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琢磨   作者:吃草的老猫   文案:   单向暗恋|啥都好就是初恋不大好新贵公子x啥都好就是初恋太难搞能干秘书   就是爽文,没常识没原型玛丽苏,看着开心就好   wb:@吃草的老猫猫猫   文案一:   秦琢,人如其名,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四九城那么多个圈子,只有他哪个都不屑沾也多的是人巴结,就是连家人也摸不清他的喜好   只有季秋,知道他喜静,知道他偶尔孩子气,知道他明明对植物无感却独喜欢兰花,知道他求而不得,远赴他乡   她见过他深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放弃,她默默和他死犟,最后发现自己似乎犟不过他   但当她准备放弃,他却说——   “你闺蜜说,没有你,我连鞋带都不知道怎么系。”   “她说得没错。”   没了你,我活着都觉得很不容易。   文案二:   她从他怀里醒来,看着窗前空无一物,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无来由的春梦   直到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身后抱住她,像抱着不愿拱手让人的珍宝   “我知道让你相信很难。”   “我一步一步追,你一点一点琢磨。”   星火人间,我想陪你一起看。   狗血暗恋文,要求多雷点多勿点。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琢,季秋 ┃ 配角: ┃ 其它:暗恋   一句话简介:一个HE的单恋故事   立意:爱情就是琢磨值不值得 第1章   季秋进门的时候,本该是恒温的空间里传来一股淡淡的松软木香,她看了一眼窗外的白扦,这月份树上已经结了不少球果,传进来的气味清冽好闻,季秋闻了片刻就觉得有点冷了,最后还是走过去把打开的窗户都关上。   整幢别墅静悄悄的,本来就处于幽静地带,四周又被偌大的庭院以及人工湖包围,季秋哈了一口气,再努力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不过她也习以为常,轻车熟路地走上二楼,脚踩着柔软的地毯,终于是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二层只有一个书房和卧室,互相打通,卧室又另外通向一个衣帽间,三个空间奢侈地各占整层楼的三分之一。   季秋先去书房转了一圈,熟练地把桌上散开但已经签好的文件整理好,再直接从书房去了卧室。   厚重的窗帘把四九城如今仅剩不多的阳光都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屋内开着暖气,和一楼不一样被地暖烤的暖烘烘的,大的有点夸张的床上有隆起,季秋看了一眼手机,还有点时间,也不着急先叫他,“刷”地一下把落地窗帘全打开。   床上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季秋也没管,目光落在其中一角,那里是与整个房间的风格最不搭调也是被整理地最细致的一处,各式各样的兰花被细心栽种,长得极好,有的甚至到了这个季节还在开花。   季秋看了好几眼,才掉头去衣帽间给秦琢配衣服,三件套西装外加大衣以及从头到脚的琐碎配饰,挑好放在一处后正想出去叫人起床,才发现人已经起了,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那片兰花前低头打量。   “这盆红柱兰怎么了?”   刚起床,秦琢的声音有点微哑。   季秋走到他身边去看那盆红柱兰,仔细端详后才说:“应该是室内暖气太高,加上这里朝阳,它休眠了。”   秦琢垂着眼看着有点蔫的叶子,用手拨弄了会儿,才双手拾起状态有点不好的红柱兰,看着季秋问:“放哪儿?”   季秋想了想:“放楼下餐边柜吧。”一层没有二层暖和,因为这少爷总是忘记随手关窗,管家算不准他什么心思通常都不敢随意帮他关上,那个位置也晒不到太阳,红柱兰应该会喜欢。   她没去接那盆红柱兰,看着秦琢自己踩着拖鞋把花放到楼下再上来洗漱,她知道他喜欢亲力亲为照顾这些兰花。   刚才还没见到一个人的别墅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几个年长的人,都是秦家派过来照顾秦琢的老仆人,平时秦琢喜静,她们基本见不到人,只悄无声息地照顾秦琢的日常起居,算上私人保镖,整个别墅大概住着六七十号人,听着不少,但季秋觉得对于这么大的别墅来说还是显得少了些,因此别墅也显得格外冷情。   穿戴整齐后季秋跟着秦琢到楼下吃早饭,方姨招呼季秋用饭,季秋没动,秦琢坐下后说了一声“一起吃”,季秋才跟着坐下,礼貌地谢过方姨,再打开随身平板开始汇报秦琢今天紧密的安排。   他刚从美国回来,紧锣密鼓的市场汇报和董事会议接连不断。两年前他被派出去开发海外商业地产部,从没人能想象到两年后实体经济持续下滑的现今他会带着如此巨大的利益成果回来,不仅把商业地产部拉到了秦氏第一,而且还带回来一系列企业改革体制。   有家族背景,有真才实干,又加上父兄鼎力支持,因此秦琢刚回国就受到各圈人物琢磨打听。   然而本人却无甚波澜,让季秋回绝了一个又一个邀请,就是不着急露面。   划掉了几个秦琢明确回绝的邀约,季秋放下平板,平静地把早餐吃完。   吃完没多久,秦琢的手机响了起来,秦琢边上车边接通,大多是听多应少,挂上电话之后他对身旁季秋说:“今晚回老宅。”   季秋记下:“需要准备什么吗?”   秦琢的手指缓缓敲着西裤,季秋见状,心里有了些准备。   果然,下一秒秦琢说:“老太太的镯子,还有大哥大嫂的礼物。”   这是秦琢回国后第一次回老宅那边,和父亲兄长都是在公司见面,知道他忙,父兄也没着急让他回家,今晚看来是老太太的意思。   季秋应了声,到公司后就把该准备的准备好了。   下班后司机载着秦琢回老宅,季秋下班待命,回到家后闺蜜蔡敏坐在沙发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什么情况?