点了。” 　　伊尔萨没有说话。 　　席利乌斯的弱点只有一个，就是无法伤害她。 　　他说的没错，可惜她从未信过，直到他避开那个眼神的时候——这也是她笃定席利乌斯无法打败她的原因。 　　伊尔萨微微叹气。她还真是卑鄙啊。 　　她无声叹息，然后对席利乌斯说，“松手吧，我会撤去你的神权，从此你与人类无异，再也不要去想什么新的世界了。” 　　“不，我要祈求您，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席利乌斯拥抱着她，专注地凝视她的眼睛，“请您杀了我。” 　　伊尔萨错愕道：“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忍受变回人类的一生。”席利乌斯的脸上浮起苍白的浅笑，“我的理想已死，即使您不杀了我，我也会自己结束这段生命。” 　　更何况，无法拥有她，又与死有何异呢？ 　　“求您。最起码让我死在您的手里吧。” 　　伊尔萨怔怔地看着他。 　　他像初见时一样璀璨，如同太阳的光辉般夺目，琥珀般的眼眸中满满倒映着她的脸。 　　伊尔萨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叹息，然后绽放出温柔的微笑。 　　“好，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星月退散，太阳重新升起。万丈光芒下，席利乌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失，他深深凝视着伊尔萨，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对，这才是她，这才是他的伊尔萨大人。 　　她的眼神依旧柔和而清澈，有一种淡淡的类似于人类的柔软与温暖。 　　她和神像是不一样的。 　　太阳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变成一片灿烂的金『色』。而席利乌斯也在这光芒中化作细碎的光辉，渐渐消散在永恒的太阳之中。 　　伊尔萨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抬手抹了下眼角。 　　然后她向下方的人影挥手，莱斯特三人立刻飞了上来。 　　“结束了？”莱斯特安静地看她。 　　“嗯。”伊尔萨神『色』静穆，有种纯粹的安宁，“结束了。” 第89章 神祗降临 　　倒也没有那么不愿意……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是吧，多少还是要矜持一下的。 　　莱斯特轻轻笑起来。他的眼睛狭长，幽深，像黑夜一样菲薄而『迷』胧，很容易便令人深陷其中。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待在我的身边，或者看着万物生灵死去。你选一个吧。” 　　伊尔萨：“这……” 　　这就没得选了呀。 　　虽然她并不爱这个世界，但她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它毁灭。这个世界除了肮脏的恶人，还有像玛希和卡尔这样温柔的人，还有像诺玛那样可爱的孩子，还有她忠诚的使徒，更有布莱克、玛格达、里赫尔他们…… 　　她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活着，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你这家伙好卑鄙！”康斯坦汀愤怒地大吼。 　　莱斯特挑了挑眉，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只是直直地看着伊尔萨。 　　他可以猜到伊尔萨的回答，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他存在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从未期待过什么。很难想象，有一天，他居然会对一个少女的，一句无比简单的答复，充满期待，甚至是无比兴奋。 　　他不喜欢去思考为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心在为她跳动。 　　这种感觉非常好。 　　伊尔萨咬了咬下唇，故作为难地蹙眉，“怎么说我也是现在的唯一神，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子民去死，我实在是做不到。” 　　莱斯特笑盈盈地接话：“所以？” 　　“所以……”伊尔萨也『露』出浅浅的微笑，看上去有点忍俊不禁的意味，“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莱斯特深深地注视她，眼眸宛如月『色』下的海面般漾起粼粼波光。 　　“是个明智的决定。” 　　康斯坦汀大惊：“伊尔萨，不可以啊！” 　　塞根在一旁没有起伏的『插』嘴：“这是主人的决定，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你说什么？！” 　　“主人很乐意，不需要你来阻止。” 　　“你这个破烂人偶，我现在就咬死你……” 　　康斯坦汀和塞根吵着吵着又开始动手。伊尔萨无奈地叹气，喃喃自语，“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吧？” 　　“还没有。”莱斯特指了指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人影，说，“现在席利乌斯已死，正是你重建信仰的最佳时机。” 　　伊尔萨惊讶地转过脸：“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配合你演一出。”莱斯特的唇角扬起小小的弧度，“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没想到莱斯特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这已经超出感兴趣的范畴了吧？ 　　伊尔萨内心复杂，不由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超感动。” 　　莱斯特：“……” 　　他眸『色』渐深，忍不住缓缓靠近伊尔萨，“那……”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伊尔萨一脸正『色』地推开莱斯特，然后用神识第一次呼唤塞缪尔的名字。 　　莱斯特：“……” 　　还是一如既往的扫兴。 　　【塞缪尔，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浩瀚的神识海泛起浅浅涟漪，几乎是在瞬间，一个清冽而又激动的声音便立刻回应了她。 　　【……吾神！你在哪里？魔物已经侵占了整个大陆，现在到处都很危险，你没事吧？】 　　伊尔萨几乎都能想象得出塞缪尔此时急切又担忧的表情，她忍不住放轻了语调。 　　【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安全。来圣殿找我吧，我在这里等你。】 　　【……是。】 　　能够感觉到天使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伊尔萨忽然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既然是在万物生灵的面前重现神迹，她希望可以让她的使徒们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完成这一举动。