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难戒》作者：夜泠莎
　　文案：
　　李氏二少、艺海娱乐创始人李青海，手段犀利、身家过亿，没有任何花边新闻。
　　直到网传他投资个十八线小明星庄奕，砸钱给代言指定角色，用整个公司的资源捧他一个人。
　　包 养小鲜肉、金钱交易的消息不胫而走。
　　然后又爆出他把庄奕按在卫生间墙上强吻的照片，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执拗的占有。
　　面对媒体的长、枪短炮，他坦然公开：“没有**，是我想追回他。”
　　全网哗然。
　　离开庄奕的七年里，李青海只能靠药物入眠，做过的所有梦境都一样：庄奕濒死躺在ICU里的画面。再见面，他恍然惊觉，庄奕才是他最难戒的瘾。
　　“公开了，离开李家了，艺海也转到你名下。”
　　“名声给你，人给你，心给你，你还要什么？”
　　“都给你。”
　　——我只要你。
　　————
　　庄奕篇
　　年少时，李青海是信仰，是唯一的喜欢。
　　后来，他被独自扔在黑暗里，流过血，断过骨头，咬碎牙齿终于学会了坚强。
　　再相遇，他心里是憎恨，是厌恶，也是永不能忘。
　　衣冠禽兽偏执真狼狗攻x色厉内荏软弱伪狼狗受
　　1V1，HE，破镜重圆系列
　　——————————
　　李青海和庄奕少年篇完结指路→《少年》不良校霸VS温良少年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青海庄奕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庄奕才是他最难戒的瘾。
　　立意：年少时的喜欢终会重逢


第1章 重逢
　　1
　　晚上八点，“明焰”会所。
　　包间里光线昏暗，七彩的射光在玻璃墙壁上来回反射，映在人脸上，是扭曲晦暗的模样。
　　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儿偷眼瞧着身边儿男人俊朗英挺的面容，把搭在他笔挺西裤上的手悄悄往前探了过去。
　　搂着他肩膀的手掌骤然收紧，男人微微偏头凑近，声音低沉：“事不过三。”
　　男孩儿全身一抖，手跟触电一样缩回来，再也不敢往他身上碰。
　　“二、二少……”他牙关打架，吓得都结巴了，一句认错颤颤巍巍愣是不敢说。
　　李青海不以为意，淡淡道：“喝酒吧。”
　　“哎、哎！”男孩儿连声应了，举起酒杯来把一整杯白酒一口干进了肚子里。
　　“二少别这么粗鲁嘛，喝多了就没意思了。”旁边秃顶大肚的张澜山“哈哈”一笑，在自己怀里精致的男孩身上揉了一把，“你说是不是？”
　　男孩敢怒不敢言，讪笑道：“张总说的是。”赶紧也给张澜山敬了一杯酒。
　　李青海笑了笑算做回应。
　　包厢里算上他一共五名客人，事情谈完了酒也喝到位了，便开始放纵了，张澜山还算是最收敛的了。
　　李青海昨天又几乎一夜没睡，让包厢里浓烈的烟酒味儿冲得头晕，他就站起身来说：“张总慢慢喝，我出去上个洗手间。”
　　关上包厢的门，里面的声音立刻一点也听不到了，门外走廊宽敞明亮，柔软的地毯，枝子吊灯，玻璃瓶里的玫瑰花都是新鲜的，看上去跟普通的高档酒店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这里的消费是普通酒店的十几倍，而且一般人就是有钱也进不来。
　　这是一处会员制私人会所，面向的都是富豪和圈内人士，这里的“侍应生”是流动的，有的是经纪公司花了大价钱塞进来的，有的甚至是客人自己带来的，包厢隔音效果绝佳，把门一关，群魔乱舞。
　　圈里这样的会所数不胜数，大家心照不宣。
　　包厢里自带洗手间，李青海并不是真的要上洗手间，只不过是给屋里剩下那四个人留下自由发挥的空间，他有点头疼，不耐烦看那些个有钱老男人的把戏。
　　走廊里一个服务员都没有，他踩着柔软的进口地毯到尽头的公共洗手间洗了把脸，清凉的水拍在脸上，头疼总算是减轻了一些。
　　他估摸着剩下那四位差不多该完事了，抬腿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人站不稳靠在一间包厢的门上，没想到这门没关严实，让他给撞开了一条缝。
　　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随后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二少，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李青海缓过了这阵头晕，见开门的是“富强”地产的孙崇明。
　　“孙总。”他点头致意。
　　“来来来快进来。”孙崇明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了包厢，给里面的人介绍：“李青海，李二少！”
　　这个包间比李青海他们开的那个要大得多，是个里外两间的套间，外间的沙发上歪着四五个老板，见到李青海进来纷纷跟他打招呼，陪坐的女孩儿乖巧地给李青海倒了杯酒递过去。
　　李青海接了酒杯，对众人举杯致意，低头抿了一口。
　　孙崇明热情地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二少来谈什么生意呢？”
　　李青海说：“家里投了块地，商量一下怎么开发。”
　　孙崇明半是恭维半是羡慕地说：“二少的艺海传媒在圈里蒸蒸日上，还要抽空管李氏的生意，这有能力的人就是不一样，咱们这些庸人真是比不了啊！”
　　能出现在这个会所里的都不是普通人，但他们在李青海这个年纪大多还是一穷二白，对于李青海既有能力又有家族做支撑的，可谓是得天独厚，让人想不嫉妒都难。
　　众人一顿附和，李青海笑了笑，没接话。
　　客套了一会儿，李青海就准备起身走了，忽然包间里间传来“啪”地一声响，是玻璃碎在地上的声音。
　　包间内外顿时静了静。
　　孙崇明脸色有点不好看，对李青海赔笑道：“小年轻，不懂事，让二少见笑了。”
　　然后站起身来快步往里间走去，边走边低声呵斥：“怎么回事！二少在外面呢，闹什么？”
　　里面有人答：“孙总，你喊来这小子不识趣儿，摔杯子砸酒瓶的，这是看不起我们呢！”
　　李青海低头摇晃着酒杯，没往那边张望。
　　孙崇明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是在这种私人会所，通常玩得都过头，喊来的“侍应生”不愿意是正常的，但既然人都来了，就应该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临了了再反悔不是不行，只不过这群老板也都不是吃素的，里头的小子恐怕要被整治得很惨。
　　不过这事跟他没关系，有人掏钱有人挣钱，各取所需的事。
　　里头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孙崇明拍着人的脸蛋，语气阴狠：“小子，今天你进了这扇门，就得陪爷们儿玩，爷们儿玩你是看得起你，乖乖地让你干啥就干啥，爷们儿爽了说不定也捧你演个男主角，听明白没有？”
　　李青海淡然一哂，喝了口酒。
　　就听见里间一个年轻的声音硬声反驳：“我进来是喝酒的，除了喝酒什么都不干。”
　　李青海酒杯顿在嘴边。
　　这声音无端地有些熟悉，像无形的线扯动了他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
　　他坐直了身体，往里间张望过去。
　　里间的光线比外间打得明亮，三个老板围了一个年轻人，旁边还有两个女孩儿在看热闹。
　　孙崇明给这小子气笑了，连声说：“喝酒是吧，行，你把这桌上的酒全给老子喝了就滚蛋；你要是喝不完，老子就喂你喝别的！”
　　他挡住了视线，李青海看不到年轻人的模样，就见到桌上排着几个玻璃杯和十几瓶酒，红的黄的白的、中的洋的都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起一只玻璃杯，仰头喝了个干净，把空杯墩回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年轻人没有停顿，又拿起了第二只杯子。
　　桌上的酒是他们整个包间点来一晚上的量，而且中西混合着，如果真让一个人全喝了，那肯定得送医院了。
　　转眼间那年轻人已经把几个玻璃杯都清空了，他没有停顿，又拿起一整瓶酒来。
　　孙崇明不过是吓唬他，没想到这小子丝毫不服软，气得狠狠啐了一口：“喝！老子看着你喝！漏一口你都得给老子舔回来！”
　　他头一偏，几人中间出现了一道空隙，叫李青海看见了那年轻人的半个侧脸。
　　他眉目极清秀，眼尾泛着红，看起来有些妖娆。
　　仿佛是心有感应一般，那年轻人的目光也恰好扫了过来，看了李青海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撤开，举起酒瓶直接对瓶吹。
　　李青海愣住了。
　　刚才那一眼对视，两人应该是不认识的，但他心里却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违和感，好像对方喝下的酒都灌进了他的心里，又酸又苦。
　　李青海按了按太阳穴，头疼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年轻人干掉了几瓶酒，桌上的酒渐渐少了。
　　空酒瓶被他整齐地列在桌上，像是他最后的倔强。
　　一个长得不错的男孩儿，想要钱或者想要名，来私人会所陪大老板喝酒，又不想出卖自己。
　　这局是孙崇明组的，他不听话就是在踩孙崇明的脸，孙崇明眼见得桌上的酒越来越少，动了怒，“你小子，是真不想要命了？都来了明焰，装什么纯情？你叫庄奕是吧，来之前没给你说过规矩吗！”
　　庄奕……？
　　李青海“腾”地一下站起来，衣服带翻了面前装酒的托盘，酒杯酒瓶稀里哗啦地碎了满地。
　　众人吓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都往他这边看过来。
　　李青海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踩着满地的碎玻璃走过去，拨开挡路的孙崇明，终于看清了那被逼着喝酒的年轻人。
　　他长开了的眉眼比小时候还俊秀，漂亮得有些过分，眼尾泛着红，脸上也带着过度饮酒的通红，那双眼睛却依然很亮。右耳上带了一排耳钉，璀璨亮眼。
　　——既陌生，又熟悉。
　　这是庄奕。
　　那一瞬间，李青海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在一千多个失眠的夜里，他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再见到庄奕的情形，但睡着之后，这些美好的幻想一次也没有进入过他的梦境。
　　而此时此刻，在私人会所里，在这群肮脏的老男人的狂欢宴上，他又见到了他的小庄奕。
　　庄奕也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身上剪裁合体的手工定制西装、到里面洁白的高级衬衣、一尘不染的皮鞋，回到自己身上沾了各色酒液的西裤衬衣——这家会所侍应生的统一服装。
　　他漠然收回目光，抬手又抓起一个酒瓶子，仰头就灌。
　　刚灌了两口，被李青海劈手夺了下来。
　　李青海捏着酒瓶，手指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手劲大得像是要徒手把酒瓶捏碎一样。
　　他尽量平静了声音，对庄奕说：“你跟我来。”
　　庄奕没答话，把目光放在孙崇明身上。
　　孙崇明面带不豫：“二少，这小子你认识？”
　　李青海看都没看他，仍然盯着庄奕，淡淡道：“孙总卖我个面子。”
　　孙崇明察言观色，虽然不甘心，还是讨好道：“自然，自然，当然是先紧着二少您。”
　　联想到庄奕刚才那个骄横的态度，原来是跟李二少有牵连，看不上他们这些老男人。
　　李青海懒得理他，只是看着庄奕说：“走。”
　　庄奕点头，跟着李青海往外走。
　　这孙崇明也算个人物，给李青海当众带走了庄奕，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亲自跑过去给李青海打开了包间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青海扫了一眼他的手，想起刚才就是这只手在庄奕的脸上肆意拍打，他眸中闪过凶厉的光，强忍着把这只肥手剁下来的冲动。
　　两人出了包间，旁边不远就是洗手间，李青海便率先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李青海皱眉，说：“你……”
　　话刚起个头，庄奕猛地推开他，趴在洗手池边低头就吐。
　　呛鼻的酒味混着酸腐味霎时间弥漫开来。
　　庄奕刚才喝得猛了，现在连着晚饭都吐了，胃里还是翻滚得难受，他手撑着洗手台干呕，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第2章 庄奕
　　2
　　庄奕吐到胃里空了，仍然撑着洗手台干呕，从侧面能看见他吐得生理泪水都出来了，眼尾通红的。
　　李青海实在看不下去，伸手给他把水龙头打开，又扯了卫生纸递给他。
　　庄奕没接纸，好不容易止住了吐意，就着水洗了把脸，抬腿往外走。
　　李青海长腿一迈，挡在了他面前。
　　七年没见，他仍然比庄奕高出一个头去，高大的身体挡在庄奕面前，逼得庄奕不得不仰头跟他说话。
　　庄奕说：“让开。”
　　李青海嘴唇动了动，无数难眠的深夜、无数惊醒的噩梦、无数次努力回忆但却在他脑海里越渐模糊的脸。
　　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一句低喃。
　　他叫他：“庄奕。”
　　“二少。”庄奕点头应了，又说：“让让。”
　　“小庄奕。”李青海恍若未闻，仍然低声念他名字。
　　庄奕皱了皱眉，这个称呼太久没听见，勾得他心间微颤。
　　“小庄奕啊。”李青海第三次喊了他名字，尾调拉长，有如喟叹。
　　庄奕压着性子说：“刚才的事儿多谢二少，我要回家了，麻烦让让。”说完不等李青海回应，抬腿绕开他往外走。
　　李青海在原地顿了一瞬，忽然伸手，把庄奕整个人扯进了怀里！
　　他力道大得吓人，收紧的手臂像是要把庄奕生生勒进身体里一样，低头的动作却温柔到近乎胆怯，凑近庄奕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嗅了一口。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颤抖，“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哥好想你啊。”
　　庄奕心口蓦然涌起一股酸楚，刚才连灌七八瓶酒而面不改色的少年，眼眶忽然有了湿意。
　　他狠狠咬住嘴唇，伸手猛地推开李青海！
　　“不必了吧李青海，”庄奕冷笑，“再也不见，这话可他妈是你当初亲口说的！”
　　李青海一愣，下意识说出一句，“你怎么说脏话——”
　　庄奕“哐”地一脚踹在垃圾桶上，怒道：“你以为我还是15岁小孩吗！”
　　李青海眼中闪过晦暗的光，正要说话，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是张澜山。
　　“二少，在这呢，怎么不回包间？”张澜山笑着招呼李青海，目光一转看见了庄奕，顿时了然了：“我说二少一晚上没怎么玩，原来这个才对二少的口味。”
　　张澜山又转头嘱咐庄奕：“好好陪二少，回头少不了你的。”
　　庄奕的目光彻底冷下来，“我忘了，二少也是来这里消费的。”
　　李青海百口莫辩，简直想把张澜山的猪头塞进小便池里去。
　　偏偏张澜山还自以为懂风情，对李青海暧昧地笑笑：“二少好好享受，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哼着小曲往洗手间里面走去。
　　庄奕冷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李青海疾走几步追住他，“庄奕！”
　　“怎么。”庄奕似笑非笑，“二少要我陪吗？”
　　“别胡说。”李青海几步就追上了他，“你喝了不少酒，我送你回去。”
　　庄奕脚步没停，淡淡道：“无功不受禄，不劳烦二少——你还是回去好好享受吧。”
　　李青海给司机发信息让把车开到“明焰”门口，闻言皱了眉头，“你跟我说无功不受禄？咱俩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这种话？”
　　庄奕漠然道：“什么关系，没关系。”
　　李青海平了口气，想了那么久的人好容易见着了，他不想发火，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你是气哥当时丢下你走了，还是气在这儿碰见我？”
　　庄奕冷嗤一声，根本不答他的话。
　　庄奕刚吐过身上没劲，加上李青海身高腿长，走了一段都没能把他甩掉。
　　过往的服务生都奇怪地看着圈内盛传冷漠自持的李二少一路撵着个侍应生走，这事要是传出去绝对是个大爆点，可惜“明焰”里的服务生都受过严厉的警告，不管在会所里看见了什么都不能往外传的，否则得罪了圈里的大佬，可不是丢工作那么简单的，人身安全都要受到威胁。
　　庄奕一路走到“明焰”门口，这里出入都有严格的门禁制度的，尤其是对这种来陪酒的侍应生，保安本来想拦，看见旁边李青海的脸色，又默默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任由他推门出去了。
　　庄奕站在门口伸手拦车，李青海走过去拦他说：“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庄奕摇头：“不用。”
　　一辆出租车停下来，他直接坐进了车里，在李青海面前“砰”地一声甩上车门。
　　出租车喷了李青海一脸的尾气。
　　李青海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才坐回自己的车里，沉着脸吩咐司机：“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跟着庄奕的车一路开过闹市，拐进一条小路，停在一处很普通的小区门口，里面的楼房有些年代了，小区门口灯光昏暗，庄奕下了车，走进小区。
　　出租车开走了，李青海的车孤零零地停在小巷子里，李青海没开口，司机便就停车不动。
　　半晌，李青海说：“去问问门卫，知不知道他住哪栋。”
　　司机就下车去问，这种老小区管理力度不大，只有车辆出入的时候需要抬杆，人员进出的门禁早坏了，也没人修理，他用一包烟就问到了庄奕的住址，回来给李青海汇报了。
　　李青海低头在手机上按了按，找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馆，给庄奕点了些吃的，备注了不要加辣，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亲眼看着外卖送进去，也没见庄奕出来。
　　小孩这是真长大了，脾气也见长了。
　　李青海揉了揉眉心，头疼得厉害，想立刻就上去找他。
　　但庄奕变了太多，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很大的怨念。
　　今天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坐了一会儿，沉声吩咐司机：“回去吧。”
　　司机应了，发动了车子。
　　庄奕刚进家门，经纪人王寻的电话就到了。
　　庄奕胃里火烧火燎地疼，接起来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王哥。”
　　王寻：“庄奕，晚上是怎么回事，你认识李青海怎么不早说？”
　　庄奕闭眼瘫在沙发上，淡淡道：“我不认识他。”
　　王寻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我说呢，李青海这么好的资源，你要是早认识了，怎么能放着不用。那今晚上你……？”
　　庄奕猜出他想问后续进展，漠然说：“我自己打车回家了。”
　　王寻这下是真确定了这两人没什么内情，亏他接了孙崇明的电话以后着急着慌地给庄奕打电话，想着嘱咐嘱咐他，抓紧机会攀上李二少这高枝儿。
　　他没了刚才的兴奋劲，敷衍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庄奕皱眉，“王哥，不是说好了吗，我不去这种酒局。”
　　他不提还好，一提王寻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你还有脸说，今天要不是李青海碰巧把你领走了，孙总这事还不知道怎么了呢！老子让你陪孙总喝几杯，你他妈拽的跟个大少爷似的，甩脸子都给谁看呢！这也不去那也不去，全公司就你事最多！真这么金贵签什么公司做什么艺人，回家继承家产去吧！”
　　庄奕冷了声音，“你让我给周洋替唱我都干了，这种局我不去，这事早就说好了，你现在想赖？”
　　王寻顿时心虚了，赶紧顺他的气儿，“今天这局说是只陪酒，我才叫你去的，谁想到那孙崇明是个老色鬼呢！你从进公司就是我带的，王哥能害你吗——你怎么又提周洋这事，不是说好了不提吗？”
　　庄奕淡淡一哂，听王寻在那边装模作样地安抚他，挂了电话。
　　他签的“星游娱乐”是个小公司，除了公司几个重点培养的勉强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剩下的都是他这样的十八线，平时被公司压榨的事数不胜数，被叫去陪酒都是小事情。
　　被欺压他认了，但叫他给一群老男人取乐，这事不行，无论如何他都不干；至于说陪他们干别的，那更是想都不用想。
　　庄奕用拳头抵住灼烧的胃部，把自己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过了一会，门铃响了。
　　庄奕胃疼得厉害，躺着没动。
　　门铃响了一会停了，又响起了敲门声，外面的人说：“有人在家吗？外卖到了。”
　　庄奕挣扎着爬起来，打开门一看，还真是送外卖的。
　　庄奕皱眉：“送错了吧，我没点外卖。”
　　送外卖的核对了一下地址，“地址没错啊，是叫庄奕吗？”
　　庄奕只好接过来，随口问道：“谁送的啊？”
　　送外卖的说：“那不清楚，匿名的。”
　　庄奕道了谢，拎着外卖关了门。
　　把外卖放到桌上拆开一看，醒酒汤，玉米南瓜粥，骨汤煮的面条，鹌鹑蛋，凉拌海带丝，豆皮包子……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子。
　　装外卖的包装袋上黏着单子，长长的一串，备注写了不要放辣。
　　知道他今天喝多了酒的，王寻肯定没那么好心还给他点外卖，难道是李青海吗？
　　庄奕顿时感觉胃里更不舒服了，端起那碗南瓜粥喝了几口，剩下的东西动也没动，把身上满是酒味的侍应生衣服扒下来丢进垃圾桶里，草草地冲了个澡就躺上了床。
　　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看行程表，明天下午要去《星资讯》杂志社拍摄，没有别的事情了。
　　他于是没上闹钟，粗鲁地把右耳那一排耳钉扯下来扔床头柜上，用被子裹紧了自己，把抱枕垫在胃部，整个人蜷成了一只虾米，疼着疼着，也就睡过去了。


第3章 二少
　　3（改）
　　李青海在车上给助理小陈打了个电话，要他去查庄奕的资料。
　　他住的地方和庄奕家是反方向，到家已经很晚了，李青海今天喝了酒，感觉有些困，便上床睡了。
　　梦里他又站在了那条长长的走廊里，两边墙壁雪白，墙上贴着介绍健康知识的宣传板。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果然还是走到了那间病房门口，他透过玻璃看过去，15岁的庄奕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氧气罩，身上缠满了纱布，粗细不一的管子从他身上牵连到冰冷的仪器上；他的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一切都静得可怕，只有床头的心电图机上绿色的线条在跳动。
　　李青海霍然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整个人剧烈地喘息。
　　他一向睡眠不好，卧室里配的都是密不透光的窗帘，拉上窗帘之后房间里几乎就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他在这样的黑暗中调整着呼吸，汗水从全身毛孔溢出来，湿冷地黏在身上。
　　良久，李青海拧亮了床头灯，抽了几张纸擦去脸上的冷汗，拉开床头柜，从并列的四个一模一样的药瓶里拿出一个，倒了几颗丢进嘴里，直接干咽下去。
　　他放下药瓶，在手机里找到一段音频点了播放。
　　音频起头是一阵“嚓嚓”的杂音，然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青海哥，我开唱了啊。”
　　又是几秒钟的停顿，少年的清唱声响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这段音频音色并不好，带着杂音，是很多年以前用质量不好的设备随便录下来的。
　　李青海点了单曲循环模式，偌大的黑暗里便回响起少年人清亮的歌声，混着“滋滋”的电音，让人别样地心安。
　　李青海在这循环的歌声里，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第二天照例是五点多就醒了。
　　手机放了半夜的歌没电自动关机了，李青海按着抽痛的太阳穴，给手机充上电。
　　他去冲了个澡，热水缓和了头痛，出来取了两片面包丢进面包机里。
　　他一人住着二百多平的房子，厨房装修得简约大气，各种设备应有尽有，但却是一片清冷，很多东西显见得根本没动过。
　　塞了两片面包，七点司机来接，上午在艺海开了一上午的会，下午去《星资讯》继续开会。
　　李青海中午草草地吃了口饭，便让司机开车赶往《星资讯》杂志社，下午两点半，在会议室听主编汇报近期活动开展情况。
　　《星资讯》是一家老牌娱乐杂志，近几年受到电子杂志和网络媒体的剧烈冲击，杂志销量锐减，濒临倒闭。
　　就在杂志宣布停刊的前期，李青海以他妈杨萍的名义买了下来，他采取电子杂志和纸质杂志并行发布的模式，用艺海做后盾，用三个月的时间救活了这家即将停刊的杂志。
　　后来《星资讯》又举办了一系列活动，销量一路飙升，现在已经跻身圈内排名前五的娱乐杂志了。
　　投影幕上放着PPT，主编罗靖讲得激情澎湃，目光更是频频投向坐在会议室主位上的李青海。
　　李青海却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绕着庄奕的事，头疼。
　　罗靖见状，以为老板对他演讲的内容不感兴趣，于是加进度迅速结束了演讲，问李青海：“今天正好有‘少年’活动的拍摄，老板要去看看吗？”
　　李青海本来想说不去，扫了一眼投影幕上艺人的校服照，又改了主意，点头说好。
　　摄影棚在楼下，除了正在拍摄的，旁边的休息室里还坐了四五个艺人在等，都穿着各种款式的校服，看起来青春洋溢。
　　《星资讯》本期的活动主题叫“恰同学少年”，切合毕业季校园主题，以照片形式举行评选，杂志社邀请艺人参加拍摄，也接受社会投稿。
　　由杂志社初步筛选出的优秀照片会放到网站、官博、电子杂志上，接受大众投票，每周人气最高的模特单独拍摄写真刊登在下期杂志上。
　　最终评选出的人气十强，可以和《星资讯》签约成为独家模特。
　　李青海走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正好小陈脚步匆忙地迎上来，递给他三个文件夹，“老板，这是您要的资料。”
　　李青海接过来，娱乐圈不知名的十八线小明星里，叫“庄奕”的年轻男孩，小陈一共找到了三个人。
　　李青海从里面找到了他的庄奕。
　　庄奕，22岁，三流大学肄业，签约小公司“星游娱乐”，现在是个十八线小明星。
　　后面附了庄奕参演过的一些影视作品，都是龙套角色，全剧台词不超过十句的那种。
　　小陈煞费苦心地从剧组开机合影照片的最角落里找到了庄奕，用红笔圈了出来。
　　休息室的门恰好在这时候打开了，迎面走出来的庄奕和李青海打了个照面。
　　李青海手腕微侧，把文件夹立了起来，好险没让庄奕看见里面那张他自己的照片。
　　庄奕见李青海身后还跟着别人，便擦着他的肩膀过去了，假装不认识他。
　　他一路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这时候摄影棚的门开了，周洋拍完照活动着脖子走出来，看见庄奕的背影，嘴角不屑地挑了挑，跟着他也往洗手间去了。
　　周洋跟庄奕同属一个公司，但是地位远远不同，庄奕自己打车来拍摄，连个助理都没带；而周洋则是经纪人王寻亲自陪着过来的，现在王寻还在里面跟摄影师商量照片处理的问题，他想起来昨天庄奕进了“明焰”会所居然被个大老板保下来的传闻，心里很是不爽，想借机刺他几句。
　　庄奕进了洗手间，看着里面没有别人，便点了一支烟。
　　他今天睡到中午才醒，又紧着往这边赶，饭都没来得及吃。来了以后化妆师给做了造型，便让他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反倒是比他晚到的周洋，一来了就进去拍摄了。
　　宿醉加上胃疼，还有低血糖，他觉得精神劲儿差得很，里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轮到他拍摄，于是就来厕所抽颗烟提提神。
　　刚抽了两口，就见周洋进来了，庄奕往旁边站了站，不想搭理他。
　　周洋洗了手，站在镜子前面整了整发型，然后就像是才发现他一样，明知故问：“这不是庄奕吗，你还没拍呢？等一个小时了吧，这些人也真是的，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庄奕“嗯”了一声，不想跟他多废话。
　　周洋提起一边嘴角笑了，忽然凑近了庄奕，在他耳边悄声说：“拍什么啊，回去吧。其实你心里清楚，公司让你来就是给我提鞋的，下期就给你刷下去了，何必自取其辱呢！”
　　庄奕眸光倏地冷了，转头盯着周洋冷声道：“你怎么站到今天这个地位的，你心里最清楚，少在我面前放屁，惹恼了我，你以为你还能火得下去？”
　　“哈！我好怕啊！”周洋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笑容既挑衅又刺眼，“惹恼了你怎么样，你别干啊！你不愿意给我提鞋，有的是人上赶着来！倒是你，你看看离了星游娱乐，还有地方愿意收你吗？”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语气带了十足的恶意，“怎么的，听说昨天有个大老板保了你，你就以为你有靠山了，能凭这张脸在圈子里混出名堂了？你也配！”
　　他伸着沾水的手要去拧庄奕的脸，庄奕猛地挥手打开，烟头从周洋手臂上擦过去，把白衬衣烫出了一个小洞。
　　“庄奕你烫我？想给我留疤吗！”周洋顿时恼了，狠狠推了他一把，庄奕精神不济，给他推得重重撞在洗手台上，大理石的台子硌在他腰上，剧痛令他不由自主地曲起身体。
　　周洋还不解气，单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人半提起来，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有我在星游一天，你不可能红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庄奕目光平静地跟他对视，鄙夷道：“我红不红的，你自己脏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周洋顿时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就多干净了吗！你昨天跟那姓李的老板在厕所里干什么了，他才能保你，啊？庄奕你——”
　　他话没说完，手忽然被人按住了。
　　那人手劲极大，在他腕间一捏，就卸了他的力道，捏着他的手从庄奕的下巴上一寸一寸离开了。
　　周洋猛然回头，怒道：“又他妈的是谁啊！”
　　站他身后的青年身材高大，剪裁合体的订制西装勾勒出修长匀称的身材，俊朗的眉目间透着深深的阴翳。
　　“我啊，”他舔了舔牙齿，漫不经心地说：“就是你说的那个姓李的老板。”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李青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淡漠的目光像在盯一只耍杂技的耗子。
　　迎着他的目光，周洋顿时感觉脊背一阵发冷。
　　这人明明是豪门少爷出身，理应该优雅高贵，却让周洋感觉到巨大的压迫力，简直喘不过气来。
　　小陈和罗靖站在门口，谁也没进来，王寻从人群中挤过来，见状连忙道歉：“二少，周洋有眼无珠不认得您，有得罪的地方我替他道歉了，您别跟他计较啊！”
　　李青海扫了他一眼，松了手，王寻赶紧把周洋拽到自己身后挡着。
　　李青海想起刚看见的资料，问：“你是庄奕的经纪人？”
　　“对对对，”王寻点头哈腰，“周洋他也是跟着我的，年轻人不懂事，我让他给您赔礼道歉，您千万别生气啊！”
　　李青海看他一眼：“那还等什么？”
　　“哎、哎！”王寻应声，又把周洋从身后拖出来，在他后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没事嘴贱什么，还不赶紧给二少道歉！”
　　周洋没见过李青海，但“李二少”鼎鼎大名他是听过的，万没想到自己随口讽刺庄奕的话叫二少在后头听个正着，当下就白着脸连连鞠躬，“二少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您别跟我计较。”
　　李青海看都没看他，“道歉只说一半？”
　　周洋还懵懂着，王寻立刻又追了一巴掌，“赶紧给庄奕道歉！”
　　周洋忿恨地瞪了庄奕一眼，不甘不愿地又鞠了一躬，“庄奕，我嘴贱，对不起。”
　　李青海这才摆手道：“滚吧。”
　　周洋还想说话，王寻急忙伸手就把人拉走了。
　　李青海再看庄奕，他脸色有些苍白，出了一头的冷汗，嘴角起了一个燎泡，宿醉的痕迹在他脸上一览无遗，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李青海伸手过去扶他，“你状态不好，先回去休息，下回再拍。”
　　“不用。”庄奕推开他的手，自己站稳了，“我能拍。”
　　李青海皱眉，“你这个状态就算拍了，能比得过周洋吗？”
　　他先前还很奇怪，以庄奕的外形条件，就算不能大红大紫，也不至于沦落成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
　　刚才他明白了，周洋跟庄奕长相气质都相似，是同一个路数的，又签在同一个经纪人下面，只要有周洋压着，庄奕永无出头之日，永远只能给周洋陪跑，必要时候再给周洋让路。
　　周洋有一句话说对了：有他在星游一天，庄奕不可能在星游红得起来。
　　李青海语气不太好，“你比不过他，就得被他压一头，翻不了身，知道吗？”
　　“我今天必须拍，”庄奕眸光里闪着执拗，“是你不明白。”
　　刚才踩了周洋和王寻的脸，这笔账肯定会算在他的头上，王寻是他的经纪人，有的是方法磋磨他，包括让他再也没机会踏进《星资讯》的摄影棚。
　　这种事以前发生得太多了，谈好的拍摄、试镜等等，莫名其妙就没有了。
　　他今天不拍，可能就再也拍不成了。


第4章 拍摄
　　4
　　李青海皱眉，“你如果是怕经纪人找麻烦，我可以帮你。”
　　庄奕断然拒绝，“不用，刚才的事谢谢你，我领情了，现在我想把照片拍完，可以让让吗？”
　　你领情个屁。
　　李青海捻了捻手指，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强行克制自己把庄奕打一顿的冲动。
　　两人重逢两天，庄奕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不用”“让让”，以前那个成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青海哥”的小孩儿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这到底是他妈的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庄奕的脑子出了问题？
　　李青海的目光落在庄奕指尖夹的烟上，烟在刚才和周洋的拉扯中已经熄灭了，皱皱巴巴地夹在骨节均匀的手指间。
　　他眉心一抖，没控制住自己问了一句：“你抽烟？”
　　庄奕下意识地就想把烟藏到身后。
　　小时候李青海自己五毒均沾混不吝，但管庄奕管得特别严，不该碰的一样不让他碰，这要是搁在七年前让李青海发现他抽烟，那他肯定是死定了，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这时候藏到一半庄奕反应过来了，李青海是他妈的谁啊？凭什么现在还管他抽不抽烟？
　　他又干嘛一听他问就要藏！
　　庄奕像是要遮掩自己刚才没由来的心虚一样，把烟举到李青海面前故意晃了晃，“对啊，我就抽烟喝酒了，怎么的，碍着你李二少的眼了？”
　　李青海眉心微攒，手指间又是“咔吧”一声响。
　　不仅碍眼，而且碍得很。
　　小时候他盯得那么紧，叫庄奕跟着他们一群不良少年却没沾半分不良嗜好。
　　现在倒好，抽烟喝酒骂人一样不缺。
　　李青海自己这几年烟抽得越来越少了，现在乍然闻见庄奕身上的烟味，心里烦得很。
　　小陈正好在门口说了一句：“老板，沈姐电话问你什么时候过去。”
　　李青海烦躁道：“让她等着！”
　　小陈“哎”了一声，瞧出这俩人之间气氛不对，转头溜了。
　　李青海说：“借根烟。”
　　庄奕戒备地看他一眼，“你想干嘛？”
　　“来根烟抽。”李青海说：“不会这么小气吧，一根烟都不给？”
　　庄奕挤出一根烟来递过去，李青海伸手接了，又说：“借个火。”
　　庄奕不想给他点烟，就把打火机抛给他，李青海在掌心里把打火机转了半圈，“咔哒”一声点了着烟，吸了一口，对着庄奕的脸吐了个烟圈儿。
　　庄奕没防备，一大口烟直接吸进来，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呛着了？”李青海露了个淡笑，“不会抽就别抽。”说完顺手一丢，打火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进垃圾桶里。
　　庄奕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在他身后恨恨地骂了句脏话。
　　谁知道李青海忽然靠近过来，庄奕霎时间绷紧身体，不自觉地退了半步，边咳边盯着他。
　　“咳完了就出来拍。”李青海说，顺手从他手上把那碍眼的半截烟夹走，弹进垃圾桶里。
　　庄奕：“……”你大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罗靖和小陈正等在门口。
　　李青海就指了指庄奕，语音带着几分烦躁：“给他安排一下，现在就拍。”
　　罗靖应了，上下打量了庄奕一番，说：“你的衣服脏了，先去换一件吧。”
　　顿了顿，又说，“脸上的妆也重新补一下，这嘴角……得遮遮。”
　　庄奕嘴角的燎泡太明显了，而且他现在脸色发白，上镜效果不好。
　　庄奕穿的是件白衬衣，刚才在洗手间沾了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庄奕低头看了一眼，对罗靖说：“能帮我找件黑衬衣吗。”
　　罗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黑色的，你确定？”
　　为了契合本期活动主题，艺人来拍摄大多数都穿的是白衬衣或者校服、运动衣这样的衣服，还没有人穿黑衬衣。
　　庄奕点头，“我确定。”
　　罗靖就招手喊来一个助理，让他带着庄奕去挑衣服、补妆。
　　他自己则回摄影棚协调，等庄奕一弄好就立刻开拍，别让人再等着了。
　　小陈自己则默默站在门口等李青海，刚才他在外面看李青海“咔吧”“咔吧”地捏手，心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直怕老板发起火来把那个小艺人也这么捏了，现在小艺人居然安然无恙地换衣服去了，他于是低眉敛目地候着老板，生怕老板这股没发泄的火烧到他头上来。
　　李青海抬腿往摄影棚的方向走，走了几步之后喊他：“小陈。”
　　“啊，啊？”小陈迅速回神，一看李青海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急忙小跑着跟过去。
　　“去买杯热咖啡。”李青海说，“给他送过去，再买点吃的。”
　　“哎。”小陈应了，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灵机一动，退回来问李青海：“老板，要不要帮你买盒烟？”
　　李青海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和那个长得好看的小艺人不太对劲。小陈嘴唇动了动，没敢说。
　　李青海淡淡道：“要让我看见你买了烟回来，你就自己递辞呈滚蛋吧。”
　　小陈哀嚎一声，麻利地滚去给老板的小艺人买咖啡了。
　　李青海自己进了摄影棚，坐在后面接过助手递过来的ipad，滑动手指翻看最近拍摄的照片。
　　有学术风，有运动风，有邻家哥哥型的，满屏幕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庄奕的风格其实很适合这期活动，如果运营得好，小火一下不成问题，但是摊上那么一个经纪人，还带着一个跟他同款并且明显有资源倾斜的艺人，基本可以断定是不会给庄奕机会的。
　　正看着，罗靖在他身边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老板，庄奕进来了。”
　　李青海闻言抬头，看清走进来的少年之后，霎时间愣住了。
　　黑发打得凌乱，微微遮住明亮的眼眸，那眼中神色桀骜，带一点点的厌倦；嘴角的燎泡被他撕破，在化妆品的修饰下变成了一道伤，右耳的耳钻换成了一整排的黑色耳棍，后端没用耳堵，而是掰弯了扣在耳朵上，尾端倾斜而锋利。
　　身上的黑衬衣解开了两粒扣子，领带懒散地挂在胸前，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下身是一条低腰破洞牛仔裤，宽宽的腰带间隐约露出一隙劲瘦的腰线，脚上蹬着一双白色帆布鞋，鞋带却是带荧光的彩虹色。
　　庄奕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这变化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果硬要说，那么这种痞气李青海曾经太熟悉了——那就是高中时候的李青海本人。
　　但庄奕不是的，他以前是个懦弱而温和的小男孩，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他跟不良少年唯一的联系就是李青海。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李青海想起他昨天连瓶灌的酒，想起他夹在指尖的烟，直到此时此刻，才清楚地感觉到，庄奕变化了太多，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十五岁的小男孩了。
　　不同于李青海的沉默，罗靖却是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激动了。
　　这期活动参与度很高，但是来拍摄的艺人大多选择的都是青春活力的正面形象，社会投稿的虽然有别出心裁的，但不是模特个人形象不佳就是照片拍得不好，杂志社内部初选就给刷下去了。
　　唯独庄奕反其道而行之。
　　更另人惊讶的是，这个外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男孩，换上这一身之后，溢散出的痞气和生人勿进的气场。
　　罗靖从事这一行十几年了，是一脚踏在娱乐圈里的人，一眼就看出庄奕这并不是演技的伪装，而是本人的自然流露。
　　罗靖在旁边看了一会，干脆亲自上场指导庄奕拍摄，他能预感到，这组照片会是一个不小的爆点。
　　过了一会小陈提着几大纸袋的咖啡甜点进来了，他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让众人挑选，单独拎了两杯过来，一杯冰美式给李青海，一杯热拿铁是给庄奕准备的。
　　李青海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他依然不喜欢咖啡的苦味，但是因为经常睡不好，白天又是高强度的工作，只能靠喝咖啡维持精神。
　　那边庄奕拍摄结束了，小陈赶紧上去递咖啡，庄奕接过咖啡喝了几口，道了谢。
　　他去换了衣服，又跟罗靖和摄影师打了招呼，转身就准备往外走，连眼神都没有给李青海一个，看得小陈眉心直跳：这小艺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是谁说了算的？
　　李青海眼看得庄奕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提高声音叫了他一声：“庄奕！”
　　小陈眼见李青海的脸色不太好，急忙小声提醒庄奕：“老板叫你呢，去跟他打个招呼吧。”他着重强调了“老板”两个字。
　　庄奕皱眉，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给李青海点头致意，面无表情地说：“二少，我走了，您忙着。”
　　真是非常敷衍地“打个招呼”。
　　小陈：“……”
　　你小子还想安全走出《星资讯》的大门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难得早下班，于是有更新~
　　有空码字就会更滴，么么扎~


第5章 不见
　　5
　　李青海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腾”地站起来，“你跟我过来。”
　　“不了吧。”庄奕站着没动，“有什么话，二少就在这说吧。”
　　李青海一瞬间觉得“二少”这两个字简直无比刺耳。
　　他盯着庄奕，“你不过来就叫他们都出去。”
　　庄奕看了眼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不想影响他们的工作进度，也不想其他跟他一样的十八线继续在休息室里等着拍摄，勉强点了头，“那好吧。”
　　李青海转身往门口走，庄奕于是跟在他后面。
　　小陈见状赶紧把门拉开，送这一大一小两尊神单独叙旧去吧，别在这吓唬人。
　　他这个小心脏呦。
　　李青海进了电梯，按下楼层键，庄奕跟着进来，沉默地站在他对面。
　　电梯“叮”地一声响，李青海跨出电梯，往他的办公室走，庄奕跟在后面。
　　他名下产业众多，《星资讯》这边扶上正轨之后就不常来了，也就每周过来开个会，有时候忙起来一周也顾不上过来，就是罗靖去艺海给他汇报工作。
　　这间办公室也很少用，里面比较空荡，桌面上都没什么文件，后面的书柜里也很空，打扫得倒是一尘不染，就是显得有些冷清。
　　李青海坐在老板椅上，指了指沙发，说：“坐吧。”
　　庄奕没坐，站在门口说：“你要跟我叙什么旧？”
　　跟李青海独处一室让他产生了一丝紧张的情绪，他不自觉地想离他远一点，又生生地压住了自己想后退的脚。
　　李青海看着他，曾经他最熟悉的小孩用最冷淡漠然的目光跟他对视。
　　他想问的太多了，怎么会遭遇车祸的，伤好了吗，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为什么来当艺人了，不上学了吗？为什么一身痞气像个混子一样。
　　他沉默了片刻，问出了昨天问过的问题：“这几年你去哪了？”
　　庄奕说：“上高中，上大学，当艺人。”
　　李青海皱眉：“你转学了，我找不到你。”
　　庄奕点头，“是啊。”
　　李青海又问：“为什么转学？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庄奕抿了抿嘴，淡淡地说：“没有啊，能有什么麻烦，我好得很。”
　　能有什么麻烦，不过是被人堵在厕所里，李青海出现以前他也经常挨打，只不过那时候还会有胆大的女生看不下去帮他去喊老师，而李青海走了以后，所有的人都只会冷眼旁观，朝他吐口水骂他是变态。
　　庄奕的眸光冷下来，不想再跟李青海说任何一句话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冷漠仿佛有实质一般隔在两人之间。
　　李青海的头又疼了，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压制着怒火，“庄奕，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疏吗？”
　　“生疏吗？我不觉得啊。”庄奕笑了笑，笑容不达眼底，“我们不就应该这样吗。”
　　李青海霍然起身，几步跨过来站在庄奕面前。
　　“庄奕，”他盯着庄奕：“你用这种态度对我，就是因为我说‘再也不见’这句话吗？”
　　他解释说：“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情况很复杂，我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那句话不是我的本意，我后悔了，我收回那句话，我想见你，我一直都想见你。”想得快疯了。
　　小时候庄奕脾气好性格软，虽然也跟他闹过脾气，但一向都是一哄就好，李青海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他道过歉。
　　但庄奕不为所动，他说：“不是。”
　　李青海不明所以：“什么？”
　　庄奕看着李青海，“不是因为那句话，我早不在意那句话了。我就是不想再跟你、再跟你们李家扯上关系了。”
　　他想起来自李家最后的那通电话，就想起车祸中的大火，想起全身被碾碎般的痛苦，想起他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首先看到的是母亲悲恸的双眼和父亲黑白的遗像……
　　他许久没哭过了，这时候面对着造成这一切的男人，却轻而易举地红了眼眶。
　　庄奕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他攥紧拳头，把指甲狠狠压进肉里，借此克制想哭的冲动。
　　他不自觉地哑了声音：“你说不见就不见，你说后悔就后悔，李青海，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你想要什么都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他轻嗤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李青海还是嘲笑自己，“你想见我？你现在又想见我了吗？可是我不想看见你，我他妈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伸手猛地拉开门出去了，门在他身后阖上，发出“哐”地一声响。
　　李青海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将咖啡纸杯捏成一团，冰块咖啡混合着流了他满手，一片冰凉。
　　他说“再也不见”的时候，以为自己失去的不过是第一个喜欢的人，没想到午夜梦回，噩梦纠缠了他整整七年，他失去的是自己。
　　而今天，庄奕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也失去了他。
　　过了好一会，李青海拨通了小陈的电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那个叫周洋的，去查他的资料；让罗靖把这次活动情况汇给我，这几天在《星资讯》办公。”
　　他顿了顿，继续说：“还有，继续查庄奕，我要他从上学到现在的全部资料。”
　　他要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年，庄奕到底经历了什么。
　　庄奕大步从《星资讯》出来，挥手打了个车，在后座上狠狠抹了把眼睛。
　　司机通过后视镜偷偷观察这个眼眶通红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他：“去哪啊？”
　　庄奕说：“先开车。”
　　出租车启动了，庄奕给邹凯打了个电话。
　　“喂，庄儿啊。”邹凯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拍完了？”
　　“嗯。”庄奕问他：“你有空吗？”
　　邹凯：“这话说的，看不起我是怎么的，咱十八线别的啥都缺，就是时间不缺。”
　　庄奕给他逗笑了，“在家吗，我去找你。”
　　邹凯一口答应，“来吧。听说你昨天又喝大了？过来凯哥给你熬粥喝。”
　　庄奕啧了一声：“你消息挺灵通啊。”
　　邹凯语气不屑，“也不看看我跟的谁，咱发哥跟王寻可是星游的哼哈二将——你那一出状况，秦润发那兔崽子的信息立刻就到。”
　　邹凯跟他一个公司，同为十八线，签在另一经纪人秦润发下面，这人欺压艺人的手段跟王寻不相上下，实在比较不出来谁比谁更贱，并称星游娱乐的哼哈二将。
　　庄奕给司机报了邹凯家的地址，问邹凯：“你发哥怎么说的？”
　　邹凯：“能怎么说，还老一套呗，别学庄奕以为自己多牛逼，大老板要疼你那是看得上你，没人捧还想火？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学得绘声绘色，庄奕跟他两个人对着电话乐了一阵。
　　邹凯住的小区比庄奕的好一点，庄奕下了车，去楼下小超市买了一堆零食水果，拎着上楼。
　　他经常过来，留着邹凯家的钥匙，自己开了门，一进门就闻见一股米粥的香气。
　　庄奕抽了抽鼻子，一天没进食的胃涌起强烈的饥饿感。
　　“来得正好，粥马上熟了。”邹凯拎着一根黄瓜走过来，看见庄奕立刻挥舞黄瓜指着他喊：“站住！先换鞋！”
　　庄奕晃了晃手里拎的东西：“我拎着吃的呢。”
　　“吃的好啊。”邹凯一听有吃的眉开眼笑，然后话音一转，“那也得先换鞋。”
　　庄奕无奈，只好退回玄关换鞋，“你这洁癖的毛病就不能改了。”
　　邹凯十分坦然：“改不了，上一个金主对我的祸害太深了。”
　　庄奕：“……”
　　庄奕觉得自己的胃又疼上了。
　　他换了鞋把买的吃的放餐桌上，看见旁边放着一盘刚扎好的鸡柳，伸手想去捏一根，被一根黄瓜“啪”地打开了。
　　邹凯攥着黄瓜头威风凛凛地点着他，义正言辞地说：“先去洗手。”
　　庄奕翻了个白眼给他，“洗洗洗，你赶紧去宰黄瓜吧，拎根黄瓜晃来晃去的干什么，跟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变态一样。”
　　邹凯：“一根黄瓜而已，你怎么就不能让它多活一会，非要现在就宰了，庄儿啊，我严重怀疑你对黄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理阴影。”
　　庄奕抬腿给了他屁股一脚。
　　邹凯夸张地“嗷”了一声，蹦去厨房宰黄瓜了。
　　庄奕洗了手，把从楼下买的水果捡了捡，挑了草莓芒果柑橘出来拿去厨房该洗的洗该剥的剥，装了盘拿出来。
　　邹凯的粥也熬好了，熬得黏稠的八宝粥，配上拍黄瓜、萝卜丝、凉拌芹菜花生米，热菜有炸丸子和炸鸡柳。
　　邹凯饭做得不错，虽然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对比煮个面条就算下厨的庄奕来说，那已经是大师水准了。
　　庄奕喝了一口粥，又热又烫的感觉沿着食管一路温下去，让他感觉整个人都熨帖了。
　　“给。”邹凯给他夹了一筷子拍黄瓜，“刚宰的，还热乎着呢，尝尝。”
　　庄奕接了，脆生生地咬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好吃。”
　　邹凯贱兮兮地：“能吃出它生前的味道吗？”
　　“……”庄奕一口咬在舌头上，含糊不清地爆了句粗口。
　　邹凯：“我上上个金主说了，吃饭不能骂脏话。”
　　庄奕懒得理他，邹凯满嘴跑火车，庄奕从他这听到的各种版本的金主都不下十个了，但就他俩认识这一年多以来，他一个金主都没见着，也根本没人捧他，跟庄奕一样稳定在十八线，兢兢业业毫不动摇。
　　两人吃饱饭坐在客厅唠嗑，庄奕昨天喝吐了，今天又在《星资讯》折腾了一天，现在吃饱喝足，困劲就上来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邹凯闲扯。
　　邹凯把洗好的水果端上来，又从冰箱里拿了可乐冰块，小生活享受得很。
　　邹凯问他：“听说昨天是一姓李的大老板给你解了围，你和他……”
　　庄奕插了块西瓜放嘴里，随口道：“不认识。”
　　邹凯明显不信：“真的假的，那人家干嘛踩着孙崇明的脸帮你，帮完还不睡，全须全尾地把你放走了，有这等好事？”
　　庄奕从碗里捏了块冰块直接丢嘴里，咔吧咔吧地嚼着，含糊道：“真不认识。”
　　“嘁，”邹凯失望地叹了口气：“没意思。”
　　他拍开庄奕又去拿冰块的手，“冰块是往可乐里放的，刚吃完饭你别这么直接嚼冰，待会又胃疼。”
　　庄奕嘴上应了，趁邹凯不注意，又捏了块冰扔嘴里，冰得整个人一个激灵。
　　邹凯不让他吃了，取了几块冰丢进放可乐的杯子里，剩下的整碗端走了，庄奕那胃金贵得很，不能这么折腾。
　　邹凯去厨房放冰碗，庄奕瘫在沙发里，嘴里冰得没了知觉，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长得像初恋吧。”
　　邹凯没听清：“啥？初恋？大老板还有初恋这种东西？”
　　庄奕懒散地笑了笑，低声说：“我说像我初恋。”
　　这句邹凯没听见，他那边咕哝了几句，庄奕没理他。
　　邹凯放完冰碗顺便把碗洗了，回来的时候看庄奕靠着沙发已经睡着了，眉心皱着，睡着了也透着不安稳的疲态。
　　他回屋给庄奕拿了个毯子披上，正在这时，庄奕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打来的是个没有保存的号码。
　　他瞟了庄奕一眼，见人还睡着，就把电话给按灭了。
　　停了几秒，电话再次响起，还是这个人。


第6章 拉黑
　　6
　　邹凯瞅了一眼庄奕，他裹着毯子锁在沙发里，眼眶下面一片乌青。
　　庄奕的电话还在响，他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来走到阳台上去，接通了。
　　“喂？”邹凯说：“你哪位？”
　　对面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你是谁？”
　　邹凯莫名其妙，“你找谁啊？”
　　“庄奕。”男人又问：“你是谁？”
　　邹凯哦了一声，“庄奕睡着了，你晚点再打来吧。”说完就准备挂电话了。
　　对面静了一瞬，男人的声音明显阴沉下来，“庄奕在睡觉，你为什么在他家里？”
　　邹凯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兄弟，你搞清楚，不是我在庄奕家，是庄奕跑来我家里蹭吃蹭喝，吃饱就睡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男人问：“你是庄奕——朋友？”
　　他的语调冷清，听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邹凯随口就答：“我俩的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说完之后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试探性地问：“你哪位啊，等庄奕醒来我告诉他一声。”
　　对方冷冰冰地说：“我叫李青海。”
　　“哦哦好的，哪个青海啊，庄奕醒来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邹凯迷迷糊糊地答应了，突然反应过来，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握草，李青海？
　　艺海娱乐的老板，大名鼎鼎的李二少？！
　　握草握草握草？
　　难道昨天在回所里给庄奕解围的，就是这个“李”老板？
　　邹凯心里土拨鼠尖叫，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边李青海没搭他的话，回了句“不用”就挂了电话。
　　邹凯捧着神圣的接过艺海娱乐大老板电话的手机，脚步虚浮地回到客厅，目光瞟过睡得无知无觉的庄奕。
　　还敢说不认识，人都给你打电话了！
　　我信了你的鬼话！
　　《星资讯》办公室里，李青海挂了电话，脸色很不好看。
　　庄奕跑到一个男人家里蹭吃蹭喝，还睡在他家里，而且听他的语气，还不止一次！
　　那个男人说他俩的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到底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小时候庄奕经常去他家里吃饭，家里没人的时候也会睡在他家里，和他一个床。
　　李青海从来没想过，庄奕也可能跟另外一个男人这么相处！
　　庄奕对他态度既冷漠又不耐烦，难道是因为他……喜欢上别人了吗？
　　李青海眉心紧皱，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头疼欲裂。
　　小陈进来的时候，正迎上他家老板阴沉的脸色和要杀人的眼神。
　　“？”小陈不明所以地把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招老板心烦的东西。
　　今天老板总是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老板，”他小心翼翼地递上手里的文件，“这些文件需要您签字；这是这次‘恰同学少年’活动策划方案；这是您要的周洋和星游公司的资料，庄奕的资料还在查。”
　　李青海点头，示意他把文件放下。
　　小陈放下文件，又把pad递过来，“这是本周‘少年’活动照片初步筛选情况。”
　　照片经过杂志社初步筛选之后，会同步放到官微、公众号、官网，接受网友投票。
　　李青海手指滑动pad屏幕，掠过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最后停在一个穿黑衬衣的少年上面。
　　骨节修长的手指顿在少年漂亮得有些过分的面容上，从嘴角那被化妆手法修饰得越加逼真的伤口上面抚过，像是要擦去少年曾经受过的伤。
　　李青海说：“加百分之五的曝光率。”
　　“哦好的。”小陈记下来，随后一脸惊诧地抬头，“啊？”
　　《星资讯》的主题评选活动已经举办了五期了，以往在接受大众投票的时候，参选照片会在首页滚动播放，点击进去才能看见全部。这个滚动播放里面，会给一些艺海的艺人适当增加曝光率，提高他们的照片出现在首页的几率，但是以前最多也不过多加1个百分点罢了。
　　这庄奕一上来就加5个点，老板对他是比本公司的艺人还亲啊！
　　李青海横他一眼，“有问题？”
　　小陈哪敢说有，急忙说：“好的老板。”
　　李青海：“他如果拿不了周冠军……”
　　小陈愁眉苦脸，“那我就自己递辞呈滚蛋。”
　　说完就准备出去把庄奕的投票排在本周重点工作第一位了，谁知道临出门又被李青海叫住了。
　　小陈回头，低眉顺目地等着老板吩咐。
　　等了一会，那边都没有动静。
　　小陈低头低得脖颈子都疼了，终于听见李青海说：“再去查查，庄奕现在有什么关系亲近的朋友，尤其是男的。”
　　小陈忍不住抬头，满眼惊讶地望过去。
　　这话什么意思，有人敢从他老板嘴边夺食吗？
　　李青海眉心一皱，低声呵斥道：“看什么。”
　　“没……”小陈哪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李青海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滚出去。
　　小陈麻溜地滚了，准备把调查庄奕的男女——呃，男男关系排在本周重点工作的第二位。
　　李青海下午看庄奕拍摄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紧着处理堆积下来的工作，然后又把“少年”的活动过了一遍，修改了一些内容，这些都干完之后，抬头一看外面，天色早已经彻底黑下来，晚上九点多了。
　　先前小陈给买的外卖已经彻底凉透了，李青海自己拎着饭去了茶水间，放进微波炉打热了，又拎回办公室。
　　拆开来吃了一口，饭菜早就混成了一块儿，嚼了嚼也没品出是什么滋味儿来。
　　他年少的时候自己做得一手好饭，对吃饭绝不将就；后来越来越忙，饭是不再做了，忙起来经常是有什么吃什么，再也不讲究了。
　　李青海边吃饭边打开资料，先看了周洋的，再看星游公司的。
　　星游是个小公司，周洋就算是星游目前最红的艺人之一了，拿的资源都是最好的，他先前拍了一些电视剧一直不温不火，后来在星游公司聚会上随口哼唱的一首歌被人发到网上，却意外爆红，片约不断，也开始接唱一些主题曲，渐渐地跻身内地二三线之列。
　　粉丝对周洋的评价是：既有演技又有颜，唱歌简直要我命的哥哥！
　　粉丝对庄奕的评价：？庄奕是谁？
　　庄奕小时候唱歌很好听，乐理都是李青海亲自教的，这些年却没有任何音乐作品。
　　是他自己不愿意唱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李青海看了看时间，不知道庄奕睡醒没有，给庄奕拨了个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占线声，他被庄奕拉黑了。
　　李青海：“……”
　　很好，长进了。
　　在别的男人家里又吃又睡，还敢拉黑他。
　　李二少的脸又黑了。
　　嘴里的饭更加不香了，李青海又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连盒带饭抄起来丢进了垃圾桶，整个人闷着一口气无处发泄，最后只好狠狠踹了一脚垃圾桶，把不锈钢的垃圾桶踹得瘪进去一大块。


第7章 梦回
　　7
　　庄奕睡到快九点才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从沙发滚到了地上。
　　他抱着毯子爬起来，睡到僵硬的脖子“咔吧”一声响，一阵疼痛。
　　庄奕揉了揉脖子，意识还陷在刚才的梦里没醒彻底，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抄起茶几上的水杯，把里头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感觉萎靡了一天的精神终于恢复了过来。
　　客厅里没开灯，他摸黑找到拖鞋，趿拉着拉开卧室的门，邹凯正在打游戏。
　　“醒了？”邹凯摘下耳机，看他在揉脖子，“落枕了？”
　　庄奕左右晃头，“没，就是有点疼。”
　　邹凯想起一事来，从桌上拿过庄奕的手机递过去，“给，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来着。”
　　庄奕接过手机查看通话记录，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啊。”
　　邹凯挂了促狭的笑：“大老板，李二少。”
　　“……”庄奕的食指停在那串没标注的号码上，这串号码很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李青海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换过电话，这还是七年前的号码，而且跟庄奕当时的手机号是兄弟号，两人之间打电话不要钱。
　　可惜庄奕那只跟他一模一样的诺基亚在车祸里被碾成了废铁，那个手机号也从此没再用过，这么多年早自然销号了。
　　他手指按下，面无表情地把这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邹凯暧昧的眼神打了个急转弯，把调侃的话吞了下去，只说“我替你接了，让他过一会再打来。”
　　庄奕“嗯”了一声。
　　他打不进来了。
　　邹凯观察着庄奕的脸色，关切地问：“庄儿，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庄奕：“刚做了个梦。”
　　邹凯挤眉弄眼：“做噩梦了？不怕不怕，快说出来给凯哥乐呵乐呵！”
　　庄奕踹了他一脚。
　　他心里烦躁，伸手摸烟，结果把全身上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一根烟，而且连打火机都不见了。
　　庄奕推了邹凯一把，“有烟吗？”
　　“没有。”邹凯摇头，义正言辞，“我上上上个金主说了，吸烟有害健康。”
　　庄奕：“……”
　　发泄似的又给了他一脚，转身出去了。
　　他和邹凯经常住一块，各自家里头都备着对方的洗漱用品，他去卫生间洗漱了之后就进客房床上躺了，拿起手机来打开了微博。
　　他微博关注量只有几万人，其中还包括微博赠送的僵尸粉，王寻根本没有心思打理他的社交账号，微博上的内容少得可怜。
　　庄奕刷了会儿热搜，目光从纷杂的文字图片上面掠过，什么也没看进去。
　　脑子里纠缠的，还是刚才醒来之前的那个梦。
　　他又梦见小时候的事了。
　　在最初李青海离开的那一两年里面，庄奕经常梦见他，他似乎是靠着从这些梦里面吸取的力量，才能让自己熬过白天的生活。
　　最开始他总在黑夜里哭，有时候是从梦里边儿哭醒的，有时候是醒来又哭的。
　　后来就麻木了，渐渐地不再哭了，再后来梦的也少了，李青海这个人似乎逐渐从他的脑海里淡去了。
　　但是刚刚他又做梦了，梦里少年李青海的面容清晰，一如初见模样。
　　梦里，那是小时候。
　　他和李青海他们混在一起之后。
　　有一回约好了去李青海家里玩，谁知道杨萍临时要去海南陪李泽，李青海没有办法，就让他们几个先去，他打车把杨萍送机场，再回来找他们。
　　王蒙那天也有事，就宋学谦李俊杰韩晓旭三个，加一个庄奕，在李青海家等的实在无聊，宋学谦就提议打麻将。
　　李青海家里有麻将，不过他们一般不玩，一是人数不是多就是少，二是打麻将挑地儿，茶几上打不了，得去餐桌上。
　　李青海那餐桌上一边儿摞的是攒了好几天没洗的碗，一边儿挤的是不良少年们吃剩下的泡面桶，空下来的地方别说麻将了，玩骰子都怕一不留神就找不着了。
　　这回正好赶上杨萍刚出门，餐桌还是它整洁的模样，家里又正好是四个人，于是宋学谦领着他们从柜底翻出了麻将，准备先搓他几轮。
　　庄奕不会玩，宋学谦他们边打边教他，麻将规则简单，庄奕不一会儿就学会了。
　　打着打着宋学谦烟瘾犯了，摸出烟来点了一根。
　　庄奕抬头看他一眼，“宋哥，青海哥家里不让抽烟。”
　　“没事，一会他回来之前掐了就行了呗。”宋学谦满不在乎，又给剩下两人散了烟。
　　庄奕就没再说了，他经常跟李青海在一块，对烟味儿早就闻习惯了。
　　宋学谦舒服地吐了个烟圈，打出一张牌：“三筒。”
　　“我胡了。”庄奕推倒自己的麻将牌，“七对。”
　　“不是吧？”宋学谦“腾”地站起来，趴上去数他的牌，“怎么又胡了你，诈胡吧？”
　　“诈个屁，老宋你越活越回去了，七对还用数呢！”李俊杰吸了一口烟，拍手嘲笑他，“点炮就赶紧的掏钱吧。”
　　宋学谦“靠”了一声，把自己用来记点子的牌抽了几张丢给庄奕，低头一看，自己没剩几张牌了。
　　他们玩游戏都是先计数，打完了再统一算钱，庄奕那份不用他掏，都算在李青海头上。
　　庄奕脑子好，数学基本就是满分，掌握了规则以后算牌算得比他们都快，而且连他们谁打什么牌都能记个差不多，宋学谦给他点了几回炮，20张记分牌很快就输光了。
　　宋学谦面子挂不住，就想使坏，眼珠转了一圈，递给庄奕一根烟，“小庄奕，你也来一根。”
　　庄奕愣了愣，“我不会抽烟。”
　　“嗐，抽上不就会了吗，谁还没个第一次了。”宋学谦把烟叼自己嘴里，吸了一口引上火，拿出来递给庄奕，“尝尝。”
　　庄奕接过烟，犹豫道：“可是……”李青海没说让他抽烟。
　　“可是啥呀可是，你就尝一口，不好抽就不抽了呗。”宋学谦挤眉弄眼地怂恿他，“来，使劲吸一口。”
　　庄奕就真把烟放嘴里吸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瞬间席卷进整个口腔，他猛地弯腰咳嗽起来，呛得鼻涕眼泪全出来了。
　　“哈哈哈！”宋学谦那个损货领着剩下俩人一顿笑。
　　正笑着呢，门锁“咔哒”一声，李青海开门回来了。
　　宋学谦他们一愣，手忙脚乱地把各自的烟掐灭了藏起来，接着又忙着藏烟盒打火机，那架势跟偷摸看小黄书让家长发现了一模一样。
　　李青海进门发现他们不对劲，提高声音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又在我家抽烟来？”
　　“没有没有，哪能啊！”宋学谦那是多少年藏小黄书练出来的手速，嘴上应付着，手上已经把罪证全部收了回去，正松了一口气儿，一转眼就看见庄奕捏着烟还在那咳嗽。
　　“小孩儿——”他话刚说一半儿，李青海进来了。
　　“没有什么没有，老子都闻着味儿了！”李青海说着话走进来，看见庄奕手上的烟，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你们给庄奕抽烟了？！”
　　李青海上前一步，劈手把庄奕手里那根烟夺下来，扔地上碾碎了，单手抓着他的衣后领把人拎起来，阴着脸说：“你跟我过来。”
　　宋学谦一看李青海这是真火了，赶紧解释：“哎青海，我们跟小孩闹着玩的，你别——”
　　“你闭嘴，”李青海抬手指了指他，“我一会再跟你算账！”
　　说完把庄奕拎走了。
　　剩下仨人心有余悸地对了个眼神，李俊杰拍拍宋学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宋啊，你闯祸了。”
　　李青海一路把庄奕拎到卫生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用自己的牙杯接了满满一杯水怼到庄奕怀里，硬邦邦地说：“漱口！”
　　水洒了一半出来，庄奕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握着水杯无措地站在那，小声叫他：“青海哥……”
　　“你还有脸叫我！”李青海狠狠瞪了他一眼，“庄奕你长进了啊，学会抽烟了都？我让你抽烟了吗！”
　　李青海虽然平时脾气也不好，但从来没有这么跟庄奕发过火，庄奕被他吓一跳，他刚才咳得太厉害，哑着嗓子解释：“我没有，就宋哥让我尝一口，我就——”
　　“他让你尝你就尝？那是什么东西你就尝？！”李青海暴跳如雷，“你还想尝什么？喝酒打架逃课纹身想尝不？你是不是不想学好了！”
　　“我没有……”庄奕嗫嚅道：“青海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他伸手拉住李青海的衣服，轻轻摇了摇。
　　李青海的手猛地扬起，庄奕吓得“啊”一声闭上眼睛，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缩，又生生止住了，拽着李青海的衣服杵在那，既想躲又没躲。
　　李青海挑眉：“害怕我？”
　　庄奕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我不害怕，青海哥，你打我吧，你别生气了。”庄奕紧闭着眼睛，眼尾不知道是刚才咳的还是吓的，带着红痕。
　　李青海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现在害怕了，刚抽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呢！”他的手在庄奕脸前晃了晃，最终也没舍得打，屈指弹了他一个脑崩儿，“下回再敢抽烟，哥真打你了，知道不？”
　　“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庄奕脆声应了，握着牙杯往洗脸池那边走，“我去漱口！”
　　“别漱了。”李青海伸手把人拽回来，接过牙杯丢到一边，低头在庄奕嘴上亲了一口。
　　“我吓着你没？”他贴着庄奕嘴边儿低声问。
　　“有点儿。”庄奕老老实实地说，又说：“我知道青海哥是为我好。”
　　“嗯，知道就好。”他又亲了一口，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小庄奕，你别什么都看我，哥教你的你就学，哥不让你碰的你不许碰，听见没？”
　　“知道了。”庄奕跟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点头，“我听青海哥的。”
　　“你知道个屁的你知道！”李青海又有点火，在他嘴上咬了一口，“多大的人了，让你抽烟你还‘尝一口’！”
　　庄奕知道他的气已经下去了，赶紧保证：“不尝了以后都不尝了！”
　　“傻逼吧。”李青海按着他，“我看看，你‘尝’了多少。”
　　庄奕哼了一声，被李青海顶开了牙关。
　　“哪尝的，这儿吗？还是这儿？啥味儿，好抽吗？”
　　李青海吐字模糊，动作又快又狠，庄奕顾忌着外头有人不敢出声，手指紧紧抠着他的衣服，眼泪汪汪地让他“尝”了个遍。
　　李青海打开门，宋学谦缩头缩脑地在客厅里罚站，见状急忙凑过来，“青海，都怨我，我跟小孩开玩笑呢，他就抽了一口，真就一口，你别跟小孩生气啊！”
　　“妈的你还知道呢！”李青海擂了他一拳，“这种东西以后不许拿给庄奕，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宋学谦连声应了，偷眼瞅了瞅后头跟着的庄奕，见小孩眼睛也红嘴也肿，顿时更内疚了，“小孩嘴怎么了，你是不是打他来？哎你别打人啊，要打打我来，我皮厚！”
　　庄奕愣了愣，脸“腾”地红了。
　　“我没打他，让他漱口来着。”李青海赶紧把人往走推，“看什么看别看了！”
　　李青海连推带搡把人都撵餐厅去了，留庄奕一个人在那站着，他抬手擦了擦嘴巴，那股又酥又麻的劲儿还没过去。
　　那以后宋学谦那伙人就老实了，再没人敢给庄奕拿烟了，庄奕自己好长一段时间看见烟，还总想起李青海是怎么给他“漱”的口……
　　————————
　　李青海靠在靠背上的头垂下来，困倦地睁开眼睛，神色有几分茫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是做的梦，还仅仅是脑子里回忆的画面。
　　半晌，他眯眼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凌晨一点半。
　　前排的司机见他醒了，低声说了一句“二少，醒了。”
　　李青海“嗯”了一声，头疼得厉害。
　　司机说：“我一直看着，没见着人。”
　　一点半了，庄奕还没回来，他住在那个男人家了。
　　李青海抬手狠狠捏了捏眉心。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忙到十一点下班，还非要过来看一眼。
　　半晌，他说：“回吧。”
　　司机求之不得，立刻发动了汽车。
　　车子驶离了庄奕小区门口的巷子，李青海没再闭眼，睁着干涩的眼睛望着车窗外寂静的黑夜，眼神晦暗。
　　作者有话要说：　　会加入一些些回忆杀，但是《少年》中出现的情节就不会再重复写了，大家可以回去看《少年》哈
　　修罗场还有几章到达现场，写得有点难受，我被虐到了，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8章 酒局
　　8
　　周一，《星资讯》发布了新一期的参选照片，庄奕的照片赫然在列，耳钻耀眼眼神不羁，黑衬衣垮领带，破洞牛仔裤上露一截劲瘦腰线，在一众校服少年中尤其显眼，引发了粉丝的热议。
　　【哪里冒出来的小哥哥，颜值逆天了哇！】
　　【这脸这眼神这腰，太可了吧！】
　　【想当哥哥的腰带，想枕哥哥的人鱼线！！】
　　【啊啊啊！没人觉得哥哥像以前的初恋吗！我又恋爱了！！】
　　大多数人学生时代都有过偷偷暗恋的男生，有的是阳光开朗穿白衬衣的学长，有的则是打架斗殴一身痞气的校霸。
　　其他参赛选手让人回忆起的，是那个成绩优异的邻班少年，是在成绩榜上看见他的名字时那种青涩的景仰，是鼓起勇气借来他的笔记本，一笔一划描摹那工整字迹时的甜蜜向往。
　　而庄奕让人想起的，却是那个特立独行、孤傲不羁的校园传奇，是松垮不整的校服领口露出的肌肉线条，是运动场上的体育全能，是少年特有的张扬青春和不计后果的自我堕落。
　　这才是“恰同学少年”的完整主题。
　　如先前所预料的那样，照片带来了一波不小的热度，庄奕的人气持续飙升，周三的时候就已经冲进了前五名。
　　参选照片每人三张，庄奕一张勾着嘴角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引发了热议，无数粉丝疯狂拉票打call，转发评论过万。
　　庄奕的微博原来只有几万粉丝，短短几天的时间涨粉就十几万，更有粉丝翻出他以前拍过的一些电视剧，发现哥哥虽然全剧没说几句台词，但颜值一直在线，不输男一男二，我哥哥不红不火太没道理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黑粉反对的声音，说庄奕的照片形象整个一不良少年，放在现实中就是打架抽烟逃课挂科的小混混，有什么好吹的，以他为初恋的明显是中二花痴。
　　李青海这几天坐镇《星资讯》，对网友的评论走向一清二楚，周三的时候把罗靖和几个副主编叫来开了会，在下面提来的十几个方案中亲自选定了庄奕下一组照片的主题。
　　他这个重视程度让罗靖很是吃惊。
　　自从李青海接手《星资讯》以来，举办的主题评选活动每期都能引发新的爆点，但从来没见过李青海这么上心过，连庄奕下一组拍摄的主题都要亲自敲定，更何况说只有周人气冠军才能出现在下期的纸质杂志上，第二名到第五名只能上电子杂志。
　　庄奕的照片虽然热度很高，但是他本身没什么粉丝基础，目前是堪堪排在第五名，落后第四名一千多人气。
　　倒是周洋靠着雄厚的粉丝实力，暂居第二名，而且还隐隐有赶超第一名的趋势。
　　罗靖忍不住私下里问小陈：“老板这么肯定这个庄奕能拿周冠军吗？犯得着现在就给他定拍摄主题吗？”
　　小陈翻了个白眼：“老板是谁，眼光不会错的。”
　　何况就算庄奕拿不到周冠军，老板也是事必躬亲，这两件事没什么必然联系，小陈算是看明白了。
　　再何况他要是拿不着冠军，小陈怕是要卷铺盖走人了，所以他就是倾家荡产，拽也得把庄奕拽到第一名去！
　　相对比庄奕飙升的人气，李青海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怎么明朗。
　　周三晚上有个酒局，小陈陪着李青海过去了，好死不死的，酒局上有个熟人，是孙崇明。
　　孙崇明见着李青海倒是很热情，举着酒杯凑过来，笑呵呵地：“二少，《星资讯》这期的评选我看了，庄奕人气不错，真有二少的，那么个十八线都给他捧起来了！”
　　又压低了声音：“那小男孩儿模样俊，味道也不错吧？”
　　李青海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庄奕的人气是他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是是是，”孙崇明连忙应声，“把二少陪好了那也算本事不是！”
　　小陈在旁边冷眼旁观，觉得这个死胖子当着老板的面胡说八道简直是找死，天凉了，孙氏怕不是该破产了。
　　李青海舔了舔牙齿，点头道：“孙总说得是。”
　　然后跟他碰了个杯。
　　孙崇明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把酒干了，又讨好道：“二少要喜欢那样的，哪天我好好给二少找几个！那个庄奕脾气太倔不好收拾，不如换个听话的。”
　　李青海横他一眼，慢悠悠地说：“庄奕脾气倔，孙总看上了？”
　　“嘿，”孙崇明露出一个淫、邪的笑：“不瞒二少，那小子太不知好歹，我早晚得教训教训他。当然了，二少喜欢先紧着二少，我不着急，不着急！”
　　他们这个圈子都这样，那些个小东西都是大家混着玩的，就图个乐子罢了，他猜想李青海对庄奕也没什么上心，等新鲜劲过了，他再好好教训庄奕。
　　李青海笑了笑，没接话。
　　你这是找死。小陈站在后面，心里冷笑。
　　胖子，你对老板的可怕一无所知。
　　李青海这身份地位摆在这，酒局上他要是不想喝酒谁都劝不动，相应地，他要是想喝酒，那别人舍命也得陪着。
　　孙崇明陪着喝吐了三回，最后一回把头埋在马桶里整整二十分钟都没动弹，就这还得叫秘书撑着回去给李青海赔笑脸。
　　李青海摇晃着酒杯，目光散漫地扫过整个人瘫在椅背上、稍不注意就会出溜下去的孙崇明，低声说：“你今天喝的酒还没庄奕那天喝的多。”
　　孙崇明瞬间冷汗就下来了，这才知道自己是哪惹着这尊大佛了。
　　他伸手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赔着笑道歉：“看我这张嘴！那是二少看上的人，哪是我能动的呢！我说错话了，二少可别跟我计较，我、我给二少赔不是了！”
　　李青海轻嗤了一声，淡淡道了一声“孙总言重了。”
　　小陈帮着秘书把孙崇明扶走了，心里对他能屈能伸还有几分佩服的，一顿酒能让李青海把气消了，别说吐三回了，再吐三回也值啊。
　　谁知道等这边酒局散了场，他跟着李青海往外走的时候，就听见李青海说了一句：“听说‘富强’地产新拿的那块地有问题，孙崇明手续不齐全，还要强拆老小区。”
　　小陈：“我明天就去调查。”
　　他懂了，孙氏还得破产，刚才那顿酒，顶多算是为他的嘴贱受罪。
　　今天过来没带司机，是小陈开的车，现在两人都喝了酒，小陈就给叫了个代驾。
　　李青海坐车，小陈想先送他回家，李青海摆摆手，让他自己打车回去。
　　李青海坐到车里，地址小陈叫代驾的时候报过了，司机跟他确认：“锦绣小区对吗？”
　　李青海说：“不去锦绣小区。”他摸出手机来，调出庄奕的地址递给司机，“去这里。”
　　司机把地址输进导航里面，把手机递回给李青海。
　　庄奕住的小区比较偏，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代驾在巷子里绕了一圈，没找到停车位。
　　李青海让他绕得头晕，按了按眉心，不耐烦地说：“停路边吧。”
　　他今天也喝了不少，不至于醉倒，就是头疼。
　　“您这车，就放路边？”代驾手按着方向盘，有点儿不舍得。
　　保时捷卡宴啊，放这偏僻的小巷子里头，指不定一会儿就得让人刮了。
　　李青海说：“嗯，没事，停吧。”
　　车主都说话了，代驾再心疼也没办法，在小区门口找了个地方，停在了路边另外两辆大众车中间。
　　李青海下了车，往小区里面走。
　　他是第一次进庄奕家小区，在里头绕了一圈才找到庄奕住的那栋楼，抬头看了看，五楼的窗子黑着。
　　李青海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傻逼了，大半夜的跑过来，庄奕根本不在家，还住在那个男人家里呢。
　　怕不是喝多了。
　　心里想着，也没叫车回去，抬腿进了楼道里。
　　老房子没电梯，楼梯里狭窄逼仄，堆满了杂物，墙上印着各种通下水的小广告，乍一看，有点像他们小时候住的地方。
　　李青海叫亮了声控灯，深一脚浅一脚地爬楼梯，走到五楼扶着墙喘了会儿气，上前敲了敲门，果然没人应。
　　酒劲上来了，他觉得一阵头晕，靠着墙才站稳了。
　　这小区是老式的一梯三户，左中两户门上都贴着对联和福字，庄奕的门口什么都没贴，看起来十分冷清。
　　头顶的灯泡坏了，忽闪忽闪地坚持了十分钟，终于随着“啪”一声轻响彻底报废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夏天楼道里闷热，蝇虫的叫声越发响亮起来，李青海的衬衣不一会儿就被汗水浸透了。
　　他摸出手机来想叫个车回去，顿了顿，又把手机放下了。
　　回家也不过就他一个人，冷清清的，躺在柔软的床上也依然是睡不着。
　　似乎没什么区别。
　　李青海干脆在地上坐下了，他把头后仰靠在冰冷的防盗门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坐了多久，楼下响起一串脚步声，四楼的灯亮了又灭，一个人踏上了五楼，站在他面前。
　　明亮的手电光打过来，李青海眯了眯眼。
　　“小庄奕啊，”他懒洋洋地笑起来，“怎么才回来，哥等你好久了。”