你怎么那么早下班?”   季秋看了眼时间:“八点,不早了。”   蔡敏嗤了声:“这几年你十点前下班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吗?我怀疑没了你秦琢连鞋带都不懂得怎么系。”   “还是知道的,他又不是弱智。”   “所以他今天为什么那么早放你回家?”   季秋把绷紧的胸前扣子解掉,高跟鞋换上平底拖鞋,倒在沙发上开始看备忘录,还不忘回答:“老夫人召见。”   “哇......不过他也是够大胆的,回国都一礼拜了才回去,也幸亏他们秦家兄弟和睦,不然......啧啧。”   蔡敏家里虽说是传统制造业起家,但根深路广,还是知道秦家不少事儿的,加上蔡敏毕业后一直走在潮流最前沿工作,如今名媛圈里她也算是能说的上话。   当年季秋好歹也算是和蔡敏一个圈子里的人,有好多人都觉得她们这些富二代通常都不学无术,随便混个文凭出来挥霍家里资源到老到死就完事儿,其实并不尽然,手里握着最好的资源,结果不踩着大多数人的肩膀实在说不过去,这个圈内的学霸也是很多的,季秋算是其中一个,也是秦琢大学时候的同窗。   当年季秋一毕业选择跟了秦琢在外头闯荡这事儿在圈内也是引起过一阵讨论,大多数人猜季秋对秦琢有非分之想。   但秦琢那是什么人,四九城里没有一个女人不肖想,但也没有一个女人敢想,读书的时候就是无人能接近的高岭之花,毕业后雷霆手段稳扎稳打一再往上爬,越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越能分辨人和人的不同。   有的人哪怕生来就家财万贯,能力也不差,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可望不可即,但在圈子里也顶多只属于第二阶层,而有的人是天生就要往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位置上坐的。   秦琢就是后者。   只是今晚回老宅,秦氏如今的当家也就是秦琢的大哥秦肃也在,还有......   那个人也在。   **   司机把车一直开到大门前才停下,秦琢下来之后司机已经打开了后备箱,有佣人把后备箱的东西搬了出来,都是些小件儿,然后低着头安静地跟着秦琢进门。   跟了老太太多年的秦姨年轻的时候嫁给了秦家的老司机所以改了姓,后来丈夫去世她也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所以作为秦家的晚辈对秦姨的态度也添了些不同,见秦琢进来,秦姨亲手替他脱下大衣,还一边笑着说:“外面冷吧?快来暖暖手脚。”   秦琢礼貌地叫了声秦姨,然后走到客厅,接过佣人手里的盒子,在摇椅前半跪下,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原本正在打盹,被孙儿的这一声唤醒也没有惊着,眼睛都没睁开就已经先拍了拍秦琢放在膝盖毯子上的手,点点头,唤了秦姨:“把汤婆子给他,这手凉的,还往我这儿窜。”   话虽这么说,但手却一直没拿开,直到秦姨把汤婆子拿来,老太太把它塞到秦琢手里,才把手收回去,秦琢递过去的盒子她也没看,收到一边。   “哥呢?”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闻言说:“佳楠去协会了,你哥去接人,应该也快了。”   秦姨:“是快了,刚打电话已经进园儿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动静。   秦琢面色不改,主动站起,面向走来的一男一女。   秦肃和秦琢两兄弟长得很像,都是标正而又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秦肃比秦琢大五岁,眼窝比秦琢要深一点,看起来成熟稳重许多。他们两兄弟取名也有讲究,一个是“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一个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长大后倒是都随了名字气质的七八分,比起秦琢,秦肃的确长得更有一家之主的气质,佣人们对待他的态度更加小心翼翼。   但秦琢不怕大哥,两兄弟见面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能说明关系好,松开后秦琢的目光才移向一旁盈盈看着他们兄弟俩的女人,嘴角牵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亲密,又少了生疏:“嫂子。”   被唤作嫂子,夏佳楠轻笑出声,她今天要去艺术家协会因此穿的很素雅,但也掩盖不住她原本就生的姣好动人。   “两年没见了,秦琢。”   秦肃松开他,秦琢礼貌地走过去,和夏佳楠贴面。   秦琢松开她,再笑时嘴角牵着,眼神不变:“给你们带了礼物。”   夏佳楠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盒子,当面打开,是一株用黄色琥珀冻住的兰花花株。   夏佳楠惊喜地拿给秦肃看,秦肃也笑了:“有心了。”   秦琢笑了笑:“偶然看见的,季秋提醒我,我才想起嫂子喜欢。”   说到季秋,秦肃也点了点头:“好久没见那丫头了,刚好下周周家孙子满月,以我们两家的交情是得去的,正好见见她。”   秦琢点头,两个男人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生意上。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这篇文就是狗血玛丽苏暗恋文,我都标的很清楚了,所以说什么男主贱女主贱的在这一章自己点×别再看,也别说什么这就是自我感动啥的,谈恋爱都自我感动,反正雷点多要求高的请高抬贵手,这就是个小故事而已,也谢谢看推荐来的各位,文笔不佳,大家看过笑笑就好,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第2章   晚上季秋果然就收到了秦琢的电话。   “周家满月宴是什么时候?”   季秋:“下周六,之前跟你提过的,当时你没有决定。”   回到家的秦琢脱了外套,轻揉眉心:“准备好礼物。”大概是私人时间,他对她的语气少了职场上的板正,添了些放松,“顺便大哥想见见你。”   闻言季秋的语气也松动了些:“好,我知道了。”   对方还没挂电话,季秋在默默等待着,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果然过了大概四五秒,秦琢缓缓道:“礼物她很喜欢,我说是你挑的。”   季秋自觉心里无波无澜,笑了笑:“明白,她喜欢就好。你......还好吧?”   偌大而空旷的房间里,秦琢躺在床上,窗帘还是早晨她打开的状态,他把手搭在额头上,听到季秋的问句,望着此时灰蒙蒙的天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两年了,但好像一切都没变,你说奇不奇怪?”   他喃喃自语,就像这两年里,他有时也像现在这样忍不住,会跟她说起那个人。   季秋想说,一点都不奇怪。   那个人虽然两年没见,但一直在他心里未曾离开,他日日夜夜都想起她,再见时自然不会陌生。   她早就劝过他,避而不见对他而言是于事无补,外面的人都说秦琢为了扩充自己的商业帝国能做到多么冷酷无情,不管是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要找到他的喜好和弱点简直难于登天,但季秋知道那是因为不会有人能想到他早就把弱点藏在了心底最隐晦的地方,她太知道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季秋不止一次羡慕过,那个人能得到秦琢的朝思暮想。   电话那头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半晌后他笑笑和她道别,季秋看着窗外,听见自己对他说:“明天会好的,好梦。”   ***   一周后,季秋作为助理以及女伴随秦琢出席周家的满月宴。   这些年秦琢身边的女伴一直没怎么换过人,他所处的位置太多诱惑,季秋再清楚不过了,但秦琢就是这样的男人,相比起圈内人在私底下夸他是真君子,风评好得不行,倒不如说这个人骄傲是嵌在骨子里的,不屑于沾染乌烟瘴气。   这些年他在圈外其实也一直很低调,再有背景的八卦杂志都不敢私登他的照片,秦氏的公关在这方面一直很强硬,因此许多普通人只知道秦氏有一位年轻有为的二少爷,却对秦琢一无所知。   季秋作为秦琢的固定女伴,所得到的关注比她是季夏的女儿多多了,虽然在四九城里季家也算是有地位,但圈子不同,说句好听点人家是只是文化圈里的大牛家族,不肯下地沾染铜臭,说句难听的就是作为老派家族,只有名没有钱,多的是人冷嘲热讽。   说起来季秋和秦家关系好,也是因为夏佳楠,当年夏佳楠曾经希望成为季秋母亲的学生,但那会儿季母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了,便回绝了她,但夏佳楠也并没有因此觉得被下了面子,反倒是在协会上对季母更加谦恭有加,季母也因此很赞赏她。   当年......因为秦琢的关系,季秋老往画展跑,一来二去也和夏佳楠关系好了许多,秦肃也是因此才和季秋熟稔起来的。   今天因为宴会性质,季秋也没有装扮地太低调,她的存在关乎秦琢的脸面,因此今日她尤其艳光四射,平时刻板的白衬衣包臀裙换下来,一身一字肩贴身高定束得人格外高挑,中长发烫成大波浪柔软地垂在胸前半遮半掩挡住一片瓷白肌肤,一路挽着秦琢的手臂获得不少艳赞目光。   等两人走到宴会主人一群人前,秦肃和夏佳楠已经到了正在逗弄宝宝,秦肃仍旧是不苟言笑,但眉目柔和地看着夏佳楠和宝宝说话,周家这位儿媳妇儿也是大家闺秀,和夏佳楠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两人不时低头说着话,有时候对方会暗示性地看着秦肃,夏佳楠只是笑笑。   “来了。”   见到秦琢和季秋,秦肃先领着他打了一圈招呼,秦琢虽然多年不在国内,但在海外也有和周家谈过合作,自然也不陌生,周家现在的话事人是周峰,和秦肃秦琢是一辈,也算是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继承家业,给老周家长了不少脸。   男人们只要一聚在一起,不出三句话就会牵扯生意,季秋懂事地退开来,下一秒身边传来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的香水味,听说秦肃因她的原因收购了一家香水厂,这么多年一直专门给她配香,夏佳楠爱兰花,这事儿并不是圈内的秘密。   还没转过头季秋就扬起了笑容,礼貌地叫了声:“佳楠姐。”   夏佳楠刚逗完孩子,脸色红红的,她一直不怎么化浓妆,清水出芙蓉,因而有些明显。   “回去见过季老师了吗?”   夏佳楠递给季秋一杯香槟,季秋接过,转移话题:“佳楠姐很喜欢孩子啊?”   夏佳楠嗔了她一眼:“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季秋见没躲过,苦笑着说:“不敢回去,怕被撵出来。”   “不会的,其实这些年季老师也很想你。”夏佳楠看着不远处的兄弟两,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年让你和季老师好好沟通,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其实我也一直很不明白,当年我和季老师一样,以为你是想接手画廊的。”   “我对画只是感兴趣。”   “那对现在的工作呢?是热爱吗?”   夏佳楠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季秋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人身上,然后在夏佳楠看过来之前,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移开了目光:“是啊。”   