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半神们也在这里的，但一想到席利乌斯不在了，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呼唤其他的半神们。 　　她暂时还不能接受席利乌斯的离开。 　　很快，一个洁白的身影在由远至近，挥展着巨大的羽翼向她靠近。银『色』如月的长发在风中隐约可见，晶莹剔透的光芒从那双纯白无瑕的羽翼间纷纷洒落。 　　“塞缪尔。”伊尔萨轻轻呼唤他的名字，看着他挥动宽大的双翼，慢慢停在她的面前，“好久不见。” 　　银发碧眸的天使依旧如记忆中那般纯洁美丽。他怔怔地看着伊尔萨，浓绿如翡翠的双眸里浮起晶莹的水光。 　　“伊尔萨……”他甚至忘记他对伊尔萨的敬称，“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个可怜兮兮的爱哭鬼，又要掉眼泪了。 　　伊尔萨心下一片柔软，她满怀歉意地低声细语；“对不起啊，现在才呼唤你。” 　　塞缪尔摇摇头，看上去像是要扬起笑容，偏偏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晃晃，衬得他那双碧『色』眸子更加剔透。 　　“你是吾神，永远不需要对我道歉。” 　　“更何况，你没有忘记我……”他忽然笑了，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便是他唯一的愿望。 　　也是他寻找至今的意义。 　　伊尔萨也绽放出温暖的微笑。 　　漆黑巨大的魔物疯狂扭曲，像山一样矗立在大陆的每一片土地，天空昏暗无光，黑云密布，人们仓皇逃窜，哭着祈求神明的保佑。 　　“神啊，请救救我们吧！” 　　祈祷声与哭喊声响彻天空，在这绝望的呼喊之中，一道光芒撕裂黑暗，灿烂的日光驱散乌云，天空突然变得明亮而干净。 　　人们纷纷抬起头，看到在这片耀眼的光芒中，有一个柔和而璀璨的身影正悬浮在遥不可及的高空。 　　浅淡的金『色』长发，雪白飘逸的衣袍，手持一柄闪闪发光的六芒星权杖。即使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地面上的人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她悲悯温柔的目光，神圣又高洁，充满了神『性』的光辉，一如随处可见的至高女神像。 　　她的身侧分别悬停着一只漆黑威严的巨龙和一位美丽圣洁的天使，他们张开双翼，安静肃穆，沐浴在温暖的神之光中。 　　这一幕简直美丽到虚幻，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落泪。 　　地面上的人们呆呆地看着他们，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是女神大人啊！” 　　“是至高女神！是至高女神降临了！” 　　“还有巨龙和天使！是真的女神！” 　　“太好了！女神来救我们了！” 　　无数个微小的身影对着神祗的方向低头叩拜，高声欢呼，而光芒中的神祗静默无言，只是轻轻一挥手中的权杖。 　　细碎如流沙的金『色』光点从天而降，像雪一样纷纷落下，飘洒在整片大地。金『色』的光辉落到魔物的表层，巨大的魔物发出怪兽般沉重的低鸣，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恸哭，慢慢化成黑『色』的灰烬，与金『色』光点一起飘散到空中。 　　“消失了……！”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感谢女神大人！谢谢您救了我们！” 　　“呜呜呜呜呜呜我们不会死了……太好了……” 　　地面上的亿万子民再次发出喜悦的呼声与哭泣，在他们之中，有些人『露』出了恍惚的神『色』。 　　“卡尔，那是温蒂吧？” 　　“是啊，玛希。是我们的温蒂，也是尊贵的女神大人……” 　　“太好了，我们真的再次见到她了……” 　　一对年轻夫『妇』看着光芒中的神祗拥抱流泪，而在遥远的无光之海，也有一名金发碧眼的骑士青年，神『色』复杂地仰脸望向天空。 　　“温蒂……” 第90章 圆桌会议 　　自神祗降临的那一天起,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伊尔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神力，她没有将这些神力全部占有，而是将它们分出一部分, 像曾经的女神一样, 分给了诸位半神。 　　她相信, 他们比她更需要这些神力来保护他们的子民和信徒们。 　　而她，则修复了圣殿, 如愿以偿地带着她的使徒们一起住了进去。 　　哦，还有莱斯特。 　　这家伙说什么都不走, 伊尔萨想着反正圣殿的地方很大, 就顺势让他留下来了。对此, 塞根与塞缪尔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有康斯坦汀整天气呼呼的，一看到莱斯特就要和他杠，偏偏又打不过他，也不知道图什么。 　　伊尔萨只能把这归结为，龙类的精力很旺盛, 需要找一些无聊的事情来打发一下。 　　她现在每天都过得很悠闲, 没有了严峻的任务, 她终于可以尽情享受异世界的美好生活。 　　世界恢复如初, 神祗各司其职。曾经信仰席利乌斯的子民们自那一天起, 纷纷重归为至高女神的信徒。为了不让他们曾经的信仰幻灭，伊尔萨编造了一个谎言, 昭告世人, 席利乌斯是在对抗魔物的时候牺牲的，如此一来，他仍然是他们心中永恒的太阳。 　　亚兰完成了伊尔萨交给他的使命, 重新回到了圣殿，被伊尔萨认命为新骑士团的骑士长。原本伊尔萨是想让他成为新的太阳光辉之神，但却被他拒绝了。 　　“这种事情责任太重大了，不适合我。”温和俊朗的金发骑士含笑注视着伊尔萨，挺拔的腰背一如既往，“更何况，我自己就没有任何信仰，又怎么能成为别人的信仰呢？” 　　伊尔萨：“可你还是留下来了。” 　　亚兰微微弯起嘴角，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宛若一汪碧绿的湖面，眼底的平静专注从一而终，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因为这是你的请求。” 　　他抿了抿颜色浅淡的薄唇，克制得没有再说下去。 　　无论伊尔萨是什么样的存在，在他的眼里，她仍然是那个特别的小女孩。他愿意继续留在圣殿，也不是为了女神的青睐，仅仅只是因为，女神恰好是他可爱的温蒂罢了。 　　他想要保护她的信念从未改变，即使她已经不再需要。 　　直到现在，他仍然是个无信仰主义者。 　　但他愿意成为她的“信徒”。 　　* 　　又到了圆桌会议的时间。 　　六位半神聚集在圣殿的议事厅里，等待伊尔萨的到来。 　　原本伊尔萨并没有要开会的打算，毕竟她对掌管世界这件事基本没什么兴趣。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眷属们倒是经常来找她议事。 　　一开始是里赫尔，隔三差五地找来圣殿，一会儿要和她交手，一会儿又要带她回永夜城，说是要和她交流一些有关血族的问题，不过都没有成功，甚至还被莱斯特打伤过两次。后来埃迪和艾里斯这对双子也来了，他们来的方式比较隐蔽，半夜偷偷闯进伊尔萨的寝殿，可惜运气不是很好，正面撞上了黑暗中的莱斯特。还好伊尔萨力保他们，最后也只是被莱斯特用魔物在圣殿的中庭足足倒挂了一宿。 　　唯一成功见到伊尔萨的是玛格达。