第9章 黑夜
　　9
　　庄奕乍然看见家门口坐了团黑影，吓了一跳。
　　他摸了摸右耳的耳钉，跺了跺脚，声控灯坏了，于是把手机的手电打开照过去。
　　是李青海。
　　他随意地坐在地上，靠着印满小广告和污渍的墙壁，头发有点乱，领带扯开了，衬衣皱在身上，狼狈中又带出点痞气。
　　李青海在手电的强光下眯了眯眼，看清是他之后，懒洋洋地笑了，英挺的面容在冷光的照射下有些苍白。
　　“小庄奕啊，怎么才回来，”他说：“哥等你好久了。”
　　语气太过熟稔，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庄奕不为所动，只说：“找我什么事。”
　　李青海抬手挡了下，说：“别这么照着我，头疼。”
　　庄奕把手电关了，又问：“找我什么事，二少？”
　　李青海立刻反感道：“别叫我二少！”
　　他的酒劲上来了，酒精在他脑子里翻腾，头疼得厉害，李青海抬手使劲掐按着眉心，面对着对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压抑了许久的心思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庄奕，你一口一个‘二少’，是不是故意扎我心窝子呢。”他愣愣地瞧着黑暗中劲瘦挺拔的身影，声音低哑，“你气我丢下你回李家是不？哥都不叫了……二少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想听你叫哥。”
　　“哥？”庄奕嗤笑了一声，这个字就像一把刀狠狠嵌进他心里，“你想当我哥？你当年做的，是当哥的事儿吗？”
　　少年时代，李青海喜欢他喊“哥”，“青海哥”后来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专属称呼，李青海以他哥自居，做的却是最亲密的事情。
　　后来他走了，剩下庄奕一个人，碰见过各种混子各种大哥想碰他，他被压在男人肮脏的kua下脚边，被逼着喊“哥”。
　　这回忆太惨痛，碰一下都让人难受。庄奕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抬腿碰了碰李青海：“让开，我要回家了。”
　　李青海顺手抓住他的裤脚，“你不愿意叫哥，叫名字也行，不许叫二少，二少是谁？”
　　庄奕抽了抽鼻子，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儿，皱眉：“你喝多了。”
　　他喝多了还跟以前一样难缠。
　　“没喝多，你哥是谁，能喝多吗？”李青海用手撑地想爬起来，撑了一下没撑起来，手上拽着庄奕的裤子猛地往下一扯，差点把庄奕也扯到地上。
　　庄奕给他扯一趔趄，用手撑着墙才没跟他滚一块儿去，沉了脸低斥他：“别闹！”
　　李青海就放弃了站起来的企图，安稳地坐回地上。
　　庄奕又说：“撒手。”
　　李青海没松，还死死地握着他的裤脚。
　　庄奕平了一口气，问他：“你怎么过来的，司机呢？”
　　李青海：“司机走了。”
　　庄奕：“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李青海冲他晃了晃手机，“我手机没电了。”
　　庄奕压抑着火气，“我给你叫个车，你下去等着。”
　　李青海：“我不去。”
　　他十分坦然地靠回墙上，懒洋洋地说：“我下不去楼，喝多了，腿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半分钟以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喝多。
　　如果楼道里灯亮着，应该能看见庄奕杀人的眼神。
　　李青海又说：“要不你把我背下楼？”
　　庄奕终于怒了，“你死去吧，我给你扔下去！”
　　李青海就笑了笑，疲惫地说：“要真是你扔的，哥也就认了。”
　　找了七年才又碰见他，他想干什么不行呢。
　　扔就扔呗，五楼下去能比得过他那场车祸严重吗？
　　庄奕的声音卡了个壳，他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就多余跟他废这半天话。
　　李青海就还是跟以前一样，又无赖又不讲理，说的话都是随手扯来的，还指望三言两语就能哄住他吗？还以为他是那个给颗糖就兴冲冲跟他跑了的庄奕吗？！
　　庄奕蹲下身，在黑暗里，在李青海的注视下，伸手去掰他抓在他裤脚的手指。
　　“李青海，你爱上哪上哪，爱在这坐一晚上也没人管你。”庄奕的声音跟他的手一样冰冷，“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他妈给我撒手。”
　　李青海喝多了，又在地上坐了很久，一时间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但手却攥得很紧，庄奕没掰动，他抿了抿嘴，手上使了大劲，一根一根地掰李青海的手指。
　　这么大劲用来掰人的手指，那是真的疼了，李青海却一声不吭，就在黑暗中那么盯着他。
　　“使这么大劲儿。”半晌，他轻轻地笑了，声音带着宠溺，“比小时候有劲儿多了，手不疼吗？”
　　他自己放了手，握住庄奕冰凉的手，掌心温热的。
　　“这么凉。”他说。
　　庄奕怔了怔，忽然猛地甩开他的手。
　　仿佛那上面的温度太过灼热，烫得他心口酸楚，呼吸都带了颤抖。
　　他摸出钥匙来开门，被李青海暖过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发抖，钥匙根本对不准锁孔。
　　他愤愤地踹了一脚门，重新打开手机照亮，终于打开了门，他跨进去就要关门，门却挤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没能关上。
　　李青海用刚才被他强掰过的手单手握着门，被生挤了一下也面不改色，只是那么瞧着他。
　　庄奕死死压住喉间的涩意，冷声说：“撒手，不然真挤了。”
　　手机惨白的光线下，李青海眼中的沉痛却那么显眼，他低声问：“庄奕，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庄奕右手死死地攥着钥匙，让那冰冷的金属深深地陷在掌心里面，借着疼痛让自己清醒。
　　他说：“是你先不要我的。”
　　李青海眨眨眼，“我后悔了。”
　　“是吗。”庄奕漠然道：“干我屁事。”
　　李青海松了手。
　　门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关上，没有丝毫犹豫。
　　他坐在那没动，仰头就靠在庄奕家门上，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倚靠。
　　过了半个小时，门又打开了，李青海没防备，整个人往里跌进去，被庄奕用腿支住了。
　　庄奕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暴躁，“进来！”
　　李青海扶着门框往起站，站得十分费劲。
　　庄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李青海伸手握住他的手，让庄奕给拉起来了。
　　庄奕把他拉进门儿，“哐”地一脚把家门踹合上了。
　　一进门就是客厅，庄奕把人扔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地说：“卫生间右边，客房左手第二间，明天早起睡醒了就滚蛋。”
　　李青海坐在沙发上，说：“我想喝水。”
　　庄奕眉心跳了跳，想着他毕竟是喝多了的，硬邦邦地说了声，“等着！”
　　就从茶几上随便拿了个杯子，拿起水壶来晃了晃，然后干脆把水壶倒过来，水壶比塔克拉玛干还干，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庄奕烦躁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给他烧水。
　　李青海就摇摇晃晃地跟在他后边儿，一边走一路打量庄奕家。
　　屋子里面跟外边一样老旧，家具明显是之前房主留下的，又破又旧，茶几还是好几十年前那种压玻璃板的，上面堆满了杂物，很多东西明显很久没动了，上面积了一层灰。
　　餐厅那屋桌上放着他那天给庄奕点的外卖，好多餐盒根本没拆开，在夏天的环境里放了好几天，散发出一阵阵怪味儿，还能看见小苍蝇围着飞。
　　庄奕把水烧上，拿了个黑色垃圾袋出来，把餐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扫进垃圾袋里，把袋口扎紧了丢到门口。
　　厨房那屋也乱，扫把簸箕就那么扔在地上，庄奕进去的时候顺脚把簸箕踢到里头，把路腾出来了。
　　水槽里倒是没有堆积的碗筷，李青海怀疑他在家根本不开火。
　　小时候庄奕就不会做饭，但经常收拾家，有他在家里永远是整齐干净的，现在庄奕住的地方又脏又乱，处处堆积着应付和疲懒。
　　庄奕从茶几上随手拿的杯子里也是一层污渍，反正水还没烧开，他拿着杯子去厨房冲了冲，然后就站在那等着水烧开。
　　李青海站在他后面，叫了他一声：“庄奕。”
　　庄奕站着没动，也没应声，一动不动地盯着烧水壶，好像能把那盯出花儿来一样。
　　“庄奕，”李青海的声音低哑，“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能跟我说说吗？”
　　进到他家里来，看见了他日常生活的空间，李青海才真的确信，庄奕彻彻底底地改变了，再也不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了。
　　七年时间，把礼貌温驯好学的少年，变成了这样浑身带刺的庄奕，不逊、落魄、冰冷。
　　时间又快又狠，仿佛带着某种黑暗的魔力，庄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带着他看不见的伤。
　　时间打磨掉了庄奕身上的光，他被磨砺得尖刻又孤僻，满身陋习。
　　那没有他参与的过往，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参与的成长。
　　李青海心中疼痛，他的语气带了微微的哄骗，“这七年，你都经历了什么，给我讲讲吧。”
　　庄奕的肩背瞬间僵硬。
　　他说：“不。”
　　他背对着李青海，冷漠地说：“不，我不愿意，凭什么要告诉你？”
　　“让你了解我，让你骗我，然后再丢掉我一次吗？你做梦。”
　　李青海心中大恸，他几步走上前，猛地从后面搂住了庄奕！
　　庄奕愣了愣，忽然剧烈地挣扎！
　　“别动，别动！”李青海醉酒之后几乎压不住他，借助了身高体重的优势才把他锁在怀里，他在庄奕的耳边恳求道：“让哥抱你一会，五分钟，就五分钟！”
　　“你算他妈什么哥，你不是我哥！”庄奕怒吼道：“我哥死了，我哥早七年前就他妈死了！”
　　他被脏水和尿液泼了满身的时候，被人按在厕所地上踢打的时候，被全校人冷眼骂变态的时候，被他妈一群混子堵在垃圾场拿刀比着的时候！
　　这个人，这个告诉他这种事没有对错的人，这个一手把他带上这条路的人，这个让他喜欢上男人的人，这个骗走了他的心的人，在哪？！
　　在他妈的哪啊？
　　在李家，在豪门，在众星拱月中，当他富贵荣华的李二少！
　　教会了他飞翔，然后亲手折断了他的翅膀。
　　庄奕的眼眶湿了，喉间像堵着一块棉花，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声音又哑又痛：“李青海，你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可怜。”


第10章 好眠
　　10
　　李青海抱着庄奕，手难以抑制地颤了颤，于是更紧地搂住了庄奕，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他的嗓音沙哑：“不是可怜你，哥心疼。”
　　庄奕狠狠地咬住了牙！
　　仍然有一滴水砸在李青海的手上，带着体温，像是要在他心里烫出一个疤。
　　两人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庄奕推了他一把，声音哑得厉害，“五分钟到了，松开我。”
　　李青海平了口气，不舍地松开了他。
　　庄奕拿着水杯过去，给他倒了一杯开水，低头把水杯墩在水池边儿上，一脚把拦路的簸箕又踢回进门儿时候的位置，转身出去了。
　　水洒出来三分之一，李青海拿起水杯，小小地喝了一口，烫得嘴唇舌头都疼。
　　庄奕迅速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李青海已经坐回了沙发上，端着他给倒的那杯水小口喝着。
　　庄奕没理他，进了客房拉开衣柜，找了一套邹凯的睡衣，又找了新毛巾，放在沙发上。
　　李青海抬眼看了一眼睡衣，“你的？”
　　“别人的。”庄奕说。
　　李青海比他高一个头还多，他的衣服李青海穿不上。
　　李青海就说：“那不穿。”
　　庄奕的火气又上来了，硬邦邦地戳他一句，“那你光着！”
　　李青海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那就光着吧。”他说。
　　庄奕“哐”地甩上了卧室的门。
　　李青海把水喝完了，扯开领带随手丢在桌上，又开始解衬衣的扣子。
　　解到一半庄奕又出来了，目光从他袒露的胸肌上扫过，眉毛微微抬了抬，在李青海说话之前，把手里拿的衣服丢进他怀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卧室。
　　卧室的门再次关上，看样子今天晚上是不会打开了。
　　李青海抱着衣服低头吸了一口，有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抱着衣服去卫生间了。
　　老房子的卫生间都小，马桶旁边的墙上装了一个热水器，李青海进去先看了一圈，牙刷、牙杯、毛巾等用具都是双份的。
　　是那个叫“邹凯”的小艺人的吗？
　　李青海挫了挫牙，把这些东西翻了一遍，好消息是其中一份用具明显有一阵没人动过了，坏消息是，庄奕刚从那人家里住了好几天回来。
　　李青海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忍了很久才没把那些碍眼的东西扔垃圾桶里。
　　卫生间里太小了，没有挂衣服的地方，李青海把衣服脱下来团起来扔到洗衣机上，站到花洒下面，打开了淋浴的开关。
　　热水兜头冲下来，舒缓了他的精神。
　　洗发露沐浴液都在旁边的小架子上，李青海拿过来一看，还跟小时候一样，爱用柠檬味儿的。
　　小时候他对这些没什么讲究，杨萍买啥他就用啥，后来庄奕经常在他家洗澡，就依着庄奕的喜好都买了柠檬味儿的。
　　李青海给自己洗出了一身清新的柠檬味儿，和庄奕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换了庄奕给拿的运动短袖和短裤，抱着自己的衣服出了卫生间，去了客房。
　　客房的布置更加应付，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俩床头柜，甚至连个台灯都没有，墙上还贴着上一任房主留下的粉红色卡通海报。
　　房间里处处透着庄奕的不经心。
　　李青海在床上躺了，薄被上散着和衣服同款的洗衣液味道，床垫有点硬，躺着不舒服。
　　这屋的窗帘很薄，夜色轻易地透射进来，李青海睡眠不好，习惯了家里那种厚不透光的窗帘，料想自己今天是睡不着了。
　　谁知道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转过，不知不觉地，他就睡着了。
　　而且是一夜无梦的好觉。
　　第二天直到庄奕进来，李青海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他的脑子还不清醒，看着屋里明亮的日光，迷糊地问了一句：“天亮了？”
　　庄奕翻了个白眼：“快九点了都！”
　　李青海：“？”
　　庄奕跟他迷蒙的眼神对了对，确认这位真的是刚醒。
　　他走进屋去“刷”地一声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立刻照射进来。
　　“我一会要出门，你起床吧。”庄奕说完就出去了。
　　李青海在床上坐起来，看着阳光下翻滚跳跃的尘埃，微微发愣。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这样的觉了，总是早晨五六点就醒了，有时候甚至一整夜都睡不着。
　　庄奕躺在ICU的画面反复纠缠着他的梦境，他既怕梦见那场景，又怕太久不梦见忘了庄奕的样子，夜晚让他既期待，又抗拒。
　　而现在，他在庄奕家的客房里，在满是阳光的床上自然醒来，精神仿佛吸饱了阳光一样，是久违的神清气爽。
　　李青海趿拉上拖鞋走出卧室，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问庄奕：“早晨吃什么？”
　　庄奕面无表情：“泡面。”
　　李青海的满足打了个折，睡饱的感觉让他少年时候的挑剔苏醒了一点儿：“你就请我吃这个？”
　　庄奕额头青筋直跳，“你他妈睡到快九点还想吃什么？只有泡面，不吃拉倒！”
　　李青海皱眉：“别骂脏话。”
　　庄奕：“你管——”
　　李青海打断他：“我做饭，你好好说话，给你做早饭。”
　　庄奕嘴唇动了动，强行把后半句脏话咽了回去。
　　他看了李青海一眼，“你那手，还能做饭？”
　　李青海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右手昨天被他强掰过又让门挤了，手指的指节那块儿又红又肿的，像几根水萝卜。
　　他活动了一下，不甚在意道：“没事儿，当年在外头打架把手打骨裂了，不照样给你做饭吗。”
　　庄奕没接话。
　　李青海就去卫生间刷牙，听见庄奕在他身后低低地说了一句：“你真的……”
　　“没事儿。”李青海接了话，他是真不在意。
　　庄奕就不说话了。
　　李青海洗漱完就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半个冰箱都是啤酒苏打水，能吃的东西就半盒鸡蛋，一截干巴了的葱。
　　干净是真干净，空荡也是真空荡。
　　李青海又在厨房找了一圈，找到了几桶泡面，花生油食盐花椒之类的佐料倒是有，不过也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
　　李青海就拆了两桶面煮了，又加了两颗鸡蛋。
　　他自己也很久不做饭了，不过功底还在，煮方便面的香味儿飘到餐厅，硬是把早晨习惯性胃疼的庄奕给闻饿了。
　　李青海盛了两碗面端上桌，拿筷子的时候发现右手是真不利索，指头肿得太大，夹不住筷子，他就把筷子换到了左手。
　　李青海从小跟着杨萍学钢琴，左手比一般人要灵活得多，他尝试了一会儿，左手也就掌住了筷子，虽然夹得不稳，但也能吃上了。
　　李青海左手夹得慢，庄奕比他先吃完了，坐那盯着他看了几分钟，起身坐到了李青海旁边儿的位置上。
　　“我看看手。”庄奕说。
　　李青海就把右手伸给他，庄奕把几根红肿的指头都捏了一遍，“骨头应该没事。”
　　李青海吃着面，手给他捏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嗯”了一声。
　　庄奕去冰箱里拿了个冰袋，放在他手边儿，“先冰敷一下吧。”
　　李青海把冰袋抓在手里，单手把面吃完了。
　　庄奕把碗筷丢进水槽，转头看见李青海那身加起来价值几万块的西装领带就被他随意团着丢在沙发上，他找了个纸袋塞进去，递给李青海。
　　李青海拿左手接了，庄奕打开门示意他先出去。
　　李青海站着没动，笑着说，“这就要赶我走啊，能再多待会吗？”
　　庄奕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说：“不能。而且你别再来了，下回你喝趴地上我也不会让你进来了。”
　　李青海出了门，低声问他：“我给你做饭也不行吗？”
　　庄奕把门磕上，低头锁门，“想给我做饭的人多了。”
　　李青海默了默，“再让你夹一下手呢？”
　　庄奕狠狠转了转钥匙，那力道似乎是要把钥匙拗断在锁孔里。
　　“不行。”他说，语气又冰又冷。
　　两人下了楼，一前一后地出了小区，沿着小巷子往外走，路过那辆扎眼的卡宴的时候，庄奕的脚步顿了顿。
　　李青海面色如常，跟不认识这辆车一样，脚步没停就从车边儿过去了。
　　庄奕于是信了他真的没开车，两人走到大路边，招手打了个车。
　　李青海示意庄奕先上车：“你去哪，先送你。”
　　“不用了，不顺路。”庄奕坐进后座，“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犹豫了片刻，从车里边儿转头看着他说：“你那手，去医院看看吧。”
　　李青海闻言弯腰低头，凑到他面前小声说：“庄奕，你这几天说的话做的事，可比夹手让人疼多了。”
　　庄奕冷漠地跟他对视，那目光清清楚楚地写着：你活该。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把车玻璃升起来，示意司机开车走了。
　　李青海站在原地被喷了一身的尾气，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往回走，去车里取了一套备用的西装换了，右手肿得挺厉害，根本握不住方向盘。
　　李青海烦躁地叹了口气，只好又步行出来，打了个车去公司，在车上把关机一晚上的手机打开，各种未接电话微信信息立刻叮叮当当地跳出来。
　　他挑未接最多的小陈给拨了过去。
　　“老板，你可算接电话了！”小陈那边儿的声音简直喜极而泣了，“今天李氏这边高层会议，你再不出现沈姐要把我活剥了！”
　　李青海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现在过去，”他说：“你把我车的备用钥匙给司机，叫他来庄奕家把车开走。”
　　小陈愣了愣，“哪辆车的钥匙啊？”
　　李青海被他气笑了，“昨天那辆！”
　　“哦哦哦！”小陈一迭声地应了，愣了一秒钟反应过来：“老板你昨晚上在庄奕家睡的？”
　　李青海没理他，把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偶签约啦~~
　　然后，目前还是隔日更，如果有推荐的话会适当加更
　　再然后，庄奕就是个心软的小孩儿！毕竟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人，但是不会那么轻易动摇的，又心软又坚韧，就酱~
　　手动感谢每天来留言的小可爱们，啾咪~~感谢在2020-05-24 20:11:13~2020-05-26 11:2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狐狸喵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公司
　　11
　　庄奕打车去了公司。
　　他这种十八线，日常除了接几个杂志拍摄，演几个台词不超过十句的小配角，几乎就没什么事做。
　　有时候闲起来能闲一个多月，碰上他和邹凯都闲的时候，两人就窝一个家里住去，邹凯做饭他刷碗，晚上一块儿开黑打游戏，还能省一份水电钱，都是十八线，从指缝儿里抠钱花，谁也别嫌谁丢人。
　　庄奕在出租车上给邹凯发了个微信，说王寻让他去公司一趟。
　　不一会儿邹凯回过来了，说秦润发也让他过去了，不知道什么大事儿。
　　他俩日常闲得发毛，虽然性格外形特长没有半点相似的，但有一点倒是意外地统一——都不受经纪人待见，日常经纪人对他们都是眼不见为净，这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同时把他俩都召唤去公司了。
　　助理王媛在门口等他，见他到了，迎上去说：“庄哥，寻哥在开会，让你先去小会议室等他一会儿。”
　　庄奕点头，跟着她往会议室走。
　　这王媛是王寻的亲戚，王寻托关系弄进公司的，名义上是配给庄奕的助理，表面上工作勤勉，背地里又懒又奸，很多时候根本见不着人，像上回庄奕去《星资讯》拍摄，她本来应该跟着去，结果庄奕拍完了都没瞧见她的人影。
　　推开会议室的门，邹凯已经在里边儿坐着了，见着庄奕进来，拍了拍身边，“来来来，过来坐。”
　　庄奕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邹凯问他：“吃早点了吗？”
　　庄奕：“吃了。”
　　邹凯挺惊讶：“难得啊，你还有吃早点的时候。”
　　又说：“我让小韩出去买个煎饼，给你带点啥不？”
　　庄奕早晨吃得很饱，就说：“买瓶水吧。”
　　邹凯的助理小韩是个文静腼腆的姑娘，记下了他们要的东西，转身出去了，王媛不耐烦在这干坐着，也跟着她出去了。
　　“看见没，小韩这才叫助理呢。”邹凯努努嘴，“你那位，最多算是姑奶奶。”
　　庄奕不在意，“就没指着她。”
　　“也对。”邹凯对王媛没什么兴趣，转了话题：“草莓台的‘谁是歌王’节目又开始报名了，你知道吗？”
　　庄奕点头，“前几天就听说了。”
　　邹凯：“你有机会报名吗？”
　　草莓台早年靠草根选秀节目独霸各大卫视，引得各台纷纷效仿，一时间草根明星如雨后春笋；近几年草莓台推陈出新，不再进行草根选秀，而是进行艺人间的比赛。
　　“谁是歌王”是草莓台从英国BBQ独家买断的版权，邀请圈里艺人参加歌唱比赛，评委由专专业音乐人和社会大众评审共同组成。
　　这节目最大的特点在于循环赛制，每年分四个赛季，前面赛季的优胜者要和后面赛季的优胜者同台比拼，弱者淘汰，强者留名，继续参加下一个赛季的留名战。
　　而年度冠军，则要跟下一年的冠军同台竞技，这档节目的看点就在于，不管举办了多少期，冠军名册上永远都只有一个名字，只有一个歌王。
　　现在正好是夏季赛录制期、秋季赛报名期，但是因为是艺人间的角逐，所以只能是经纪公司报名，不接受个人报名。
　　庄奕说到这个就有点烦，“想报名，但我估计王寻不会让我去的。”
　　邹凯“草”了一声，想了想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给周洋替唱那事，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是能想办法参加这回选拔，那你就有出头的机会了。”
　　庄奕微微叹了口气，烦躁道：“你说的我知道，我也没想过大红大紫，就是——”
　　邹凯替他说了：“就是总给周洋那傻逼铺路，让人心里起腻歪。”
　　庄奕和邹凯咖位相同，但是从公司拿的钱比邹凯要多一倍，这钱给到他，因为他要替公司目前咖位最大的艺人周洋开嗓唱歌。
　　当初王寻拿来一份漏洞百出的合同，庄奕不懂行业规则，又着急用钱给他妈做手术，一签五年，卖身给了星游娱乐，用自己的声音捧红了周洋，而他却被周洋牢牢摁着，只能做一个不知名的十八线。
　　两人说了一会儿，秦润发进来了，后边儿跟着个小助理，手里捧了一摞剧本。
　　秦润发示意助理把剧本放到桌上，在他俩对面坐了，笑着说：“老王会还没开完，我先过来了。你们两个年轻人，自身条件又都不错，公司对你们俩的发展非常重视，这不，七八个角色拿给你们挑，你们挑完再给下面的新人。”
　　“呦，那可得谢主隆恩了啊。”邹凯应付地捧了个场，随手拿过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看了看，男主——他爹——的贴身侍卫。
　　就是那种全剧台词只有几句，“主子，少爷来了”、“少爷，主子找你”、“主子息怒”、“少爷息怒”的那种。
　　这种角色在他们圈里有个戏称，叫“沙和尚”式角色，台词跟老沙那几句“大师兄，师父说得对”、“二师兄，大师兄说得对”、“大师兄，师父让妖怪抓走了”“二师兄，师父让妖怪抓走了”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出镜率和表现力还远远比不上沙和尚。
　　庄奕跟他一起翻，女主他爹的侍卫，反派的侍卫，男主他娘的侍卫……
　　“这有不是侍卫的吗？”庄奕忍不住说了一句。
　　“哎这还真有一个！”邹凯叫了一声，庄奕凑过去一看，还真不是侍卫，这是部宫廷剧，男主是太子，拿给他们的剧本是男主他爹——就是皇上——的贴身太监。
　　两人对视一眼，没忍住乐了。
　　“哎呀，不用说主子息怒，改皇上息怒了。”邹凯边说边乐，“这剧本谁挑的啊，真不错！”
　　正说着，小韩拎着煎饼豆浆饮料回来了，开门就看见秦润发坐在门口，顿时有点慌，“秦、秦哥，我走错了……”
　　“别，没走错，拿进来吧！”邹凯跟她招手，接过煎饼先咬了一大口，“香！还是楼下这家煎饼好吃啊！”
　　秦润发忍不住敲了敲桌子，“这在讨论剧本，邹凯你能不能严肃点！”
　　“我早点都没顾上吃就过来了，这还不够严肃吗？”邹凯啃着煎饼，含糊不清地说：“不是，这一堆‘沙和尚’有啥需要严肃的啊！‘主子，息怒啊’，这不张嘴就来吗？”难为他吃着煎饼，还把这一句演得惟妙惟肖。
　　秦润发气得够呛，指着他骂：“你看看你这德性，有半点艺人的样吗！你跟庄奕学学，人家至少没在会议室啃煎饼！”
　　“？”莫名被点名的庄奕，“我今天吃饱了不饿，不然楼下的煎饼肯定不能错过。”
　　又转向邹凯，“你还漏了一句，‘少爷，还不赶紧给主子认错！’。”
　　秦润发气得站起来摔门走了。
　　庄奕这才拿过剧本仔细看了，挑出两本来，“这两个还算可以。”
　　“都一样。”邹凯“滋滋”地吸着豆浆，“别看内容了，看钱吧，哪个钱多接哪个。”
　　两人正说着，门又开了，王寻进来了。
　　他先不屑地瞟了邹凯一眼，目光转向庄奕，尽力把眼神里的嫌恶收了收，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庄奕，《星资讯》的活动，你的照片人气很高，干得不错。”
　　庄奕淡淡道：“谢谢王哥。”
　　王寻又说：“别看这几个都是侍卫，演好了也能博一波关注的，你俩好好挑挑。”
　　邹凯敷衍地应了一声，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庄奕一脚。
　　庄奕站起身来，迟疑了片刻，说：“王哥，听说‘谁是歌王’秋季赛开始报名了，我想参加。”
　　王寻沉默了片刻，才抬头笑着说道：“庄奕啊，周洋参加了夏季赛，你俩的条件太相近了，同台比赛容易造成观众审美疲劳，到时候一起淘汰那就得不偿失了。明年，不如你明年再参加把？”
　　他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周洋正在拍的戏，演他书童的那个人受伤演不了了，周洋给导游推荐了你，下周一就去试镜。”
　　他走过来亲自把庄奕手里的剧本拿过去丢到一边，“别看这些剧本了，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倾国倾城》是大IP改编的剧，书童的戏份很重，这是个好机会，你可得把握好了啊！”
　　庄奕料想王寻十有八·九不会答应他报名的，也没报太大希望，这时候只是皱眉问：“周洋推荐的？”
　　“对对，这么好的机会不能便宜了外人，你在公司等会，一会儿我让王媛把剧本送过来”王寻看了专心啃煎饼的邹凯一眼，想到这人好歹是科班出身，就说：“邹凯也去吧。”
　　邹凯含糊地应了一声，几口把豆浆吸空了。
　　王寻交代完事情就转身走了，他要去给周洋联系新的剧本，忙得很。
　　小会议室里空了下来，庄奕拧开瓶盖一口气把一瓶水灌完，单手把饮料瓶捏扁，扬手一抛，精准地丢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邹凯低头按着手机，在《星资讯》的公众号里给庄奕投票。
　　庄奕凑过去看了一眼，他已经冲到周第四名了。
　　两人深知王寻是什么德行，谁都没把书童的试镜当回事，还是关注《星资讯》的评选来得实在。
　　“周冠军才能上下一期的纸媒，你还得加油啊。”邹凯往前滑了滑，周洋的人气涨得很快，跟第一名就差几百人气。
　　庄奕：“我的粉丝基数太少了，比周洋差很多，就剩三天时间了，想大幅度增长人气太难了。”
　　邹凯建议道：“要不，你唱首歌发到微博上？”
　　他是听过庄奕唱歌的，知道庄奕唱歌非常好听，如果发布出来，圈一波粉没问题。
　　庄奕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他唱一段，周洋完全可以把他以前替唱的节选发到微博上，那还是比不过的。
　　既然是照片评选，那还是要着手在照片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星资讯》那边的工作人员给他发了微信，说有一组照片需要补拍，让他过去一趟。
　　庄奕看着那条微信，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给工作人员回了微信，抬头问邹凯，“下午有事没？陪我上课去。”
　　邹凯：“？”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有加更
　　本章没有李青海
　　李青海：？？？感谢在2020-05-26 11:27:21~2020-05-28 19:1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彼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写字
　　12
　　万和集团总部，李氏高层会议。
　　李氏是百年的名门望族，家族历史从古代一直延续过来的，从李泽那一辈开始分成了两支，一支从政，一支从商。
　　从商这一支目前由李泽掌着，成立了万和集团，旗下涉及房地产、□□、商场、酒店等多个行业，长房嫡子李青扬在英国自己创业没回来；剩下两个私生子，李青翔是个扶不上墙的，李泽的生意有很多都交在二儿子李青海手里。
　　但是李青海也不安生，自己跑去创立了一个什么艺海娱乐传媒，自己家正经的生意不够他折腾的，非要去蹚娱乐圈的浑水，李泽想起这事儿来就是一阵头疼。
　　就连今天的高层会议，李青海都险些迟到了，李泽坐在会议室的上首，把不赞同的目光往李青海那送过去。
　　李青海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又低头把注意力放回手机上。
　　小陈给他汇报了情况，说庄奕拒绝了去《星资讯》补拍，自己定了拍摄地点和风格。
　　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李青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回了一个“好”。
　　这边会议一直开到中午一点半，万和总部食堂给准备了简餐，李青海跟着总公司高管、各子公司负责人一起过去，匆匆吃了口饭，就要赶去看庄奕的拍摄。
　　“急匆匆地干什么去？”李泽拦了他一步。
　　“爸，”李青海叫了人，“艺海那边还有事，我得赶回去。”
　　他提前这个李泽就不大高兴，皱眉道：“青海，你那个公司玩玩也就算了，万和这边这么大的家业，你才应该多上点心。”
　　李青海轻笑着摇摇头，“爸，万和这边有什么需要我的您尽管提，等大哥回来都交到他手里，我也得有自己的事业不是？”
　　又来了。李泽暗自气闷。
　　每次他提到这个话题，李青海都是这幅态度。李青扬待在英国不回来，剩下这两个私生的儿子，一个对家产看得比什么都重，另一个对家产又完全不在意，让人头疼得厉害。
　　难道真是年轻时候做的孽吗？儿子倒不少，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一把年纪了，还得自己操持公司的大小事务，看不见一点儿退休的希望。
　　李泽心里叹气，被副总拉过去唠了两句，再回头的时候，李青海早走了，都没给他再多说几句话的机会。
　　李泽：“……”
　　心里苦，家也不想回了，给杨萍发了个微信，晚上带她吃烛光晚餐去，儿子溜得快，好歹他妈对他还挺有耐心。
　　李青海出了万和总部，车就停在大门口，小陈疾走几步给他打开后座的车门，李青海跨进车里。
　　司机发动了汽车，小陈给他汇报情况：“庄奕提出说要去学校拍，和X大协商临时租了一间教室，再在校园里随机取一些景。”
　　李青海点头，“摄影都安排好了吗？”
　　小陈：“放心吧老板，都安排好了，连今天的车都特意换了一辆呢！昨天那辆卡宴送去保养了，短期内都不会让庄奕看见的。”
　　李青海横他一眼，“闭嘴。”
　　小陈：“哦。”
　　他目光转到李青海的右手上，吃了一惊，“老板你这手怎么肿成这样啊？去医院看看吧！”
　　李青海低头看了一眼，“不用，没事。”
　　小陈哪敢听他的没事，让司机在药店门口停下车，自己跑进去买了消肿的喷雾来给李青海喷了个遍。
　　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老板喝多了在那个小艺人家里住了一晚上，为什么今天右手肿了？
　　车一路开到了X大门口，李青海抬腿往里走，小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X大是李青海的母校，B市最好的大学，坐落于B市东城区，占地广阔，景色秀美，兼具百年名校的历史厚重感和新时代人才培养摇篮的蓬勃生机。
　　因为这次“恰同学少年”的活动定位于校园风格，李青海提前找校方协调过，可以租用X大的教室，也可以在学校内拍摄。
　　他是X大挂在宣传栏里的优秀毕业生，又每年给学校捐赠一大笔钱支持建设，校内拍摄的事情他一张口，校方立刻就答应下来。
　　《星资讯》的主题评选活动有时候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需要更换参选的照片，也有模特提出想拍外景照片，外景场地一般都是提前联络定好的。
　　李青海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学校里，很快就找到了租用的教室，学生会的成员帮助工作人员在门口拉了个横幅，旁边儿站满了看热闹的学生，探头探脑地往教室里面张望。
　　“同学麻烦让一下，让让！”小陈拨开围观的学生，给李青海挤出一条路来。
　　学生会为首的一个男生看见李青海眼前一亮，急忙迎上来，态度拘谨地跟他打招呼：“学、学长好！”
　　“你好。”李青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打开教室的门进去了。
　　“部长，刚才那是谁啊？”后面一个学生会小干事问道，“看着有点眼熟啊？”
　　“他你都不知道吗！李青海啊！”部长的目光追随着李青海的背影，眼里满是崇拜，“当年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连续三年的校庆主持，大二时候破格担任校学生会副主席，大三转正；而且成绩一直是专业前五，又是富二代……听说当年追他的女生能从教学楼一路排到图书馆去呢！”
　　“啊？这么传奇啊！”小干事星星眼，“可惜他只主持了三届校庆，不然就能破X大校记录了。”
　　“你懂什么！”部长白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他大四那年被选中去英国做交换生了，要不然校庆主持肯定还是他的。”
　　“又有钱又有才，还是学霸，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啊！”小干事彻底被征服了。
　　另一个小干事凑过来，八卦道：“我听说这种风云人物都特别花心，他当年是不是女朋友成群、换了一个又一个啊？”
　　部长仔细想了想，“这个还真没听说……这还是我去年刚进学生会的时候，听殷副主席说的，说他好像在学校三年都没谈过女朋友，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这是典型的高富帅，居然还一点不花心！”
　　“可惜我入学太晚，没能亲眼目睹学长的传奇啊！”
　　一群小干事唏嘘不已。
　　李青海推门进去的时候，教室里正在拍摄。
　　庄奕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伏在课桌上写字，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精致的眉眼上，连柔顺的发丝都带了淡淡的金光。
　　青年朱唇微抿，全幅注意力都放在纸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握着一支纯黑色的钢笔，正在认真地抄写课堂笔记。
　　单反相机高清的镜头里，纸上的手写字清晰地呈现出来，李青海凑过去看了一眼，庄奕的字跟他俊逸到近乎漂亮的外表截然不同，笔锋凌厉而笔力刚劲，有种力透纸背般的锋利。
　　庄奕的字还是他教的。
　　小时候他不学无术，成天混迹网吧游戏厅，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但却知道要在李家人面前伪装好自己，所以下苦功夫练了字，一手字铁画银钩，李泽每次见到都要夸几句。
　　庄奕那时候写字就像他的性格一样，工整娟秀，就是比女孩儿写得还小，李青海有一回见了，实在看不过眼，就教他写字。
　　开始是他写一篇，庄奕照着临摹一篇，但是临完之后，庄奕自己写作业的时候就又恢复了那种柔弱的小字。
　　“你是手上没劲是怎么的，写出来的字这么娘呢！”李青海就恼了，干脆就握着庄奕的手带着他，手把手地教他写字。
　　李青海的手有劲，温暖地包裹住庄奕的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钢笔字，细细的一支钢笔在他的引导下仿佛变成了锐利的刀剑，一撇一捺之间都带出了锋锐的转折。
　　庄奕那会儿每天放学带着作业去他家，他先带庄奕写三篇字，然后庄奕再写作业。
　　写作业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儿坐着玩手机，时不时地瞧上一眼，要是看见庄奕写字不用劲儿，又变成那种袖珍小字儿，就抬手弹他个脑崩儿。
　　李青海又弹钢琴又打架的，手上劲大，即使收敛了力道，还是一声脆响，庄奕“啊”地一声，丢下笔双手捂头。
　　“挡什么挡，”李青海凶他，“赶紧的，好好写作业！”
　　“疼……”庄奕不敢反抗，更不敢说不写了，就小声跟他讲道理，“青海哥你不能老弹我，我写得不好你提醒我一声就行了呀。”
　　“提醒个屁，我之前提醒你多少回了，你记住了吗！”李青海横他一眼，“不疼你就不长记性！”
　　庄奕撇嘴，“那你在旁边，我老怕你弹我，写作业都不专心。”
　　“学会顶嘴了你？”李青海伸手就揉他，“长进了啊小庄奕，你写的这个屁大点儿的字也怪我在旁边儿？啊？你哥好心教你写字，你就这个态度？”
　　庄奕就怕他蛮不讲理还动手，一边躲一边认错，让李青海摁在地上好一顿收拾。
　　李青海把人收拾个够，又把他拉起来，“我看看头。”
　　他把庄奕的手拿开，单手捏着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来，见小孩儿光洁的额头红了一片，配上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有点小可怜儿的感觉。
　　李青海伸手给他揉了揉，末了轻拍了一巴掌，这就算是揉完了，蛮横地说：“行了不疼了啊，赶紧给我写作业，写完作业我好去打游戏，天天的，耽误我多少打游戏的时间呢？”
　　庄奕叹了口气，跟他简直讲不通道理，就低头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他这边安静了，李青海玩了会儿手机又觉得无聊，翻开QQ看消息，有个同校的女生加他好友，李青海通过了，过了几分钟，女生给他发过来好长一段话。
　　那时候手机屏幕小，李青海看见那一大段的作文就头疼，手指快速按了几下向下键，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终于在最后看见这么一句：我觉得你打架的时候特别帅，你跟我处对象吗？
　　处什么处，连自己叫啥也不说，发个小作文过来就要处对象了？
　　李青海手指一动就要删好友，又顿住了，抬手推了推庄奕，“小庄奕，又有人给哥表白呢，你哥就这天天陪你练字，你还不好好写，对得起哥吗？”
　　庄奕正在解方程，随口应付他，“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好写。”
　　李青海对他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你不信是不是，你看看，这，给我写情书呢！”
　　庄奕头都没抬，“厉害厉害。”
　　李青海来气，“你根本没看，糊弄你哥是不是？”
　　“不是你让我赶紧写作业的吗。”庄奕手上飞快地演算，嘴里还得安抚他，“等我写完作业再看啊。”
　　李青海挠挠头，郁气无处发泄，最后说：“那你也得给我写一封情书，要八百——不，要一千字！”
　　“写写写，”庄奕立刻就应了，他正算到关键的地方，心里就想着赶紧让李青海安静下来，“我给你写一千五，行不？”
　　李青海这才满意了，低头把那女生QQ删了，又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庄奕暗自叹了口气儿，继续算自己的题，一边把这个事在心里记下了，准备等自己把字练好了就给李青海写。
　　李青海就这么按着庄奕练了三个月，硬是把庄奕的写字习惯给板了过来，从娟秀的小字变成了大气的笔触，但距离李青海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后来有一阵儿李青海有事没有盯着他，也就渐渐地搁下了。
　　再后来，就是杨萍莫名其妙每天晚上都在家待着，再是温雅静来家长住，再后来，就是李青海回了李家，两人一别七年。
　　到最后也没有见着庄奕答应的情书。
　　李青海回神，目光从镜头转到那伏案写字的青年身上。
　　小陈也凑过来看，忍不住惊讶道：“这字写的，怎么、这么眼熟啊？”当着摄影师的面儿，他没敢直接说像李青海的字。
　　李青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小陈立刻闭嘴了，却又忍不住往那字上多瞟了几眼。
　　他这天天找李青海签批文件的，绝对不会认错，这庄奕写出来的字跟李青海的虽然还是有差异的，但起承转合都如出一辙，就好像是对着同一本字帖经年累月临摹出来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下章修罗场
　　先从回忆里抠个糖，手动狗头
　　感谢在2020-05-28 19:16:22~2020-05-29 19:5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常无度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争吵
　　13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快门按下的声音，和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庄奕脸上的皮肤平滑白皙，阳光下能看见侧脸细细的小绒毛，甚至不需要化妆品来遮瑕。
　　摄影师拍得很投入，模特的个人素质过硬，单单坐在那都是一道风景，他有预感，这将是他今年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教室里很快拍完了，摄影师建议再到学校里去取几处景。
　　庄奕站起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就跟李青海来了个对视。
　　小陈在旁边儿被他冷漠的眼神扫到，自己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把目光放在他写的那几页纸上，心里寻思刚才老板盯着那几页纸看了很久，一会儿等庄奕出去了，他就去把那几页纸捡过来，看看庄奕写的字到底跟老板的有多像。
　　然后就见庄奕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单手抓起自己刚才写过的信纸，随手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擦着李青海的衣角落进讲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小陈：“……”
　　庄奕跟在摄影师的后面出去了，其他工作人员在原地站着没动，李青海对他们挥挥手，他们这才跟着往外走。
　　而李青海走到垃圾桶旁边，弯腰把庄奕扔的纸团捡了出来，在手里打开来。
　　信纸单薄，一用力就容易撕开，李青海的的右手肿着，做这么精细的动作有些费劲。
　　小陈看不过眼，伸手说：“老板，我来我来。”
　　李青海没抬头，“不用。”
　　垃圾桶里扔着学生喝完的奶茶，信纸上沾了一些污渍，李青海把纸展开了，皱皱巴巴地捏在手里，见庄奕在上面抄的正是《沁园春·长沙》，笔力刚劲，暗合诗意。
　　他微微苦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半晌，李青海把信纸重新丢回垃圾桶里，接过小陈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也转身往外走去。
　　庄奕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摄影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引得校园里的学生纷纷侧目，甚至有女生举着手机偷拍他。
　　几个女生在一边交头接耳，最后集体推出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来，女孩红着脸拦住庄奕，在同伴的嬉笑声中大着胆子问道：“同学，你也是X大的学生吗？”
　　庄奕停住脚步，摇头说，“不是，我是来拍照的。”
　　女孩的眼睛亮了，“那你是明星吗？”
　　庄奕说：“算是吧，不过我没什么名气。”
　　“你长得这么帅，将来一定会火的！”女孩想起刚才同伴的怂恿，要电话是不可能了，咬了咬嘴唇，问道：“那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庄奕笑起来，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当然可以。”
　　女孩急忙递上笔和本子，庄奕接过来，签下了龙飞凤舞的“庄奕”两个字。
　　女孩接过本子，却没走，踌躇了片刻，又问：“我……能和你合个影吗？”
　　她的同伴忍不住哄笑出声，另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起哄道：“帅哥，我也要合影！”
　　庄奕轻笑着点点头，女孩便和他并排站好了，淡淡的香气飘过来，庄奕在原地站得笔直，手连女孩的衣裙都没碰到。
　　“哎，站得太远了吧！”短发女孩对着手机屏幕看了看，不满地指挥，“你俩靠近一点，帅哥，你搂着倩倩呗！”
　　庄奕出道以来一直没什么名气，很少遇到跟粉丝合影的情况，见叫“倩倩”的女孩微红着脸目光期待地仰视着他，就抬起手来虚虚地圈住倩倩的肩膀，手指微微蜷缩，松松地搭在她的衣服上。
　　几个女孩见他好说话，一一跑过来跟他合了影，短发女孩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惊呼道：“庄奕，你是庄奕吧？参加这期《星资讯》评选的那个？”
　　《星资讯》杂志的名气远比庄奕要高得多，几个女孩一期不落地买杂志回来看，互相提醒之下终于把庄奕跟照片里那个黑衬衣的不羁少年对上了。
　　庄奕又对她们笑了笑，“对，我在参加《星资讯》评选活动，不介意的话，给我投一票吧。”
　　“投票投票，必须投票，我要号召我们全班女生给你投票！”短发女生兴冲冲地保证。
　　几个女生拍了合影，兴高采烈地走了，庄奕又在校园里拍了几组照片，跟《星资讯》的工作人员互加了微信，晚点把修好的照片传给他。
　　庄奕这回连招呼都不打，就准备走了，李青海紧赶几步追上他，喊了一声：“庄奕。”
　　庄奕站住脚步，眉心收拢，沉默地看着他。
　　李青海说：“你去哪，我送你。”
　　庄奕说：“不用送我，二少还有别的事吗？”
　　李青海眉心跳了跳，“我说了别叫我二少，庄奕，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庄奕嗤笑一声，“我也说了不想见你，你把我的话当放屁吗！”
　　小陈就跟在李青海后边儿，给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一大跳，急忙给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回去，老板的个人感情问题炮火连天，波及他一个无辜路人就够了，实在没必要让摄影组也陪着当炮灰。
　　李青海忍不住跨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住庄奕，他沉着声音说：“庄奕，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吗？”
　　庄奕气极反笑，他顶着李青海周身逸散出来的强盛气势，逼着自己一步不退，抬头跟他对视，“我故意？李青海，你以为你是谁，你值得我故意？”
　　圈子里脏污的事他遇到太多了，投资人、导演、制片人，个个都以为他故作姿态，是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李青海从他刚才对几个女生的态度上，看到了他小时候的影子，而庄奕转头对他却这么冷漠，他下意识地就认为庄奕对他存着怨气，说清楚了两人的关系就能缓和。
　　李青海就说：“你以前……”
　　庄奕如同被踩到了痛处，瞬间炸了，“别他妈的跟我提什么以前！你了解我多少，你知道我多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以前！”
　　李青海愣了愣，“过去七年的事，你可以说给我——”
　　“我不愿意，我他妈的不愿意你听清楚了吗！”庄奕低声怒吼，“你想听我就要说吗，我他妈是你李青海的一条狗吗，你招招手我就得跑过来给你吐舌头？！”
　　这话说得太难听，李青海变了脸色，斥他，“庄奕，你明知道我心里在乎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庄奕冷笑，“这就受不了了二少爷？还有更难听的呢！你嘴唇一碰就在乎我了，给我出了两回气，说了几句好话，就是在乎我了吗？我就得好言好语对你感激涕零了吗？”
　　“然后呢？”庄奕微微歪头，笑容薄凉而残忍，“你还想干嘛，想我陪你吗？要睡我吗？玩够了再给钱让我滚蛋？”
　　李青海眼中暴戾乍现，伸手握住庄奕的领口，把他整个人微提了起来！
　　庄奕被拽过来，两人呼吸相闻，李青海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庄奕，我以前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老子要只是想睡你，七年前就他妈睡了！”
　　李青海手劲极大，庄奕给他提得踮起脚尖才能保持平衡，他干脆把自己的脸凑得更近，目光凶狠地跟他对视：“小时候你救过我，让我少挨了好几顿打，我让你打回来，然后你就滚吧，滚出我的世界，行吗？”
　　“你！”李青海气极，右手猛地扬起！
　　庄奕悍然不畏，甚至微仰头迎着他的手掌！
　　李青海的手指痉挛似的颤抖，最终一根一根收拢，紧攥成拳。
　　刚刚消肿一些的手指被他攥紧，疼得钻心。
　　“庄奕，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李青海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睛中找到哪怕一丝的迟疑和心软，“我知道你发生了车祸，在……我生日那天，你是因为这个恨我吗？因为我回了李家，所以生我的气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亮闪闪地看着他，眼中仿佛盛着最亮的星子；此时此刻，却用最冰冷漠然的眼神跟他对视。
　　庄奕的眼尾红了，他死死忍住心里的战栗，“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七年没见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记得你，还在意你？”
　　“而且，我为什么要跟你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庄奕的语气轻而不屑，“小时候你骗我说这种事没有对错，你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吗？我不愿意，不喜欢，不想再走这条路了，你听懂了吗？”
　　李青海一怔。
　　他一直以为，庄奕这样对待他，是因为当初他丢下他回李家的事，他可以解释、也可以补偿，他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七年来念念不忘的，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呢？
　　如果庄奕什么都不想要，他李青海的一切，他都不想再要呢？！
　　刹那间，巨大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仿佛亲眼看见庄奕躺在ICU的那一刻，那种要永久失去他的感觉。
　　“庄奕，”李青海的声线都带了颤抖，“你是骗我的，是不是？你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我难受，对吗？”
　　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这么脆弱的样子。
　　李青海，骄傲的，狂妄的，强势的，从小到大，活得肆意而张扬，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所以他永远不会懂，庄奕在那七年的时间里，独自走过了什么样的黑暗，才逼着自己褪尽了一身软弱的天真，披上荆棘的外甲。
　　最懦弱温和的人，用刀子割掉自己漂亮的鱼尾，尝试着用新生的双腿走路，鲜血淋淋。
　　他断过腿，他的后腰上现在还留着刀疤，他在无数的恶意和攻讦中成长。
　　而现在，李青海回来了，三言两语，就想庄奕脱掉自己的铠甲，变回他喜欢的那个温软的小少年。
　　凭什么？！
　　庄奕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想的，我不在乎；你这个人，我再也不想见了，如果我要是骗你，就让我死在车祸里——”
　　李青海猛地捂住他的嘴！
　　庄奕愣了愣，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李青海钳制着他，这七年的噩梦就纠缠在眼前，他的神思一瞬间恍惚，眼前穿着白色T恤的身影和病床上盖着雪白被子的少年庄奕一瞬间重叠起来！
　　他呼吸粗重，把庄奕紧紧锁在怀里，声音破了音，“别提那个词！不许拿这个发誓，以后都不许，听见没有！！”
　　庄奕怒吼道：“你他妈松开我！我死了都不用你管！！”
　　这个字像针一样扎透了李青海的神经。
　　他手臂收紧，把庄奕死死按在怀里，贪婪地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从失去他的噩梦中脱离出来。
　　庄奕敌不过他的力道，狠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锋利的牙齿嵌进皮肉，雪白的衬衣上都染了血色。
　　两人毕竟是在学校里，这么一番折腾，引得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围观，甚至有人摸出手机来想偷拍。
　　小陈吓一大跳，两个男的公然在校园里拉扯拥抱的，这要是给人偷拍了那还得了，庄奕肯定是糊了，老板怕是也得被李泽叫去请家法。
　　他急忙去驱赶这些人，但这时候正好碰上下课时间，哪里赶得完？
　　小陈心里哀嚎，越发感觉自己的饭碗不保。
　　李青海抱着庄奕，在他耳边神经质一般地低喃，“不许提这个字，不许拿自己发誓，听见没有！我松开你，你不许再说这句话，你听见没有！”
　　庄奕不答，狠狠一肘磕在他胸前，提膝对着他肚子又是一下，借势脱离了他的怀抱。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拢起大片的乌云，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庄奕使劲抹了抹嘴，擦去嘴里的血腥味儿，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老板啊！”小陈见李青海还想追，冒死喊住他，“有什么事，咱回去再说，啊？”
　　李青海扫了一眼围观的学生，到底顾忌着庄奕公众人物的形象，没再硬追，只是拔腿往校门口走去。
　　小陈如蒙大赦，急忙跟在他后边儿。
　　天空中“轰隆”一声闷雷炸响，没等他们走到校门，豆大的雨点就兜头砸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网战
　　14
　　庄奕大步往校门的方向走。
　　嘴里弥漫着血腥味儿，他啐了几口都没能去除这股味道。
　　天空中雷声滚滚，还没走到校门口，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庄奕站在校门口打车，下雨车难打，他拦了五分钟都没拦到，身上都湿透了。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地停在他身后十米的地方。
　　庄奕家离X大不太远，打不到车干脆不打了，就这么冒着雨往前走，这场雨又大又急，雨水顺着他线条完美的脸侧滑下来，从微尖的下巴滚落。
　　迈巴赫慢慢地跟在他后边。
　　行人大多就近找地方避雨，也有把包包、书本顶在头顶急匆匆奔跑的，庄奕步伐不急不缓，跟千百人擦肩而过，雨幕带着一种先天的隔绝感，仿佛整个世界疏离在外。
　　雨声连绵，迈巴赫副驾的车窗放了下来，雨点噼里啪啦地飞溅进去，打在那个人的脸上。
　　庄奕回家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回房间去了。
　　晚上邹凯敲门喊他吃饭的时候，庄奕已经恢复了冷静，就是话还有点儿少。
　　两人吃着饭，《星资讯》那边儿的工作人员把今天下午拍的照片发了过来，因为庄奕本身条件过硬，这些照片都没有大修过，和原图相差无几。
　　庄奕看了一眼手机，就丢到一边，邹凯拿过来看了，“《星资讯》准备替换你的评选照片吗？”
　　庄奕淡淡地说：“换一张吧。”
　　邹凯懂了，这些拍过来是给庄奕自己用的，他看庄奕没什么兴致，就说，“这些照片拍挺好的，比周洋那傻逼强多了；选几张吧，要不今天下午不白折腾了吗？”
　　庄奕接过手机来，选了九张照片，配文“恰同学少年”发了微博。
　　十分钟以后，《星资讯》官微和#恰同学少年#超话转发了庄奕的照片。
　　粉丝霎时间沸腾了。
　　照片里庄奕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右耳换了一排整齐闪亮的钻石，穿着校园里最常见的白T牛仔裤，伏在课桌上认真地抄写着笔记。
　　有三张连图，把他写字的样子清晰地呈现出来，那笔迹力透纸背，正好写到“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这一句。
　　文字和人相得益彰。
　　后边还有几张，庄奕坐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看书，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书页，阳光在他微微勾起的嘴角跳跃舞动；庄奕从木桥上走过，塞着耳机双手插兜，挺拔的腰腿间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春活力……
　　评论爆炸了！
　　【这和参选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吗！恶魔天使，我疯了！！】
　　【妈妈问我屏幕为什么湿了！】
　　【哥哥在看我，我死了我死了！！】
　　【老公！我在全公司给你拉票了！一定要拿冠军啊！！买一百本杂志支持你！！】
　　【楼上凑表脸，我的男人岂是你能觊觎的？宝贝看我看我！】
　　《星资讯》评选首页，庄奕的人气迅速提升，上升到了第三名的位置上。
　　当然也有质疑的声音，说那字写得铁钩银画，明显是摆拍的，像这种不学无术的小艺人，仗着一张脸好看，天天拿别人的作品作秀。
　　甚至有一个叫“爱书法爱生活”的微博小号上传了自己写的一幅字，说照片上是盗用自己写过的字后期合成的，扬言要追究法律责任！
　　这条微博迅速被转发过万，正义的网友义愤填膺，指责庄奕盗别人的作品作秀，手段太Low。
　　那边周洋却在这时发一条微博。
　　【周洋V：小洋餐馆今天营业了，亲手做的，童叟无欺，想吃吗？】
　　配图是两荤两素搭配一道西湖牛肉羹，还有周洋围着粉红色的hello kitty围裙笑得一脸澄澈的样子。
　　粉丝对周洋营业很惊喜，评论一顿吹捧，借机拉票，哥哥颜高歌甜有演技，温柔和气会做饭，这样的爱豆哪里找？快来转粉一起宠！
　　【周洋是在暗讽某人用别人的字作秀吗？】
　　也有网友提出了疑惑。
　　【做俩菜有什么好显摆的，哪有我哥哥颜值高】
　　庄奕的新粉立刻反驳。
　　【洋哥亲手做的菜，总比某人盗用别人的书法拍照强吧！】
　　【盗狗可耻，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洋哥竞争周冠军？！】
　　【盗狗可耻，强烈要求《星资讯》取消庄奕竞选资格！】
　　周洋的粉丝群体众多，立刻群起反击。
　　微博上霎时间吵成一团，借《星资讯》评选的热度和周洋粉丝的力量，竟然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被顶上了热搜！
　　但因为“爱书法爱生活”上面言之凿凿地说庄奕盗用他的书法，热评一边倒，都是骂庄奕盗用的，要求《星资讯》取消他的竞选资格；更有言辞激烈的，直接问候了庄奕的各门亲戚，让他滚出娱乐圈。
　　邹凯点开《星资讯》官网，又看了一眼评选排名，选手的人气值每半小时更新一次，现在周洋冲到了第一名，庄奕还是第三名，但这半小时人气值几乎没怎么动过，跟第四名的差距变小了。
　　邹凯问：“庄儿，你要不要发个微博澄清一下？”
　　“不急，先让他们骂去。”庄奕把手机丢到一边，屈指敲了敲桌子，“赶紧吃饭，吃完我洗碗。”说完就低头吃自己的了。
　　邹凯看了他一眼。
　　庄奕神色如常，稳稳地夹菜吃菜。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庄奕因为一部网剧曾经小火过一把，后来网上忽然冒出许多骂他没演技的喷子，问候全家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换个刚出道不久的小艺人怕不得气哭了，庄奕也是这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邹凯在娱乐圈比他多待四年，不求大红大紫只想挣钱糊口，自问也就堪堪能达到他这个境界。
　　他忍不住问：“你不觉得他们骂得太难听吗？”
　　“这有什么，”庄奕吃着菜，连头都没抬，“更难听的我都听过，而且听了好多年呢。”
　　“他们也就躲在键盘后面骂我，能站我面前来骂吗？不能吧。”庄奕端起碗来扒饭，“就算当面骂我也没什么，敢动手吗？就算真要动手，一个两个我也不怕。”
　　他吃完了，起身去厨房放碗筷了。
　　孩子这是以前经历过什么啊。
　　邹凯盯着他的背影默默地瞧了瞧。
　　庄奕说不着急，还就真不着急，收拾了碗筷之后，就和邹凯一起看下周一要去试镜的剧本了。
　　这部剧是长江文学网金榜文改编的，年初就已经开机了，周洋在里面演男主的弟弟何瑾，从小受全家人疼爱长大，性格骄纵率真，相处中逐渐对女主动了心，但碍于兄长一直没有表露真心，最后牺牲自己成全了男女主，是个非常圈粉的角色。
　　而他俩要去试镜的是周洋的书童，本来是替主人的真心不值，没想到也逐渐被女主打动，却因爱生恨黑化了，被反派收买陷害主人，最后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书童的人选本来定的是另一个十八线，戏拍了一半，前几天他从楼梯上摔下来腿骨折了，导演没有办法，只好临时换人。
　　书童的戏份不重，前期跟在主子后边跑跑龙套，中期对女主动心，后期出卖主子给反派递了两回消息，然后就被灭口了。
　　两人把剧本过了一遍，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邹凯拿过手机来一看，连忙推了推旁边喝水的庄奕：“快看，有变化了！”
　　庄奕正喝水呢，给他推得手一抖，倒了自己一胸口，急忙抽了两张纸擦水，皱眉道：“什么啊？”
　　“X大论坛出现你的小迷妹，正给黑粉撕扯呢。”邹凯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X大校内论坛只有校内IP才能登陆，邹凯翻的是被人发到微博的截图，几个女生白天和庄奕合过影之后，晚上就编辑图片发在了校内论坛上，其中包括庄奕给倩倩手写的签名，庄奕没有练过花体签名，就用自己擅长的字体签的，那笔画间锋利的转折和他抄的那首《沁园春·长沙》一模一样。
　　就算照片上盗用了别人写的书法，总不能连签名也盗用吧？何况谁没事干会去写别人的名字？
　　几个女生本来只是想秀一下合照，顺便在校内论坛上给庄奕拉拉票，结果一查微博发现居然有人质疑庄奕造假，想想拍照时候小哥哥笑得温和，举止更是克制有礼，怎么能让黑子这么诬陷？当即把庄奕签名高清版在微博发了一遍，并艾特“爱书法爱生活”，现场揭露他的谎言。
　　在X大校学生会官微转发了签名照片之后，当晚无数X大学生转发微博，也不多说，就艾特“爱书法爱生活”，加一句诬陷别人你脸不疼吗？
　　最后庄奕的新生粉也加入了混战，一连上万条转发，直接逼得“爱书法爱生活”清号删微了。
　　庄奕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他本来只是和几个女生拍张照片满足她们追星的好奇心，没想到她们竟然会这么力挺他。
　　他出道到现在一共也没多少粉丝，还是第一次遇到粉丝这么维护他的情况，心里暖洋洋的。
　　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单纯的质疑盗用，背后肯定有人操控，他不想把几个学生牵扯进这种纷争里面，急忙也编辑了一条微博。
　　【庄奕V：感谢大家的维护，清者自清，不需要为我跟黑子吵架】
　　配图放了一张他刚写好的字，抄的是《行路难》。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一句尤其笔锋锐利，是少年人的气魄。
　　邹凯凑过来瞧了一眼，气得用手使劲点他的屏，差点没把手机屏戳烂了，“你这个死直男，小姐姐这么维护你，你就不会好好感谢一下吗？写的这是什么生硬的狗屁，你是机器人吗？”
　　庄奕不明所以：“？”
　　邹凯直接把手机夺过来，把他编辑好的字全删了，边打字边说：“我上个金主说了，说话要委婉，要温和，这样小姐姐才会喜欢！”
　　庄奕：“……”你这金主什么奇葩爱好，教他包养的金丝雀怎么讨小姐姐欢心？
　　邹凯编辑好之后，怕庄奕那个钢铁直的说话习惯再给瞎改，干脆自己直接点了发布。
　　于是这条微博变成了：
　　【庄奕V：刚才在看剧本，一看手机才发现吵起来了，谢谢小姐姐为我说话，但是不要吵架，学业要紧哦~】
　　配图手写的《行路难》。
　　庄奕被句末那个风骚的“~”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起身就去抢手机。
　　“干啥干啥！”邹凯高举着手不让他抢，“微博已经发出去了，你现在再删博小姐姐会伤心的！”
　　庄奕抢不到手机，愤愤地踹了他一脚。
　　两人正闹着，庄奕的手机“叮”地一声响，来信息了。
　　庄奕抢过手机一看，是小陈给他发的：我在楼下，你出来一下。
　　今天拍完照他和几个《星资讯》的工作人员互换了联系方式，但这条短信不是小陈发的。
　　邹凯：“这陈助理是谁啊？你要下去吗？”
　　庄奕摇头，“不了，没什么事。”
　　他回到卧室，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自己整个人倒在床上。
　　手机屏幕亮起，电话信息不断地涌进来，庄奕的脸埋在枕头里，头都没有抬过。
　　黑色迈巴赫里。
　　李青海放下酒瓶，淡色的酒液顺着他线条锋利的下巴淌下来，滴落进衬衣敞开的领口里。
　　他松开手，酒瓶滚落到脚下，和其他酒瓶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他把头倚靠在车窗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区的方向，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迈巴赫停在巷子里，停了一个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选自《沁园春·长沙》和《行路难》
　　习惯性预告
　　下章……你们都懂
　　感谢在2020-05-31 10:19:49~2020-06-01 09: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焦糖奶茶要去冰、河常无度、不要辣椒就到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决裂
　　15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晚上，早晨雨势又变大了。
　　庄奕昨天失眠，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的，被邹凯推醒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简直想把人从楼上扔下去。
　　邹凯给他把窗帘拉开，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坐在床边扯他被子，“起了起了，今天大阴天，适合吃涮锅子。”
　　庄奕烦的不行，拉着被子往脸上盖，“大早起的吃什么涮锅！”
　　“中午吃火锅，现在得出去买菜啊。”邹凯把他被子拽下来，“快别睡了，跟哥哥出去买菜去！”
　　庄奕揉着干涩的眼睛，语气十分暴躁：“你自己去不行吗！你找不到超市还是找不到我家？！”
　　“多买点菜这两天就不出去了，我一个人哪拎得过来，而且外面还下着大雨。”邹凯义正言辞地说：“我上上个金主说了，淋雨伤头发，容易引发中年危机。”
　　“……”庄奕伸腿，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最后他还是被邹凯从床上轰了起来，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吃了邹凯煎的鸡蛋，然后睁着惺忪的睡眼被邹凯拽出了门。
　　离他家小区不远有个小超市，庄奕全程都是游离状态跟着邹凯，在后边儿推车都差点睡着了，好在邹凯根本没指望他别的，挑菜称菜都自己动手。
　　邹凯动作麻利，不一会就买了一堆，足够两人一直在家里宅到周一试镜了，结了账出来，庄奕还是困得不行，跟他撑着一把伞往回走，边走边打瞌睡。
　　“这是昨天半夜做贼去了？”邹凯双手提着东西，不满地数落他，“伞往这边挪点，我肩膀都湿了！”
　　这位洁癖成性，庄奕打了个哈欠，把大半伞面都挪到他那边，自己整个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邹凯满意了，又说：“我早晨起来看了一眼，你已经冲到第二名了，跟周洋就差两万人气了！”
　　庄奕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两万还叫‘才’？周洋有公司做后盾，我的人气要是再涨，王寻就该花钱给他买水军了。”
　　“王寻这压一捧一的太不要脸了，不过没事，我看你这回人气很高，也不是没有希望的。”邹凯用胳膊肘顶顶他，十分义气地说：“大不了咱们也买水军，看在咱俩关系好的份上，我出一百支持你，不能再多了！”
　　“滚吧你，”庄奕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一百块钱你还买水军，你以为水军是捡破烂的？”
　　邹凯夸张地“嗷”了一声，一蹦三尺高，嘴里还要跟他理论：“一百块钱怎么啦，你别看不起一百块钱，我当年在横店当群演的时候，一天才给六十呢！”
　　他躲开庄奕后面踹来的一脚，自己脱离了伞的范围在前面跑，“你怎么一言不合就上脚，一脚泥多脏呢，不是哥哥不支持你，最近《星际战争》又出新皮肤了，我实在是——”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忽然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瞬间消声了。
　　“？”庄奕不明所以，几步跨过转弯处，正好跟李青海来了个对视。
　　大雨如注，李青海沉默地站在雨中，黑色的发尖不停地滴着水，昂贵的衬衣西裤淋得湿透，通红的眼中翻滚着滔天的怒焰。
　　“庄儿，这是——？”邹凯迟疑地回头去瞧庄奕。
　　“滚！”李青海看都不看他，从牙齿间推出一个字。
　　庄奕站在原地，低声跟邹凯说：“你先回去。”
　　“那、那好，我先回家。”现场的气氛太过冷凝，邹凯胡乱打了声招呼，把庄奕手里拎着的菜统统接过来，伞都没要，冒雨就跑了。
　　也没敢跑远，几步钻进了门卫室，怕这两人有什么事。
　　李青海的脸色苍白得厉害，他看着瞬间升起满身戒备和冷漠的庄奕，声线低哑：“那个叫邹凯的小艺人？怎么，先去他家住，再来你家住吗？”
　　庄奕蓦然变了脸色，“你调查我？”
　　李青海猛然跨前一步，把庄奕按在了后面的围墙上！
　　庄奕的后背重重地撞在湿滑冰冷的围墙上，雨伞掉到了一边，李青海单手撑在他脸侧，把他困在其中，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你们都住一块了，还怕我调查？”李青海语气森冷，“他给你做饭，买菜，还干什么了？你们在一块了？”
　　水线从围墙狭窄的外檐上滑落，哗啦啦地浇在两人头上，瞬间就将两人淋了个透湿。
　　李青海低头俯视庄奕，像独狼盯着自己的猎物，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目光又凶狠又狼狈，“昨天跟我说不愿意，不喜欢，不想再走这条路，转头就跟别的男人睡一块儿了？”
　　他的心口撕裂一般地痛，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庄奕，你真是长进了，我没教你的你都跟别的男人学会了是不是？让人艹的滋味儿好受吗？”
　　庄奕闻言脸色骤变，右手捏紧一拳重重打在李青海脸上！
　　李青海被打得侧过脸去，他舔了舔裂开的嘴角，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忽然伸手捉了庄奕的手，反手把他按在墙上！
　　这个姿势的侵略性太高，庄奕一怔，疯了一样地挣扎，但李青海身高体重都有优势，像山一样压制着他，他根本就挣脱不开！
　　李青海单手扭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偏过头来，低头凶狠地吻了上去！
　　浓郁的酒气弥漫到整个口腔，庄奕毫不犹豫，张嘴就咬，血腥味霎时间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李青海眼眸微眯，眼中戾色一闪而没，他不管不顾地吻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是庄奕，那纠缠了七年的噩梦，那两千多个难眠的夜晚，只有他才是救赎！
　　他一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庄奕和那个男人买菜回来，合撑一把雨伞，开着亲密的玩笑，就觉得心里仿佛被人生生割了一刀，翻滚起的全是带着血腥的罪念！
　　那个男人还敢自称“哥哥”，庄奕的哥是他，只能是他！
　　他的庄奕，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李青海近乎绝望地吻着他！
　　雨水顺着他线条锋利的面部滑落，砸落在庄奕脸上，混着嘴里染着血的酒味，冰冷有如窒息，带来了近乎溺毙的错觉，而唯一的温热和气息，都来源于那个对他凶狠掠夺的人。
　　良久之后，李青海禁锢般的劲道终于稍稍松懈下来。
　　他手上劲道一松，庄奕立刻反手扣住他的手臂，屈身使力，一个拧身把李青海狠狠地摔进了雨地里！
　　庄奕胸口剧烈地起伏，眼尾通红，死死地瞪着他。
　　“李青海，你他妈的，”庄奕眼神凶狠，像被逼到绝路的小兽，“你滚，别他妈的让我再看见你！”
　　李青海摔在雨里，滚了一身的泥，他舔了舔牙齿间的血，声音冷得直掉冰碴：“跟别人上床行，给我亲一下就不行？”
　　庄奕暴怒，“我他妈跟谁上床也不跟你！”
　　“你跟谁，你想跟谁？！”这句话直直戳进李青海心里，他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扑过去，要把庄奕往自己怀里按。
　　他喝了一夜酒，控制力比平时差得远，庄奕挣开他的手，一脚踹在他身上，把他踹回了雨地里。
　　庄奕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往出挤：“李青海，别逼我揍你！咱俩没关系了，你他妈这么纠缠，有意思吗？！”
　　他转身就走，步子大的仿佛跟他同处一块土地都觉得难受。
　　李青海手撑了一下，没能再爬起来，他盯着庄奕的背影，声音沙哑，“庄奕，你真的——你这么狠心。”
　　庄奕的脚步狠狠地顿了一下，又狼狈地加快了步子。
　　李青海坐在雨地里，看见庄奕的背影在雨中走远了，邹凯跑过来面带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小跑着把伞捡回来放在他手边，然后匆匆跑去追庄奕了。
　　李青海可以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让他滚，让他离庄奕远一点。
　　可是他没动。
　　庄奕厌恶他，他身边有别的男人，赶走邹凯，还会有别人。
　　他的庄奕，从14岁开始，他教会他喜欢，教会他男人之间的事情，又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克制着自己不伤了他。
　　——不要他了。
　　他的庄奕真的不要他了。
　　暴雨倾盆。
　　李青海缓缓地闭上眼睛，从内到外被雨水淋了个透，冷得彻骨。
　　——————
　　庄奕进门就进了卫生间，把淋浴开到最大兜头就冲，他迎着淋浴张开嘴，让水流疯狂地打在嘴里，要把那个人的味道全部都冲走！
　　他伸手狠狠地搓着嘴唇，像是要生生搓掉一层皮一样！
　　冰凉的水流沿着喉管流下去，胃部痉挛，庄奕俯身剧烈地干呕起来。
　　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一起吐出来，他吐着吐着，眼泪就涌了出来，在冰凉的面部滑过，有种滚烫的错觉。
　　像曾经，漫长尘封的记忆中，那人灵巧而有力的手。
　　许久之后，庄奕关了水，把湿透的衣服扒下来丢进洗衣机，赤着身体走出卫生间。
　　邹凯就等在客厅里，默默地递给他一块干毛巾。
　　庄奕接过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庄奕以后还会心软吗（狗头）
　　我想写小甜饼小甜饼~~~~(&gt_&lt)~~~~
　　下篇文开小甜饼吧！
　　感谢在2020-06-01 09:09:27~2020-06-03 17: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常无度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醉酒
　　16
　　李青海不知道自己在雨里待了多久。
　　庄奕没有再出来，邹凯也没有。
　　天色昏沉沉的，分辨不清时间，他没管车，自己打了个车回家。
　　到家给小陈去了个电话，让他看好庄奕的排名，挂了电话，去酒柜里拿了几瓶酒出来，起了瓶塞仰头就灌。
　　酒太浓，他唇齿间都是浓烈的酸苦味儿。
　　酒太淡，庄奕和邹凯合撑一把伞的画面总是反复在他脑子里出现。
　　李青海喝空了一瓶酒，把酒瓶狠狠地掼在地上，满地玻璃渣飞溅。
　　他捂着心口，缓缓地坐倒在满地的碎玻璃中，又起了一瓶酒。
　　——————————
　　庄奕人气稳定增长，周日晚上投票截止的时候，领先周洋五千人气获得了周冠军。
　　周一他和邹凯去《倾国倾城》剧组试镜，助理韩朵朵和王媛随行。
　　书童的戏份并不重，只不过因为剧拍了一半又换人，先前跟书童有关的戏份都得重拍一遍。
　　导游忙着赶进度，试镜就只派了一个姓王的副导演来盯着，庄奕最近借着《星资讯》的评选人气大增，王副导看见他便眼前一亮。
　　庄奕按照提供的剧本说了段台词，王副导便满意地点了头，让他回去等通知。
　　邹凯试镜的顺序排在他后边，庄奕在休息室等他，手机响了。
　　他摸出来一看，是陈助理打开的。
　　庄奕握着手机迟疑了片刻，接了电话。
　　“喂？庄奕吗？”小陈说：“我是小陈，想和你约一下《星资讯》下期的拍摄时间。”
　　庄奕说：“我这几天都有空，之后可能要进组拍戏。”
　　小陈那边顿了一下，说，“等下老板要亲自跟你订时间。”
　　庄奕皱了皱眉，忍着没挂电话。
　　那边儿电话转手，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粗哑得不像话，“庄奕。”
　　“嗯。”庄奕淡淡地应了，“你要跟我订什么时间。”
　　“看你时间。”李青海说。
　　庄奕想了想，“今天下午，行吗？”
　　赶快拍完，他跟李青海的事儿就彻底清了，以后跟他有关系的工作他都不会接了。
　　“可以。”李青海说：“你在哪，我派车去接你。”
　　庄奕说：“不用，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自己过去。”
　　李青海笑了一下，声音喑哑，“你怕我？你放心今天拍摄我不过去，我那天喝多了，再说你不是给了我一脚吗……”
　　庄奕直接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盲音。
　　李青海把手机丢回小陈怀里，哑着嗓音道：“把拍摄的时间地点给他发过去。”
　　小陈收好手机，惴惴不安地看了李青海一眼，试探性地说：“老板，我送你去医院吧……”
　　李青海横他一眼，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我看起来像个病人？”
　　岂止是像。
　　小陈嘴唇蠕动，没敢说。
　　他今天早晨冒死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大门，先闻着满屋浓烈的酒味儿，差点把他熏一跟头，然后就见失联了三天的李青海躺在满地的玻璃渣和酒瓶里，穿的还是星期四那套衣服，昂贵的高定西装沾满了干掉的泥巴，皱得像团抹布。
　　头发散乱，满脸胡茬，一身的酒臭。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相信他光鲜优雅的老板能狼狈成这个鬼样子，这要说李家破产了他都信。
　　啊呸呸呸，李家破产他不失业了吗！这什么乌鸦嘴。
　　李青海看他那个见鬼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他摆摆手，“没事，我睡会儿，下午庄奕拍摄的事，你过去盯一下。”
　　那天两人闹得太僵，需要时间缓和一下，他今天就不去了，免得影响庄奕拍摄。
　　然后……李青海眯了眯眼，他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迟早要一个一个收拾掉。
　　小陈巴不得这位赶紧歇了，闻言殷切地凑上去，“老板，我扶你我扶你！”
　　他这一动，叫李青海看见了他手里一直捏着的东西。
　　李青海扫了他一眼，“拿的什么东西。”
　　小陈一怔，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文件袋往身后藏。
　　李青海眉毛微扬，“拿过来。”
　　小陈在原地纠结了两秒，在李青海暴走和自己被开除之间，迫不得已地选择了前者。
　　这文件袋里装的，是先前李青海让调查的资料，庄奕从上学到现在的一些情况，昨天晚上才拿到，今天他就给带过来了。
　　按理说他是不应该看的，但进门儿之前小陈心里实在没底，就偷偷打开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的，他觉得还不如不看呢。
　　这文件袋捏在手里，就跟捏着个炮仗一样，递给老板就炸了。
　　进门之后看见李青海烂醉的样子，小陈立刻就决定把这资料压后，等他彻底就醒了再给他，没想到却被发现了。
　　小陈颤颤巍巍地把炮仗，啊不是，文件递了过去，“这是您先前让查的，庄奕的资料。”
　　李青海接过来，打开口一股脑倒在地上，随手拿起一页就看。
　　小陈惴惴不安地看着李青海。
　　李青海的眼睛瞬间圆睁，他的手指收紧，死死地捏着那页纸，双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半晌，他猛地把这页纸揉成了一团，在掌心狠狠地按压，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些文字远离他，让上面写的事情就此消失一样！
　　“老板，要不你别看……”小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李青海丢了纸团，又捡起第二张纸来看。
　　小陈眼睁睁地看着他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中翻滚的全是弑人的火焰，自虐般地一张一张把所有的资料都看了一遍，然后又一张一张地揉成团。
　　满地碎玻璃和废纸团。
　　李青海仰躺在地上，足足半个小时没说话。
　　他手中攥着一块玻璃碎片，那锋锐的棱角深深地切进掌心，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心脏像撕裂了一个口子，无数的碎玻璃在里面滚动，他不能回想，他不敢回想，几天以前，他对庄奕做过的事情。
　　他问庄奕让人艹的滋味儿好受吗。
　　他把庄奕压在墙上。
　　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
　　资料上记的事情，那些人。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他的庄奕。
　　怎么敢？？
　　李青海忽然松开手里的碎玻璃，狠狠一拳擂在地上！
　　小陈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立在旁边儿，想凑上来又不敢，“老、老板啊……”
　　李青海闭了闭眼，恢复了一些清明。
　　他手撑着地想站起来，没能成功，胳膊一软又跌回一地的碎玻璃中，脚踹到一个空酒瓶。酒瓶滚出去撞到了其他酒瓶，发出一阵脆响。
　　小陈急忙上前扶，李青海扶着他的手勉勉强强站稳了，赤脚踩在玻璃渣上，被划破了脚底，“哼”了一声。
　　“老板？”小陈感觉到李青海的手瞬间紧了紧。
　　“没事。”李青海淡淡地摆摆手，摇摇晃晃地往卫生间走，“我洗个澡。”
　　小陈哪敢松手，一直把人扶进了卫生间，关上门还不放心，趴在门上听动静，怕李青海摔在厕所里。
　　“哐”地一个瓶子飞过来砸在门上，李青海在里面哑着嗓子低吼，“趴门口干什么！”
　　小陈缩了缩脖子，不敢触这位的霉头，去拿了扫把打扫那一客厅的狼藉。
　　边扫边感慨，老板这是喝了多少，不要命了吗。
　　把纸团扫一边，垃圾扫一边，扫完发现一个垃圾袋装不下，又转头去拿了俩，塞满了丢到门口。
　　屋里酒味儿还是呛人，小陈又把窗户都打开散味儿，找出他老板死贵的男士香水喷了十几下，给司机发信息叫他去老板经常吃的私房菜馆打包几样清淡的粥食带过来，又给《星资讯》那边发信息安排拍摄的事，接着告诉庄奕拍摄的时间地点。
　　最后坐在冷硬的皮沙发上一个一个整理那些纸团，忍不住就叹了口气，自己拿的是助理的钱，干的是他妈保姆+保镖+保洁的活，还得冒死掺和老板的感情纠纷，真是太不容易了。
　　浴室里。
　　李青海把干得浆在身上的衣服扒了丢到一边儿，眉心皱了皱，扶着马桶吐了。
　　他这几天几乎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水，最后都没的吐了，但胃还是抽搐，他趴在马桶边生生干呕了半天。
　　好容易扛过了这股难受劲儿，他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挣扎着抬高手臂开了淋浴，就坐地上冲水，冲着冲着，有液体顺着眼睛流了下来。
　　他想起七年前，他在那辆回李家的车上，给庄奕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他说再也不见了。
　　如果他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绝不会说那句话，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和庄奕告别。
　　洗完澡，李青海的精神恢复了一些，眼中摄人的光也收敛起来。
　　小陈等在外面，捧着一套睡衣，旁边茶几上放着司机刚刚送来的饭食，就等这位吃饱喝足上床歇了，他再去盯庄奕的拍摄。
　　李青海没换睡衣，穿着浴袍在茶几前坐了，拆了一盒小米枸杞粥用勺子搅着，看了一眼小陈，“杵在那干什么，去给我找套衣服。”
　　“哦，”小陈应了，忽然又变了脸色，“啊？老板你还要出门啊？”
　　“去看拍摄。”李青海说，“还愣着？”
　　小陈愁眉苦脸地应了声，去卧室给李青海准备衣服了，想着李青海这个样子，一会儿见了庄奕还不定怎么着呢，他没拿那种笔挺的定制西装，拿了一套休闲款式的。
　　李青海盛了一勺粥送进嘴里，胃里头一阵痉挛，他勉强咽了几口，就把粥放到一边，吃不下了。
　　小陈拿了衣服出来，见李青海的粥就喝了个边儿下去，于是朝桌上努努嘴儿，“老板，再吃点别的？”
　　李青海摆手示意不用。
　　小陈怕他一会儿晕倒在庄奕面前，又去冲了杯蜂蜜水端过来，边在心里感慨自己伺候女朋友都没这么精心过。
　　李青海喝了蜂蜜水，卧室换了衣服，领着小陈下楼了。
　　车已经等在地库了，本来是接小陈的，连李青海一起接了。
　　车子一路开往拍摄地，李青海靠在后座上，宿醉搅得头疼欲裂，开了冷气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呵李青海知道了呢~
　　就是讲两个人互相治愈伤害一起成长的故事，后面会甜的呀，我是个甜文作者你们一定要信！
　　以及预收文《穿成炮灰后和反派订婚了》，下本写，小甜饼，真的感谢在2020-06-03 17:26:50~2020-06-04 22:2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要辣椒就到了、河常无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晕倒
　　17
　　这次的拍摄主题是李青海亲自定的，地点很别致，在一处烂尾楼里。
　　楼房架构搭建完成了一半，十一层往上还树立着无数钢筋，楼外面的脚手架已经拆除了，整个场地看起来十分荒凉。
　　开发商资金链断裂，这片楼盖了一半就停了，放了有四五年，李青海低价拿了过来，准备明年开工。
　　现在这片空着，李青海叫专业的工程师排除了安全隐患，偶尔用作《星资讯》的拍摄场地，有时候也租给别的剧组用，零星进账也不少。
　　这片地方离李青海住的地方远，路上得开四五十分钟，小陈坐在副驾，通过后视镜看见李青海闭上了眼睛，悄悄给司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开慢点。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的时候庄奕已经在拍摄了。
　　破败的楼宇里，青年坐在空荡的窗口，一腿曲起，一腿随意晃荡，背后一对纯黑色的翅膀懒洋洋地舒展着。
　　小陈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李青海这个主题定的，太适合庄奕了。
　　漂亮到过分的男孩，和落败荒芜的背景。
　　天使的面孔，却有恶魔的翅膀。
　　对比强烈，让人过目不忘。
　　更何况庄奕之前在《星资讯》拍的那组照片，和他在X大后拍的照片，本来就是黑暗和阳光的对比。
　　他发现李青海也站在楼下没动，奇怪地问：“老板，不上去吗？”
　　李青海说：“不急。”
　　小陈不明所以，也不敢多嘴，就搬了把椅子给他坐。
　　李青海就坐下等着，透过楼层间空荡荡的窗口，时不时地可以看见庄奕的身影，他忽然产生了一丝荒谬的念头：如果时间就在这个时候停驻，那也不错。
　　半晌，李青海自嘲地笑了，他李青海也有了害怕的时候。
　　那天在雨中，在庄奕家门口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之后，他对于再面对庄奕，心底里泛起了抗拒和惶恐。
　　小时候两人不是没闹过矛盾，但他从来没担心过，因为庄奕心里只有他，不管多生气哄一哄总会好的，而且他有的是手段，说到最后多半都是庄奕先服软。
　　现在，在他做了跟那些曾经伤害庄奕的人一样的事之后，庄奕怕不是要恨死他了。
　　他摇摇头，努力把那些资料中的内容从脑海里清除出去。
　　那边儿拍摄进入了尾声，李青海示意小陈在下面等着，自己抬腿跨进楼里。
　　庄奕他们在三楼最后补拍几张照片，拍完之后工作人员收拾设备，他和邹凯发了几条信息，再抬头就发现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下楼去了，一个人影踏着楼梯走上来，是李青海。
　　庄奕的目光瞬间冷下来，双手抱肩，背靠一堵承重墙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李青海走上来。
　　几天不见，他看起来憔悴得很，苍白的脸因为爬楼起了一层虚汗，眼中带着红血丝，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
　　李青海一步步靠近他，庄奕站着没动，但眼神中露了戒备。
　　李青海于是没再靠近，停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靠着另一堵墙，微微喘着气。
　　庄奕全身紧绷，声音冰冷，“我就不该信你说不来的话，怎么，把人都支走了，你又想干嘛？”
　　李青海笑了笑，哑着嗓子说：“我什么都不干，我就跟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我都喝成这样了，能干什么？”
　　他微微苦笑，眼中的红血丝越发显眼，整个人憔悴得显而易见，“咱俩再见面以来，这几天从来都没好好说过话，总是说着说着就吵。”
　　庄奕低讽道：“怪我跟你吵？”
　　“不怪你，怪我。”李青海的声音低哑而温柔，“我太不冷静了，我就是好不容易找着你，我太激动了。”
　　他截住庄奕后边儿没出口的话，轻声道：“就算是你真的不在意我了，咱俩再也没关系了，好歹小时候也认识一回，你让我把这几句话说完，行吗？说完我就走。”
　　庄奕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放弃一般地转过头去，盯着废楼外面的天空，生硬地说：“你说。”
　　李青海平了口气，心口像填着梅子，既酸又涩。
　　他说：“那天的事……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喝多了，我就是看见你跟别人在一块儿太难过了……”
　　庄奕眼瞧着外面，漠然道：“说完了？”
　　李青海头疼得厉害，跟有人拿刀在他脑袋里搅动一样，他使劲按了几下太阳穴，嗓音粗哑，“你能，原谅我吗？我那天说的话，还有我，我做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庄奕肩背僵直，整个人如同泥雕的一样死死地盯着窗外，声音冷硬，“你没错，道什么歉。你想知道给人艹是什么滋味儿，这有什么错？你不还想拿我试试吗？如果你那天要是没喝多，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我不是……”李青海心脏抽疼，他想放平呼吸，眼前却忽然一黑。
　　仿佛所有的光亮瞬间消失，大片的黑暗忽然将他笼罩其中。
　　“庄奕，你别生气……”李青海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身体失去了控制。
　　他猝然软倒，头磕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咚”地一声，在他脑海里如同石头落水一样不断回响，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庄奕听见声音回头，就看见男人高大的身体委顿在地上。
　　他怔了怔，“李青海？”
　　没有回应。
　　庄奕一惊，几步跑过去，伸手推了推地上的男人，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李青海？！”
　　李青海的头晃了晃，露出地上几点明晃晃的血迹来。
　　庄奕给这刺眼的颜色吓了一跳，急忙把他上半身扶起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手上，庄奕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李青海脸色白得吓人，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庄奕轻轻把他放回地上，从窗口探头下去准备喊人，却发现《星资讯》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光了，偌大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一个小陈，无聊地在凳子上坐着，看见他之后，还兴高采烈地跟他挥了挥手。
　　庄奕摸出手机来给他打过去了，“陈助理，就剩你一个人了吗？”
　　小陈：“对啊工作组都回去了，是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庄奕：“你老板晕倒了，司机呢？喊他上来帮忙，一起把李青海弄下去。”
　　小陈懊恼地一拍脑门，“司机家里临时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
　　庄奕停顿了一秒，“那你先上来吧。”
　　小陈应了，拔腿就往楼里跑，跑到楼上一看老板那样，是真的晕了。
　　庄奕看了看小陈那个瘦小的样子，说：“我背他，你扶一下。”
　　这哪能啊，小陈急忙说：“我来我来。”
　　庄奕扫了他一眼，“你背得动？”
　　小陈对比了一下两人的体型，庄奕176，他170，又看了看地上185的老板，有点犹豫，“那你能背动吗？”
　　庄奕蹙眉，“我试试吧。”
　　庄奕弯下腰，小陈帮着把李青海弄到了他背上，他双腿用力，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背上的重量压得他差点扑倒，扶着旁边的墙才勉强稳住平衡，庄奕抿了抿唇，平了口气，迈腿背起李青海往楼下走。
　　李青海的两只手无力地垂在他肩膀两侧，胸口紧贴着他的后背，不知道是不是发热的缘故，那感觉格外地炽热。
　　仍然有淡淡的酒气萦绕着，随着李青海的呼吸，缓缓、温热地喷在他的后颈。
　　一直以来严防死守的思绪悄无声息地破开了一条缝，回忆轻轻巧巧地溜了出来。
　　小时候，李青海背过他很多次。
　　那时候17岁的李青海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了，庄奕不爱动，最开始只有一米六左右。
　　李青海高兴了就背他几圈，有时候在家里背着玩儿；有时候直接从楼下背上去，边走边跟他说话，也不嫌累。
　　“小庄奕啊，你是不是又胖了，”李青海背着他颠了颠，“这小子，天天的不长个，尽长肉了。”
　　庄奕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别背了，放我下来吧。”
　　李青海不干了，“看不起你哥是怎么的？就你这小身板，再胖十斤哥也背得动！”
　　庄奕就忍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擦掉了脖子上淌下来的汗。
　　少年人的肩背已经初步有了结实的轮廓，庄奕伏在他背上，一颤一颤地走在楼梯间，木讷地想不出词来形容此时的情境。
　　就觉得脚下一节一节起伏的楼梯，像钢琴黑白的琴键。
　　他心里暗暗地希望这楼梯再长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李青海反手捏了捏他的屁股，“怎么不说话，睡着了？”
　　庄奕不自在地挣了挣，说：“别捏我，痒呢！”
　　“别乱动，一会儿掉下去。”李青海觉得手感不错，又捏了两把，把小孩儿痒得直笑，“知道为什么痒吗，肉太多了！”
　　庄奕笑得直往下出溜，急忙伸手搂紧李青海的脖子，“别捏了别捏了，我真要掉下去了！”
　　李青海不满意了，“你哥都背你上楼了，捏你两下都不行啊？小庄奕啊，我除了背大米还没背过人呢，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哥的，啊？”
　　庄奕就软着声音和他讲道理，“太痒了，你捏得我都快滑下去了。”
　　“不行。”李青海不依不饶，“那你回家得让我捏个够。”
　　庄奕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小声抗议，“哪有提这种要求的……”
　　“你答不答应吧。”李青海蛮横不讲理，“你怎么这么小气呢，哥都背你上楼了，换个人谁还愿意背你上楼？”
　　“好、好吧。”庄奕只好答应了。
　　李青海高兴了，又说，“哎，小庄奕，你给我唱个歌吧。”
　　这人从来想起一出是一出，庄奕也习惯了，于是清了清嗓子。
　　空荡的楼道里响起少年人清亮的歌声，激起无数回声，像是合音。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
　　当有你的温热
　　脚边的空气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急性胃出血，咨询了学医的朋友说一般出血量不足以导致昏厥，就当他是摔倒磕头磕晕过去的吧
　　让你喝酒让你浪（狗头）
　　感谢在2020-06-04 22:22:06~2020-06-07 17:2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常无度、彼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输液
　　18
　　庄奕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带着李青海一块儿扑倒。
　　旁边小陈赶紧扶住他，他喘了几口气，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好不容易把李青海背下楼，在小陈的帮助下送进车后座里躺着，庄奕直腰的时候眼前都黑了一瞬，汗水跟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掉。
　　他扶着车喘了足足一分钟，感觉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小陈发动了车子，庄奕喘匀了气，坐进副驾驶。
　　小陈在车上打了个电话，把车开到了一家私人医院，等在门口的医护人员立刻一拥而上，把李青海放到担架上推走了。
　　小陈看了庄奕一眼，“庄奕，那个我先去停个车，能不能麻烦你先跟去照顾一下老板啊？”
　　庄奕只好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无奈地点头，下车去追担架了。
　　这家私人医院坐立在B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带，环境、医资、服务都是B市顶尖的，当然价钱也是其他公立医院望尘莫及的。
　　庄奕跟着进去了，但其实没什么事需要他做，这家医院是会员制，只服务于B市上流社会，医院里备着李青海的资料，费用都直接记在他的账上，所以既不用他奔波挂号缴费，也没人问他过敏史、病史这些信息。
　　庄奕被请进家属休息室喝了茶，然后就被告知病人已经送到病房了，住的是3302房。
　　当然，被主治医师拎过去痛骂这是无法避免的环节。
　　主治医师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翻着病例冷冰冰地说道：“急性上消化道出血，多发性胃溃疡并出血——喝了多少，不要命了？”
　　“哎沈哥，我们老板他心情不好，”小陈在旁边儿赶紧解释，“这不就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嘛。”
　　“一不小心，”沈医生扶了扶眼镜，冷嘲道：“怎么不再多喝点，那都不用往过送了，直接走殡仪馆得了。”
　　“这不是，上赶着给沈哥过来送钱的嘛！”小陈跟在李青海身边久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边轻车熟路地安抚着，边把人往远处带，“咱们这边儿说，别影响家属探望病人啊！”这边儿说着，还抽空给庄奕递了个笑，“庄奕啊，麻烦你先帮我照顾一下老板啊！”
　　庄奕对“家属”这个称呼过敏，皱眉看着小陈一路把沈医生拽走了，隐约听见沈医生冷着声音道：“……药物成瘾，还敢这么喝酒，真想死还送过来干什么？”
　　然后是小陈一迭声地赔礼道歉，声音随着两人的脚步逐渐远了。
　　庄奕在原地站了五分钟。
　　想了想还是转身往病区那边走去，现在就李青海一个人，万一有什么事没人陪着确实不行。
　　等小陈回来他立刻就走，庄奕默默地想。
　　病区那边也跟普通的公立医院不同，病房都是单人独间的，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嘈杂混乱。
　　庄奕询问了护士，很快找到了3302病房。
　　李青海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来。
　　他的右手包上了纱布，左手上打着点滴。
　　庄奕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床边，见他头上也包了纱布，想起地上的血，伸手轻轻地把他的头拨动了一些，凑上去看了看，包的范围不大，应该是摔倒的时候磕的。
　　庄奕顺手给他掖了掖被子，把手臂压在被子外边儿，李青海的左手动了动，忽然收紧，一把攥住了庄奕。
　　“庄奕。”模糊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庄奕愣了愣，条件反射般地收手，李青海握得死紧，他没能挣开。
　　庄奕皱眉，顾忌着他这只手插着针头没用太大劲，扭头想叫他放开，却发现李青海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
　　李青海双目紧闭，眉心却攒得很紧，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细汗，干到起皮儿的嘴唇快速蠕动，不停地低喃着。
　　“庄奕，庄奕……”
　　李青海仿佛坠在了难以摆脱的噩梦里面，反反复复就是这两个字，左手越收越紧，指甲都深深嵌进庄奕肉里头。
　　庄奕再看他的右手，绷带阻止了攥拳的动作，但也在无意识地收紧，就跟要拼命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
　　庄奕盯着他瞧了片刻。
　　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没再抽手，任由他就这么死攥着，伸出左手在他眉心深深的折痕上抚了一把。
　　李青海就跟得了解药一样，渐渐地安静下来，就是仍然死死地扣着庄奕的手。
　　庄奕随他去了，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是《倾国倾城》剧组人员给他发来的消息，说他试镜过了，让明天就进组，抓紧时间把之前书童的戏份补拍一遍。
　　他把手机静音了，又刷了会儿微博，自从《星资讯》评选以后，他的粉丝数连日增长，他自己这几天没什么心情，都是邹凯拿他的手机拍一些生活照打上十八层滤镜发上去，今天吃什么饭、明天看了什么电影，下面总有黑粉带节奏，邹凯再登自己的小号率领粉丝们骂回去，他大小也算个明星，每天领着5个小号交替着骂战，还乐此不疲，俨然已经有了粉头的架势。
　　——————
　　李青海是被压醒的。
　　胸口沉甸甸地，跟压了块大石头一样。
　　他睁眼一看，庄奕趴在他胸前睡着了，一手给他抓在手里，另一只手还握着手机。
　　这小子从小睡觉就不老实，睡的时候规规矩矩的，睡着以后上天入地简直无所不能，李青海经常不是给他一胳膊肘杵脸上，就是被他一脚踹醒，而且他还特别爱搂人，甭管睡觉的时候俩人离得有多远，睡一半保管整个人盘李青海身上去。
　　不良少年李青海当年打遍三中无敌手，又有严重的起床气，也就这么一个小孩儿敢在他睡觉的时候动手动脚的，还不会挨打。
　　李青海想起往事，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左手手背却忽然一阵尖锐的疼，他看了一眼，液输完血液回流了，细长的输液管里头爬了一截鲜红的血线。
　　他床头就是叫人铃，按一下就有护士来给他换液，但是他没动，左手捏着庄奕的手贪婪地摩挲了一下。
　　护士来了庄奕肯定得醒，小孩儿这几年经历得太多了，一瞧见他就跟刺猬一样扎起全身的刺，怕不得掉头就走。
　　难得他跟小时候一样毫不设防地睡在他身边儿，李青海舍不得吵醒他。
　　回流就回流吧，也流不了多少血。
　　李青海忍不住又捏了捏庄奕的手。
　　输液加上失血，他这只手冰凉得有些麻木，这一下没控制好力道，把庄奕捏醒了。
　　庄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没醒清楚，抬头怔怔地瞧着李青海，脸上一片压出来的红痕，嘴边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李青海忍不住抬起裹着绷带的右手，给他把口水擦了。
　　庄奕目光迷茫地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输液管上。
　　回流的血顺着输液管一路往上，已经爬进了玻璃瓶里头，鲜红得刺眼。
　　庄奕瞬间就清醒了，甩脱了他的手，“腾”地站起来把输液瓶从架子上摘下来，往最高的钩子上挂。
　　“回血了、回血了你看见了吗？”最高处的钩子有点高，庄奕垫着脚尖才勉强够到，他一边费力地挂瓶子一边骂，“你不知道按个铃叫人吗？磕头磕傻了吧你。”
　　掌心里的温暖瞬间没了，李青海遗憾地搓搓手指，特别无辜地说：“我看你刚才睡得香，没忍心叫你。”
　　“回流一点血，没事，你别挂了，直接叫护士来拔了吧。”
　　庄奕语气生硬，“我是不小心眯着了——我又不是来睡觉的！”
　　李青海笑眯眯地，“嗯没事，睡够了吗，要不再睡会——够不着就别挂了，这费劲儿。”
　　身高和长度是每个男人不能被挑衅的东西，庄奕立刻硬邦邦地说：“能够着，我一米七八呢！”
　　李青海想着资料上庄奕的身体数据，没拆穿他谎报身高，顺着他的话说：“挺高的。”
　　“……”庄奕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一样。
　　小时候庄奕几乎是全班最矮的男孩儿，站在李青海身边跟个小水壶一样，李青海带着他天天跑步以后，才慢慢地长高了。
　　李青海房间的衣柜上，每周量着他的身高给他画道道，李青海当时随手在高处给他画了一道，说长到那么高就差不多了。
　　庄奕就每次去李青海家都要去比一比，心里暗暗期盼着自己长得再快一点。
　　但他到底有没有超过那条线，却再也没有机会去验证了。
　　庄奕抿紧了嘴，最后还是给他挂上了，转头狠狠一掌拍在叫人铃上。
　　“啪”地一声脆响就响在李青海的耳边。
　　李青海就说：“别叫护士了，你给我拔了吧。”
　　庄奕盯着血一点点流回他的身体里面，没理他。
　　李青海又说：“别看了，破玻璃瓶有什么好看的啊。是不是血流不完你就不走了啊，那我刚才再多放点儿就好了，不过你能看我吗，我比它好看多了。”
　　庄奕终于忍不住怒道：“你有病啊！”
　　李青海从容地接，“你有药啊。”
　　小陈一进门就听见两人这堪比弱智的对话，要不是他亲耳听见，打死他都不信有一天老板会这么无聊地跟人逗这种闷子。
　　他一直就在门口没进来，想着让庄奕多陪一会，刚卡着点觉得老板一瓶液差不多该滴完了，这才推门进来的。
　　庄奕见他进来，收了恼怒的表情，说：“你来了，我先走了。”
　　李青海立刻不悦地盯着小陈，“谁让你进来的，你进来干什么？”
　　小陈：“……”
　　对不起打扰您二位了，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兢兢业业的小助理在老板杀人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
　　小陈急中生智，“老板，我进来给您说一声，公司临时有急事，我得先回去了。”
　　李青海对他的懂事很满意，“去吧，工作要紧。”
　　“哎。”小陈应了，又跟庄奕说：“庄奕啊，麻烦你再照顾老板一会啊。”说完都没等庄奕回答，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
　　小陈来得快去得快，就像龙卷风。
　　庄奕：“……”
　　病房里又剩下他和李青海两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
　　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全文完
　　感谢在2020-06-07 17:29:12~2020-06-09 14:4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常无度 2个；焦糖奶茶要去冰、不要辣椒就到了、彼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戒药
　　19
　　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庄奕立在病床一米远的地方没动。
　　李青海说：“庄奕，我想喝水。”
　　庄奕记着那带金边眼镜的医生的训斥，冷冰冰地说：“胃出血，医生说你三天不能喝水。”
　　李青海：“那能吃东西吗？”
　　庄奕额上青筋直跳，“不能！”
　　李青海就说：“庄奕，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我都这么可怜了，不能吃不能喝的，你能不能靠近点让我看看你？”
　　“我头疼，手也疼，我喝了好多酒啊你知道吗，”圈子里叱咤风云的李二少虚弱地倚在床头，可怜巴巴地说：“喝倒睡，醒来接着喝。”
　　庄奕面无表情：“我让你喝的？”
　　李青海的眸光黯淡下来，说：“是我自己要喝的，下雨那天我做错事了，心里难受。”
　　庄奕嘴角抽了抽，轻飘飘地说“我以为你是为了没能上了我难受呢。”
　　他这么说就跟在李青海心里扎刀子一样，偏偏李青海还不能让他知道他看了他这些年的资料。
　　他巴不得庄奕再也不去回想那些事，叫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李青海心口像哽着什么东西，嗓音都哑了，“我说错话了，我混蛋，我那天喝多了没过脑子。庄奕，你怎么才能原谅我？哥给你道歉，要不你抽我一巴掌吧，然后你就别生气了，行吗？”
　　小时候李青海浑得厉害，经常惹到庄奕，但庄奕脾气好，每次这么连骗带哄的，不一会儿就气消了，而且从来不记他的仇。
　　但这次他不能指望庄奕不记仇，他都跟自己记仇，如果不是两只手都占着，他都想抽自己。
　　但庄奕点了头，说：“行。”
　　李青海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真的？”
　　庄奕想了想，索性转回身来，走到床边来跟他对视着，说：“最近《星资讯》的评选活动多谢你的帮忙，那天的事我不生气了，咱们两清，以后我不会再参加你们公司的活动，你也别因为我再费心思了。”
　　他不是傻子，他的公司一心捧周洋，给周洋买了最全面的宣传、水军，控着热评和舆论；而他什么支持都没有，能在短时间内赶超周洋拿到冠军，这后面只有李青海一个人能帮他。
　　今天看着李青海这幅样子，他真的吓了一跳。
　　庄奕抿了抿唇，“以后别这么喝了，下次我不管你了。”
　　李青海静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庄奕，你这么说，还不如让我喝死呢。”李青海笑容惨淡，双眼通红地盯着他，“你要跟我两清，那我宁愿你讨厌我，恨我。”
　　病房门被人敲了三下，一个护士推着推车进来了，“先生，换液了。”
　　李青海突兀地伸手，一把扯下针头狠狠掷在地上，冷声道：“出去！”
　　护士愣了愣，她在这家医院干了一段时间，知道这些富人有事脾气更古怪，总有各种事情不愿意叫人看见，于是默默地关门出去了。
　　输液管里的血还没有完全流回去，落在白色的瓷砖上拖拉出一条刺眼的血线。
　　庄奕眉心跳了跳，从床头抽了两张纸粗暴地按在李青海流血的手背上，“你又发什么疯？”
　　李青海没管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庄奕，目光疲惫而执拗。
　　“庄奕，别拒绝我。”李青海声线低沉，带着微微的颤抖，“我不求你原谅我了，但是你别拒绝我帮你，行吗？”
　　庄奕使劲压着他的手，烦躁道：“李青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青海说：“我只想对你好，我想补偿你……”
　　庄奕“腾”地站起来。
　　“李青海，你补偿不了。”他一字一顿地说，转身往外走，“我去喊护士。”
　　李青海揭开手背上的纸巾，血已经不再流了。
　　不一会儿护士进来了，收拾了地上滴血的输液管，给他换了新的吊瓶，嘱咐他下次不要自己拔针了。
　　李青海心不在焉地点了头，护士便出去了。
　　庄奕没再回来。
　　不一会儿小陈进来了。
　　小陈：“老板，您感觉怎么样？”
　　李青海瞟了他一眼，“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陈心说他哪敢走远，嘴里答道：“我怕您有什么吩咐。”
　　李青海说：“我手机呢？”
　　“在我这儿呢。”小陈摸出手机来递过去，见李青海没什么精神，就说：“我去外面，您有事叫我。”
　　小陈出去了，李青海拿着手机，拨了个越洋电话出去，到英国。
　　电话接通了。
　　“喂，老宋。”李青海说。
　　“青海，上个月才给你寄了五瓶药，这么快又要？”那边儿宋学谦的语气有点急，“不是兄弟不帮你，这个药吃多了容易上瘾，而且对精神有损伤，你不能天天这么吃！”
　　李青海说：“我找你不是为拿药。”
　　宋学谦根本没听他的，还在说：“你睡不着得找别的方法调剂，不能总靠吃药，我听说有种催眠疗法，你要不去试试……”
　　李青海打断他，“老宋！真不是，药，我以后不吃了。”
　　“？”宋学谦这一惊吃得不小，“你找着治疗方法了？你不会是——吃别的药了吧？这种药可不能乱吃啊李青海！你他妈的，别干那没底儿的事啊！”
　　“嗯我找着药了。”李青海顿了顿，“老宋，我找到他了。”
　　“谁？”宋学谦问完自己先反应过来了，能他妈让李青海这么失态的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小庄奕啊？”
　　“嗯。”从宋学谦嘴里听见这熟悉的称谓，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李青海的喉间哽了哽，塞了团海绵一样的难受。
　　“但是他不认我，不理我，不愿意跟我说话，也不让我对他好。”李青海声音沙哑：“我回李家以后他过得特别不好，他爸爸去世了，他在学校里边儿受人欺凌，骂他是恶心的同性恋，是变态，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他说不下去了，这些事儿发生在庄奕身上，比亲身经历更让他难受。
　　宋学谦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把他领上这条路的，”李青海想到这儿就难受，“他小时候那么听话，如果要不是我，他肯定一直好好的，当他的三好学生……你知道吗他上了个三流学校，大学没毕业就出来混娱乐圈了，签了霸王合同被公司压得出不了头……”
　　宋学谦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他，“青海，这不是你的错。庄奕也喜欢你，你没有强迫他喜欢你。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你钻牛角尖儿了。”
　　李青海沉默了片刻，怔怔地说道：“但是当时如果我不去找他，他不会知道的，他永远也不用承认他喜欢一个男人。”
　　他的心空了一大块，他缓缓地把自己蜷缩起来，仿佛这样能稍微填补那空缺，“我没强迫他喜欢我，可我强迫他认清了这种喜欢，我还骗他说这种事没有对错，他太好骗了，他什么都不懂。他被全校人看不起，还有混子欺负他，想玩儿他，我让他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我没能保护他……”
　　他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了微微的哽咽，“老宋啊，你不明白。”
　　听筒那边安静下来，宋学谦静静地陪着他。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小时候庄奕不是太好骗了，是太相信李青海了，李青海说什么他都听，说什么他都信。
　　他像月亮崇拜太阳一样崇拜着李青海，所以后来才会摔得那么惨、那么疼。
　　这话不能说，他不能再给兄弟身上捅刀子了。
　　静了一会儿，宋学谦试探性地说：“青海，你说以后不吃药了，那你——”
　　李青海把庄奕给他擦手的纸巾攥在手心，仿佛能感受到那上面残存的温度一样。
　　他闭上眼睛，“不吃了。老宋，以前我觉得无所谓，就真的上瘾了、吃坏了也无所谓；现在不行，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也不想变成那样。”
　　“哎，行吧，你说不吃就不吃。”宋学谦顿了顿，迟疑道：“你先前吃的量大，这突然断了，可能会有一些不良反应。”
　　“嗯没事。”李青海说。
　　沉默了一会儿，宋学谦忍不住问：“青海，庄奕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李青海默了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排斥我……但我不能放他走，老宋，我不可能放开他。”
　　宋学谦想了想，“青海，我说句实话，小时候你对庄奕真的好，哥几个都能看出来，但你管的太多了。现在庄奕也大了，你不能再把他当小孩了，你如果还像以前那样，那肯定是不行，你，你明白不？”
　　李青海心烦意乱，“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再想想吧。”
　　“别着急。”宋学谦最后说。
　　“嗯，挂了。”李青海说。
　　挂了电话，宋学谦先忍不住叹了口气。
　　高大的男人从厨房转出来，腰上围着个不伦不类的史努比围裙，把他修长结实的体型衬得有点搞笑，他把两盘烤肉放在桌上，随口问道：“青海吗，怎么了？”
　　宋学谦一言难尽，“……是他，他找到庄奕了。”
　　男人笑了一声，“不顺利吧。”
　　宋学谦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又知道了。”
　　“这事很好理解，甚至不用分析，你想听我可以讲给你。”男人在他旁边坐下，拿了刀叉低头认真地切烤肉，“以前的时候，那个小朋友太依赖青海了，没有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但李青海算什么？他要的是什么，当时自己都没想清楚；他没有任何资本给人依靠。”
　　宋学谦更不服气了，“当时什么情况，你以为你就清楚了？你就呆了一天，你凭什么这么评判我兄弟？”
　　“冲动，意气用事了。”男人点了他一句，轻轻地笑了笑，带一点儿纵容的意味，“你们搞得一团糟，一天还不够我了解清楚吗——张嘴。”
　　他叉起一块肉递过去，“你最喜欢的，六分熟。”
　　宋学谦把肉咬进嘴里，烫得直吸气，边嚼边愤愤不平，“一团糟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个表妹！”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每次提及这件事，宋学谦的冷静都变得跟伦敦上空的太阳一样难以找寻。
　　他把布丁、土豆、蔬菜一起切好，把整个盘子和宋学谦的盘子对调，低头切自己的烤肉，“你对自己的失败念念不忘，就是让她在你心里一直盘踞。”
　　“我没有。”宋学谦叉了块土豆放嘴里，迅速补充道：“她算个什么东西？”
　　“嗯。”男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老宋身边儿的男人是谁
　　感谢在2020-06-09 14:40:08~2020-06-11 23:2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常无度、不要辣椒就到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停上铺的兄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拍戏1
　　20
　　B市影视城，《倾国倾城》剧组。
　　“卡！”导演郭明拿着喇叭大喊：“司书，你怎么回事儿！这是面对你第一次动心的女人，你眼睛往哪看呢？！”
　　庄奕转头道歉：“对不起郭导。”
　　“再来！”郭明大手一挥。
　　这场演的是男二号何瑾带着书童司书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偶遇了女一号木灵秀。
　　他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木灵秀不同寻常的感情，但是碍于和兄长何晟的亲情，只好把这份感情压抑在心底。兄长写给木灵秀的信他在怀里揣了好几天，这个时候下定了决心拿给她，喊司书送过去。
　　而司书把信递给木灵秀，本来是为自家主子愤愤不平，却被木灵秀低头的倩影吸引，木灵秀温柔地笑了笑，递给他一方带着馨香的手帕。
　　司书是个下人，从来没有收到过带着少女体香的手帕，不由得愣住了，等木灵秀都走远了，他还握着手帕站在原地，第一天体会到动心的感觉。
　　就这么一场，因为庄奕已经反复NG了十几次了，气得郭明都快暴走了。
　　演员重新站位。
　　场记打板。
　　周洋饰演的何瑾一身淡金色锦袍，手持一把吊着玉佩的折扇，一副风流倜傥之相；庄奕饰演的司书穿一身书童的衣服，跟在他后面。
　　两人转过一个街角，正好看见木灵秀正在一家摊铺前面挑选梳子，何瑾急忙闪身躲在一个捏糖人的摊子后面，从怀里摸出大哥的信件来，塞到司书手里，“快，给她送过去！”
　　他不敢叫木灵秀看出自己的难过，就躲在后面偷看，既不舍又无奈。
　　司书接过信，走到木灵秀身边，把信递给她，“木小姐，这是我们家大少爷给您的信。”
　　木灵秀接过信，笑着道了谢，见他跑出了一头汗，于是从袖中摸出一方绣帕来递给他。
　　司书愣了愣，讷讷地接过绣帕——
　　“卡！！”喇叭里传来郭明愤怒的咆哮声，“这是你收到的第一条手帕！全京城最漂亮的女人送的！你那是什么表情？！傻了吗？？”
　　庄奕立刻转头，“对不起郭导。”
　　郭明手里的剧本卷成纸卷，愤怒地敲在桌上“啪啪”作响，“前面都不用拍了，就从递手帕这里拍！”
　　庄奕前面表现得都不错，但今天却屡屡NG。
　　他就不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个表现初次心动的场景，为什么庄奕能他妈拍的这么僵硬死板，他找个纸片后期P上去都比他有感情！
　　第一遍。
　　“卡！重来！”
　　第二遍。
　　“卡！重来！！”
　　……
　　“卡！！就这么一个场景很难拍吗？啊，很难吗？”郭明终于暴跳如雷，“谈过恋爱没有？谈过没有？就把她当成你初恋行不行！我就要你一点感情，给我一点点好不好！你还不如周洋在后面看的有感情！他要是能分饰两角，你早该滚蛋了！”
　　最后演木灵秀的张芝芝实在忍不住，撅着嘴跟郭明说：“郭导，不如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张芝芝是女主角，又是带资进组，郭明得照顾她，于是挥手道：“休息二十分钟！”
　　又用纸卷点着庄奕，“你赶紧找找感觉去！别拖整个剧组的后腿！”
　　众人原地解散，庄奕接过王媛递过来的水，找了个阴凉地坐着。
　　王媛撇撇嘴，小声说：“庄哥，刚才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看你，丢人死了。你不会真的没交过女朋友吧？”
　　庄奕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是啊。”
　　王媛差异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长得这么帅，就没有看上眼的女生吗？”
　　庄奕想了想，“真没有。”
　　王媛小声嘀咕了几句。
　　虽然周洋现在比庄奕火得多，但庄奕的外形明显比周洋出色得多，连周洋当年明里暗里都处过不下十个对象，全靠公司花钱封口才没有跳出来抹黑周洋；说庄奕一个女朋友没谈过？她不信。
　　庄奕也没解释，他对女孩子是尊重的，也能保持适当的绅士风度，但是却没有任何一点旖旎的念头。
　　甚至对于她们的亲近，他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感。
　　他一口气灌了半瓶水，看见周洋穿着戏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王媛小跑着迎上去殷勤地给他扇扇子。
　　“庄奕，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让大家陪你NG几十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洋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投资商花钱塞进来的呢。”
　　他忽然凑近了庄奕，小声说：“怎么，李二少玩儿了你那么长时间，连一点儿感情都没教会你吗，该不是每回提上裤子就走吧。”
　　庄奕反唇相讥，“比不上你女朋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看见个雌性就能放电。”
　　这是周洋的黑历史，公司小心藏着掖着的，周洋在镜头前面一向阳光开朗，如果让他那些粉丝知道他当年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还劈腿出轨，那他基本就凉了。
　　周洋顿时慌了，猛地后退几步拉开了跟庄奕的距离，好像站在助理后面能让他有安全感一样。
　　庄奕就笑了，伸手捻了捻右耳，因为拍戏耳钉都摘掉了，没能摸到那让人心安的坚硬触感，他漫不经心地说：“躲什么？不打你。”
　　他这个样子，让周洋想起当年刚进公司的时候，有一个警匪片要选角，王寻安排他们晚上去试镜，去了才知道是陪导演和投资人喝酒，几个老男人喝着酒就开始动手动脚，一边跟买东西一样对他俩挑来看去，一边嘴上还要装模作样地讲戏。
　　周洋当时心里害怕呀，可他又不敢反抗，他才踏进这个圈子，他怕得罪了这些人，自己以后就没法混了。
　　老男人的手蛇一样在他身上揉捏，又凉又腻，他转头去看自己的“同伴”，想从他那儿找点同病相怜的安慰。
　　就见那个比他还漂亮的男孩儿忽然“腾”地站了起来，微微一笑，精致的眉眼在吊灯下泛着冰冷的光，他说：“这样讲戏没意思，不如我给你们表演一段吧。”
　　几个老男人顿时兴奋起来，以为这个尤物还给他们准备了助兴的节目。
　　就见庄奕伸手捻了捻右耳那一排璀璨的钻，说：“警匪片里亡命徒的断头酒是怎么喝的？”
　　说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伸手把杯子掷到导演面前，摔了个粉碎。
　　玻璃渣飞溅，导演吓得整个人往后躲，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上。
　　庄奕眼神锐利而不羁，毫不停顿地又喝光了三大杯白酒，一一掷在几个人面前，仿佛亲手给他们送上断头酒。
　　这几个人在娱乐圈也算经过大风大浪的，竟然被他惊在当场，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怕一个不小心，那酒杯就砸在自己头上了。
　　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年轻而已，玩不上就玩不上，要被砸个头破血流，那就不值当了。
　　庄奕敬完酒就推开了包间的门，回头看着周洋，周洋在那木愣愣地跟他对视，最后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没有，庄奕于是就自己出去了。
　　这几个人愣了好半天，才给王寻打电话过去破口大骂。
　　王寻连忙赔礼道歉，又说叫周洋好好给他们赔罪。
　　周洋没有走，成了这几个人的出气筒，在几个老男人的手里，第一次见识了这个圈子最深的黑暗。
　　那之后，他在公司的帮助下越来越火，庄奕则一直稳居十八线，甚至还得给他替唱。
　　他恨庄奕，他瞧不起庄奕那副故作清高的嘴脸，最后还不是给李二少当了玩物吗？他有公司和王寻撑腰，明里暗里挤兑庄奕，但每次只要庄奕一摸耳钉，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他冷笑着把玻璃杯砸碎在几人面前的场景，周洋毫不怀疑，如果几个老男人还敢为难庄奕，他真的敢给这几个人头上开瓢。
　　不，开瓢都是轻的，庄奕那晚的表情，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
　　周洋神色复杂，他现在是星娱最红的艺人之一，早就甩开庄奕不知道几条街了，要不是还要留着庄奕给他替唱，他早就想个办法把他踢出公司了；但是现在面对着庄奕，却还是觉得一阵一阵地心虚。
　　他咽了口吐沫，恨恨地瞪了庄奕一眼，转身走了。
　　一个场务跑过来，对庄奕说：“庄老师，郭导让我通知你一声，芝芝姐今天拍完戏要去赶通告，刚才那场戏先推后，你好好找找状态。”
　　庄奕点头说知道了，场务便离开了。
　　这部剧的拍摄基本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除了几个重要角色的戏份以及需要补拍的戏，就是庄奕这里书童的戏了。
　　这场戏推后，那他今天就没戏拍了，庄奕决定回酒店休息，站起身来的时候腰上一阵抽痛，他不由得伸手按了按，神色有点儿僵硬。
　　李青海毕竟是个150斤的成年男人，他那天逞强把人从三楼背下来，第二天醒来就开始腰疼了。
　　这几天进组马不停蹄地拍戏，书童的戏虽然不重，但大多数时间都要跟在周洋身边儿站着，有时候一天连着要站十几个小时，庄奕的腰就一直没有好。
　　剧组订的酒店就在影视城旁边，庄奕坐剧组的车回去，连晚饭都没吃，用手机上了闹钟就倒头睡了过去。
　　闹钟在第二天早晨六点响了。
　　庄奕在床上翻了个身，挥手把手机扫到了地上。
　　身体感官逐渐苏醒，先就是一阵胃疼，逐渐驱散了他的睡意。
　　他揉着胃爬起身来，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因为睡姿不好，腰也更疼了。
　　庄奕打电话叫前台送点吃的过来，自己去浴室冲了一澡，洗完澡出来吃的也送到了，他没什么胃口，匆匆塞了几口就出门了。
　　一会有一场戏，他得赶去剧组。
　　作者有话要说：　　俩字标题好难起，能不能下回取消标题啊==
　　庄奕不是科班出身演技很一般，只有一次不愿意回忆的恋爱经历所以表现很僵硬
　　我也很想写糖呀呀呀
　　感谢在2020-06-11 23:26:57~2020-06-13 23:0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彼岸、河常无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拍戏2
　　21
　　庄奕到的时候剧组已经在准备了，他急忙去换衣服上妆。
　　今天这场是他和周洋的对手戏，演的是司书对木灵秀的感情越来越强烈之后，心里既感到甜蜜，又时常因身份低下而自卑。
　　这时何晟因执意要娶木灵秀而得罪权贵，被软禁在家，他写信给木灵秀，约定私下会面，要对她表明自己非卿不娶的坚定。
　　何瑾叫司书去送信，司书出于私心把信丢掉了，害得何晟在河边白白等了一个晚上。
　　何瑾把司书叫去问责，司书说是替他不值，何瑾大怒，狠狠踹了司书一脚，又叫他在外头跪一夜给兄长赔罪，这激起了司书心里的怨恨，导致司书彻底倒向了反派。
　　前面拍的都还顺利，一直到司书跪在地上，不甘地抬头急声道：“主子对木小姐也是一片真心，为何要替大少爷送信？不如趁此机会让木小姐对大少爷死心，您才有机会啊！”
　　“混账！”何瑾大怒，冲上前来狠狠一脚踹在司书肩上。
　　庄奕肩上一阵剧痛，像这种手推脚踢的一般都是假动作，演员顺着动作配合就行了，但周洋这一下却用了大力气，实打实地踢在他身上。
　　这时候他不能叫停，只好忍痛顺势栽倒，周洋下面的台词却没接上，对镜头那边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忘词了。”
　　郭明皱了皱眉，他一眼就看出来周洋刚才那一脚是真踹，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手说：“重来。”
　　周洋居高临下地看着庄奕，勾着嘴角伸出手来，“庄奕，快起来吧，不好意思我刚才入戏太深了，你没伤着吧？”
　　庄奕没接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漠然道：“没事。”
　　“那就好。”周洋笑眯眯地，朗声说：“昨天因为你反复NG耽误了大家的进度，今天可不能再出状况了呢。”
　　庄奕抿唇，伸手在后腰上按了按。
　　第二遍。
　　周洋还没说台词就踹了出去。
　　“卡！重来！”
　　第三遍。
　　周洋用力过猛，踢完庄奕自己也跟着打晃，差点一起摔倒。
　　“卡！重来。”
　　……
　　庄奕手臂颤了颤，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肩膀前胸一片疼，而他为了控制倒地的力度和角度，每次身上都得绷着力度，后腰酸疼得厉害，几乎使不上劲儿。
　　周洋叉手在一边站着，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控制住力度，你没事吧？”
　　庄奕拍掉戏服上的灰，淡淡道：“没事。”
　　周洋关切地问：“你要不要跟导演申请休息一下，腰疼吗？我没踢你的腰啊，难道是李二少太猛了吗。”
　　庄奕停下动作，终于看了他一眼。
　　周洋有些不安，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庄奕就轻轻地笑了，“原来你是嫉妒了，李二少是比那些老男人强多了，怎么，要我帮你引荐吗？”
　　周洋被他看破心思，顿时羞恼道：“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一样吗？”他卡了个壳，那些难听的话骂不出口，他俩的底细互相都知道，他如果骂庄奕恬不知耻、靠出卖色相上位，那不是在骂庄奕，更像是在骂他自己。
　　庄奕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需要吗，那就算了。”
　　周洋一哽，气得说不出话来。
　　庄奕真会帮他引荐李青海吗？他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但如果他真能攀上李青海，那么……
　　“都愣着干什么！”喇叭里传来郭明中气十足的大喊：“都站好了，准备拍了！”
　　“周洋！”他终于忍不住点了名，“你专心点！”
　　周洋的思绪被打断，只得给郭明点头保证，“郭导，您放心。”
　　这回周洋没有故意捣乱，终于一条通过了。
　　周洋继续留在这边拍他剩下的戏份，庄奕去换戏服，准备一会儿去另一场景拍他和反派的戏。
　　他的戏补得差不多了，跟周洋已经没什么对手戏了，就剩下和张芝芝会面的戏，和反派见面、传递消息、被灭口这几幕了。
　　脱下书生浅灰色的戏服时，扯动了肩膀，庄奕忍不住“哼”了一声。
　　“庄老师，怎么了？”一边儿的场务小姑娘闻声回头，“呀”了一声，惊道：“这肩膀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庄奕戏服下面只穿了个白色的棉布背心，他偏头看了一眼，左肩膀青了一大片，他对小姑娘挥挥手说没事，自己拿过戏服来，咬着牙往身上套。
　　刚才还不觉得，缓了一会儿之后，肩膀更疼了。
　　他左半边肩膀僵硬，靠着右手勉强套上了戏服，平了口气，单手整理衣服。
　　换了衣服、重新补了妆，就坐在那等，等了约莫一个小时，有人来喊他去拍下一场。
　　和反派欧阳锋的戏在另一个布景里拍，由两个副导演盯着。
　　演欧阳锋的叫邢云枫，在圈子里一直不温不火的，但也从来不缺资源，因为他是B市邢家的小少爷，比起他的作品，众人更津津乐道的是他频繁更换的豪车和换得更频繁的女伴。
　　司书因为私自扔了信件，被何瑾命令在大房院门口跪一晚上给何晟赔罪，来来往往的下人对他指指点点，司书颜面尽失，于是投向了欧阳锋。
　　他和欧阳锋会面，两人一番密谈，欧阳锋看出司书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下人，临走的时候威慑了他一番，要他乖乖听话。
　　“那小人就先走了。”庄奕说完从席上起身。
　　邢云枫左手捏着酒杯，右手顺手挑起桌上带鞘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嚓”地一声压在他肩膀上。
　　剧组用的道具刀剑都是有重量的，邢云枫也没收力道，平时挨这一下没什么，但庄奕肩膀本来就伤了，这下吃痛，下意识地缩了缩。
　　“卡！”副导演喊：“庄奕，你肩膀躲的太明显了！剑都没□□，你怕什么呢？”
　　庄奕道歉：“对不起导演。”
　　邢云枫看出了问题，凑上去扯庄奕的衣服，“你肩膀怎么了？”
　　这场庄奕穿的是寻常百姓的衣着，不比王府书童的服装复杂，邢云枫一把将领口扯开了一道，瞥见了他肩膀上大片的淤青。
　　“这怎么弄的啊，”邢云枫愣了愣，想起刚才听见剧务闲聊的话，“周洋那小子这么黑啊？”
　　“没事。”庄奕把领口拢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邢云枫伸手挠头，带着假发头套没挠到，他想起刚才那匆忙一瞥之下，从戏服领口瞧见的线条美丽的蝴蝶骨，和白皙上印刻青紫的皮肤，忽然感觉喉咙有些紧，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回他收了力道，长剑轻轻巧巧地搭在庄奕肩上，近距离看见庄奕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显然还是疼的，但又忍着没表现出来，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被那睫毛轻轻扫过，也跟着抖了抖。
　　邢云枫忘词了。
　　“卡！”导演喊，“重来。”
　　这回邢云枫干脆把酒杯换到了右手，拿左手抬剑抵在庄奕肩上，顺利地拍完了这一幕。
　　又补拍了几个镜头，等结束这一天的拍摄，天色已经擦黑了。
　　庄奕的肩膀疼得厉害，准备坐剧组的车回去，邢云枫在一边儿跟他招手，“庄奕，这儿！坐我的车回吧。”
　　庄奕走过去，见停着一辆崭新的保姆车，跟着邢云枫上了车，才知道这里边儿布置得非常豪华，真皮的座椅，脚下铺的地毯都是好几万一块的进口货，整个影城恐怕都找不出比这个更壕的保姆车了。
　　“不错吧。”邢云枫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他，洋洋得意地说：“公司给我配的那辆车太旧了，我就自己弄了一辆。”
　　庄奕接过红酒抿了一口，诚恳地建议，“你干脆自己开个公司算了。”
　　“我才不想自己开公司呢，那多累啊！”邢云枫摇头，“现在这样多好，想拍戏拍戏，不想拍我就歇着，还天天有钱花。”
　　他放松地靠在靠背上刷着手机，口没遮拦地说：“庄奕，我看你条件不错，比那周洋强多了，就是缺个机会，咱俩加个微信吧，下回有合适的剧我带你一块儿。”
　　庄奕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那得谢谢邢哥照顾？”
　　“哎，你这就狭隘了啊。”邢云枫从小在二代圈里长大，十六岁就跟嫩模出去开房，庄奕隐秘表现出来的戒备他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下用手机遥遥点了点庄奕，不满道：“我又不是那些老变态，我身边儿不缺人，不玩强迫那一套，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带带你也没什么呀，几个钱的事儿吗。”
　　庄奕就笑了笑，举起酒杯说：“那我给你道个歉。”说完把酒干了。
　　“这就对了，以后叫我云枫吧，叫什么邢哥呀这么见外”邢云枫也喝了口酒，又从旁边抓出一堆零食来给他，包装上印的全是外文，庄奕一个也没见过。
　　庄奕边跟他闲扯，边刷手机，在微博热搜的最下面，意外地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点进去一看，是个娱乐博主发的，“#倾国倾城#收官在即，新流量庄奕连吃NG几十次！”。
　　庄奕点开下面的视频，画面像素不高，但依然能看见他略带不自然地接过手帕，然后喇叭里响起郭导愤怒的一声“卡”。
　　这视频是有人偷拍剪辑的，恶意地略去了前后过程，一共四十秒的视频里连了十几次“卡”，只保留了庄奕被NG那一刻的僵硬，看起来就像个卡带的录影带一样。
　　评论几乎一边倒，全是嘲讽他没有演技，连个书童都能演成木头。
　　“庄奕，热搜上这是你吗？哎，怎么点不开啊？”邢云枫也刷到了，点进去一看，却发现视频已经无法播放了。
　　庄奕用自己的手机刷新了一遍，发现连视频带热搜都已经被撤得干干净净了，只是他的微博还不断地有人留言，讥讽他0演技、还撤热搜控评。
　　他握着手机，没说话。
　　车子到了酒店，邢云枫自来熟地揽住他的肩膀，“走走走吃饭去，我快饿死了！”
　　“我回房间洗个澡。”庄奕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你先去吃吧。”
　　“我忘了你的伤了，那你先回去吧。”邢云枫一脸歉意地松开他，“哎对了，我那有个药治淤青特别管用，你住哪个房间？我一会儿让小李给你送过去。”
　　庄奕报了房间号，跟他一起进了电梯，然后自己在五楼下了电梯，用房卡刷开房间。
　　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庄奕开了灯，穿过门口的走廊走进房间，发现窗台上坐了一个人，因为突然亮起的光，抬了手臂挡在眼前。
　　身材高大修长，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是有糖的