夏佳楠摇摇头:“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   “聊什么?”   秦肃和秦琢并肩走过来,秦肃看着夏佳楠问。   都是自己人,夏佳楠调皮地耸耸肩,看着季秋笑:“在聊年轻女孩的热爱。”   闻言,两位男士的目光都落在季秋身上。   尤其是秦琢,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挑了挑眉。   季秋的脸有些发烫,但这门多年历练下来,她仍旧面不改色。   秦肃似乎被夏佳楠的模样逗笑了,一向严肃的嘴角牵了牵,对季秋说:“我还记得当年你还说过喜欢吴彦祖,在明家的生日宴会上求着明家的小儿子给你拿签名,把在场的季老师气的转身就走。”   夏佳楠笑出声,拍了秦肃一下,秦琢喝了一口红酒,但是熟悉他的季秋早就看见了他藏在酒杯后的笑意。   想起昨晚男人自嘲的语气,再看着现在他笑而不自知,季秋心底似有些滚烫,连被调侃也无所谓了,对秦肃说:“秦肃哥,我都管您叫哥了,以前的事儿能不能翻篇呢?”   季秋好歹跟了秦琢多年,早就不是当年应酬地笨手笨脚的女孩儿了,她三言两语逗得夏佳楠忍不住挽着秦肃的手臂笑弯了腰,还不忘说了些这些年的有趣见闻,言谈举止间不再青涩,落落大方,又依旧俏皮可爱。   之后秦琢把她带走前,秦肃还对季秋点点头,说:“看来这些年,是我该谢谢你,把秦琢照顾地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秦琢的手还礼貌地搭在她的腰上,季秋被这话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头顶忽然传来秦琢的低沉嗓音,酥酥麻麻地进了她耳朵里——   “她板起脸的时候我也要听她的。”   腰间的温度似乎在上升。   直到走远了,秦琢松开她的腰,她跟在他身后见了好几拨人,季秋才把心跳慢慢稳定下来。   ——真是太没出息了。   季秋表面笑语盈盈,心里暗骂自己。   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点都没长进。   他的每次突然亲近,都能让她觉得这些年自己只是白长了年纪。   这种感觉让季秋一边觉得挫败的同时,也让季秋久违地感受到了慢刀割肉般的难受。   所以在酒过三巡后,他们在一旁歇息,季秋借着酒意对秦琢说:“我想休息几天。”   当时他们离的很近,说完后秦琢低头看她,几乎是一瞬间季秋就后悔了。   她是不是忘了,比起女伴和朋友,她和他也是严谨的工作关系?   但季秋不知的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秦琢也是有点走神的。   大概是今晚他们和秦肃夏佳楠聊了会儿家常,季秋语气里的轻松让秦琢难得有点反省自己。   虽然这些年季秋一直是协助他工作和生活的关系,但秦琢对季秋其实一直都有超越朋友以上的信赖。   今天来宴会的,很多女性都和季秋年纪相仿,他也知道季秋本该是那个圈子里的一员,以她的玲珑,肯定能混的同样风生水起。   这样一想,望着眼里有醉意的季秋,秦琢不由心底微软,点头:“好。”   季秋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抬起眼睛下意识想要观察他,却被男人宽大的手盖住眼睛——当年他们刚踏进名利场,每次受挫或疲惫,他都会做这个动作安抚她,哪怕他自己也很疲惫。   尽管这个动作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给你放三天假。”   大概是酒精缘故,季秋觉得喉咙有点涩。   但最后她还是点头,说了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更晚了 第3章   对于久违的假期,季秋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要干些什么,她从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秦琢,一开始还只是打打下手,然后和秦琢一起到美国之后几乎可以说是从新手村一直升级,还是速成那种,基本没有什么个人时间,那会儿她有时候甚至和秦琢一起睡办公室,想想那几年眨眼就过了,感觉还有点不真实。   但蔡敏是什么人?季秋的闺蜜里就数她最会消遣,不管是金钱还是时间,交给蔡大小姐准给你花出去。   下午蔡敏约了城东有名的私汤池,这家一直都是会员制,有入会门槛,只有高级会员才能带朋友来,蔡敏一直都是常客,今天带季秋过来做个全身SPA,按她的话说以季秋的工作强度,再不保养等到了30岁就会开始快速衰老,季秋听了哭笑不得。   她两是吃过午饭再过来的,到了之后换上浴袍先去池子里泡了半个小时,等浑身都泡软了之后才裹上浴巾往外走。室内都是恒温的,两人一点都不觉得冷,边聊天边坐在休息室,有美容师先给她们做脸部SPA,全程只有季秋和蔡敏两人聊天的声音。   休息室是隔间的,过了会儿外头似乎走来几个人,说说笑笑得往另一个包间去,因为之前蔡敏嫌闷没有把门关严,所以外头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进来。   蔡敏在名媛场上交际很广,而且经常会来这个私汤池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听声音就能辨别出来对方是谁。那几个人本来就说着自己男友最近的情况,说着说着话题一转就转到了秦家上,最近秦琢风头正盛,多少人在打听,她们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季秋也无所谓,可是片刻后她们居然就聊到了她身上。   季秋当年背着家里跟秦琢去美国的事儿只要八卦一下就能打听出来,而且在当时伴有好几个版本,外头的人显然是乐衷于不大好听的一版,边说边嘲弄出声,无非就是说季秋上赶着,秦琢看不上之类的话。   然而季秋听了都没发火,反倒是蔡敏听了一肚子火,扔了手机就要站起来,把旁边两个美容师吓得战战兢兢。   