伊尔萨一见到玛格达就特别开心，即使莱斯特竭力阻止也没有用，最后莱斯特被晾在了圣殿，而伊尔萨则挽着玛格达去城镇上开开心心地玩了一整天。 　　也因为如此，玛格达被伊尔萨身边的人称为“食物链顶端的女人”，顺利晋升为真正的大姐头，谁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一个个上赶子巴结。 　　就连现在，他们也没有放过这个收买她的好机会。 　　“玛格达，最近要不要来永夜城转转呢？”里赫尔坐在玛格达的对面，单手托着下巴，微笑着看她。 　　他今天脱去了那一身漆黑坚硬的盔甲，穿了一身闲适的便装。白色衬衣贴合身形，领口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性感的锁骨，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张力，看上去力量感十足。 　　玛格达目不斜视：“没什么兴趣。” 　　圆桌上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嗤笑。玛格达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是双子中的埃迪。坐在他身旁的是穿着紫色小裙子的艾里斯，艾里斯殷切地看着玛格达，声音细软，令人无法拒绝，“玛格达姐姐，还是来萨巴赫城堡住一段时间吧？我们那里的厨师可是很厉害的~” 　　玛格达斜睨他：“顺便把伊尔萨也一起带过去？” 　　艾里斯闻言，紫水晶般的眼睛顿时亮了，连埃迪也兴奋地凑近过来。 　　“那好呀，刚好我们女孩子在一起玩，不带其他任何异性……”艾里斯连连点头，脸上浮起期待的神色。 　　“喂，你说什么？”埃迪不满地推了他一下。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是知道你的性别的，艾·里·斯？”玛格达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他的胸前，眼神意有所指。 　　艾里斯顿时哑口无言。 　　布莱克笑呵呵地看着这群人耍心思，尤里安趴在桌面上打了无数个哈欠。终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齐齐望过去，看到尊贵的女神大人姗姗来迟，而跟在她身后的，是她最亲近的两名使徒——天使塞缪尔与人偶塞根。 　　其中塞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咪。 　　艾里斯一看到塞根，妒意便涌上心头。 　　明明同样都是伊尔萨的眷属，可他却一步登天，变成了伊尔萨的使徒。不仅如此，勒法圣火山的火种也不需要他来看守了，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都在待在火山上，而是彻底摆脱了那个禁锢的身份，虽然名义上仍是火源初生之神，却可以像天使与巨龙一样，时时刻刻陪伴在伊尔萨的身边。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艾里斯酸的不行，看向塞根的视线充满暗戳戳的刀子。然而塞根完全理解不了他的眼神，金发金眸的少年如同一块茶色的水晶，剔透而干净，安静地怀抱着黑猫，跟随伊尔萨的脚步，在她坐下后，乖乖站到了她的身侧。 　　可恶！ 　　艾里斯已经在暗暗磨牙了。 　　人员到齐后，众人纷纷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家围着巨大的圆桌，每个人的面前摆放着一盏蜡烛和一杯红茶，甚至还有一些精巧可爱的甜点，看上去不像是在开会，倒像是在举行一场少女间的茶话会。 　　其实这才是伊尔萨的真正目的，她见众人总是隔三差五来找她，干脆组了个定期会议时不时把大家召集过来，省得他们总是跑来跑去，还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得到她人。 　　“咳，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来唠……不是，说说最近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吧。” 　　伊尔萨抿了口芳香扑鼻的红茶，慢吞吞地环视一圈。 　　她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拜莱斯特所赐，现在的精神仍然有些恍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开口，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招。 　　只有和蔼的布莱克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慢悠悠道，“女神冕下，老朽有一事……” 　　他刚刚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伊尔萨，那个狗伦找过来了。”康斯坦汀出现在议事厅外，不耐烦地喊道。 　　伊尔萨无奈叹气：“……是格伦。他来做什么？” 第91章 正文完新的开始 　　伊尔萨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 一心想要杀死格伦这个种马龙傲天了。 　　但这不代表，她还想见到他。 　　她皱了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他来干什么？” 　　康斯坦汀的脸更臭了：“说要见你。” 　　不是很想见。不过见一见也没什么, 反正现在大家都在这里, 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伊尔萨：“那就让他进来吧。” 　　康斯坦汀黑着脸离开了，很快领着一个墨绿头发的青年返回来。 　　的确是格伦, 而且看上去比在学院的时候更多了一分成熟男人的气质，如果不知道他的本性, 还真有可能被他的外貌所迷惑。 　　“伊尔萨, 我来了。”格伦含情脉脉地遥望圆桌尽头的伊尔萨, 一副“让你久等了”的样子。 　　伊尔萨：“……” 　　不愧是他，一开口就是熟悉的种马气息。 　　除了伊尔萨，在场的其他人面色各异。 　　“喂，这个恶心的家伙是谁啊？”埃迪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艾里斯在一旁轻声细语地解释，“是个妄想女神冕下对他有好感的蠢货。” 　　伊尔萨：“……”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双子二人一唱一和, 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阴阳怪气, 让格伦的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不过他也不是普通人, 生生顶住了双子的嘲讽。 　　“不是妄想, 是两情相悦。”格伦边说边注视伊尔萨, 余光还在玛格达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是吧, 伊尔萨？” 　　伊尔萨：是你个大头鬼。 　　瞎子都能看出他对玛格达的觊觎, 就这还有脸对她深情告白？八成是发现了她是女神，才巴巴地赶过来吧。 　　伊尔萨懒得给他眼神，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不好意思，这里没有人和你两情相悦。