第22章 酒店1
　　22
　　庄奕身体瞬间紧绷，看清楚人之后，又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影视城这块儿对粉丝狗仔防得严，对艺人和老板却很宽松，以李青海的身份地位想弄到他的房卡也不是什么难事。
　　庄奕今天六点就起来拍戏，累得够呛，懒得跟他争论随意进他房间这事儿，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邢家那小子玩得野，男女不忌，”李青海说，“你离他远一点。”
　　庄奕想到李青海刚才在窗边儿坐着，他坐邢云枫车回来那一幕估计都被他看见了，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的烦。
　　庄奕问：“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还跟小时候一样那么蠢，别人是什么心思我都看不明白？”
　　李青海愣了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长大了，能明白很多事儿，能保护自己，我很高兴。”
　　“我就是很遗憾，没能陪着你长大。”他轻声说。
　　庄奕喉间哽了哽，李青海的话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他：“你调查过我，我的事，你知道了多少？——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李青海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庄奕，过去的事，我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我之前太急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以后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小时候他俩相处，李青海虽然处处照顾庄奕，但他就没考虑过庄奕的想法，他觉得怎么是好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庄奕也都让着他。
　　但现在不行了，宋学谦也说过，他不能再把庄奕当小孩儿了。
　　庄奕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了。
　　他烦躁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伸手脱外套，他左边肩膀完全使不上劲儿，只能用右手往下扯，但还是抻到了左肩，“哼”了一声。
　　李青海看不过眼，站起身走过来，抓着外套两下帮他拽了下来。
　　庄奕里面就剩下个白背心，左肩膀上大片的淤青立刻就露了出来。
　　李青海眉心就蹙紧了，但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说：“把背心也脱了，我给你擦药。”
　　庄奕没动，“我这儿没药。”
　　“我带了。”李青海转身去桌上提了个袋子过来，把里面装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头柜上，庄奕一看，东西准备得还挺全。
　　“你大老远特意跑过来给我擦药？”庄奕问，“剧组有人盯着我？”
　　“嗯。”李青海随口应了，皱眉瞧了瞧他的肩膀，从药里头捡出几样来，又说：“脱衣服。”
　　庄奕不想脱，正要说话，有人敲了他房间的门。
　　“庄奕，你在吗？”邢云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给你送药来了。”
　　庄奕没想到邢云枫会亲自过来送药，只好应了一声，下床过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邢云枫拿着一管药膏站在门外，高兴地说：“庄奕，这药是我托人从国外买的，治疗淤青外伤特别管用！”
　　庄奕就伸手过去接，说：“谢谢。”
　　“你就一个人在酒店吗？你助理呢？”邢云枫想想下午拍戏一直就没看见庄奕的助理，于是没把药膏递过去，说：“你自己上药不方便，我替你擦吧！”
　　李青海还在屋里，庄奕哪能让他进来，急忙说：“不用了！你把药给我就行了。”
　　“不是说好了吗，跟我不这么客气的！”邢云枫说着就往门儿里挤，“你放心我上药挺熟练的，小时候淘得厉害，没少挨我大哥的揍，那会儿都练出来了！”
　　庄奕左边使不上劲儿，门本来就是虚掩的，被他一撞立刻就向后滑开了。
　　这时候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了门上，又把门推了回去，好险没叫邢云枫挤进来。
　　庄奕回头，见李青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过来了，就站在门后边儿，一只手就轻松地阻挡了邢云枫往进挤的劲儿。
　　两人这时候站得极近，身高的差距更加明显，李青海居高临下，把询问的目光投给他。
　　——这是在问他，要不要松手，叫邢云枫进来。
　　都在一个圈子，李家和邢家说起来也算相识的，李青海跟邢云枫虽然年纪差不多，但邢云枫是个吃喝玩乐混日子的二世祖，李青海则是靠自己实打实闯出一番天地的，能力地位跟邢云枫的大哥差不多；邢云枫见着他得恭恭敬敬地叫声“李二哥”或者“二少”，他不怕让邢云枫看见，挡着门不过是顾着庄奕罢了。
　　庄奕这会儿也顾不上仇视他了，赶紧对他摇头。
　　又转头跟邢云枫说：“药给我就行了，我自己来。”
　　邢云枫有点儿不高兴了，“庄奕，刚在车上说了别跟我见外了，你是不是还对我存着成见呢啊？”
　　庄奕瞬间感觉旁边高大的身体凑得更近了，一只手搭在他后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庄奕立刻说：“没有，不是！你想多了，我这会儿一身汗，准备洗个澡再擦药。云枫，真的谢谢你。”
　　邢云枫听见“云枫”两个字才笑了，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你一会如果不称手，就给我发微信喊我过来。”
　　庄奕接了药，又道了声谢，这才把人送走了。
　　关上门，他立刻就被男人堵在了门前。
　　李青海站那没动，把他挤在门边儿狭小的区域里，怕碰着他的肩膀没按他，只是把手撑在他的脸侧，结实的手臂把他半困在自己怀里。
　　庄奕的后背紧贴着门板，往前就是李青海火热的胸膛，不自在地推了他一把，低声说：“干什么！”
　　“你们俩第一天拍对手戏，感情就这么好了？药膏都给你送来了，”李青海低头凑近了他，温热的呼吸就喷在他耳朵边儿，“我要是不在，你是不是就叫他进来了？”
　　两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但李青海的气息无处不在，紧紧地包围着庄奕，就让这样的姿势少了强势的压迫感，多了那么一丝说不清的暧昧。
　　庄奕的耳朵滚烫，他色厉内荏地低斥道：“我就叫他进来怎么了！”
　　“可以啊。”李青海低笑了一声，伸手就去按门把手，“他应该还没走远，我帮你叫？”
　　然后当着邢云枫的面给邢云钊打电话，叫他管好他弟弟，离他的庄奕远一点。
　　邢家现在是邢云钊当家，他虽然溺爱这个小弟，对他的荒唐行为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对不允许他跟男的关系亲近，这通电话打过去，保管以后邢云枫见着李青海和庄奕都绕道走。
　　李青海真的要开门，庄奕急忙拍开他的手，低喝道：“你疯了！”
　　“嗯？”李青海也不恼，“让他进来帮你，还是我给你上药？”
　　庄奕只好说：“……你来。”
　　李青海就说：“衣服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庄奕不说话，李青海就又低头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又低又哑，“说话！”
　　庄奕的耳朵尖儿不自觉地窜上了嫣色。
　　太热了。
　　他烦李青海这样，好像他挪动个一厘米就能贴上那开阖的柔软，但李青海又确实没碰他，一点点都没碰上。
　　小时候李青海逼问他什么话的时候，就特别爱这样，先咬他一口，然后带着命令和胁迫地叫他“说话”。
　　庄奕的呼吸乱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使劲儿推了李青海一把，“自己脱、我自己脱行了吧，你这样怎么擦药？”
　　李青海就顺势让开了，庄奕跟被门板烫着了一样，一边逃一样地往里面走一边粗暴地扯自己的棉背心。
　　李青海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一路看着他在那暴躁地单手扯背心，跟个独臂的大猩猩一样。
　　庄奕又着急手又不利索，结果一直到走到床边都没能把背心弄下来，反而给自己折腾出了一头汗。
　　“我帮你吧。”李青海伸手轻轻地把他的左臂提起来，单手抓住他背心的领口一拽，就把背心给他脱了下来，动作利落又熟练。
　　青年人劲瘦结实的身体暴露出来。
　　小时候庄奕被李青海拎去跑步之前，有一阵儿天天去李青海家吃饭，胖得肚子上一圈肉，所有衣服都小了一号，晚上睡觉的时候脱衣服都费劲，李青海看不过眼，就单手拎住他后衣领一提，连翻面都不用，正面朝外就给他把衣服拽下来了。
　　庄奕伸手抹了把汗，拿遥控器把空调打开了。
　　李青海有点惊讶：“热吗？”
　　这会儿才是初夏的时候，这酒店挨着影视基地坐落在B市郊外，周围除了酒店空荡荡的，晚上开窗户外面吹的都还是小凉风。
　　庄奕点头：“热。”
　　李青海就随他了，从他手里接过邢云枫给的药，看了一眼，“美国的。”
　　他去拿了自己带的药，问庄奕：“你用哪种？”
　　庄奕无所谓：“随便。”
　　李青海就把那管美国进口的随手丢垃圾桶里了，叫庄奕靠床头坐好，给他处理肩膀。
　　庄奕肩膀上一大片红肿，连带着胸前都有淤青，有的地方破皮流血了，但都是皮外伤，要说多也严重那也没有，几天也就好了。
　　李青海小时候天天打架的人，处理这些是驾轻就熟，庄奕一声不吭地任他折腾，他就笑了笑，“我记得你小时候挨了打，给你揉药酒还哭呢。”
　　他说的那是一开始庄奕总挨打，后来三中李青海放出话说庄奕是他弟弟，还把带头欺负他的张强他哥张猛打进了医院，二中就再也没人敢招惹庄奕了。
　　庄奕硬邦邦地说：“我现在不哭了。”话音未落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李青海勾了勾唇角，顺着他的话，“嗯，变坚强了。”
　　庄奕不想理他。
　　房间的光是暖黄色，不怎么亮，有点儿昏暗。
　　庄奕的皮肤还是很白，但筋骨结实而匀称，看不见一点赘肉，李青海的手滑过他线条完美的锁骨，呼吸忽然怔了怔。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下移，落在青年人紧实的腹部，那里随着呼吸起伏，隐约带起两条人鱼线条，隐进黑色的裤腰里。
　　庄奕靠在床头，一腿曲起，一腿放平，包裹在黑色运动裤下面的腿又直又长。
　　李青海喉间一紧，喉结突兀地滑动了一下。
　　半晌，他继续手上的动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小陈说，那天是你把我背下楼的。”
　　庄奕嗯了一声。
　　李青海就问：“挺沉的吧？”他都想不到，庄奕真能背动他。
　　死沉死沉的，今天腰还疼呢。庄奕含含糊糊地说：“嗯，还行。”
　　李青海就笑，“一会我给你揉揉腰吧？”
　　庄奕就怒了，“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李青海无辜地摊手，“真腰疼呢？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看你拍一天戏太累了，随口说的。”
　　庄奕“嘶”了一声，又不理他了。
　　李青海给他处理了伤，手上倒了药酒，先两只手搓热了，然后给他揉肩膀，庄奕皱了皱眉，抿紧了嘴唇。
　　李青海的手又大又热，右手掌心还带着疤，是上回他自己拿碎玻璃割的，触感又点硬，突兀地在庄奕的肩膀前胸滑来滑去。
　　庄奕的头上又出了一层细汗。
　　他又把空调调低了几度。
　　“庄奕，”李青海忽然说：“来艺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鱼的封面！
　　七万字终于不用套网站免费封了！