幸好在蔡敏要出去喷人之前季秋拉住了她,这些话老实说她又不止第一次听了,这几年在美国更过分的说法都有,蔡敏要是听多了估计也能像她一样免疫。   蔡敏又生气又不解:“你都不生气吗?你还是不是当年那个睚眦必报的季秋了?”   季秋却没回答,安抚了炸毛的蔡敏,披上浴袍就走了出去。   能来这个私汤池的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但并不是所有人身份地位都高贵,更多的是像眼前这种,无非就是某某家二叔的外甥女,某某家大伯父的二女儿,季秋跟在秦琢身边之后见过不少人,但她受到的教育是只需要记得对自己有价值的人,眼前这些人季秋一个都没认出来,因此季秋根本不需要忌惮会不会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人。   她们刚才有一句话说得挺对的,她季秋就是狐假虎威,有秦琢给她撑腰,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算是在这刚开没两年的私汤池,也知道可以得罪谁不能得罪谁的道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还是不大懂。   也只能算她们倒霉,平时也就算了,但碰巧她和秦琢都是刚回国,现成的下马威摆在面前,踩她的脸就是踩秦琢的脸。   季秋一出房门那几个人已经闭上了嘴,眼神有点不安得游移,旁边的经理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上前低声询问季秋是否有什么需要,连个余光都没有给别人,气得几个女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季秋也没再看她们,对经理说:“她们太吵了。”   经理点头表示明白,先把季秋和随即跟来的蔡敏送到按摩室,然后再礼貌得把那几个女生请回了。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秦琢刚开完会,人还没离开座位许助就低头对秦琢说了什么,秦琢眼睛都没抬,似乎是早就预料到季秋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吃亏,只问了句:“那是哪家汤池?”   许助是副助,一直以来都跟季秋一起跟着秦琢,也算是季秋的助理,名校高材生,人帅心细,平时季秋有什么别的应酬都是许助替她的位置,闻言许助说:“陈铭陈总旗下的‘子月初’,是上一年年初才开的主题浴池,在城东那边口碑一直不错。”   “会员制?”   许助点头:“和季秋姐一起去的是蔡敏。”   秦琢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蔡敏貌似是季秋的朋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边起身往办公室走边说:“还‘子月初’,是‘驾幸温泉日,严霜子月初’吗?陈铭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弄了。”   许助听出来他只是随口一句,也没接话。   不过大概是这几天连轴转,股东大会那边对于他就任的事情也没有松口,秦琢久违地感觉有些头疼。   回到办公室他看了眼空荡荡的办公桌,揉了揉眉心,对许助吩咐:“给我一杯黑咖。”   许助点头,退了出去。   这事儿一直由季秋来做。   说来也很奇怪,他从没有说过每次会议后他都想喝黑咖提神,但很久之前季秋就注意到了,每回难捱的大大小小会议下来,季秋都会提前准备好一杯黑咖,他一回办公室就能喝上一口。   这些年不管是原本习惯还是后来养成的毛病,季秋都会给他完美准备好,想到这秦琢牵了牵嘴角,不由自主得就想起当年她手忙脚乱的模样。   好像是有一回他高强度工作大半个月,每天只吃一餐,用黑咖啡填饱肚子,终于在一天挨不住胃出血倒在了公司,醒来的时候她蓬头垢面得趴在病床边,看到他醒了鼻子一抽,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还不忘着急得叫医生过来。明明她也同样忙活了大半个月,刘海都油油的,还自责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状况,说完对不起又咬牙切齿得保证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的确直到现在,他的身体也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么严重的情况,除了偶尔胃痛的老毛病,他真的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说起来季秋也只有在他身体健康的管理上显得尤其严格,每次做定期检查的时候她就一点都不像助理了,又变回当年那个固执强硬的丫头。   许助一会儿后端着黑咖进来了,秦琢这才收回思绪,喝了一口后低头继续处理文件。   浪了一个白天回到家,季秋打开微信询问许助今天秦琢的行程,许助对她休假也不忘关注上司表示敬佩,然后把今天的事情和季秋说了说,主要还是股东会议的事。   因为现在在公司的这批都是秦琢父亲那一辈带的老人了,当年秦肃担任公司负责人的位置算是子承父业,公司的大班子不动,动不了上头那一块的蛋糕,因而也没多少人反对,加上秦肃虽然不大好相处,但他因为尊敬父亲因此对老人们态度也挺好,虽然陆续也有一些改革但对他们基本都避重就轻,他们和秦肃的关系就像用一条绳索维系着平衡,只要绳索不断,他们也不会有太大反应,大部分时间也愿意唯命是从。   但秦琢不一样,先不说他虽然在海外管理了几年,但如今也算是空降到秦氏,并且一回来就带来一系列管理改革措施,其雷厉风行颇有当年他爷爷的风范,这一刀切下来刀刀是肉,因此秦肃把秦琢安排到管理层位置上来这个决议受到了股东大会很大的排斥和反对,如今算是两边僵持,没有一边退让。   季秋听完了今天的会议纪要,许助见她不说话,便小心开口:“季秋姐......”   