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我们还有要事商议。” 　　她的态度十分冷漠，格伦听了，终于惊讶地睁大眼睛，“哎？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伊尔萨掀了掀眼皮，轻飘飘看他，“之前？” 　　“对啊，之前在罗特港的时候，我们说好的，你会等我……”格伦有些急切地解释道，“那是我们两个人的约定，你忘了吗？” 　　他说得言之凿凿，然而在场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嘲讽甚至怜悯的，连布莱克也缓缓摇头。 　　女神怎么可能看上如此平庸的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伊尔萨干脆道：“根本没有这回事。” 　　圆桌上又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又是埃迪那个嚣张直接的坏家伙。 　　康斯坦汀双手环胸走过来，不耐烦地说，“事实就是这样，可以请你滚出去了吗？” 　　好家伙，他比埃迪还要恶劣。 　　格伦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周围众人的目光宛如利针一般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因为愤怒与羞耻而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成拳状。 　　“伊尔萨，你竟敢戏弄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格伦猛地抬头，发出掷地有声的怒吼，神色愤懑，眼底燃烧着不甘的怒火。 　　伊尔萨：“？？？” 　　这个发言的既视感也太强了吧？什么鬼啊，敢情您的打脸爽文征途是从这里开始的？ 　　伊尔萨突然内心复杂。所以她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杀了格伦，否则在格伦的故事线里，她和在座的使徒与眷属们就是妥妥的反派了吧？ 　　杀还是不杀？伊尔萨陷入深深的沉思，而格伦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脸上更加挂不住了，一甩胳膊便愤然离去。 　　“神经病。”格伦走后，康斯坦汀不屑地撇嘴。 　　伊尔萨不放心地叮嘱：“跟上去看看。” 　　“啊？我才不想跟着这个恶心的家伙……” 　　“那我自己去。”伊尔萨作势要起身，康斯坦汀见状，连忙伸手拦住她。 　　“我去我去，我去行了吧！” 　　他不情愿地出去了，没过多久又一脸古怪地返回来。 　　伊尔萨：“跟丢了？” 　　“不是。”康斯坦汀脸上浮起幸灾乐祸的神色，“是那个狗伦，被莱斯特骗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伊尔萨：“……” 　　那就不用担心了，该担心的是格伦才对。 　　希望他能活过今晚吧。 　　* 　　这个小小的插曲结束后，布莱克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 　　“冕下，老朽认为，太阳光辉之神的神位，还是不宜空缺太久。”布莱克认真而缓慢地说。 　　伊尔萨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可惜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的确……”布莱克沉声叹息。 　　所有人都很清楚，再也没有人比席利乌斯更适合太阳光辉之神这一神职了。 　　这简直就像是为他而存在的。 　　众人沉默，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玛格达看了看伊尔萨的神色，忽然一拍双手。 　　“整天待在圣殿里也不会遇到合适的人选，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她兴高采烈地提议，“席利乌斯当年也是在贫民窟被发现的呢！” 　　贫民窟？ 　　伊尔萨略微有些惊讶。 　　她不是很了解席利乌斯的过去，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族少爷。 　　原来居然是出生在贫民窟的孩子吗？ 　　她突然想起席利乌斯那个遥不可及的理想。 　　想要创造出更加平等，更加美好的新世界。 　　“好，那就出去转转吧。”伊尔萨点了点头。 　　艾里斯闻言，立刻柔柔地开口，“那我也……” 　　埃迪：“别想丢下我。” 　　里赫尔：“既然要出去，不如来永夜城……” 　　尤里安：“结束了吗？结束我就回去了。” 　　塞根：“主人，我和小黑也想去。” 　　议事厅再次变得吵闹起来，只有布莱克一边抚摸胡子，一边无奈地摇头，“你们呐，就不能让冕下放松一会儿吗……” 　　伊尔萨头疼地抚额。 　　果然还是取消这种毫无意义的定期会议吧。 　　* 　　伊尔萨和玛格达一起去了加普联和王国的贫民窟地带。 　　那里的建筑又矮又旧，充满了破败的气息。蜷缩在街角处的穷人们看着一尘不染的玛格达二人，露出敬畏而仰慕的神色。 　　“这里的穷人很多，虽然一直在整治，但总是无法彻底清除。”玛格达一边漫步一边对伊尔萨说道，“不过比另外两国比起来，已经少很多了。” 　　伊尔萨顺着潮湿的街道慢慢望过去。 　　“我明白。贫穷是永远不可能消失的，你已经很努力了。” 　　她不是席利乌斯，不想对这个世界做出任何改变。她的想法更趋近于莱斯特，让一切顺其自然，万物生灵自有它们自己的活法，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干涉。 　　“对了，我可以安排我的女仆们过来为他们发放食物，伊尔萨，你觉得怎么样？”玛格达忽然提议。 　　伊尔萨：“好主意。什么时候开始？” 　　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偶尔体验一下也不错。 　　“我现在就叫她们准备好食物过来！”玛格达说干就干，看上去兴致高昂。 　　玛格达的女仆们和玛格达一样效率奇高，很快就带着一车队的食物赶来了。她们将贫民窟的穷人们召集在一起，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将食物发放完毕。 　　伊尔萨跟着她们一起参与全程，感觉到了出奇的充实与满足。 　　看来还是要经常出来转转。 　　穷人们连连感谢，拿着食物散去了。玛格达站在马车前，单手叉腰对伊尔萨笑道，“时候差不多，我们也该回去了。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回王城玩几天？” 　　伊尔萨：“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再转一会儿。” 　　“好吧。”玛格达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想再陪陪你的，可是那些老头子留给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你也很辛苦啊。”伊尔萨同情地看着她，“快点回去吧。” 　　“好。”玛格达点点头，二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后，剩下伊尔萨一个人继续站在空旷的街道上。 　　晚霞将天空烧得绯红。