第23章 酒店2
　　23
　　“庄奕，来艺海吧。”
　　李青海低头专注地给他揉着药酒，说：“我以前以为星娱只是压着你，现在看来那破公司是要毁了你，手段太恶劣了；你再待下去，名声只会越来越不好。”
　　这是那些小公司常玩的手段，搞臭艺人的名气，把他彻底捏在手里，到时候不论是想叫他做什么，都更好控制了。
　　反正娱乐圈的事情，黑黑白白，圈外的人就看个热闹，是非对错、舆论导向那都是可以引导的。
　　李青海说：“来我的公司吧，没人敢欺负你。你想演戏就演戏，想唱歌就唱歌，想干别的什么都行。”
　　庄奕皱眉，“我跟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
　　李青海说：“合约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你只要告诉我你愿意来就行了。”
　　庄奕说：“我不……”
　　“别这么快拒绝我。”李青海温和地打断他，他停了手上的动作，目光专注地跟庄奕对视着。
　　庄奕是靠在床头的，李青海为了给他擦药搬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这时候李青海微微倾身，跟他鼻尖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但又跟他没有任何的接触。
　　“别这么快就拒绝我，庄奕。”李青海说：“你可以接受邹凯住你家，也可以接受邢云枫的好意，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帮助？待在星娱只会毁了你，我可以跟你签一份合约，如果你找到了更好的去处，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无条件解除合同。我对你没有恶意，你看着我，你心里明白的，是不是？”
　　庄奕被迫近距离跟他对视，才发现李青海的黑眼圈很重，脸色也白得吓人，整个人的状态跟那天送医院时候差不多。
　　他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问道：“你胃出血还没好？”
　　李青海一愣，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好了，刚出院就来找你了。庄奕，我就当你没拒绝我了。”
　　“我没有！”庄奕立刻说，“我是想离开星娱，但是我不会去你的公司。”
　　“那你可以先跟艺海签约，然后找好下家就解约。”李青海慢悠悠地说：“我给你出一份合约，不用你赔一分钱。甚至除了签约和解约，你都不用踏进艺海的大门，怎么样？”
　　他把条件开得太优越了，全娱乐圈都找不到第二份这样的合同。
　　这不是签艺人约，简直像是哄人玩一样。
　　庄奕于是说：“不怎么样，你说的这份合约等于拿艺海养着我，我不想占你的便宜，我那么傻吗？”
　　李青海轻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长大有长大的不好，再也不是他说什么都听的小孩儿了。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本来没指望庄奕立刻就答应，这事得慢慢来。
　　房间的门这时候又被敲响了，外面的人说：“您订的餐。”
　　庄奕疑惑：“我没订餐，你送错了吧？”
　　“没错，是我订的。”李青海站起身来去开门。
　　庄奕怒了，“你真把这当你的房间了？”
　　“我开了一天的会，下班就开车过来了。”李青海开了门，示意服务员把餐食摆到桌上，“一天都没吃饭，你要在这时候赶我走吗？”
　　庄奕面无表情，“你自己去开一间房。”
　　李青海眨眼，“我没带身份证。”
　　“好饿，”他伸手捂住肚子，“我胃疼。”
　　“……赶紧吃，”庄奕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去了厕所，语气暴躁：“吃完滚蛋！”
　　厕所门被他甩上，发出“哐”地一声响。
　　李青海把这家酒店的特色都叫了一份，满满地摆了一桌子，他在桌前面坐下来，目光从那些色香俱全的菜上面掠过去，端起一碗粥喝了一口。
　　没滋没味儿的，他又扫了一圈桌上的菜，对哪个都没胃口，于是又喝了一口粥。
　　庄奕用了一会儿时间才从厕所里出来，给自己套了个T恤在桌前坐了，见一桌子的菜都没动，李青海就捧着碗粥在那喝，问他：“你的胃不是好了吗？”
　　“喝一个礼拜的粥了，”李青海随口说，“没胃口。”
　　庄奕皱眉，在他对面坐了，拆了筷子吃了几口，连吃的什么都没尝出来。
　　“尝尝这个。”李青海捡起自己没用过的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椒麻鸡丝，“据说是他们家的特色。”
　　庄奕把鸡丝扒进嘴里囫囵嚼了几口，最后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拿酒店的烧水壶接了水，等水烧开了拿了个新杯子烫过，然后倒了半杯开水放到自己面前。
　　他把桌上的菜都看了一遍，挑了个清淡的油菜，夹起来在开水里略微过了一下，把上面的油过掉，夹给李青海，说：“吃吧。”
　　李青海本来拿了个勺子喝粥，用勺子接了油菜，直接就送进了嘴里。
　　油菜清脆，涮过之后就剩一点淡淡的咸味儿了，他认真地嚼了嚼，咽下去了。
　　然后把空勺子亮给他，坐那静静地看着他。
　　跟个小学生一样，庄奕眉心抖了抖，忍住了嘴角的抽动，又挑了一样清淡的过了水给他夹过去。
　　李青海也不管他夹过来的是什么，都是直接放进嘴里。
　　他上回喝酒是真喝伤了，多少年都没把自己喝成这样过，出了院还是天天喝粥，见着一点油星的就腻，今天是头一回吃了这么多菜。
　　庄奕光顾给他涮菜了，他一碗粥见底，庄奕的饭才吃了一半。
　　李青海就放下碗自己去床上歇着去了。
　　庄奕低头吃自己的饭，吃了几口才反应过来：他干嘛要给李青海涮菜啊，李青海是自己没长手吗？他肩膀还疼呢，倒是给人伺候得挺好，妈的。
　　庄奕狠狠地咬了口炸丸子，低头给小陈发信息，叫他赶紧过来把他老板弄走。
　　小陈哪敢，推三阻四地找理由。
　　庄奕就叫他把李青海身份证送来，随他是住是走，别赖在他这儿。
　　小陈就说老板好几天没怎么睡了，吃饭也没胃口，叫他先留李青海吃个饭，他这就过去；又说李青海吃不了油腻的，辛辣刺激的也不能吃。
　　庄奕心说还用你说，都给你老板涮干净了，伺候得比你还利索。
　　他心里更烦了，把手机朝下扣在桌上，低头吃自己的饭。
　　然后没注意，吃撑了。
　　撑得胃有点难受，就瘫在椅子里玩儿手机，桌上也懒得收拾，反正明天客房保洁会给清理。
　　微博上他那条反复NG的视频剪辑撤得干干净净，但还有一堆喷子在他的微博里留言，给他发私信说他僵硬死板演的什么玩意儿，骂什么的都有。
　　庄奕不太在意，饶有兴致地看邹凯五个小号轮换着跟喷子对骂，成功把一个喷子给骂自闭了。
　　他想了想，还是问李青海：“我的热搜，是你找人撤的？”
　　李青海嗯了一声。
　　庄奕没再接话。
　　过了一会儿，李青海喊了他一声，“你还记得我送过你一个MP3吗？”
　　庄奕嘴唇动了动，没答他的话。
　　李青海没等到他的回答，有些失望，自己说了下去，“那时候我看你爱听歌，就说如果你考第一名就送你一个MP3。我记得是期末吧？你真的考了第一，我给你的时候，你问我能不能给你录几首歌放进去。”
　　“你还记得我唱的什么歌吗？”
　　庄奕在心里轻轻地说：“……一生有你。”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李青海低声唱了起来。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他有好长时间没在别人面前唱过歌了，开始有点儿跑调，后面渐渐就找对了感觉。
　　现在认识他的人只知道李二少是X大高材生，手段犀利能力强横，短短几年就在李氏站稳了脚跟，是B市商界有一号的人物。
　　但很少有人知道，李青海唱歌也非常好听，他继承了杨萍的音乐天赋，钢琴早早地就过完了十级，甚至庄奕的乐理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那歌声渐次低哑，最后变成了轻声的呢喃，仿佛无数看不见的丝线，轻轻地，断断续续地，连通了许久之前的那个少年时代。
　　小时候。
　　庄奕每次让李青海要求唱歌，都会认认真真从头唱到尾；李青海则很少完整地唱完一首，他有时候心血来潮唱一段，无聊的时候哼上几句，就是这样的，又好听又随性。
　　庄奕从愣神儿里抽离出来，才发现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声，李青海那边儿的哼唱停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看见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蜷缩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怀里抱着他刚才随手丢在床上的外套。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立体的五官间那黑眼圈格外显眼，眉心的刻痕深切，整个人的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庄奕站那看了他几秒钟，手机响了一声。
　　他划开一看，是小陈的信息，说他快到了，问他在哪个房间。
　　庄奕又看了李青海一眼，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回小陈不用过来了。
　　他把手机静音，用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转身去了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5 12:42:54~2020-06-17 08: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常无度、彼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礼物
　　24
　　被褥柔软，怀里隐隐有他熟悉的味道。
　　李青海深陷在黑甜的睡眠里，梦见了久远的小时候。
　　庄奕还在他身边儿，是稚嫩的少年模样，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小小的虎牙，仰望他的眼睛晶亮，像盛着星子。
　　李青海睁开眼睛，瞧着窗帘外面透出的天光，怔怔地发愣。
　　他有差不多三天没睡着了。
　　宋学谦警告过他，说他吃药的剂量已经很大了，贸然停药会不好受，他没听。
　　也没想到会这么不好受。
　　在医院的时候还好，输的液里面有助眠的成分，加上不能进食身体虚，迷迷糊糊地还能睡会儿。
　　一出院就是加班加点赶这几天积攒的工作，艺海和李氏两边连轴转，白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晚上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无数彩色的线条不停乱窜，好像黑色的幕布上争相炸开的染料，脑子里乱糟糟地什么思绪都有，但他连一丝一毫都捕捉不住。
　　他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放以前庄奕唱歌的录音，听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六点多就醒了，然后起来接着工作。
　　李青海揉了揉眼睛，床上一片凌乱，他整个人斜着睡了个对角线，腰上缠了半截被子，怀里抱着一团衣服，他低头看了看，是庄奕的外套，让他紧搂着睡了一夜，压的全是褶子。
　　他身上还穿着来时候的西装，鞋倒是脱了，歪七扭八地倒在床边儿。
　　李青海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觉得庄奕没一脚把他踹出去，应该对他还留着几分情面的。
　　找了一圈在枕头缝里找到了手机，先看见的是小陈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
　　再往下看，李青海愣了愣。
　　他光脚跳下床，一把拉开酒店厚重的窗帘。
　　阳光放肆地涌进来，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上午10：30。
　　他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困扰他的失眠，噩梦，仿佛都不存在一样。
　　李青海在明媚的阳光里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拿起手机来给小陈拨了个电话。
　　“喂老板，我被沈姐拎来万和了，”小陈说：“这边有几个文件需要您紧急处理一下。”
　　李青海说，“我在影视基地这边星澜酒店，你带着文件过来。”
　　小陈“啊”了一声，“可是沈姐说……”
　　李青海皱眉，“你的老板姓沈吗？”
　　小陈立马改口：“我马上过去。”
　　对面挂了电话，小陈愁眉苦脸地整理文件，他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是：沈姐说董事长说让您看完文件去找他一趟。
　　他的老板姓李没错，但是沈姐的大老板他也姓李啊！
　　李青海挂了电话，昨天晚上吃完的饭还摊在桌上没收，旁边摆了包子粥鸡蛋咸菜，都已经凉透了。
　　他又给服务台打电话叫重新送碗粥过来，去浴室里冲了一澡，出来以后嫌弃地看了看睡了一夜满是褶皱的衣服，翻了翻庄奕的衣服，找了最宽松的一套睡衣套在身上。
　　李青海拿手机把需要立刻处理的事情安排下去，就着咸菜把新送来的热粥喝了，觉得还有点儿饿，把庄奕留给他的鸡蛋也吃了。
　　吃完下楼回车上换了身衣服，开着车往剧组去。
　　剧组不比酒店，等闲是不让人随意进出的，但李青海辖下的子公司前一阵刚好有一笔流动资金，就给《倾国倾城》这个剧投了三百万，他算是投资商之一，工作人员就放他的车进去了。
　　李青海问了工作人员，直奔庄奕的拍摄地。
　　他到的时候，庄奕正好在重拍递锦帕那一幕。
　　这一幕那天反复NG了几十次，后来张芝芝要赶通告，就把拍摄推到了今天。
　　庄奕走上前去，把信递给张芝芝。
　　张芝芝对他一遍能过简直不抱希望，懒洋洋地接过信来，从戏服袖子里取出手帕来，敷衍地说着台词：“怎么出这么多汗，快擦擦吧！”
　　当做道具的手帕递过来，素白的绸缎，上面用彩线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昨天李青海问他的话来。
　　“你还记得我送过你一个MP3吗？”
　　——记得的。
　　那回期末考试，李青海说如果他能考第一名就奖励他一个MP3。
　　他的成绩本来就很好，那段时间更加努力学习，最后真的考了班里第一名，李青海送了他一个iPod。
　　一千多块钱的苹果mp3，当时的初中生没几个人用得起，里面提前给他存了五十多首歌，还有李青海自己唱了四首庄奕平时爱听的歌录了进去。
　　这四首歌分别是《一生有你》、《发如雪》、《黄昏》和《一千年以后》，庄奕反反复复地听了数不清多少遍，尤其是李青海离开以后，他晚上哭得睡不着，就躲在被子里一遍一遍地听，仿佛那个人还在一样。
　　在镜头里面，导演郭明的面前，庄奕的眼神忽然变了。
　　他瞧着那锦帕，脸上的神色先是怔忡，再是惊讶，最后变得有点儿难以置信。
　　张芝芝没等到他接帕子，举得手有点酸，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句是台词里面没有的，郭明皱了皱眉，举起手中的喇叭。
　　庄奕已经说话了：“谢、谢谢！”
　　原台词是“小人多谢小姐”。
　　庄奕伸手接了帕子，低头愣愣地盯着看。
　　郭明正要喊“卡”，又生生止住了。
　　庄奕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他眼神明亮，再也见不到书童的自卑和寡淡。
　　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自然地握紧了帕子，这一刻他不再是身份低微的下人，他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是温婉美貌的世家小姐送给他的手帕，别人没有，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少年人第一次情感的悸动，在他的眼睛里。
　　张芝芝愣了愣，恍惚间觉得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是当红小花，跟各种类型的男星搭过不知道多少戏，但基于技巧雕琢出来的演戏，和这种明显的真情流露，差别太大了。
　　她是科班出身的，她最明白了。
　　庄奕的眼睛里，像盛着星光，那是最纯粹的心动和喜欢，对方的一个动作，送的一件礼物，都让他开心。
　　张芝芝忽然有点儿羡慕让他这么喜欢的女孩子了。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
　　“卡！”郭明终于喊了，“张芝芝，你走什么神？”
　　又转向庄奕：“庄奕，你今天的状态非常好，这才是我想要的，你看，带点感情去演，不难吧。”
　　庄奕：“谢谢郭导。”
　　郭明：“就保持这个状态，咱们再来一遍。张芝芝，集中精神！”
　　场外，制片人匆匆赶到，“二少，您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李青海摆手示意不用客气，“我随便看看。”
　　他目光停在场中拍摄的几人身上，低声给制片人说了几句话。
　　制片人面露惊讶，随后连连点头。
　　“辛苦了。”李青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应该的、应该的。”制片人笑容灿烂，亲自把人送上了车，等李青海的车开走，转头就伸手招来一个场务，“通知一声儿，中午给大家加餐！”
　　“好嘞！”这个场务是他家亲戚，当下笑眯眯地凑过去，“陈哥，什么好事啊？”
　　“刚站我旁边那位看见没？”制片人指了指身后方向，“大手笔，一句话就给咱们追加了五百万的投资！”
　　“我去，金主爸爸牛逼啊！”场务捧场，又忍不住好奇，“可是咱们这剧都快拍完了，他这时候加投资干什么啊？”
　　“你管干什么呢，不该问的别问！”制片人拍了他一巴掌，“干活去，还想不想加餐了？”
　　“加加加，”场务乖巧，转身就走，边走边喊，“中午加餐啦！加一素一肉一个水果啊！”
　　制片人把人打发走了，走到拍摄场地旁边，庄奕这一场刚好拍完，郭明见他过来了，就叫众人先拍，自己走了过来。
　　制片人问：“庄奕拍的怎么样？”
　　郭明脸上带着笑：“今天挺顺利，庄奕状态不错。”
　　制片人点头，“拍完这一幕让他休息几天，先拍别的。”
　　郭明：“啊？”
　　“郭导，你工作认真大家都知道。”制片人语重心长地说：“但是得注意保护演员的安全啊；咱们剧组可不能叫演员带伤上阵，你说是不是？”
　　郭明懂了，“陈哥，这庄奕是……？”
　　制片人比了个手势，“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人家出了钱，咱们得给人把事圆了。”
　　否则的话，惹恼了金主爸爸，才叫后患无穷。
　　郭明应了。
　　庄奕今天状态好，张芝芝也发挥得不错，拍了几遍就过了。
　　这时候郭明走过来，先表扬了两人配合得不错，又转头对庄奕说：“庄奕，我听王副导说你昨天拍戏受了伤，演员敬业是好的，但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庄奕说：“郭导，我没事……”
　　“这样吧，你的戏推后几天再拍，”郭明不容置疑地说：“你先休息几天，把伤养好了再继续拍。”
　　庄奕对他忽然转变的态度感到非常奇怪，但他都这么说了，只好点头道：“谢谢导演。”
　　郭明本来想趁着张芝芝今天不请假，庄奕又状态好，把他俩的对手戏都拍完，现在直接叫庄奕回去休息，给张芝芝安排了别的拍摄。
　　庄奕莫名其妙，微微活动着左肩膀，自己坐车回了酒店，见李青海已经走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客房已经打扫过了，桌上李青海给他留了药，旁边用酒店的便签纸龙飞凤舞地标了用法用量。
　　庄奕去酒店餐厅吃了饭，回房间倒在床上玩手机，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邹凯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庄奕点开最近的一条，邹凯激动的声音立刻传过来：“庄儿，快看微博！你火了！”
　　庄奕不明所以，点开微博一看，发现他竟然又上热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拼字输给了基友不得不这一周都在下面……
　　还得拼个小车给她看
　　车不远了大概在几章以后，我会赢回来的！
　　感谢在2020-06-17 08:53:57~2020-06-18 10:2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爱吃柠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爱吃柠檬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杀青
　　25
　　《倾国倾城》官微发了两条微博。
　　第一条，是义正言辞的口气。
　　【#倾国倾城#对于偷拍等泄露剧组内务的行为，一经发现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第二条，则是一个官方的短视频。
　　【#倾国倾城#这样的木灵秀，谁不心动？】
　　视频不过十几秒，里面是饰演木灵秀的张芝芝微笑着递过手帕，饰演司书的庄奕接过手帕，低头、发愣、随后微笑的画面。
　　古装的青年眉目俊秀、眼眸清澈，虽然穿的是灰扑扑的戏服，但掩不住他那俊逸到近乎漂亮的外表。
　　更何况，那双眼睛中纯粹的情感，虽然只是隔着屏幕跟他对视着，都让人心生柔软。
　　庄奕的粉丝沸腾了，《倾国倾城》的粉丝沸腾了，甚至一小部分张芝芝的粉丝也跟着沸腾了！
　　庄奕零演技的谣言不攻自破，“庄奕心动”的关键词被送上了热搜，这条视频转发评论破十万，甚至有人公然炒起了他和张芝芝的CP！
　　张芝芝算得上一线小花，庄奕无意跟她捆绑营销，正准备发条微博澄清一下，忽然之间自己的评论和私信同时爆炸，他刷新了微博界面一看，竟然是张芝芝发了微博。
　　【张芝芝V：今天你心动了吗？@庄奕V】
　　下面附的是转发《倾国倾城》官微那条心动视频。
　　“张芝芝 心动”瞬间冲上热搜，排到了庄奕的前面，但是不重要，张芝芝的影响力远非一般人能比，女主角亲自下场互动，庄奕的微博已经彻底沦陷了，各种动态弹得他手机都死机了。
　　这种事情一般都有公司团队帮忙处理，再不济也有经纪人耳提面命，但是王寻恨不得庄奕永远徘徊在十八线，哪里会管他这些闲事？庄奕从后台把微博关了又重新登入，发了一条微博。
　　【庄奕V：这样的木灵秀，谁不心动？//@张芝芝V：今天你心动了吗？@庄奕V】
　　连着两条跟他有关的热搜，带着他的名气提升了不少。
　　不过庄奕知道自己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接受过什么训练，演技根本不够看，那天不过是联想到了李青海以前送他礼物的情景，把共情的情绪带进了戏里。
　　他又忍不住想，李青海是不是知道他演得不顺，故意提醒他的？
　　这个想法让他心烦意乱，退了微博和邹凯吃鸡去了。
　　郭明一口气给他放了三天假，后面的拍摄也是跟其他人交叉进行，一天拍不了几场，司书的戏份本来不多，硬是这样拖到了最后，和几大主演一起杀青。
　　这中间因为那条视频庄奕火了，很多剧组邀他试镜，王寻只说自己先筛选剧本，让他先专心拍戏。
　　庄奕知道王寻还是想拿捏他，不由得心烦。
　　杀青宴定在了B市一家有名的酒店里，剧组直接包下了一个宴会厅，大小主演、剧组主要工作人员、投资人赞助商都来了。
　　这种场合庄奕这种十八线当然是被王寻拎着到处敬酒，虽然导演、制片人对他都还很客气，没怎么为难，但一圈敬下来他也喝了不少，回座位灌了半杯茶水，感觉有点头晕。
　　王寻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带着周洋继续敬酒去了；心里盘算着庄奕这一阵儿风头太盛了，得找机会压一压他。
　　周洋听话又乖巧，王寻当然乐意重点带，至于庄奕，他就这么倔吧，王寻倒想看看，再过几年他还是不名一文、什么资源都没有的时候，那脊梁骨还能不能这么硬。
　　导演、制片人和投资人这些重量级的都在包间里头，王寻刚才领着去敬了一圈，这时候听见说有个投资人刚到，来喝一杯就走，急忙领着周洋凑过去敬酒，进了包间一瞧，是个熟人，孙崇明。
　　孙崇明做地产开发的，手头有时候有些路子不清的钱，就转手投进影视行业，洗一圈再出来，这是他们这些人常用的路数，所以他的地产生意虽然做的远比不上万和集团，但在娱乐圈的名声却比李泽那种一心搞产业的老古板响亮得多，他那天在“明焰”说庄奕如果乖乖听话能捧他当个男一号，这不是空口说大话的。
　　他有手腕有人脉，本来顺风顺水的，但最近在一块地上却出了大纰漏，先是强拆的事被人发微博曝光，紧接着又有传言说他手续有问题。这一查下去，孙崇明还真被查出了问题。
　　这块地是□□u规划改造的，采取的是公开招标，孙崇明买通负责人提前获悉了标底，轻轻松松地中了标。本来这事儿十拿九稳，但没成想被人捅了出来，现在要做流标处理，再重新招标，他买通的人被免了职，他也面临上百万的罚款。罚款是小意思，关键这事儿公示出来，对他的影响太大，那后续的损失就不是几百万的事了。
　　圈子就这么大，孙崇明也不是吃素的，几天之后就查了出来，这是李青海动的手脚。
　　为的什么？那天酒局上，他口没遮拦，拿人二少养的小鸭子开了玩笑。
　　这时候孙崇明一见王寻进来，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黑了，“王大经纪人，你可真能给我添堵啊！”
　　王寻闻言哪还有不懂的，赶紧领着周洋点头哈腰地给人道歉，心里把庄奕骂了个遍。
　　孙崇明就说：“王寻呐，我叫你找个懂事儿的小孩陪着喝几杯，你倒好，给我找一大爷，当着我一伙朋友的面，我孙崇明就他妈没这么丢过人！”
　　他倒闭口不提庄奕给李青海领走时候，他那副恭敬谄媚的样儿。
　　王寻赶紧给人倒酒，“孙总，庄奕不懂事儿，我替他给您赔罪了，这不，我把周洋领来了，叫他陪您喝两杯？”说着话暗暗地推了周洋一把。
　　周洋看着孙崇明那个脑满肠肥的样，皱了皱眉，但还是上前乖巧地跟孙崇明碰了杯，“孙总，我敬您一杯。”
　　孙崇明眯眼瞅了瞅他，没接他的话，还是对着王寻说：“不成，你找个赝品过来算怎么回事儿？”
　　周洋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如庄奕。
　　但眼前这俩人根本没人管他的脸色。
　　孙崇明在圈子里玩过的小艺人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一眼就看出来周洋跟庄奕走得是一个路子，而且远比庄奕差得多。
　　王寻心思一转，“孙总，庄奕就在外面呢，我叫他进来给您敬杯酒？”
　　孙崇明就冷笑，“算了吧，我怕他再一杯酒给我泼脸上！”
　　王寻还没说话，周洋接话了：“孙总，庄奕确实不懂事，这杯酒叫他好好地敬，敬完再叫他送您回去，您看怎么样？”
　　孙崇明有些意外，这才拿正眼瞧了周洋，“人不乐意，我孙某可不干那强迫的事。”
　　周洋微微一笑，凑上去小声说：“他肯定乐意，我给您保证。”
　　孙崇明沉吟片刻。
　　庄奕在剧组他知道，演个小配角，还因为没演技上了热搜，虽然热搜是撤了，但对他的名声影响也很坏。
　　李青海没着手给他推什么好资源，今天杀青宴也没来，看来也没多注重这小艺人。
　　更何况，他孙崇明在B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商场沉浮十几年，让他妈李青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阴了，就因为一个小艺人，这人他还没吃到嘴里去，他咽不下这口气！
　　孙崇明就点了头，“行吧，那就把人喊来吧。”
　　周洋就说：“这屋有点吵，您换个安静点的？”
　　孙崇明跟在座的客套几句，跟着他们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包间。
　　王寻就领着周洋出去了，看见庄奕在桌边坐着喝茶，过去把人喊了起来，“孙总来了，快去敬杯酒。”
　　庄奕按了按太阳穴，“孙总？”
　　“孙总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给孙总敬杯酒，让他以后提提你。”王寻说着话，把手里的酒杯塞给庄奕，“快去。”
　　庄奕没办法，叫王寻拉着起来，进了包间，才发现这屋里头异常安静，就坐了一个人，孙崇明。
　　庄奕皱了皱眉头，但人都进来了，也不能掉头就走，就举杯说：“孙总，我敬您一杯。”
　　说完也不管孙崇明应不应，仰头把酒喝了，就想转身出去。
　　孙崇明笑眯眯地，“庄奕，上回在会所你让李二少领走了，酒没喝痛快，今天就多喝几杯吧。”
　　王寻拎着酒瓶站在旁边儿，闻言就又给庄奕倒满了，“孙总宽宏大量，你给孙总赔个罪，那天的事孙总就不计较了。”
　　孙崇明说：“对，喝酒的事，喝酒了。”
　　庄奕不好在这儿跟他撕破脸，就说：“那我再敬孙总一杯。”
　　他把这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转身推门，这回没人拦他。
　　他对于这事这么轻松就翻篇感觉很是诧异，走了两步却猛地感觉到一阵眩晕。
　　周洋就在包间门口等着，见着庄奕迎上来，“怎么了庄奕，喝多了？我送你回酒店吧。”说着就过来扶他。
　　庄奕心里隐隐不安，想推开周洋，但手臂上软绵绵的，竟然没能推动。
　　周洋就跟后出来的王寻一左一右地把他架在了中间，边走边说：“喝了多少这是，头晕得厉害吗？快回去休息吧。”
　　这俩人一个是经纪人，一个是同公司的艺人，而且庄奕确实是一副喝多了的样子，在场人看了看也就转开了目光，谁也没当一回事儿。
　　庄奕给他俩扶着，不过几步的功夫身上就彻底没了劲儿，头跟针扎一样的疼，整个人虚软无力，让两人一路拖进了电梯里头。
　　他再蠢，这时候也知道是那杯酒有问题了。
　　电梯一路就下到了地下，庄奕这时候人已经软得跟面条一样了，王寻跟周洋硬把人拽出电梯，孙崇明等在那，拉开了后车门。
　　两人把庄奕扔进后座，庄奕的头撞在车厢上，疼痛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摸出手机来想打电话，却因为剧烈的眩晕，手机屏幕上的每个字都在跳舞，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大片的黑暗在眼前聚集，眼皮好像有千斤的重量。
　　庄奕狠狠地咬了咬舌尖，放弃了在通讯录找人，手指哆嗦着在拨号键盘上戳按。
　　有一个号码，他闭着眼睛也能按对。
　　因为他曾经在黑暗中按过成百上千遍，手指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停留，然后再一一删掉这些数字，没有一次打出去过，因为那个人说再也不见他，在生日那天、死亡近身之前，都没有接他的电话。
　　他终于打出了这个电话。
　　漫长的忙音，庄奕的意识已经溃散不清，他听不见手机究竟有没有接通，只是沙哑着声音，小声叫了一声：“青海哥……”
　　下一刻，手机被孙崇明一把夺过来，扔到地上摔了个稀烂。
　　孙崇明揪着衣领把他提起来，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庄奕感觉不到疼，他被抓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只能打一通电话，你会拨给谁～
　　青海：嘴上说着不用我管，出事了还是只能给你哥打电话
　　感谢在2020-06-18 10:20:00~2020-06-20 23: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常无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子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是我
　　26
　　晚上九点，万和集团，灯光通明。
　　中心会议室里头，高层齐聚，众人西装革履，但面上多多少少都露了疲态，这会议商讨的是万和下半年的发展规划，以及最近几个□□u项目的开发战略，从下午三点一直开到了现在，除了短暂地中场休息，众人的屁股就没离开过椅子。
　　甚至远在英国的李青扬都视频参会了，他虽然现在还没有怎么参与李氏的管理，但他是长房嫡子，按照李泽的意思，万和是迟早要交到他手里的，所以像这样的重要会议他一律都是要列席参加的。
　　李青海坐下首，旁边就是李家三少爷李青翔，在笔挺的高订西装里头穿了件浅粉色的衬衣，扣子难得扣到了领口，腰杆挺直地坐在那犯困，清隽的面容上一派酒色过渡的虚颓，一看就是昨天又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这位从小学到高中念的都是李青扬上过的贵族学校，大学因为没考上X大，终于没能继续追寻李青扬的步伐。
　　没学到半点李青扬的沉稳心机，唯一擅长的都在吃喝玩乐上面，还整天惦记着要跟李青海争个高下，李泽看见他就头疼，最后给了他几家酒店、影城叫他折腾去，李青翔本人做得一般，但有他那一群同为纨绔子弟的狐朋狗友给他捧场，倒也撑得下去。
　　今天的会议论理他是没资格参加的，但碍于他李三少的身份，秘书就给他安排在了李青海旁边。
　　会上讲的都是集团战略和项目规划，李青翔根本听不懂，一下午光犯困了，没留神随手就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白色的脖颈上露出了红色的吻痕，还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儿。
　　李青海在旁边咳了一声。
　　李青翔这才从迷糊中反应过来，赶紧把扣子扣回去，旁边几个人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收了回去，眼里都带上了鄙夷。
　　上首的李泽皱了皱眉头。
　　李青海没再管李青翔的反应，把目光放回投影上面，这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有人打电话进来。
　　李青海随意瞟了一眼屏幕，准备散会以后再回电话，目光却忽然顿住了。
　　来电人显示：庄奕。
　　他带着蓝牙耳机，但这种重要会议，李泽和几大股东都在，除非是十分要紧的事，没有人会在下面接电话。
　　李青海仅仅犹豫了一瞬间，就点了接听。
　　耳机里先响起的是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有人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青海哥……”
　　紧接着，那边传来一声脆响，通话中断了。
　　李青海“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霎时间都集中过来，正对着PPT讲解的公司副总停下演讲，疑惑地看着他。
　　李青海顾不上多说，对李泽点头致意，开门出去了。
　　站在门口他给庄奕回拨电话，耳机里传来的是占线的忙音，他还在被拉黑的状态。
　　门口站了几个助理、秘书，李青海随手拉住一个，“电话我用一下。”
　　那人把手机递过来，李青海拨号打过去，冰冷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李青海眼皮突兀地跳了跳，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烧灼得他五脏六腑都不舒服了。
　　他把手机还了，大步往电梯走，边走边给小陈拨了个电话过去。
　　小陈：“老板？你开完会了？”
　　李青海沉声道：“让沈悦替我开会，你去车里等我，联系剧组，问庄奕去哪了！”
　　车在地下停车场，李青海大步跨进车里，不一会儿小陈也到了。
　　车子启动，小陈汇报说：“老板，剧组说庄奕杀青宴喝多了，让公司的人送回酒店休息了。”
　　“酒店呢？”李青海压抑着心头突突跳动的焦躁。
　　小陈的声音低了几度，“……酒店前台给庄奕房间打电话没人接，派人上去查看了。”
　　等待的时间漫长，李青海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敲击，神经质似的反复把手机屏幕按亮又按灭。
　　终于酒店回电话了，小陈挂断之后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老板，庄奕没在房间。”
　　“停车。”李青海果断道，“你去剧组，给我查，今天庄奕都接触了什么人，谁带他走的。”
　　司机开着车在停车场里兜了半圈，停在一辆大G前面。
　　“还有，给庄奕打电话！”李青海狠狠捏了捏眉心，“打到他接为止！”
　　他说完自己下车，上了大G，引擎发出一声轰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李青海带着蓝牙耳机，又打了几个电话，一路上信息源源不断地汇集过来。
　　王寻、周洋以及助理都还在杀青宴上，他留在剧组的人在地下停车场发现了庄奕摔碎的手机。
　　停车场的监控有死角，没能拍到，但基本可以断定，庄奕让孙崇明带走了。
　　想找孙崇明不难，但难的是他没有时间，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再拖下去，不知道那畜生会干出什么事来。
　　李青海心急如焚，狠狠捶了一把方向盘。
　　他怎么就没想过，先前庄奕在“明焰”里头下孙崇明的面子，加上他出手对付孙崇明，这账会全部算在庄奕头上。
　　如果庄奕发生了什么事，弄死孙崇明都弥补不了！
　　李青海眯了眯眼，打灯把车靠边停下，在通讯录里边儿翻出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稀罕啊二少，大晚上的不搞声色犬马，给我打什么电话呐？”对面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牧炎，帮我找个人。”李青海说。
　　“什么人啊，”牧炎那边一阵西西索索，他的声音停了停，又若无其事地接下去，“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要，越快越好。”李青海听见那边“啪”地一声脆响，牧炎小声哼了一声，顿了顿，问：“你在……打扰你了？”
　　“没事没事。”牧炎平了口气，说：“养的狼狗几天不顺毛脾气就冲，兄弟的事儿大，要找什么人你说。”
　　敢把秦三爷喊“狼狗”的，恐怕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李青海给他详细描述了庄奕的情况，挂了电话车就停在路边等。
　　牧炎是牧氏的小少爷，牧氏在道上声名赫赫，本地其他势力都得仰其鼻息，可惜牧炎年少轻狂招惹了了不得的人，这人连牧老爷子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声“三爷”，亲手把宠了半辈子的小儿子给人送过去了。
　　人在秦三爷手底下，这以后李青海他们跟牧炎联系得就少了，但今天这事李青海真的急了，只能找牧炎帮忙，事后秦三爷怎么说，李青海就怎么陪。
　　牧炎效率果然高，过了也就二十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人找着了，地址我发你。”
　　李青海一脚油门踩到底，大G一声轰鸣，猛地冲了出去。
　　孙崇明把人带到了自己一处小公寓里头，李青海到的时候牧炎已经把人控制住了，公寓门口守了俩人，见着李青海躬身喊了声“二少”，给他把门打开了。
　　客厅里头垂手候着五六个人，沙发正中坐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头发梳得齐整，一身高订连个褶都看不见，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一毫的乱来。
　　旁边的牧炎跟他对比鲜明，整个人半瘫在沙发上，坐不像坐躺不像躺，头发蓬乱，衣服倒是规整，可惜带着明显汗湿的痕迹。
　　正中地上躺着一人，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是孙崇明。
　　李青海的目光在孙崇明身上一掠而过，没想到秦三爷也在，先跟人打招呼：“大晚上的劳三爷驾，改天我一定答谢。”
　　秦三淡淡道：“不用，炎炎已经谢过了。”
　　牧炎闻言不自在地扭了扭，这“谢礼”现在还没拿出去，在里面给捂得温热发烫，秦三当真禽兽。
　　秦三不管他，只拍了拍他大腿，“三分钟。”
　　又转向李青海：“二少自便。”
　　说完自己站起来出去了。
　　他一走，牧炎“腾”地跳起来，又因为动作太大扯了伤，龇牙咧嘴地蹦过来，“那小子没事，让那老混蛋喂了药，不过没啥事，在卧室呢，秦三不让我进去瞧。”
　　李青海一颗心这才放下了，瞧着牧炎那别扭的姿势，压低了声音问他：“罚你了？”
　　“妈的他就是变态！”牧炎骂了一句，又说“没事儿，要不是他帮忙，单靠牧家这么短的时间还真不一定能找着人，你快进去看看吧，吃了药估计不好受呢。”
　　他示意李青海看桌上，一只小塑料瓶，里面的半透明的液体还剩了一半。
　　李青海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这回我记下了，以后……”
　　“得了，是兄弟就别废话了。”牧炎肩膀不自觉地塌了塌，领口歪下去露了红色的绑痕出来，小声说：“这事我在秦三那给你扛过来了，你也别再提了，他这人阴得慌，你好好的生意人，轻易别欠他的情。”
　　他心里惦记着秦三说的“三分钟”，跟李青海唠了几句就着急往外走，路过孙崇明的时候狠狠踢了一脚，把对秦三的忿恨都搁里头了，“妈的！就为了找你个王八蛋，害小爷好一顿挨罚！”
　　一脚下去扯到了后边儿，自己先变了变脸色，觉得不解气，逞着强又补了一脚，随手指了俩人，“你俩留下，帮二少把这事处理了。”
　　说完开门出去了，剩下的人跟在他后边。
　　李青海顾不上收拾孙崇明，先打开卧室的门进去了。
　　床铺凌乱，床上的人衣服更乱，万幸还都在身上。
　　庄奕双手让拷在了一起，露出来的身体泛着不正常的红。
　　“庄奕？”李青海察觉到人不对劲，伸手拍他。
　　庄奕扭身，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嘴里发出凶狠的呜呜声，像被逼到绝路的小兽。
　　他被喂了药，神志已经不清了，但人一靠近就疯狂地踢打，李青海干脆扑上去，不顾他的攻击，把他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庄奕，是我，是我！”李青海把不停挣扎的庄奕紧紧按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庄奕渐渐平息下来，呼吸粗重，口塞把俊秀的面容勒出几分狰狞，口水抑制不住地滴在李青海衣服上。
　　李青海伸手给他解了口塞，也不嫌弃，低头亲了他一口。
　　“是我，我来了。”李青海低声说。
　　庄奕小声呜咽了一声，把头埋进李青海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皮肤上的红色更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药了所以下一章你们懂的。目前隔日更新，发布时间仍然是0点，怕被锁呀要早点来哦
　　感谢在2020-06-20 23:48:02~2020-06-22 15:0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99、姜子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叫哥
　　27
　　李青海安抚好庄奕，关上卧室的门去了客厅。
　　孙崇明还被捆着扔在地上，秦三爷的手下做事利落，从他身上搜出了手铐的钥匙，连孙崇明的手机一起交给李青海，手机上录了一段视频，孙崇明亲口承认了自己做的脏事，当然不仅这一件，还有他在生意上的一些事。
　　这种事情还真不好处理，孙崇明有人有钱，又没做什么实质的事，就是报警也关不了他几天，不如捏着他的把柄，叫他老实记住这个教训。
　　李青海就把堵在他嘴里的袜子取出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孙崇明，你胆子不小，我的人你也敢动。”
　　孙崇明先前在牧炎手底下受了折磨，鼻青脸肿的，早没了平时大老板的从容沉稳，这时候跟恶狼一样地盯着李青海，恨声道：“你路子多，今天栽你手里我认了！但我孙崇明也不是吃素的，都在一个圈子里混，你也别太过分了！”
　　“风水轮流转，为了这么一个小鸭子，你值不值？”孙崇明冷笑一声，“有了钱想玩什么样的找不上？”
　　李青海寒声道：“你想怎么样？”
　　孙崇明见多了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包个小艺人都是玩儿，在更大的利益面前那算个屁。
　　他说：“你搞我的项目，那块地我可以让给你，就当我孙崇明交你这个朋友；但是我孙某人也要脸，今天庄奕你得给我留下，怎么样？”
　　今天这几个人他谁都招惹不起，但他不能生咽下这口气，他得找人发泄一下。
　　那块地地段不错，运作得好了能入一笔大数，这么划算的事，他就不相信李青海会蠢到不答应。
　　李青海还真就不答应。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笑。
　　在孙崇明放松精神的时候，单手捏住孙崇明的下巴，另一只手拿了桌上的药瓶，用拇指弹开瓶盖，塞进孙崇明嘴里，把剩下半瓶药全部灌了下去！
　　孙崇明一愣，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李青海捏着他的下巴狠狠一捏一提，强迫他把药水咽进了肚里！
　　孙崇明俯身就剧烈地咳嗽，哪里咳得出来？
　　药液像一条冰冷的小蛇，已经沿着喉管游进了他的肠胃里！
　　没等他说话，李青海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半提了起来。
　　“我就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李青海眼眸轻眯，眼里俱是凶戾，“生意上的事，你想报复尽管来，我等着你；但你要敢再动庄奕一下，老子保证你会后悔。”
　　跟他这样对视着，孙崇明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从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看见了血光。
　　李青海是年轻不假，但他16岁出去跟人打架打急了都敢动刀子的人，孙崇明一个做生意的，哪见过这种阵仗？
　　李青海狠狠一脚踢在孙崇明下面，毫不留情地用鞋底碾了碾，“听懂了吗？！”
　　孙崇明立时痛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滚在地上连声道：“懂了、懂了！”
　　李青海放开他，转身回了卧室。
　　庄奕全身泛红，在床上难受得翻滚，他把人打横抱起来，感觉到他一身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他抱着庄奕出了门，见孙崇明还在地上蜷着，跟留下那俩手下说：“麻烦二位帮我盯着他，让他在这反省一晚上。”
　　两人点头，他俩是跟秦三爷的，大场面也见过不少，但刚才李青海收拾孙崇明那一手，连他俩看着都胆寒。
　　下面伤成那样，再喝了药绑上一夜，以后能不能人事，还真说不好了。
　　李青海没再管孙崇明，抱着庄奕下了楼，把人放在副驾，扣好安全带，自己发动了汽车。
　　路上给小陈打了电话，说人找到了，后续事情交给他处理。
　　他把人带到了自己公寓里头，停了车，庄奕药劲儿正上来，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上微微发着抖，眼神湿漉漉的，一身的汗。
　　李青海给他把那副手铐打开了，把人抱起来往电梯里走。
　　庄奕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神思不清地埋在他身前，忍不住蹭了蹭，火烫的嘴唇擦过李青海的脖子。
　　李青海深吸了一口气，给他蹭硬了。
　　他把人扔在床上，把领带扯开扔到地上，又解了衬衣顶端的两道扣子，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
　　庄奕在大床上翻滚磨蹭，他先前一直提着警惕，咬牙反抗孙崇明，精神高度紧绷对药效还能抵抗；见着李青海之后不自觉地放松了精神，那药劲儿成倍地反扑上来，烧得他浑身难受。
　　他忍不住伸手扯自己的衣服，在床上难耐地扭蹭。
　　明亮的灯光下，庄奕全身上下都泛着一种淡红的颜色，好像浸泡在了上好的红酒里面，喉咙里更是溢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那声线清澈，拐着弯的往李青海的脑袋里钻。
　　最后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声音。
　　李青海在原地愣了愣，拳头紧了又松。
　　庄奕在床上滚了一圈，李青海怕他掉下去，伸手拦他，庄奕滚进他的怀里，顺势就抱住了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一个劲儿地蹭。
　　李青海整个人的身体都在瞬间紧绷住了。
　　“庄奕，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的声音彻底哑了。
　　庄奕不说话，就小声哼哼着，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李青海身上冰凉，抱着正舒服，他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李青海的怀里。
　　他不仅搂着，还乱蹭，李青海给他蹭得火起，费了大劲把人从怀里剥出来，一手把他两只手按着，单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人抬头，先把人瞧了一遍。
　　庄奕眼中蒙着一层水光，眼尾通红的，左脸微微肿起，嘴角破了。
　　“打你了？还有别的伤吗？”李青海目光顺着他的脖子往下走，不太放心，“都给你吃什么药了？”
　　“呜……”庄奕呜咽着摇头，他都要烧死了，这人还按着他不让动，简直可恶。
　　他两手都被抓着，那该死的药性在他身体里面横冲直闯，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感觉，难受得快死了，一时火起，猛地倾身凑上去，在李青海的喉结上狠狠咬了一口！
　　李青海的身体一震，庄奕还嫌不够，在他脖子上泄愤似的又啃又咬。
　　李青海的目光彻底暗沉下去，卡着庄奕的下巴使劲一捏就让他松了口，自己低头亲了上去。
　　唇齿相接，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飙升。
　　李青海感觉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他伸手把庄奕刚才扯了半天也没扯下来的衬衣直接给撕开了，崩开的扣子叮叮当当地滚出去，他把人推倒，俯身吻了上去。
　　庄奕这时候清醒了一些，伸手推他，含含糊糊地叫他滚开。
　　李青海微微笑开了，贴着他的嘴边儿一字一吻，“刚才是谁抱着我一个劲儿地蹭？还咬我？这会儿又说不要了？”
　　庄奕拗不过他，翻身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李青海就贴着他线条完美的肩背一路吻下去，随后嘴唇贴到了一道高高隆起的疤。
　　他抬眼瞧着，那是条刀疤，正落在庄奕的后腰上。
　　李青海伸手摸了摸，庄奕忍不住颤了颤。
　　李青海的手再往下走，庄奕的眼睛霍然瞪大，好歹恢复了几分清明，伸手推他，“李青海，你他妈的，放开我！”
　　“刚才给我抱一路怎么不说话？”李青海笑，缱绻地吻在他后腰上，“这儿怎么弄的？”
　　“你管我——”庄奕的浑圆被捏住，“嘶”了一声没说下去。
　　“庄奕，我问你什么，你就赶紧答，”李青海就着手感揉了揉，“不然一会儿哥就不给你说话的机会了，嗯？”
　　庄奕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你问！”
　　李青海的吻密密地落下去，“这儿怎么弄的？”
　　“我被……围了，腿打断了，他们把刀放在我腰上，我要么自己站起来，要么给他们玩……”庄奕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带了一丝哽咽，“你这样、你这样，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李青海的动作顿住了，心像被极细的丝线勒了一下。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那狰狞的刀疤，“他们把刀放在你腰上？你要起来，自己把自己弄伤的。”
　　庄奕低低“嗯”了一声，带着无限的委屈，“我必须起来，我不起来，就得给他们舔，是我自己弄的，你满意了没有！”
　　李青海心都碎了。
　　他低头温柔地亲在他的伤疤上，“今天，不愿意？”
　　庄奕说：“不愿意！”
　　“那好，”李青海又亲了亲他，“你答应我三件事，哥今天放过你，嗯？”
　　他把人翻过来，果然眼圈都红了，低头又吻了上去，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身上。
　　庄奕给那火烫的坚硬吓得一缩，李青海按着他的手，边吻边说：“庄奕，你也是男人，知道哥多难受吧？但是你不愿意，哥今天放过你，你答应我三件事就行，嗯？”
　　庄奕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嗯”了一声。
　　李青海说：“第一件事，跟星娱解约，来艺海。”
　　庄奕没想到他会提这个。
　　李青海叹了口气，贴着他的耳朵，声音低哑而温柔，“今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快急死了，开着会就跑出来了，到处找你。那破公司根本不考虑你的安全，我真的不想看见今天的事再发生了。”
　　他咬了咬庄奕耳上坚硬的钻石，“答应我吧，嗯？”
　　庄奕耳朵瞬间烧了起来，胡乱地“嗯”了一声。
　　李青海就笑了，沿着他修长的脖颈一路舔吻下去，温热的呼吸最后停在他最热的地方，“第二件事，你告诉我，有人碰过你这里吗？”
　　庄奕痒得难受，嘴上还硬抗，“关你什么事？”
　　李青海低头就在白色的布料上舔了一口，“有，还是没有？”
　　庄奕急速喘了口气，像是瞬间被烫到了一样。
　　李青海又轻轻咬了一口，“说话！”
　　“没有、他妈的没有行了吧！”庄奕狠狠闭上眼睛。
　　李青海低低地笑了，声音哑得厉害，“最后一件事，叫哥。”
　　“什么？”庄奕彻底迷乱了。
　　“叫声哥，今天就放过你。”
　　“庄奕，你怀疑哥对你的心意，全世界有第二个男人能对你这样吗？”
　　李青海低头，含住了庄奕。
　　庄奕就跟被电击了一样，声音都带了颤，急忙伸手推他，“你别，用不着这样，我不用你这样！你想上我就上，我不用你这样！”
　　“没事儿，哥不在意，”李青海停下来，当真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嘴角，“叫声哥就行，哥想听，嗯？叫了就让你出来。”
　　庄奕声音里带了哭腔，终于叫了他一声：“哥、青海哥！”
　　温热的唇舌重新缠上他，庄奕全身颤抖，用手挡着眼睛，释放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2 15:01:39~2020-06-25 23:1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河常无度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子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晨起
　　28
　　黑暗深邃而温存。
　　庄奕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首先察觉的是自己搂了个人，温暖而又坚实。
　　他放开这个人翻了个身，腰腿上立时一阵酸麻。
　　昨晚的记忆迟疑了片刻，轰然砸中了他。
　　庄奕脸上的温度瞬间就升高了。
　　李青海昨天说放过他，就真的没进去，但是把其他能用的地方差不多都用了一遍。
　　庄奕想起被他翻来倒去地折腾，药劲上来还被逼着喊哥，不然就不让出来，就差哭着求他了，简直、简直……
　　他一动，被他紧紧搂了一夜的李青海也醒了，声线低沉带着微微的哑，“醒了？昨天折腾晚了，不多睡会儿？”
　　庄奕狠狠地红了脸，不想搭理他，把头深埋进被子里。
　　“怎么了，”李青海翻身搂住他，滚烫的呼吸就喷在他颈边，含笑道：“抱着我睡了一夜，醒来就着急划清界限了？”
　　“你胡说！”庄奕的声音模糊地从被子里传出来，鹌鹑一样。
　　“庄奕，你睡着了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以前哪天醒来不是盘在我身上。”李青海就笑，伸手捻了捻他滚烫的耳垂，“现在知道要离我远点了，你这叫什么知道吗，拔X无情。”
　　庄奕恼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上你了吗！”
　　“你没上我，但是你那根东西，昨天怎么用我的，你不会忘了吧？”李青海柔软的唇就压在他侧颈上，说话间气息都往他身上喷，“庄奕，你哥从来没给别人做过这事儿，你现在翻脸不认了，是不是有点儿无情啊？”
　　庄奕立刻就想到了昨天那柔软的唇舌对他做的事情，瞬间感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偏偏这人太恶劣了，贴着他还要继续说：“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嫖完还得给钱呢吧，哥白给你服务呢，嗯？”
　　庄奕真是怕了他的无赖了，“你让我说什么，你要怎么样！”
　　李青海就说：“不睡了吧？脸露出来，给我看看。”
　　庄奕气极，“你压着我，我怎么转身！”
　　李青海手臂越过他，按在床头的按键上，厚重的窗帘向两边儿滑开，清晨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进来。
　　“转头就行了。”李青海支起身，手伸到被子里面捞到人的下巴，把他半转了过来。
　　他把人的头微微抬起来，仔细瞧了瞧，除了左脸有点肿，没有其他的异常，看来药劲儿确实是过去了，而且没有其他什么后遗症。
　　嗯，脸红这个可以忽略了。
　　他拇指在庄奕嘴角的裂伤上摩挲了一下，说：“亲我一口。”
　　“？”庄奕对他理直气壮感到难以置信地，“你疯了吗？”
　　“事后亲一口。”李青海声音缱绻，头发蓬乱着，尚带着睡意的俊颜上带着餍足的淡笑，要命的性感，“就一口，然后给你做早饭，嗯？”
　　他见庄奕不动，叹了口气，“哥昨天亲了你多少口，你自己说，用完就扔，庄奕啊……”
　　庄奕按着他的脖子，在他嘴上恶狠狠地怼了一口。
　　李青海就伸手把人给抱住了。
　　赤luo的肌肤直接想贴，庄奕立刻就要挣扎。
　　“别动！让哥抱一会。”李青海没有任何后续动作，就这么抱着他，“昨天差点让你吓死知道不？以后学机灵点，别谁拿的酒都喝，这么大的人了，这点儿事都不懂；把对你哥的警惕给别人用上一半，你也不至于叫人下了药。”
　　顿了顿，李青海又说，“昨天算计你那几个人一个都跑不了，我早晚收拾他们。”
　　庄奕喉间哽了哽。
　　他昨天先被迷昏了，又被喂了药，神思迷迷糊糊的，但也知道李青海能在孙崇明动手之前找到他，肯定是费了大工夫的。
　　他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李青海答非所问，“没事了，以后那几个人再也没机会算计你了。”
　　借用了秦三爷的关系，全城找他。
　　他不想说。
　　沉默了一会儿，庄奕忽然皱了皱眉，“……你顶着我了。”
　　李青海就笑了，“没事，你也可以顶我。”
　　庄奕恼怒，“谁要顶——你胡说什么东西？”
　　李青海笑着放开他，跳下地找睡衣，也不避讳，就在他面前换衣服。
　　庄奕一眼瞧见他脖子上一个深深的牙印儿，深得都见血了，想到昨天，脸又开始发烧了。
　　“你，你昨天……”他舌头打结，最后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你漱口了吗？”
　　李青海诧异地扬眉，“你闻到了？都过了一夜了，还能闻到？”
　　庄奕恨不得把头埋进床底下，“我没有，我就是问问！”
　　李青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问呗，想问什么，什么味儿的？你想尝尝？好奇？”
　　庄奕觉得自己真他妈的多嘴，这床为什么没有缝，不能让他钻进去！
　　李青海瞧着庄鹌鹑那个小样儿，欣赏够了才继续说：“逗你的，我昨天晚上漱口了。”
　　他大笑着出了卧室，庄奕抓过一只枕头使劲儿砸向他的背影。
　　枕头落在地上，跟李青海一起嘲笑他。
　　庄奕狠狠一拳擂在床上，足足冷静了十分钟，才起身下床。
　　一迈步大腿内侧蹭得疼，他低头一看，让那混蛋昨天磨得一片红，都破皮了。
　　庄奕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情绪，面无表情地走到浴室，然后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脖颈胸口数不清的牙印和红痕。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表情管理彻底破功。
　　去他妈的冷静。
　　庄奕在浴室里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出来时候看见李青海给他放了一套睡衣，他换上了，罩在他身上肥大得像个袍子一样。
　　李青海已经弄好了早饭，烤面包，温牛奶，煎了两颗鸡蛋。
　　不是他不想露一手，实在是这栋房子自打搬进来就没怎么开过火，冰箱里头的东西比庄奕家冰箱丰富不了多少，李青海刚才煎蛋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找到盐在哪。
　　庄奕在他对面坐下，开始吃东西。
　　李青海就说：“星娱那边我来搞定，最多一个星期，艺海先给你出一份合同，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找小陈沟通。”
　　庄奕“嗯”了一声，“普通合同就行，你别给我太特殊了。”
　　李青海暗自松了口气，昨天晚上庄奕在那种情况下答应了来艺海，今天醒来还认不认，他心里没底。
　　他愿意来就好，至少在他手底下，没人敢欺负他。
　　李青海想了想，又说：“你住的小区太旧了，安保条件跟不上，我让小陈给你找套新房子。”
　　没等庄奕拒绝，他又说：“公司给你租，你哪天跟艺海解约了，房子就还回来。”
　　这事在艺人间很常见，庄奕答应了。
　　“当然，”他笑了笑，“你如果愿意住在我这儿，就省了一笔租房的钱。”
　　庄奕拒绝：“我不。”
　　李青海也不在意。
　　两人吃完了饭，李青海说：“我去艺海，你跟我一块儿过去看看？就当提前熟悉一下公司的环境。”
　　庄奕想了想，“等我正式签约了再去吧，现在去如果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好。”李青海同意了，“那你回去休息吧，小陈找好房子就帮你搬家。”
　　车已经等在楼下了，李青海接过小陈递来的新手机，转手给庄奕，“你的手机摔坏了，给你配了个新的。”
　　某国际品牌的最新款手机，庄奕接过来，自己打车回家了。
　　李青海坐上车，听小陈汇报昨天那件事的后续处理。
　　小陈：“老板，就这么放过周洋和王寻？”
　　李青海微微一笑：“不急，先把庄奕签过来，再跟他们算总账。”
　　小陈不知道昨天后续的事，对于他老板一晚上能说服庄奕签艺海十分佩服，结果一不小心瞟见李青海喉结上一个显眼的牙印。
　　小陈：“……”
　　难道老板是牺牲自己才说服了庄奕吗？
　　他瞬间对老板肃然起敬。
　　李青海食指轻敲座椅，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事项，“先前拟的经纪约再让法务过一遍，然后拿给庄奕，他有什么问题再改。”
　　小陈应了，心说这合约你都让法务审了三遍了，艺人方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全娱乐圈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份这么亏本的合同了。
　　李青海继续说：“把我楼下的钥匙找出来，你帮庄奕搬过来。”
　　小陈：“？”
　　公司帮艺人安排住处司空见惯，但哪个公司会给刚签的新人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安排超豪华复式公寓，还特么的住大老板楼下？
　　李青海当时看房的时候，同一个单元一口气买了上下楼两套，不会就为这一天准备的吧？
　　李青海又说：“谭俊峰过来了没？让他带庄奕，别安排人了。”
　　小陈：“？？”
　　圈里有名的金牌经纪人，费了半天劲挖过来，公司一线准一线的艺人不安排，就带一个庄奕？
　　李青海：“你先跟星娱碰一碰，说我要庄奕，价钱让他们开，不太过分的，你做主就行。要的高了再来找我。”
　　小陈：“？？？”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多少算不太过分？”
　　李青海看了他一眼，“陈虹多少钱签的？”
　　小陈：“？！”
　　你拿公司咖位最大的一姐给庄奕做标准？？
　　娱乐圈这么好混，他也想出道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我脸红……
　　关系只是暂时缓和，矛盾还是要解决的


第29章 签约
　　29
　　星娱的老板对庄奕的合约捏着不放，开出了三千万的天价违约金。
　　这件事有点出乎意料，虽然说娱乐公司对待艺人向来苛刻，但李青海亲自要人，星娱的老板只要不是个傻的，不至于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踩他面子。
　　——除非另有隐情。
　　小陈查了一圈，星娱的人要么不知情，要么三缄其口，最后他灵机一动，瞒着他老板用一顿海底捞从邹凯哪儿问出了事件缘由。
　　事实上邹凯根本一点儿拿捏的意思都没有，对他推过来的厚重信封连看都没看，低头专心在红油锅里涮着毛肚。
　　小陈怀疑他不过就是馋海底捞了。
　　“星娱现在的一哥是周洋，周洋知道吧？对就跟庄奕一个类型，没庄奕好看那个，目前算个二线了，唱歌演戏综艺三栖。”邹凯把一碟鹌鹑蛋赶进锅里，夹出一筷子肥牛丢进麻酱蘸料里，“周洋当年成名就是因为我们公司年会上，他喝多了随口哼了一首歌，后来被人发到了网上——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那首歌其实是庄奕哼的，后来公司跟庄奕签了个霸王条款，让他给周洋替唱。”
　　邹凯嚼着肥牛，不误说话，“周洋今天能树立全能艺人的人设，庄奕算出了大工夫的，放跑庄奕周洋也会受影响，星娱跟你们要的违约金是两人份的——嗳，这土豆怎么又少了，这么几片喂猫呐！服务员，给我加盘土豆！”
　　小陈升起一丝希望：“年会视频的原版你那有吗？”
　　邹凯：“没有，我那时候跟庄儿还不熟呢，这个还真没有。”
　　小陈叹了口气，视频估计是在星娱高层手里，这事不好搞啊。
　　他今天得了这么一个惊天内幕，肯定得跟李青海汇报，想到自己背着老板来找邹凯，回去肯定得挨顿狠批，伸手把信封又沿桌子往过推了推，“这个你收下吧。”
　　“嗳，不要不要。”邹凯头都没抬，“再给我加份鸭肠，再来份虾滑吧。”
　　小陈神色复杂，“你图什么？”
　　邹凯理所当然：“海底捞他不香吗？好久没吃了你不想念吗？”
　　小陈一言难尽，瞟了一眼贴在桌边随着空调风飞舞的长长的水单条，和旁边两张加菜条，真心实意地关怀他：“你这么吃不怕体重超标吗？”
　　“哦没事儿。”邹凯毫不在乎，“我最近比较闲，等有活儿了再控制饮食。”
　　小陈：“…… ”
　　他再次慎重考虑，转行出道还来不来得及。
　　这顿饭小陈吃得是一言难尽，下午回去给李青海汇报的时候，果然一说邹凯老板的脸色就变了。
　　好歹让他说完了，李青海皱眉思索片刻，说：“跟庄奕说一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小陈惊讶：“找庄奕？”他以为这事老板都准备不不通知庄奕直接解决了呢。
　　“嗯，”李青海说：“他不是小孩子了，问问他有什么想法没有。”
　　小陈应了，心里头暗自嘀咕：老板到今天才意识到人庄奕是个成年个体了，该不会是因为那一晚发生的事吧……？
　　啊不行，他可是个正直的人，不能再往歪想了。
　　李青海又交代了几件事，瞟了一眼呆立在下头神游天外的助理，皱眉道：“还有事？”
　　小陈：“……啊？没、没有了。”
　　李青海：“那还不快滚？”
　　小陈：“哎！”麻溜地滚了。
　　刚出办公室没走几步，迎面就见李青海的秘书沈悦夹着个文件夹，踩着能扎死人的恨天高一路“咔哒咔哒”走了过来。
　　小陈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自己挤出一个笑脸迎上去，“沈姐，您怎么亲自过来啦？”
　　沈悦居高临下地睥了他一眼，“我找二少。”说完脚步都没停，以戳穿地板的气势直接往李青海的办公室去了。
　　今天这都什么事儿啊！
　　小陈疾追几步，抢在她前头先敲了敲门，“老板，沈姐来了。”
　　里头静了静，响起李青海的声音：“进来。”
　　沈悦瞟了他一眼，自己推门进去了，小陈愁眉苦脸地跟在她后边儿。
　　沈悦是秘书，他是助理，按理说俩人之间是没什么大矛盾的；坏就坏在沈悦这个秘书是董事长亲自任命的，他的老板是李青海，沈悦的老板却是李泽。
　　所以李青海的艺海传媒从上到下都没让沈悦插过手，就把沈悦留在了李氏那边儿，艺海这边的事都是小陈负责；沈悦对他也看不上，觉得他拎不清，不知道自己究竟拿的是谁的工资。
　　她和李泽一样，都认为李青海来娱乐圈开公司不过是玩玩，早晚是要回李氏的，毕竟他一个娱乐公司利润再大，哪里比得上万和集团？虽然他是私生子，但将来只要在公司占住位置，几个艺海也顶不上。
　　只有小陈心里知道，万和的利润是大，但那又怎么样？他老板缺钱吗？不说这么多年把李氏几家子公司从亏本扶到业界标杆，就说他去英国交流那一年，自己创业搞外贸，赚的钱都够普通人几辈子花的了。
　　他回国的时候把公司卖给了大少李青扬，现在还在李青扬自己那家上市公司占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呢。
　　虽然李青海这些钱跟万和比是不够看，但问题是万和钱再多，李青海根本就不在乎。
　　甚至于庄奕出现之前，小陈都没发现老板对什么人事有特别的执念。
　　特别喜欢没有，特别厌恶也没有，握着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每天晚上还是睡不着觉，靠国外的处方药才能勉强睡一会儿。
　　沈悦进去之后把手里的文件递上去，给李青海汇报工作。
　　李青海把文件批了，给她下了几项指示，就把文件递回去了。
　　沈悦接过文件，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只好自己开口，“二少，董事长让您去一趟万和。”
　　李青海点头，“我这几天有事走不开，晚点我给他去个电话。”
　　沈悦不赞同的目光在他喉结上那个还没褪去的牙印儿上走了一圈，忍不住道：“二少，那天开会您中途离开，董事长已经很不满意了。”
　　在半年度会议上说走就走，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儿，结果第二天带了跟李青翔一样的一脖子痕迹回来，这事别说是李泽，叫她看来都愚蠢得很。
　　李青海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父亲那边我会处理。”
　　沈悦说：“可是——”
　　李青海打断她，“还有别的事？”
　　沈悦咽了口气，“……没了。”
　　李青海道：“那就回去吧。”
　　沈悦忿忿不平但又不敢有什么表示，最后跺了下脚，踩着高跷走了。
　　李青海在她身后抬了抬眼，目光漠然而讥诮。
　　沈悦个人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说到底却是李泽的人，他在李氏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通过她透给李泽，甚至如果李青翔给她足够的利益，她会倒向李青翔也说不定。
　　李青海快速浏览着下面报上来的工作，心里盘算着，让小陈接一部分沈悦的工作，他虽然无心李氏的家产，但这样处处受人掣肘，不是他李青海的风格。
　　————————————————
　　跟庄奕沟通之后，在王媛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王媛是王寻的亲戚，自己没什么文化，被王寻安排到星娱公司，给几个艺人当过助理，都因为好吃懒做被退了；辗转就换到了庄奕手底下。
　　王寻让她给庄奕做助理，顺便监督敲打，但王媛馋懒奸猾，庄奕的活动通告五回里头有三回都不参加，庄奕知道王寻派她来没安好心，也懒得管她，王媛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后边儿基本除了去公司和跟着进组拍戏，根本就见不到她的人。
　　小陈用两个最新款的名牌包包就让她开了口，又用一张支票换到了那段被周洋冒名顶替的视频原版。
　　视频是用手机录下来的，像素不高，昏暗的光线下白衣青年醉意醺然，仰靠在椅背上，闭眼轻声哼唱，一只手扣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节拍轻轻打着节奏。
　　唱的是《你一定要幸福》。
　　先前曝光的视频里，光线被人为打糊了，所以看不清楚唱歌人的脸，星娱方公开是周洋唱的，于是周洋一炮而红，打出了全能艺人的人设。
　　视频拿到了，李青海想了想，却默默地收了起来，让小陈跟星娱的老板梁升约时间，他亲自去谈。
　　李二少名声赫赫，梁升不敢太过拿捏，最终开价八百万，他跟大多数人一样以为李青海不过是看上了庄奕想玩儿玩儿，花个小钱捧捧他也就算了，不会真把他签到自己的公司。
　　没想到李青海当下就签了字，钱也付得很痛快。
　　第二天跟星娱的解约书和艺海的签约书就同时拿到了庄奕面前，庄奕签了字之后，小陈带人帮他搬家。
　　庄奕的东西不多，大多数家具、用具都是房子原主人留下的，他一件也没带，好在李青海楼下那套也是精装过的，整体布局和他住的那套一样。
　　庄奕进门就觉得有点奇怪，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更加疑惑了，转头想问问小陈，发现小陈已经带着搬家工人走了。
　　他只好先收拾东西，下午的时候艺海分配给他的经纪人谭俊峰带着助理刘晗过来了，简单帮他收拾了一番，就开始跟他谈之后的发展规划。
　　谭俊峰是圈里有名的金牌艺人，针对庄奕未来的发展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这些李青海都没插手，庄奕跟他一一确认敲定，已经是几天以后了，房子的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庄奕知道这个复式公寓肯定是艺海所有艺人里面最好的，但他这时候还不知道，李青海就住在他楼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做了个小手术，接近一个月不能洗澡，啊……
　　跟基友开玩笑说这回写手术更有感觉了，她说让李青海住院做个手术吧，我是那种人吗？
　　那让他做什么手术好呢？emmm……
　　感谢在2020-06-25 23:29:28~2020-07-06 09:5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彼岸 3个；河常无度、小花妹妹的白日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570146、姜子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堕魔》1
　　30
　　按照谭俊峰的安排，庄奕的微博交给公司统一打理。
　　他签约的第二天，在微博上公布了这条消息。
　　【庄奕V：新的起点，新的开始@艺海娱乐传媒V】
　　艺海的官微转发了这条微博；几天后，《星资讯》“恰同学少年”主题特刊发布，封面上赫然就是青年俊逸非凡的模样，白衣黑翼，坐在万丈废墟之上，背后是落日的残阳，他目光空洞，表情散漫带笑，仿佛落下尘埃的堕落天使。
　　杂志一面世，立刻掀起一波热潮，“庄奕堕天使”空降热搜，热度居高不下！
　　短短几天时间，杂志一度脱销，不得不连夜加印。
　　而剧本、代言和通告也都找上了庄奕。
　　星娱的人大跌眼镜，没想到庄奕换公司不过几天时间，就火了起来；再仔细一想，怕是李二少这边儿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把庄奕签过来了。
　　由于李青海等于直接买断了庄奕的合约，庄奕和星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星资讯》卖到脱销，艺人分成全归庄奕和艺海娱乐，星娱一分钱都拿不到。
　　星娱老板梁升气急败坏，想起自己碍于李二少的威名，又觉得他只是想包个小艺人玩玩儿，八百万就把庄奕卖了；谁知道李青海是他妈真想把庄奕捧起来，更没想到是庄奕竟然真的能捧起来！
　　就这几天《星资讯》卖的杂志，其他商家闻风而动在《星资讯》上投放的广告、开展的联合活动等等，都快够李青海把那八百万赚回来了好吗！
　　梁升气不过，把王寻叫到办公室狠狠骂了一顿：非要捧个周洋，就“恰同学少年”这个活动，公司给他买投票做人设攒人气花了多少钱，还花钱买水军踩压庄奕，结果呢？最后还是输给庄奕得了个第二，就在电子杂志上登了几张照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罪了摄影师，几张照片拍得还不如第三第四好看，粉没吸上，《星资讯》的长期模特合约也没见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寻心里也郁闷，他是星娱的首席经纪人，调、教过多少艺人，再难训的主儿最后也都听话了，靠着这个他跟圈里许多大老板、大腕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结果这个庄奕偏偏就是不行，怎么打压怎么欺负就学不乖。
　　好容易找着机会能拉拢一下孙崇明，结果也不知道那天后来到底怎么回事儿，反正孙崇明再也没搭理过他，本来说好给他引见几个投资人的事也落了空；不仅如此，所有跟孙崇明有关系的线全断了，王寻手下艺人的资源一下紧缺起来，连咖位最大的周洋好多谈好的活动都临时换人了。
　　梁升大发雷霆，敲着桌子大骂他：“王寻啊王寻，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你这回办的叫什么事？这么一个好苗子，你叫他跑了一年龙套、给周洋提鞋，你脑子被粪糊了吗？！”
　　王寻溅了满脸的口水也不敢擦，赔着笑，“梁总，这个庄奕长得是不错，但性格太倔，又没演技，真是扶不起来啊！圈里这一套您还不清楚吗，这李二少也就看上他的脸，刚要过来给他点甜头，人还得握在手里的，哪能真让他翅膀长硬了？过一段等二少玩腻了，哪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梁升将信将疑，但还是对他很不满意，斥道：“滚出去！”
　　王寻“哎”了一声，低头出去了，一出门脸上立刻阴沉下来。
　　王媛候在门口，见王寻出来急忙凑上去，殷勤地拍马屁：“寻哥，梁总又有工作交代你啦？梁总就是信任你，有什么事都找你。”
　　王寻抹了把脸，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儿。”
　　“哎寻哥，这个孙思思事儿太多了，你给我换个艺人吧。”王媛愁眉苦脸，庄奕走了，她就被安排给孙思思当助理了，孙思思要求她每天早晨带早点过去、全天跟班有时候还得跑腿，这本来是正常的助理工作，但王媛在庄奕手底下清闲惯了，忽然要一天工作10多个小时，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王寻听见这个“孙”字就来气，“孙思思怎么了？轮得到你挑艺人了？天天挑三拣四的，你以为公司是你家的？”
　　说着目光一转，看见王媛背了个最新款的LV包，当下更生气了，“我让你盯着庄奕，你天天过的跟个贵妇似的，你要早发现他跟李二少的关系，我至于这么被动吗？公司雇你来天天逛街背名牌包的？还想换艺人，你能干干，不能干趁早给我滚蛋！”
　　王寻说完气哼哼地走了，王媛捂紧了自己的包包，心想这包又不是拿工资买的，你自己当着首席经纪人靠把艺人介绍给大佬赚得盆满钵满，我天天累死累活一个月就挣不到一万块钱，还说是托你的照顾，寒碜谁呢！
　　她对着王寻的背影愤愤地啐了一口，忽然脑筋一转，觉得照孙思思这样折腾她也不想干了，临走之前得再多捞点儿钱，正好她还知道一些秘密，于是摸出手机来，给备注“陈助理”的发了条信息，说自己还有些事想告诉他，能多捞一些是一些。
　　————————————
　　庄奕火了，片约和通告不断，谭俊峰筛选之后，再拿来让他自己挑选。
　　庄奕选中了一个仙侠剧本，叫《堕魔》。
　　和《倾国倾城》一样是大IP金榜文改编的，是最近正流行的大女主设定。
　　女主于清渺原来是仙界名门清远宗的大师姐，天资卓越面貌倾城，为了追查父母被杀的线索跟随第一魔修莫闻去了魔渊。传说中莫闻本来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却暴戾凶残、自甘堕魔，于清渺在跟他相处的过程中却发现他内心还保留着善良的一面，最后两人一起揭穿了仙首玉灵真人残害修士、妄图控制整个仙界的阴谋，又联手净化了魔渊，结为道侣万世逍遥。
　　这部剧设定庞大、人物众多，光是各仙界的修士，重要角色就有十几个，各角色虽然戏份远比及几大主演，但对剧情都有很重要的推动作用，并且都拥有数量庞大的粉丝团队，各种同人文、cosplay早在小说连载的时候就已经大火过一波了。
　　更何况，能在这样一部大制作的剧里面饰演白衣如素、身姿翩跹的年轻修士，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吸粉的事情。
　　所以娱乐圈里众多小花、小生都盯着剧本，卯足了劲想在《堕魔》中争取到一角半色。
　　时至现在，很多角色已经确定了人选，因为李青海也是这部剧的投资商之一，所以谭俊峰帮庄奕争取了一个角色的试镜，是于清渺的一个小师弟韩清明，这小子是仙界望族出身，后来家族被玉灵真人设计，惨遭灭门；他知道真相以后发愤图强，最终修为精尽、重振门楣。
　　角色设定励志，正好暗合庄奕先去在星娱遭到打压埋没的经历，等这部剧播出了可以趁机炒一波上进努力的人设。
　　而且这个角色的表演难度不大，谭俊峰请了专业的表演老师来指导庄奕，如果能通过试镜，再紧急给他补上一周的表演课，进组之后有谭俊峰亲自盯着，应该不至于表现太差。
　　谭俊峰得知他要接庄奕之后，已经把庄奕先前所有的作品都看了一遍，知道庄奕唱歌好听，但表演既没天赋又没学习，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什么惊人表现的，但这是一门必修课，即使庄奕以后专注走唱歌路线，在镜头面前的微表情和情绪管理依然非常重要，所以他准备从小角色入手，磨一磨庄奕的演技。
　　庄奕拿到剧本之后看了小半天，却提出想试另一个角色，剧中的反派清逸。
　　清逸的父母被魔修所杀，只能上街乞讨，被人围着踢打的时候被于清渺救了带回了清远宗，从此走上了修炼的道路。
　　于清渺退出宗门去往魔渊的时候，所有正道人士都叹息她误入歧途，只有清逸仍然相信于清渺只是被魔修蛊惑，仍然处处维护她，却因此遭受同门的欺辱挤兑，他反抗，他咒骂，但越是这样，众人就越是欺负他。
　　后来魔修肆虐，仙界多名修士受屠，在那一次的试剑大会上，他仍然不肯说于清渺的坏话，终于遭了暗算，他的佩剑被折断，人也被对手恶意废掉了手脚，浑身血污地滚下擂台，众人却反说他道心不稳、心生魔念，早晚是要堕落成魔的。
　　清逸修为尽失，孤身入魔渊寻找师姐，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到了魔渊腹地，却看见她和魔修莫闻情投意合的画面，顿时心痛如绞，一念堕魔。
　　从此成为可跟莫闻比肩的强大魔修，在仙魔两界搅起惊天的浪涛，死在他手上的仙修魔修不计其数。
　　谭俊峰当时就皱了眉头：“清逸前后反转太大，这对个人的演技要求非常高。”
　　他顿了顿，委婉道：“庄奕，我知道你对自己，嗯，期望值比较高，但演戏这个事情是要慢慢体会学习的，不能一蹴而就。”
　　这也就是老板亲自指定的艺人，要换了别人，谭俊峰早就拍桌子开训了：一口吃不成胖子，就你先前演的那几个背景板，还想挑大梁演大反派，你当演戏是玩呢，你怎么不上天呢！
　　没想到庄奕却摇了头，说：“我对自己的演戏没有任何期望，我也不喜欢演戏，但我想演这个角色。”
　　谭俊峰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为什么？”
　　庄奕说：“我没有学过专业的课程，想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演技是不可能的，但是上次拍戏的时候李……一件事提醒了我，我也可以演得很好。”
　　他看着谭俊峰，低声说：“用共情。”
　　“我想演清逸，因为我了解他的痛苦。”迎着谭俊峰探究的眼神，庄奕毫不避让地跟他对视，“我也能演好他。”
　　作者有话要说：　　要推下一个剧情了，和解的脚步更近了
　　顺便这篇文也迈入了10万字，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在2020-07-06 09:56:38~2020-07-08 11:0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墨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堕魔》2（修）
　　31
　　谭俊峰答应帮庄奕争取一下清逸一角的试镜机会，他想的也很简单，万一庄奕真的能演好这个角色，肯定会比韩清明出彩得多；如果他不能演，那试镜就给他刷了，也没什么损失。
　　谁知道打电话一问，清逸的试镜就安排在第二天上午。
　　谭俊峰放下电话，对等在一边儿的庄奕说：“剧组那边答应给你一个试镜的名额，但时间太紧了，你根本来不及揣摩角色，能把试镜的剧本读透就不错了。”
　　庄奕说：“我还是想试试。”
　　他的态度坚决，谭俊峰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你以前看过原作？”
　　这部剧对原著整体剧情走向的改动不大，如果庄奕看过原著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道庄奕摇头说：“看完剧本之后看了一点，还没看完。”
　　一边儿的助理刘晗都忍不住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庄奕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我了解清逸。”
　　“……行吧，”谭俊峰已经完全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了，“一会儿剧本发过来了，你今天就在家好好研究，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去试镜。”
　　庄奕点头，“好的，谢谢谭哥。”
　　谭俊峰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了，以为看一眼剧本就能把角色演好，要真是那么容易，还上什么表演课，磨炼什么演技？是个长得好看的都能拍戏了！
　　偏偏艺海给这位签了份全娱乐圈第一无二的合约，理论上所有的活动庄奕都有选择权和拒绝权，而谭俊峰又真的十分看好庄奕，想把他磨出来，要不他早甩手不干了。
　　不过也不能让他太任性妄为了，所以这回谭俊峰才由着他，年轻人，得受点教训才知道天高地厚呢。
　　他心里笃定了庄奕根本不可能通过试镜，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了，让刘晗留下来照顾他，自己去联系别的工作了。
　　谭俊峰走了以后，刘晗才低声说道：“庄哥，你真的觉得你能拿到清逸这个角色吗？”
　　庄奕这回却没那么笃定了，“我也不确定。”
　　“啊？”刘晗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还非要去试镜啊？”
　　她犹豫了片刻，又说，“谭哥在圈里名气很大，带艺人很有经验的，你坚持要试清逸，不怕他生气吗？”
　　庄奕沉默了片刻，“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拿到清逸这个角色，因为我还不太会演，但我打赌，全场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懂他了。”
　　刘晗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啊？你不是说没看过原著吗？”
　　庄奕对她笑了笑，“原著我看了不到一半，不过就算拿不到角色，我总要试一试的。”
　　因为我就是他。
　　他笑容清澈，面容俊逸，右耳的钻石熠熠闪光。
　　刘晗微微发愣。
　　总觉得这样的庄奕有一丝奇怪的熟悉感。
　　————————
　　第二天。
　　闹钟的声音格外刺耳，庄奕挥手就把手机推地上去了。
　　闹钟停了，过了五分钟，又重新响起来。
　　庄奕呻、吟了一声，趴在床上伸长手勾着手机给关了。
　　就着平趴的姿势又赖了五分钟，才终于鼓起力气爬起来，刚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摔回床上去。
　　昨天拿到试镜剧本之后，他把剧本整体过了十几遍，又连夜看完了原著，熬到快四点才睡。
　　——虽然嘴上说着了解清逸，但他不敢托大。
　　庄奕摇摇晃晃地起来洗漱，门铃响了，刘晗准时送早点过来了。
　　看见他那俩硕大的黑眼圈和眼睛里明晃晃的血丝，刘晗咽了口口水，没敢多说。
　　吃着饭谭俊峰带着化妆师也过来了，一见他这个状态，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
　　“你知道清逸这个角色有多少人卯足了劲想要吗？本来你的外形上是有优势的，现在这么一副网瘾少年的德行，这眼圈黑的都不用戴墨镜了！”谭俊峰气得拿筷子敲桌子，“庄奕啊，你是个艺人，你能不能给自己的脸一点爱护啊？！你给我说说，你昨天熬夜干嘛去了？”
　　庄奕态度诚恳，“谭哥，你不是说我没看过原著吗，我昨天熬夜把原著看完了……”
　　谭俊峰瞪大了眼睛，“五十万字的小说，你别告诉我你一晚上看完了？”
　　庄奕点头，“番外也看了。”
　　“你！”谭俊峰哭笑不得，“看原著的确有助于揣摩角色，但你也不用在试镜前一晚上给我熬大夜看小说吧！一会儿去试镜没人问你看没看过原著，他们只在乎你的黑眼圈和大眼袋！”
　　庄奕立刻说：“对不起谭哥。”
　　谭俊峰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自己叹了口气，夹起油条狠狠咬了一口。
　　刘晗和化妆师低头默默喝粥，谁也不敢说话。
　　谭俊峰收拾新人是有一套的，比王寻那种打压拿捏的下作手段高明得多，但像庄奕这样认真又听话的，还就真发不出火来。
　　饭后谭俊峰一边吩咐化妆师给他多打几层遮瑕，一边在庄奕的课表上又加了几项，在心里把狗屎王寻骂了个够，基本的常识都没教给庄奕，还当什么经纪人，转行做老鸨算了！
　　刘晗也懂基本的上妆，本来带化妆师来是想给庄奕打个淡妆提一下精神，现在好么，光眼圈附近的粉底就打了好几层。
　　化好妆换好衣服，众人上了等在地库的保姆车，庄奕把试镜剧本摊在膝盖上看，但他实在太困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剧本从他腿上滑落，掉在地上。
　　旁边的谭俊峰弯腰给他把剧本捡起来，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看见了好几个标签。
　　谭俊峰挑眉，把剧本拿在手里翻了翻，见里面用红黑两色笔做满了标注，还贴着不少标签，而且字迹出人意料地劲挺。
　　他又看了一眼庄奕年轻而疲惫的睡颜，积了一早晨的郁气无声地散了。
　　他把剧本收好，从旁边拿过一条薄毯来盖在庄奕身上。
　　——————
　　车停了下来，庄奕动了动，醒了。
　　门口已经停了不少保姆车，庄奕下了车，跟着谭俊峰往里边儿走。
　　休息室里头坐了不少艺人，庄奕抱着剧本往里走，跟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抬头一看，是周洋。
　　周洋打理精致的头发也遮不住脸色的灰败，眼神疲惫而木然，整个人的憔悴程度跟熬大夜的庄奕不相上下。
　　看见庄奕，他愣了愣，然后嗤笑了一声，“攀上高枝了，连你也能来试清逸了？”
　　庄奕淡淡道：“你不也来了吗。”
　　周洋就凑近了他，压低声音道：“你不会真以为李二少要捧你吧？庄奕，你清高了这么多年，这回人家出点钱，你就一头栽进去了？别傻了，那些大老板哪有什么真心呢。”
　　庄奕比他高两公分，目光一低就瞧见他领口里那些青紫的痕迹。
　　他转开目光，“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说完径自绕开他，找了个座位坐下开始看剧本。
　　周洋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死死地捏紧了拳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庄奕离开公司以后，他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
　　许多谈好的活动、代言都临时换人，又接不到新的；王寻的资源也断了好多，就连先前报名的“谁是歌王”都推说夏季赛名额满了，让他秋季赛再报名。
　　先前和颜悦色的梁总见着他也没好脸色，连他带王寻一块骂。
　　周洋现在虽然人气还是很高，但总是满满当当的行程表上已经空出了一大片，他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的小生娱乐圈一抓一大把，一旦曝光率不足，他就会迅速过气，用不了一年的时间，就会被公众抛诸脑后。
　　这次的试镜是一个机会，而且还能颠覆他以往的形象，所以“清逸”这个角色他一定要拿到。
　　周洋下定了决心，也坐下展开剧本来看，但他总忍不住四下打量周围等待试镜的人，在心里暗暗比较自己和对方的名气，盘算着自己能不能赢过对方，那剧本上的铅字就在他眼前晃动，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清逸这个角色是剧中后期的第二大反派，来试镜的人很多，庄奕是临时插进来的，用了另一个因为行程没法来试镜的艺人的名额，排在周洋前面。
　　庄奕把剧本又过了一遍，重点看他自己标注的内容，这是他以前养成的习惯，考试前把自己标的重点过一遍加深记忆；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考过试了，但是这个习惯却很神奇地又被他捡了回来。
　　庄奕的专注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他很快就沉浸在剧本里边儿，周围的人来人往、各种声音都成了背景音。
　　李青海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小孩儿低头认真地看着剧本，就像小时候无数个夜晚，他从游戏里抬起头，总能看见庄奕坐在一边儿专注地看书或者做题，明亮的灯光好像给他的皮肤镀了一层釉，看起来又安静又美好。
　　他那个时候不懂，能让17岁的李青海安然地陪他一待一个晚上，累了顺手给煮个茶或者做个小吃，转头看见灯下的身影就觉得安逸，那是家的感觉。
　　谭俊峰看见他过来，急忙站起身来，李青海摆摆手，示意不用惊动庄奕，谭俊峰于是自己走出去，把大致情况给李青海汇报了一遍。
　　李青海点头，也没说什么，转身往试镜的那屋走去。
　　庄奕就这样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剧本，谭俊峰进来喊他，轮到他试镜了。
　　庄奕走进试镜的房间，谭俊峰和刘晗跟在他后边儿，长桌后面坐了五六个人，导演、副导演和编剧都在。
　　见他进来了，导演打开剧本指了一段，“你就来清逸刚到清远宗这段吧。”
　　谭俊峰暗自松了口气。
　　这段不难，清逸被于清渺救了之后带回清远宗，小乞丐第一次看见百年仙门的恢弘，瞧花了眼睛，处处都新鲜事事都好奇，前面已经有很多人试过这一段了。
　　庄奕点头，正准备开始，坐在最边儿上的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姑娘却忽然开口了，“等下程导，我想看他试另一幕。”
　　按照座位安排来说，坐最中间的是导演，旁边是副导、编剧等等，这个女孩儿坐在最边上，按说应该是在剧组地位比较低的，但是程明导演却对她点点头，“让他试哪一幕？”
　　姑娘纤白的手指翻动着剧本，“就来清逸的法籍被撕那一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拆线了，但是依然不能洗澡……
　　想让青海做一个很多男人都会做的手术，咳


第32章 《堕魔》3
　　32
　　剧本上一共列了五幕戏，试镜的时候随机从其中挑选一到两段让演员表演。
　　那姑娘挑中的一幕发生在于清渺离开清远宗之后，清逸因为处处维护于清渺，已经得罪了同门，何况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被于清渺捡回来入了仙门，但却根骨极佳，又兼努力勤奋，修为上把许多比他早入门的弟子都甩在了后边，早就遭了众人妒忌。
　　于是他们暗告清逸在校考中作弊，夫子大怒，罚清逸将法籍抄写百遍，抄不完不许回来上课。
　　法籍被撕的一幕就从清逸抄完书开始。
　　庄奕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调整情绪，然后把试镜的剧本横端在胸前，假装成抄写的法籍，一步一步往长桌那边走去。
　　他的脚步蹒跚，右腿僵直地半拖着，走几步就忍不住微微蹙眉，但看了一眼怀中的纸张，又忍不住露了笑容出来，眼中满是憧憬。
　　这时候的清逸刚被师兄弟围在后山打了一顿，但他拼命抢过法籍和自己抄写的宣纸一起护在了怀里，正要拿过去给夫子过目。
　　只要夫子看过，他就能继续回去上课了，仙门像给他打开了另一扇门，他喜欢修炼，也一直很努力，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像那些成名的前辈高人一样御剑飞行、降妖除魔。
　　清远宗教授术法的夫子是明清真人，为人以板正严苛著称，因为清逸刻苦用功，先前一直都很喜欢他。
　　庄奕捧着书来到长桌边，低头递上去，恭恭敬敬地说：“夫子，这是我抄写的法籍，请您过目。”
　　陈明导演临时充当明清真人，伸手接过剧本，“一百遍都抄完了？”
　　庄奕躬身道：“是的。”
　　明清真人挑眉，不悦道：“清逸，你入学堂的第一天，我就教你为人要诚实有信，勤勉认真；我罚你抄书一百遍，是叫你诚心思过的，你再给我说一遍，一百遍都抄完了？”
　　清逸低声道：“抄完了。”
　　明清真人问：“知错了吗？”
　　清逸抿唇，他本没有作弊，但为了平息夫子的怒火，还是咬牙道：“……知错了。”
　　明清真人这才开始翻阅纸张，谁料越翻越怒，最后猛地把纸砸在清逸脸上，气得须发皆颤，“这就是你抄的法籍？！这就是你知的错？！”
　　陈明临时配合客串，也没有拿纸砸庄奕，只是把剧本摔到了地上。
　　庄奕面上先是茫然，然后伸手在脸上一按，按住想象中的宣纸，微抖着手在面前摊开，眼睛盯着空荡的掌心，然后就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甩手丢了出去，脸霎时间就红了。
　　——师兄弟在后山殴打清逸的时候，他抄写的法籍已经被人暗中掉了包，清逸拼命抢过来护在怀里的纸张，只有前几页还是他抄的书，后面皆是画满了各种污秽画面的chun宫图。
　　庄奕犹自不信，跪到地上又凭空捡起一张“纸”，看过之后再次丢开。
　　陈明念台词，“孽畜！如此、如此下流的东西也敢拿来给我，滚出去，带着你的脏东西滚出去！”
　　他接着又伸手做撕书的动作。
　　——明清真人气狠了，把清逸的法籍原书也一齐撕成了碎片。
　　庄奕充耳不闻，他双手在空荡的地板上不停地摸索，仿佛那里真的散落着几百页宣纸，但那不是他的，不是他写的，他要找到他抄的那一百份法籍，呈给夫子，证明他真的认真抄书了，夫子看过之后一定会同意他回来上课的。
　　地板平滑光洁，上面只落了一本剧本，一沓A4纸装订整齐，就在他的面前，但庄奕却仿佛看见了满地的碎片。
　　不是被夫子愤而扔在地上的chun宫图，是庄奕自己的作业本，被撕碎了散在地上。
　　——————
　　那是李青海离开之后。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盛，说他是同性恋，是变态，配合着青春期少年无处安放的正义感和排他性，很多人都开始挤兑他、欺负他，男生跟他走得近了就会被传染上喜欢同性的病，女生则会被人指指点点。
　　渐渐地，他受到了全校人的孤立，没有人跟他说话，甚至很多人都不愿意碰他，因为怕被“传染”。
　　三中王蒙、宋学谦几个罩着他，学校里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找他麻烦，但背地里的捉弄和恶作剧就没有停止过，而且越来越变本加厉。
　　他的练习册被撕毁，新书要几天才能到，他想跟同学借了去复印一下，问遍了全班没有一个人借给他，最后还是他以前的同桌贺芝芝偷偷把自己的练习册塞给了他。
　　庄奕抱着练习册一路跑到文印室复印好，又一路跑回来，悄悄把练习册还给贺芝芝。
　　他熬了一个晚上把作业补完，第二天可以按时交作业了，但课代表嫌他的东西“脏”，不收他的作业，他只好自己拿去给老师，正好还有个问题想问，就连课本一起拿上了。
　　庄奕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张明老师洪亮的声音已经从虚掩的门里透了出来。
　　“别提了，这孩子人都不正常了，还能学好吗？”
　　有人劝她，“他去年不还考班里第一呢吗，小孩子有时候思想出现点偏差也是难免的……”
　　“他那是偏差吗，他那就是变态啊！”张明提高声音打断对方，“男的喜欢男的算什么事，违背伦理纲常，脸都不要了！”
　　庄奕僵硬地站在门口，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
　　因为他成绩好又乖巧，以前总对他和颜悦色的班主任张明，说他是“败坏风气”、“不要脸的东西”，那声音里头浓黑的恶意从门缝里渗出来，像一层布一样将他笼罩在里面，密不透风。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既没有勇气冲进去和张明争辩理论，也不愿意在全校师生面前解释澄清自己。
　　他那时候只有15岁，只是个固执又软弱的小孩儿，他真真切切地喜欢李青海，他不愿意否认。
　　他只能选择逃避。
　　庄奕攥紧了复印的练习册和课本，准备转身回教室。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老师看着门口的庄奕，尴尬地说：“呃，庄奕啊，你来找张老师吗？”
　　张明洪亮的声音戛然而止。
　　庄奕进退两难，只好小声说：“我来交作业。”
　　张明在里面凶巴巴地说：“交作业还不进来，站门口干什么？”
　　庄奕让过开门的老师，走过去默默地把作业放在张明桌上。
　　张明心里认定庄奕一定是故意在门口偷听，她既心虚又恼怒，语气带着虚张声势的凶，“抱着课本干什么？”
　　庄奕这时候只想赶紧离开，哪还想问什么问题，就说：“没干什么。”
　　张明听到这更不高兴了，觉得庄奕一定在心里骂她，不由分说伸手就把庄奕抱着的课本给抽了出来，边翻边没事找茬，“别天天尽琢磨着干坏事，公式都背熟了吗？课后习题都做了吗？考个第一就骄傲的不行了？”
　　庄奕低着头，没说话。
　　他一向是个认真的学生，书上重点标得清清楚楚，习题也做得工整整齐，张明挑不出他的错来，就随手往后翻，结果一看之下眼睛瞪得老大，越看越气。
　　“这都是什么！”她“啪”地一声把书拍在桌上，戳着上面质问庄奕，“你在我的课本上写的什么脏东西！你还要不要脸了！！”
　　庄奕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心里一凉。
　　班里那些男生不敢明着揍他，就背地里在他的书上乱写乱画，他发现之后都用胶带纸和涂改液粘掉了，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地画了新的。
　　男人裸露的器官，各种污秽的字眼和图画，赫然出现在他用涂改液覆盖过一层的物理书上。
　　“这不是我……”庄奕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张明一个耳光打在脸上，左耳“嗡”地一声，半边脸霎时间就肿了起来。
　　“臭不要脸！恬不知耻！”张明怒不可遏，伸手把他的书撕成了四半，猛地砸在他脸上！
　　“滚出去！以后别来上我的课，我没有你这种变态的学生！”张明仿佛终于给自己刚才的论断找到了证据，尤不解气地抓过复印的练习册来撕得粉碎，“你还写什么作业，啊？趁早退学回家搞男人去吧！”
　　雪白的纸片纷纷扬扬，庄奕被迷了眼睛。
　　他蹲下来，默默地把四散的课本捡了回来，没管变成碎片的练习册，抱着那些纸出去了。
　　已经上课了，可是他不想回教室，就这么抱着一堆碎纸走到了操场上，在台阶前坐下。
　　他觉得左脸很烫，伸手摸了摸，却摸到了满手的冰凉。
　　“哭什么？”庄奕小声骂自己，“有什么、好哭的？”
　　课本撕得不是太碎，粘起来就可以用。
　　这一耳光跟他以前挨的打比起来，也真的不算太疼。
　　但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一直一直往下掉。
　　就因为你总是哭、总是哭，青海哥才不喜欢你，才不要你了，你知道不知道？
　　“啪”。
　　他伸手，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别哭了。”庄奕对自己说。
　　“啪”。他加重了力道。
　　“不许哭了。”
　　“啪！”
　　“不许你哭了！”
　　“啪！”“啪！”“啪！”
　　——————
　　试镜间里。
　　坐在角落里的姑娘忽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然而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她的失态，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房间中央的那个青年身上。
　　一滴水“啪”地一声打在地上，溅成一朵四散的花。
　　但是再没有第二滴了，青年人死死地咬住了唇，不让眼泪再掉下来，想从满地不存在的纸里头挑出法籍原书的碎片，后来他又放弃了，把那些可怜的碎片又丢了回去。
　　他抬起头来，轻声说：“这不是我抄的法籍。”
　　被他那样伤心又倔强的目光瞧着，陈明好像被什么东西闷头砸中，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当场。
　　本来明清真人在这里还有台词，但他已经忘了。
　　庄奕也没等他回复，微微露了个自嘲的笑，又说：“……我没有作弊。”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他忘了清逸这时候腿还瘸着，右腿不再拖着，但房间里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个细节了。
　　所有人都明白，清逸是他的了。
　　在他之前不是没有人试过这一幕戏，面对被误解撕书，有人癫狂，有人嚎啕，有人冷漠，有人伤心。
　　——但庄奕表现出来的，是逐步的，累积着的，绝望。
　　这是压垮清逸的信仰，推他走向堕魔的其中一根稻草，不是最后一根，但它的重量不容忽视。
　　真正的绝望，是一点一滴的累积。
　　是无数次的挣扎，又无数次被按压，被摧毁。
　　庄奕懂这种感受。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清逸。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我好难过
　　接这部戏的意义就在于挖出庄奕最深的伤，然后治愈它