季秋的手指缓慢敲着膝盖,过了一会儿才说:“别担心,做好该做的事情就成。这几天天气冷,注意不要让他饿着,备好胃药。”   许助:“知道。”   挂了电话后季秋点开秦琢的微信聊天框,想了很久,终究还是退了出来,关上屏幕倒在床上。   第二天季秋正常点起床,赖床一天就够了,她生活其实一直很自律,这会儿也再躺不下去了,起床去了森林公园跑步。   这会儿的雾霾已经挺严重的了,季秋戴了口罩,跑了一圈下来有点闷,她缓缓停下来调整呼吸,准备把口罩摘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戴着”,她愣了愣,回头一看,有点意外。   秦肃应该也是刚跑完,这会儿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见季秋惊讶得看着他,他才缓缓道:“这两天公司加班,我住外边。”   季秋这才点头,秦肃一直都有两套房子,除去大院,为了工作方便他在外头也购了一整层空中别墅,印象中是离她家不远。   秦肃脸上也戴了口罩,两人走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始慢跑,季秋感叹了一句:“几年没回来,只有这空气质量没怎么变。”   秦肃说:“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你和秦琢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都还有沙尘暴呢,现在只有雾霾和柳絮需要忍耐。”   听秦肃这么一说,季秋才想起当年还真的有那么一回儿事。   秦肃是个很长情的人,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地方,就像他当年明明有那么多机会离开四九城,但他哪儿都没去,爱着这个城市,连同优点缺点一起。   难怪能爱佳楠姐那么多年。   季秋看着前方,不禁想。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坑就有点感冒,这会儿身体难受不是一般担心,不过没发热,闲着先更一章 第4章   跑完三圈,秦肃邀请季秋去吃早饭,季秋想着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于是秦肃开着大座驾七拐八绕得带季秋来到一个深巷里,离京多年,季秋对这座城市的变化还是挺敏感的,但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熟悉。   最后还是秦肃揭开了谜底,边停车边对季秋说:“大二那一年秦琢的生日就是在这里办的。”   季秋这才想起来,这里以前好像是有一家老牌会所,藏的很隐秘,她虽然出身在季家这样的家族,但因为长辈的关系对这些骄奢的玩乐场所接触并不多,在那之前也听朋友说过这些地方,可没想到当时第一次参加秦琢的生日趴,那家会所给她的感觉就完全和想象中不同。   不过秦家祖辈也有颜色背景,教育出来的子孙总比外头的有把门,当时季秋就在想,他们兄弟两的性格也有一定程度上是遗传了祖父一辈,骨子里都不卑不亢,坚毅刚正。   “我们家以前就住这附近,这块儿是我们长大的地方。”秦肃下车后带着季秋慢慢往里走,没过多久就来到一家早餐店,店牌挂着“老李馄炖”四个大字,牌子老旧得都掉漆了。   闻言季秋点点头,两人找了张空桌坐下,季秋打量了一下环境,才说:“我听秦琢提起过。”   也是当年那个生日趴有人问起,秦琢随口说的。   秦肃笑笑,他浅笑的模样和秦琢是最像的,都是一贯不爱笑的性格,因此每个低眉浅笑都显得很吸引人:“那他估计只会说到这了。”   季秋用眼神询问。   秦肃才缓缓道:“我们的母亲就是在这边去世的。”   季秋安静得听着,她知道秦琢的母亲去世得挺早,但具体的并不了解。   而秦肃此刻不知为何,就像是触景生情,进入了一个说故事的角色,缓缓和季秋说着一些秦琢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别人的事。   这样想着,季秋觉得秦肃和秦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秦肃是外冷内热,对于心爱的人,他能放柔目光,陪伴呵护,对于朋友,他成熟稳重,可以贴心,可以为知己;   而秦琢,这些年他虽变的圆滑多了,但其实他才是浑身是壳的那个,就算是身边的亲人,有时也摸不透他的想法,因为他能把真正的念想藏起来,一藏就藏很多年。   “当年我父亲刚接手秦氏的时候情况比我糟糕多了,经常走南闯北,几个月回不了家是常事,从他决定接手我母亲的家族企业而放弃了其他东西的时候,甚至是我爷爷也不能真正帮到他什么,很多事都只能他亲自来,那个年代还很乱,做生意做的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以至于现在还是我母亲家族的那些人还是只服我父亲也是因为我父亲真的值得,以至于后来整个企业改朝换代都没有受到太多波折。”   热茶放在质朴的木桌上,茶烟袅袅,模糊了秦肃深邃的轮廓,让他的嗓音变的无比清晰:“不过那会儿秦琢很小,估计很不理解,那会儿母亲已经长了恶性肿瘤,情况一天天恶化,他不肯去上学,请了很多天假陪在床前,所以母亲去世的那天只有秦琢在她身边,父亲还是半个月之后才赶回来。那次见面秦琢一句话都没有,我曾经也问过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他说没有。”   明明是那么平静的语气,却让季秋的心一点点揪了起来。   “所以......秦琢和父亲的关系......”   闻言秦肃摇摇头:“其实也还好,一开始我也担心这件事会让秦琢心里留下什么芥蒂,但后来他长大了,也比一般孩子要早熟,对父亲的态度也软化了,但......你也知道,他性格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我也不是很明白他在想什么,后来还是我们搬了家,和佳楠认识了之后他才慢慢与人多了交流,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母亲去世的早对他的影响,他那会儿对其他陌生人都很防备,唯独对佳楠不会,让我父亲一度怀疑他是否需要一个新的母亲。”   