她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在斑驳的墙角后面，有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正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但并不脏。漂亮的金发垂在腰后，随着他探头的动作轻轻摇晃，更衬得小家伙的身板瘦得可怜。 　　伊尔萨忍不住对他招了招手：“小家伙，你过来。” 　　男孩儿眨了眨眼睛，慢慢走了过来。 　　伊尔萨这才看清他的眼睛，居然是剔透的琥珀色。 　　感觉……很像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伊尔萨蹲下|身，温柔地询问他。 　　男孩儿拘谨地绞动十指，低低回答：“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笨狗。” 　　伊尔萨微微歪头：“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笨。” 　　“姐姐，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 　　伊尔萨忍不住柔柔地笑了。 　　“你有爸爸妈妈吗？” 　　男孩儿摇了摇头，神色黯淡。 　　“这样啊。”伊尔萨垂眸，忽然向他伸出一只手，“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儿惊愕地睁大眼睛。 　　少女白皙的面容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朦胧而美好，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映出他的脸，如同夜幕中的星辰般微微发着光，璀璨又柔和。 　　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我愿意。”他用力地点头，慢慢将苍白的小手放到伊尔萨的手心上。 　　“好。”伊尔萨笑了笑，轻轻握住男孩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男孩也慢慢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嗯！”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昏暗的街道上越走越远。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 　　“唔……就叫席利乌斯，怎么样？” 　　“席利乌斯？” 　　“嗯，是太阳的意思。喜欢吗？” 　　“只要是姐姐起的，我都喜欢。” 　　“那就叫这个名字啦！对了，我叫伊尔萨，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哦。” 　　“好的……伊尔萨大人。” 　　“啊，这个称呼就不必了。” 　　“姐姐不喜欢我这么叫您吗？” 　　“也不是不喜欢啦，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两个人的声音飘进风里，逐渐消失不见。直到天色黑了，他们才回到圣殿。 　　伊尔萨先将小席利乌斯暂时安置在圣女的房间，然后才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己的寝殿，谁知道刚点亮蜡烛，莱斯特就化作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你带了个小男孩回来？”莱斯特阴恻恻道。 　　伊尔萨一脸心虚：“什么小男孩，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莱斯特：“康斯坦汀说的。” 　　康斯坦汀那个混蛋，这种时候就和莱斯特沆瀣一气了是吧！ 　　“没什么啦，只是看那孩子可怜而已……” 　　莱斯特似笑非笑地看她：“哦？可怜人那么多，怎么不见你把他们都带回来？” 　　酸，太酸了。但她不敢说出来。 　　伊尔萨笑得很勉强：“那圣殿也装不下呀。” 　　“所以你就只带了个小男孩回来……”莱斯特慢慢逼近，“你果然喜欢小男孩。” 　　伊尔萨一边后退一边为自己辩解：“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变态！我喜欢的是成年人好吗，成年人！” 　　“是么？那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莱斯特眼神闪烁，有漆黑的暗影化作触手慢慢缠上伊尔萨的大腿。 　　伊尔萨的脸顿时变红了：“你先把这玩意拿开！” 　　“不行。” 　　“拿开！” 　　“不行。” 　　“拿……唔！” 　　蜡烛瞬间熄灭。暗潮汹涌，星辰闪耀，今夜也是一个美妙沉醉的漫漫长夜。 　　可惜，伊尔萨又不能睡个好觉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和我爸吵架，耽误不少时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大概还有两章番外，一章莱斯特一章席利乌斯吧。接下来会休息一个月，连载期熬夜太伤了，需要调整一下作息（笑。预计下个月中下旬开新文，不出意外会开鲨鱼继姐那篇，具体开文时间到时候会写在文案上，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提前收藏w那么可能和有些小可爱到这里就要说再见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 第92章 番外1不切实际的梦 　　他是在贫民窟长大的孩子。 　　贫穷, 肮脏，一文不值。 　　为了一块冷硬的黑麦面包，可以对任何人屈膝下跪, 即便如此，也无法填饱肚子。 　　如此卑微低贱, 只是为了艰难地活下去。 　　生活在贫民窟的人大多这样，他们早已习惯这种麻木不仁的生活, 甚至也会在贫困的日子里寻找一点低俗的乐趣。 　　比如强迫那些可怜的女人, 比如虐打那些讨饭的孩子。 　　他也是被虐打的对象之一。 　　每每用隐忍换取到了一小块面包后, 他总会将面包藏在怀里, 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小巷里，偷偷摸摸地吃完它。 　　有的时候，他会在那里碰到一个瘦弱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上去可怜极了。她的身上满是伤痕, 脚步悬浮而蹒跚。小巷的角落里摆放了一尊不知是谁刻的木雕神像，又脏又旧，女人经常会对着那尊神像哀声祈祷。 　　“女神大人，请救救我，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请让我解脱吧……” 　　他没有出声，只是怜悯地看着女人。 　　真可怜, 事到如今，还在祈求神的救助。 　　神是不会回应她的，否则贫民窟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居民。 　　他从心底里认同这个女人的蠢钝，却从未打破她的希望。 　　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 即使这些梦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他是如此坚信着。 　　直到一个寂静的深夜, 女人在睡梦中安然死去。