第33章 《堕魔》4
　　33
　　房间里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
　　旁观的刘晗毫无形象地抹了把眼泪。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这部当年大火的修仙言情小说她是看过的。
　　也曾躲在被子里握着手机眼冒青光地追更，也曾为清逸的遭遇伤心流泪。
　　作为后期的第二大反派，清逸的堕落引得无数亲妈粉心疼不已，各种同人作品、cosplay层出不穷。
　　一千个读者心里有一千个清逸，但今天刘晗见到了她心里的清逸。
　　年轻的、天真的、愚蠢的，但又软弱的、被欺负的，心里的火花一天一天被熄灭、最终走向魔渊的清逸。
　　满屋子惊叹的眼神，庄奕看不见。
　　他入戏太深了，堕在了15岁的情绪里面。
　　他忘了自己在试镜，他不知道他是在走出剧本里清远宗的藏书阁，还是回忆里二中的教师办公室，一直走到了门口，抬眼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门，门口站着的李青海。
　　——他眼中的伤痛比他还深。
　　但李青海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一路出了大楼，坐进车里面。
　　安静、封闭的环境里，有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庄奕忽然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但是仍然低落，声音还哑着：“我现在不想见你。”
　　“那就不见我。”李青海说：“把眼睛闭上。”
　　要在平时，庄奕能被他这句话气笑了。
　　闭眼就不见了？做甚么自欺欺人。
　　但那温暖干燥的手落在他眼睛上的时候，他真的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李青海轻轻地，抹去了他眼睫上残留的水珠。
　　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在他手心留下一阵细微的痒。
　　李青海一只手挡在他眼前，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温和地把人按进了怀里。
　　“对不起。”他说。
　　“你不要睁眼，不要看我，我就说几句话，你不想见我，我说完就走。”
　　庄奕头埋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你真的要接这部戏吗？”李青海顿了顿，“不演清逸，我可以找更好的角色给你；或者你不想拍戏，直接出专辑也可以。”
　　庄奕低声说：“没有比这个角色更适合我的。”
　　“我以前的事情，你都调查过了，你都知道了是吗？”庄奕说：“你怕我拍这个戏会情绪崩溃吗，我不会的，我都经历过了，我没那么脆弱。”
　　“嗯我知道了。”李青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我找人调查过，但是只要你不想说，我不会问的，好吗？”
　　庄奕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青海的掌心感觉到了湿意。
　　“……你别哭。”
　　他动了动，想把庄奕的头抬起来。
　　但庄奕赌气似的，把他挡在他眼前的手甩开，把头死死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见这个时候的自己。
　　半晌之后，李青海叹了口气，认输似的重新把人抱紧了，“你哭得哥心都碎了，我让你打一顿吧，行吗？别这么折磨你哥了，要不你给哥说说，哥陪你一块儿难过也行。”
　　“你不是我哥。”庄奕回了一句，声音又闷又哑。
　　“我不是我不是，你是我哥行了吧。”李青海轻轻顺着他的背，“庄哥哥，别哭了行吗？”
　　从小到大，李青海最烦的是女生哭，最怕的是庄奕哭。
　　后来经历得多了，见多了各种女性在他面前梨花带雨，对女人的眼泪是基本免疫了。
　　但庄奕不行，庄奕一哭，他就跟以前一样难受，心都给人揪起来了似的。
　　庄奕给李青海逗得噎了一下。
　　李青海温柔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像温水一样将他浸泡在里面，心先软了，眼睛酸得厉害。
　　过去的那些事情，庄奕已经很少去回想了，前几年还会从这样的梦里惊醒，也不过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在黑暗中抱紧发抖的自己，而早就不会哭了。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一个怀抱，眼泪就这么溢了出来。
　　就好像穿透了那些他用血泪催生出的铠甲，这个人永远存在于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庄奕沉默地推开他，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两把。
　　李青海却忽然倾身靠近了他。
　　庄奕霎时间睁圆了眼睛，瞪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底气不足地问：“你、你要干嘛？”
　　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哭嗝。
　　他的脸立刻就红了。
　　李青海唇角微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伸出手来，从他脸边儿极近的距离滑过去，拉着安全带给他扣上了。
　　“副驾不扣安全带被查到要扣分。”李二少坐正了身体，一脸严肃认真地解释道。
　　“……”庄奕狼狈地把头转向车外。
　　李青海发动车子，问他：“你以为我要干嘛？”
　　庄奕狠狠捶了一拳座椅作为回答。
　　李青海笑出了声。
　　车开进地下车库，庄奕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你为什么有车库？”
　　李青海理所当然，“我住在这里，为什么没车库？”
　　庄奕：“你跟我住一块儿？”
　　李青海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纠正他，“是住你楼上。”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补充：“如果你想跟我住一块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庄奕的回答是跳下车甩上了车门。
　　李青海也下了车，庄奕已经把电梯叫下来了，见他掏出电梯卡来刷了，而且楼层就比他高一层，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电梯到了庄奕那一层，李青海用手撑着电梯门，问他：“去我那吗，给你做饭。”
　　“不来。”庄奕一口回绝。
　　“好。”李青海从善如流，“那做好了给你送下来。”
　　庄奕：“……”
　　他回了家里，过了四十多分钟，门被敲响了，李青海真的把饭给他送过来了。
　　他们这种公寓，每个人的电梯卡都只能刷自己那一楼的楼层，庄奕看着李青海把饭菜摆上餐桌，问他：“你是不是有我的钥匙？”
　　李青海回答：“当然没有。”当然有。
　　他伸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我走安全通道下来的，还得注意饭菜不能洒了，留我吃个饭吧？”
　　庄奕仅仅迟疑了一秒，李青海就已经在桌前坐下了。
　　庄奕只好去拿了碗筷给他。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李青海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看了一眼，“清逸是你的了。”
　　庄奕没问他怎么得的消息，嗯了一声。
　　李青海说：“离进组还有十来天，我请一个老师来教你演戏。”
　　庄奕应了。
　　李青海犹豫了一会儿，“我陪……”
　　最后他说：“晚上我给你做饭吧，做好让你那个助理给你拿过来。”
　　庄奕捏着筷子，没有拒绝。
　　这事就这么定了，第二天谭俊峰就带着老师过来了，那老师原来是在中戏教课的，理论知识丰富，但是缺乏实际拍戏的经验，庄奕领悟起来很是为难。
　　晚上送走老师，庄奕捏着胀痛的太阳穴跟邹凯吐槽，邹凯那边儿懒洋洋地说：“哥哥教你啊。”
　　庄奕跟他扯淡：“行，明天我就跟谭哥说不要中戏的老师，换你来教。”
　　“啧，”邹凯不服气了，“庄儿啊，你可以怀疑哥的人气，你不能怀疑哥的学历啊——你等会儿，我找找，我毕业证呢？”
　　庄奕：“上回去你家的时候被你用来盖泡面来着。”
　　他那回顺便瞅了一眼，才发现邹凯竟然是科班出身，正正经经中戏表演系毕业的。
　　邹凯那边一阵翻箱倒柜，最后懊恼地说：“最近没吃泡面，找不着了。”
　　庄奕给他逗笑了，“别翻毕业证了，我信你高学历还不行吗。”
　　“不行，这简直是对哥的侮辱。”邹凯执拗发作，“把剧本给我发过来，哥给你演一段儿。”
　　“行吧。”庄奕挑了一段给他发过去，“来演五毛钱的。”
　　邹凯花十五分钟把剧本看了一遍，果断道：“开摄像头。”
　　两人把音频通话转成视频通话，邹凯拿个自拍杆举着手机，清了清嗓子，开始说台词：“我相信清渺师姐，她不会和魔头同流合污的！”
　　庄奕原本是笑着的，手机上还划拉着小游戏，但听邹凯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不笑了，把手机丢到一边，捧着pad认认真真地盯着屏幕里的邹凯看。
　　自拍杆从一个角度僵硬地照着他的上半身，特意打开的顶灯照出一片明晃晃的白，但这丝毫影响不到邹凯的发挥。
　　只用了十五分钟时间，邹凯就记住了这一段台词。
　　语言神态，无一不传神；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入戏，把自己变成了清逸。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窝在一个房子里吃饭打游戏都是家常便饭，但这还是庄奕第一次看见邹凯演戏。
　　简直目瞪口呆。
　　邹凯演完了这一段，对镜头眨眨眼，又恢复成了那个懒散不羁的十八线，“怎么样，值不值五毛钱？喜欢的朋友点拨关注吧。”
　　庄奕抿嘴，低头按着手机，给他微信转了五百块过去。
　　“？”邹凯：“被哥哥的演技感动到精神错乱了？”
　　“凯哥，邹哥，”庄奕目光灼热地盯着他，“你来教我吧，我让谭哥按老师的钱给你——不，双倍给你！”
　　“说什么呢，你凯哥哥是那种为钱折腰的人吗？”邹凯嘴上扯淡，右手飞速点了两下，把转账给收了。
　　“不过我最近行程很忙的，一大堆侍卫等着我去演呢。”邹凯说“握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以为你对我的菊花有什么想法——不可告人的那种。”
　　“……行吧行吧你把地址发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专业课第一·邹老师
　　李青海：情敌找上门，烦
　　感谢在2020-07-14 11:32:49~2020-07-16 12:3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堕魔》5
　　34
　　庄奕当天晚上就把剧本发给了邹凯，邹凯第二天早晨打车过来找他——然后被拦在了高档小区的门口。
　　庄奕给卫门打电话把他放进来，怕他迷路，趿拉着拖鞋在半路等他。
　　邹凯尽职发挥□□丝本色，一路上东张西望，看啥都跟没见过一样啧啧称奇。
　　几次之后庄奕受不了了，“你跟着金主没进过这种小区吗？”
　　“还真没有，”邹凯认真地回答，“我金主住的都是独栋别墅。”
　　庄奕：“……”行吧。
　　庄奕领着他进了家门，邹凯立刻发出夸张的惊叹，“握草，李二少也太下血本了吧！他还缺男人——艺人吗？我觉得我也可以！”
　　“可以个鬼。”庄奕给他气笑了，去冰箱拿了一厅冰可乐摔进他怀里。
　　“让我在这儿睡几天，就不要你的上课费了。”邹凯拉开盖环一口气灌了半瓶，往沙发里一摊，豪放地张开手臂，“庄儿啊，剧本拿去吧。”
　　“好的邹总。”庄奕接过剧本，在他旁边坐下。
　　邹凯不愧科班出身，对剧本的理解比他深刻得多，就是那字写得鬼画符一样，费半天劲才能认出来。
　　一晚上时间不多，他只在前面几幕戏里头做了标注。
　　邹凯把剩下半瓶可乐干了，畅快地打了个嗝，指着自己标注的地方给他讲起来。
　　讲了一会儿，谭俊峰带着刘晗和老师过来了，谁知道老师郭振一进门，先就奔邹凯去了。
　　“邹凯？”郭振激动地拉住邹凯，“真是你啊，你这孩子，你这几年跑哪去了？”
　　一边转头给几个人介绍：“这是我教过的学生里头天赋最好的，当年的专业课第一名啊！”
　　众人都是吃惊。
　　郭振是谭俊峰特意请来的老师，带过不知道多少学生，很多如今都在圈子里占据了一席位置；但郭振是个传统的教学派，从来不会吹嘘他的学生，只在给庄奕讲课的时候偶尔会用一些人演戏的片段举例子罢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激动的样子。
　　邹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能让郭振在心里惦记着，而且毫不吝惜夸奖，可见当年真的是中戏的风云人物。
　　就不知道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每天又懒又佛，既不努力也不上进。
　　面对恩师殷切的目光，邹凯到底没敢说自己现在就是个十八线小艺人，就含含糊糊地说：“我现在，做点自媒体，直播什么的。”
　　“唉，你可惜了啊。”郭振惋惜地只拍大腿。
　　本来庄奕对让邹凯教自己演戏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跟谭俊峰说，经过这一场，就迅速地确定下来：上午由郭振给他上课，下午和晚上邹凯帮他分析剧本、教他演戏。
　　——当然，这件事当天就被汇报到了李青海的手机上。
　　李二少捏断了笔。
　　“啪”地一声脆响，正在汇报工作的副总瞬间消声，心惊胆战地回想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李青海摆摆手让他出去，自己拿了外套车钥匙就往外走。
　　“老板，去哪啊？”小陈疑惑地跟上来。
　　“回家。”李青海咬牙切齿。
　　小陈：“？”
　　一脸懵逼地跟着李青海上了车，到电梯里李青海直接拿出庄奕家的钥匙，刷了十二楼的楼层。
　　小陈眉心跳了跳，十分担心一会李青海直接拿钥匙开庄奕的门，以那位倔强的性格，免不了又是一场争吵，希望不要殃及到他才好。
　　好歹李青海下电梯以后记起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把钥匙收起来敲了门。
　　开门的是刘晗，看见李青海吃了一惊：“老、老板。”
　　“嗯。”李青海点头，连鞋都没换，绕过她就往里走。
　　刘晗看了一眼表，很是奇怪，“我没看错时间啊，才四点……”
　　平时都是老板下班回来，做好饭她去拿的，今天怎么了？
　　小陈跟在李青海后边儿，恨铁不成钢，“谁让邹凯来的？”
　　“啊？”刘晗不明所以，“庄哥叫来的啊，怎么了？”
　　“唉。”小陈没时间跟她解释，火烧眉毛地跟着李青海进去了。
　　这套房子和李青海那套是一起买的，布局完全一致，装修也大同小异，李青海一看客厅没人，就转去了书房，打开门一看，果然两人正挨在一起看剧本呢。
　　邹凯拿笔点着剧本，庄奕凑头去看，两人挨得极近，那姿势怎么看怎么亲密。
　　听见开门声，两人一起回过头来，庄奕先站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邹凯也打了招呼，“二少。”
　　李青海眉心抖了抖，直接问庄奕：“他怎么在这？”
　　庄奕微微皱眉，“他来教我演戏。”
　　“你……”李青海平了口气，“不是请了老师教你吗？”
　　庄奕说：“老师教的是理论，邹凯帮我分析剧本。”
　　李青海就不高兴，“我再帮你请别的老师，他一个十八线，能教你什么？”
　　庄奕不乐意了，“他教得很好，他当年是专业课第一名。十八线怎么了，我也是十八线，你看不起十八线？”
　　李青海头疼，“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宛如小学鸡一样争论。
　　邹凯在一边儿这算听懂了，敢情李二少这是吃醋了。
　　他心里好笑，故意站起来说，“庄儿，看来你老板不愿意雇我啊，那我……”
　　庄奕立刻安慰他：“别听他的！”
　　邹凯这一站起来，让李青海看见了他脚上穿的是自己经常穿那双拖鞋。
　　庄奕家本来没有他的拖鞋，刘晗因为经常过来，就买了几双备用拖鞋放在鞋柜里，李青海也挑了一双，他穿过的别人当然就不穿了。
　　然后就穿在了邹凯脚上。
　　一双拖鞋而已，又没写名标姓的，穿就穿去了，他李二少多少高订皮鞋，哪还缺这么一双二十块钱的拖鞋。
　　但这个事发生在现在这个时间，李青海心口顿时涌起一股郁气，跟庄奕说：“让他走，我给你请更好的老师。”
　　庄奕简直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疯？”
　　李青海冷笑：“让他留下来我才是发疯。”
　　庄奕真的恼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邹凯经受了一阵炮火的余波，慢悠悠地插进战局，“庄儿，二少不愿意留我，那先前说好的讲课费还给吗？”
　　李青海冷声道：“给你双倍，现在就给我走！”
　　邹凯算看出来了，这俩人沟通起来很有问题，以后有的磨呢。
　　邹·前专业课第一·凯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忍辱负重又温馨体贴地拍了拍庄奕的肩膀，“我看你们有话说，我先出去吧。”
　　然后迎着李青海要剁掉他手的眼神，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接收到情敌鼓励的李青海：？？？
　　想杀人，非常、十分想杀人。
　　邹凯出去了，还顺手给他俩把门关上了。
　　书房里就剩下两个人，李青海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地冷静下来。
　　他说：“庄奕，我知道现在你还不能原谅我，但是我不能容忍……你在我面前，和他那么亲密，你……”
　　他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喜欢过庄奕一个人，小时候两人在一起，庄奕温和忍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蛮不讲理，庄奕也大多是让着他的。
　　而后来他入李氏、创艺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李二少从来没有跟人沟通过感情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庄奕表达自己的心情。
　　想讲道理都不知道从何讲起，又不能跟他发火，十分憋屈。
　　他顿了顿，又说：“你们是不是……”
　　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犀利的李二少，有点问不出这句话来。
　　是不是又怎么样，得到答案了，他对庄奕的想法会改变吗？不会。
　　他永远也不想放手。
　　李青海捏了捏眉心，继续说：“你们……”
　　“不是。”庄奕叹了口气，自己回答了，“我们什么也没有。”
　　他对自己的心软很不高兴，又冷巴巴地补充了一下，“我和你也什么都没有。”
　　李青海不说话了，嘴角却忍不住地往起勾。
　　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说：“他可以教你演戏，但不能住在这，教完就得走！他晚上几点走？”
　　进来拿手机的邹凯一开门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勤勤恳恳教你们家庄奕演戏，连住都不给住一下，大晚上还叫他打车回去？
　　“教到晚上十点吧。”邹凯凉凉地说，“打车费给报吗？”
　　李青海皱眉：“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邹凯讨价还价：“我要坐你最贵的那辆车。”
　　李青海咬牙：“……行。”送你都行，离庄奕远点！
　　庄奕扶额，这俩人当他不存在吗？
　　“邹凯晚上在这儿住，”他看了李青海一眼，“睡客房！”
　　李青海不满地补充了一句，“晚饭自己解决。”他是不会给邹凯做饭的。
　　邹凯这回真给李二少的小气惊到了，觉得自己作为人家假想中的情敌得拿出点排面儿来，于是满含同情地转向庄奕，“庄儿，你晚饭还得叫外卖吗？不哭，凯哥哥给你做饭啊！”
　　“！”李青海恶狠狠地，“我，来做饭！”
　　作者有话要说：　　李青海：穿我的鞋，睡我的床，还特么让我做饭，想杀人！


第35章 过往
　　35
　　厨房里头“咚咚”的切菜声震天响，仿佛不是切菜，是在剁什么人的骨头。
　　书房里庄奕在跟邹凯看剧本，关着门丝毫不受影响。
　　客厅沙发上，小陈和刘晗两个助理抱着水杯心惊胆战，手不时随着那边的声音颤抖，就怕自己不一小心给殃及了。
　　两人心有戚戚然地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味道。
　　这一刻，两个工作内容其实并不相同的助理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最后还是小陈保命要紧，去请示了一下李青海，确定没有其他工作之后，悄无声息地撤了，临走还好心地把刘晗也拎走了。
　　两个情敌同桌吃饭就够诡异了，他们俩电灯泡就不凑那热闹了。
　　刘晗年纪小，边走边不放心地回头瞅：“陈哥，咱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等着挨骂啊？”小陈专业助理三十年，走得心安理得，“你今天留在这才是找不痛快呢。放心，陈哥不会诓你的。”
　　刘晗满眼钦佩：“陈哥你真厉害。”
　　小陈跟在李扒皮身边儿，每天的时间被资本家盘剥殆尽，家里安排的相亲刚吃一半都能被一个电话叫走，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跟年轻姑娘独处的时光了，看着刘晗崇拜的目光，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我知道的多着呢，看你刚来不久，走我请你吃顿饭去，给你分享分享助理的经验。”
　　“恩恩！”刘晗十分开心：“谢谢陈哥，我请你我请你！”
　　“哪能让你一个姑娘请客呢。”小陈这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火锅吃吗？附近有家店，料特别正宗！”
　　刘晗很激动：“是XX火锅吗？我超爱吃那家哎！就是太贵了，我们不怎么去。”
　　小陈大手一挥：“今天你陈哥请客，敞开了吃！”
　　他俩这边兴高采烈地吃火锅去了，留下三个人诡异地同桌吃饭。
　　李青海、庄奕、邹凯各坐一角，各自低头吃饭。
　　一块鸡翅落到庄奕碗里。
　　庄奕莫名其妙地抬头：“？”
　　李青海眉眼温润：“你小时候不是很爱吃鸡翅吗，多吃点。”
　　庄奕眉心抖了抖，没接他的话，低头咬了一口。
　　色泽艳丽的可乐鸡翅，甜咸适中，是他熟悉的味道。
　　刚吃了几口，一个炸丸子又落进他碗里。
　　李青海语气温和：“里面裹了胡萝卜，和以前做的不太一样，尝尝看。”
　　庄奕忍耐地捏紧筷子，放下吃了一半的鸡翅，把丸子夹进嘴里。
　　又是一筷子蔬菜落进碗里。
　　庄奕忍无可忍：“我小时候不爱吃青椒，现在也不爱吃！”
　　“嗯，我知道，”李青海笑容温柔，“所以要吃一点补充营养。”
　　“要不然，你夹回给我？”
　　庄奕把青椒丢进嘴里，嚼了几口囫囵咽了下去。
　　小时候他总在李青海家吃饭，但两人向来是各吃各的，除了庄奕被同学欺负得哭啼啼的时候，李青海会给他夹肉，平时根本就不管他。
　　他忍不住转头瞪了李青海一眼。
　　这人真是幼稚的没道理。
　　李青海回了个询问的目光：“想吃哪个？”
　　庄奕：“……不用你管。”
　　两人这边儿眼神对峙暗流涌动，邹凯那边儿憋笑憋得简直要内伤。
　　李二少这几年在商场上战无不胜，精明得过了头；在感情问题上却还差得远呢。
　　这顿饭又是“小时候”又是“以前”的，言语行动间把邹凯隔绝在外，就跟雄兽标地盘儿一样，恨不得在庄奕身上打上他李青海的标签。
　　霸道又幼稚，挺好玩儿。
　　邹凯看戏一样吃完了一顿饭，为了防止李二少失去理智找人暴打他，主动去厨房刷了碗。
　　然后回书房继续教庄奕演戏，门一关，毫不留情地把醋意熏天的李二少关在了门外。
　　李青海第二天下午就把工作搬到了庄奕家里。
　　邹凯下午两点半到，他两点就到，带着文件笔记本就在沙发上办公，晚上硬是赖到他们那边儿结束，看着邹凯回了客房才走。
　　邹凯心里乐，他俩要真是想发生点儿什么，等他走了再开开门出去就行了呗。
　　他也不点破，任由李青海天天跟防贼一样盯着他，也就看了庄奕沉湎剧本之后，从自身回忆里带出来的颓丧和脆弱。
　　虽然庄奕没说过，但是邹凯知道小朋友以前过得很不愉快，李二少既然想和解，免不了得把过去的旧伤都挖出来，让它晾在日头下面见了光，结了痂。
　　有他看着庄奕，是好事。
　　一直到了庄奕进组前一天，谭俊峰、小陈、刘晗都在，叫了一家价格堪比日料自助的私房菜的专属送餐。
　　饭桌上庄奕还没彻底从剧本中出来，脸色沉沉郁郁，邹凯讲了几个笑话都没能把人逗乐。
　　瞧着对面快把人裹进怀里藏起来的李青海，邹·影帝·凯迟疑地开了口，“老板，我有个问题想问。”
　　李青海的目光粘在庄奕身上，淡淡道：“问。”
　　邹凯：“这几天我发现你对我敌意很大，特别不满意。”
　　小陈、刘晗对视了一眼，心说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才发现？
　　“为什么呢？”邹凯一脸疑惑，“我跟庄儿是一个类型的啊。”
　　小陈、刘晗默默低头吃菜，还能为什么，你当着老板的面觊觎他的人，他能不——
　　等等，他说什么？
　　没等众人反应，庄奕先炸了。
　　“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到桌上，庄奕怒道：“谁跟你一个类型？！”
　　邹凯无辜地眨眼，“不是吗？那……”
　　他瞧了李青海一眼，勉为其难说：“那我和二少一个类型吧。”
　　李青海不答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庄奕撂下筷子就走。
　　大步进了卫生间，抬手关门的时候，李青海挤了进来。
　　庄奕看了他一眼，恹恹地说：“你进来干什么。”
　　他下午才演过一幕哭戏，现在眼尾还带着红，有种艳丽又脆弱的味道。
　　李青海反手关上门，因为“一个类型”那句话，目光中露着遮不住的欣愉，反问他：“你进来干什么？”
　　庄奕：“我要上厕所，你出去。”
　　李青海没接话，几步走过来，温热的拇指在他眼尾捻了一把，指纹清晰，滑过他眼角最细腻的皮肤。
　　“下午演的哪一幕。”李青海声线低沉微哑，“给我说说？”
　　庄奕步步后退，李青海就跟着逼近，最后被人锁在角落里。
　　庄奕身后是洗手台坚硬的大理石，前边儿是高大壮实的李青海，他没挨到他，但温热的体温却强势地将他笼罩在里面。
　　“出去说不行吗。”庄奕忍不住低喝道：“我要上厕所！”
　　李青海就笑了：“上呗，我拦你了吗。”
　　他是没拦，可他挡在那，庄奕随便动一下都能碰到他。
　　庄奕瞪他：“你到底想干嘛。”
　　“庄奕，你明天就要进组了，你小时候我没陪你，你拍这部戏我也不能陪你，我不放心。”李青海低声说着，两手撑在洗手台上，渐渐地将庄奕困在了自己怀里，“你跟哥说说话，让哥安个心，行吗？”
　　温和的，和他讲道理的李青海；或者强势的，不讲道理的李青海。
　　庄奕最怕这样的李青海。
　　这人离的太近了，他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在里面，挣不脱，甩不开。
　　让人无力，又无奈。
　　庄奕抗拒似地低着头，不说话。
　　“嗯，说话？”李青海凑近了他，嘴唇贴着他的耳廓，“你进组了，哥一个月都睡不好觉，跟哥说两句吧，行吗小庄奕？”
　　他呼出的气坠在耳畔的钻石上，沉甸甸地仿佛带了重量。
　　庄奕平了口气，偏头躲开他炽热的气息，“下午演的是试剑大会上，清逸的佩剑被人折断，身上所有法器都被抢走了。”
　　李青海为了他特意去看过原著，书中这把剑是师姐于清渺送清逸的拜师礼物，伴随着清逸进入清远宗的每一天，修士能找到契合的仙剑十分不易，清逸身受重伤又折了剑，修道根基岌岌可危。
　　李青海想了想，“小时候我送你的MP3……”
　　庄奕说：“坏了。”
　　李青海犹豫了片刻，还是问：“怎么坏的？”
　　庄奕沉默，不想回答。
　　李青海也不催他，只是虚虚地环着他。
　　过了一会儿，庄奕说：“踩坏的。被抢走了，他们说我听男人唱歌是变态，就把MP3踩坏了……”
　　那时候学校的环境对他已经非常恶劣了。
　　班里男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班主任撕了他的书，还骂他“道德败坏”，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课间经常围在他课桌边喊他变态，自习课则会从四面八方飞橡皮、纸团、垃圾过来砸他。
　　男孩间不见血的恶作剧，自以为主持正义、无伤大雅，却一天一天地在庄奕心里累积着无法消磨的伤害。
　　他渐渐地无法专心学习，连自己最喜欢的书也看不进去，他只好在不上课的时候都插着耳机，MP3里面李青海的声音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能帮他隔绝那些恶意的辱骂。
　　后来有一天被孙伟发现，他一把抢过了MP3。
　　耳机线脱离，MP3自动变成公放模式，少年变声期之后略带沉哑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来。
　　“天天听男人唱歌，有病！”孙伟像抓住了他什么把柄，大声说：“还是录音，不知道躲在哪偷录的，太变态了！”
　　众多男生一齐起哄，庄奕要过来抢，被无数双手拦住。
　　他们把疯了一样挣扎的庄奕死死地按在地上，大笑着在他面前把MP3踩得稀烂，还每人都上去剁了几脚，直到庄奕再也不能从那些碎片里面捡起什么有用的东西。
　　庄奕的脸在地上磨破了皮，带着泥土和脚印，血从他额头上流下来，滑过他的眼角，留下湿润的痕迹。
　　那天之后，他回家把李青海送他的所有东西都翻了出来，围巾，鞋子，钥匙扣，手表，他从李青海家穿走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的书，旱冰鞋，MP3剩下的充电器和耳机，李青海领他抓娃娃抓到的毛绒玩具，玩游戏送的礼品，甚至还有一个刻着小熊的zippo打火机——没加油的……
　　李青海那会儿任性又随性，看见什么东西有意思了就随手买来送他，庄奕零零碎碎收拾了两大箱子，他那时候冒出个奇异的念头：要把这些东西都扔了，趁着他们还完好无损的时候，省得有一天被人抢走踩坏了，他又会那么难过。
　　他打车把箱子搬到河边去，又犹豫了，自己坐在河边儿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件一个一个拿出来看，看了一个下午。
　　天都黑下来，他咬牙抱起箱子，整个丢进了河里。
　　就是曾经李青海从冰窟窿里救他上来的地方，他把那些东西又从那儿扔了下去。
　　扔了以后，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再也不会因为失去这些东西而难过了。
　　一只手落在他头顶。
　　温暖的触感把他从回忆中唤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最近太忙的说，本来定了昨天更新，然后加班到八点半，于是又没能更，还欠了基友一篇炖肉……
　　感谢在2020-07-17 17:05:23~2020-07-24 13:0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醉了
　　36
　　一只手落在庄奕的头顶。
　　庄奕从回忆中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李青海搂进了怀里。
　　李青海摸了摸他的头，又摸索到他的脸，在眼角捻了捻。
　　“没哭。”庄奕闷声说。
　　“嗯。”李青海把人搂紧了，“我送你的东西，都扔了，一件没剩？”
　　庄奕嗯了一声。
　　“扔就扔了。”李青海说：“别难过。”
　　庄奕听不懂，他难过了吗？他扔掉东西就是为了不难过。
　　他赌气似的强调，“我不难过，还有你不是我哥，你……”
　　温热的呼吸羽毛一样擦过他的耳廓，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被骤然上升的温度蒸得耳垂发红。
　　“我发现你长大多了个毛病，喜欢嘴硬。”温软的唇瓣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坚硬的钻石，李青海说，“再说一遍，好好说。”
　　“说、说什么！”庄奕的呼吸乱了。
　　“嗯……”李青海贴着他，低哑的声音仿佛什么动物的尾巴一样径直往他的耳朵里钻，“说你扔了哥的东西，是不是很难过？哥当年就那么走了，你心里恨着呢，是不是？你把东西都扔了，想着哥哪天回来了，叫你哥看见了也跟着难受，是不是？”
　　庄奕给他的气息整个包裹着，每一句“是不是”都打着弯儿蹦蹦跳跳地往他耳蜗里钻。
　　这本来应该是很让他伤心的话题，他下午演那段戏的时候回想起来也确实很难过；可现在李青海离他太近了，他被尴尬和困窘的情绪困在这方寸之地，难过反而被冲淡了。
　　庄奕烦他，烦他屡次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他不自在地把头偏开，低声说：“我没有那么想。”
　　少年人的喜欢永远纯粹而热烈，他不会动心思想让李青海伤心，只是偶尔地半夜醒来，蜷缩在空荡荡的床上，也会想，李青海如果知道了，会不会也有一点难过呢？
　　“嗯，小庄奕对哥最好了。”李青海就笑，“东西扔了就扔了，哥送新的给你，这事儿别难过了，好吗？”
　　庄奕不想理他，谁要他送的东西。
　　他推了一把，“放开我。”
　　李青海说：“还难过的话，哥在这儿，你想打想骂都行，但今天过了就不许再想这个事儿了，知道吗？”
　　庄奕哪还顾得上难过，“不难过了，你松开我。”
　　李青海慢条斯理地说，“别急，哥还有事问你。”
　　庄奕：“你问！”
　　“你这几天看哥着急上火的，是不是挺高兴？”李青海想起邹凯说的“一个类型”就是一阵好笑，“怎么不跟哥说清楚，嗯？”
　　“我第一天就说了，我和他没关系。”庄奕反驳。
　　“嗯，对，你说了。”李青海笑出几分无奈，庄奕说是说了，但他心里总不可能彻底放心，当然要盯着这俩人。
　　要早知道邹凯是这样，他也不至于。
　　庄奕就说：“你问完了吧，放开我！”
　　李青海说：“再抱一会儿，你着急干什么呢？”
　　庄奕气结：“我要上厕所！”
　　李青海把人放开了，慢悠悠地跟在他后边儿。
　　庄奕站在马桶前面，不自在地瞪他一眼，“你还不出去？”
　　“又不是没见过，”李青海的目光在某个地方上打了个转，“更过分的哥都给你做过了。”
　　“……”庄奕一把把他推出去，狠狠关上了门。
　　李青海笑了笑，背靠着门，说：“庄奕，以后再有这样的事，给我说说，你哥就是个混蛋，你别一个人憋着，让我跟着一块儿难受，好吗？”
　　门里边儿静了足有三分钟，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
　　第二天，艺海这边特意派了司机送庄奕去剧组，谭俊峰和刘晗陪同。
　　因为拍的是仙侠修真片，取景在郊区一处自然保护区里，剧组包的酒店就在景区边上，庄奕和谭俊峰住一间，刘晗和其他艺人的助理一起住。
　　在房间大概整理了行李，见过导演、制片人、副导演，当天晚上就是剧本围读，庄奕第一次见全了这部戏的各大主演、配角，没想到邢云枫也在里面。
　　“庄奕，”邢云枫笑着在他旁边坐下，“听说清逸的竞争很激烈，没想到是你拿到了啊。”
　　庄奕也对他笑笑，“我也没想到。你演的是谁啊？”
　　“韩清明啊，”邢云枫说，“出身名门却家破人亡，之后又凭自己的能力重振门楣，多励志啊！”
　　这是谭俊峰一开始让庄奕试的角色，没想到最后被邢云枫拿到了，庄奕有点意外，又觉得很是巧合。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开始剧本围读之后就不再说悄悄话了。
　　剧本围读花了一周时间，之后就正式开始拍戏，导演陈明对剧的要求很高，一幕戏有时候要反复拍很多遍，直到让他找着自己满意的感觉为止。
　　前期在清远宗的剧情中，除了女主角于清渺，就属清逸的戏份最重，庄奕有先前老师和邹凯为期一周的恶补，加上他对人物的共情，也不过勉强达到陈明的要求，而他又缺乏拍戏的经验，一幕戏经常要拍十几遍甚至几十遍才能过。
　　晚上回到房间把第二天要拍的戏过一遍，然后倒头就睡。
　　梦里也不安生，白天的过度共情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被他压抑了多年的回忆扑面而来，往事纷沓，湮没了他的梦境。
　　他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几年前，半夜醒来脸上都是湿的。
　　庄奕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神态身形都跟于清渺走后被众人欺压□□的清逸更加契合，连陈明都对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对他的表现越来越满意。
　　陈明担心他维持不住这样的状态，于是修改了拍摄进度，把清逸蜕变的重头戏都尽量放在前面拍，庄奕的拍摄任务有时候比主角还要重。
　　夏天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入了秋，庄奕的拍摄进度暂时告一段路，未来几天都不用拍戏，谭俊峰看他最近身体精神双面重压，怕他经受不住，于是做主带他出去吃顿饭，放松一下精神。
　　谭俊峰开车，带着庄奕和刘晗，叫上了邹凯，开回市里找了一家私房火锅店，点了一大桌子，又叫了不少酒。
　　邹凯给庄奕上了十天课，李青海按市价的双倍付的讲课费，邹凯钱包满了就懒得接戏，窝在家打游戏宅得快发毛了。
　　今天见着庄奕精神不佳，就边吃饭边逗他玩儿，加上谭俊峰和刘晗也在旁边儿活跃气氛，几个人边喝边聊，庄奕饭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吃到后半场李青海领着小陈也过来了，叫服务员给添了碗筷，邹凯站起身把位置让开了，李青海就坐到了庄奕旁边。
　　庄奕这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没到难受的程度，就是带点懒洋洋的微醺感。
　　他对于李青海坐过来没有清醒时候那么排斥，就随口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陪你吃饭。”李青海伸手松开领口的口子，用筷子搅着服务员送上来的小料，瞟见他面前的酒杯，问他：“喝多了？”
　　“没多，还能喝。”庄奕说着伸手捞过酒瓶，要给自己倒酒：“你喝点？”
　　他的手有点不稳，酒瓶碰上酒杯发出一声脆响。
　　“我来吧。”李青海从他手里接过酒瓶，给他倒了一杯。
　　庄奕又问：“你不喝？”
　　“庄奕，老板他刚喝完一场回来……”小陈赶紧解释，今天李青海本来想一下班就过来的，谁知道碰上个推不掉的局，李青海是喝过一场过来的，身上酒味很浓，也就庄奕没闻出来。
　　“没事。”李青海冲他摆摆手，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也倒上了，跟庄奕碰了碰杯，“陪你喝点。”
　　庄奕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李青海自己喝了几口，又给他倒上了。
　　两人喝了一阵，小陈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旁边儿说：“老板，你先吃点东西吧。”
　　李青海为了早点脱身过来，酒桌上就没怎么吃东西，酒喝得又快又急，这会儿再陪庄奕这么喝，他真怕老板那个金贵的胃受不了。
　　李青海从清汤锅里夹了一筷子菜，在自己的料碗里裹了麻酱，放到庄奕的盘子里，“别光喝酒，吃点菜。”
　　庄奕夹起菜吃了，小声嘟哝：“没有你调的料好吃。”
　　“等你拍完戏给你弄。”李青海又给他加满了酒，“还想吃什么？”
　　庄奕说：“土豆片。”
　　李青海夹了土豆片给他。
　　庄奕嚼着土豆片，含糊不清地说：“你以前不给我夹菜。”
　　李青海摸了摸他的头，“我以前什么样？”
　　庄奕说：“我不告诉你。”
　　李青海笑笑，伸手捏了捏太阳穴，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喝酒吧，哥陪你。”
　　庄奕最近一直都情绪不好，昨天半夜做梦醒来又没睡着，身体素质比平时差很多。
　　本来他还收敛着，有李青海在旁边儿陪着，却很快就喝醉了，到最后眼神都迷蒙了。
　　李青海一共没吃几口东西，倒是给他夹了不少，一顿饭吃到最后，众人都在那看李青海陪庄奕喝酒。
　　饭后小陈去结了账，谭俊峰和邹凯把人扶到李青海车上，李青海坐到他旁边，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单手揉按着发昏的头醒神。
　　庄奕靠在他怀里，忽然说：“你以前不是不让我喝酒吗。”
　　李青海按了按太阳穴，声音疲惫而沙哑，“我以前也不让你抽烟，还不让你骂人。”
　　庄奕在他怀里仰起头，闭着眼睛冲他笑，“我不听你的话，为什么要听你？”
　　副驾的小陈心说这是真的醉了，转头问李青海：“老板，送庄奕回剧组？”
　　“不去。”李青海屈指在他扬起的脸儿上轻弹了一记，说：“回我家。”


第37章 回忆
　　37
　　车开到地库，李青海今天也喝了不少，弄不动庄奕，小陈和司机两个人一起架着庄奕，把他放到了李青海家床上。
　　李青海自己去冲了个澡，拧了湿毛巾过来，发现庄奕竟然又起来了，双手抱膝在他床上蹲着。
　　“怎么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喝那么多酒，还不睡觉？”
　　“不想睡，”庄奕说，又强调：“我没喝多。”
　　“嗯，没喝多。”李青海把毛巾随手丢在床头柜上，“不想睡就不睡。”
　　他走出卧室去调了杯蜂蜜水拿进来，庄奕还是那个姿势蹲着，看见他进来就问：“你去哪了？”
　　“给你倒杯水。”李青海看他那个样，吃不准他能不能拿稳水杯，就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你去哪了？”庄奕不搭理他，兀自低声叨念，“你为什么不回来？”
　　李青海的动作一顿，水杯墩在柜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转身也上了床，就在庄奕的对面坐下，轻声说：“我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很难过？”
　　庄奕这时候却抿紧了嘴，没有说话。
　　“小庄奕，”李青海酒劲开始上涌，胃里火烧一样的难受，他闭了闭眼，伸手在庄奕后颈捏了捏，哑着声音问他：“你想不想……想过哥吗？”
　　庄奕还是不说话。
　　他虽然喝醉了，但还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还知道有的话是不说给李青海听的。
　　不是不想说，是太想说了，曾经咬紧牙关和着血咽进肚子里的，之后就再没给人说过。
　　但有一只温热的手顺着他腰侧摸进去，覆盖在在他后腰的伤疤上。
　　李青海把他环在怀里，贴在他耳边问：“跟哥说说，疼吗？”
　　这一句话，击溃了庄奕的防线。
　　没人问过他疼不疼。
　　“疼。”他说。
　　他不能说，喜欢男人是禁忌，在别人眼里是不正常的、是变态，他不能跟任何人说起。
　　“好疼啊。”庄奕的声音带了哽咽。
　　他已经不记得最初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了。
　　同学们在他背后议论纷纷，说他不正常。
　　后来有一天，孙伟趁他上厕所的时候翻出了他的日记本，站在讲台上对全班大声朗读。
　　庄奕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拼命去抢，日记本被从书脊处撕开，四散的纸张在全班传阅，他抢到一页，就有十几页被其他人拿着大声念读。
　　那天之后庄奕再没写过日记，但是晚了。
　　全班都知道了他喜欢一个男人，两人经常在一块儿，那个人走了，他每天都在想他。
　　一个火星暴起，消息像风刮过荒野，转瞬间就是燎原大火。
　　开始有不认识的人来班门口看他，走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流言是最可怕的魔鬼，渐渐地，那些议论越来越肮脏，有说他跟男人不干不净的，有说他喜欢那个人因为他变态的感情被吓跑了，甚至有说放学亲眼看见他上了老男人的车的。
　　他的书上被画上各种污秽的东西，书包里经常莫名出现垃圾和虫子。
　　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这下更是孤独，在课本被老师亲手撕掉之后，他开始害怕去学校，成绩一落千丈。
　　庄妈妈这时候已经辞掉了长期出差的工作，庄奕央求母亲转去了老家所在的县里学校，本以为能松一口气，没想到意外又碰到了二中的学生，流言再次扩散。
　　以前有三中李青海、王蒙几个的名声镇着，至少没人敢打他，县初中没人认识李青海，各种欺负又卷土重来。
　　庄奕在日复一日的忍耐中煎熬，终于学会了反抗。
　　在他把一个经常往他水杯里倒粉笔灰的男生头打破的时候，他们又反过来说他性格偏激，果然是变态同性恋。
　　庄奕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逃课，跟欺负他的人打架，打不过就咬牙忍着，抓住机会就用全力反抗，他终于明白了李青海跟他说过的话，只有硬气点反抗到底，对方才不敢继续欺负他。
　　他学着李青海曾经的样子，抽烟喝酒，这两样东西似乎有神奇的效果，能让他镇定下来，就好像那个人还在他身边儿一样，再多人围攻他，再重的伤，好像都没那么怕了。
　　就这样混到了中考，他凭着初一初二的底子进了个不好不差的高中，依然没什么朋友，整天浑浑噩噩度日。
　　他这时候身高已经长到了173，每天仍然坚持跑步，筋骨匀称长相又清秀，开学第一天就被班里女生封了班草，开始有小女生偷偷给他桌上放情书。
　　庄奕在这个时候发现他没有办法喜欢上女孩儿了。
　　流言依然伴随着他，但他这时候已经不怕了，他不再是以前软弱的小孩儿，有人敢欺负他，他就敢打掉对方的门牙。
　　结果高二的时候叫他碰见了白麒。
　　染一头银头发，手腕上纹着一条蛇的男人，他是个同，曾经在台球厅碰见过李青海教庄奕打球，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他俩关系不一般；那时候白麒看上的是李青海，这回他看上了庄奕。
　　那是庄奕另一个噩梦。
　　白麒是混社会的人，手下的小弟都是打架见血的，带着人对庄奕围追堵截，从最开始的克制到后面越来越肆无忌惮。
　　最后白麒耐心告罄，带人把庄奕堵在垃圾场，他自己坐在一叠压平的硬纸板上，把玩儿着铁棍，漫不经心地说：“庄奕，陪你玩儿了一个月都腻歪了，今天给你做个选择吧，你要么靠自己站起来，以后都放过你；要么过来给哥哥舔，哥哥好好疼你。”
　　庄奕这时候已经挨过一顿打，全身都疼，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爬起来。
　　白麒的小弟围着他，每次他快爬起来的时候就狠狠一脚把他踹回去，反复十几次之后，白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拎着铁棍站起来，生生敲断了庄奕的右腿。
　　整个垃圾场都是庄奕的惨叫声。
　　白麒把刀横在他身上，语气含着嗜血的兴奋，“庄奕，三中李青海比不上我有势力，你能陪他，为什么就不能陪我？这么为难自己干什么？”
　　庄奕那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李青海”这个名字了。
　　但听在耳边仍然柔软而有力。
　　他想自己如果不能爬起来，就要给白麒玩。
　　这个想法让他作呕。
　　如果李青海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的视线被血模糊，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嚎叫，顶着后腰上的那把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
　　少年一脸血污，脸上泪水冲刷着泥污，对白麒露出个丑陋又嚣张的笑容，“想玩儿我，凭你也配？！”
　　在场众人皆被他震撼，到少年拖着右腿一步一挪地离开垃圾场，竟然没一个人拦他。
　　庄奕走出垃圾场就撑不住晕倒了，被人送去医院躺了一个多月，那以后白麒再没找过他，但他已经毁了，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条路上去了。
　　——————
　　庄奕紧紧攥着李青海的衣服，力道大得像要把那布料攥碎一样。
　　“你为什么不回来？”他低声问他，声音哽咽。
　　李青海痛不能抑，心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
　　那回忆太惨痛，两个人都无法消化。
　　庄奕忽然狠狠一口咬在李青海肩上！
　　李青海“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躲，又生忍住了，只是更加抱紧了他。
　　鲜血的味道冲入口腔，庄奕咬得狠而决绝，满含着憎恨，仿佛要把那些年受的伤都从他身上讨回来。
　　直到一滴水滴进他敞开的领口，顺着后背一路蜿蜒，留下冰冷的触感。
　　庄奕如梦方醒，这才惊觉李青海根本就没有反抗。
　　他猛地松开，想推开他，却被李青海更紧地搂住。
　　“别动。”李青海的声音彻底哑了，“给哥抱一会儿，你想怎么咬都行，给哥抱一会儿。”
　　庄奕被按在他怀里，泪水和着鲜血，打湿了李青海的衣服。
　　李青海低声说：“我不是不回来。我在李家，想等自己强大了再回来找你。”
　　“没有不要你，哥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当初他离开，是怕李妍会对庄奕下手；如果要是早知道他离开以后庄奕会遭遇这些事，他宁愿永远不回李家。
　　庄奕似乎是哭累了，又也许是酒劲上来了，在他怀里直接睡了过去。
　　李青海用湿毛巾给人把脸擦干净了，帮他把外套和长裤都脱掉，把人搂在怀里，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38章 公墓
　　38
　　第二天李青海迷迷糊糊地醒来，怀里已经空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神色怔忡。
　　昨天晚上借着酒劲，庄奕把以前的事断断续续讲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就这样和解，但这也是个好的进步。
　　他下了床，见昨天放在床头柜上的庄奕的衣服不见了。
　　李青海捏了捏眉心，昨天喝了不少酒，现在头还疼，胃里头也不太舒服。
　　他打开卧室的门，喊了一声：“庄奕？”
　　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李青海心里微凉，抬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庄奕！”
　　仍然没有回音。
　　他先去了卫生间、客厅和厨房，最后把家里整个找了一遍，庄奕不在。
　　李青海脸色微变，摸到手机给谭俊峰打了个电话，“庄奕回剧组了吗？”
　　谭俊峰也懵，“今天庄奕不用拍戏，稍等我打电话问一下。”
　　李青海挂断电话，等了几分钟谭俊峰回过电话来，“老板，庄奕没回剧组。剧务那边儿说他请了五天的假……不知道去哪了。”
　　李青海腾起一股火气，又想起昨天是自己把人带走了，于是又问：“他没说过要去哪？刘晗也不知道？”
　　谭俊峰：“没说。”
　　李青海挂了电话，想了想给庄奕拨了过去。
　　庄奕先前把他拉黑了，后来手机被孙崇明摔碎了，通讯录都没来得及备份；让小陈给买了个新的，顺便把他的号码又存了回去，就是不知道庄奕有没有私下再拉黑他。
　　电话通了，倒是没拉黑，但却显示暂时无法接听电话。
　　李青海急了，叫小陈查庄奕的行踪，自己带上钥匙出了门，去楼下敲庄奕的门。
　　敲了一会儿没人应，李青海拿自己留的钥匙开了门，进屋直奔卧室，看见庄奕大部分衣服都在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确定庄奕其他东西也没带走，这才泄气似的在他床上坐下。
　　“去哪了，也不知道跟哥说一声。”他叹了口气，胃跟头叫嚣着比谁更疼，出了一身的汗，全身都没劲。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小陈的电话打过来了，查到庄奕买了早晨去A市的高铁票。
　　李青海忽然心里一动，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日期，9月30日。
　　小陈那边问他用不用叫司机过去，李青海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查的资料上，庄奕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小陈愣了愣，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像说是十月份，没写具体几号。”
　　李青海又问：“墓地选在哪？”
　　这个小陈不知道，资料上没写。
　　李青海闭了闭眼，“查，现在就查。还有，让司机过来。”
　　车祸日期查出来了，八年前的10月1日，但墓地不好查，还没有查到。
　　司机过来之后李青海让开车送他回A市，到了A市直奔西山陵园，找了负责人查档案，但八年前的档案混乱缺失，众人把时间锁定在10月上旬，找了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李青海从早晨醒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胃里头一阵火烧火燎的疼，想了想，给邹凯去了个电话。
　　邹凯想了想，“他去年和前年这时候也回A市来着……墓地？这个不知道……我想想，庄儿有一回提了一句，说是回老家，他老家就是A市吧？”
　　不是。
　　李青海记得有一回庄奕提过，说他老家在县城里，3岁以前他是在县里长大的，但是哪个县城？他想不起来了。
　　万和集团A市分公司的负责人在旁边儿陪着，见他脸色青白，凑上来说：“二少，您要不先回酒店休息一会儿？”
　　李青海摆摆手，“找派出所，查他的籍贯。”
　　负责人应了，赶紧打电话联系，又给秘书打电话叫送点热粥过来，再把二少给熬晕过去，那他这个负责人也不要做了。
　　A市晚上开始下雨，李青海拒绝了负责人安排的接风宴，喝了碗粥就回酒店睡下了。
　　第二天A市仍然在下雨。
　　四区十三县里头，有一半都在下雨，秋雨绵绵，带来的是透骨的寒意。
　　临祥县是个山城，气温比市区要低5度，又是下雨天，街上没什么人，连小商贩都收了摊回家睡觉了。
　　公墓坐落在郊区南山上，雨中火都点不着，今天没什么上坟的人，管理员懒洋洋地缩在门房，迎来了一个年轻人。
　　雨下得不小，他连伞都没拿，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鞋子和裤脚上淌着黄泥，显然是一路从山脚下跋涉上来的。
　　管理员透过雨迹斑驳的窗子瞅了他一眼，见手里什么都没拿，寻思这天气就算点火也烧不起来，料想也出不了什么事，就不去管他了，窝回椅子里继续斗地主。
　　庄奕只身走进墓园里，找到了他父亲的墓碑。
　　大理石的碑，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写着庄父的生卒年。
　　他没有过去，就隔着几米远远地看着，他不敢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没了，母亲伤心欲绝，但还强撑着料理后事和照顾他，庄奕提出父亲以前说过退休之后想回老家县城生活，建议把他葬在老家。
　　其实他是不敢叫父亲留在A市，他怕他在天上看见他这个样子，会失望。
　　他是个同性恋，因为他喜欢上一个男人，害父亲出了车祸。
　　这么多年，他每年10月1日都过来，但从来不敢靠近，那天晚上车里发生的事情成了一件禁忌，压在他身上，是永世的枷锁。
　　他无法面对父亲，也不敢面对骤然衰老的母亲。
　　大雨如注。
　　庄奕沉默地站在雨中，身体早就冷得没了知觉，右耳上新扎的第八个耳洞泛着红，带得整个耳朵都有些肿，浸着血一样。
　　不知道站了多久，蓦然间，雨忽然消失了。
　　他僵硬地转头，见一把黑伞撑在头顶，挡住了雨势。
　　握伞的青年身材高大，黑色西装沾了泥水而显得有些狼狈，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庄奕把目光重新转向墓碑的方向，漠然开口：“那是我爸爸。”
　　“10月1日你生日那天，我发了烧，我爸送我去医院，李妍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参加李家给你办的生日晚宴，以后你就是上流社会的人了，你喜欢我不过是玩玩，我，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庄奕闭了闭眼，时隔八年，那场面里的黑暗和血腥仍然让他呼吸困难，“这话被我爸听到，没留意出了车祸。”
　　在拐弯的地方追尾了一辆运木材的货车，庄父全责，庄奕断了四根肋骨，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还有轻微脑震荡，醒过来的时候庄父已经走了，他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庄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满脸严肃地质问他：“庄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当时没有能回答父亲，他没有脸见他。
　　他的神色间带了几分无助，茫然道：“李青海，我可以不恨你，但是我没办法原谅你，你明白吗？”
　　如果说他在学校遭遇的那些事都是他活该，他咎由自取，可父亲的死压在他心上，他没办法释怀。
　　李青海伸手，温柔地抹去了他脸上的雨水。
　　然后把伞柄塞进他手里，自己走出了伞的范围，向墓碑的方向大步走过去。
　　庄奕神色一怔，正要拦他，就见李青海膝盖一弯，忽然跪在了碑前！
　　庄奕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李青海，年少时候打断骨头不认输的李青海，教会他不认输的李青海，给人用刀拦住都不会服软半句的李青海。
　　从来没向任何人低过头。
　　——跪在了他爸爸的墓碑前面。
　　“叔叔您好，我是李青海。”大雨里，李青海跪得笔直，开口说道：“就是喜欢你儿子的那个人。”
　　“你疯了吗？！”庄奕喃喃道。
　　李青海没理他，继续跟唠家常一样对着墓碑说话：“对不起拐歪了庄奕，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那种喜欢。”
　　“叔叔你想知道八年前的事，庄奕他没跟您说，我给您说吧。我真喜欢庄奕，不是玩玩儿那种，给你打电话那个女人叫李妍，是我姑姑，她想让我做她在李家的靠山，才故意这么说想让庄奕伤心的，叫庄奕不能再跟我好。”
　　冰冷的大雨打在他身上，很快就将他全身都淋透了。
　　“我回李家不是不要庄奕，我想等我强大了再回来的。但我那会儿太年轻了我不明白，这事儿不是我走了就解决了的，我从来没想过会给庄奕和您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李青海回头看了一眼庄奕的方向，眼神温和。
　　“这事儿不是庄奕的错，他到现在都很自责，您要是怪的话就怪我吧，是我先看上庄奕的，也是我先招惹他的，他那时候才14岁，他懂什么呀，都是我的错，您要是怨我，您就来找我。”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李青海在墓碑前跪了许久，庄奕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几步想把他拉起来。
　　“过来，”李青海跪着没动，伸手拉了他一把，“来都来了，跟你爸打个招呼。”
　　庄奕八年来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墓碑的样子。
　　他神色复杂地立在那儿，嘴唇蠕动着，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没事儿，哥在你前面呢。”李青海于是说：“我跟叔叔说清楚了，当年的事儿都怪我，别怕。”
　　别怕。
　　庄奕蓦然想起来，小时候他跟李青海他们去滑冰玩，他掉进冰窟窿里，李青海踩着碎裂的冰层一路飞奔过来救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别怕，哥在呢。”
　　他使劲儿眨了眨眼。
　　然后小声说：“……爸，是我，我来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神奇地，他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爸，对不起。”庄奕说。
　　对不起，但我不是有病，也不是变态，我就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墓碑上，照片里的庄爸爸笑容温暖和气。


第39章 县城
　　39
　　下山的时候雨没在下了。
　　庄奕提着黑伞，李青海拉着他，沿着被泥水冲刷的青石板台阶一路往下走，两边儿草丛里积着晶莹的露水，鼻子里满是雨后泥土的清香。
　　李青海的皮鞋彻底被水泡透了，一走就能“咯吱咯吱”地踩出水来，两人走下山，他那辆大G停在山脚，轮胎上溅满了黄泥。
　　李青海车里备着衣服，他拿了一套递给庄奕，问他：“你穿多大码的鞋？”
　　庄奕：“42码。”
　　李青海车里只有一双45码的运动鞋，闻言拿出来自己换了，跟庄奕说：“先把衣服换了，别的回县城再说。”
　　庄奕换了他给的运动服，又肥又大的，李青海自己也换了，两人穿的是同款。
　　庄奕瞧着他换了运动鞋，把那双被浸透的皮鞋随手丢进后备箱，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穿这双鞋上山？”
　　下着雨的山路，想也知道穿皮鞋有多难走，既然有运动鞋为什么不穿？
　　“这个，”李青海难得有些羞涩，揉了揉鼻子才说：“第一次见你爸，我想穿的正式点。”
　　所以就穿着皮鞋硬踩着积满泥水的山路爬了半天的坡。
　　“……”庄奕看他的目光一言难尽，“花都没买，就想着穿正装皮鞋了？”
　　李青海实话实说：“着急过来找你，根本没想买花的事。”
　　然后面朝公墓的方向双手合十鞠了个躬，“对不住啊叔叔，急着找庄奕忘了给您带花，下回，下回一定补上。”
　　庄奕哭笑不得，伸手扯了他一把，“别闹了，我随便说的。”
　　“不能随便。”李青海认真地说：“什么都没带确实太失礼了，我车里有几瓶酒，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给叔叔拿上去。”
　　说完不等庄奕答应，从后备箱翻出两瓶红酒来，拎着就往山上走。
　　庄奕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只能跟上他的脚步，又爬了一回山，眼看得他把上万的红酒放在碑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庄奕有过刚才的经历，这回没那么抵触了，在碑前小声和他爸说话：“爸你别理他，他脑子有坑。”
　　犹豫了片刻，又说：“我下回再来看您。”
　　说完匆匆追李青海去了。
　　墓园寂静，照片里的庄父含笑注视着他们。
　　两人再度走回山脚，上了车，李青海把暖气开到最大，找了条毛毯给庄奕，自己发动了汽车。
　　庄奕把毛毯裹在身上，看他开了回县城的导航，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临祥县的？”
　　“我找人去查了你的籍贯。”李青海打方向盘，“你初三转学也是转到临祥县四中，我猜你可能在这儿。”
　　庄奕咬了咬嘴，“那我要是不在呢？”
　　李青海说：“再去别地儿找，总不能把你丢了。”
　　雨天山路难走，路上积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饶是大G底盘够高，也开得晃晃悠悠，庄奕又问他：“你没带司机？”
　　李青海说：“司机被我留在A市了。”
　　庄奕：“为什么？”
　　李青海：“自己开车，显得有诚意。”
　　庄奕：“……”
　　知道庄父有可能就在临祥县，李青海就没叫司机开车，自己冒雨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过来的，进了县城打听到公墓的位置，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一路找过去了。
　　这时候他对自己的决定还有点得意，花都没买，再跟大老板一样叫司机开车，那让庄奕的爸爸看见叫怎么回事，像话吗？
　　两人回了县城，下车去超市买点吃的准备回市区，却听说下雨引起了山体塌方，把路给堵了，今天是回不去市区了。
　　两人只好开车去找酒店，临祥县就是个小县城，县里大多都是私人开的小旅馆，最大的酒店就在汽车站旁边儿，两人进去一问，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
　　庄奕脸色有点僵硬，“没有其他房间了吗？有没有准备退房的？我们可以加钱。”
　　“给多少钱也没啦，今天路封了走不了，好多来县里的人都回不去，着急早地方住呢！”前台小姑娘烫着几年前流行的酒红色大波浪，操着带方言的普通话不耐烦地说：“就则一间，你们住不住？不住有人等着呢！”
　　“住。”李青海把身份证递了过去，又问：“能刷卡吗？”
　　“手机付吧，”姑娘指了指墙上贴的二维码，“扫则个码儿，一晚上208，押金200。”
　　李青海用微信付了款，姑娘拿他俩的身份证做了登记，把身份证还给他们，打量着两人同款的运动服嘟哝了一句：“跟你哥住一间怎么了，四儿增多。”
　　庄奕：“……”
　　李青海接过钥匙，搂住他的肩膀往电梯那儿走，忍不住笑了笑。
　　小姑娘眼神挺准，他可不就是他哥吗。
　　房间在四楼，419号房，李青海拿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儿是一条短走廊，走廊一边儿墙上一面镶着落地镜，一边儿是卫生间，里屋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床对面是电视柜和一个凳子，这就没了。
　　李青海长这么大都没住过这么简陋的酒店，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进门以后还是愣了愣。
　　庄奕看他那个样就知道李二少恐怕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间。
　　他把李青海推进去，拉过凳子示意他坐，自己坐到床上，拿出手机来找外卖。
　　翻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机说：“下雨天外卖都不给送，出去吃吧。”
　　李青海愣道：“为什么不给送？美团还能拒单？”
　　庄奕给了他一个看傻子一样的微笑：“县里没有美团，都是饭馆自己的人送的，下雨天他们不乐意送餐就不送了。”
　　他起身去拉李青海，李青海皱眉盯着他的脚：“你的鞋还湿着，我去买回来吧。”
　　庄奕摇头：“一起吧，顺便买双鞋，牙刷毛巾也得买。”
　　两人出了门，李青海开车，庄奕指路。
　　县城的路窄，路边又违停着不少车辆，更有电动车自行车肆无忌惮地横穿马路，李青海只好放慢了车速。
　　副驾的窗子开着，一路上庄奕还看见了一些熟面孔，他们神色麻木地盯着这辆价值一百多万的车，目光里透出艳羡的光。
　　没有一个人认出副驾俊逸挺拔的青年，就是当年县里盛传喜欢男人的小少年。
　　县城十几年就没什么变化，庄奕当年在这儿上过学，凭着记忆带他找到了饭馆一条街，当年他爱吃的那家面馆就在这条街上，居然还开着。
　　路边没有停车位，李青海把车停在了马路沿子上，两人下车往里面走，庄奕给他介绍：“我上学的时候经常来这家吃面，他家的刀削面很好吃。”
　　两人走进面馆，庄奕问李青海：“你吃什么？”
　　李青海说：“跟你一样的。”
　　庄奕就要了两份牛肉拉面，又要了肉夹馍和小菜，这家店是一对夫妻开的，男的做饭，女的收钱和打扫，老人在厨房洗碗，还有几个亲戚也在店里帮忙。
　　两人拿了等候的号牌，挑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了，庄奕扯了几张纸把桌面抹了一遍，又去拿了碗筷和免费的小菜。
　　老板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把面条端了上来，庄奕有点担心李青海这种大少爷吃不下去，却见李青海拆了筷子，坦然自若地夹了一筷子面吃了，还夸了一句“不错”。
　　“怎么了？”李青海迎着他的目光挑了挑眉。
　　庄奕实话实说，“我怕你吃不习惯。”
　　李青海笑了，“你忘了，我小时候在A市长大的，高中那会儿老带你去吃路边摊。”
　　庄奕不是忘了，就是看见李青海紧酒店房间那个反应，本能地觉得他跟这种地方不搭调。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李青海虽然换了一身运动装，但整个人那股上流社会的精英气质还是跟这个破败的小店格格不入，店里吃面的人不由自主地都把目光往他们这边儿送。
　　服务员来来回回给送菜的时候也忍不住拿眼睛扫他们，扫着扫着忽然“哎”一声，“你是不是那个谁，庄，庄……？”
　　老板娘正好在那擦桌子，挥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干嘛呢没大没小的！”
　　“不是啊婶儿，这好像是我初中同学，”那个服务员指着庄奕，“你是不是四中的？”
　　庄奕瞬间捏紧了筷子，这个男人染着一头黄毛、带着两根金链子，他想不起来是谁。
　　“没礼貌，别用手指人家！”老板娘呵斥道。
　　但是男人固执地瞪着他，跟老板娘争辩，“他真是我同学，就当年喜欢男人的那个，哎你是不是啊？”
　　他撩起自己的头发，指着头左边一道浅浅的疤痕说道：“看见没，这就是他当年给我砸的！”
　　庄奕死死地攥住了筷子，竹筷上粗糙的刺扎进他手掌。
　　他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他叫王力，当年总是趁他上厕所的时候在外面把门堵住，把他关在厕所里一关半天，有一天庄奕忍无可忍使大力踹开了门，破碎的门板砸在王力脸上，给他额头划了一道血口。
　　一只大手包住了他的手。
　　对面李青海笑得云淡风轻，“我就是他男人，你有什么意见？”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那，明明比站着的王力矮一截，目光里的睥睨却让人不敢靠近。
　　庄奕回过神，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看着王力嘲笑道：“看你这么激动，右边也想留道疤对称吗？”
　　王力火了，又不敢真跟两人动手，就在那骂骂咧咧，“妈的找个老板了不起了？还穿情侣装，显摆什么呢！”
　　老板娘怒了，狠狠拍了他一巴掌，“人家找谁关你屁事，自己对象都找不上，瞎管什么闲事！明明旅馆那头叫了四份凉面，赶紧给人送过去！”
　　又转头给两人道歉，“不好意思，这孩子就是嘴碎。”
　　王力给老板娘一顿训，垂头进去拿了打包好的面条，路过两人的时候又忍不住嘴贱：“我看你那块表也是假的吧，装什么大头蒜，真大老板能来咱家吃面来？”
　　李青海被他那句“情侣装”取乐了，决定不跟他太计较，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卡地亚微笑道：“对，表是假的。”
　　王力从鼻孔里哼出一个音，给他婶儿递了个得意的眼神。
　　“但是，门口那辆车是真的。”李青海继续说：“就是京牌那辆奔驰，骑电动车的时候小心点，划伤了你可赔不起。”
　　王力的脸都绿了。


第40章 大床房1
　　40
　　老板娘撵狗一样把王力撵去送餐，又过来给两人道歉。
　　这几年县里头互联网普及，不再是以前闭塞的样子，同性恋也不再像几年前一样是人们接受不了的禁忌。
　　老板娘是个淳朴的生意人，进来吃面就是她的客人，管人家喜欢什么人呢！她心里把侄子骂了个遍，又是道歉，又说这顿饭不收他俩的钱。
　　李青海摆手示意她去忙她的，转头跟庄奕说：“看着我干什么，表是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庄奕说，李青海全身上下哪有假货？
　　“你跟他计较什么？”他问，小时候李青海根本不在意这些人，高兴了打几下，不高兴了揍一顿，哪会这样还有心思跟对方开玩笑。
　　李青海说：“心情好，放他一马。”
　　“？”庄奕难以理解，“因为见了我爸？”
　　李青海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解释道：“因为小子有眼光，看出咱俩穿的是情侣装。”
　　庄奕一口面条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店里其他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往两人这边儿瞟。
　　县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日常没啥新鲜事，七八年前有个小男孩儿喜欢男人的事在他们中间很是流传了一段时间，刚才经王力提起，他们也渐渐想起了当年的事儿，看庄奕的目光里头就带了探究和好奇，不过碍于李青海的气势，倒是没有人敢议论什么。
　　见庄奕长得挺拔清秀，对面坐的男人则气场强大，两人穿着情侣装，猜想庄奕过得不错。
　　更有好事的吃完饭还要出门去看看李青海刚才说的那辆车，一瞧之下光这车就一百多万，当下心里就转成了嫉妒和感慨。
　　“醋要吗？”李青海问。
　　庄奕收回目光，应了一声：“要。”
　　李青海直接拿醋壶给他倒了一些，又夹了一筷子拌黄瓜给他。
　　有他在对面儿坐着，庄奕本来不安的神色逐渐镇定下来，眼睛也不再看邻桌吃饭的人。
　　李青海却在这时候问他：“还吃吗？要不要回去。”
　　“吃。”庄奕说：“我还没吃完呢。”
　　“嗯。”李青海说：“吃吧。”
　　一碗面条吃完，庄奕放下筷子，“嘶”了一声。
　　李青海问他：“怎么了？”
　　庄奕按了按右手，“好像扎刺了。”
　　“我看看。”李青海抓过他的手，对着灯光凑上去看，“是扎刺了，老板娘，有针吗？”
　　“有有有！”老板娘对侄子刚才嘴碎的事还内疚着，忙不迭地去后头找了针，“你会挑吗？我来挑吧？”
　　“没事，给我吧。”李青海接过针来，左手抓着庄奕的手，把扎刺的地方掐住，右手捏着针给他挑刺。
　　他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一开始针头频繁划过坚硬的木刺，但却挑不出来，尖锐的针头在庄奕的伤口上戳来戳去。
　　庄奕头上出了一层细汗，抿着嘴不说话。
　　挑刺是个精细的活儿，一般男人干不来，李青海挑了几次之后掌握了要领，仗着弹钢琴的手巧，给庄奕把刺挑出来了。
　　血跟着一块涌了出来，庄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李青海抬头看了他一眼：“疼不？”
　　庄奕摇头：“挑出来就没那么疼了。”
　　他想把手抽回来，李青海按着不让，问他：“我扎疼你没？”
　　庄奕擦了把汗，干巴巴地说：“还、还好。”
　　李青海皱眉，“疼就疼，还好是什么意思。”
　　“疼。”庄奕说，“也不太疼……”
　　柔软的触感缠绕上来，他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青海低头把他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你干什么！”庄奕又羞又囧，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快放开我！”
　　李青海抬眼瞟了他一眼，舌头轻轻卷过他手指上的伤。
　　柔软、湿润、温暖，让庄奕不由得想起某个晚上，他含着他另一样东西。
　　庄奕的脸瞬间就红了，充血的右耳红得跟块玛瑙玉一样。
　　他小声说：“我不疼了，真不疼了，快放开我。”
　　李青海把他的手抽出来，但还是握着不放，“我看看还有别的刺没。”
　　庄奕说没有，还是被李青海把整只手掌捏了一遍。
　　两人从面馆出来的时候，庄奕根本顾不上管其他人的眼神了，全副注意力都在被李青海握着的那只手上。
　　手怎么这么烫，要不还是剁了吧。
　　他绝望地想。
　　李青海开车去了县城最大的超市，两人买了牙刷、毛巾、洗面奶、浴液、拖鞋等用品，又拿了一些吃的，开车回了酒店。
　　庄奕脱掉湿透的帆布鞋，换了拖鞋，用酒店的水壶烧开了水，把两人新买的牙杯、牙刷、水杯等都烫了一遍，又烧了第二壶开水，把毛巾递给李青海：“你先去洗澡吧。”
　　李青海进去折腾了一会儿，就穿着个内裤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水珠，一脸无奈地说：“没有热水。”
　　庄奕拿起电话想拨给前台，发现电话是坏的，拨不通。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按照房卡上印的电话打过去：“喂，我是419房，洗澡没有热水吗？”
　　跟前台沟通了一会儿，庄奕挂断电话，无奈道：“前台说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太阳能热水器不能工作，只能用电热水器烧水，这就叫工人给上水，但热水不多，让快点洗。”
　　他走到李青海身边儿，见李青海握着一杯热水，问他：“你喝了？”
　　“怎么了？”李青海奇怪道：“水烧开了，你不喝吗？”
　　庄奕一言难尽，最终还是决定给他解释一下：“这个，这种酒店里的烧水壶，有人用来煮内裤……”
　　“噗——”李青海一口水全喷了出来，放下杯子就往厕所跑。
　　向来出门只住五星级酒店豪华套房，一应设备都是小陈提前打点好的李二少足足刷了三遍牙。
　　庄奕蹲在他旁边儿拿着淋浴头放热水，等李青海刷完牙，水也温了，庄奕说：“水温估计就这样了，赶紧洗吧，前台说就给上一回水。”
　　李青海放下牙杯，伸手过来试了试水温，“酒店都住满了，用热水的肯定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热水了，节约时间，一起洗吧。”
　　庄奕犹豫了一下，没接话。
　　“怎么了小庄奕，”李青海就笑了，“又不是没洗过，都是男人怕什么呢？”
　　庄奕还是不说话，李青海又说：“哥又不笑话你。”
　　这话成功激起了庄奕的怒气。
　　庄奕瞪着他：“笑话什么？我又不小！”
　　“不小不小，”李青海哄着，伸手拉他，“你先起来行不行，别蹲那这么看我，你哥也是个正常男人……算哥求你了。”
　　庄奕后知后觉，这个姿势，这个高度，他仰头盯着李青海的样子，就像要给他那什么一样……
　　小时候李青海浑归浑，但一直压着底线的，从来没让他做过过界的事，最过分的也就是用手；反倒是上回他被灌了药，李青海问过他不愿意之后，用嘴帮了他。
　　庄奕脸红了，匆忙拉着李青海的手就要站起来，谁知道瓷砖沾了水打滑，浴室地上又没铺防滑垫儿，他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头直直往水龙头上磕，李青海没拉住他，急忙伸手过去垫了一把。
　　庄奕的头重重地按在李青海的手掌上，隔着一层肉垫也磕得闷疼，他把李青海的手拉过来一看，手背被生锈的水龙头划了长长一道口子，血眼见得往出渗。
　　“没事儿。”李青海用另一只手把人拉起来，搂着没撒手，低声征求他的意见：“一起洗？”
　　庄奕见他这手没法沾水，点了头。
　　李青海就把身上最后一块布料扯了下去，又帮庄奕脱了衣服，打开花洒一起站在下面淋水。
　　庄奕把他那只手先用清水冲过，用干毛巾小心地包起来，然后就叫他举高了不许再沾水。
　　洗发水沐浴液都是两人刚才在超市现买的，挑的是庄奕喜欢的柠檬味儿，李青海手不方便，问他：“帮我洗头？”
　　庄奕点头：“弯腰。”
　　李青海就弯下腰把头凑过去，庄奕挤了洗发水在手心给他搓头发，李青海就闭着眼睛不说话。
　　庄奕给他搓了满头的泡沫，打开花洒叫他抬头冲头发，这才发现李青海紧闭着眼睛，泡沫都流到脸上了。
　　“泡沫进眼睛了？”他急忙拔下花洒来，先给他冲脸，“你怎么不说啊！”
　　“没事。”李青海用左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不在意地说：“我闭眼了。”
　　洗头的时候就算闭着眼睛，有泡沫流过眼睛也肯定蛰得难受，庄奕调小了水量仔细地给他把脸上冲了一遍，问他：“眼睛难受吗？”
　　李青海笑着说：“不难受。”
　　庄奕信他的鬼话，这回不敢叫他弯腰了，自己垫着脚尖给他把头发冲干净了。
　　庄奕又帮李青海擦沐浴液，擦到腰部的时候，被李青海一把搂住了。
　　李青海轻声问他：“庄奕，你愿意原谅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回复：不愿意！
　　看过存稿的基友说这两章二少都很狗，踩在红锁的线上跳舞……


第41章 大床房2
　　41
　　“庄奕，你愿意原谅哥了吗？”李青海轻声说。
　　庄奕急忙推他，“你的手不能沾水，我身上还有泡沫呢！”
　　“没事，你别管手。”李青海牢牢地搂着他，“哥什么都能给你，命给你都行，你再给哥一次机会吧，行吗？哥这回保证不走了，今天在叔叔跟前儿都说了，哥以后要对不起你，叔叔都跟我不干。”
　　庄奕闻言给他气笑了，“你跟我爸说什么了，我爸答应了吗？”
　　李青海说：“他不答应不要紧，我以后每年都去他面前儿跪一跪，跪到他答应为止，这总行吧？”
　　庄奕哭笑不得，“别，不用，跪一次就行了。”
　　非亲非故的，要年年去他爸墓前跪着，那像什么话？
　　何况这是李青海啊，他怎么能让他每年都下跪？
　　李青海臭不要脸地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庄奕立刻说：“我没有！”
　　缓了片刻，他又说：“我可以不生气，不恨你……”
　　李青海打断他：“你可以恨我，你别恨你自己，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但是你不能不理哥，不能对哥这么冷淡，行吗？”
　　庄奕迟疑着没说话。
　　他愿意做出最大的让步是不记恨李青海，但是李青海不接受，李青海非让他承认他的感情。
　　曾经少年人青涩单纯又炽热如火的感情，在时光的磋磨中变了样子，现在的庄奕根本无法说出那句话来。
　　半晌，李青海叹了口气，认输似的，“我不是现在就让你说什么，给我一个机会，别再抗拒我了，就这么简单，行吗？”
　　庄奕想了想，点了头，“嗯。”
　　“乖，”李青海在他耳边儿亲了一口，“那给哥说说吧，你这耳洞是怎么回事儿？”
　　庄奕开始后悔自己三秒前的决定了。
　　“我以前没留意，你打了七个耳洞。”李青海贴着他的耳朵，前面七个耳钉都已经取下来了，只有新打的第八个耳洞上扎着铁钉，他低头亲了一下，庄奕立刻敏感地抖了抖。
　　“一年一个？”李青海的声音含着笑意，低沉地往庄奕的耳蜗里钻，“为什么打这么多耳洞，嗯？”
　　庄奕挣扎着说：“……你离我远点，刚打的耳洞不能沾水。”
　　李青海把五指插进额间，顺着往后一捋，把头发全部顺到了后边儿，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头发弄后边了，不会往你耳朵上滴水。”他低头在庄奕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现在能跟我说了吧？”
　　庄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庄奕啊，”李青海见状就叹了口气，“你的耳朵不能沾水，哥的手还在水里泡着呢，你不心疼心疼你哥啊？”
　　庄奕立刻就急了，想把他的手拽过来赶紧擦干了，李青海不让，抱着他不撒手，非让他解释耳钉的事儿。
　　“每年打一个，你生日之前打！”庄奕对他的无赖真是狠得牙痒痒，“行了吧！”
　　李青海愣了愣，这几天忙着找庄奕，他都忘了今天是他生日了。
　　庄奕紧接着说：“可以放开我了吧。”
　　李青海搂得太紧，又总对着他右耳朵说话，他起反应了，得赶紧冲冲水冷静一下。
　　李青海把人放开一些，“亲一口。”
　　庄奕难以置信：“你疯了？”
　　“亲哥一口，你哥今天过生日呢。”李青海见他不说话，就开始装可怜了，“庄奕啊，哥昨天从B市开车过来，查到你老家之后今天又冒雨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来找你，还穿皮鞋爬了半小时的山，一天就吃了一碗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哥又不让你干别的，就亲一口，快点的，一会儿水凉了，咱俩都得感冒，嗯？”
　　见他还不说话，李青海就长叹了口气，“唉，我还是去叔叔跟前儿跪着吧，至少叔叔不嫌我烦，我们爷俩儿还能唠唠。”
　　谁跟你是爷俩儿，你要不要脸了！
　　庄奕给他烦得没办法，踮脚在他侧脸贴了一下，李青海轻轻地笑了，单手捏住他的下巴，转头亲了上去。
　　庄奕给他逼得步步后退，后背贴上了卫生间冰冷的瓷砖，身前是李青海火热的胸膛，温热的水从头顶花洒哗啦啦地浇落，李青海还记得用手包住他刚打了洞的右耳朵，不叫水淋着。
　　“哥的生日，你一直都记得，是不是？”李青海这人太混蛋，这时候还不放过他，贴着他的嘴边儿边亲边问，“你就没忘记过你哥，是不是？”
　　庄奕不说话，李青海顶开他的牙关，勾出他的舌头来，在舌尖儿咬了一口。
　　庄奕“嘶”了一声，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瞪他，李青海从胸膛里发出一声笑，亲着他模模糊糊地说：“哥当你默认了。”
　　庄奕给他亲着根本说不出话来，淋浴的水明明只是温热，他却感觉整个浴室像是桑拿房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贴得太近，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激动，李青海就笑，“确实不小。”
　　庄奕又羞又囧，急忙伸手想推开他，却被李青海一手握住了。
　　庄奕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声，短促而又急惶。
　　“帮哥一把？”李青海搂着他，手上收紧。
　　庄奕摇头，神色无助又茫然。
　　“帮哥一下吧，求你了，庄哥哥？”李青海这人坏透了，沙哑的声音尽着服软，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减，“哥给你舔都行，你帮哥一下，嗯？”
　　“舔”这个字刺激到了庄奕的神经，李青海手里的东西又硬了几分。
　　庄奕受不了他这个样子，手让他拉着放在了他身上。
　　水开到最大，哗哗地倾泻而下。
　　仍然有些遮不住的声音，从水流里面流泻出来，令人面红耳赤。
　　这澡还是洗到了热水用光，最后流出来的水比凉水也好不了多少，但两人似乎都没感觉到。
　　洗完澡，李青海留在房间擦头发，庄奕下楼去旁边儿药店买了双氧水和药，把李青海被水泡得发白的伤口给处理了。
　　两人躺在床上，李青海的手机叮叮当当一直响，他妈杨萍打电话问他过生日怎么不回家；他爸李泽骂他不孝子，言行越来越无状；他们几个哥们儿的群里，王蒙李俊杰韩晓旭都给他发了红包；牧炎直接给他转了9999元……
　　李青海嫌烦，直接把手机静音了，因此错过了宋学谦的越洋电话。
　　县里头入秋的晚上已经很冷了，酒店的空调上了年岁，嗡嗡声很大，吹出的热风却少得可怜，两人洗澡洗到冷水的威力这时候显现出来，都觉得冷。
　　李青海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休息上，今天奔波了一整天，刚才在浴室里头又纾解过，这时候困劲儿犯上来，也懒得再折腾前台要被子，把被子裹紧了就开始眼皮打架。
　　庄奕见他头发还湿着，拿了干毛巾给他擦头发，李青海困得厉害，头枕在他大腿上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嘟哝：“别擦了，快睡吧。”
　　“擦干点，明天别感冒了。”庄奕比他清醒，手指在他浓密的发间梳过，“你困了先睡吧。”
　　“一块儿睡，抱着你睡，暖和……”李青海迷迷糊糊地，话没说完就睡着了。
　　庄奕的耳朵白天淋了雨水，刚才洗澡时候说是不能沾水，后面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沾没沾了，这会儿疼得厉害，火烧火燎的。
　　他给李青海把头发擦到半干，把他搬回枕头上躺好，自己倒了点双氧水，用棉签蘸着擦在耳朵上。
　　耳边听到细小的氧化声，“呲呲拉拉”的，庄奕擦了几遍，也躺回床上。
　　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10月1日，11：07。
　　八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在抢救室，李青海在李家开生日晚宴。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李青海浓密的黑发铺散在枕头上，睡梦中神态放松，露出眉间深深的刻痕和黑眼圈。
　　庄奕不由得就想起今天李青海跪在墓前的情景，虽然李青海语气轻松如常，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李青海一辈子都不会下跪。
　　他忍不住伸手，在他眉间轻轻抚了一把。
　　李青海动了动，低声咕哝了一句：“还不睡？”
　　“这就睡了。”庄奕凑近李青海耳边，轻声说：“青海哥，生日快乐。”
　　李青海眼睛闭着，唇角扬了起来，低哑着声音说：“过来，抱着睡。”
　　庄奕撑起上半身，伸长手臂越过李青海把他那边儿的台灯关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空调的红灯还在一闪一闪的。
　　他躺回床上，被李青海一把捞进怀里。
　　男人怀里最温暖的地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给了他。
　　李青海实在是困，把被子裹紧了就又睡了过去，不一会儿还小声打起了鼾。
　　庄奕靠在他胸口，耳边就是他沉稳的心跳声。
　　两人肌肤相贴，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他觉得自己肯定会失眠，但是都没等他在脑子里把今天的事情过一遍，他就睡着了。
　　梦到了八年都没梦到过的爸爸。
　　——还在出事的那辆车里边儿，而他在车外。
　　庄奕大步追过去。
　　庄爸爸对他微笑，手从驾驶座窗户伸出来，摸了摸他的头。
　　庄奕急着想上车，庄爸爸却温和地摇头，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
　　庄奕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破夜晚的重重迷雾，正向他大步奔跑过来。
　　庄奕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那辆车就消失不见了，银月西沉，黑夜转瞬而逝，朝阳初升，霞光万道。
　　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可能要全文大修，大家不要惊讶~