说到夏佳楠,秦肃的眼底就像平静的湖面化开一层涟漪。   让季秋觉得嘴里有点发苦,拿起热茶喝了一口。   原来,是这样的契机。   “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季秋喃喃问出声。   秦肃看着有些茫然的季秋。   那一刻季秋看出来了,他不是在以“秦肃”的身份在和他聊天,而是以“秦琢的哥哥”在对她说——   “小姑娘,我年长你五岁,看到的东西或许比你多许多......我只是想,这么多年秦琢身边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在另一种程度说,你们的关系甚至比我们更亲近,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外面会不会觉得寂寞,但我和父亲一直都希望能有一个合适的人在他身边,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他,哪怕是出于对朋友的怜爱,当他需要你时——我希望你能接纳他。”   季秋的脸慢慢发烫。   这一瞬间,她有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是苦涩。   秦肃是个好哥哥,但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秦琢需要的拥抱不来自其他人。   正因为她一直在他身边,所以才这么觉得。   秦琢今天出现戴了口罩,和一群技术主管开完会下来频繁咳嗽,散会的时候被他一起从美国调回来的负责商场人工智能系统的许文星问了句:“秦总,身体还好吧?最近流感严重,注意身体。”   秦琢当年刚到美国的时候筛选培养了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后来陆陆续续都提升到了重要岗位,这也是他能坐稳海外市场部的原因之一,许文星是和他一起拼搏过的核心成员其中之一,因此和秦琢之间少了一些上司下属的距离感。   秦琢摆摆手表示没事,走出会议室之后许助拿着热水和药跟进办公室,对秦琢说:“BOSS,已经约了钟医生了,是直接去医院还是到家里?”   一到这个季节北方就容易爆发流感,秦琢一直觉得自己身强体健的,在国外也没怎么生病,一回来就中招,加上前些日子一直在忙,身体免疫力下降,他翻了下日程表,心里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说:“到家里吧。”   吃完药胃里的酸胀缓和了一些,秦琢正准备继续工作,就被告知秦肃秦总下来了。   这些天秦肃也一直在和几个大股东开会,两兄弟在一个公司也见不上几面,秦肃进门后秦琢重新把口罩戴上,被秦肃看了好几眼。   “季秋一不在你就生病,该学学人家早上起来去跑跑步,我看季秋身体比你好多了。”   秦琢刚想站起来,闻言有一刹那怔忪,随即问:“你碰到她了?”   秦肃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早上跑步的时候遇到了,还带她去胡同吃了早饭。”   “......”   秦琢沉默片刻,才走到他对面坐下:“有事?”   “来看看你准备到什么程度。”   秦琢点头:“差不多了,放心。”   “我本来也不担心,是爸不想来问你,给你压力,所以让我来。”   秦琢平静得看着兄长:“他不反对?”   要动的那些人都曾是父亲的伙伴。   秦肃也回望他,不知不觉间,他都已经长这么成熟了。   “公司不仅是父亲的心血,它也是妈的,我和爸都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想做就去做。”秦肃挺直的脊梁如同一棵大树,语气沉稳有力,不容置疑,“秦琢,秦氏不是父亲的,也不是我的,是我们的。”   过了许久,秦琢才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我知道。”   傍晚的时候季秋接到许助的电话,对方告诉了她秦琢生病的事。   果不其然,都没等许助说再多,季秋已经挂了电话,匆忙开车去了秦琢家。   从庭院直接开到大门,管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季秋就已经利落得从驾驶座下来,把钥匙交给管家,然后直奔二楼。   这时候钟医生刚给秦琢量完体温,季秋一进门就看到了,快步走过去的同时问:“钟医生,怎么样?”   钟医生年纪大了,反应没那么快,先看了一眼体温测量仪,才回答:“是流感症状,已经发热了,今天还吹了风,晚上估计要烧起来。”   季秋皱紧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被秦琢一连串咳嗽打断了。   “今天怎么会吹风?”   边说这话边走到床边,见秦琢扫了自己一眼没说话,季秋把他的的手揣回被子里,再把被子掖好,看了眼输液管的速度,随后才眼睛一扫,看向一旁不敢搭腔的许助。   许助心底嘀咕着感觉自己被女主人盘问了,随后小声说:“下午去西边儿了,会议室里烟味儿太大,boss去了阳台......”   秦琢这才开口解救:“行了,没多大事儿。麻烦钟医生跑一趟了。”   得到boss的暗示,许助如临大赦,急忙请着钟医生出去,还亲自送到楼下,都没让管家代劳。   季秋有点生气,但一句话没说,皱着眉头就去检查窗户关严实了没,路过兰花堆的时候余光都没给一下,就走进浴室去洗毛巾。   等许助战战兢兢地回来,季秋吩咐他下楼拿冰块,先用布袋裹好,再隔着一层毛巾搭在秦琢头顶,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秦琢的神色有些恹恹,他懒懒看了一眼在调整毛巾位置的季秋,半晌才开口:“吃早饭吃得高兴吗?” 第5章   闻言季秋愣了愣,脑子没转过来:“什么?”   等低头看着秦琢的眼神,季秋才反应过来,收回手说:“就碰到了,吃了顿早饭。”   