她死后，一道光芒照亮了那个昏暗的小巷，一个温柔而慈爱的声音在光芒中响起。 　　“她死了吗？” 　　他握着女人逐渐冰冷的手, 低低回应，“是的。” 　　“是你陪伴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只是看她有些可怜罢了。”他垂眸，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光芒中的声音安静了几秒。半晌，这个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惊讶，但仍然回答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席利乌斯。” 　　寓意太阳，是他早逝的母亲为他起的名字。母亲说他就像太阳一样璀璨而夺目，迟早有一天，一定可以离开这个黑暗的贫民窟。 　　也不知道母亲哪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想来，多半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想吧。 　　和这个可怜的女人一样，母亲也只是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罢了。 　　人类都是这样的存在，可悲又无奈。有了他们的对照，他才能得以保持清醒。 　　“您对我的名字有什么看法吗？”他平静地问道。 　　“不，只是对你感到些许好奇罢了。”那个声音空灵而柔和，如同咏叹调一般幽远宁静。 　　“你想离开这里吗？” 　　那是他成为太阳的开始。 　　* 　　伊尔萨愤然离开后，席利乌斯独自躺在床上，心神全都被她占据。 　　久违的，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到伊尔萨正坐在他的床边等他。 　　好熟悉的一幕。 　　她的眉眼笼在昏黄的烛光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却依稀可见眸中的笑意。 　　温柔的，动人的，触手可及的。 　　透着不可思议的温暖。 　　他不由向她走去。 　　“席利乌斯，你终于回来了。”伊尔萨抬起脸对他微笑，浅金色的睫毛微微忽闪，点缀着明灭的烛光，“我等了你好久。” 　　明明是温和的语调，却又仿佛带着一丝娇嗔般的抱怨。 　　他忍不住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不起，要处理的事务实在是太多了。” 　　“我知道。”伊尔萨轻笑，忽然促狭地看着他，说，“你要一直站在这里吗？” 　　这句话也很熟悉。 　　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又或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象？ 　　席利乌斯的心跳如擂鼓，心底浮起深深的茫然。他看着伊尔萨，慢慢伸出手，试探性的轻轻触碰她的面容。 　　“怎么了？”伊尔萨笑盈盈地注视他，眸中闪烁着粼粼波光。 　　……好柔软，好真实。 　　真实得仿佛，这就是真正的伊尔萨大人。 　　席利乌斯几乎要被迷惑了，可他又很清楚，伊尔萨大人是永远不会对他露出这种表情的。 　　所以，这只能是梦境了吧？ 　　席利乌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手指微动，却不舍得移开。 　　“席利乌斯，你怎么了？”伊尔萨见他一直不出声，忽然将脸凑过来，轻抵着他的额头，柔声细语，“你不想见到我吗？” 　　温热的肌肤与他相贴，细腻而又柔软。 　　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他不想醒来。 　　他很清楚，这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是，这个梦实在是太美好了…… 　　所以，即使他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没有关系吧？ 　　心底的克制如同倾颓的高墙般轰然倒塌，他忽然一把按倒眼前的少女，将她圈禁在自己的身下。 　　少女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眸在一瞬间闪过惊慌的怯意，却又很快被羞涩的情意所取代。 　　“席利乌斯……” 　　她轻唤他的名字，轻柔而微微颤抖。 　　席利乌斯的吻细密落下，伴随着他低低的声音，“伊尔萨大人。” 　　“伊尔萨大人。” 　　“伊尔萨大人。” 　　“伊尔萨大人……” 　　他一遍遍地低唤，一声比一声急促。伊尔萨面颊绯红，像是要制止他一般，轻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 　　她吻了他。 　　席利乌斯的身体微微一震，某个部位可耻地起了反应。 　　已经无法忍耐了。 　　他深深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粗重的喘|息萦绕在二人的耳边，他们呼吸交缠，温热的鼻息轻拂在对方的肌肤上。像是要更多地承受他，伊尔萨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双臂间微微仰起脸，双眸因为热烈的情|欲而染上了幽暗的深蓝。 　　“席利乌斯……” 　　她低低呢喃他的名字，如同梦中呓语般模糊不清。 　　二人的唇舌终于不舍地分开，牵出一道透明的细丝。伊尔萨轻轻啃咬席利乌斯的颈侧，双腿自然地缠上他劲瘦有力的腰身。 　　席利乌斯垂眸凝视她：“伊尔萨大人，我可以……吗？” 　　“……嗯。”她红着脸，轻轻点头。 　　熟悉的对话，仿佛他们早已预演过一次。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停下来。 　　既然只是一个荒谬的梦，那就让他尽情地放肆一次吧。 　　神祗的低吟在黑暗中起伏，伴随着破碎的抽泣与求饶。 　　这是最肮脏不堪的亵渎，是他从未想过的污念。 　　他做了渎神之事，可却无法停下。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一次，再一次。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任由汗水与泪水将身体浸湿。 　　因为这是梦境，所以多少次都没有关系。 　　因为这是梦境，所以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没有关系。 　　——多么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停下啊。 　　席利乌斯浑身颤抖，一瞬间的失控感让他的大脑骤然空白。 　　他在顶|峰中醒了过来。 　　冰冷的寝殿中一片黑暗，只有死寂包围着他。 　　一如既往。 　　他失神地望着穹顶，而后慢慢起身，走到伊尔萨离开时的那面墙前。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雪白的墙面，仿佛伊尔萨就在墙的那一头。 　　想要见到她，想要触碰她。 　　可是现在不行。 　　明天，必须等到明天。 　　只要度过这个漫长的黑夜，到了明天—— 　　就能再次见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 修成意识流了… 第93章 番外2恶作剧的原因 　　莱斯特最近很不爽。 　　