第42章 同桌
　　42
　　庄奕醒过来，在李青海怀里。
　　酒店的窗帘厚重，但拉不紧，两个窗帘中间留了一条缝，阳光从那一隙透过，肆无忌惮地照射进房间里，留下一道金光，无数细小的尘土在光中飞舞。
　　雨停了，是个晴天。
　　李青海还在睡，庄奕从他怀里滚出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九点多了。
　　他一动，李青海也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几点了？”
　　庄奕找鞋下地：“九点十三。”
　　两人的嗓子都哑得厉害。
　　李青海揉揉眼睛，也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庄奕趿拉着拖鞋满地找衣服穿。
　　两人昨天那个澡洗得乱七八糟，庄奕的衣服都是他给脱的，脱完也不知道扔哪了，东一件西一件，庄奕去了卫生间一趟才把衣服找齐了，站那往身上套。
　　李青海起床的迷糊劲儿还没过，看他穿衣服看了半天，才提醒他：“短袖穿反了。”
　　庄奕又把短袖脱了重穿，“你起不起？”
　　李青海耙了把头发，又捏了捏眉心，强行让自己醒神儿，“起。”
　　他掀了半截被子，又停住了，懒洋洋地支使他：“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庄奕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李青海的衣服找齐了给他。
　　李青海看了一眼，哑着声音说：“内裤。”
　　庄奕：“……”
　　他木着脸又去了一趟卫生间，瞧见了昨天被李青海随手挂在架子上的黑色CK，他一把扯下来，低头递给李青海。
　　李青海接过来，笑道：“谢谢庄哥哥。”
　　庄奕绷不住，脸红了。
　　李青海这人忒不是东西，平时嘴里都自称是哥，就昨天把庄奕按在墙上边亲边戏弄的时候，记恨着庄奕先前说“你不是我哥”，一口一个“庄哥哥”地喊，一会儿问他这样行不行，一会儿问他那样舒不舒服，一会儿又说庄哥哥好好疼疼我……
　　庄奕满脑子都是他沙哑火烫的“庄哥哥”，和他乱来的双手，到最后简直是哭着喊了青海哥，才叫解放了出来。
　　完了还被那双手包着服务他，手都动麻了才算完，愣洗到热水都没了。
　　这会儿李青海接过内裤，直接掀了被子，就在庄奕面前大喇喇地换了，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自己坦然自若地去刷牙洗脸了。
　　庄奕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脸上的温度才逐渐下去了。
　　两人洗漱完，还穿着昨天的运动服，下去结了账，特意绕路去买了煎饼豆浆，就往A市开。
　　这家煎饼也是庄奕当年上学时候吃过的，夹的还是老油饼，庄奕抱着煎饼啃，车里头弥漫着一股摊煎饼味儿。
　　这要换个人早给轰下去了，李青海边开车边啃煎饼，还挺高兴。
　　今天虽然是放晴了，但是路上还是坑坑洼洼的难走，开回A市已经中午了，李青海没管分公司的接待，领着庄奕钻小巷子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一家烧烤摊。
　　烧烤摊老板还认得他俩，硬说这顿不要钱，两人点了一桌子烤串，吃完以后李青海悄悄地在桌上压了二百块钱。
　　然后出去以后，看见他们停在巷子口的车被贴了条儿。
　　一顿路边烧烤吃出了三百块钱，李青海随手把罚单扯了，带庄奕回了酒店，两人一上午都犯困，于是准备睡个午觉起来再回B市
　　李青海近几年晚上都睡不着觉，更别说白天了，想着陪庄奕待会儿，等他睡醒了就走，没想到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两人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一个比一个头晕脑胀，嗓子哑得跟铁皮刮过一样，后知后觉地发现昨天又是淋雨又是冷水冲凉的，两人感冒了，一块儿。
　　李青海叫司机开车，两人吃了感冒药，窝在车后座昏昏欲睡地回了B市，回家睡了一天，第二天庄奕回剧组他去公司，带着感冒各忙各的工作。
　　庄奕回剧组之后，就被通知剧本修改了。
　　“庄哥你看一下。”刘晗把新的剧本递给他，“清逸的结局改了，还好还好，前面的都不用重拍。”
　　庄奕接过剧本边走边翻，见后面清逸的结局整个改了。
　　以前剧本遵从小说的结局，清逸最后被玉灵真人出卖，身死道消，被魔渊下的恶灵吞噬殆尽。
　　新的结局改成他最终割舍不下心中的善念，为平民百姓挡下了恶灵的攻击，落入魔渊之下修为尽失，却意外生还，隐世千年不出，修为大成之后云游天下，成为世人口耳相传的一代散仙。
　　其他人的结局基本没有大改，只有清逸改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庄奕拿着剧本却有点担心：“编剧改成这样和导演商量过吗？原著粉能买账吗？”
　　影视改编向来都是钢丝桥，就是因为数量庞大的原著粉在贡献了大IP的同时，也具有极高的要求，改编得再好都是毁誉参半。
　　原著清逸有很多粉丝，但编剧这样贸然修改结局，真的不怕挨骂吗？
　　刘晗惊讶地说：“庄哥，你还不知道吗？编剧就是原书作者自己工作室的团队，这次修改是作者亲自操刀改的。”
　　庄奕吃了一惊：“作者自己改的剧情？”
　　“是啊，”刘晗眨眨眼，“可能她也觉得清逸这样的结局太悲惨了吧。”
　　庄奕觉得自己没抓住重点，问她：“那原书作者也在剧组吗？”
　　刘晗点头，“我也是后来听说的，你试镜的那天作者也去了的。”
　　庄奕想了想，问：“是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姑娘吗？”
　　刘晗正要说话，那边一个剧务跑过来说：“庄老师，导演请你过去一下。”
　　庄奕跟着进了小楼里的一个房间，见导演和几大主演都在，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姑娘也在。
　　陈明拍拍手，“人到齐了，今天主要是针对剧本修改部分过一遍，大家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剧本修改部门主要是庄奕的戏份，其他人做了一些相应的调整，庄奕拿出剧本来，几个人一起把新的结局串了一遍，不通顺的地方做了修改。
　　这一改就改到了晚上，把不顺的地方都改过之后，几大主演陆续起身离开了。
　　庄奕动作慢了一步，那姑娘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说道：“庄奕，对剧本还有什么修改意见可以来找我。”
　　陈明在后边儿补充道：“芝芝为了不影响拍摄进度，熬了半个月把剧本全部修改了，费心了。”
　　“谢谢。”庄奕收起剧本，看了看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贺芝芝？”
　　“啊，”姑娘显然没料到他能叫出她的名字，脸上的神色瞬间局促起来，两只手不安地揪着衣角，“庄奕，你，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庄奕顿了顿，展颜露了个微笑给她：“其实试镜那天我就觉得你很眼熟了。”
　　在他的笑容之下，贺芝芝镇定了一些，她右手指甲抠着左手的手心，笑着说：“试镜那天我也认出你了，你比小时候帅多了。”
　　陈明见他俩是旧识，就带着剩下的人出去了，把屋子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两人闲聊了几句，贺芝芝掐着左手的小指，小声说：“庄奕……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句对不起。”
　　初中的时候两人是同桌，当年孙伟就是在她面前抽走了庄奕的日记本。
　　她觉得孙伟做得不对，可是她那时候没有说话。
　　然后直到孙伟在讲台上大声读出日记本的内容，她才惊觉事情的严重。
　　贺芝芝后来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她当时能够阻止一下，碍于她是个女生，孙伟应该不会坚持要拿走日记本，等庄奕回来她偷偷告诉庄奕要藏好日记本，别再给孙伟找到，就不会有之后的事儿了。
　　那时候全班同学都瞧不起庄奕，可是贺芝芝知道庄奕是个很好的男生，会给她讲题，帮她打扫卫生，而且从来不欺负她。
　　但流言像刀子一样中伤他，贺芝芝每天趴在课桌上，亲眼看着同学们的歧视一天天地毁了他。
　　即使是这样，庄奕待她依然温和，庄奕主动跟她保持了距离，不再跟她说话，但会偷偷把自己的作业给她订对，碰上她做不出来的题目，就在纸上写好解答步骤悄悄地递给她。
　　再后来，庄奕开始逃课，上课也经常带着耳机听MP3，再再后来，庄奕转学走了，她换了好几任同桌，但再也没碰到这样温暖的男孩子。
　　贺芝芝从高中开始写小说，大学时候成为签约作者，她把记忆里的庄奕写进了小说里面，取名叫清逸。
　　这本《堕魔》成为她迄今为止成绩最好的一本书，占据首页金榜半年之久，人气居高不下。
　　谁也不知道，她写这本书最初的动力既不是女主角也不是男主角，而是那个叫清逸的年轻人。
　　贺芝芝嘴唇蠕动，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它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一齐挤在了她的喉咙处，谁也不让谁，于是她一句话也没能吐出来，急得脸都红了。
　　这时候，庄奕先对她笑了，说：“没关系。”
　　贺芝芝在老同桌面前，仿佛又变回了那个14岁的小姑娘，顶着厚厚的眼镜片和满脸的青春痘，被男生嘲笑一句就羞恼得脸红；但同桌耐心地给她讲题，考试前把自己的胶带纸借给她，他对她一笑，她就觉得温暖。
　　贺芝芝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指甲掐着泛白的指节。
　　庄奕想了想，“好久不见，晚上请你吃个饭？”
　　他自然略过了道歉的话题。
　　贺芝芝沉默了片刻，然后也笑了，“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庄奕真的是个很温和的小孩儿啊，哭哭~感谢在2020-07-31 16:19:54~2020-08-03 16:1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停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停云 3瓶；月圆的天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弹琴（修）
　　43
　　庄奕请贺芝芝吃过饭，让司机送她回家，自己打车回剧组。
　　后面贺芝芝带着编剧团队又对剧本进行了几次调整，把清逸的黑化和后面的一念为善都衬托得更加合理，庄奕在邹凯的帮助下参透剧本，拍摄得还算顺利。
　　时间走到了第二年年初，雪花纷飞的季节，庄奕杀青了。
　　他先前演的都是没几句台词的配角，这次演的严格来说算是男二号，剧组杀青宴上给导游、制片人、投资人敬酒之后，也有其他演员来找他敬酒。
　　贺芝芝喝了几杯酒就脸红，拽着庄奕的袖子小声和他说话：“庄奕，我要给你写一部小说，让你来演男主角。”
　　她顿了顿，又颓丧地自言自语：“可我下本想写耽美小说啊，怎么办……”
　　庄奕哭笑不得，安抚了她几句，叫剧组工作人员扶她先回酒店休息了。
　　杀青宴一直喝到半夜，庄奕走出酒店，看见他的保姆车已经回去了，李青海的车等在门口。
　　他开门上车，问李青海：“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杀青啊，”李青海说，“喝多没？”
　　“还行，有点儿头晕。”庄奕扯过安全带扣好。
　　李青海就递给他一个保温杯，庄奕打开喝了一口，嘴里漫开淡淡的清甜。
　　“醒酒的，”李青海发动了车子，又补充了一句：“哥亲自煮的。”
　　庄奕抿了抿嘴，低头把温热的醒酒汤喝光了。
　　等红灯的间隙，李青海从车后座拿过一个袋子递给他，“杀青礼物。”
　　庄奕接过来打开看了，是块江诗丹顿的手表，表盘上刻着月相盘，表带是少见的绿色鳄鱼皮。
　　李青海问他：“喜欢吗？”
　　“喜欢。”庄奕点头，又问：“是不是很贵？”
　　“不贵，一块表算什么呀。”李青海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把袖子理平，遮住了手腕上一抹暗绿色，唇角微微勾了勾。
　　买一赠一的。
　　车开到地库，两人坐电梯上楼，李青海问他：“庄奕，你以后还想拍戏吗？”
　　“不想，短时间不想了。”庄奕顿了顿，说：“……想唱歌。”
　　他在演戏上面没什么天赋，除了这回演清逸，扮演角色也不能让他产生什么成就感。
　　李青海点头：“那就不接新戏了，我跟谭俊峰说。”
　　庄奕说：“我想参加‘谁是歌王’。”
　　这节目李青海听过，去年还是赞助商，他点头说：“让谭俊峰给你报名。”
　　庄奕默了默，“你不问问我能不能唱歌？”
　　李青海笑了，带点儿自豪的味道，“你唱歌都是我教的，我能不知道吗。”
　　电梯到了庄奕的楼层，李青海手撑着电梯门问他：“去我家坐坐吧。”
　　庄奕抬头看他，“不去还让我下电梯吗？”
　　“让。”李青海说：“哥跟你一块儿下呗。”
　　庄奕又气又想笑，自己伸手按了他的楼层。
　　开了门，李青海给他拿了拖鞋，以前庄奕穿的备用拖鞋和小陈一样，都是超市最常见的款式，这回换了和李青海同款的棉拖，比那种大众款舒服得多。
　　李青海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他，“确实很久没听你唱歌了，让哥看看你退步没有？”
　　庄奕喝了一口，“现在？”
　　李青海拉他去了书房，书房里面除了实木的书架、办公桌等设施，还立着一架纯黑色的施坦威钢琴。
　　李青海推开键盘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拂过，起手弹了一个前奏。
　　他有很长时间没摸过钢琴了，一是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二是没有听他弹琴的人，再好的天赋也搁置了。
　　刚起手就弹错了一个音，李青海停下弹奏，抬头看见庄奕倚在钢琴边儿站着，目光从钢琴转到了他脸上，漏着点笑意。
　　“笑！”李青海就抬手指了指他，“你哥弹错一个音你就笑，等你一会儿唱错调的。”
　　当年手把手地教他乐理教他唱歌，庄奕站在旁边儿不知道听他弹过多少曲子，李青海甚至教他弹过一些简单的曲子，庄奕现在钢琴应该是不会弹了，但耳朵还是毒得很，一错就听出来了。
　　这孩子从小就是好学生，学的时候认认真真，学会了就很难忘掉。
　　庄奕抿着嘴，要笑不笑地，“没笑，不笑了，弹错一个音有什么好笑的？”
　　李青海重新弹了一遍，前奏没过完又错了。
　　这回庄奕的笑意真忍不住了。
　　李青海瞟他一眼，跟较着劲儿一样，又重新弹了一遍，这回没出错，庄奕跟着他的琴声，在前奏结束的时候起了歌声，时机把握分毫不差。
　　“忘了有多久
　　再没听到你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等了好久
　　我开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弹钢琴的手颀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跳跃，开始还生疏，后来渐渐地熟练起来，和着庄奕的歌声一起舞动，窗外华灯初上，星缀漫天，时光璀璨而斑斓。
　　小时候，李青海一开始没打算教庄奕唱歌。
　　他会很多庄奕不会的东西，心血来潮就教他一样，不高兴了就逗着他玩儿，庄奕本来唱歌就很好听，李青海懒得耗费心力教他。
　　后来二中举行才艺比赛，班里没人报名，文艺委员在班会上让大家轮流表演才艺，然后大家投票选出代表参加比赛，庄奕站起来唱了首歌，刚唱完张强孙伟就带头鼓掌起哄，于是就定了他去比赛。
　　庄奕从来没在众人面前唱过歌，在班会上唱歌都紧张地腿抖，更别说要去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唱歌了。
　　但他那时候是个挺乖巧的小孩儿，班会定了他去参加比赛，他也不敢跟老师说不去，就哭丧着脸跟李青海说了。
　　李青海还当是什么事儿，随手拍了他一巴掌，“去，为什么不去？不但要去，还要好好唱。”
　　庄奕一脸不情愿，“我不想去……”
　　“这有什么呀，不就去唱个歌吗。”李青海小时候学钢琴，7岁就跟着A市少儿曲艺团上台表演过，对他的怯懦嗤之以鼻，“能不能争点气，怎么就这么胆小呢！你就上去唱你的，他们能吃了你是怎么的？”
　　庄奕跟他解释不通，就小声说：“我怕我跑调，唱得不好……”
　　“这好办，哥教你啊。”李青海说，“有你哥在，保证你想跑调儿都跑不了。”
　　“啊……”庄奕愁眉苦脸，又不敢说不行。
　　他跟李青海说这事儿的本意是不想参加的，看李青海有没有办法；谁知道莫名其妙就激起了李青海的斗志，还要教他唱歌。
　　“啊什么啊，”李青海抬手就是一个脑崩儿，“你哥亲自教你，你要是拿不了第一就别回来见我，听见没有！”
　　庄奕“啊”一声捂住脑门，连声应：“听见了听见了。”
　　“这还差不多。”李青海满意了，上去一把搂住他肩膀，“走，上我家去，哥先教你识谱。”
　　——————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开始还有脱拍的，到后边儿庄奕的声音完美地契合进了钢琴音里头。
　　因为他的乐理、唱歌都是李青海亲自教出来的，当时才艺比赛庄奕唱的就是这首《童话》，李青海光这一首歌陪他练了就不下几百遍，到后边儿临近比赛的时候，庄奕怕唱不好，放学写完作业就去李青海家练歌，一晚上李青海一首曲子来来回回得弹二三十遍，弹得手指都疼。
　　李青海钢琴过完10级以后就不怎么弹了，连他妈杨萍在，他也是弹个几首就跑了，也就是庄奕，能让他坐在琴凳前边儿一弹一个晚上，他当初学琴的时候都没这么下过功夫。
　　舞动的手指停了，琴音的余韵还在房间里回荡，李青海收回溢散的回忆，单手在琴键上随意敲击，叮叮咚咚的。
　　庄奕喝了口蜂蜜水，“我没跟错吧，你刚才可错了好久回。”
　　李青海抬头就看见庄奕靠在钢琴边儿上，右手在钢琴侧面轻叩，随着他的叮咚声打着节拍，低垂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小得意。
　　李青海停了手，挑眉重复他的话，“错了好几回？”
　　庄奕诚实道：“六回。”
　　想了想，他又不确定地确认道：“……还是七回？——反正有六、七回吧！”
　　李青海给他气笑了，这徒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这会儿揪着挑他的错儿，还没数对——数少了。
　　庄奕毕竟不是专业的，仔细回想了一遍也没想清楚李青海到底错了几回，干脆不想了，他觉得嗓子有点儿痒，摸出烟来点了一根儿，动作熟练地吸了一口。
　　李青海眉心一抖，站起身来倾身过去，劈手给他夺了过来。
　　“我还没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李青海夹着烟点了点他，“你要唱歌就别抽烟，还没比赛呢嗓子先伤了。”
　　“没事，”庄奕伸手想把烟拿回来，“我抽得少，不影响唱歌。”
　　“不行，你哪天不想唱歌了哪天再让你抽。”这事儿在李青海这儿没商量，李青海手一晃躲开庄奕，见他还想抢，干脆把烟叼自己嘴里了。
　　庄奕无奈，“你抽就行，我抽就不行，以前是谁先抽烟的啊？”
　　李青海字典里就没有“讲道理”这仨字，咬着烟跟他说话：“你别管以前，今天是你先点的烟吧，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抽烟，没收你房子钥匙，搬我这儿睡来，我亲自盯着你。”
　　庄奕怕了他了，就说：“行行行我不抽了，那你也别在我面前抽啊，看着怪难受的。”
　　李青海当下就把烟拿出来搁烟灰缸里碾灭了，把烟灰缸往庄奕面前一杵，“打火机，烟。”
　　庄奕拗不过他，只好把烟盒打火机掏出来放烟灰缸里，李青海转身连烟灰缸一块都扔垃圾桶了，回头指了指他，“别想着回去偷着抽啊，我让刘晗盯着你，要让我知道你悄悄抽烟，楼下你就别想住了。”
　　庄奕烟瘾上来嗓子痒，又带出点胸闷心烦，只好仰头把蜂蜜水喝干了，“知道了知道了。”
　　“这东西就这样，心里头别想，过一阵儿不抽也就好了。”李青海重新坐下，手指在钢琴上滑过，带出清脆的连音，“想听什么？再给你弹一个。”
　　庄奕知道的钢琴曲不多，除了李青海带他练发声练唱歌时候弹的，剩下的也都是李青海告诉他的。
　　他想了想，说：“《梦中的婚礼》吧。”
　　李青海的手指抚上黑白琴键，柔和的跃动从他手上流泻出来，温暖如清风佛动。
　　这回他没有弹错。
　　庄奕把空了的水杯放在一边儿，目光落在他灵活舞动的手指上，胸臆间的沉闷感渐渐地散去了。
　　李青海停了弹琴，看他一眼，“还想抽烟吗？”
　　庄奕瞪他，“能别老提了吗，一提我嗓子就痒。”
　　“这么大瘾了还不戒，等嗓子毁了再戒呢？”李青海拉他坐在琴凳上，“还想唱歌呢，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这点儿常识不懂？”
　　庄奕没话反驳，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还弹吗？”
　　“弹。”李青海手环过他的腰，拉着他的手放在琴键上，“哥以前教过你弹琴，还记得吗？”
　　“记得……”庄奕单指敲了几个键，有点儿挫败，“不记得怎么弹了。”
　　“真笨。这是do，”李青海抓着他的手找音，一音一字：“do,lai ,mi……”
　　庄奕找到音之后，单手按了一个《小星星》，这个简单的曲子他还记得。
　　李青海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帮他伴奏。
　　声音清脆而欢快。
　　庄奕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转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李青海半搂在怀里，两人离得极近。
　　李青海的指尖飘着淡淡的烟草味儿。
　　“看什么，不给抽了。”李青海说：“我不让你戒酒，但是烟不能碰，一口都不行。”
　　庄奕撇嘴，他又不爱喝酒。
　　李青海笑，“好好的，给哥拿个冠军回来，多好。”
　　庄奕沉默了会儿，“……再弹一首吗？”
　　“好，《欢乐颂》你还记得吗？”李青海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后面修过了，可能会逐渐修前面的~
　　感谢在2020-08-03 16:16:24~2020-08-06 11:1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记经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比赛1(小修）
　　44
　　过了几天，谭俊峰告诉庄奕“谁是歌王”春季赛报名成功了，因为他之前没有过音乐作品，得录一首歌交给节目组审核。
　　庄奕去录了歌交给节目组，又过了几天，通知他二月份去参加比赛。
　　谭俊峰特意请了一位专业的声乐老师来，上了一回课却发现庄奕基础乐理知识都懂，辨音识谱都不成问题。
　　他在心里又把暴殄天物的王寻给骂了个遍，活该他只能在星娱传媒当老鸨，这么好的天赋愣是能让他给埋没了。
　　“谁是歌王”每赛季会邀请十六名圈内艺人参加比赛，全部采取现场直播的方式，循环赛制，本赛季冠军要跟上个赛季的冠军同台竞技。
　　即将开始的春季赛，决出的赛季冠军要跟以后三个赛季的冠军PK，胜者跟去年的年度冠军PK，最终只能留下一个人坐在冠军的宝座上，等着和明年的年度冠军继续PK。
　　这节目最大的看点就是永远都只有一个冠军，唯一的歌王。
　　2月底，庄奕去草莓台参加“谁是歌王”节目录制。
　　《堕魔》还没播出，庄奕是参赛选手里头名气最低的一个，跟众人共用公共化妆间，咖位大的都安排了单独的专属化妆间。
　　刘晗跟在他身后，刚进化妆间，就看见了周洋。
　　不过半年的时间，周洋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眼窝深陷，颧骨都凸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又疲惫又憔悴。
　　他以前走的也是阳光偶像的路线，现在却只能靠打光和后期才能勉强维持住形象了。
　　庄奕不准备理他，周洋却先一步堵住了庄奕的路。
　　“李二少真有本事，你这种十八线也能硬塞进比赛里来。”周洋盯着庄奕，阴恻恻地说：“真羡慕你啊，傍上一个好金主。”
　　刘晗在旁边儿不忿地说：“我们庄哥是凭实力进的比赛，不像你——”
　　“不像我什么？”周洋就跟被点着了一样，倏地转头紧盯着刘晗，压低声音逼问她：“你想说什么？不像我靠卖屁股进来的？你问问庄奕，我干过的事他哪件没干过？！”
　　刘晗给他阴狠的表情吓得一抖，不自觉退了两步，这时候庄奕跨了一步，挡在她前边儿，拦住了满脸煞气的周洋。
　　“你发什么疯。”庄奕皱眉，低声道：“跟个姑娘凶什么，想被剪进花絮里吗？”
　　化妆间、走廊、台前等主要场地都装有摄像头，还有摄影师跟拍，后期都有可能被剪辑进比赛花絮里面的。
　　周洋忌惮地看了一眼后边儿的摄像机，到底克制着没再发作，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庄哥，”刘晗泪眼汪汪地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庄奕咖位还远比不上周洋，这又是在镜头前边儿，要真是因为她一句话起了冲突，那谭哥不得吃了她呀！
　　“没事儿。”庄奕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周洋怎么说也是个二线艺人，比赛场上见实力，以后别乱说话了。”
　　刘晗小鸡啄米式点头，庄奕又转头对跟在后边的摄影师说：“张哥，刚才那段剪了吧。”
　　艺人从踏入草莓台大楼开始一路跟拍，到进入化妆间拍几个镜头为止，每个人都一样；摄影师不是专门跟庄奕一个人的，他前后跟了三个人了，庄奕是最好说话的一个，让怎么拍怎么拍，而且事也少，一点不挑剔。
　　多少艺人都把助理当狗使，张哥还是头一回见着真把助理当小姑娘维护的，对庄奕的好印象又增加了几分。
　　当下就笑道：“好嘞，你放心。”
　　庄奕道了谢，按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坐到镜子前边儿，安排给他的化妆师开始给他上妆。
　　化妆室里头原来就已经来了四名选手，带着助理工作人员一大堆人，都悄悄用眼角瞟这俩人。
　　圈子里没有秘密，这些人都知道周洋和庄奕原来是一个公司的，后来庄奕攀上了艺海的大船，刚签约就拍了《星资讯》的特典封面，又接了《堕魔》的男二号，虽然现在名气还差，但走红是早晚的事。
　　而周洋却已经有小半年没怎么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以前也算是个二、三线明星，有时候流量不输准一线的，却沉寂了好久，都传他是得罪了圈里的大佬被封杀了，而公司那边儿转头就捧起了新人，对他也是不闻不问。
　　圈儿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撕X大戏，马上两人要同台比赛，众人都抱了吃瓜的心态。
　　周洋留意到周边的眼神，不自在地动了动，脸色阴沉得厉害。
　　前一阵他跟个大佬鬼混的时候叫原配堵在了酒店，这事儿叫大佬花钱压下去了，之后他的资源就开始越来越艰难。
　　王寻那个狗东西立马就转头捧新人去了，以前那些金主连他电话都不接，他仿佛一瞬间就从当红小生沦落成了臭狗屎，平时嘘寒问暖的人连碰都不愿意碰他，好像跟他扯上关系都不是好事。
　　他不由得把目光往庄奕那儿扫，又羡又恨，却发现庄奕闭着眼上妆，压根就没留意周围的动静。
　　庄奕阖着眼睛让化妆师给打粉底，手指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眉心微微攒起。
　　李青海说到做到，第二天就给谭俊峰下了死命令叫监督他戒烟，谭俊峰安排刘晗几乎一天24小时盯着他，昨天还在他家彻底搜了一遍，把他藏的烟都找出来扔了。
　　庄奕自认抽烟不多，真不让抽了才知道瘾已经很大了，经常就是胸闷头晕的没精神，手指克制不住地轻抖。
　　他不抱希望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一遍，摸出一颗薄荷糖来。
　　庄奕叹了口气，撕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
　　“庄哥，”刘晗在后边儿见了，急忙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盒糖递过去，小声说：“老板给的，说让你想抽烟的时候含一颗。”
　　庄奕现在听见“老板”两个字就气闷，摆摆手示意她悄悄站着。
　　选手上好妆就到后台休息室等待，前边儿主持人先介绍了到场的三位嘉宾评委，都是乐坛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三位评委一起进行了开场首秀，现场气氛被彻底点燃之后，就到了选手登场的时候。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选手一一登场，庄奕排在倒数第二个，站在后台的时候就已经能听见前面的欢呼声，镁光灯斜照进来，庄奕双手捏紧，掌心全是冷汗。
　　这时候，他听见扩音器里传来主持人极具感染力的声音，“第15位选手是位没有任何音乐作品的艺人，这位乐坛新人在我们的节目里将有怎样的表现呢？让我们欢迎15号——庄奕！”
　　观众掌声响起，庄奕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捻了捻右耳的钻石，抬腿往舞台上走去。
　　刚走了两步，脚下就崴了一下，庄奕急忙稳住脚步，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太紧张了。
　　这是全国TOP1的唱歌比赛现场，而且还是现场直播，舞台灯光照得人头脸发热，他在14号身边站定的时候，感觉视线里充斥着耀眼的白光，连对面的嘉宾都看不清楚。
　　按照惯例，选手上台以后主持人会跟他聊几句，他引导着庄奕往旁边撤了几步，站到正确的位置上，笑着问道：“我们15号选手有点儿紧张啊，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吗？”
　　“是……”庄奕顿了顿，又说：“不是，以前、以前参加过一场。”
　　这下大家都听出他紧张了，台上的选手面对镜头表情管理都做得很好，但有人心里已经把这人给排除在对手名单之外了。
　　十八线小艺人，先前从来没有任何音乐作品，大概就是公司砸钱硬塞进来的，今天差不多就能给淘汰了。
　　主持人是草莓台的新晋一哥杜家乐，这时候开了一个善意的玩笑：“那你比我有经验，我是第一回 主持这种大型比赛，紧张得我手都抖啊，你看你看。”
　　镜头拉近，把他腕上带的劳力士投在了大屏幕上。
　　现场观众一阵哄笑，庄奕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紧张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杜家乐经验丰富，先夸张地用西装袖子遮住手表，连声说“不是故意暴露的”，见庄奕情绪平稳了，才重新把话筒递过去，“庄奕，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庄奕唇角还扬着，对着话筒说：“大家好，我是庄奕。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歌。”
　　杜家乐紧跟着接了一句：“也希望大家喜欢我的表。”
　　观众再次哄笑，杜家乐便继续介绍下一位选手了。
　　16位选手全部站到台上之后，由杜家乐宣布第一轮比赛的规则。
　　第一轮是十六晋十，一口气就要淘汰六名选手。
　　首先是每位选手进行演唱，演唱过程中评委可以点亮通行灯，如果三盏灯同时点亮，则该选手直接晋级；剩下的选手再进行第二轮PK。
　　第二轮PK是指定曲目的限时演唱，由大众评审进行现场投票，先前评委点亮的通行灯可以抵1票，胜者晋级，败者直接淘汰。
　　赛制介绍完之后，选手现场抽签决定演唱顺序，号签会在镜头前展示，但不会让评委看见，演唱的时候评委背对舞台，以尽量保证评委打分时候的公平。
　　庄奕抽到了14号签，倒数第三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6 11:16:16~2020-08-11 23:3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记经年 2瓶；时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比赛2
　　45
　　庄奕拿到的是14号签，倒数第三个上台。
　　周洋抽到的是8号签的黄金位，看见庄奕的签之后得意地冲他晃了晃自己的签，庄奕没理他。
　　虽然“谁是歌王”一向宣称以实力作为对选手的唯一评判，但为了保证节目效果，评委手中直接晋级的名额肯定是有限的，不会超过4个人，不然都直接晋级十强了，那还比什么赛？
　　他们会选择名气大又发挥稳定的选手直接晋级，另外背景实力雄厚的选手也不会在第一轮就淘汰，而会留到后边，这类选手虽然没有实力取得冠军，但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虽然“谁是歌王”每期的赛制都会有所调整，但是嘉宾评委手中的直接通行证一直都是众人争夺的热门，因为这不仅意味着直接晋级赛季十强，而且也代表了这三位歌坛教父级人物的认可。
　　出场名次排在中间的选手最有希望获得直接晋级的资格，其次是排在前边的选手，而后边出场的选手，因为前面已经有好几位选手直接晋级了，他们通常都只能参加晋级PK了。
　　庄奕直接无视了周洋的挑衅，摸出手机来找到跟李青海的聊天记录，点开了一段语音。
　　耳机里传来流畅的钢琴声，眼前自然地闪过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敲击琴键的模样。
　　庄奕轻轻闭上眼睛，烦闷郁急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选手按抽签顺序登场演唱，到庄奕上场前，已经有4名选手拿到三盏通行灯晋级了，无一不是乐坛小有名气的艺人。
　　而周洋只拿到了一盏通行灯，没能直接晋级十强。
　　比赛的形势谭俊峰早就分析过了，跟他预料的差不多，在4名选手直接晋级十强之后，就再也没有选手能够直接晋级了，不过评委们也都会认真点评选手的歌声。
　　工作人员来提示庄奕准备上场，庄奕摘掉了耳机。
　　杜家乐的声音从台上传来：“下面我们有请第14位选手登场！”
　　庄奕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麦克风，抬腿走上了舞台。
　　灯光暗下一大半，只有几道明亮的追光交错着打在他身上，映得青年人身体挺拔，眉目如画。
　　前奏响起，先是平缓，之后逐渐激烈。
　　伴奏缓下，庄奕握住麦克风。
　　“开了灯眼前的模样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心里的伤无法分享……”
　　他的嗓音还是少年人模样，清亮婉转，如一道反射着阳光的清泉。
　　背对舞台的三位嘉宾眼里闪过惊艳的光，参赛名单里小有名气的歌手他们都提前了解过，没有人有这么漂亮的音色。
　　这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拥有感染全场的嗓音。
　　三名嘉宾两男一女，都是叱咤歌坛十年以上、拿过金麦奖的，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认真聆听。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却不露痕迹……”
　　舞台背面巨大的显示屏上，青年人目光澄澈而哀伤，隐隐泛着水光，右耳上一排碎钻璀璨耀眼。
　　伴奏骤然抬升，庄奕的声音跟着而起。
　　“……我还惦着脚思念
　　我还任记忆盘旋
　　我还装做无所谓……”
　　评委席亮起明亮的白光，两名嘉宾先后按亮了通行灯！
　　唯一没按灯的何子谦手已经放了在通行灯上面，犹豫着想按。
　　但场上已经没人关注他是否按灯了，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唱歌的青年身上。
　　他的声音仍然清澈，但不再温暖，透着思念爱人的无尽哀伤和绝望，感染了所有的人。
　　有多爱，就有多痛。
　　音乐声停止之后，现场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才是如雷的掌声。
　　女嘉宾陈鸢带头鼓掌，戒指把手掌硌红了都不在意，好一会儿伸手轻轻按了按眼角，连声说：“太棒了，真的太棒了！为什么还不把我的座位转过去，我要看看这位天籁之音！”
　　三位嘉宾的座椅自动旋转面向舞台。
　　另两位嘉宾都是激动难耐，何子谦的表情则带着几分惋惜，他刚才都准备亮灯了，但其他两人先按了，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放下了手。
　　这是比赛前导演就跟他们说好的，第一轮最多只能有4名选手直接晋级，否则观众会质疑比赛的难度。
　　嘉宾杨波非常直白：“你的声音让我很嫉妒，我非常期待你后边的表现。”
　　庄奕说，“谢谢。”
　　何子谦停顿了一秒钟，才说道：“唱得很好，后面的比赛也要继续努力。”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庄奕的实力。
　　三位嘉宾又点评了一些庄奕演唱中的不足之处，庄奕鞠躬之后转身下台，直到走到了台下，才发现自己手指在轻微地发抖。
　　第一轮演唱结束，4位选手直接晋级十强，剩下12人竞争剩下的留个席位，采取两两PK的制度，由随机歌单中挑选一首歌现场演唱，演唱之后大众评审现场投票，票数多的晋级十强，票数少的淘汰。
　　大众评审一共11人，都是圈内有一定名气的音乐人，还包括了去年“谁是歌王”节目的季度亚军，力求保证投票的专业性和公正性。
　　杜家乐介绍完第二轮比赛的规则之后，抬高声音道：“好，下面就到了激动人心的对手匹配时刻，大屏幕，滚动起来！”
　　剩下12名选手的头像在大屏幕两边快速滚动，杜家乐停了一会儿，喊道：“停！”
　　大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左右两个各六张头像一一对应，这就是下一场的PK顺序了。
　　庄奕这回排在了左边第一个，他往右看去，出乎意料，右边第一个竟然是周洋。
　　周洋看清结果的时候，脸色霎时间就不好看了。
　　周洋先前沉寂了太久，最近借着《倾国倾城》播出带来的热度，才好不容易说动一个以前的金主，动用关系让他来参加“谁是歌王”的比赛。
　　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靠着后期和修音勉强也能唱唱现场，冠军是不指望的，只是想借着比赛的机会重新回到大众视野里，之后再卖一波人设，提提人气罢了。
　　随机歌单的曲目他偷偷练习了好久，本来进个十强是很有把握的，可偏偏叫他在PK赛碰上了庄奕！
　　曾经借用了庄奕的声音一年多，庄奕是什么实力，周洋比谁都清楚，他根本就没有希望了！
　　第一场比赛就被刷下去，草莓台一轮游，还要给庄奕做衬托，谁还会记得他周洋？
　　周洋这边儿神色复杂，大屏幕上已经亮起了六个信封，杜家乐介绍说：“这是六份歌单，每份歌单上有六首歌，每队PK的选手从里边抽取一份歌单，挑选上面的歌曲进行演唱。每次选择限时一分半钟。”
　　“第一组，周洋，庄奕，你们谁来抽歌单？”
　　周洋抢先道：“我来抽！”
　　杜家乐微微愣了愣，笑道：“两位可以商量一下。”
　　“以前在公司的时候都是我带着你，”周洋对庄奕笑了笑，眼神里却已经露了急切，“这次还是我来抽吧，可以吗？”
　　选手赛前对歌单内容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这是防止到时候出现歌单里选手一首都不会唱的现象。
　　但庄奕看周洋这么着急，就猜他知道了每个歌单的具体曲目，他看了周洋一眼，在周洋紧张的注视里头轻轻笑了笑，点了头。
　　知道又怎么样，周洋唱哪首歌能赢得过他？
　　周洋目光看向屏幕，却又皱起了眉头。
　　通过金主的关系，他真的提前知道了所有歌单的排列顺序和上面的曲目，但知道又怎么样，他的对手是庄奕，他不但得挑选适合他唱的歌，而且还得让庄奕选不到好歌，这样他才有赢的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洋急出了一头的汗，目光在几个信封上扫来扫去，迟迟拿不定注意。
　　最后还是杜家乐出声提醒他：“周洋选手，还剩最后二十秒钟了。”
　　周洋咬牙，“我选2号信封！”
　　杜家乐：“2号信封，开启！”
　　其他5个信封逐渐缩小，而2号信封则在屏幕上放大，然后自动打开，里面飞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六首歌。
　　1首摇滚，1首抒情歌，1首民谣风格改编歌，1 首说唱，还有两首英文歌。
　　都是音乐榜上有名的歌曲，在场众人都耳熟能详，但要真现场演唱，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选择对于周洋来说几乎算得上孤注一掷，他了解庄奕，摇滚和说唱不是他的强项，那首民谣风改编歌的原唱就是陈鸢，不仅演唱难度大，而且极易出现失误。
　　至于剩下两首英文歌？虽然都是脍炙人口的曲目，庄奕不过是个三流学校都没毕业的学生，怕是连词都认不全呢。
　　杜家乐这时候也说：“周洋选的这份歌单难度很大啊，庄奕你想好要选哪首歌了吗？”
　　规则没说同一组两个人谁先选歌，但刚才歌单是周洋选的，选歌理所当然就轮到庄奕先选了。
　　庄奕还没说话，周洋抢先开口道：“庄奕，对不起，歌单没选好。”
　　根本没给庄奕说话的机会，他又接着说：“为了弥补我的错误，一会儿我先演唱吧，给你多一点时间准备。”
　　庄奕摇头说：“不用，我们可以抽签决定。”
　　“不行，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周洋演得情真意切，也不看镜头了，就对着庄奕说道：“就这么决定吧，那我就选那首《不分手的恋爱》，可以吗？你不着急慢慢选，一会儿好好准备。”
　　这话说出来，杜家乐都皱了皱眉头。
　　他也算半个圈里人，主持界混出来的新秀，周洋这话看起来是为庄奕着想，其实是想封死庄奕的路。
　　他不了解庄奕的唱歌风格，但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周洋把不好唱的歌都留给了庄奕。
　　他忍不住说道：“选歌这个事，两位选手可以再商量一下。”
　　“不用了。”庄奕对杜家乐微笑着点了个头，问周洋：“《不分手的恋爱》，你要选这首吗？”
　　对着那张比自己俊逸的脸，周洋虚了一下，咬牙道：“对，我确定了。”
　　“那我就选最后一首吧。”庄奕说。
　　周洋克制着自己，没有笑出来。
　　最后一首，是首英文歌。
　　他等着庄奕在台上咬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等着周洋在台上打脸~感谢在2020-08-11 23:32:13~2020-08-12 23:0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 10瓶；心里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比赛3
　　46
　　庄奕和周洋下去准备，剩下5组继续抽签。
　　庄奕一到后台就拿着词谱去和伴奏老师沟通，一心二用边讨论边默记歌词。
　　周洋选的歌提前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他瞧见庄奕在背歌词，不由得轻嗤了一声。
　　刘晗在旁边儿瞪了他一眼，记着先前在化妆室的教训，没跟他起冲突，只是小声问庄奕：“庄哥，这首英文歌你有把握吗？”
　　庄奕想了想，“不太有，我没有怎么练过英文歌。”
　　“啊，那怎么帮啊？”刘晗急了，“我现在就给老板打电话！”
　　“没事儿。”庄奕不逗她了，“我还是比周洋有底气的。”
　　刘晗不信，还是拿着手机出去了。
　　她当然不敢直接打李青海电话，就打给了小陈。
　　庄奕没管她，继续准备自己的。
　　很快就轮到周洋上场了，周洋经过庄奕身边的时候，特意压低声音说：“庄奕，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庄奕点头，“你也一样。”
　　周洋冷哼一声，上台去了。
　　后台有显示屏可以看见前台的情况，这首歌完美贴合周洋的人设，他发挥得不错，三位嘉宾也给出了鼓励的评价。
　　轮到庄奕了，他接过麦克风走上台去，把麦克风固定在立架上。
　　音乐未起，歌声先起。
　　“just  one  last  dance
　　just  one  last  dance……”
　　全场皆静，三名嘉宾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惊艳的光。
　　他们知道，周洋已经输了。
　　舞台灯光暗淡，只有一束洁白的光打在唱歌的青年身上，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把听众都带进了歌声的世界里。
　　从初遇时的温婉低语，到动心的绵长悠远，最后是分别的歇斯底里。
　　“……Just  one  more  chance
　　Hold  me  tight  and  keep  me  warm
　　Cause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and  I  don\'t  know  where  I  belong
　　Just  one  last  dance……”
　　明亮的追光之下，庄奕的眼中隐隐有荧光闪烁，他对着镜头微微勾唇，鞠躬结束了演唱。
　　全场掌声爆起！
　　三位嘉宾纷纷站起来鼓掌，陈鸢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太好听了！”陈鸢大声说：“你愿意来我的公司吗？我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用专业团队来培养你！”
　　何子谦咳了一声，打趣道：“咱们这是比赛，可不是选秀活动啊。”
　　“他唱的太好了。”陈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不过你还是可以来我公司，咱们赛后细聊。”
　　庄奕笑笑，说了声：“谢谢。”
　　三位嘉宾点评完，请上在一边等候的周洋，两人一起站到舞台中间。
　　周洋尽管竭力控制着，脸色也已经十分难看了。
　　他以为庄奕能完整把英文歌唱下来就不错了，谁知道庄奕却唱出了惊艳全场的效果！
　　本来他发挥得很不错，但实力的差距太大，跟庄奕站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
　　正好这时候杜家乐问到“觉得对方表现得怎么样”这种例行问题。
　　周洋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微笑说：“我觉得庄奕唱得很好，这么短的准备时间能有这样的表现非常厉害。”
　　他这是暗示自己第一个演唱，准备时间不充足。
　　杜家乐没接他的话，直接转向庄奕：“庄奕觉得呢？”
　　庄奕简短地说：“周洋也很厉害。”
　　周洋还想在投票之前卖一波人设，杜家乐没给他机会，直接用手臂指向评委席，“好，我们11位专业评委已经准备就绪，1号按钮支持周洋，2号按钮支持庄奕，计时30秒，投票开始！”
　　大屏幕上庄奕和周洋的头像下面各出现一个高脚凳，起始高度是上一轮嘉宾投票结果，庄奕2票，周洋1票。
　　30秒倒计时出现在屏幕上，随着读秒倒数，庄奕的高脚凳开始上升，而周洋的凳子还没有任何变化。
　　1票，2票，大众评委纷纷按下座位旁边的按键。
　　周洋脸上的微笑逐渐僵硬，最后再也维持不住。
　　庄奕的票数在持续升高，而周洋的票数仍然没有变化！
　　“最后5秒钟——”杜家乐开始倒计时，“5，4，3，2，1，时间到！”
　　庄奕的头像高高升起，而周洋的头像还在低端。
　　“投票结果，13比1，”杜家乐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响起，“恭喜庄奕晋级十强！”
　　零封对手！
　　11位专业评委，全部都把票投给了庄奕，在“谁是歌王”比赛舞台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形！
　　周洋脸色铁青，要不是顾忌这是现场直播，简直要掉头就走。
　　太耻辱了！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有机会来参加这个比赛，本想着积累人气东山再起，谁知道却在PK赛碰见了庄奕！
　　他本来想卖一波虽败犹荣、友谊第一的人设，但没想到庄奕全程都拒绝跟他互动，主持人更是直接截了他的话。
　　现在专业评委全部把票投给了庄奕，等于是一个大耳光现场打在他脸上，他不仅输给庄奕，而且是一败涂地。
　　粉丝会怎么看他？黑粉又会怎么骂他？金主那边怎么交代？公司还会给他机会吗？
　　他完了、他完了吗？
　　后面主持人、嘉宾都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浑浑噩噩地下了台，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没理，也没叫助理，就自己一个人往外走。
　　走廊里面乱哄哄的，工作人员，选手，经纪人，助理……周洋恍惚间觉得好多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议论他被曾经同公司的小辈零封比赛的事儿。
　　周洋死死地咬住牙，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他用最大的心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一转弯，却看见了庄奕。
　　庄奕身边儿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目光带着笑，递给他一盒糖。
　　一瞬间，周洋觉得他懂了。
　　为什么酒店捉jian的事明明已经被大佬压下去了，他的资源还是越来越难；为什么整个圈子都默认了他的沉寂，没人愿意拉他一把；甚至为什么今天比赛他明明表现得不错，却没有一个人给他投票……
　　周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步跑过去颤声道：“庄奕，你，你叫李青海封杀了我，是不是？！”
　　一定是这样，庄奕嫉妒他的成就，卖了自己，就为了叫李二少把他踩到谷底！
　　正说着话被打断，李青海不悦地皱眉，瞟了冲过来的人一眼。
　　然后又把目光转回庄奕那儿，“这是谁？”
　　庄奕说：“周洋，以前跟我一个公司的。《星资讯》拍摄时候他也去了。”
　　“哦。”李青海这才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号人。
　　这也不怪他贵人多忘事，实在是圈里每天挤破头想往他脸前凑的小艺人实在太多了，这周洋长得又没什么特点，李二少见过就给忘了。
　　“就是跟你走一个路线那个？”李青海又回头看了周洋一眼，“现在看也不太像了。”
　　庄奕：“他瘦了不少。”
　　周洋尴尬地立在那儿，他刚才是满腔的怒火和委屈，但对面俩人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走廊远处围了几个人，这回是真的在对他指指点点。
　　李青海在李氏开了一天的会，刚散会晚饭都没顾上吃就直接过来接庄奕了，这会儿胃里火烧火燎地疼，不想在这儿耽误时间。
　　“周洋是吧，”他居高临下地瞧着周洋，单手按着胃部漫不经心地说：“你找错人了，我要真想收拾你，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来参加比赛？”
　　周洋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后知后觉，自己冲动之下是犯了多大的错误。
　　李青海是谁，他怎么敢跑来质问他？
　　以李青海的权力地位，如果真想封杀他，能让他跌到臭水沟里永远都爬不上来。
　　而他刚才那真是在找死。
　　周洋知道自己应该立刻道歉，如果李青海心情好，说不定能放他一马，不跟他计较。
　　可是他嘴唇蠕动着，拼命想让自己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青海话说完了一秒钟也不想在他身上耽误，揽了庄奕的肩膀，说了句“走了。”
　　庄奕点头，跟着李青海往电梯口走，李青海的车直接停在草莓台演播大楼下面的地库里。
　　两人坐在后座，小陈坐副驾，司机发动了车子。
　　李青海的手机亮了，他瞟了一眼信息，皱起了眉心。
　　庄奕问了一句“怎么了”，目光自然地移向他的屏幕。
　　“没事。”李青海单手把屏幕按灭了，没让他看见信息的内容，只是说：“刘晗太娇弱了，我再给你请几个保镖跟着。”
　　“不用了吧？”庄奕说：“我现在又不红，出门都没人认识。”
　　李青海说：“有备无患。”
　　庄奕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李青海：“没事。”
　　庄奕看着他不说话。
　　李青海瞧了他一眼，最后没忍住笑了一声，妥协似的，“我大哥要回国了，李青翔急着在他回来之前笼络势力，要跟他一争高下呢。”
　　庄奕疑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还至于要专门派人来保护他？
　　李青海取过保温杯来递给他，“我和李青翔都在李氏帮忙，李氏的产业现在除了父亲，大半都在我手里。李青翔要积攒实力，一个是要确定我在家产争夺上的立场，一个就是要尽可能的从我手里抢东西。”
　　他的唇角勾起个讽刺的弧度，摇了摇头。
　　李青翔实在太蠢了，这样的人还想跟大哥一较高下。
　　李青扬没回来，他们两个人还有争抢的必要；李青扬一回来，那就是李泽唯一家生的儿子，又有李青扬母亲的家族做支撑，李青翔一个没权没势的私生子，拿什么跟他争？
　　更何况，李青海在英国国外交换那一年，自己创业之后没少得李青扬的帮助，他心里明白李青扬的手段，就算是他自己都基本上不是对手，更别说纨绔子弟李青翔了。
　　“李青翔比不过你大哥。”庄奕拧开杯盖，见里面是银耳枸杞汤，他自己喝了几口，想起李青海刚才说没吃饭，把杯子递回给他，“喝几口垫垫胃。”
　　“嗯，差得远呢。”李青海就笑了，接过杯子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喝汤，“不过李青翔有姑姑——李妍支持，大哥想彻底收拾他也得费点儿功夫。”
　　庄奕听到“李妍”的名字，神色沉了沉，眼里闪过刻骨的恨意。
　　“那你准备怎么办？”半晌，他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2 23:09:10~2020-08-16 13: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伏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要辣椒就到了、伏崎、不记经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比赛4
　　47
　　“那你准备怎么办？”庄奕问道，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
　　李青海把前后座的隔板升起来，微微一笑，眼中泛起凛冽的寒意，“李妍的手伸得太长了，这些年她做过的事我都找人盯着，到时候就当是给大哥的回国礼物吧。”
　　李青海顿了顿，少见的带了几分犹豫，“庄奕，当年的事……我也有责任。”
　　“李妍和温雅静，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至于我，你想让哥怎么补偿都行，知道吗？”李青海瞧着他，嗓音沙哑：“哥什么都愿意做。”
　　庄奕虽然不提，但李青海知道，他也许别的事都可以释怀，但唯独这件事不能原谅。
　　两人都明白，那是最深的一根刺，同时扎在两个人心里头。
　　庄奕低着头，半晌之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李青海把保温杯塞回他手里，“喝完。”
　　庄奕喝汤，李青海处理工作，车里面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陈在前面放下隔板问了一句：“老板，要不要让私房菜馆送个餐？”
　　李青海问庄奕：“想吃什么？”
　　庄奕为了录节目很早就去草莓台化妆准备了，下午只吃了半个面包，这时候早就饿过劲儿了，只是觉得累，就摇头说：“没什么想吃的。”
　　李青海就说：“直接回去吧。”
　　司机应了，车一路开到小区，李青海和庄奕坐电梯上楼，李青海单手在庄奕后颈捏了把，“上楼吧，煮碗面吃。”
　　庄奕：“不饿，我想回去睡觉。”
　　“上来吧，不饿陪我吃点儿。”李青海说：“刘晗说你晚上什么都没吃，这么睡了明儿早起又胃疼。”
　　庄奕是真的累，上台比赛精神高度集中，比平时练习的时候自己唱歌累多了，在车上眼皮都打架。
　　但他知道李青海也累了一天没顾上吃饭，他要是不去，李青海自己懒得弄吃的，也就饿着睡了。
　　庄奕于是点了头，跟李青海上楼了。
　　门口的灯感应到人自动亮了，两人换了鞋，在明亮的灯光下互相看清了彼此疲惫的眉眼。
　　庄奕的舞台妆还没来得及卸，这会儿糊了一片，眼妆和粉都晕开了，跟让人把脸摁墙上蹭过一样。
　　李青海也是一脸疲倦，眼睛里面明晃晃的红血丝。
　　两人对视了一眼，庄奕先说了：“要不，我来煮面吧？”
　　“呦，小孩儿长大了啊，都会煮面了。”李青海笑了，“准备给我煮什么面啊？”
　　“方便面，你家有的吧？”庄奕在李青海明显嫌弃的表情下，勉强又补了一句，“还能给你放颗蛋，但不保证能打成整的。”
　　“……还是我来吧。”李青海伸手在他脸上揩了一把，蹭了满手粘腻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去把你的脸洗洗，都成花猫了。”
　　李青海说完自己往厨房走，庄奕在后边儿打开手机摄像头照了照，自己都给自己吓了一跳，“这得用卸妆液啊！你家有吗？”
　　“没有，我家里又没女人，买那玩意儿干啥？”李青海充分暴露直男本质：“你用洗面奶搓搓不行吗？”
　　“洗面奶洗不干净啊。”庄奕哀叹一声，“我家里的卸妆油今天让刘晗装走了。”
　　“让小陈送过来。”李青海从冰箱里拿了食材往料理台走。
　　“不用了，我一会儿去附近便利店随便买一瓶吧。”庄奕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小陈。
　　李青海就叹了口气，“你出去买我还得跟着，你哥开了一天的会，能别折腾我了吗？”
　　庄奕说：“我自己去就行，我又不是三岁。”
　　李青海不同意，“太晚了，今天比赛你又刚爆了冷门，不适合单独出去。”
　　庄奕觉得自己出去肯定还是没人认识的，不过这时候他不想跟李青海争论了，就说：“那好吧。”
　　“今天我开会小陈在休息室玩了一晚上手机，该让他跑跑腿了。”李青海咕哝着，放下菜掏出手机来解了锁给小陈拨过去。
　　小陈很快接了起来：“老板？”
　　李青海按下免提，指了指庄奕，“你跟他说。”
　　小陈说：“庄奕啊，什么吩咐？”
　　庄奕只好凑过去，“陈哥，我今天从草莓台出来没卸妆，卸妆油让刘晗装走了……”
　　小陈住得不远，他想说让小陈从附近便利店随便买一瓶送过来。
　　谁知道小陈立刻打断他说：“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然后声音拉远了一些，听见小陈在喊人：“你把庄奕的卸妆油装走了啊？”
　　刘晗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啊是，本来想在车上给庄哥卸妆的，老板直接把人接走了，我就给忘了……”
　　小陈笑着说了一句“小笨蛋。”
　　后面模模糊糊的就听不太清了，庄奕目瞪口呆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通话中”的字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李青海那边儿把菜都洗完了，见庄奕还愣愣地盯着手机，忍不住笑了，“你还不挂电话，想听全场啊？”
　　“啊？哦、哦！”庄奕回神，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了。
　　“他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啊……”庄奕一脸懵逼，忽然后知后觉，伸手扯住李青海的衣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
　　“啊，多明显啊。”李青海随口说，抖了抖肩膀，“别拽我，切菜呢。”
　　“哪儿明显了？”庄奕转不过弯儿来，“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看出来的啊？”庄奕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我怎么一点没发现啊？”
　　李青海给他烦得不行，放下菜刀把人往外撵，“一点儿也不明显，我不小心发现的行了吧？你先出去行不行，这样咱俩十二点也吃不上这碗面。”
　　庄奕被撵出了厨房，这时候反而是不困了，还小声嘀咕着：“这俩人进展也太快了吧，难道以前就认识吗？”
　　李青海烧水煮面，没搭理他。
　　庄奕自己无聊了，就趴在餐桌上玩儿手机，结果打开微博一看，今天“谁是歌王”的比赛上了热搜，前十里头“庄奕谁是歌王”“庄奕just one last dance”“庄奕我好想你”占了三个，他唱歌的短视频传的全网都是。
　　再往下一点儿，是“庄奕零封周洋”，他点开一看，是周洋和他的专业评委投票对比图。
　　底下评论有夸赞庄奕唱歌的，有踩周洋根本没实力参赛的，也有表示这样一票不投太损选手面子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
　　同一时间，周洋也在看这条微博。
　　手机放在旁边儿，一直在不停地震动，周洋拿起来看了一眼，猛地把手机摔了出去。
　　从草莓台出来这一个多小时里头，他接了无数的电话，先是星娱的老板梁升打来臭骂他有眼无珠得罪了李青海，再是王寻说公司恐怕要雪藏他让他好自为之，接着助理说公司通知她换了艺人不能再跟周洋了，大佬说他不自量力居然敢跟二少的人杠上，竞争对手明着关心他比赛一轮游实则炫弄嘲笑……
　　等他回了家，他质问李青海那事儿没看见任何波澜，但是他在台上选了歌单又要先选曲目，最后被庄奕零封比赛的事儿却已经在网上发酵开来。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回是真的凉了，再也没人能帮他了。
　　周洋的粉丝几个小时之内就掉了十几万，私信里头也充满了失望谩骂，他神经质似的刷了一会儿，猛地把Pad砸到了地上，气不过又上去狠狠踩了两脚。
　　周洋大吼了两声，仍然无处发泄，挥手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对着那一地残骸大声喊叫。
　　喊着喊着，他的眼泪下来了。
　　他把自己缩在沙发里头，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孤独，根本没人能帮他。
　　那些金主平时宝贝心肝喊得好，一听说他得罪了李青海都直接把他的电话拉黑了；他那些女朋友，叫他花钱买包买化妆品的时候嘴比谁都甜，什么都愿意给他吃，这时候呢，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还有王寻，还有梁升，他这些年给公司挣了多少钱？靠他陪大佬摆平了多少事？结果呢？助理都给他换了，摆明了以后都不会再用他了！
　　周洋越想越绝望，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哭了一阵之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又想自己不能就这么认输了。
　　他滚下沙发，连滚带爬地摸到手机，手机屏被他刚才摔成了蜘蛛网，他解锁屏幕，电话是没人打来了，信息里头全是□□。
　　他抖着手点开通讯录，把以前的金主包括表达过对他感兴趣的大佬都翻出来，一个一个打过去。
　　占线，不接电话，直接果断，或者接了刚说两句就说忙。
　　周洋的脸色越来越灰败。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周洋皱眉，本来想挂断，却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键。
　　“喂，周洋，”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想打通你的电话真不容易啊。”
　　周洋不耐烦地：“你谁啊？怎么有我电话？”
　　星娱对他电话、微信这类私人号码的保密管理一向做得很好，这是谁给他打的电话？
　　“这么大火气，看来今天你让庄奕收拾得很惨啊。”对面拖着声音，满是嘲讽。
　　周洋瞬间怒起，对着听筒吼：“关你屁事！你他妈到底是谁啊！打电话过来找骂吗？！”
　　“别急，你会想跟我谈谈的。”男人说：“我叫李青翔，你可以喊我一声三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6 13:57:43~2020-08-17 22:3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超级喜欢霍栩、γ_G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舆论1
　　48
　　周洋听完对面的话，将信将疑，“你说这办法真的行吗？这样真能把庄奕拖下水、给我洗白吗？”
　　“人们根本就不在乎对错，舆论让他们相信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李青翔说：“只要你站出来，我出钱帮你买水军买热搜，保证让庄奕再也笑不出来。”
　　“可是……”周洋还有点儿犹豫，今天晚上的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他害怕了。
　　“哎，你不会是害怕了吧？”李青翔嗤笑一声，“怎么了，今儿晚上叫我二哥吓着了？连庄奕也怕上了是吧？”
　　“我没有！”周洋立刻否认。
　　“没事儿，你要是怕了那就算了，”李青翔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在乎，“不过你可想好了，你得罪了我二哥，整个圈子里除了我估计再没人敢捧你了，你要自己愿意凉着那就凉着吧，我就多余打这个电话，挂了啊，歇着吧。”
　　“等等——等等！”周洋连忙出声喊住他。
　　“嗯？”李青翔等他的下文。
　　周洋还有点儿犹豫，问他：“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就这？无聊呗。”李青翔那边喝了口东西，咂咂嘴，“帮你那两个钱，我一瓶酒就没了，根本不当回事儿，就是跟我二哥开个小玩笑罢了。你就说你愿意不愿意吧，赶紧的，我三少找的兔儿也比你痛快。”
　　“我，”周洋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愿意！”
　　“行，我让秘书跟你联系，你等信儿吧。”李青翔说：“挂了啊，几句话的事儿耽误我多少工夫，真是的。”
　　那边挂了电话，周洋瘫坐在沙发上，手让碎裂的屏幕割破了都没察觉到。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眼中闪过凶狠的戾气，眼泪却掉了下来。
　　庄奕，你以为你攀上李二少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李家人做后盾了！
　　想封杀我，没那么容易！
　　另一边，李青翔挂了电话，怀里的女孩儿立刻乖巧地接过手机给放到桌上，又帮他倒满了酒。
　　“乖。”李青翔满意地在女孩脸上亲了一口。
　　对面李妍忍不住咳了一声。
　　李青翔收了嬉笑的表情，但还是没骨头一样靠在沙发里，“周洋答应了。我就说嘛，这种小艺人随便给点甜头肯定能说动。”
　　李妍点头，“你让人盯着点，别出什么纰漏。”
　　李青翔就不明白了，这点儿事能出什么纰漏。
　　不过他嘴上还是应了，又问：“庄奕不过是个小艺人，我看李青海也就随便玩玩，值得费这么大工夫对付他吗？”
　　李妍皱眉，精细保养的脸上显出道道皱纹，“你不要小看庄奕，他对李青海绝对不一般。”
　　“好好知道了。”李青翔漫不经心地应了，又说：“雅静的婚礼快到了，姑姑你操心事多，我就不留你了。”
　　说完用手捏了捏女孩的肩膀，示意她送客。
　　女孩就站起来，扭着腰身姿款款地走过去，“姑姑，我送您出去。”
　　李妍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自己站起来往外走，贵宾室门口站着的侍应生帮她拉开门，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孩重新回到李青翔腿上，两人已经亲起来了。
　　李妍冷哼了一声，心说这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她作姑姑。
　　出了贵宾室，沿着高级会所的走廊一路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一开始看上的就是李青海，八年前费心思把李青海乱七八糟的关系断了个干净，谁知道李青海回到李家之后对她却变得客气疏离，她明示暗示了很多次都不接她的话。
　　李妍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李青翔，李青翔比李青海差得远，但蠢有蠢的好处，这些年李妍暗里控制着他把控了不少李家的产业，还借机叫女儿搭上了邢家，下个月就要跟邢家大少邢云钊结婚了。
　　但就从去年十月份开始，李青海忽然开始大幅度打击她和李青翔的势力，挤兑他们的生意。
　　李妍在李氏没有实权，所有的资产都投在李青翔那儿，几个月的功夫就缩水了一大半。
　　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又打听到消息说李青扬近期可能会回国，李妍彻底慌了。
　　李妍早年有一个养在外边儿的私生子，跟着她姓了李，叫李江，李青扬的母亲生他的时候伤了身体，李氏这一代就他一个家生嫡子；早些年李妍曾经动过心思，如果李青扬要是出了意外，那她就把儿子带回来认成李泽的养子，到时候只要经营得好，李氏偌大的家产未必不能落进她儿子的手里。
　　动了几次手都没能成功解决掉李青扬，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反而被李青扬的母亲发现了，这女人也是厉害，一方面把还是幼儿的李青扬护得滴水不漏，一边放松了对李泽的管制，叫李泽在外面生了两个私生子，彻底断了李妍这条路。
　　但做过的事终究是做过，李青扬在李家的时候，李家的产业李妍一根手指都插不进去，好容易他去英国创业，李妍才渐渐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去。
　　花费好几年栽培起来的势力，被李青海雷霆手腕抹去了小半，这要是等李青扬回来，那就真的剩不下什么了，她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李妍狠狠咬住牙，脸上涌出密布的细纹，看起来又苍老又凶恶，她绝对不能叫李青海和李青扬联合起来，必须赶在李青扬回来之前解决掉李青海！
　　——————
　　第一场比赛以来，“谁是歌王”一直是人们热议的话题。
　　而周洋和庄奕台前台后的对比也被各种路粉po出来挂到了网上，有博主从外形、歌声、演技等等方面将两人做了详细的对比，粉丝惊觉庄奕综合实力远超周洋，至今不温不火简直难以理解。
　　庄奕人气剧涨，周洋则粉丝暴跌。
　　草莓台一向是炒作高手，立刻就在官博放出选手幕后花絮，周洋庄奕在化妆间对峙的一幕被放出来，还配了文字叫“比赛前的火花。”
　　吃瓜群众疯狂围观转发，节目热度一时高涨。
　　事情持续发酵了几天，热度逐渐下降，就在第二场比赛开始的前一天，周洋忽然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发布会上除了李青翔花钱请来的主流媒体，剩下都是一些八卦小报记者，提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一个女记者举着话筒：“周洋，你出道以来一直都是全能艺人的人设，也出过一些音乐作品，为什么会在比赛中出现一票不得的情况？对于输给庄奕你有什么想法？之前甜歌小王子的称号是否全是炒作？”
　　周洋咬住了嘴里的软肉。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过这些刁钻的媒体会怎么盘问他，但真的听到还是让人心头火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这才说道：“庄奕一直都是个很有梦想的艺人，他觉得星娱没有他发展的舞台，所以签去了艺海传媒。”
　　“但是，他追求梦想的方法，太让人害怕也太让人寒心了！”周洋一脸伤心，“‘谁是歌王’是个很好的节目，让喜欢唱歌的人在舞台上证明自己，今天我技不如人，我输了心甘情愿；但如果不是靠自己现场唱出来的声音，那我不能服气。”
　　现场哗然，记者们纷纷举手，主持人点了其中一个，他站起来问道：“周洋，你是在暗示庄奕假唱吗？”
　　“我没有暗示，我说的都是事实。”周洋的表情转为激愤，“庄奕来星娱三年多，如果他真的唱得这么好，怎么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公司、经纪人没人知道他会唱歌？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那肯定不是他的真实实力！”
　　先前发言的女记者说：“周洋，这是不是你给自己被零封比赛找的借口？”
　　“我出道三年，给多少影视剧唱过主题曲，你们可以去听听，我的唱歌实力怎么样，相信大家有目共睹……”周洋说到后边儿，眼眶渐渐红了，“其实我在PK赛碰见庄奕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赢不了了，但我还是尽力给大家展现了我最完美的表演，没想到……一票都没有给我！”
　　周洋哽咽出声，现场再度沸腾！
　　“周洋，你是在质疑比赛的公平性吗？”
　　“周洋，比赛有内幕吗？庄奕全票晋级是否存在暗箱操作？”
　　“庄奕先前没有任何音乐作品，这次比赛是假唱还是找人替唱？”
　　……
　　记者们全都激动起来，像闻见血味儿的蝙蝠一样抢着举手提问，周洋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镇定到后面逐渐崩溃，几度哽咽出声，最后李青翔派来协助他的助理结束了发布会，记者们扛着长qiang短炮一路追到车前，被保安拦着也拼命把话筒往前戳，挤破头想从他嘴里再多挖出些消息来。
　　车玻璃隔绝了外边儿人的视线，周洋长长地舒了口气，用湿巾小心地擦去眼泪，眼神一片漠然。
　　“你做的很好。”李青翔的秘书在车上等着，这时候递给他一只信封，“这是三少给你这一场的演出费。”
　　周洋没接信封，皱眉道：“三少说只要我按他说的做就会重新捧红我，可别想几万块钱就打发了我。”
　　“放心，”秘书说：“三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这只是三少给你的犒劳费。”
　　周洋这才接过信封，打开从里头倒出一张银行卡来。
　　“而且，这里边也不止几万块。”秘书又说，如愿见到周洋眼睛亮了起来，他于是把墨镜扶了上去，挡住了眼角的鄙夷。
　　周洋把卡装起来，转手就在网上给自己买了个新手机，然后无聊地刷起微博来，他从发布会出来不过十分钟，“庄奕假唱”已经上了热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7 22:36:43~2020-08-19 22:2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拉希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舆论2
　　49
　　在李青翔的操控下，“庄奕假唱”“歌王比赛黑幕”十分钟内被顶上热搜。
　　周洋在记者面前说的话被反复拆分，更有许多八卦博主分析庄奕出道以来的星路历程，质疑庄奕唱歌实力；也有博主开科普贴，专业分析如何让一个不会唱歌的人在舞台上展露出另人惊艳的效果。
　　李青翔财大气粗，买了热搜买大V，也有庄奕的粉丝站出来声援，但很快就淹没在水军的负面评论里，舆论一边倒抨击庄奕，甚至要求取消庄奕参赛资格，“谁是歌王”节目停播自查等等。
　　李青海找人紧急撤掉热搜，但这件事已经在网上传播开来，李青翔花钱买的大V纷纷发送图片说明，根本就删不过来。
　　比赛是现场直播的，又有三大歌坛巨星和众多专业音乐人坐镇，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假唱和替唱的可能，但问题是澄清也需要时间，而明天就是第二场十进六的比赛了！
　　“退赛吧。”谭俊峰眉头深锁，“假唱的事情我们可以澄清，但明天的比赛肯定会有大量负面评论，甚至你的安全都成问题。”
　　前两天节目组公布了第二场比赛的赛制，采取场外演唱的方式，事先准备了15个场地，由10名选手随机抽取比赛场地，前往赛场完成演唱。
　　评委嘉宾和观众一样，都只能看到现场传回来的画面。
　　场外演唱受到的制约条件很多，如果抽到的是露天舞台，那么观众会有很多路人，这对演唱者是极大的考验。
　　而网上舆论现在一边倒地谴责庄奕，如果庄奕真的抽到露天舞台，可能连演唱都无法完成。
　　谭俊峰的手机又响了，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说：“节目组的电话，问你今天晚上还要不要继续比赛。”
　　庄奕想了想，说：“不退赛，我要比赛。”
　　“庄奕，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啊！”谭俊峰一脸焦急，“你没参加过路演可能不知道，场外演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有观众往台上扔鸡蛋垃圾水瓶子的，还有冲上来强行搂抱艺人的，现在全网都在传你是假唱，到时候现场观众如果被煽动起来，很可能会失控的！”
　　“全网都说我是假唱，如果我现在退赛，那不就等于是怕了吗。”庄奕坚持己见，“公关的事情交给你们，但比赛我要参加，我要用实力封住那些人的嘴。”
　　“那些人根本不管你实力怎么样，他们就先过来踩你了！”谭俊峰说不动他，只好转向李青海，“老板，你说呢。”
　　要换个艺人，这事儿谭俊峰就直接做主处理了，但庄奕不一样，所以他只能让李青海出马了。
　　李青海一直低头在手机上发信息安排后续处理，这时候抬头看着庄奕，“你想继续参赛吗？”
　　“想。”庄奕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我应该退赛吗？”
　　“应该什么应该，你唱的好好的，为什么应该退赛？”李青海就笑了，又嚣张又狂妄，“想参赛就去，剩下的交给你哥，知道吗？”
　　庄奕点头。
　　“？？？”谭俊峰崩溃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们知道现在网上是怎么评论庄奕的吗？就这还敢去现场参赛，不怕被嘘下去吗？不怕烂菜叶臭鸡蛋打一脸吗？？台下观众都喊你下台，你唱得再好还能唱下去吗？！
　　“不是，老板，”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理解庄奕想参赛的想法，但现在去比赛，他不安全啊！”
　　他特别想抓着两人的肩膀使劲晃晃，把两人脑子里的热血倒出来，能不能理智一点，硬撑着去参加一场不受欢迎的比赛有什么意义，不如退赛做好澄清善后工作，下个赛季再参赛也不迟啊！
　　“增加两队保镖，现场保护庄奕。”李青海说。
　　这是没商量了，谭俊峰捶了两下头，为自己见钱眼开来带庄奕毁得肠子都黑了，金牌经纪人的名号就要这么断送了啊！
　　他已经可以预见现场的画面了，但老板都决定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安排了。
　　当天晚上，艺海娱乐官微发了一条声明。
　　【艺海娱乐V：我公司郑重声明：旗下艺人庄奕在“谁是歌王”比赛中不存在任何违反比赛规定、破坏比赛公平性的行为，对于造谣者将依法起诉，追究法律责任。
　　庄奕目前在认真准备，明天比赛将用实力证明自己。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这声明除了宣告庄奕明天正常参赛，让黑子们做好准备，并没什么实际效果，谭俊峰满脸绝望地登录庄奕的微博账号点了转发。
　　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在艺海忙到半夜才下班，临走时候满心灰败地想。
　　李青海下达后续安排，庄奕回练歌房练歌，两人晚上10点多才从艺海出来，坐车回家。
　　车上一片安静，庄奕在喝润喉护嗓子的茶，李青海把笔记本横在大腿上，还在处理工作。
　　快到家的时候，李青海才阖上笔记本，舒了口气，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庄奕问：“这事不好处理吗？”
　　“处理不难，就是时间问题。”李青海仰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说：“我已经联系了节目组和参赛评委，但明天比赛前很难彻底澄清这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就不澄清了。”庄奕忽然说。
　　“什么？”李青海猛地睁眼看他。
　　“既然匆忙澄清效果不好，那就不着急。”庄奕说：“我赢了比赛之后再澄清假唱的传闻，不是更加真实吗？”
　　“可是这样的话，比赛里面你要承受的压力太大了，”李青海声音沙哑，“特别是要去场外演唱。”
　　“没事，你不是给我加派了保镖吗。”
　　“而且，我相信我的实力。”庄奕说，目光沉静，里面神光熠熠。
　　李青海瞧着他，一直到车停进地下车库都没说话。
　　“怎么了？”庄奕有点儿不安。
　　“没什么。”李青海顿了顿，感慨道，“就是觉得你长大了。”
　　有自己的主意了，不再是以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孩儿了。
　　庄奕笑了，“我都23岁了，当然长大了。”
　　李青海摇头：“不是，我是说你有想法了。”
　　“你不是希望我这样吗？”庄奕说，“小时候总说我胆儿小又怂，干什么都害怕，还动不动就哭。”
　　“我以前是这样的吗？”李青海摸了摸鼻子，他有点儿想不起来小时候自己是什么样了，就记得那时候庄奕又乖巧又温和，喜欢看书，学习很好。
　　如果不是后边儿那些事，庄奕现在应该是一流大学毕业，也许还在念研究生。
　　李青海忽然有点儿难受，他伸手摸了摸庄奕的头，“我小时候都是瞎说的，你别管我希望什么样儿。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就希望你能按自己的想法来，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你想变成什么样的人，你就去做什么样的人。”
　　庄奕对他突然说这样的话有点儿奇怪，只嗯了一声。
　　李青海就知道他没听懂，他沉默片刻，最后只是笑道：“上楼吧。”
　　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慢慢会懂的。
　　有他李青海在，庄奕喜欢什么，他都能给他扫清道路。
　　两人今天都累了一天，上楼就各回各家了，李青海到家之后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远在地球那边儿的宋学谦。
　　李青海挂着无线耳机接了电话，“喂，宋大律师？”
　　“李大老板，没睡呢吧。”宋学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刚进家门儿。”李青海说，“有什么事你说吧。”
　　“大老板这是日理万机啊，为李氏企业鞠躬尽瘁？”宋学谦看了身边儿的男人一眼，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准备要回国了，有什么需要代购的你可抓紧了，过期不候啊。”
　　“我能有什么代购的。”李青海就笑，“你行李箱里装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儿，还能塞得下别的东西？”
　　宋学谦又往旁边看了一眼，干笑了一声儿，“洋妞儿没有，不过别的惊喜倒真有一个，等我回去你就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李青海来了兴趣，“怎么，真找上女朋友了？你这语气不太对劲儿啊，不会是没留意给人肚子搞大了，这才着急回国结婚的吧？”
　　“说什么呢，你兄弟我是那种人吗？”宋学谦在身边儿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下面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赶紧呵斥李青海：“别瞎说了，等我回去你就知道了，保证是个大惊喜。”
　　李青海“切”了一声，“你就是搞上非酋的公主我都觉得是应该的，除非你弯了，否则那都不叫惊喜。”
　　“那你就等着看吧。”宋学谦话锋一转，“说真的，真不用代购？我跟你说，老外的东西那质感真不一样，雨衣要不要？又薄又结实，有的上面还带凸起，各种口味儿的都有，保管你爽的没话说，要不要帮你代购点儿？”
　　李青海给他绘声绘色的描述逗笑了，都能想到他眉飞色舞那猥琐样儿了，“还保管我爽的没话说，你怎么保管，你都用过是不是？”
　　“那，那必须的。”宋学谦心虚地哼哼两声，用是没用过，被用过也算是吧。
　　“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不要，”李青海说，“我用不着，你留着跟非酋公主用吧。”
　　“这话说的，你跟小庄奕不也得……”宋学谦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乐了，“你俩从去年重新碰着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上本垒呢？哎呦青海，这进度不像你啊，你是不是不行啊？”
　　“滚蛋！你他妈才不行！”李青海骂了一句，“我，我们有点儿事还没解决，还不到时候。”
　　“什么事儿啊给哥哥说说让哥哥乐乐呗，”宋学谦这人忒不讲究，一说起李青海的感情来立刻就兴奋了，“是谁在上面的问题吗？”
　　“滚你丫的！”李青海给他气笑了，“不是那回事。”
　　“那是什么事啊。”宋学谦想不明白，“他不都签来艺海了吗，什么事这么长时间都没说清楚啊？”


第50章 现场1
　　50
　　“就当年的事，我生日那天温雅静给庄奕打了个电话，李妍在电话里把我们俩的事儿全说了，这话让庄奕的爸爸听见，出了车祸。”李青海走到酒柜边给自己倒了杯酒，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让他觉得胸口发闷，“他爸爸没抢救过来。”
　　“……啊，这，这个，”宋学谦沉默了一会儿，“这事也不是你的错，不能全怪你啊。”
　　“我知道，庄奕也知道。”李青海闷了几口酒，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但庄奕他跨不过这道坎。”
　　从临祥县回来以后，李青海有时候会叫庄奕过来吃个饭，但再没什么过界的举动，他知道庄奕心里还在意，一直克制着。
　　宋学谦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等着呗。”李青海轻轻笑了声，“等他能放下这件事了再说。”
　　“哎青海啊，”宋学谦让他说得也心里难受，“说起来当年那个事他怪我啊，要不是我……”
　　“行了，不说这个。”李青海打断他，换了话题：“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去接你，好好给你接个风。”
　　“不用了，有人接我。”宋学谦心说要让你同时接到大哥和我那还了得，这么大的惊喜还是别放在机场进行了。
　　“等我安顿好了联系你吧，王蒙不也在B市呢吗，到时候咱哥儿几个聚聚。”
　　“王蒙现在可是名人了，出门儿得戴口罩那种。”李青海不想让宋学谦提起那个事再内疚个没完，这边儿连玩带笑，“要喊蒙少吃饭那得挑个隐秘的馆子，要不让粉丝认出来就不好了。”
　　“那是，蒙少现在面儿比你二少还大。”宋学谦积极配合他，“我上回特意用加速器看了一回他直播，别说，丫真骚得可以啊，我都想给他打赏了！”
　　王蒙高中后来因故退学之后就没再念书，转头跟X点中文网签约当了网文作家，现在已经是X点白金级作者了。
　　前几年直播行业兴起的时候，王蒙又去斗猫直播注册账号当了主播，本来只是玩玩，但观众就喜欢他这种技术又好又骚话连篇、动不动还要引经据典把对手喷得在泉水挂机的主播，人气积累得比他写小说还快，常年都挂在斗猫游戏类的首页上。
　　更骚的是王蒙两个马甲捂的十分严实，谁也不知道直播间里头口若悬河的网瘾少年和X点常年拖稿成瘾的大神作者居然是同一个人，粉丝们都觉得对方是个靠自己打赏过活的无业青年。
　　两人围绕“神经蒙少”和“隔壁老王”两大网络名人唠了一阵，这才挂了电话。
　　李青海这边儿看着时间不早了，就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宋学谦那边儿的情况就不太妙了。
　　男人翘腿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镜片上反射出一道精光，“你给青海推荐的‘雨衣’，你都用过是吗？”
　　“我开玩笑呢，我哪有机会用啊。”宋学谦赶紧赔笑脸。
　　“我也在想你有什么机会用，你刚来英国不久就碰见了我，两个月后我们上床，圣诞节确立关系。”李青扬修长的手指在膝头轻点，有条不紊地回忆总结，“是你刚来英国的时候？我们上床以后？还是去年吵架你自己跑到瑞士去滑雪的时候？”
　　他好看的眉峰微微耸起，“以前不算，从我们确立关系算起，我去曼彻斯特开过13次会，飞过9次谢菲尔德，你自己偷偷跑掉过7次……阿宋，你出轨的机会实在有点多。”
　　“我真的没有。”宋学谦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没事干嘛要当着李青扬的面跟李青海聊雨衣的话题，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真没有，我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宋学谦微微涨红了脸，“我是第一回 ，你不是知道吗。”
　　浪里白条宋学谦还是个小处男，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但他还真是。
　　高中那会儿疯得厉害，又是三中霸王，宋学谦小女朋友就没断过，但那时候一个是年岁还小，一个是成天跟着李青海他们厮混，他还真就没做过出格的事。
　　后来温雅静出现了，宋学谦把谈过的、暧昧过的统统断了个干净，温雅静在他心里跟那些女孩都不一样，就跟小公主一样，他别说乱来了，牵个手都能紧张得手心儿冒汗，就跟第一回 谈恋爱一样。
　　再后来就是中了温雅静的算计，他最好的兄弟替他顶了罪，虽然后来李青海没什么事，但宋学谦一瞬间清醒了。
　　李青海回了李家，宋学谦拿起崭新的从来没翻开过的课本，开始认真学习了，这一学就从高三一直学到了他考上伦敦大学学院法学院的研究生，被舍友拉去听经济系的开学演讲，碰上了被请来演讲的商界新贵李青扬。
　　再然后就被拐上了贼船，至今没能下来。
　　“问你个问题。”李青扬忽然说。
　　“什么问题？”宋学谦赶紧接了一句，巴不得他马上转移话题。
　　“如果你有一个亲兄弟，你们同时弯了，这件事你怎么跟父母说？”李青扬问。
　　“有我一个弯了就够糟心了，再来一个兄弟还是弯的，我妈不得打死我们哥俩儿啊。”宋学谦不懂他这什么破问题。
　　“都说了是假设，你就说你怎么处理。”李青扬说。
　　“那，就让我兄弟先出柜吧。”宋学谦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死道友不死贫道。”
　　“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李青扬微笑道，低头在键盘上敲了一段话发了出去。
　　宋学谦凑过去想看，李青扬已经把笔记本盖阖了起来。
　　男人把笔记本放到一边，站起来顺手把衣服上的褶子抚平，“现在该讨论一下那些‘雨衣’的问题了，带凸起的，还有各种口味的，你喜欢哪种？”
　　“现在才是下午啊！”宋学谦哀嚎一声，“你们这些斯文人不是最忌讳白日宣那啥的吗？”
　　“我们可以在床上待到晚上。”李青扬说，伸手摘下金边眼镜来放到一边，露出长期隐藏在下面的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来，“鉴于你刚给我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我可以温柔一点。”
　　“你真的知道‘温柔’是什么意思吗？”宋学谦抓狂。
　　“嗯，”李青扬温柔地笑了，“我可以让你选‘雨衣’。”
　　后边儿的事就不赘述了。
　　宋学谦从客厅到卧室到浴室最后又回到卧室，迷迷糊糊地忽然想起来：他给李青扬提了什么建议来着？
　　——————
　　国内时间走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庄奕坐车去草莓台参加抽签。
　　杜家乐的声音依然昂扬有力，“让我们掌声欢迎十位选手！”
　　“本赛季‘谁是歌王’第二场比赛采取场外演唱制度，选手将在台上现场抽取演唱场地，然后坐车到达场地进行演唱，演唱之后由我们五位嘉宾评委进行打分，得分最高的四个人进行两两PK，两名胜者直接晋级六强；剩下八名选手则交换场地争夺剩下的四个晋级名额！”
　　“现在，就到了激动人心的场地抽取环节，请我们的工作人员送上抽取盒！”
　　工作人员送上来一个四面封闭的盒子，放到了舞台的中央。
　　与此同时，草莓台准备的15个外场场地在大屏幕上循环滚动起来，有小型体育场，有露天搭建的舞台，有商场顶楼的草坪露台，有酒吧的演唱台……
　　场地的大小有区别，但都分布在人流比较密集的地方，彼此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太远，方便第二轮比赛时候交换场地之用。
　　选手们按照号码顺序一一上前抽取场地，每抽出一个，杜家乐就会做出相应的介绍。
　　庄奕是15号，16号上一轮被淘汰了，他是最后一个抽签的。
　　其他选手都抽完之后，场地还剩下六块，两个小礼堂，一个商城门口露天搭建的舞台，和对面顶楼的草坪露台，一个小型体育馆和一个中心广场。
　　“小礼堂和体育馆是封闭空间，剩下都是露天舞台。”杜家乐提醒说。
　　庄奕上前，伸手进盒子里面，摸到了零散的几个球，他犹豫了片刻，抓起了其中一个。
　　球拿出来，镜头给了一个特写，是4号球。
　　大屏幕上，其他几个场地消散，其中一个场地放大化。
　　“这，庄奕选手抽中的4号球是露天舞台，位于大洋百货商城门口……”杜家乐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始介绍起来，他知道舆论最近对庄奕很不利，这时候如果庄奕能够抽到一个室内场地的话，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演唱效果。
　　谁知道二分之一的概率，他还是抽了个室外场地，而且还是在大商场的门口，这几乎是剩下6个场地里面对庄奕最不利的了。
　　这露天舞台是临时搭建的，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可以停下来围观，这在平时是个提升热度的好机会，可现在全网都在抨击庄奕假唱、虚假比赛，万一到时候观众集体抗议，庄奕能不能把歌唱完都是问题。
　　杜家乐心里同情庄奕，把话筒递给他，“庄奕选手，还有什么想对观众和评委老师说的吗？”
　　庄奕接过话筒，想了想，“我会认真唱的，请大家看我的表现吧。”
　　杜家乐心里惋惜，但也无可奈何，提高声音说：“咱们第一批选手已经出发赶往场地了，第二批选手马上出发，我们进一段广告，广告之后比赛开始！”


第51章 现场2
　　51
　　大洋百货商城门口。
　　楼上外置的巨大LED屏同步播放“谁是歌王”比赛，得知庄奕抽中了商城门口的露天舞台，许多逛街的人都停下脚步等着看热闹。
　　节目组的车开到的时候，舞台前面已经是人山人海的一片了。
　　前台设备做最后一次调试，庄奕下车稍作调整。
　　舞台是临时搭建的，高出地面两层楼，配的灯光音响都是草莓台最好的，上下左右及背后五排射灯依次亮过，主持人上台热场，工作人员通知庄奕准备上台了。
　　“下面，有请我们的选手——庄奕！”
　　庄奕接过话筒，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露天的舞台。
　　台下无数双眼睛霎时间集中过来。
　　舞台周围打着明亮的灯光，能看得清台下围观的人，庄奕一路走到舞台中央，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和在草莓台演播厅的感觉完全不同，室内舞台距离观众席距离很远，其实根本看不清观众的样子。
　　而现在，他却能看清台下人的样子。
　　舞台边围着隔离带，隔离带内外站了整整两圈保安，再外面就是围观的路人了。
　　许多人在互相议论，有人拿着手机录像拍照，有人在招呼朋友过来围观。
　　庄奕悄悄清了清嗓子，拿起麦克风。
　　就在这时，台下忽然有一个带棒球帽的男人大声喊道：“假唱！”
　　另一个角落里，有人大声应和他：“——假赛！！”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霎时间像炸了锅一样，人们议论纷纷，各种声音交织叠加！
　　李青翔雇佣的人隐藏在观众之中煽动人群，加上昨天热搜的效果，不明就里的人们大声议论、肆意评判，也有人被蛊惑，跟着一起喊起了口号。
　　这是昨天庄奕和李青海讨论时候就已经预见过的情况，当时他坚持自己的想法，要等到比赛之后再进行澄清。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他的实力，但同时他在演唱时候所承受的压力也成倍增加。
　　庄奕当时说得坚定，真站在台上的时候，直面下面数不清的观众和质疑，他忽然有点儿心慌了。
　　他握着话筒沉默地站在台上，深呼吸几次调整情绪，冷汗涔涔而下，把他贴身的衣服都打湿了。
　　台下见他迟迟不动，骚乱更甚，几个人带头冲击隔离带，保安们急忙驱赶人群，台下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保安忽然回头往台上看了一眼。
　　庄奕瞬间愣住了。
　　隔着两层楼的高度，穿着保安服的李青海看过来，目光桀骜，唇角隐隐带笑。
　　周围的喧嚣忽然就离他远去了，他看不见台下的混乱，听不见那些刺耳的挑衅，他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它彻底乱了节拍。
　　——记忆里面，曾经也有一回，他在台上和台下的李青海对视过。
　　还是那次才艺比赛，他虽然认真练习了好久，但一想到要在全校上千师生面前上台表演就紧张得不行，而且越临近比赛越紧张。
　　最后李青海都看不下去了，“不是，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啊还是不相信你哥啊？我都说了你唱得很好没问题了，你搁这儿瞎担心什么呢？”
　　庄奕咬着吸管，“我知道我没问题，可我就是紧张……要不我那天请假不去了吧？”
　　“你敢！”李青海一瞪眼，“你哥辛辛苦苦教了你一个多月，你现在跟我说不去了？”
　　“我去我去，我就说说。”庄奕不敢惹他，急忙改口。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说：“可我真的害怕啊……”
　　“你怕啥，你就跟我说你怕啥。”李青海理解不了，“你在我面前不唱挺好吗。”
　　“那是你，我在你面前当然不紧张了。”庄奕说，低头无意识地使劲儿咬吸管。
　　“那你到时候把台下那些人都当成是我不完了吗。”李青海伸手把庄奕那杯可乐拿了过来，“不想喝别喝了，看你咬吸管我膈应得慌。”
　　他把被庄奕咬得惨不忍睹的吸管拔掉，自己仰头把可乐喝完了。
　　就听见庄奕小声说：“那怎么能行，青海哥就一个，谁也当不了你。”
　　李青海就笑了，这话他爱听。
　　他屈指在庄奕额头上轻弹了一下，随口道：“那怎么的，总不能到时候我去二中陪你比赛吧？”
　　他就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庄奕眼睛瞬间就亮了，猛地抬头惊喜道：“可以吗？”
　　“啊……”李青海想说可以什么可以，你当你们学校的保安都是吃素的？这要被逮住那可有意思了，挨训是小事，他主要是丢人啊！到时候传出去说三中李青海偷偷溜进二中被抓住了，他以后还怎么混啊？
　　但对着庄奕满脸的期待，李青海最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行行行，我来想办法。你想要天上的月亮你哥都想办法给你摘下来，行不行？”
　　庄奕就笑了，“青海哥最好了。”
　　“你哥就这时候最好。”李青海不满地哼哼，“平时都不好是吧。”
　　“都好都好。”庄奕顺毛撸。
　　到比赛那天，庄奕躲在厕所偷偷发短信问李青海到哪了，李青海只说一会儿就来，叫他安心准备。
　　结果一直到轮到庄奕上台，都没看见李青海的影子。
　　庄奕又急又有点儿失望，上台的时候更紧张了，握着话筒两只手都控制不住地打抖。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台下有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他顺着声音往下一瞧，顿时就乐了。
　　只见李青海不仅来了，还把王蒙宋学谦他们几个全捎过来了，五个高中生裹着也不知道哪借来的二中校服，人高马大地混在一群初中生里头，正给他使劲儿招手呢。
　　庄奕差点儿也跟他们招手，手都伸一半儿了想起来自己还在台上呢，这下什么紧张全忘了，就对着台下那五个人的方向就开始唱，宋学谦还不知道从哪弄了几个荧光棒，傻逼一样可劲儿晃。
　　那天庄奕拿了才艺比赛一等奖，但李青海他们几个没看见颁奖——因为宋学谦的荧光棒太扎眼了，庄奕刚唱完他们就被校保安发现了，一顿狂奔最后翻墙跑了，好险没被逮住。
　　——————
　　庄奕想起过往，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就在这时，后台见他迟迟不给手势，于是就先起了一段平和的前奏。
　　前奏把庄奕从回忆中吵醒，他握着麦克风，说了上台以来的第一句话：“请把音乐关掉。”
　　伴奏老师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了伴奏。
　　庄奕接着说：“最近网上传闻，说我在比赛中做假，有说我是假唱的，有说我是替唱。”
　　台下议论更甚，隐隐有了吵嚷的架势。
　　庄奕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请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传闻的真假吗？”
　　台上稍微安静了一些。
　　庄奕谁都不看，目光只停留在那个穿保安服的男人身上，黑色的保安服衬得他身姿匀称修长，头上戴的鸭舌帽又带出几分干练的气质。
　　他想起昨天李青海说的话，他说“你想变成什么样的人，你就去做什么样的人。”
　　他想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其实他还没想明白。
　　但现在，他知道他想做什么。
　　庄奕继续说：“你们想知道我唱歌是什么样吗？想看看我真正的实力吗？敢跟我打个赌吗？！”
　　他竖起一根手指，“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如果我唱得不好，我就下台，并且永远退出比赛。”
　　他忽然又轻轻地笑了笑，眼神熠熠，“如果我唱得好，我想要荧光棒，好多好多的荧光棒。”
　　灯光明亮，他的笑容比灯光还璀璨。
　　庄奕最后说道：“伴奏老师，我不需要音乐，谢谢。”
　　场下哗然！
　　他竟然要清唱？！
　　庄奕干脆伸手把耳返也摘了下来。
　　这下台下更是震惊。
　　专业歌手在台上演唱的时候基本都会带耳返，因为现场宽阔而嘈杂，返回的声音会有延迟和失真，带耳返能清楚地听到伴奏和自己的声音，确保自己不会走音。
　　庄奕不要伴奏，也不带耳返，这是真的要凭实力清唱了吗？
　　这跟提前决定的都不一样，庄奕也没有联系过清唱的曲目，这下连节目组都震惊了。
　　但台下穿黑衣的男人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嘘，”庄奕轻声说，“一分钟，咱们说好的。”
　　射灯打出一排柔和的光。
　　青年独自站在舞台最中央，握着话筒开口清唱。
　　“忘了有多久
　　再没听到你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等了好久
　　我开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台下搞混乱的人还想捣乱，刚喊出一声“假唱”，立刻遭到了身边人的白眼，李青海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保安拿着橡胶棍往人群里走去，这几个人见形势不对赶紧往人群外挤，被抓了一个，其他的都溜掉了。
　　一分钟到了，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庄奕。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默默地举起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她旁边的同伴也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成百上千个手机举了起来。
　　“……你哭着对我说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
　　星星都亮了……”
　　灯光师见机调暗了周围的射灯，只留照射舞台的追光，舞台外面荧光点点，跟着节奏左右晃动。
　　大洋百货外置的巨大LED屏上，本来是滚动播放其他外场场地和草莓台中心舞台，这时候变成了全屏展现庄奕的演唱。
　　高达二十七层的大楼，巨大的光屏上面，青年人眉目俊逸出尘，嘴角含着一丝近乎温柔的微笑，握着麦克风清唱。
　　没有伴奏、没有和声，全场都是他一个人的声音。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一起写
　　我们的结局。”
　　庄奕弯腰鞠躬，“谢谢你们听我唱歌。”
　　掌声雷动。
　　庄奕只看一个方向，穿保安服的男人也在鼓掌。
　　他就知道他唱得还不错。
　　庄奕是最后一个到达演唱场地的，也是最后一个演唱的，前面9名选手都已经演唱完毕，嘉宾也进行了打分，目前最高分是9.36分。
　　这时候头顶的LED屏转接中心舞台的画面，杜家乐的声音响起：“感谢庄奕选手的清唱！说实话，在‘谁是歌王’的舞台上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清唱的声音了，下面，请我们的嘉宾评委对庄奕选手进行打分！”


第52章 现场3
　　52
　　等待嘉宾打分的时候，李青海低头在手机上发了一条信息。
　　十秒钟之后，一个视频被传上微博。
　　视频是用手机录下来的，像素不是很高，可以看见白衣的青年仰靠在椅背上，闭眼轻声哼着一首歌，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打着节拍。
　　唱的是《你一定要幸福》。
　　评论转发瞬间破万。
　　【我怎么看这个小哥哥这么眼熟，酷爱告诉我是我看错了！】
　　【楼上你没看错，就是他！】
　　【有谁没认出来的，去看大洋百货三层楼高的光屏！！】
　　【我在现场，哥哥唱歌太好听太温柔了，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
　　【不是，你们不觉得这视频也很眼熟吗？】
　　【？？？】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个视频的历史就已经被翻了出来，先是星娱一个工作人员三年前微博上发的，十几分钟以后就删掉了；星娱官微不久之后重新上传了视频，唱歌人的面部模糊不清。
　　【星娱V：发现一只醉倒的小哥哥，快来抱回家~@周洋V】
　　就靠着这个视频，周洋在网上一炮而红，拍戏唱歌双栖，打出了全能艺人的名号。
　　有技术帝做了专业的分析，视频里唱歌人的音色跟庄奕的完全吻合，而星娱发的视频里头对唱歌人的面部则做了模糊处理，让人看不清长相。
　　网友愤怒了！
　　原来一开始唱歌的就是庄奕，星娱玩了一手偷天换日的伎俩，而周洋顶替庄奕心安理得地红了这么多年，唱歌比赛输给庄奕之后，还反咬一口污蔑他假唱！
　　太不要脸了！
　　周洋的微博连带星娱的官微一齐沦陷，骂声一片。
　　星娱官微迅速删掉了当时的微博，但已经晚了，网友截图转发已经传遍了全网，还有人在天涯发帖开扒周洋出道以来的黑料以及星娱的丑恶嘴脸。
　　网络上一片腥风血雨，比昨天爆出庄奕假唱热度还高。
　　台上的庄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盯着LED巨屏，中心舞台那边嘉宾评委已经完成了打分。
　　“好，下面让我们来看一下庄奕的得分。”杜家乐说，“请嘉宾评委们亮出分数！”
　　第一位嘉宾是陈鸢，她对着麦克风说：“上次比赛我就非常喜欢庄奕选手，今天他又给了我新的惊喜，我必须给出我的肯定。”
　　陈鸢亮出了她的题板，9.87分，截止到目前的全场最高分！
　　第二位嘉宾是何子谦，他说：“唱得不错，但是完全清唱影响到了最终的舞台效果。”
　　他只给了9.02分。
　　五名嘉宾一一亮过题板，庄奕的最终平均得分是9.27分。
　　“9.27分，全场第二名，恭喜庄奕选手！”杜家乐的声音难掩激动，“下面，我们将为排名前四的选手随机决定他们下一轮的PK对手，大屏幕——滚动起来！”
　　大屏幕上面选手头像开始滚动，杜家乐喊道：“停！”
　　画面定格，庄奕的对手是娜娜，一名乐坛新人。
　　“我们稍事休息，之后将迎来四位选手的PK赛，两名胜者将直接晋级春季赛六强！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中场休息时间，庄奕暂时退场，回到舞台后边的临时休息区。
　　造型师忙着上前给他补妆、调整发型和服装，工作人员则来跟他确定接下来的演唱曲目。
　　庄奕坐着不动，几句话跟工作人员核对了流程之后，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打开微博发现自己又上热搜了。
　　“庄奕视频”赫然被顶上了热搜第一，庄奕点开视频，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确定视频里面的确实是三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和周洋都刚进星娱，第一次被叫去陪酒他摔酒杯走了，周洋则留了下来；于是公司开始重点培养周洋，同样情况下资源都优先周洋。
　　不久之后公司年会上，庄奕喝了不少酒，半醉半醒下随口哼了首歌，被公司一个助理录下来发到了网上。
　　庄奕是第二天才看到星娱官微上传的视频，但视频里头看不清他的脸，而公司把名头安在了周洋的头上。
　　那是他的唱歌天分被公司发现的开始，也是被埋没的开始。
　　庄奕把视频反复看了几遍，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能看清唱歌人长相的视频，而且还被人找出来发到了网上。
　　工作人员进来喊人：“庄老师，该上台了。”
　　“等一下，一分钟！”庄奕应了一声，边往舞台的方向走，边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李青海的声音混在一片喧杂中传过来，“怎么了，还害怕呢？”
　　庄奕问：“视频的事是你弄的？”
　　李青海懒洋洋地：“嗯，我叫人发的。”
　　庄奕激动地追问他：“那视频居然能看清我的脸，是原版视频吧？你怎么找到的？”
　　“你哥出马还有做不到的吗。”李青海的声音带着笑意，“这事儿以后慢慢给你讲。你马上要上台了吧，就这么点儿时间说点别的。”
　　庄奕愣了愣：“别的……什么？”
　　“你没别的话想说了吗。”李青海那边的背景音安静了一些，他似乎是换了个地方。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钟。
　　庄奕已经走到了上台的楼梯旁边，他抓紧最后一刻时间，问道：“我刚才唱得怎么样？”
　　那边儿静了一瞬，李青海慵懒含笑的声音响起：“挺好的，比你14岁那回唱得还好。刚才我应该录下来给老宋他们听听。”
　　庄奕握着手机站在楼梯上，嘴角忍不住的往上勾，是个带点儿小骄傲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他对着手机轻声说：“我要上台了，挂了。”
　　李青海说：“嗯，好好唱。”
　　庄奕就挂了电话，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麦克风重新走上舞台。
　　这一轮是他和娜娜的一对一PK赛，胜者直接晋级六强，败者则继续下一轮的比赛。
　　娜娜先行演唱，商场侧面悬挂的巨型LED光屏上同步她的演唱画面，庄奕站在舞台上，跟台下路人一起仰头看她的表演。
　　娜娜是科班出身，面对场外演唱毫不怯场，一首快歌感染力十足，迅速点燃全场，表演可圈可点。
　　屏幕画面转接回中心舞台，杜家乐拿着话筒激情澎湃，“感谢娜娜的精彩演唱！下面，我们有请庄奕选手，提前问一句，庄奕，你这次还清唱吗？”
　　观众哄笑，庄奕回答：“不清唱了，不然白让伴奏老师陪我练习那么久。”
　　“好，有请庄奕选手带来他的演唱。”
　　前奏音乐起，庄奕转身面向观众方向。
　　这时候他赫然发现台下观众们手里都举着荧光棒，正在左右挥舞着。
　　——“我想要荧光棒，好多好多的荧光棒。”
　　14岁那年寥寥几根的荧光棒，终于在今天汇聚成了星星的海洋。
　　庄奕轻轻地笑了。
　　身后的巨型光屏同步放大，光屏上的男孩儿笑容清浅，眼睛比星星还亮。
　　这次没有人打断，也没有人喧哗，观众们认真地听完他唱歌，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中心舞台，五位嘉宾对两人的表现做过点评，就到了投票环节。
　　陈鸢第一个把票投给了庄奕，何子谦投给了娜娜。
　　前四位嘉宾投票结束之后，庄奕和娜娜各两票，2比2。
　　“好，目前娜娜和庄奕票数相等。下面我们有请最后一位嘉宾杨波老师，杨波的选择将直接决定两位选手谁能先行晋级六强！”杜家乐说：“杨波，你的选择是——”
　　杨波：“两位选手的表现都非常出色，说实话这个选择很难，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两位选手都能晋级。”
　　杜家乐笑道：“可本轮你只能选择一位选手。”
　　“唉，是啊，艰难的选择。”杨波说：“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位的话，我觉得庄奕的演唱更加惊艳，我选庄奕。”
　　“恭喜庄奕选手，第一个晋级20XX年‘谁是歌王’春季赛六强！”杜家乐的声音十分激动，“让我们把掌声送给庄奕，期待他后续更精彩的发挥！”
　　露天舞台下面，路人观众也跟着纷纷鼓起掌来，有女声在尖叫，荧光棒疯狂舞动。
　　庄奕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晋级六强，他今天的比赛就算是结束了，庄奕可以下场离开了。
　　这时候，下面有人喊了一声，“再来一首！”
　　人群群起响应：“再唱一首吧！”“庄奕，安可！”
　　庄奕想了想，“我问问乐队老师愿不愿意加班，如果老师要下班，我就再清唱一首。”
　　音乐自发奏了一段，庄奕回头，见乐队老师在后边儿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那就唱我一开始准备唱的歌吧。”庄奕笑了，“别的都没排练过。”
　　他本来准备在第一轮唱的歌是个欢快的调子，现场荧光棒舞动得轻巧灵动，路人观众录了各种视频上传到网上，热度超过了其他的九名选手。
　　庄奕唱完歌，众人仍然在喊“安可”，但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且比赛还在进行，庄奕不想占用过多的热度。
　　他对众人歉意地鞠了个躬，转身下台了。
　　刚刚路转粉的人群纷纷挤上前要合影和签名，保安废了好大劲才把人拦在隔离带外面。
　　庄奕上了车，见李青海已经在车上了，穿的还是那套保安服。
　　庄奕：“那个视频你……”
　　李青海把手里把玩的鸭舌帽扣在他头上，“回去说。”
　　又转向司机：“先开车。”


第53章 面膜
　　53
　　车从商业街开回家，庄奕刷了一路的手机，他当年在星娱年会上哼唱的那个视频仍然挂在热搜第一，热度竟然超过了“谁是歌王”比赛。
　　吃瓜永远比其他事情来得快乐，先前抨击他假唱的主力是李青翔花钱买的水军，现在攻击星娱和周洋冒名顶替的却是真实的网友，其实力跟水军不可同日而语，星娱官微和周洋的微博同时沦陷，骂声一片。
　　当然也有周洋的粉丝跳出来反对，周洋后援会的会长发博说，当初把视频冠名给周洋是公司的决定，而且周洋确实有颜有演技，唱歌也很好听，你们不能因为庄奕被公司埋没，就把锅推给周洋吧？
　　会长小姑娘的话合情合理，得到了很多粉丝的转发，也有路人见了开始同情周洋。
　　这一阵热映的《倾国倾城》里，周洋作为男二号表演确实可圈可点，都是被公司操控的，不能就这么抹杀周洋所有的成绩吧？
　　而同一个剧里庄奕的表演却木讷呆板，除了当时在网上火过一阵的接手绢那一幕，简直没有任何亮点。
　　然而一分钟之后，另一段视频被一个八卦博主发到了微博上。
　　题目叫：《倾国倾城》拍摄实况，你们不知道的周洋！
　　视频里头周洋和庄奕都穿着古装，庄奕跪在地上，而周洋面目狰狞，上去狠狠一脚踹在他肩上！
　　画面一转，还是同样的站位，周洋又是狠狠一脚！
　　视频进度条推进了三十多秒，全是周洋狠踹庄奕，庄奕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隐忍到后面的僵硬最后转为苍白，起身的动作也越来越吃力。
　　这时候镜头外面传来郭导的声音：“庄奕，你没事吧？”
　　庄奕回了句“没事”，一手按着腰，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网友被点燃的怒火却熊熊燃烧起来！
　　《倾国倾城》现在播到了第24集 ，这一幕已经播过了，大家看的时候不少人都在吐槽庄奕演得冷漠呆板、面无表情，哪知道就这简单的一幕，庄奕已经被周洋恶意踹了十几次？ 
　　不仅冒名顶替庄奕，而且心思恶毒、借着拍戏蓄意报复，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留在娱乐圈？！
　　这下不仅是周洋的微博，连《倾国倾城》超话都一起沦陷了，愤怒的网友四处点火，把周洋的恶品行四处散播，甚至有人声称从此以后不看周洋任何作品，周洋滚出娱乐圈！
　　车开到小区的时候，网络上针对周洋的骂声已经无法遏制了。
　　庄奕收起手机跟着李青海上楼，刚进电梯就忍不住问道：“《倾国倾城》那个拍摄视频，也是你找来的吗？”
　　李青海“嗯”了一声，“也不算，我给剧组加了五百万投资，制片人就主动把视频给我了。”
　　庄奕“啧”了一声。
　　什么拍摄的秘密性、演员的隐私，在金钱面前那都不是事儿。
　　庄奕忍不住说：“周洋这回是彻底凉了。”
　　“嗯，他上回不是说我封杀他来着吗？”李青海漫不经心地说：“那就给他看看我李二少的手段。”
　　“本来我都忘了他了，他非要跟李青翔搅合到一块儿，”李青海淡淡地说：“防止李青翔以后再出幺蛾子，早处理了完事。”
　　庄奕想起刚才比赛没顾上问的事，又问：“年会视频呢？”
　　“那个啊，花钱买的。”李青海说：“就你以前在星娱那个女助理，叫王什么的，小陈从她那买了不少好东西，别说搞周洋了，拿出来都够梁升好好喝一壶的了。”
　　他想到这儿笑了，“多亏你哥有钱，换个人这么玩儿几回不得破产了。”
　　庄奕闻言立刻抬头看他：“花了很多钱吗？”
　　“也就够签你个十来年的吧。”李青海伸手把他的帽檐压下去，挡住了他殷切的视线，“没事儿，钱花了可以再挣，你哥有的都能给你，把艺海给你都行。”
　　庄奕在帽檐下面闷闷地说：“我不要你的艺海。”
　　“你就想好好唱歌，是不是？”李青海笑着在帽子上弹了一下，“那你就唱歌，别的你都别管。”
　　电梯到了庄奕的楼层，庄奕站着没动，小声说一句：“谢谢。”
　　“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李青海伸手掏了掏耳朵，“没听清啊。”
　　庄奕忍不住笑了，把帽子摘下来反手扣回他头上，“我说谢谢！”
　　李青海伸手把帽檐拨到后边儿，吊儿郎当的，“没名没姓的，谢谁啊。”
　　这还哪有点李二少的样子，整个就一个流氓混混。
　　“谢谢老板。”庄奕顿了顿，“三年前的事我本来都不在意了，但是你能把那个视频找出来，还是谢谢。”
　　“唉，这声老板真让人伤心啊。”李青海没等庄奕接话，又说：“行了赶紧回吧，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庄奕出了电梯，对李青海挥了挥手。
　　电梯门在他面前闭合，楼层跳动，电梯上行，庄奕对着闭合的金属门，轻声说了一句“谢谢青海哥。”
　　他进了家门，这才觉出累了，从下午就开始准备，一晚上又是清唱又是比赛的，精神高度集中，这会儿疲惫都卷了上来，往沙发上一瘫连动都不想动。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勉强爬起来洗了个早就上床了，都快睡着了又被刘晗电话叫醒，提醒他记得敷面膜。
　　谭俊峰是专业的经纪人，根据庄奕的个人情况给他制定了严格的管理计划，从保养到锻炼，从作息到饮食，再到训练计划、外出穿搭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管不到的。
　　然后把监督这种简单的小事就交给了刘晗。
　　庄奕叹了口气，正想敷衍过去，就听刘晗接着说：“我明天会去你家检查你有没有认真敷面膜。”
　　庄奕：“……我现在就去。”
　　挂了电话，庄奕拼着最后一股劲爬起来，去抽屉里翻面膜，翻着翻着，疲惫带着股气闷的劲汹涌地涌了上来。
　　他手指抖了抖，想抽烟了。
　　先前谭俊峰带着刘晗已经在他家里翻过一遍了，把翻出来的烟都带走了，但这毕竟是庄奕的住处，他前两天又偷偷买了几包烟回来，没让刘晗发现。
　　要不……？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庄奕已经把烟拿在手里了，他抽出一支叼在嘴里，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忘买打火机了。
　　艹。
　　家里的火都叫收了个干净，连盒火柴也没给他留下，他叼着烟抽不上，下楼找个便利店买吧，又实在累得不想动弹。
　　最后庄奕长叹了口气，把烟藏回原地方，撕了张面膜敷在脸上，颓然躺倒在床上。
　　经过刚才那一场，他感觉更累了，而且胸口发闷还头晕，躺了没几分钟，连面膜都没揭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
　　门外响起敲门声，庄奕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被子整个压在怀里，咂咂嘴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不敲门了，直接拿钥匙把门打开了。
　　李青海走进卧室那么一看，没忍住先乐了。
　　庄奕整个人斜趴在床上，枕头一半在脸下边儿，一半在床外边，被子卷成一团被他用腿夹着抱在怀里，人是一点没盖上，大白的后背都在外头露着。
　　这小子，睡觉比小时候还不老实。
　　他伸手在庄奕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起床了。”
　　庄奕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来了？”
　　“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不接，以为你又跑了呢。”李青海顺手拿过他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看，调了静音，十几个未接来电。
　　庄奕嘟哝着：“今天不是周末吗。”
　　“艺人还想过周末呢？”李青海握着他的手机在床边坐下，“《星资讯》特刊给你加一组照片，今天拍摄，谭俊峰没跟你说？”
　　“没有，没有吧？我记得没有。”庄奕的头还压在枕头上，右手伸长了去床头柜上摸手机。
　　李青海把手机塞他手里，顺着用他的指纹解了锁。
　　庄奕这才抬起脸来，睁了一只眼想看手机，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他抬头转向李青海的方向，“你看我眼前有东西吗？”
　　李青海一转头就看见一张惨白的人脸，惊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等看清楚之后先乐了，“你脸上粘的什么东西，面膜吧？”
　　庄奕一惊，顿时就清醒了，“完了，我昨天面膜忘摘了！”
　　他“腾”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就往下撕，面膜在脸上贴了一夜水分早蒸发干净了，这时候就跟一块大胶布一样紧紧粘在脸上，撕起来拽得脸皮生疼。
　　“嘶——”庄奕撕了两下没撕下来，反而觉得脸疼。
　　李青海在那边儿都笑出声了，庄奕恼了，抬腿踹了他一脚，“你帮我一下啊！”
　　“这面膜都贴死了，挺疼的你要不别拽了，就这么去《星资讯》拍吧！”李青海幸灾乐祸。
　　“拍什么拍！你还笑！”庄奕那个气，眼睛还叫面膜挡住了看不清楚，听声辨位又踹他一脚，这一脚踹偏了，不仅没踹着人，还差点把自己给闪地下去。
　　“看不着还瞎蹬腿。”李青海把人扶住了，慢悠悠地：“怎么着啊庄哥哥，要我帮忙吗？”
　　庄奕急声说：“你快帮我弄下来！”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李青海的语气要多气人有多气人，“就踹我两脚，就这样啊？”
　　庄奕不想理他。
　　李青海就顺着他解锁的手机，给他念信息，“谭俊峰的未读消息，昨天晚上十一点半发的，说是今天八点半来接你，去《星资讯》拍摄。”
　　昨天庄奕基本到家就睡了，没看见这条消息。
　　李青海又说：“现在可八点了啊。”
　　庄奕深吸了一口气，“求你了，青海哥，行不行？”
　　“行，你说干什么都行。”李青海就笑了，“你这生拽哪行啊，去弄湿了再往下扯吧。”


第54章 包养
　　54
　　庄奕光着脚跑到卫生间，在洗脸池里放满了水，低头直接把脸埋了进去，咕嘟咕嘟地吐出一串泡泡。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面膜吸水变软了，他一把扯下来丢进垃圾桶里。
　　他惦记着谭俊峰一会儿过来接他，就着水洗了把脸，迅速刷了牙，又冲回卧室找衣服穿。
　　穿好衣服敲门声也响了，庄奕走去开门，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回头问李青海：“你怎么有钥匙的？”
　　李青海慢悠悠地跟着他，“这房子是我的，我有钥匙不正常吗。”
　　庄奕：“那你也不能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开门进来吧？”
　　“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刚过来还敲了门，你还让我怎么打招呼啊？”李青海失笑，顿了顿又说：“你如果心里不平衡，我把我钥匙给你，你什么时候想开门什么时候开，不用打招呼，这行吗？”
　　行什么行，庄奕白他一眼，“谁要开你的门。”
　　他伸手开了门，刘晗拎着食品袋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庄哥，我给你买了早点。”
　　庄奕把人让进来，刘晗一进来看见李青海，笑容立刻收敛了，规规矩矩地站住喊人：“老板，我买了早点，您要不要一起吃？”
　　“吃一口吧。”李青海说：“让司机在下面等会儿。”
　　都是他的员工，他说了算。
　　刘晗吐吐舌头，溜去餐厅把早点拿出来放好，给司机发信息。
　　三人坐在餐桌前边吃早点，庄奕一手拿着奶黄包啃，一手划手机，先把未读的消息都回复了，然后点开了微博。
　　经过一夜时间的发酵，视频事件已经掉出了热搜前十，排在第十三位。
　　但是有网友扒出了之前周洋在剧组欺压新人、通告活动耍大牌等一系列黑历史。
　　墙倒众人推，又有八卦账号爆料周洋靠给大佬□□上位，平时男女关系混乱、前女友成团。
　　先前收了星娱封口费的前女友也跳出来，指责周洋出轨成性、花钱买嫩模□□等等，并有人上传了聊天记录和照片。
　　耍大牌、欺压新人、卖身求荣、渣男……像一把把利剑，把周洋彻底钉死在谷底。
　　几年之内他是不可能再出现在娱乐圈了，而除非有大佬的资源倾斜，几年以后他也很难东山再起。
　　周洋一夜之间彻底凉了。
　　星娱在这个时候选择明哲保身，官微发博说是公司失察，将和品行败坏、私生活混乱的艺人解约，并追究其违约责任。
　　一只手盖在手机上，挡住了庄奕的视线。
　　李青海顺手拿过一只鸡蛋丢给他，“别看了，赶紧吃饭，自家公司也不能这么耽误时间吧。”
　　庄奕心情复杂地低头剥鸡蛋，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周洋以前的事全爆出来了，这个是不是……”
　　李青海说，“不是我做的。”
　　庄奕“哦”了一声。
　　李青海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说给他听：“两个视频足够把他打下谷底。如果周洋凉了，那些狗仔以前收了钱要给他保密的信息就一钱不值了，不如在他彻底凉掉之前抓紧机会再赚一笔。”
　　所以以前被花钱封口的□□一夜之间全跑出来了。
　　李青海低声问他：“心软了？”
　　“也不是。”庄奕摇头，声音闷闷的，“就是看他一路走过来，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庄奕见过周洋给大佬陪酒陪玩到半夜，第二天带着一身的伤痕早早起来赶通告，他自问是做不到。
　　虽然方法错了，但周洋也付出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知道周洋的那些事，但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些事透给媒体。
　　李青海摸了摸他的头，“他的路不正，付出多少拿多少，他用身体只能换这么多，谁也救不了他。”
　　而且，李青翔是个不留后路的人，对这种小人物从来都是用完就处理掉，他跟李青翔搅在一起，早晚有这么一天。
　　这话他没给庄奕说。
　　庄奕点了点头，没接话。
　　吃完早点三人一起出了门，庄奕和刘晗坐电梯下楼，李青海没跟进去。
　　“你不下楼？”庄奕很奇怪。
　　“不去，”李青海微微一笑，“今天周末，我休息。”
　　二十分钟以前是谁说的“艺人还想过周末”？！
　　庄奕和刘晗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电梯门合上，把李青海留在了外面。
　　“谁是歌王”十进六比赛过去几天，各种片约、歌约、综艺纷涌而来，谭俊峰每天接电话接到手软：庄奕蹿红的速度连他这个老牌经纪人都忍不住咂舌。
　　谭俊峰记着老板说庄奕不再接戏的话，只留了一些非常难得的资源，回复等庄奕比赛结束再进行详谈，剩下的就都回绝了。
　　与庄奕对比鲜明的是周洋迅速的跌落，他名下的代言迅速换人，片约全部取消，星娱公司以他违反合约接私活为由要跟他解约，还让他赔偿巨额的违约金。
　　周洋眼眶通红，满眼都是红血丝，手劲儿大得几乎要把电话给捏碎，咬牙道：“接私活？我为什么接私活，接的什么私活，你王寻不是最清楚了吗？！”
　　“周洋，这是公司给你面子上最后的维护了，总不能说你私下陪大老板睡觉换钱吧，你说是不是？”王寻的声音冰冷而油腻，像冷掉的馊饭，“你要是实在不想解约也行，就还留在公司当艺人，公司还给你安排活动，怎么样？”
　　周洋冷笑一声，“什么活动？叫我去酒席上当鸭子吗？”
　　他是不想解约吗，他当然想解约，可星娱开出的违约金，他根本不可能付得起！
　　他走上这条路不久，曾经见过公司一位前辈就是这样，付不起高昂的解约金，只好继续给公司当牛做马。公司不再让他走到公众眼前，却成天安排他参加各种有钱人的聚会，给那些老男人老女人玩弄，挣的钱还要被公司抽走大半。
　　他那个时候曾经暗自发誓，自己绝对不能步这前辈的后尘，踏进那个无底的深渊里头！
　　“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王寻“哎呀”一声，似乎是被他的粗鲁给惊到了，“就是陪老板们高兴一下，和你现在，也差不多嘛。”
　　周洋恶狠狠地咬住了牙，恨声道：“王寻你个王八蛋！老子给你挣了多少钱，替你牵了多少线？现在我凉了，你就这么对待我？！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电话被猛地挂断，王寻那边冷漠地笑了笑，周洋这样的小艺人他不知道带过多少，比他火比他条件好的多的是！他还真以为他自己是盘菜了？
　　他根本没当一回事，转头就给自己新接的小姑娘联系秦总的资源去了。
　　他没想到周洋真的做得出来，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洋直接打电话给圈里有名的狗仔，把自己在星娱这些年被迫参加各种酒席宴会、给大老板陪酒陪玩的事都抖了个干净。
　　这事传出来，一片哗然。
　　星娱急着撇清，说周洋是被公司解约怀恨在心恶意中伤，故事编得有板有眼的，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造谣污蔑！
　　王寻的善后工作做得很好，周洋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来。
　　他没有证据，星娱这边又重新挺直了腰杆，转手就委托律师给他下了律师函，要起诉他捏造情况，恶意造谣。
　　就在这时，一个压缩文件匿名发到了他的邮箱里，里面都是星娱绝对不该外泄的内部资料，正是他需要的“证据”。
　　这些东西一出，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虽然经纪公司强迫艺人陪酒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真见到这样确凿的证据，还是震惊了众人，网上顿时骂声四起。
　　星娱紧急公关，接连开除了包括王寻、秦润发等几个被曝光的经纪人，但这并不能阻止圈内外对星娱公司的谩骂和抵制，星娱很快就濒临破产，公司旗下众多艺人纷纷跳槽谋求新的出路。
　　而网上热议也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发文说要彻查圈内乱象，整治不良风气。
　　这一场纷争由周洋引起，最后席卷了整个圈子，网上忽然冒出很多爆料贴，曝光圈内各种潜规则，真假混合，让人眼花缭乱。
　　这时候，某八卦博主忽然发了一篇爆料，写的是新晋歌手庄奕被新东家李二少包养的事，分析了庄奕从《星资讯》拍摄开始到签约艺海一路星途顺遂的事；有理有据，一夜之间转发破万。
　　又爆出李青海曾经给庄奕的剧组追加投资，一出手就是几百万；有人说庄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签约艺海之后起手就拿下了《堕魔》男二号，又得到名额参加“谁是歌王”，靠的全是李青海砸钱。
　　庄奕参加“谁是歌王”比赛时候戴的手表也被po了出来，是江诗丹顿和英国哈罗德百货出的联名款情侣手表，全球限量20枚。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上传了偷拍李青海的照片，他的手腕上赫然也带着同款的绿色鳄鱼皮手表。
　　这下包养实锤，吃瓜群主再次兴奋起来。
　　李青海李二少声名赫赫，生于李氏豪门，管着万和旗下多家产业，又自己跑来创立了艺海传媒，在娱乐圈经营得风生水起。
　　更难得的是，这位家世雄厚，不知道有多少小艺人绞尽脑汁想自荐枕席，但自他入圈以来一直洁身自好，从来没传出过任何花边新闻，也没正式交往过任何人。
　　就这样一个禁欲系贵公子，却倾尽资源捧个小艺人，这事怎么能让人不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3 23:36:48~2020-09-01 10:2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伏崎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公开
　　55
　　短短几天时间，庄奕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微博热搜上。
　　“庄奕包养实锤”的热度迅速攀升。
　　小陈坐镇艺海公关部紧急处理这件事，忙得脚打后脑勺，头发都愁掉了一把。
　　也不知道是谁爆出了这个消息，这不没事找事吗！
　　身边人都能看出来老板跟庄奕关系不一般，但那哪是包养啊，明天庄奕就是开口说要艺海，小陈打赌老板二话不说就能联系工商局把公司法人给换了！
　　他这边中午都没休息，带着公关部连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讨论出了五套解决方案，就等下午上班给李青海汇报了。
　　李青海的办公室关着门，但他也没休息，坐在办公桌后边对着pad开视频会。
　　视频那头李泽正在给他安排万和那边的工作。
　　李青海手在键盘上飞速敲着字，半屏记李泽交代的事，半屏安排艺海的工作，一心二用思路也丝毫不乱。
　　李泽工作交代得差不多，一看他那边的背景明显不在李氏，皱眉道：“又跑去你那个娱乐公司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个公司玩玩也就算了，你费这么多功夫能挣几个钱？万和这边随便几家子公司就能顶住你一年的业绩了。”
　　“父亲说得是。”李青海对他的话早免疫了，微笑着应和道：“李氏根基深厚，艺海比不了。”
　　“比不了你还不回来？”李泽更来气了，“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一个两个都要创业，你那小公司经营一辈子有几个钱？哦，回来管理李氏就丢人了，就不能证明你自己了？”
　　李青海知道李泽这是迁怒了，不仅气他待在艺海，更气李青扬留在英国不回来。
　　李青扬要回国的事还没正式跟家里说，各路人马都经过自己的消息渠道打听到了，偏偏李泽还蒙在鼓里。
　　李青海就笑着岔开了话题，“父亲刚才说的事我都记下了，还有别的安排吗？我公司这边还有事，父亲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李泽知道说不动他，更是生气，哼了一声正要挂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声音转了严厉：“你非要去娱乐圈开公司我也不反对了，但你不能跟那些纨绔子弟一样乱搞关系，传出去有辱我们李家的名声。”
　　李青海眉心蹙起，“父亲说什么乱搞关系？”
　　“你也别装了，我在国外都知道了，”李泽不满地呵斥：“包养你公司的艺人，还是个男的，这像什么话！你赶紧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处理一下，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该解约解约，该封杀封杀。”
　　李青海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父亲在新加坡，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泽顿了顿，稍微放缓了一些语气，“青海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心里明白，那些男艺人，成天搞的男不男女不女的，靠陪男人睡觉上位，能有什么好东西？你年轻气盛，真想玩，找个女人我也不反对。”
　　李青海的目光冷了下来，“父亲没见过庄奕，怎么就说他男不男女不女呢。”
　　“你真当我老糊涂了，男人陪男人，多恶心的事，能有自愿的吗？”李泽气得一拍桌子，“我没见过那个小艺人，我就看新闻也能想象得到他什么样！我给你一礼拜时间，在我回国之前，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都处理掉！”
　　李青海沉默了片刻，倏地笑起来。
　　“好，父亲放心”他说，目光深处一片凝寒，“我会处理这件事，您就等着看结果吧。”
　　“最好是这样！”李泽哼哼一声，“别等我回去还得亲自给你做善后。”
　　“不会的。”李青海立刻保证。
　　挂断视频，李青海按了内线电话，“进来一下。”
　　不一会儿，小陈抱着个文件夹推门进来了，“老板，针对网上传的包养这个事，这是公关部整理出的……”
　　李青海抬手示意他不必往下说了，“安排一下，开个记着发布会，我亲自解释这个事。”
　　“啊？哦，好的！”小陈急忙应了，这事由李青海亲自澄清当然最好，他在心里规划了一下，等会儿还得再找公关部拟个计划，做好发布会之后的安排。
　　李青海又说：“去查一下，父亲在新西兰这几天都跟什么人接触过。”
　　“啊？”小陈愣了，二少对于李氏内部的事向来是能少管就少管，这回怎么主动调查起董事长的行踪来了？
　　李青海说：“有人把这件事透给了我父亲，去查查是谁干的。”
　　小陈：“会不会是三少啊？”
　　李青海摇头，“爆料贴从上传到现在才不过一个多小时，父亲在国外就已经看见了新闻，李青翔的动作没那么快。何况最近他的资金链出了问题，应该没空关注这些事。”
　　李泽去新西兰是考察李氏产业链下置在那边的牧场，今天接触的应该都是集团内部人员，能够调动海外集团的核心成员，以一种看似无意的方式叫他知道这则新闻，让他意识到严重性而亲自过来质问李青海，又不让狡猾的李泽察觉到，李青翔没有这样的手段。
　　要说李氏里面谁能轻松完成这件事，李青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远在伦敦的那位。
　　这是回国之前的试探吗？
　　有点意思。
　　李青海想到这又转了主意，“算了，不用查我父亲了，就从英国那边查起吧，看我大哥最近有没有联系新西兰那边。”
　　小陈应了，对他们豪门内部的事也不敢多问，得了命令就转身出去了。
　　李青海要开记者发布会的消息传来，在圈内掀起轩然大波。
　　这位创立艺海以来一直低调，从来没参加过类似的公开活动，连慈善晚宴也都是让秘书代替参加。
　　这次为了包养庄奕的事居然要开记着发布会亲自解释，有人猜想这件事是触到了李二少的底线，有人觉得他是怕影响李氏的名声，也有人猜这事很可能解释庄奕为了上位一手策划的，而李青海开记者发布会就是要澄清自己。
　　各种猜测林林总总，但大多数都偏向一种思路：那就是李青海是要澄清这件事。几乎没人认为李青海是要公开维护庄奕：一个小艺人而已，今天凉了明天连个水花都瞧不见，前一阵的周洋就是最好的例子。
　　记者发布会定在下午三点，中午12点的时候会议厅就已经被记者媒体围了个水泄不通，许多小报记者不够资格参加记者发布会，就挤在外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有用的资讯。
　　下午三点，李青海一身西装笔挺，准时出现在会场，穿的是手工高订，腕上戴的是那块被人在网上传疯了的绿色鳄鱼皮江诗丹顿。
　　现场座无虚席，后边还站了好多人，前排视野好的一看见李青海的手表，顿时激动起来，没等李青海坐下，已经起了议论声。
　　主持人说：“请大家安静，李青海先生针对近期网上的流传的不实言论召开此次记者发布会，下面有请李先生发言。”
　　李青海点头，先把麦克风的高度调整好，从容地开口说：“最近网上都在传是我包养了庄奕，所以才砸资源捧他。”
　　“这都是谣传。”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李二少笑容浅淡，目光冷静而锐利。
　　“我没有包养他。”他唇角微微斜勾，是个放肆张扬的微笑，“是我想追回他。”
　　全场哗然！！
　　主持人不得不提高声音，“请大家保持安静！请安静！”
　　议论声低下去，但仍然嗡嗡不绝，李青海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们很多年前就在一起，后来我把他弄丢了，现在想追回来，就是这样。”
　　“整个艺海的资源向他倾斜算什么，我连公司都可以送给他。”
　　“有问题来问我，谁要是找他麻烦，”李青海舔了舔森白的牙齿，“就是跟我李青海过不去。”
　　他说完起身就走，背影修长而挺拔。
　　场面霎时间沸腾了！
　　媒体等了三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等来了猛料，却没想到他连提问的机会都没给，说完就走了，纷纷离开座位往前冲，要拦在他离开之前多问几个问题。
　　保安尽职尽责地把他们统统拦在了台下，媒体们疯了一样，举着话筒声嘶力竭地追问。
　　“请问你们是前任的关系吗？现在算是破镜重圆吗？”
　　“你们以前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对家里出柜了吗？这件事董事长知道吗？”
　　“二少你现在公开出柜考虑过对李氏企业的不良影响吗？！”
　　李青海在保镖的护送下坐到车里，升起车玻璃格挡住了外面疯狂闪烁的闪光灯。
　　车厢里安静下来，司机开车，李青海听见了手机铃声。
　　他拿出手机一看，庄奕已经给他打了五个电话了，这是第六个。
　　李青海接起来，“喂”了一声。
　　“李青海，你他妈的，你是疯了吗？！”庄奕震惊的质问声通过听筒传过来。
　　李青海懒洋洋地笑了笑，“我刚说要把公司给你，你就翅膀硬了是不，哥也不叫了，直呼大名？”
　　庄奕骂句脏话，“这是重点吗？记者发布会上你说这个，你现在全网出柜了你知道吗？！你，你是不是疯了啊？”
　　李青海还是笑，语气慵懒，“怎么了，我喜欢你不能说吗。他们说小庄奕被包养，哥不高兴。”
　　庄奕的语气恨不得冲过来揍他一顿，“李家知道了怎么办，你怎么处理？啊？你爸能让你喜欢一个男人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李青海不笑了，“庄奕，你是不是以为哥就想偷摸和你在一块儿，到年纪了听家里安排再找个女人结婚？”
　　他摸了摸手腕上墨绿色的手表，“在你心里，你哥就是这么没种的男人吗？”


第56章 庄妈妈
　　56
　　“在你心里，你哥就是这么没种的男人吗？”李青海摸了摸腕上的表。
　　艺海练功房里，庄奕脖子上披着条大毛巾，汗水滴滴打落在木地板上，他攥着手机的右手背青筋暴起，简直恨不得冲到电话对面把那人打一顿。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到一边空旷的地板上，静静躺着的那块墨绿色表带的手表上。
　　他压抑着激动的脾气，“那你是怎么想的啊？李家能容忍你出柜吗？万一他们把你赶出来怎么办？”
　　“不能容忍拉倒呗，”李青海吊儿郎当，“离了李家我李青海活不下去吗？你放心，艺海养活咱俩人足够了。”
　　那你当初连最后一面也不见我，就要回李家是为了什么啊？
　　现在说离开李家就离开，你李青海从来都这么洒脱，别管想要的时候付出过多少感情，走起来永远这么不留情吗。
　　庄奕咬紧了嘴里的软肉。
　　他说：“那你……”
　　他顿住了，忽然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了。
　　他长到23岁，只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谈过那么一次不知道算不算恋爱的恋爱，后来却以极其惨烈的结局收尾；从此漫漫长路，他一直一个人走，没再动过一次心。
　　面对这种事，他还是那么青涩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李青海先开口了，“庄奕，哥这事唯一欠妥的地方，就是忘了问你的意见。”
　　他顿了顿，难得有点儿犹豫，“你，你介意吗？”
　　他等着庄奕质问他，为什么不经过他同意就公开出柜，结果电话打来等了半天庄奕也没问，他就自己问了。
　　庄奕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李青海给他逗笑了，“你不会没看完新闻就来我这儿发脾气了吧？我刚才在媒体面前说咱俩好过，这事，你介意吗？”
　　庄奕愣了愣，“这个，这个事，我……”
　　他还没顾得上想。
　　李青海就懂了，没让他往下说，就说：“我还有点事，你在艺海呢？嗯，先练吧，过几天带你去个地方，晚点说。”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庄奕沉默地看着通话挂断的手机。
　　他想他刚才是不是应该说他生气了，李青海又没问他的意见就做了决定，把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事公开给了媒体。
　　可这又是事实啊，就算李青海不公开，难道他还能再去喜欢别的女孩子吗？
　　他应该生气吗？
　　他坐在地板上，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舞蹈老师助理经纪人都挤在练功房外边，谁也没敢进来打扰他。
　　李二少全网公开出柜当天就上了热搜第一，后边还跟着一个“爆”字。
　　这年头大众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提高了很多，不再像十年前一样畏如洪水猛兽，前后也有好几位公众人物公开出柜，大家不过议论一阵，新鲜劲儿过了就不再过多关注了。
　　这件事第二天就从热搜上掉了下来，几天之后就没人讨论了，毕竟圈里每天新鲜的瓜太多，网友也应接不暇。
　　这事在娱乐圈里刮了一阵疾风，但在B市商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氏集团根基深厚，家族里又有另一支从政的做辅，在B市商界是龙头的地位。
　　李泽老了，手腕应变都大不如前，唯一的家生嫡子在英国公司开得风生水起不愿意回来；两个私生子一个纨绔蠢笨扶不上墙，另一个倒是手段犀利颇有李泽当年的风范，但居然全网公开出柜了。
　　这事在娱乐圈里头顶多算个爆炸新闻，但在上流商圈里，那就是愚不可及。
　　富人圈荤素不忌男女皆宜的不知道有多少，但有脑子的都知道玩归玩，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继承家业才是正经，谁会为了一个戏子公开出柜？
　　还编出个从小就在一起的故事，这不是让整个上流社会看笑话吗？
　　李家二少从去年年底开始打击三少的势力，最近更是愈加白热化，伤敌一万自损三千也在所不惜，李氏本来就是暗潮汹涌，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事，暗中观望的势力全部闻风而动，想趁乱从李氏的蛋糕上啃一块儿，李氏多个产业受挫，股价暴跌。
　　李泽的消息这时候又不畅通了，他知道这事已经是三天以后了，气急败坏地给逆子打电话，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骂，却被挂断了。
　　他再打，还是挂断；气得李泽甩手把手机摔了，命令秘书订最近一班飞机回国。
　　李青海挂断李泽的电话，随手把手机丢到旁边的扶手箱里。
　　庄奕在旁边问：“不接吗？”
　　“接起来就是挨顿骂，不接了。”李青海无所谓地说。
　　因为他公开出柜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搅得整个B市商界风云变幻，万和集团上下连加了几夜班企图挽救跌停的股价，而能联系上李泽的高层却有一大半都不在公司，跟约好了一样出差、出国、休假，导致消息硬是晚了三天才传到李泽那里，许多决策上传得不到批示，整个李氏风云飘摇。
　　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有话语权的二少李青海却不在B市，群龙无首的副总们只好找到了李青翔面前，李青翔临危受命，三天时间就让李氏资产缩水的进度又加快了一倍。
　　工作电话全部转接小陈，李青海带着庄奕回了趟A市。
　　庄奕的母亲自从他父亲去世之后身体就不好，前几年查出了癌症，庄奕那时候为了钱跟星娱签了霸王条款，拿签约费给她做了手术，这几年他不怎么回家，但每月都会定期给她打钱。
　　最近庄妈妈病情加重，李青海知道以后，安排她住进了当地一家私立医院。
　　这是他以杨萍的名义建的，定期接收没钱看病的穷苦人入院治疗，也接受社会捐款，款项去处全部公示，算是一家半福利性质的医院；同时也给富人提供全方位的VIP特护服务，比公立医院收费贵几个档次，但医疗条件、环境设施都是A市最好的。
　　院长副院长都等在门口，李青海示意他们不必跟着，就留了一个主任给带路。
　　主任边走边介绍：“咱们医院住院部分东西两区，东区是VIP特护区，西区是普通区，这边请。”
　　庄奕跟在李青海后边，脚步有些踌躇。
　　李青海就停了一步，跟他并肩走，低声问他：“怎么了？”
　　庄奕犹豫了片刻，小声说：“一会儿你在外面等我吧。”
　　李青海就懂了，笑道：“怎么，你怕我在你妈面前胡说八道，吓着老人家啊？”
　　庄奕横了他一眼。
　　李青海就伸手搂住他肩膀，带着他往前走，“我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吗，你妈病着呢，我吓唬她干什么呀。”
　　庄奕站着不动，这人几天前招呼都不打就在全网面前出柜了，可信度实在是低。
　　李青海就笑了，捏了捏他的肩膀，“我出柜归我出柜，你不是还没答应我呢吗？我哪能在你妈跟前胡说。”
　　顿了顿，他又说：“就是以后也随你，你不想说一辈子不说也行，好吗？”
　　庄奕点了头，跟上他的脚步往东区走。
　　两人跟着主任进了电梯，庄奕抬头看着楼层跳动，李青海忽然说：“庄奕，你不想让我见你妈妈，也有当年车祸的原因，是不是？”
　　庄奕不说话，就盯着楼层看。
　　李青海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后颈，又有力又温暖，“不是说了吗，这事你不许怪你自己了。有你哥扛着呢，成吗？”
　　庄奕“嗯”了一声，电梯“叮”地一声响，到了。
　　主任把他们领到病房门前就站住了，庄奕抬手停在门前，还没做好准备，身后李青海长手越过他，已经敲响了门。
　　门里头庄妈妈说：“请进。”
　　庄奕瞪了李青海一眼，推门进去了，李青海跟在他后边。
　　庄妈妈憔悴得厉害，头发稀疏而花白，脸颊瘦得都凹陷下去，跟李青海记忆中那个一身职业装的干练女性判若两人。
　　她戴着眼镜靠坐在床头正在读一本书，抬头见着来的是庄奕，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整张脸都洋溢出了喜悦的神情，随手把书塞到枕头下边，高兴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奕，你，你怎么来啦？快过来，过来说话。”
　　庄奕走上前，被庄妈妈一把拉住，他在床边坐下，回答庄妈妈的问题，“我从B市开车来的。”
　　庄妈妈把老花镜摘掉认真地打量他的样子，“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好啊？我听说你们剧组都会给发盒饭的，你拿份大的，多吃点。”
　　庄奕说：“妈，我吃的好着呢，是最近塑型体在锻炼呢。”
　　其实是李青海强制他戒烟，有时候烟瘾上来吃不下睡不着的，确实是瘦了一些。
　　他想起李青海还在后边，就介绍说：“妈，这位是，是我……”
　　“阿姨好。”李青海已经接上了他的话，“我是庄奕公司的朋友，和庄奕一趟车回A市，陪他过来看看您。”
　　庄妈妈眯眼瞧了瞧李青海，“你好你好，小奕朋友不多啊，这些年我就见过一个邹凯，跟他一样是拍电视剧的。”
　　又说了会儿话，基本上是庄妈妈问，庄奕答，明眼人可见的生疏。
　　庄奕小时候庄妈妈忙事业经常出差，两人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他和李青海多，但那时候庄奕乖巧听话，母子间是没有隔阂的。
　　后来庄父车祸，庄奕又遭遇全校人歧视欺凌，他日渐封闭了自己，在庄妈妈面前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大学离家之后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后来签了经纪公司，一年都不见回家几次。
　　两人聊了一会儿，庄妈妈忽然说：“小奕，妈妈想吃楼下的水煎包，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李青海立刻说：“我去买吧，庄奕你陪阿姨多聊会儿。”
　　庄妈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奕，怎么好意思让朋友跑腿，你去吧。”
　　庄奕只好站起来，经过李青海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青……”
　　李青海打断他，轻微地冲他点了个头，笑着说：“你去吧，我陪阿姨坐一会儿。”
　　庄奕就出去了。
　　李青海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拆着带过来的果篮，“阿姨你想吃什么水果，我帮你拿。”
　　“不用这么客气，”庄妈妈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李青海的动作顿住了。
　　没等他回答，庄妈妈又说：“李青海，我没记错吧？”


第57章 坦白
　　57
　　庄妈妈说：“李青海，我没记错吧？”
　　李青海停顿了几秒钟。
　　然后收回手，在床边规规矩矩地站好，“阿姨记性很好，我是李青海。”
　　庄妈妈眯着眼打量他，“你和庄奕是什么时候又碰见的？”
　　李青海因为这个“又”字敛了敛眉，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去年四五月份。”
　　“快一年了啊。”庄妈妈低喃了一声。
　　李青海心头一紧，陪着笑说：“是啊阿姨，快一年了。”
　　庄妈妈轻哼了一声，“还装傻呢，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从枕头下边把刚才看的书抽出来给李青海看，书封面赫然印着《同性恋亚文化》。
　　李青海心里瞬间凉了，急忙解释：“阿姨，这事是我——庄奕他没有……”
　　他撞进庄妈妈冷静睿智的眼睛里，哑了声音。
　　庄妈妈声音平缓，“小奕那几年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经常无缘无故地发呆，还总是偷偷哭，学习成绩也掉得厉害……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就是从你离开开始的。”
　　李青海心口跟堵了块棉花似的难受。
　　“他从小就乖，我和他爸爸忙工作，他从来不给我们找麻烦。”庄妈妈的目光温柔而哀伤，“我们对他也一直很放心……这是我们的失职。”
　　李青海想安慰她：“阿姨……”
　　庄妈妈却忽然话锋一转，“……他有他的想法，这件事我不干涉。但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李青海心里涌起十分不祥的感觉。
　　庄妈妈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指枯瘦却有力，像老树遒劲的根。
　　她死死地盯着李青海，一字一顿地问他，“我要问你，庄奕爸爸的车祸，和你有没有关系？”
　　李青海的呼吸都顿了顿，一瞬间窒息的感觉抓住了他。
　　李泽第一次介绍他进公司的时候，他面对万和集团全部高层和股东做了演讲，都没有现在紧张。
　　这件事不知道在这个女人心里徘徊了多久，她没有问庄奕，而转来问他。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把当年的事掐头去尾地讲给她听，把自己从里面摘出去，她不会有地方去求证的，他说什么，她就只能信什么。
　　以他的能力，现在就可以把整个事情圆得天衣无缝，不漏任何破绽。
　　李青海对上庄妈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太过复杂，他一瞬间觉得她希望他骗骗她，一瞬间又觉得她想听实话。
　　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李青海下了决定。
　　“阿姨，叔叔的车祸，”李青海艰难地开了口，“和我有关系。”
　　握住他的手猛然收紧，突出的骨节硌得他生疼。
　　李青海闭了闭眼，随后坦然跟庄妈妈对视，“当年的事，是这样的……”
　　庄奕买了水煎包，拎着塑料餐盒一路跑回住院部，下了电梯又是一路狂奔，一把推开病房的门，然后靠在墙边猛喘气。
　　屋里的两人都诧异地回头看他。
　　半晌，庄妈妈先笑了，“这孩子，跑这么急干什么？”
　　李青海坐在床边低头继续削手里的苹果，“怕水煎包凉了不好吃。”
　　庄奕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喘着气问：“你、你们聊什么了？”
　　“随便聊聊，听说你换了个新公司，”庄妈妈说，“比以前工资高，待遇也好了，是不是？”
　　她对艺人缺乏了解，觉得艺人也就是一种职业，和其他上班族差不多。
　　李青海削完皮，把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玻璃碗里，边往上面插牙签边说：“新公司待遇很好，福利也好，公司给解决住处。”
　　庄妈妈吃了一块苹果，“那挺好。”
　　庄奕喘匀了气，走过去把水煎包放在床边桌子上，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扫来扫去。
　　他狐疑地问：“你们刚才就在聊我的新公司？”
　　“是啊。”李青海点头，还有你的新老板。
　　庄奕问不出所以然来，就觉得他出去买趟水煎包的功夫，病房里的气氛就变了，变得他说不上来的奇怪。
　　两人又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准备走了。
　　庄妈妈忽然又在后边叫住他，“庄奕，你去看过爸爸了吗？”
　　庄奕沉默了一会儿，“去年十一去过。”
　　“妈妈身体不好，你替我多去看看他。”庄妈妈倚靠在床头，目光落在门口的两人身上，“多跟他说说话，给他讲讲你的事，爸爸也希望你过得开心，好吗？”
　　庄奕默了默，哑着声音应了声“好”。
　　李青海站在后边他看不见的地方，对庄妈妈轻轻地点了头。
　　庄妈妈就温和地笑了笑，“聊了半天我也累了，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庄奕答应了一声，李青海在旁边补充说：“阿姨，我们先走了，庄奕下次再来看您。”
　　“走吧，走吧。”庄妈妈挥挥手，目光从这两人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绿色表带上扫过，带了点儿无奈。
　　这两人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俩就那么站在一起，中间的气场都不一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还是孩子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那本《同性恋亚文化》拿过来，翻开其中一页，中间夹着一张照片，是年轻时候她和庄爸爸的合影。
　　庄妈妈干瘦的手指轻柔地抚上照片上男人英俊的笑脸。
　　“小奕这些年都不高兴，就那个混小子有办法。你也希望这样，是不是？”
　　一滴水落在照片上，男人的微笑似乎都立体了一些。
　　李青海和庄奕坐上车，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
　　李青翔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二哥，万和集团现在每分钟都在亏钱，你倒是一点不担心啊，还有闲心带着小情人回老家约会？”
　　李青海笑了笑，“万和是大哥的，他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如果没有英国那位的控局，李泽不至于这么晚才知道消息，万和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李青翔咬牙，“万和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二哥，你真的要毁了万和吗？”
　　“怎么会，”李青海漫不经心地安慰他：“万和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垮掉，父亲马上就回国，大哥也快回国了，别怕。”
　　“大哥回国那还有我们什么事儿啊？”李青翔情绪瞬间爆炸，“我们给李氏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就等着李青扬回国全部拱手上缴？！”
　　李青海的语气不疾不徐，“不会的，大哥也需要帮手，就算他回来，李氏也还有你的地方。”
　　“帮手？”李青翔“哈”了一声，就跟听了什么大笑话，“我也姓李，凭什么我就只能给他当个帮手？！李青海，二哥，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李家的东西该有你一份吗？就因为咱们是私生子，就活该只能给李青扬打工吗？”
　　他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语气乍然转为阴冷，“这半年你这么对付我，是不是为了讨好李青扬？”
　　“你是真蠢啊，你以为你把我整垮了，李青扬就能把家产分给你吗？他恨不得没咱俩这两个兄弟，他谁都不会给的！”
　　李青海等他吼完了，才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他谁都不给，那还争什么？”
　　“我不争、我不争，我凭什么不争？”李青翔语气癫狂，“我也是爸的儿子，从小到大我付出的努力不比李青扬少，凭什么他生来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没有？”
　　“二哥，你跟我合作吧，咱俩联手，将来家产咱俩一人一半，你看怎么样？”
　　没等李青海接话，他又说：“四六，只要你帮我搞掉李青扬，给你六成！”
　　李青海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李青翔突兀地笑了一声，笑声又阴又冷，“你宁愿做李青扬的狗，也不敢跟他争一争吗？”
　　“老三，你看看你自己，”李青海轻叹了口气，“脖子上都套上李妍的项圈了。”
　　李青翔那边一串脏话砸过来，李青海直接挂了电话。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旁边庄奕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没事。”李青海发动了车，“李青翔不是个能忍的性格，做事情向来不留后路，我们现在就回B市。”
　　他和李青翔都心知肚明，三兄弟里头他不站李青翔，那必然就是李青扬那边儿的。
　　李氏的产业现在有一大半握在他手里，等李青扬回来交出去，那李青翔基本就等于输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李青扬回来之前，解决掉他李青海，不管是让他阵营倒戈，还是用其他方法。
　　A市虽然也有万和的分公司，但毕竟不是李青海的势力范围，如果李青翔在这里发难，会比较麻烦。
　　李青海拒绝了分公司负责人的招待，直接开车带庄奕回B市，出发前给B市那边打了个电话，让派人过来接应他一下。
　　A市到B市中间有一段隧道修路，李青海开车绕的山路，刚开了一段就皱了皱眉，一踩油门提了速。
　　庄奕本来昏昏欲睡，给他一下提速震醒了，带着点迷糊问：“怎么了？”
　　“有人跟着。”李青海瞟了一眼后视镜里缀在后面的几辆车，没想到李青翔的动作这么快。
　　不，不对，这些人应该是从他离开B市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跟踪了，就等李青翔那边的命令。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也许应该等回到B市再跟李青翔表明阵营，在庄妈妈面前坦白当年所有的事，给他的冲击有点儿大，影响到了他的判断。
　　这时候，后边一辆越野忽然提速，然后狠狠地撞击在他们车后边！


第58章 回国
　　58
　　B市机场，私人飞机缓缓停下滑行，李青扬和宋学谦走出机舱。
　　飞了将近十个小时，两人都是一脸的倦容，李青扬向来整洁的手工西装也起了褶皱。
　　宋学谦一落地就关了飞行模式，先给李青海拨过去一个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
　　“什么情况，拼命三郎李二少也有不接电话的时候。”宋学谦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难道是还在睡觉？这都几点了。”
　　李青扬想起传到国外的消息，他两个弟弟最近斗得凶狠，就接了一句：“可能是业务繁忙，太累了吧。”
　　宋学谦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有什么可累的，上回打电话他跟小庄奕还相敬如宾呢。”
　　李青扬给他逗笑了，伸手理了理他睡乱的头发，“你这个联想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我说的是工作，你想的是什么？”
　　宋学谦噎了一下，跟在他后边儿不服气地小声反驳，“那能怪我吗？刚才是哪个禽兽非要拉我在飞机上来一场的，都碰上强气流了还不行，我腰都要断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李青扬敷衍着哄他，“我的错，我不对，我背你走？”
　　“不用！”宋学谦白他一眼，他不要脸他还要呢！
　　两人顺着VIP通道出了机场，上了等候的黑色沃尔沃，宋学谦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俩现在怎么样了，小庄奕原谅青海没有。”
　　话是自言自语，眼神儿却一个劲往李青扬那飘。
　　“要听我说？”李青扬抬了抬金边眼镜，斜睨了他一眼。
　　“好啊。”宋学谦一口就应了，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
　　李青扬给他气得笑了一声，本来长途飞行很是疲惫，他在飞机上处理公务就没怎么睡觉，懒得因为两个小朋友的感情问题浪费口舌。
　　但他家小朋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他，刚才在飞机上把小朋友折腾得狠了，这会儿要是不把人哄好了，似乎也说不过去。
　　他于是喝了口水，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边说道：“这件事的关键还在庄奕身上。”
　　“怎么说？”宋学谦虚心求教，帮他把眼镜摘了放到一边，叫他靠得舒服点。
　　李青扬干脆躺到他腿上，声音低哑地说给他听：“看起来错的都是青海，只要他道了歉，把当年的隔阂都消除了，那他们就还能重新开始。”
　　“你接着说。”宋学谦殷勤地给他按摩太阳穴。
　　“但最大的隔阂就在庄奕心里。”宋学谦的手法不错，李青扬的眉眼都放松下来，“我猜他最在意的不是同性恋被揭穿受到的欺凌，也不是过去他失去的所有东西。”
　　学业，前途，未来，这些东西庄奕不会怪到李青海头上。
　　宋学谦问：“那是他爸爸的车祸吗？”
　　李青扬摇头：“车祸的事不全是青海的错，庄奕心里明白，这事虽然不能忘记，但也不会一直记恨。”
　　宋学谦不懂了：“那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啊？”
　　李青扬忽然睁眼瞧着他，“阿宋，如果有一天，我什么也没说，忽然走了……”
　　宋学谦愣了愣，心先凉了半截，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走？”
　　“对啊，”李青扬语调慵懒地引导他，“我为什么要走？”
　　宋学谦愣了两秒钟，顿悟了。
　　“对对对，我知道了，我知道庄奕最在意的是什么了！”他着急找手机，“我得把这事给他说清楚，这就跟他说！”
　　他动作太大，李青扬差点从他腿上滑下去，自己坐直了，不赞同地盯着他。
　　宋学谦根本没留意，摸出手机来又犹豫了，“万一庄奕不接我电话怎么办，我还是给他发微信吧。”
　　结果打开微信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有庄奕微信。
　　李青扬在旁边不满地咳了一声。
　　宋学谦仿佛这时候才想起他来，“你有庄奕微信吗？”
　　李青扬还没说话，宋学谦已经自己伸手过来，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摸走了，顺手用他的拇指解了锁。
　　李青扬的微信里工作往来很多，换个人就是瞧一眼他的手机那都得警惕，宋学谦这边直接在他微信联系人里头翻出了庄奕，李青扬都什么也没说。
　　被小朋友一直无视，他心里有点闷。
　　他一直知道宋学谦重情义，尤其对他那个弟弟，说是能把命掏给对方都不为过。
　　李青扬第一次见宋学谦，就是他醒来得知李青海替他顶了罪，在病房里头嚎啕大哭的样子。
　　李青扬自己多少年都没哭过了，他本来为了保住李青海，是来警告这群浑小子不许乱说话的，却惊奇地被宋学谦的大哭止住了脚步。
　　他在病房门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听着宋学谦大吼着人是他捅的要去给警察坦白，几次想进去阻止他，最后却转身走了。
　　他自小长于豪门世家，见惯了尔虞我诈、人心险恶，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叫亲姑姑几次算计险些丢了性命，不知道从多少豪门风波中才长成了如今冷漠睿智的样子。
　　他自问就算是父母过世，他也未必会哭成这样。毕竟两人当年只是家族联姻，这么多年貌合神离各自逍遥，只是表面维持着夫妻的体面罢了；这两人都给过他父母的爱，但却从来没有让他体会过家的温暖。
　　后来他亲自教他们对口供，霍然发现宋学谦是那伙人里头最聪明的一个，连他弟弟李青海也比不上。
　　这个少年有连他都欣赏的聪慧，但是却跟他截然不同，非常重情义，拥有他所没有的丰富情感。
　　于是连李青扬自己都没察觉的，他对这个少年一记好多年，一直到被请去伦敦大学学院经济系做开学演讲，在台上一眼就认出了在第一排睡觉的宋学谦。
　　李青扬从回忆里抽离，那边儿宋学谦正要给庄奕发语音，又转头捅了捅他，“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你丫不会一声不响就走吧？”
　　李青扬心头的阴霾因为他一句话瞬间散去，唇角微微勾起来，“从来都是你一言不合就跑掉，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就是因为这种事我干多了才心虚嘛。”宋学谦毫不心虚地嘀咕了一句，低头专心给庄奕发语音。
　　“喂，小庄奕，我是宋学谦，你宋哥。当年青海他一声不响就回了李家，他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为什么啊？嗨，青海这人有时候就是死犟，这事我给你解释一下吧。其实当年这个事不是青海的错，都怨我宋学谦……”
　　山间乡道上，李青海加油门狂奔，后面的一辆越野忽然提速猛地撞击了他们的车。
　　两人被撞得都是一震，同时左边超上来一辆车挤住了他们，并且不停往右边偏移。
　　盘山路是双向单车道，左边靠着山，右边护栏外面就是悬崖，李青海的车被挤得直接蹭在护栏上，高速行驶下摩擦出一串火花。
　　后路被缀在后边的越野车封死，李青海不能减速，他一脚油门轰到底，大G一瞬间提速上去，在刺耳的刮擦声中摆脱了左边的车。
　　大G下了盘山路，直接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四辆车紧随其后，也跟了上去。
　　树林里头一路下坡，李青海仗着大G性能好，毫不减速地碾过满地的草丛石头，冲出树林的时候后边暂时看不见追踪的车辆了。
　　他拐进一条乡道里，摸出手机来拨电话让他的人尽快赶过来，电话还没挂断，忽然车身又是剧震！
　　先前那辆越野车追了上来，狠狠撞在他们车上。
　　李青海眼睛微微一眯，眼中涌起凶狠的戾气，这时候也不躲了，猛打方向盘，大G反客为主带着那辆越野车斜着冲出了乡道。
　　越野车司机急忙打方向踩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被挤得一头撞上了路边的大石头，连车带人直接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大G则撞到了一棵大树，斜着挂在了山坡上，引擎熄火，车前盖冒出滚滚的浓烟。
　　李青海解了安全带，第一时间先去看身边的庄奕，“受伤没有？”
　　“没事。”庄奕摇头，也伸手解自己的安全带，“你呢？”
　　“没事。”李青海答了一句，凑过去仔细瞧着庄奕，见他脸上有擦伤，但看表情没受什么大伤。
　　刚才撞树的前一秒，李青海用最后的反应全力向右打了方向盘，他那边撞得狠，挡风玻璃都碎成了蜘蛛网；副驾那半个车身还完好，庄奕就只是撞树的时候碰了头。
　　车卡在大树上，车身向□□斜，庄奕的安全带卡住了，解了半天都没解开，他抬头看见一道血线顺着李青海额头流下来，顺手给他擦了下，抹了自己一手的潮湿。
　　“你的头破了，”庄奕的语气有点儿急：“车上有应急药箱吗？”
　　“别管那个了，死不了。”李青海帮他解安全带，扯了两下忽然停下了动作。
　　“庄奕，”他突兀地说：“刚才在病房里，你妈妈问我当年车祸的事了。”
　　庄奕愣了两秒，才低声问了一句：“你，你怎么说的？”声音里头带着他都没察觉的颤抖。
　　李青海就笑了笑，“实话实说的，这事跟我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叫家里人知道了。”
　　他探身去手套箱里拿东西，“你的安全带拽不开，我找东西直接割开吧。”
　　庄奕狠狠咬了咬嘴唇，李青海这个话题提得太不合时宜了，但是他又没办法不追问。
　　那该死的安全带勒得他心口窒息，他缓了一口气，又问他：“那，我妈说什么了？”
　　李青海就叹了口气，回头带点恳求地看着他，“哥能抱抱你吗？”
　　庄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李青海就也没动，只是看着他。
　　“小庄奕，”他用上了好多年前的称呼，“给哥抱一下吧，行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就抱一下。”
　　庄奕沉默着，让他搂进了怀里。
　　他像是忽然醒了，伸手狠狠擂了李青海一拳，“你把这事告诉我妈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妈身体不好，你都跟她说什么了？你又自作主张！”
　　“别打。”李青海刚才撞车的时候内脏伤了，这会儿给他一拳捶得咳了两声，喉头都涌上了腥甜的血味，他捉了他的手按在身后，轻声哄他：“我跟阿姨把事情都坦白了，她没生气，真的。”
　　“就今天，最后一回，以后哥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庄奕着急他到底和妈妈都说了什么，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十分不好的感觉，仿佛极阴冷的风从他身上撩过，仿佛八年前的那天晚上他猝然抬头瞧见迎面而来的大车。
　　他的身体本能地弹起，要推开李青海。
　　但李青海比他更快。
　　“咔嚓”一声脆响，两个冷冰冰的铁环把他的手铐在了身后，用的是曾经孙崇明铐过他的那副手铐。
　　李青海在他脸上揩了一把，帮他把蹭上的土抹掉了，“阿姨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别再叫你受伤了。”
　　庄奕愣了愣，瞬息之后明白了他要干什么，立刻疯狂地挣扎起来。
　　“这车改装过，车身都是防弹的。”李青海说：“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出现，他们不会再来动你的。”
　　“李青海！你他妈的放开我！”庄奕不管不顾，用尽全力去撞李青海，但他双手被铐在身后，身体又被安全带勒着，根本就碰不到李青海。
　　“车里有定位装置，我的人一会儿就会过来找你。”李青海还想说什么，但他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庄奕一眼，“不要怕。”
　　他说完之后开门下车。
　　车窗玻璃缓缓上升，彻底升上去之后李青海就会把车门锁死。
　　再把车钥匙掰断，谁都别想伤害他的庄奕。