不爽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伊尔萨的身边多了一个孩子。 　　还是一个酷似席利乌斯的小男孩。 　　令人厌恶。 　　伊尔萨整天带着那个孩子到处转悠，就好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宠物一样。即使是之前很受宠爱的塞根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这让莱斯特更加嫉妒了。 　　没错，他居然也会有嫉妒这样的情绪。 　　原本, 他只见过康斯坦汀和席利乌斯表现过嫉妒的样子。不得不说, 那个样子真的很丑陋很愚蠢, 让人忍不住想要嘲笑出声。 　　可事情轮到自己的头上，他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真是失算, 他想。 　　怎么可以让伊尔萨将一个不知底细的小鬼带回来，还将他照顾的仔仔细细。 　　得杀了这个可恶的小鬼才行。 　　但又不能被伊尔萨发现, 否则伊尔萨会生气的。 　　所以只能暗杀。 　　在女神的眼皮底下杀掉一个受她保护的孩子，这对别人来说几乎不可能，但对莱斯特来说, 几乎是小菜一碟。 　　于是他开始寻找小席利乌斯落单的机会。 　　然而这个机会却迟迟没有出现——可恶的小鬼像一块牛皮糖一样, 无时无刻不粘在伊尔萨的身边，偏偏伊尔萨对此从未感到烦腻, 还经常带着他和玛格达那个女人一起出去玩。 　　令人厌恶的小鬼和女人。 　　一直找不到时机下手的莱斯特一天比一天阴沉, 偏偏伊尔萨这个粗神经的家伙还总是察觉不到。 　　——更加不爽了。 　　于是他只能把这种压抑的怒火发泄到伊尔萨周围的人身上。具体表现为在与里赫尔的比试中下狠手，在萨巴赫双子的食物中下泻『药』, 在天使的翅膀上点火, 以及在康斯坦汀飞行的时候用触手拖住他的尾巴，害得他从天上猝不及防地坠落下去…… 　　时间一长，大家终于发现了多起事件的罪魁祸首是他。 　　众人愤怒不已，一起将他告到了伊尔萨的面前。 　　伊尔萨听了这件事, 感到难以置信，“你们是说，这些恶作剧都是莱斯特做的？” 　　康斯坦汀怒道：“对！这个死变态, 差点害我摔死在山腰上，我去找他算账，他还『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伊尔萨：“然后呢？” 　　“然后我就要揍他，结果……”康斯坦汀说着说着就没声了，不过看他那个忿忿的表情，伊尔萨大概也能猜到结果发生了什么。 　　结果一定是他输给了莱斯特，并且还被他揍得不轻。 　　这倒的确很像是莱斯特会干的事，看来他最近是惹起众怒了。 　　不过，恶作剧啊……这也太孩子气了吧？ 　　伊尔萨感到一阵好笑，缓声安慰大家，“我知道了，这的确很过分，我今晚会找他聊聊这件事的。” 　　现在围聚在她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要随时保持和谐与平衡，对她来说也是一件费心思的事情呢。这种时候冒出来给她添『乱』，看来得好好教训一下莱斯特了。 　　伊尔萨轻轻叹了声气。 　　入夜，银『色』的月光满满地倾泻在纯白的『露』台上。 　　藤蔓似的黑影在月『色』下缓缓浮现，渐渐幻化成一个身形修长的黑发青年。 　　伊尔萨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开口，“你终于来了啊，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莱斯特发出一声轻笑：“你会这么用心地等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伊尔萨：“……” 　　看来他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伊尔萨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如何开口。莱斯特不紧不慢，转身走到『露』台的大理石围栏前，支起手肘，托腮望向前方。 　　他这个样子……还挺忧郁的，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所以呢？你想和我说的事是什么？”莱斯特淡淡出声，忽然转过脸来，轻笑一声，“该不会只是为了见我吧？” 　　“当然不是。”伊尔萨下意识反驳，莱斯特闻言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重新将脸转了回去。 　　“咳……”伊尔萨清了清嗓子，走到他的身边，微微侧脸看向他，“听说你最近对康斯坦汀他们做了很多坏事？” 　　“啊……原来是这件事啊。”莱斯特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睛，心不在焉地说，“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恶作剧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吧？” 　　好恶劣的态度，像做了坏事还不以为然的熊孩子。 　　伊尔萨感到些许新奇。莱斯特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他知道自己最近的行为有多少见吗？ 　　“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不值一提的恶作剧，但对康斯坦汀他们来说，却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哦。”伊尔萨耐下心来，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俊美苍白的侧脸，“你应该一向是不屑于做这些小动作的。所以突然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莱斯特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她，“心情好就不能做这些事了吗？” 　　“能啊，但是做这种事的人是你。”伊尔萨慢吞吞地说，“这就很反常了。” 　　“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莱斯特的脸上依然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月光下微微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光芒，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伊尔萨微微惊讶。 　　总觉得，这个语气……似乎是在闹别扭？ 　　是在闹别扭吧？感觉像是在对她有所不满呢。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伊尔萨的心里微微一动。她的睫『毛』忽闪，微微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到了漆黑的夜『色』中，仿佛并不在意莱斯特的语气一样。 　　“不能说是很了解……但最起码要比其他任何人了解得稍微多一点吧？”她支起手肘，托着下巴轻声道，“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们彼此彼此。” 　　莱斯特挑了挑眉：“我可以理解为，我们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这样的意思吗？” 　　