第59章 一起
　　59
　　“……当年的事就是这么个情况，要不是我放松警惕，让温雅静把我们的行踪露给了张猛，青海他也不至于叫人拿刀堵在巷子里，最后还是为了帮我顶罪才进去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有李家能捞他出来，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你，他就跟着回李家了。”
　　宋学谦说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青海这人就这样，你别看他平时混不吝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心里那个包袱特别重。他一直特别看重我们这些哥们儿，当然他最看重的还是你，从来有事他都宁可自己担着，也不叫别人跟着受罪。”
　　乡间山坡上，车玻璃匀速上升，庄奕把脸紧紧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喊出的话都带了破音。
　　“你他妈的，你又要丢下我一回吗？！”
　　李青海的身形猛地顿住。
　　“八年前你一声不响地走了，你现在又要丢下我吗？”庄奕用尽全力吼他，唱歌的嗓子这时候粗噶难听，“李青海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说过不走了，你说过的！！你的话全当放屁吗？！”
　　李青海回过头来，表情是强作镇定的样子，“庄奕，哥是为了你好。”
　　“狗屁！”庄奕眼眶通红，“你问过我的意思吗？你凭什么说是为了我好，啊？你他妈凭什么啊？！”
　　车玻璃升到还剩两指宽的距离，卡住不动了。
　　庄奕就透过那几厘米的距离死死地瞪着李青海，像是要用目光在他身上生生戳出几个洞来。
　　李青海几步走回来，就站在车外居高临下地跟他对视。
　　“为什么。”他说。
　　“什么为什么？你他妈的放我出去！！”庄奕大吼，脸在玻璃上挤变了形，看起来丑陋又滑稽。
　　“为什么非要跟我走。”李青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可能没看见，那群人带着刀来，想要的是我的命。你17岁时候叫人在后腰开了一刀，还不够吗？”
　　“我他妈的要出去，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下！”庄奕癫狂一般地大喊，狠狠撞击车玻璃，像是要生生用头把玻璃撞碎一样。
　　“为什么非要跟我一块？”李青海仍然是这个问题，“跟我死一块你也乐意吗？为什么啊庄奕？”
　　庄奕不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头在玻璃上撞破了，血顺着脸淌下来，平时清秀的脸显得十分狰狞。
　　李青海按下钥匙，“咔”一声锁死了车门，双目通红地跟他对视。
　　“因为我他妈的忘不了你，我这几年没有一天忘过你，我他妈的做梦都记得你，”庄奕崩溃地把头砸在车窗上，眼泪汹涌而下，“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吗，你这回听见了，你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我喜欢你，你他妈这么混蛋我还是喜欢你，你不能再不要我，你今天要是把我丢下我真的一辈子不原谅你，你听见了吗？”
　　庄奕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整个山坡上都是他带着哭腔的声音。
　　上面乡道上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李青翔的人找来了。
　　李青海眼眶湿了，他挤出一个笑来，弯腰隔着玻璃亲吻了庄奕的嘴唇，用最大的温柔低哑着声音说：“我爱你。”
　　他说完转身就走。
　　庄奕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庄奕开始用头疯狂地撞击玻璃、车厢，撞他能碰到的一切，手铐的铁环都嵌进了他肉里，鲜血淋漓的，但是他感觉不到疼。
　　“李青海！李青海！！”他声嘶力竭地要叫住那个人，眼前一片通红，不知道是血还是泪，“你回来，他妈的你给我回来！”
　　他的嗓子哑了，再也发不出那么大的喊声，就只能无助地低喃：“我不恨你了，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这个世界太孤单了，你别让我一个人。
　　你去哪带上我，你答应我的……
　　山坡上探出男人们凶悍的脸来，手里拿的刀上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车里面，李青扬闭目养神，宋学谦瞧了瞧自己发出去的一长串语音，想了想又加了一条。
　　“你想啊，他当年要是跟你把实话说了，那你不是更难过吗？而且你要是去找他，他那个姑姑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你呢。”
　　“你也知道，青海他妈经常不在家，家里就他一个人。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真就没见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宋学谦顿了顿，“他是真的在乎你。当年他回李家那个事如果你要是还挺在意的，我替他给你道个歉，别怪他，他当时真的没有办法。”
　　“他但凡还有别的办法，他不会走的。你记得你掉冰窟窿那回不，他都敢跳下去救你，你说他能是不在乎你吗？”
　　他把手机放下，自己心里也堵上了。
　　“说完了。”李青扬倒是神色如常，从他手里接了手机，低头扫了眼消息，微微皱了眉头。
　　“怎么了？”宋学谦侧头问了一句。
　　“出事了。”李青扬眸光微沉，“没想到李青翔现在动作这么快，小看他了。”
　　“是青海？”宋学谦瞬间坐直了。
　　“嗯。”李青扬拨了个号码，“去找李青海，A市到B市的路上，你们所有人都去！”
　　乡道旁边。
　　三辆车上下来十几个人，都拎着刀和铁棍，在道边站了一排，隐隐是个包围的架势。
　　后边儿庄奕的嗓子彻底哑了，还在一声一声地喊他的名字，好像要是他一不喊，就找不着李青海了。
　　男人们翻过乡道旁低矮的护栏，往这边靠近过来。
　　李青海回头看了一眼庄奕，他这会儿不再挣扎了，就靠在车里边瞧着他，平时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他忽然想到两人刚重逢那会，庄奕变了好多，经常看他的眼神都是漠然冷淡的。
　　但他还是以前那个小孩儿，心里存着善念。
　　这世界上能让他绝望的，大概就只有一个李青海。
　　李青海忽然就心疼得厉害。
　　他大步走回车边儿，看着庄奕，哑着声音问他：“跟我走，不后悔？”
　　庄奕嗓子倒了，几乎都发不出声来，就在车里头拼命摇头。
　　李青海以怕自己后悔的速度，迅速把车门打开了，先把安全带割开，又给他解手铐。
　　庄奕的手腕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看着都疼，他却一声也不吭，李青海刚给他解开，他就紧紧攥住了李青海的袖子。
　　“撒手，给你裹一下。”李青海就笑，“等会可是真场面了，我听说你高中时候跟人打架也是个硬茬，真的假的啊？”
　　庄奕松了手，又拽住了李青海的衣角，哑着嗓子回答他：“真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行，让你哥见识见识。”李青海从后备箱里拿了医药箱出来，拿纱布给他手腕上缠了两圈，打了个结，这就算是处理过了。
　　他把西装外套脱了，解了衬衣的扣子，把袖子挽起来，就又是当年那个叱咤三中的霸王李青海了。
　　跟小时候不同的是，庄奕不再站在他后边儿了，而是跟他并肩站着。
　　李青海从地上捡了两根粗树枝，递给庄奕一根，对方已经围过来了。
　　李青海多少年没跟人这么打过架了，一开始招架着都吃力，扭头看身边的人，发现庄奕没什么章法，但打起来比他还不要命。
　　乡道旁的陡坡上，一时间血光纷飞。
　　——————
　　李青扬的人半个多小时就赶到了，拿的都是能通电的橡胶棍，上来把那些拿刀的制服了，把一身血的庄奕和李青海弄上车就直奔B市医院。
　　车开到了私人医院，李青海直接就推进了手术室，他的人和李青扬的人把那一层都清空了，就守在走廊里。
　　李青翔雇的人都是奔着李青海来的，砍着庄奕也不给钱，所以都是冲着李青海那招呼的，加上后面李青海直接就把庄奕压在了身|下面，庄奕那边就只受了点皮肉伤，医生给处理了伤口就没大事了。
　　李青海那边就比较严重，手术室的灯亮了一夜，庄奕就穿着带血的衣服，在手术室门口抽了一晚上的烟。
　　小陈刘晗带着李青扬的助手都来了，轮流过来劝了一圈，叫他先去休息，哪怕先去坐会呢。
　　庄奕只是摇头，他的嗓子倒了，也不说话，就叼着烟盯着手术室的门。
　　最后这几个人都没辙了，就只好在旁边陪他一块等着。
　　凌晨时候李青海才推出来，庄奕迎上去看了，见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他想摸摸他锋利的眉峰，手伸了一半见手指上都是干涸的血和泥，又缩了回来。
　　沈大夫一脸的倦容，见他那脸色比病床上那位好不了多少，没好气地劝了一句：“麻药劲还有几个小时才过，你也去换身衣服歇一会，别病人好不容易醒了再叫你给吓晕了。”
　　庄奕不说话，帮着护士把李青海推进了VIP病房，等医护人员都出去了，小陈凑上来小声说：“庄奕，你去睡会吧，老板这边有我呢。”
　　庄奕摇头，接过小陈给带的衣服换了，就搬了个凳子坐在李青海床边，哑着声音说：“你去睡，我看着他。”
　　小陈看这个架势哪敢去睡觉，自己跑楼下去买了杯热饮，等拿上来一看，庄奕就趴在李青海床边儿上，已经睡着了。
　　他瞧了瞧旁边空荡荡的陪护床，有心把庄奕叫醒了让他去床上睡，又怕他不肯，想了想最后也没喊他，只是把外套披在庄奕身上，自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也没走远，就窝在外间沙发里头，预备着里头要是有事找他，他能立刻过去给处理。
　　这时候外边的天空已经能看见灰蒙蒙的颜色了，太阳即将升起。
　　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


第60章 住院
　　60
　　早晨的时候，李青海醒了。
　　睁眼看见跟前儿趴了颗毛茸茸的脑袋，刚动了一动，那人立刻就醒了，是庄奕。
　　庄奕抬起头，眼眶边深深一圈的乌青，眼睛里头都是红血丝。
　　“眼睛让人打了？”李青海苍白着脸露了个笑给他，“黑成这样。”
　　庄奕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跟让人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了？”李青海这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烟味，顿时皱眉道：“抽了多少烟，嗓子不要了？”
　　庄奕干巴巴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勉勉强强终于发出声音来，又低又尖细，还带着破音：“你疼不疼？”
　　“听你这声音我耳朵比较疼。”李青海说，“小陈在外面吧，让他给你弄杯热水，喝了去睡觉。”
　　庄奕不动，伸手摸了摸他眉骨上的擦伤，又问他：“你，疼不疼？”
　　李青海右手骨折打着石膏，就拿输着液的左手把他的手拉住了，“疼啊，疼死了。”
　　庄奕闻言就要起身叫护士，被李青海给拉了回来，他惨白着一张脸还能笑得张扬，“你喊声哥，再亲我一口就不疼了。”
　　庄奕张着粗噶的嗓子，勉强发声叫了他一声，又低头亲了亲他的脸。
　　他嘴唇干得全是血口子，贴上来又硬又扎。
　　李青海这会儿也不叫小陈了，小声跟他说话：“还疼，再亲一口？”
　　叫他这么左亲一下右亲一下的就没完了。
　　庄奕唇角微微扬了扬，低头在他嘴唇上碰了碰。
　　李青海单手按住他后颈，两人在晨光里接了个充满血腥味儿的吻。
　　李青海这回满足了，拍了拍床旁边，“陪我睡会儿再。”
　　庄奕看他满身绷带的样子，怕压了他伤口，自己指了指陪护床。
　　李青海点了头，庄奕和衣躺在陪护床上，不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李青海这边麻药劲儿褪了，全身上下跟让车碾过一样，都分不清哪更疼。
　　他睡不着，干脆摸了手机过来处理后续的事。
　　庄奕倒是睡得踏实，中途护士进来给李青海换药都没醒，一直睡到中午，再醒来的时候嗓子彻底倒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小陈带他去看医生开了药，因为昨天声嘶力竭喊了太久，又抽了大半夜的烟，伤了声带，几天之内尽量少开口说话。
　　“谁是歌王”第三轮六进三的比赛就在几天以后，庄奕的嗓子到那天也就勉强能恢复到正常的声音，还不能长时间唱歌。
　　庄奕跟谭俊峰商量了一下，干脆退赛了。
　　退赛的官宣一出，微博先炸了。
　　庄奕作为春季赛最大的黑马，凭着清亮的嗓音和俊美的外表吸引了很多粉丝，是今年夺冠的热门人选；再加上前一阵李青海公开发表要追回他的言论，更是把他的人气推上了新的高度。
　　大家都在期待着他在舞台上的表现，谁知道他却忽然宣布因身体原因退赛，一时间网络上众说纷纭，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网络上的纷争丝毫也没有影响到庄奕。
　　他从年少时候全校的恶语流言里走过来，网上那些言论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这时候更是连看都顾不上看，全部时间都被李青海占去了。
　　李青海这人病了比没病还难搞，动不动就伤口疼，缠着让庄奕给他做这做那；庄奕要是不在，换药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早晨小陈把一些紧急需要他处理的文件送了过来，这会儿李青海靠在床头，听庄奕坐在旁边一条一条地念给他听。
　　庄奕念完一条，李青海说：“这个驳回。”
　　庄奕点头，起手在文件最后批了个“驳回”，盖了李青海的名章。
　　他和李青海的字是一派风格，这几天手腕还伤着，不大使得上劲，字写得轻飘飘的。
　　李青海就皱眉，“这字还得练啊，你哥当年教你的都扔海里了吧。”
　　庄奕不跟他计较，把这份文件放到右边，从左边摞的文件里拿过一份，展开来继续念。
　　“等会儿，”李青海又说：“喝口水。”
　　庄奕放下文件，拿起水杯倒了杯温水，抽出一根吸管插进去，递到李青海嘴边儿。
　　李青海右手打着石膏，左手吊着输液针，在庄奕面前宛如四肢皆废，吃饭喝水都让他喂。
　　这会儿低头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哪是渴，纯属没事找事。
　　庄奕把吸管丢进垃圾桶，自己仰头把剩下的水喝光，坐下来正要接着给他念文件，李青海又说话了，嫌枕头不舒服。
　　庄奕叹了口气，“你这样，天黑文件也看不完。”
　　话是这么说，还是凑过去帮他调整靠枕的方向。
　　李青海吊儿郎当，“看不完看不完呗，着什么急，艺海又倒不了。”
　　庄奕从小就是个认真做事的性格，就说：“看文件就好好看文件，看完再做别的事。”
　　“破文件有什么好看的呀，”李青海不依，“你都半天没亲我了。”
　　庄奕给他堵得一哽，低声斥了一句：“胡说什么呢。”
　　“没胡说啊，真半天没亲。”李青海左手按住他的肩膀，近距离跟他对视，“庄哥哥，亲一个吧。”
　　庄奕怕他扯着输液管不敢太挣扎；又怕压着他的伤，自己用手撑在床边儿，挺无奈地看着他：“你不能老这样。”
　　“哪样啊，”李青海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你那天不是答应跟我走了吗。”
　　庄奕说：“我是答应了，但是……”
　　李青海蛮不讲理，“没有但是，答应了就不许反悔了。”
　　顿了顿，他想起一件事，又笑开了，“小庄奕啊，你这别扭着，是不是因为我没正式跟你说啊，就是女人都爱讲的那叫什么——仪式感？”
　　庄奕哭笑不得，连忙阻止他：“不是那个事，你快别胡说了。”
　　李青海要能让他阻止了那就不叫李青海了，他歪头躲开庄奕的手，笑得又放肆又不怀好意，“也对，小时候也没正式跟你表白过，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说罢故意清了清嗓子，也不等庄奕接话，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庄奕，哥喜欢你，心悦你，在意你……反正怎么说都是你，做我男朋友吧，哥一辈子对你好，行吗？”
　　庄奕愣了愣，脸“腾”地就烧起来了，连耳朵都跟着红了。
　　明知道这人是逗他玩儿，他还是又羞又囧。
　　李青海手摸到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庄奕，哥都跟你告白了，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啊？”
　　庄奕不自在地动了动，想挣开，又不敢使大劲。
　　“你先松开我，”他小声跟李青海说，“别压到你身上。”
　　“不松。”李青海单手收紧，直接把庄奕搂了过来，两人呼吸相闻，他几乎就是贴着庄奕说话：“答应我吗，嗯？”
　　庄奕几乎就被按进了他怀里，还得撑着自己的体重，手臂旁边就是李青海打着石膏的右手，他艰难地保持住姿势，受伤的手腕一阵刺痛，手臂都在微微打抖。
　　两人靠得太近了，李青海温热的呼吸都打在他脸上，他不敢跟李青海对视，低着头说：“我那天不都说过了吗。”
　　“哪天？回来那天啊？你没说啊。”李青海睁着眼说瞎话。
　　“你胡说。”庄奕抬头瞪了他一眼。
　　“我想想……”李青海故作思考，“真没有啊。”
　　他一脸认真，嘴边却挂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那天你说你忘不了我，没有一天忘过我，做梦都想着我……还有什么，我没记错吧？没说答应做我男朋友啊！”
　　庄奕恨不得拿胶布把他这张嘴糊住，但他用手臂撑着体重，一松手就得倒李青海怀里去，又可气又无奈，急声说：“我答应、答应了……你快别说了。”
　　“……还有什么，你喜欢我，我他妈这么混蛋你还是喜欢我？”李青海非要把这句话说完，看见他的小孩儿连耳朵根都红了，这回满足了，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亲，“答应我了？那我能亲你了吗庄哥哥？”
　　庄奕整个人跟煮熟的虾子一样，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冒了一头的汗。
　　那天那种紧急情况下，说生死攸关都不为过，他那时候只想让李青海放他出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喊了些什么东西，鬼知道李青海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见他不说话，李青海低头在他嘴上咬了一口：“说话！”
　　庄奕就点了点头，又偏头躲开一些，小声问他：“那你，你下回不会再丢下我了吧？”
　　李青海就笑了，“不丢了，以后都不丢了，以后哥去哪都带着你，行吗？”
　　庄奕想起那天被他锁在车里的绝望，一阵气恼，“那你那天还要把我留在车里！”
　　“我最后不是又把你带上了吗。”李青海心疼地亲了亲他，“哥的小孩儿长大了，以后你哥干什么都带着你。”
　　庄奕还想骂他，嘴又笨又不知道骂什么，嚅嗫了半天，最后被李青海堵了回去。
　　他还惦记着李青海胸口有伤，模模糊糊地跟他说：“松开点……你的伤……”
　　“没事，给哥抱一会儿，没事。”李青海尝着人的唇舌，把他整个人都按进了怀里头。
　　病房里的温度持续升高，直到外间“哐当”一声响，然后是小陈慌慌张张的声音，“董事长，您、您怎么过来了，老板他刚吃了药睡着了——哎，董事长，您慢着点！”
　　庄奕猛地从李青海怀里挣扎出来，刚站好，里间的门已经被人大力推开。
　　李泽站在门口，先看见李青海一身纱布套病号服的样子，火气稍微降了一点；再一看庄奕居然也在屋里，而且衣服乱着还满脸通红，顿时怒火又成倍地拱起来。
　　“你还要不要脸了！”李泽就近抄起一样东西就砸了过去。
　　李青海敏捷地偏头，那东西蹭着他的侧脸砸到床头，碎玻璃带着水花霎时间飞溅开来——李泽盛怒之下居然顺手捞了个花瓶砸了过来！
　　碎玻璃割伤了李青海的脸，血立刻就涌了出来，庄奕伸手按了叫人铃，赶紧上去检查他的脸。
　　李青海制止了庄奕的动作，示意自己没事，看着李泽叫了人：“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1 10:36:29~2020-09-05 21:3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γ_G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 6瓶；γ_G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住院2
　　61
　　“你还有脸喊我！”李泽怒道：“我们李家没有你这么丢人的儿子！”
　　“我让你解决这件事，你就是这么解决的？”他指着李青海怒骂，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在全国人民面前公开出柜，李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丢人的，”李青海靠在床头淡淡地说：“父亲婚内出轨、关系混乱，一把年纪了还跟女大学生纠缠不清，就不怕丢脸吗。”
　　“你，你说什么！”李泽暴怒，走上前去就要教训他。
　　庄奕立刻跨前两步，挡在了他和李青海之间。
　　“这是我们李家的事，你给我让开！”李泽怒瞪他。
　　“叔叔……”
　　庄奕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李泽打断，“别叫我叔叔，你是个什么人，我没有你这个侄子。”
　　庄奕挡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改了称呼，“李先生，青海哥还在养伤，我不能让你靠近他。”
　　李泽在心里只当庄奕是个靠出卖身体上位的玩意儿，哪想到他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堵在他面前，顿时怒道：“我要跟我儿子说话，你给我让开！”
　　庄奕一步不动，“说话站这说就行了。”
　　“你！”李泽自从32岁接管万和以来，走哪受的不是恭敬礼让，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艺人居然敢一再顶撞他，盛怒之下失了风度，近乎口不择言道：“你就是个靠让男人走后门上位的，我动动手就能让你彻底消失，整个娱乐圈都没人敢再捧你。你最好给我让开，让李青海把话说清楚，别给自己找麻烦！”
　　庄奕还没说话，李青海先开口了。
　　“父亲，庄奕还小，您就别吓唬他了，有什么话您冲我来。”李青海半张脸上淌着血水，靠在床头淡淡地说：“艺海的老板哪还需要别人捧，坐着拿钱就行了。”
　　李泽一怔，明白过来，“你把艺海给他了？！”
　　“我比不上父亲能干，只能送他个公司玩玩。”李青海说，“艺海本来就是因为他才创立的，给他也合适。”
　　李泽缓了口气，“他陪你一场，给他个公司虽然过了，但也说得过去。你病好了就回李氏上班，我可以放他一马。”
　　李青海闻言笑了，染血的眉眼说不出狂放。
　　“父亲误会了，”他说，“庄奕是我的爱人，李家既然不能接受他，我就不会回李家。”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泽简直难以置信，觉得自己一向聪明能干的二儿子是不是失去神智了，“你还要跟他好？你为了一个男人，你连李家那么大的家业你都不要了？！”
　　“父亲说笑了，李家的家业都是大哥的。”李青海说到这眼神冷了冷，“庄奕不管是男人女人，都是我的爱人，我如果不能维护我的爱人，那我还算个男人吗？”
　　李泽料定他是被冲昏了头脑，当下冷笑道：“你要跟他在一起，就给我滚出李家，以后对外也不许再用李家的名号！”
　　“好。”李青海一口答应，“断绝关系的声明我会让秘书发给父亲过目。”
　　“好、好！”李泽没想到他真敢，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候外间又是一阵吵闹，杨萍踩着高跟鞋小步跑进来，一进来就看见李青海一脸的血。
　　“青海啊，这是怎么弄的啊？”她惊呼一声扑上去，扎着手想摸又不敢摸，最后转头怒叱李泽，“是不是你打的？你干什么，儿子不是你生你的不心疼是不是？！”
　　李泽本来满腔的怒火，见着杨萍先熄了一半，冷冷地说：“你不问问你的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什么好事，不就喜欢个男人吗。”杨萍扯了几张纸小心翼翼地给李青海擦脸，“哪比得上你风流荒唐——去年那个女大学生都找到家门口了，我说你什么了吗？”
　　李泽给她一句话噎得够呛，半晌才语气生硬地说：“你别瞎搅合，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再说去年那个女学生我不都解释过了吗，都是误会，我连她的手都没碰！”
　　杨萍冷哼一声，“到你这都是大道理，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我看小庄就挺好的，配我儿子正合适。”
　　李泽生气，“两个男人还正合适，杨萍你也失去神智了吗？”
　　杨萍比他更生气，“你才失去神智，你全家都失去神智了！把我儿子砸成这样还有理了，我失去神智你去找你的女大学生去，今天就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李泽气恼不已，吵又吵不过她，要是硬气点说搬出去吧，过几天还得拉着脸再哄她让自己搬回来，到时候更丢脸。
　　他年轻时候荒唐无度，红颜知己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子都有两个，但自从遇见杨萍以后，不知道怎么的心慢慢地就停在了她这儿，跟别人都成了逢场作戏。
　　后来年纪渐大，杨萍又来了B市，别的女人真就再入不了他的眼了，后来还从李宅搬到了杨萍那，只有逢年过节或者重大活动才会回去应付一下。
　　要说跟他同阶层的人，最后也有被个女人套牢的，那些女人无一不是手段上乘、心机深厚，人前温婉人后狡诈。
　　但杨萍跟这些完全不沾边，这么多年还保持着少女的心性，活得又娇气又随性，但脾气却越来越大了，快50岁的人了一点不随和，一吵架就叫他从她家里搬出去。
　　李泽堂堂李氏掌舵人，名下的房产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但就这栋房子，他想在里面住还得看这个女人的脸色。
　　李泽想到这又气又恼，过去拉她的手，“萍萍，这事回去再说。”
　　“回什么回，”杨萍回手就把他给甩开了，“我刚才在外边都听见了，你要跟我儿子断绝关系，那我也跟你断绝关系，你回你的李家去吧。”
　　李泽气得恨不得抽她一巴掌，但又舍不得，最后重重拍了下床，“你儿子要喜欢男人你也支持，行，我是管不了了！”
　　他说完转身就大步离开了。
　　杨萍拿纸巾给李青海把脸上的血水擦了擦，嘴上安慰两人，“没事，他就这么个倔脾气，接受不了新鲜事物，我跟他说去，过一阵就好了啊。”
　　庄奕不敢说话，李青海先笑着按住了她的手，“妈你别擦了，指甲都快杵我眼睛里了。”
　　杨萍这一辈子就没下过厨房，手指甲又尖又利，前两天刚贴的水钻，闻言顺势就把纸塞庄奕手里了，“小庄，你给他擦擦，我先下去看看那死老头子。”
　　庄奕懵懂地接过纸，“叔……李先生刚才不是走了吗？”
　　“他走什么走，底下等我呢，”杨萍理直气壮，“我穿这么高的鞋他不等我，难道让我自己打车吗？”
　　庄奕：“……”
　　“我先下去看看他，你们俩这事别着急，有我呢啊。”杨萍拍拍庄奕，踩着小高跟又一路小跑出去了。
　　庄奕在原地站了几秒，沉默地上去捡床上的碎玻璃。
　　这时候护士也来了，李泽砸过来的花瓶里有水，这会儿床头湿了一大片，庄奕靠过去，把李青海的手架在肩上，扶着他下了地，让护士换被褥。
　　“怎么了？”李青海捏了捏他的手。
　　庄奕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阿姨……知道咱俩的事？”
　　李青海说：“我没跟她说过，应该是她猜到的吧。毕竟她儿子这么多年都没找过女朋友，她能猜到也不奇怪。”
　　他哪知道杨萍9年前就曾经撞见过他和庄奕一块洗澡，杨萍那时候为了叫他走上正路慌不择路下把事情告诉了李妍。
　　杨萍对李家的人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就做过这么一件蠢事，直接叫李青海让人围殴还进了看守所，最后不得不带着一身伤回去李家。
　　这么多年，她亲眼看见了李青海的不易，知道他根本放不下心里头那个小男孩儿，前几天看见李青海全网出柜，她又是着急又是难过，直到今天在病房里看见庄奕，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这些事庄奕和李青海都不知道，护士换过床铺之后，又过来问李青海：“李先生，您的纱布沾水没有，需要更换吗？”
　　李青海动了动，“没事，换身衣服就行，里面没有湿。”
　　护士就点头说，“稍等我去拿药，给您的脸处理一下。”
　　护士出去了，庄奕去取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来，帮李青海把衣服换了。
　　换完庄奕要把脏衣服拿出去，李青海把人拽住了，“怎么不说话，被我爸吓着了？”
　　“没有，他能吓着我什么，他是有身份的人，不能真跟我动手的。”庄奕想了想，又说：“就是真跟我动手，我也不怕。”
　　李青海想起刚才庄奕毫不犹豫地拦住李泽那一幕，心都软了，手臂一伸就把人搂进了怀里，下巴支在他肩膀上说话：“小庄奕长大了，能保护你哥了。”
　　庄奕颓然道：“保护不了，他还是要赶你出李家。”
　　“赶呗，谁稀罕他，离了李家你哥照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李青海满不在乎。
　　顿了顿，他想起一事来，“庄奕，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以为你哥当初回李家，是冲着李家的家业去的？”
　　“不是，我都知道了……前几天小陈把我的手机带过来，我都听宋哥说了。”庄奕说到这有点疑惑，“但宋哥用的是你大哥的微信，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加的他。还有，宋哥为什么用你大哥的微信给我发信息？”
　　“这个么，你很快就知道了。”李青海冷笑了一声。
　　这位躲在后边翻云覆雨，先是“帮”他出柜，顺势搅得李氏大乱；又趁着他重伤住院、李氏群龙无首的时机，对李青翔和李妍的势力釜底抽薪；还顺手拦住了李泽的飞机，叫他晚了三天才回到B市，更是今天才终于查到李青海的病房杀过来。
　　现在他出柜，李青翔惨败，也该到这位现身的时候了。
　　李青海料想的不错，李泽上午刚走，下午他大哥李青扬就来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李青扬不仅来了，还是带着他兄弟宋学谦一块来的。


第62章 流年
　　62
　　下午的时候，李青海靠在床头看新闻，庄奕窝在陪护床上打游戏。
　　外间的门响了，小陈在外头喊了声“大少”，随后里间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一副金边眼镜，笔挺西装上一个褶皱都看不见。
　　李青海放下平板，叫了声“大哥”。
　　庄奕就知道了，这个一副社会精英派头的人就是李青海的大哥李青扬。
　　他从床上站起来，正要说话，却一眼看见了跟在后边的宋学谦。
　　黑框眼镜，格子衬衫配九分裤，知识分子的气质里透出几分藏不住的痞气来。
　　“小庄奕！”宋学谦看见他挺高兴，上去亲热地拍了他一把，“多少年没见了，让你宋哥看看——怎么还是这么矮啊，这么多年没长个？”
　　庄奕哭笑不得，这厮小时候比李青海低半个头，后来不知道吃了什么，也窜过了一米八，这会儿揽着他的肩膀借着身高优势一个劲儿胡撸他的头。
　　“差不多行了啊，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庄奕的？”病床上李青海说了一句。
　　“主要是看庄奕，顺便看看你。”宋学谦这损友放开庄奕，凑上去把李青海瞧了一遍，嘴里就没闲着，“嚯，这下可真够惨的呀二少，骨头断了几根呀？怎么的，离了兄弟几个再没打过架，拿不动刀了？”
　　“滚你的。”李青海从床头果篮里抄起个苹果砸过去，被宋学谦接个正着。
　　宋学谦接过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张嘴就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挺甜，谢了啊。”
　　李青海笑骂了他一句，这才转向李青扬，“大哥和宋学谦路上碰见的？”
　　李青扬搬了个凳子在他床边坐下，微笑道：“一块过来的。”
　　“阿宋，”他转向宋学谦，“我跟青海有话要说，你先带小朋友出去待会。”
　　庄奕整个人不明所以，被宋学谦搂着肩膀直接给带走了，临走还给他们把内间的门关上了。
　　病房里只剩下李青海和李青扬两个人。
　　“伤得不轻，”李青扬说：“父亲真忍心给你伤上加伤。”
　　李青海冷声道：“那还要多谢大哥把我和庄奕的事传得人尽皆知，顺便通知了在新加坡的父亲。”
　　“客气了。”李青扬淡淡道：“你把李氏搅得天翻地覆，就为了彻底拔除姑姑的势力。多亏了你，我回国以后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就为了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
　　李青海挑眉：“我只是挖出了姑姑的势力，后边的事可都是大哥做的。”
　　李青扬点头，“姑姑是大家的姑姑，处理姑姑的事当然也不分彼此。”
　　李青海说：“你不仅处理了姑姑，连李青翔也一起解决了，李氏的沉疴都叫你连根拔起，接手一个干干净净的万和集团，这生意你稳赚不赔。”
　　李青扬说：“你管理的资产和公司我一个没动，都直接划到你名下，这几天顺手帮你把艺海也整顿了一遍，让你李二少离了李氏更有底气，连你那个小朋友，以后圈内外再没人敢说他半句闲话。”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场博弈里边，李青海想处理掉李妍，李青扬想接手一个他想要的李氏；两人既是合作又暗中较劲，最后达成了这样双赢的局面。
　　前有李青海的雷霆手段、后有李青扬的赶尽杀绝，李妍在李氏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连带着李青翔的势力也败得所剩无几，李青扬顺势排除万和集团内部盘亘多年的几大势力，以后万和就真正是他的万和了。
　　李青扬倒了杯水递给李青海，“说起来李青翔会这么快就动手我确实没有料到，这事是我的失误，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
　　李青海摇头，“这事是我大意了，怪不到大哥头上。”
　　“一个补偿，只要我能做到的。”李青扬坚持，“否则阿宋又该跟我闹脾气了，说我算计他兄弟。”
　　“那就先欠着吧，等我想起来再跟大哥要。”李青海随口道，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大哥跟老宋是……？”
　　“在英国认识的。”李青扬坦然道：“你不用替他担心，这件事上我是认真的。过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我会跟家里公开。”
　　得李青扬这句话，李青海放心了。
　　宋学谦是他们那几个兄弟里头唯一一个看出来他和庄奕不一般的，但他既没声张也没抗拒，还是以平常心对待。
　　但宋学谦小时候喜欢的是女孩儿，最刻骨铭心的就是温雅静，他和李青扬这件事一猜就是李青扬占了主动，而且豪门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爱的死去活来最后还是娶妻生子，所以虽然不合适，李青海也必须得替他兄弟问上一问。
　　李青海想着这个事，又笑了，“我说大哥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庄奕的事捅到父亲那儿，原来是想做个铺垫。”
　　李青扬就也笑了，“说起这个事，其实是阿宋给我出的主意。当时我问他如果他和兄弟同时喜欢男人怎么办，他说让兄弟先出柜——是不是，阿宋？”
　　偷听被发现，宋学谦坦然推门进来了。
　　——原来刚才他根本没把门关严，留了一条缝，他和庄奕也没走，就站在门口听两人说话。
　　这时候李青扬也不恼，笑着问他：“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
　　宋学谦哪他妈知道当初李青扬问他这个事，最后居然是用在他兄弟身上的，这时候毁得肠子都青了。
　　当下就瞪了李青扬一眼，紧着给李青海道歉，“对不住啊青海，这个事……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李青海给他这波操作气得哭笑不得，也不能真跳起来揍他一顿，最后摇头说了句：“庄奕替我给他一拳。”
　　庄奕哪会真打宋学谦，象征性地捶了他一下，不痛不痒的。
　　他心里存着个疑惑，当着宋学谦和李青扬的面又不好问，准备等他俩走了再问李青海。
　　有庄奕和宋学谦在，李家两兄弟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闲聊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宋学谦刚回国还在找工作倒是清闲得很；李青扬一手接了一个千疮百孔的李氏，一手还顺便帮李青海料理着艺海，真是忙的天昏地暗，今天来医院看李青海这一眼都是从睡觉时间里头挤出来的。
　　宋学谦在前，伸手拉开了病房的门，见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果篮，低头的样子莫名就有一种熟悉感。
　　这女孩本来在门口犹豫徘徊，听见门响顺势抬起头来，这下两人都愣在了当地。
　　是温雅静。
　　她染了烟灰色的头发，发尾打着卷落在胸前，妆容精致，长裙飘飘，整个人美得明艳动人。
　　时光倥偬，宋学谦恍惚间想起两人初遇的时候，温雅静也是这样白裙长发的样子。
　　那时候她坐在老街上写生，白皙的手指间夹着画笔，风从她身边经过都放轻了步伐，只是温柔地撩起她的额发。
　　那时候他还是个狂放不羁的少年，活得肆意嚣张，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抓住了女孩的手，就以为能抓住整个夏天。
　　后来突变骤生，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打醒了少年的自以为是，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后来她目的达成，回到李家继续做她的千金小姐，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再没一个人手握一支冰淇淋从长街尽头一路飞奔来到她面前，笑容灿烂里透着傻气儿，对她说：“雅静，冰淇淋还没化。”
　　那个少年跑得过夏天，她却把他弄丢了。
　　温雅静的眼眶湿了，她轻轻咬了咬唇，让自己扬起最美的笑容来，跟他打招呼：“学谦，好久不见了。”
　　宋学谦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默默退开一步让出门口的位置，“好久不见。你是来看青海的吧。”
　　温雅静的确是来找李青海的。
　　李妍败得彻底，她这些年做过的事都在上流社会流传开来，邢家接受不了未来的亲家是个如此心思歹毒的女人，跟她退了婚。
　　不仅如此，整个B市上流社会都对她们母女避如蛇蝎，以前殷勤备至的追随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雅静今天来是想求李青海帮帮她，不要对她们赶尽杀绝。
　　可见到宋学谦，她把这些事都丢到了脑后。
　　年少时候她以为宋学谦不过是她又一个裙下之臣，她最终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做太太。
　　但一别经年，再见面的时候这个男人轻易地就叫她的心弦颤了颤，她才惊觉这是她少女时期内心唯一的柔软。
　　温雅静扬起脸儿来，靠近了他一步，“学谦，你这几年怎么样？在B市工作吗？”
　　宋学谦再退一步，客气地回答她的问题：“还好，还没工作。”
　　温雅静于是换了温柔的笑脸，“是有什么困难吗，学谦你的能力一定很强，我可以找家里帮你。”
　　宋学谦摇头，克制而疏离，“不用了。”
　　温雅静眼中闪过失落的神采，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袖子，难过地说：“学谦，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病房门再度打开，温雅静瞟了一眼，立刻下意识地松了手，惧怕地后退了好几步，嘴唇嚅嗫着，小声叫了声“表哥。”
　　李青扬大步跨出来，目光居高临下，“你叫我什么？”
　　温雅静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强撑着喊：“大表哥。”
　　“嗯。”李青扬点头，单手揽住宋学谦，“这是你嫂子。”
　　饶是宋学谦老脸皮厚，这时候也觉得耳根发烫。
　　温雅静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她面色青白地问宋学谦，“学谦，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是在报复我吗？”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宋学谦莫名其妙，“我报复你什么？”
　　温雅静泫然欲泣，怯怯地瞟了他身边立着的李青扬一眼，“你……我知道当年的事，我让你很难过，但是我也是逼不得已……”
　　“温小姐，”宋学谦肩上扣着的手掌逐渐收紧，他不得不开口打断这位的表演，“当年的事，你害的不是我，我也不恨你。”
　　温雅静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那你，愿意原谅我吗？”
　　宋学谦忍不住笑了，目光冰冷。
　　他用尽最大的克制力，叫自己保持平静，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你不该求我原谅，我也没资格原谅你。”
　　病房里的两位，你让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敢去求他们原谅吗？
　　宋学谦一眼都不再看温雅静，转身就走。
　　李青扬落后了一步，“雅静。”
　　温雅静脸色苍白地退了一大步。
　　刚才在两人面前使的小把戏，显然逃不过这位的眼睛。
　　李青扬懒得跟她废话，只是说：“B市你们待不下去，还可以去国外。别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温雅静忍不住打了个深深的寒颤。
　　“敢动我的人，哪只手伸过来，剁哪只。”李青扬淡淡道，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根草。
　　温雅静双腿发软，靠着墙壁跌坐到地上，一直到李青扬离开很久都没缓过来。
　　车上李青扬没再提这个话题，宋学谦从愤怒和自责中醒过劲来，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当着这位的面跟温雅静纠缠，这事怕不好了了。
　　偷眼瞧了瞧李青扬，见他面色如常地在笔记本上处理公务，于是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他都跟温雅静说清楚了，看来李青扬也是通情理的。
　　然而回到李青扬新买的公寓，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被压到了沙发上。
　　宋学谦被收拾得全身瘫软，嗓子都哭哑了。
　　通情理个屁，这人就他妈一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他妈的他一共就跟温雅静说了三句话，还他妈没一句好话，这人是不是他妈的有病！
　　宋学谦咬着被角呜咽，心里的忿恨翻江倒海，嘴上却一句不敢提。
　　后来温雅静查到他的电话打过来，他刚听了一句就给挂断了，起手拉黑，再没叫温雅静出现在他面前。


第63章 出院
　　63
　　李青海出院那天，是个晴天。
　　春意深重，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浓密的绿色。
　　庄奕当天有个通告，活动结束回去已经是晚上了，在电梯里想了几秒，按了李青海的楼层。
　　他下了电梯，站在李青海门前按了门铃，等了一会儿李青海夹着电话来开了门。
　　李青海示意庄奕进来，一边跟电话那边说：“嗯嗯我知道了，庄奕过来了，我先挂了。”
　　庄奕弯腰换鞋，边问他：“谁的电话？”
　　“我妈。”李青海把手机随手丢到鞋柜上，靠在柜子边看他换拖鞋。
　　庄奕的动作顿了顿，又问：“阿姨说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嘱咐我一堆有的没的。”李青海说到这就头疼，“她也不知道在哪查的，下午还特意让阿姨送了柚子皮过来，说是要去晦气；我是叫李青祥找人打的，又不是惹了脏东西。”
　　庄奕换好鞋往里走，一眼瞧见客厅地上堆了半地的礼品盒包装袋，各种养生品保养品琳琅满目。
　　“这都是阿姨送来的？”庄奕蹲下扒拉包装盒，“你就在这儿扔着啊？”
　　“懒得收拾。”李青海抬腿往厨房走，一脚把挡路的盒子踢到一边，“吃饭没有，给你煮碗面？”
　　“我在车上吃过了，你手还没好，别折腾了。”庄奕把他踢走的包装盒拎回来，看了看这实在乱的不像话，指望那人收拾是不可能了，只能自己给他归置东西。
　　李青海煮了个川贝梨汤，端出来的时候看见庄奕蹲在地上帮他收拾东西，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杨萍一跟着李泽出差，家里就让他造得猪窝一样，庄奕每回过来就顺手给他收拾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孩这点儿习惯还在呢。
　　他走过去踢了踢庄奕的屁股，“先别收了，过来喝汤。”
　　“放那吧，我把这几个收好。”庄奕边看礼品盒边跟李青海说：“用得上的一会我拿到厨房那边，用不上的东西给你单码出来，你自己处理。”
　　“这里头还有我用得上的东西呢？”李青海就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坐，喝着自己那碗梨汤，边瞅了瞅地上的东西，“我妈买一堆中老年保健品，不知道的以为她儿子中风瘫痪快不行了呢……脑白金？正好拿去给我爸补补脑子。”
　　庄奕哭笑不得，把脑白金拎出来放进中老年保健品那一堆，翻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给他说：“阿姨送来的有冬虫夏草、燕窝、乌鸡……这还有人参鹿茸，请个保姆给你做饭，好好补补。”
　　他前面说那些李青海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听见一个“鹿茸”，不由得低笑道：“鹿茸都送来了，我妈还是懂我啊。”
　　庄奕低头收拾东西没理他。
　　他要是不知道李青海想说什么，就白陪他住这么长时间院了。
　　但李青海是谁，哪能这么轻易叫他过去，见庄奕不说话，放下碗走过去踢了踢他，坏笑道：“庄奕，你知道鹿茸是干什么的吗？”
　　庄奕头都不抬，“补身体。”
　　李青海又踢了他一脚，“补哪儿的？”
　　庄奕不理他，他又踢了一脚，“说呀小庄奕，你是不是不知道啊？”
　　庄奕给他踢烦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哪儿不行补哪。”
　　李青海给他噎了一口，半晌之后趁着庄奕起身的功夫，直接整个人挂到了他身上，在人耳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敢说你哥不行，你完了小庄奕！”
　　庄奕忌惮着他伤没好利索，也不敢硬挣扎，带着他往沙发那边走，“我没说你不行，你自己非要问。”
　　“我怎么问的，你怎么答的？”李青海一口恶气出不来，顺势就把庄奕按进了沙发里，搂着人又啃又咬，“你长大了是吧，敢消遣你哥了？”
　　“我哪敢啊，你非要揪着我问。”庄奕躲不开，又不敢伸手推他，叫恶霸压着啃了个够，嘴里还得给他道歉，“我错了，错了行不行？”
　　恶霸就叫不讲理，咬一口问一句，“你哥哪不行了，你给我说说，啊？哪不行？”
　　“我错了，你哪都行，特别行！”庄奕刚说完就让人一口咬在喉结上，忍不住“嘶”了一声，伸手挡他，“别咬我脖子，不好遮！”
　　李青海才不管他好遮不好遮，遮不住叫所有人都看见那才好呢，仗着庄奕不敢动他，把人啃了个够，最后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气哼哼地说：“下次再敢说你哥不行，哥真收拾你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庄奕伸手推他，“起来吧，汤都凉了。”
　　李青海这才放开手，庄奕把他推起来，一转头瞧见李青海右耳朵通红的，耳垂上多了个铁钉。
　　庄奕惊讶：“你打耳洞了？”
　　“嗯，小时候答应你的。”李青海笑了笑，“晚了这么多年才打，别怪我了吧？”
　　“你不用这样……”庄奕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疼吗？”
　　“不疼，你哥骨头都断过，打个小洞算什么呀。”李青海无所谓地说。
　　他伸手揽了庄奕，亲了亲他耳朵上的钻石，在他耳边轻声说：“以后哥再也不走了，你别再打耳洞了。再不行哥一年打一个，也赔你八个耳洞，行不行？”
　　他离开以后，庄奕每年十一都会打一个耳洞，是难忘，更是心殇。
　　庄奕轻轻摇头，“不用，打一个就够了，打多了不好。”
　　耳垂打满之后就只能往耳骨上打，比耳垂还不好恢复，打完当天晚上整个耳朵都是肿的，有时候带的半边嗓子都疼，发炎流脓都是常事。
　　李青海就亲他一口，“那你不打了。”
　　庄奕点头，“不打了。”
　　李青海满意了，把冷掉的梨汤一口干了，就拉着人往浴室走，“我妈让我用柚子水洗澡，你来帮我。”
　　庄奕无奈，“你的手也还不能沾水吧，过几天再洗不行吗？”
　　“不行，多一分钟也不能忍了，身上快长虱子了都。”李青海一口拒绝。
　　进了浴室他瞧见旁边闲置已久的超大号按摩浴缸，又动了歪心思，“我要泡澡。”
　　庄奕简直想揍他，“你身上伤没好利索，泡什么泡！”
　　“不行，我就要泡澡。”李青海能讲通话那就不叫李青海了，抱着人耍赖，庄奕不答应就死赖着不撒手，“庄奕啊，你哥好容易回家了，想泡个澡都不行啊？碰不着伤口，这不是有你呢吗，行不行呀庄哥哥？”
　　庄奕给他缠得没办法，“行行行，你先出去行不行，我把水放好了你再进来。”
　　李青海低头亲了他一口，哼着小曲儿把人放开了，也不出去，就叉着手在一边儿站着看。
　　庄奕给他把浴缸冲了一遍，调好温度，水不敢放太满，就放了半缸，把杨萍送来的柚子皮洒进去，柚子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
　　李青海挂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张开手臂低头瞅着他。
　　庄奕就上去帮他把上衣脱了挂在一边，手落在他腰带上的时候停了停。
　　李青海就笑，“怎么了，不会解吗？”
　　他低了头，凑在庄奕耳边低声说：“没穿过还是没解过呀，要不要哥哥教你啊？”
　　声音又低又哑的，带着热气儿争先恐后地往庄奕耳朵里钻。
　　庄奕脸上发烫，定了定神伸手给他把腰带扣解了。
　　李青海这人就不知道不好意思是个什么东西，叫庄奕伺候他脱了衣服，微抬头的东西坦然地就亮在庄奕眼前面，神色带点戏谑还带点骄傲。
　　庄奕耳根通红，给他把不能沾水的地方拿保鲜膜仔细了裹了几层，把人推进浴缸里，用淋浴给他把头发弄湿了，把洗发水挤在手里给他搓头发。
　　李青海自己闲着没事干，就逗小孩儿玩，“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洗头，也算等来你给哥服务了。”
　　庄奕应付他，“嗯，你别乱动，耳朵不能沾水。”
　　李青海靠在浴缸边儿上，仰头瞧着他，“给哥洗澡你不乐意吗。”
　　庄奕说：“没不乐意。”
　　李青海就问：“那你脸红什么？”
　　“……”庄奕噎了口气，不想搭理他，又挤了一些洗发水继续给他搓头发。
　　“说啊庄奕，你为什么脸红啊？”李青海伸手轻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你哥身上哪一块你没见过，你脸红什么呢？”
　　庄奕开了淋浴的水给他冲头发，“把眼睛闭上。”
　　“好闭眼。”李青海眼睛闭上了，嘴却更嚣张了，“小时候哥还带你一块洗澡呢，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长大了怎么还脸皮薄了呢。”
　　“你快闭嘴吧，”庄奕忍无可忍，“还洗不洗了！”
　　“洗啊，你洗你的，洗澡也不用嘴。”李青海吊儿郎当。
　　头发冲完，他一双眼睛就重新钉在了庄奕身上。
　　庄奕怕水流到他耳朵上，先拿了干毛巾给他擦头发，把头发擦到半干，撩了水帮他擦洗。
　　洗到一半，李青海忽然凑近他，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只手掌大小。
　　“你干嘛？”庄奕惊疑不定地跟他对视。
　　“小庄奕，你为什么ying了。”李青海问。
　　庄奕一愣，随后猛地醒悟，急忙低下头去。
　　没等他看清他到底站起来没有，“哗啦”一声水响，他让李青海湿淋淋地抱住，然后半个身子被按进了浴缸里头。
　　李青海这时候根本就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而更像是那天几招之内就把他反手拷在车里的男人，庄奕给他按在水里亲，迷迷糊糊地根本不知道怎么把他推开。
　　水是热的，李青海的体温比水更热。
　　“庄奕，庄奕……”李青海边亲边喊他的名字，“你哥还有一个地方你没见过，想不想见？”
　　“不，不想……”庄奕刚说出半句话就被堵了回去，然后他感觉有一根手指探了进来。
　　“呜，不行……”庄奕疼得哼了一声。
　　“别动，没事，别动。”李青海伸长手臂打开一边的柜子，取出一管东西来，自己忍不住先笑了笑，“你宋哥大老远从英国捎回来的东西，试试？”
　　庄奕想说试什么试，宋学谦怎么什么事都要来掺一脚，但他说不出话来，叫李青海把东西试在了他身体里面。
　　满室清新的柚子味儿里头逐渐就掺杂了其他味道。
　　庄奕满头大汗，眼角浸着生理性的眼泪，叫李青海抵在按摩浴缸里试了个彻底。
　　他模模糊糊地想，他不是手断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劲儿，又凶又重的。
　　他要是腿断了就好了。
　　妈的。
　　后面他被抱去卧室，连这些念头也被撞没了。
　　李青海的腿断没断不知道，他的腰是快断了。
　　凌晨时分，李青海一口咬在他后颈上，算是结束了这场运动。
　　庄奕被抱去冲洗干净，又抱回来裹进被子里，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然后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落在他枕边，男人亲了亲他耳上的钻石，在他耳边哑声道：“生日快乐，小庄奕。”
　　庄奕强撑着睡意睁开眼睛，伸手打开盒子。
　　一对蓝宝石的耳钉静静地躺在衬布上。
　　李青海动手把他右耳上的钻石一一摘下来，然后亲手把其中一枚蓝宝石戴在了他耳朵上。
　　“以前答应你的情侣耳钉，”他捏了捏他布满耳洞的耳朵，“戴上以后就不许摘了。”
　　其他的洞以后都不再戴耳钉，应该慢慢地就会长住了吧。
　　受过的伤终会痊愈。
　　庄奕“嗯”了一声，翻身睡了过去。
　　李青海摘了自己耳朵上的铁钉，不顾溢血的耳洞，把另外一枚蓝宝石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以后一辈子都不摘。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没有怎么更新，另外接近完结，也在反复斟酌内容。


正文在这里就完结啦，番外会交代后续故事，老宋和大哥以及其他人。
　　这是我在晋江完结的第二篇文，也是《少年》的后续，庄奕和青海哥终于在一起了，年少时候的遗憾、受过的伤总有一天能够治愈，大概就是这篇文的主题吧。
　　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番外见，鞠躬~感谢在2020-09-05 21:57:03~2020-09-25 16:5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寻洛mex 10瓶；随意鬼b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番外1 钥匙
　　番外1 钥匙
　　小时候，庄奕是有李青海家钥匙的。
　　那是庄奕和李青海在一起之后。
　　庄奕周末没事的时候就爱去李青海家找他，带上自己的作业和书，李青海打游戏，他写作业，两人各干各的，谁也不干扰谁。
　　庄奕作息规律，周末也是七八点就起了，吃过早点之后就去李青海家敲门，李青海要么才醒要么没醒，每次都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起来给他开门。
　　几次以后李青海就烦了，从床头柜里翻出家钥匙来丢给他，让他自己开门。
　　这把钥匙原来是李泽的，但是李泽来要么是接杨萍，要么就是带杨萍出差回来顺便过来看看的，他自己从来不会单独过来，时间长了也就不拿钥匙了，就把钥匙放家里了。
　　这枚钥匙原来掉沙发缝里了，上回庄奕给李青海大扫除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他给李青海收到了床头柜里，还特意跟他说了一声。
　　结果在床头柜里躺了没几天，就被李青海翻出来又交给庄奕了。
　　庄奕拿了钥匙，但是从来不私自上李青海家来，每次来之前都还要给李青海说一声，他同意了才过来。
　　这周六庄奕爸妈又没在家，他就想去找李青海，想起昨天没给李青海说，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了，估摸着李青海应该是醒了，于是给李青海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没人接，自动挂断了。
　　庄奕就把手机放下，不打第二个了，估计李青海还没醒。
　　过了两三分钟，李青海给他打过来了。
　　庄奕赶紧接起电话：“青海哥。”
　　“你小子干嘛呢，”李青海声音沙哑，语气十分暴躁，“大早起的把我吵醒又没事了？”
　　这明显是刚醒，浓烈的起床气都发泄在这了。
　　庄奕小声说：“我刚打电话你没接，估计你没醒呢，想着过一会儿再给你打。”
　　“醒了！”李青海不耐烦道：“手机响这么长时间，能不醒呢！”
　　庄奕不怕他，两人在一块有段时间了，他知道李青海就这毛病，起床气重得厉害，睡不够的时候整个人的郁气都压不住地往外涌。
　　庄奕温和地跟他说话，“那我现在上去？还是让你再睡会？”
　　李青海那边“哐”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摔了，“睡什么睡都给你打电话了哪还睡得着，赶紧给我上来，一分钟！”
　　庄奕放下电话抓起书包就跑，一路跑上楼拿钥匙开开门，站在客厅里扶着肚子喘气的时候，李青海刚找着拖鞋从卧室里趿拉出来。
　　“青海哥！”庄奕把书包放沙发上，迎上去响亮地叫了一声。
　　“喊什么喊，你哥不在了，困死了。”李青海顶着一头鸡窝，睁着惺忪的睡眼狠狠弹了庄奕一个脑崩儿，“跟你说多少遍了，自己来自己来，非他妈要打电话，这跟喊我起来给你开门有屁的区别！老子给你钥匙白给了是吧？”
　　庄奕捂着脑门，有点委屈地解释：“可是我要进你家门，总得跟你说一声吧，不能随便进别人家的。”
　　李青海给他气的，把人搂过来一顿揉，“吵醒我你还有理了，别人？你哥是别人吗！你哥是哪个别人来你给我说说来！”
　　李青海本来就不讲理，这时候简直是加强加大版不讲理，庄奕惹不起他，一迭声地给他道歉。
　　“还别人，哪个别人吵醒我我还给他回电话呢！”李青海还不解气，抱着人在他脸上使劲拧了一把。
　　庄奕“哎呦”了一声，捂着脸喊疼。
　　“疼什么，你就装吧你。”李青海嘴上凶，手上却放轻力道在他脸上摸了摸，“真疼呢？”
　　“不疼了。”庄奕笑，露出白白的小虎牙：“青海哥不是别人，我知道，你早晨就给我回电话。”
　　李青海乐了，“你还知道呢。”
　　吵醒李青海的电话他一律不理，王蒙他们几个都知道他这脾气，一般早起打电话他要是不接，过半个小时再打来就行了，别指望李青海回电话，不收拾人不错了。
　　就庄奕，把李青海吵醒了，李青海睁开眼忍着燥郁的起床气还给他回电话。
　　庄奕的笑容一顿，忽然说：“青海哥，你顶着我了。”
　　“啊。”李青海懒散地应了一声，抱着他没撒手，“谁让你大早起吵醒我呢。”
　　庄奕无奈，“这也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李青海捏他腰，“扭头，给哥亲一口。”
　　庄奕小声：“你没刷牙都。”
　　李青海不干了，“嫌弃你哥？你小子长进了啊敢嫌弃我了？”
　　他光着上半身，下边松松地挂了条睡裤，庄奕给他搂在怀里，后背就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全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庄奕拗不过他，转头亲了他一口，在他嘴边儿轻声说：“没嫌弃你……不嫌弃。”
　　“这还差不多。”李青海满意了，抱着人啃了一会，忽然停了停，抓着他的手往下去了，放在自己身上。
　　庄奕烫到一般，想缩手又被李青海按着，他挣扎着说：“去，去卫生间吧？别在这儿。”
　　“去什么卫生间，哥还在餐厅给你弄过呢。”李青海满不在乎，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让庄奕坐在他腿上，“来，就这了。”
　　“那是晚上，现在是白天……”庄奕不满地抗议。
　　“又没别人，你管白天黑夜呢。”李青海在他嘴上咬了一口，又亲上去，把他剩下的话全都堵回去了。
　　庄奕没办法，仰着脸儿和他亲吻。
　　他握着李青海，李青海的大手包在外边儿，不知道到底是他控制着李青海，还是李青海掌控着他。
　　————————
　　庄奕没好气地瞪着挡在家门口的男人，“以前是以前，再说现在你不都有我家钥匙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李青海双手抱胸背靠防盗门站着，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块，姿态闲散中透着遮掩不住的流氓气儿。
　　“不怎么样，”他说，“就是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我为什么要搬家，我不搬家！”庄奕横他一眼，“你给我让开。”
　　“庄奕啊，哥跟你说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李青海没让，自己摸出钥匙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再让哥抓住你抽烟，没收你的钥匙，搬来跟我住，我亲自监督你。”
　　庄奕恼怒，“我什么抽烟了？”
　　“我进医院那天，你抽了一夜的烟，”李青海慢悠悠地揭穿了他，“走廊的监控我都能调出来，怎么的，你想赖账？”
　　庄奕没想到他说的是那天的事，气势顿时散了一半，“那天我是因为，因为……”
　　“别管因为什么，你只要还想唱歌，烟就不能抽。”李青海说到这皱了皱眉，“还敢一抽抽一夜，你自己说费了多少工夫才把声音养回来——嗓子不想要了？”
　　庄奕没了理直气壮的底气，“知道了，我以后不抽了……”
　　“没以后了，以后你哥盯着你，再敢抽烟给你腿打断。”李青海屈指弹了他一个爆栗，给他把门打开了，冲着里头一扬头，“把东西收拾一下，今天就给我搬过来。”
　　庄奕是真不想跟他住一块儿，进屋以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以后真不抽烟了……”
　　“不行。”李青海一口回绝，自己直接就在沙发上四平八稳地坐了，“你搬过去，或者我搬过来，你自己选吧。”
　　还选个屁，这俩有差别吗！
　　庄奕嘴唇动了动，最后回了他一个无声的白眼。
　　“给你一个小时时间收拾，没收拾的也不用收拾了，”李青海这人永远都能更不讲理，“直接买新的。”
　　庄奕瞪了他一眼，回卧室收拾东西去了。
　　李青海就自己坐在沙发上拿手机处理工作，他伤好以后又多歇了一周，把艺海连带李青扬划给他的公司都扔在李青扬手里，自己做甩手掌柜，反正他大哥打理公司比他还有一套，他乐得清闲，天天就逗着庄奕玩。
　　但前天李青扬和宋学谦的事不知道怎么的就捅到了李泽那里，李泽万万没想到家生嫡子居然也玩喜欢男人这一套，李青扬想用李青海出柜做铺垫的计谋没得逞，反而让李泽怒火积蓄之后爆发得更加猛烈，听说是动了家法，直接把李青扬打得下不了床，请了家庭医生过去。
　　于是李青海不得不结束休假，又接回了自己的摊子。
　　他这边处理着工作，那边儿庄奕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站在旁边儿犹豫了片刻问道：“去你家我睡哪？”
　　“跟我睡呗。”李青海目光停在手机屏幕上，随口答道：“你小时候不也跟我睡吗，怎么的，长大了嫌弃你哥了？”
　　“那能一样吗。”庄奕说。
　　“哪儿不一样了。”李青海说。
　　庄奕欲言又止，跟他说不明白。
　　小时候睡觉就睡觉，现在睡觉是李青海睡他，而且这人伤好了以后变本加厉，跟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一样，把宋学谦越洋带回来的东西都在庄奕身上用了个遍。
　　庄奕想到这暗自搓了搓牙，忽然反应过来，怎么从小到大的坏事总少不了宋学谦这损货呢。
　　他这么多年对感情的问题避如洪水猛兽，别说接触了看都没看过，忽然就叫李青海拉去了另一个世界，天天被带着整治，到最后都是哭着求饶。
　　他多少年都没这么哭过了，他是喜欢李青海，但也真受不了自己每回都得哭着求人。
　　所以趁着李青海接回工作，他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家，谁想到李青海立刻就跟了过来。
　　他站旁边儿不说话，李青海线上审批了几道流程之后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庄奕不回答。
　　李青海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圈，挑眉道：“怕我？”
　　庄奕梗着脖子，答是也不好，答不是也不好。
　　李青海就轻轻笑了笑，“那哥今天，温柔点，行吗？”
　　庄奕耳根红了。
　　“去收拾东西去，”李青海拍了拍他的腿，“一会儿哥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
　　这话小时候李青海问过他无数遍，庄奕不由得放松下来，点了菜又回去收拾东西了。
　　李青海就随手在手机上下了单，让超市把食材直接送过来。
　　晚饭丰盛而美味，李青海甚至还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庄奕被灌了几杯酒，乖乖地交了钥匙，算是正式搬进了李青海家。
　　然后被按在床上吻遍全身的时候，庄奕全身通红得哭了出来。
　　李青海的动作又慢又深，像是温水煮青蛙，能叫他感觉到每一次的律动。
　　还要贴在他耳边哑着声音问：“这样够温柔吗，这样呢，嗯？”
　　庄奕眼泪汪汪，摇着头哽咽着求他，“你别、别这样！”
　　“哪样，这样吗？”李青海恶劣地示范，“还是这样？”
　　“呜……”庄奕终于哭出了声，“我错了——你快出来吧……”
　　温柔个鬼，都他妈是骗人的。


第65章 番外2 大哥
　　李泽的烟灰缸砸过来的时候，李青扬有一瞬间是愣的。
　　他妈生他的时候伤了身体，李家内外都知道只要李泽不头脑发昏非要离婚娶杨萍，他就是这一代唯一的家生嫡子，从小到大李泽对他虽然严厉，但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
　　再想躲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虽然从小学习跆拳道，但跟着老师学出来的远没有李青海打架练出来的身手敏捷，他本能地偏头，还是叫烟灰缸砸在左边额头上，鲜血霎时间就流下来，把左眼前的世界染成一片红色。
　　“孽子！”李泽这回是真的暴怒，比知道李青海找了个小艺人还要怒上几倍，“你在英国学了几年，就学会搞男人这一套了？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父亲说笑了。”李青扬淡淡道，“想气父亲方法多得是，没必要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这叫感情？狗屁感情！跟个男人搞对象叫感情？！”李泽暴跳如雷，“你是李氏的接班人，我从小费尽心思教导你，用整个家族的力量培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李青海和李青翔都是从小养在外边的，你不一样，从小到大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整个B市都没几个孩子能比得上你，你怎么就学成了这样？”李泽痛心疾首。
　　李青扬默了默，最后还是没忍住地抽了抽嘴角，笑了。
　　是，从小到大他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他还记得李青海第一次来李家的时候坐在他的法拉利里惊奇而又带着艳羡的目光，那年他21岁，车库里已经有四辆这样的车了——成年以后每年生日李泽都会送他一辆。
　　但有一样东西他永远也比不上李青海。
　　他这样的人，长于豪门世家，从小锦衣玉食，但从懂事起他就知道他不过是利益交换的结果，李家需要一个儿子，陈家需要强有力的盟友，于是就有了他。
　　这之后父母两人各玩各的，他高中就住进了寄宿制贵族学校，一个月回一次家，司机接送，两人除了功课，对他的生活毫不过问。
　　“父亲所谓的教导，是指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联姻，再在外面生两个私生子，让亲生儿子一个月都见不着您一次吗。”李青扬说，“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以后也过这种生活，现在正好可以省了。”
　　“你混蛋！”李泽没想到他会拿这个说事，怒极之下狠狠一拍桌面，指着他怒喝道：“你给我跪下！”
　　李青扬顿了一秒钟，跪下了，脚边就是摔得稀碎的烟灰缸，有一片玻璃扎进了他的膝盖，硬生生地疼。
　　李泽困兽一样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最后抄起门口立着的实木手杖来，狠狠打在李青扬后背上！
　　李青扬猛吸了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又强迫自己跪直了，咬牙忍着没出声。
　　李泽见状更怒，下手一下比一下狠，实实地落在李青扬后背、后臀上。
　　李青扬跪得笔直，咬牙一声不吭。
　　他越是不出声，李泽越觉得他这是无声的挑衅，手下没了数，父子两人就跟比赛一样，都要等对方先认输。
　　书房的门没关严实，手杖击打皮肉的闷响就传了出去，门口围了一圈仆人，但没人敢进来劝阻。
　　老宅这边夫人去海边度假了，没人能劝得动李泽，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最后还是老管家心疼从小看大的少爷，病急乱投医给杨萍去了个电话。
　　杨萍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车还没停稳她直接跳下车，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的。
　　一众仆人就跟看见救星一样，老管家就差热泪盈眶了，迎上去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杨、杨小姐，少爷他……”
　　杨萍心说这豪门管家就是会说话，她这个年纪走到哪都是“阿姨”辈了今天还能被喊回“小姐”。
　　不过当时顾不上，先问：“人在哪呢？”
　　管家连忙指路，“在书房。”
　　杨萍把高跟鞋拎在手里，赤着脚一路上到三楼，管家正准备敲门，杨小姐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进去一看这还了得，李青扬脸色青白地跪在地上，后背的白衬衣已经被血和汗给浸湿了，李泽把实木手杖都打断了，正满屋子转着要找别的东西。
　　“你这是干什么啊！”杨萍养尊处优了二十年，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手一松，手里的高跟鞋“哐当”一声砸在老管家脚上。
　　李泽本来因为有人居然敢踹门而火冒三丈，见进来的是杨萍，火气先熄了一半，转头没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你当我乐意来呢，我不来孩子要给你打死了！”杨萍怼了他一句，大着胆子过去挡在两人中间，一看李青扬从肩膀到后臀都是一片血色，当下就急了，“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儿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是不是？”
　　李泽给她嚷得一愣，心说这儿子也不是你生的啊，上前一步低斥道：“我教育他，这事你别管！”
　　“我不管，你为什么不能管，你打了我儿子不过瘾还要打别人是不是？”杨萍瘦小的身体挡在他面前，就是一步不让，“有话好好说，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李泽忍不住就按了按眉心，也不知道这女人是真傻还是假傻，这要换了李青翔他妈，巴不得李青扬李青海都给打废了才高兴呢，这女人巴巴地跑过来，还非要护着李青扬。
　　“你过来有什么事。”李泽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一低头见她居然还光着脚，又忍不住斥了一声，“鞋也不穿，像什么样子！”
　　“当然有事，你过来我慢慢跟你说。”杨萍立刻就转了笑脸，上前挽了他连拉带拽地就把人往外头带，“走走走，出去说。”
　　李泽刚才在气头上，并不是真的要把李青扬打坏，这时候也觉得自己刚才下手重了，借着杨萍的劲儿也就停了手，冷着脸让她拉着走，走到门口停了一停，叫她先把鞋穿上。
　　杨萍低头穿鞋的时候悄悄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连哄带骗地就把李泽给拉走了。
　　李青扬一直强撑的一口劲松了，人顿时软倒下去，后背整个疼成了一片，冷汗把全身都浸透了。
　　老管家急忙去扶他，又叫人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李青扬摆手，让喊司机开车过来，他不想在这个宅子里待着。
　　众人一阵人仰马翻，折腾着把他送回他的公寓，家庭医生来给上了药，他趴在床上发消息的时候，宋学谦赶回来了。
　　伦敦大学学院法学院毕业的硕士，又帮着李青扬的公司处理过法律纠纷，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现在已经在B市最好的律师事务所入职了。
　　李青扬挨打的事没跟他说，他还是接了杨萍的电话，临时跟公司请假跑回来的。
　　一进门鞋都来不及换，先过来掀开被子瞧了一眼李青扬的后背，破口出血的地方都给上过药了，但边缘还能看见肿起的棱。
　　宋学谦见都是皮外伤，而且处理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在李青扬身边坐下猛喘气。
　　李青扬横了他一眼，略有点惊讶，“你消息倒灵通。”
　　“杨姨给我打的电话。”宋学谦答，说话还带着喘：公寓的两部电梯一部在检修，另一部被一户搬家的塞满了家具，他不耐烦等他们一一清空，刚才是生跑上12楼的。
　　这会儿看见人没事儿，提的心放了下来，伸手抹了把汗，随手在李青扬后肩上按了一把，“老爷子这下手够狠的呀，怎么的，打算废了你改立我兄弟当太子了吗？”
　　李青扬“嘶”了一声，俊挺的眉眼皱了皱，“你兄弟比我弯得还彻底，你放心，真废了我也轮不着他，到时候父亲只能扶李青翔上台了。”
　　宋学谦一本正经地摇头，“要真想扶那位上墙，老爷子怕不得折寿十年，不划算、不划算。”
　　话里话外的，李青翔是扶不上墙的，那他李青扬是什么？李青海李泽呢？
　　宋大律师这张嘴，损起人来没个远近，李青扬给他气笑了，伸腿轻踹了他一脚，“去给我倒杯水，把鞋换了。”
　　“这是位有洁癖的太子爷。”宋学谦咕哝了一声，起身出去换了鞋，给李青扬接了杯温水递过去。
　　李青扬皱着眉支起上半身喝水，宋学谦就在旁边插手看着他。
　　“好看吗？”李青扬扫了他一眼，“看我挨打新鲜的，嘴角咧的都收不住了？”
　　“新鲜是真新鲜，”宋学谦从他手里接过水杯给放柜子上，“你这从来衣服上连个褶子都不能有，也就你们家老爷子能这么收拾你了。”
　　“你下次在他面前叫声老爷子，也能有这个待遇。”李青扬淡淡道。
　　“那不敢，我还是惜命的。”宋学谦摇头。
　　庄奕上回叫声“叔叔”都叫呵斥回去了，他要是敢直接叫老爷子，李泽怕不得再扔一个烟灰缸过来。
　　他想到这上前捏着李青扬的下巴，凑过去瞧了瞧，左眉角包着纱布，他轻轻揭起来看了看，见用黑线缝了好几针，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一下可够狠的，你也不知道躲躲。”
　　“躲了，没躲过去。”李青扬给他抬得脖颈难受，把他的手抓过来咬了一口。
　　“这要再往下点砸眼睛上可不得了。”宋学谦这才后知后觉李泽今天是发了多大的脾气，“幸好杨姨过去了。”
　　他轻轻推了推李青扬，“老爷子因为青海和庄奕的事气儿还没过去，你干嘛非这个时候去挑他的火？”
　　“这事不是我透出去的，但父亲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有否认的道理。”李青扬顿了顿，“父亲下手有底，不会真的伤到我的，你放心。”
　　即使李泽在盛怒之下，也不会真把他打坏，因为他李家唯一的家生嫡子，更是陈氏唯一的孩子，这一点他清楚，李泽更清楚。
　　杨萍是拎着高跟鞋光脚跑进书房的，宋学谦一接到电话立刻放下工作赶了回来，而他在国外度假的母亲到现在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打，因为在她心里这事不过是李青扬年少叛逆的表现，李泽能让他明白过来，最终走上“正途”。
　　李青扬眉眼清冷，笑容寡淡。
　　下一秒，他的脸被人捧起来，温软的唇在他左眉的纱布旁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接着又转向他的眼睛。
　　李青扬愣了愣，眼中的冷冽缓缓散了去，在温暖的触感里闭上了眼睛。
　　“他有底是他的事，你也不能硬扛啊，”宋学谦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亲，“万一真伤了眼睛怎么办？下回别这样了。”
　　“你大少爷从小养尊处优的不知道，眼睛这东西脆弱得很，小时候我们有一回打架的，一个小石子溅的俊杰眼睛里了，晚上去挂急诊弄了半天，大夫说再晚来一会儿就有失明的危险。”
　　李青扬忍不住地想笑，他初中就开始去寄宿制贵族学校，父母两人各玩各的，他有事从来都是李泽的秘书来处理，打架受伤直到伤好了都见不着两人一面。
　　竟然还有人以为他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大少爷。
　　但他最终只是“嗯”了一声，笑着说了声“知道了”。
　　这个姿势抬得实在难受，亲了一会儿就脖子后背都酸，李青扬放开宋学谦，趴回枕头上喘了口气，又忍不住动了动。
　　宋学谦去掀他后背上的被子，“是不是扯着伤口了？”
　　“没有，没事……”李青扬又动了动，低声说，“压到了。”
　　宋学谦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压到了什么，“你都这样了，你还……”
　　李青扬皱眉：“打的是后背，前面没伤到。”
　　“伤没伤到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歇着吧。”宋学谦抬手把被子给他盖好，忽然又停下动作，挂了一丝坏笑，“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小爷伺候你一回也行，你现在这个姿势刚好。”
　　李青扬挑眉，“你要来？”
　　“我怎么就不能来，我来一样让你哭着求我。”宋学谦一不做二不休，伸手进被子在李青扬屁股上捏了一把。
　　李青扬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他一个“好”字，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有些人得意起来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还想让他哭着求他，当真是胆子不小。
　　宋学谦没再回公司，线上把紧急的工作处理了，晚上就拿着pad坐在李青扬身边看比赛。
　　“谁是歌王”秋季赛总决赛，庄奕和另外两位当红小歌王的冠军之争。
　　先前因为受伤，庄奕退出了春季赛的比赛，秋季赛再次报名，一出场就是实力性碾压，几乎场场都是高分保送，一路杀到了总决赛的舞台。
　　庄奕第一个出场，穿一身剪裁合体的墨蓝色西装，眉目如画的青年站在舞台中央，仿佛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舞台斜后方放着一架三角钢琴，身量匀称修长的男子坐在钢琴前面，起手弹出第一个跳跃的音符。
　　舞台的灯光打得十分巧妙，把钢琴罩在光幕下面，男人的脸却隐在黑暗之中，只能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跳动，手腕上带着一块墨绿色的表。
　　全场沸腾，观众的欢呼声几乎要把舞台掀翻，CP粉疯了一样地刷屏，宋学谦不得不把弹幕屏蔽掉。
　　庄奕目光落在弹琴的男人身上，嘴角微微扬了扬，这才转过头，手握麦克风专心唱歌。
　　宋学谦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俩人也太嚣张了，秀恩爱秀得这么明目张胆，老爷子看见怕不是心脏病又要犯了。”
　　“父亲的心脏怎么样我不知道，管家新换的烟灰缸大概是保不住了。”李青扬身下垫着个软靠枕，跟他一块儿看比赛。
　　听完三名选手唱歌，宋学谦又说：“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庄奕实力领先他俩一大截了，小庄奕这个冠军是稳了吧。”
　　“不一定，”李青扬客观分析，“还要看人气、歌手的个人影响力等综合因素。”
　　宋学谦捅了捅李青扬，“要不要打个赌？”
　　李青扬：“赌什么？”
　　“我赌小庄奕冠军，输的人，”宋学谦恶意地眯了眯眼，“下回趴着。”
　　“好。”李青海笑了笑，意态闲散，“反正闲着，陪你玩玩。”
　　他拿过手机，“你想看直播，还是想现在就知道结果？”
　　这一季的比赛万和是最大的赞助商，三人后台的选票和支持率他一个电话就能查到。
　　“别查，等比赛出结果。”宋学谦按住他的手，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警告他，“你可不能暗箱操作啊。”
　　“放心。”李青扬还是笑，“小朋友的比赛而已，我不插手。”
　　两人一直看到九点钟，最终投票结果揭晓，庄奕不负众望地夺得了冠军。
　　宋学谦乐得嘴都歪了，庄奕拿冠军是一方面，重点打赌赢了李青扬，这可太让人兴奋了。
　　“宋哥不是那种绝情的人，等你伤再好点的，”他拍了拍李青扬，体贴地说，“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好，你温柔点。”李青扬从善如流。
　　等李青扬伤好了一点，宋学谦特意挑了个日子把两人都洗干净了，然后他自己“温柔”地哭了出来，趴着。
　　妈的。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