伊尔萨依旧直直地看着漆黑的前方：“如果你承认你很反常的话。” 　　莱斯特定定地看着她，而后轻轻地笑了。 　　她在某些时候也是意外地固执呢。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有点反常。”莱斯特的眼神透着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这让他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可这都得怪你。” 　　“怪我？”伊尔萨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对，如果不是你把那个讨人厌的小鬼带回来，我也不会这么生气。” 　　“我真厌恶你的身边聚满了人。”他今晚意外地坦率，或者说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直白，乖戾，肆无忌惮，“尤其是这种会吸引走你全部注意力的小男孩。” 　　伊尔萨：“……小男孩？” 　　莱斯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女人。” 　　更准确地说，是漂亮的女人。虽然在他的眼里，除了伊尔萨以外的女『性』并没有任何区别。 　　这…… 　　伊尔萨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呀。说实话，她只是觉得小席利乌斯比较可怜，所以才会多关照他一些，倒没想过莱斯特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甚至还去迁怒其他无辜的人。 　　所以，他是在吃醋……？吃一个孩子的醋？ 　　伊尔萨看向莱斯特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她的表情有点古怪，像是在憋着笑。 　　莱斯特阴恻恻道：“你喜欢的不就是未成年的孩子吗？还有在凡人的审美中算是上等的年轻雌『性』。” 　　这个说法……很严谨，也很精准，令她无法反驳。 　　伊尔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那只是正常的怜爱和欣赏，怎么被你说的好像变态一样。” 　　莱斯特发出一声不客气的嗤笑，毫无疑问是在嘲讽她。 　　伊尔萨：“……” 　　这个令人不爽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她本来还想软下『性』子认个错，结果这家伙居然嘲笑她？ 　　“啊，对啊，我就是喜欢小男孩和漂亮女人的变态，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 　　她一转之前的好脾气，目光尖锐地看向莱斯特，语气也在一瞬间变得强硬许多。 　　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她没道理要为了他妥协吧？ 　　伊尔萨莫名不满，她冷冷地板着脸，试图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然而莱斯特只是深深地凝视她，低声道，“这的确跟我无关。” 　　真是令人不爽的回答…… 　　伊尔萨正要发出一声更加讥诮的冷哼，莱斯特忽然继续开口。 　　“但如果只是喜欢小男孩和女人的话，为什么不来喜欢我呢？” 　　“……啊？”伊尔萨在一瞬间怔住了。 　　“我可以变回幼年期的模样，也可以变成符合你喜好的女体。”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眸像夜幕中的星星般闪烁着细碎的微光，“为什么不来喜欢我呢？我可以满足你的所有需求。” 　　这番话属实超出了伊尔萨的预料，她微微发怔，眨了眨澄蓝的眼睛。 　　“……也不用为我做到这个份上吧？”她呆呆地说。 　　“你不喜欢？”莱斯特轻声问。 　　“不是不喜欢……只是……”伊尔萨有些不知所措，连说话都失去了一贯的流畅与冷静，“只是，你不用特意做到这种程度……” 　　莱斯特：“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伊尔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这一次，莱斯特『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讨厌我现在的样子？” 　　“唔……嗯……可以这么理解……”伊尔萨模糊不清地应声，白皙细腻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浅浅的红晕，“总之你不需要特地变成小孩和女『性』的样子啦，就保持现在的样子，也完全没有问题……” 　　她早就不讨厌莱斯特的模样了，不如说，反而还有点喜欢。 　　他的身上有最极致的黑，因为纯粹而『迷』人。 　　当然，她原本从未觉得黑『色』有什么特别。但现在，每当看到浩瀚的夜空，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莱斯特的眼睛。 　　这种心情，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她暂时不想让莱斯特知道。 　　不然总觉得自己会输给他呢——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暗暗较什么劲。 　　她看着莱斯特的眼睛微微失神，而莱斯特的眼底却一点点盈满愉悦的笑意。 　　与刚才那副闹别扭的样子判若两人。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他嘴角噙着笑，微微凑近了些。 　　伊尔萨立刻否认：“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可你都脸红了。” 　　“是你的错觉。” 　　伊尔萨坚决不承认，莱斯特定定地盯着她，忽然幽幽地叹息一声。 　　“好吧，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伊尔萨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莱斯特话锋一转，突然一把握住伊尔萨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呀……！”伊尔萨顿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莱斯特慢慢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迟早会让你承认的。” 　　说完，他微微侧头，对准伊尔萨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伊尔萨的嘴被堵住了，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 　　在漫长的深吻中，她被莱斯特抱了起来。 　　微凉的晚风吹了进来，但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热得几乎快要烧起来。 　　算了，她想。 　　就让他赢一次吧。 　　反正……她也没有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