她的说法和秦肃一样,但不知为何,秦琢撇开了目光,说:“嗯,还专门跑到巷子那吃。”   季秋搞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忍了忍便把话题转回到他的病上:“告诉过你多少次这季节少吹风,平时总忘记关窗也就算了,烟味儿大不会开净化?”   许助这会儿才低声道歉:“是我没考虑好。”   季秋眼睛都没挪开,继续说:“胃药的量也不对,你是不是想......”   没等季秋说完,秦琢扫了许助一眼,开口打断了她:“你先回去。”   许助应了一声,临走前还不忘小心翼翼问:“那明天......”   季秋这才回头瞪了许助一眼:“明天我过来,你直接去公司准备。”   “好的!”   许助赶紧溜之大吉。   放三天假果然都是奢望,季秋这就被迫提前上班了。   秦琢这才彻底躺下去,除了还在吊瓶的手放在被子外,他把脸整个都蒙进被子里。   季秋见状也有点发脾气,但听见他忍耐的咳嗽声最后还是把话憋了回去,下楼去让管家煮热汤。   等回来的时候秦琢已经睡着了,半张脸露出来,衬在深色被褥间,脸色白中透青,眼底下还有淡淡的眼圈。   季秋自然是知道公司最近都是什么情况,也知道秦琢在忙什么,他做事一贯这样,对外表现得越云淡风轻,背后做的准备肯定越多,为了最后立场反转,他对自己都能狠下心来,也无法懈怠。   她也知道这是他回国的第一仗,他必须自己打赢。   最后季秋叹了一口气,调整了输液管的速度后就抽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秦琢是在管家的脚步声中醒来的,一睁眼就见管家小心翼翼得避免发出一点声音,主要是秦琢对气味有点敏感,味道一钻进鼻子里他就皱了眉,睡不安稳。   管家是来提醒季秋汤都热过三轮了,前两次季秋还醒着,这次上来季秋就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管家正想叫醒她,就被秦琢阻止了。   秦琢让管家把汤再热一遍端上来,然后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睡了一觉,嗓子有点干,他忍住咳嗽咽了几下喉咙,才看向季秋。   她手臂里抱了一本书,从他书房里拿的,头垂着睡得挺安稳。   这个模样秦琢见过很多。   睡之前心底有点闷,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又消气了。   等看了一会儿,他才轻咳几声,果不其然季秋的脑袋晃了几下,倏然转醒。   大概是还在迷瞪,她下意识就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秦琢一动不动,双眸凝着她,听见她在小声说:“不烧了......我去换毛巾......”   秦琢这才看到枕头旁掉了一条洗过的毛巾,难怪身上有点粘粘的,但感觉清爽不少。   “我烧了?”   秦琢刚开声季秋才算彻底醒过来,点点头:“反复烧了两次,你再不退烧我又要叫钟医生过来给你开吊瓶了,不过钟医生说这几天你会烧好几次,我会盯着你吃药。”   这时候管家端着两碗热汤上来,放下又退了出去。   季秋端起一碗,习惯性问:“你自己喝?”   秦琢的声音难得有气无力,他面无表情地说:“没力气。”   季秋虽然这么问了,但对回答早预料到了,点点头,一手拿勺一手端碗去喂他,如同之前无数次一样。   这种默契的问答让空荡的房间都少了许多冷清,季秋虽然也竭力控制,但心里那一块儿,难免变得更软。   然而快喝到底的时候,秦琢突然说:“不要和我哥走太近。”   季秋顿了顿:“为什么。”   秦琢看向兰花的方向,本来还有点孱弱的脸色变得更淡更苍白:“你知道。”   撞见他的眼神里,季秋有那么一瞬间,手想收回来。   心痛的感觉不是立刻来的,但却胜在后劲比较长,越到后面越不能细品。   季秋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来控制住自己,不过或许没那么难,毕竟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   说完,秦琢再低头一口口喝汤。   但此时季秋心里唯一一点因刚才而产生的旖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近乎麻木得喂着,努力催眠自己不要在意。   他爱上了自己的嫂子。   夏佳楠,他还没来得及去拥有她,她已经选择了他最亲近的人。   因此这些年,对秦肃,秦琢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让自己尽量离他们都远一点,可以不必太亲近,也可以减少负罪感和那些由嫉妒产生的不该有的情绪。   作为和他关系最贴近的人,她和秦肃距离近了,就代表他和秦肃也无法离得太远。   这些季秋都知道。   喂完最后一勺,季秋盯着碗,低声说:“我知道了。”   她的语气有点意味不明,让秦琢下意识要看她的眼睛,但却没有默契得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微微一刺,是下意识的,也是莫名的。   可很快他就把那些本能一样感觉到的东西都归罪于自己的自私而产生的负疚感,他知道秦肃和夏佳楠对季秋一直都很好,他提出的这个要求对于季秋而言肯定是为难的,她有点难受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没有办法,他放不过自己,只能也不放过她。   因为她不仅是他的心腹,他的朋友,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   知道他这些年求而不得痛苦与寂寞的只有她。   “抱歉。”   秦琢凝视着她说出这句话,但此刻这个词听在季秋耳里显得无比空白。   但是季秋也终于可以放下手,她似乎还是见不得他这模样,到最后还是移开了目光不看他:“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劝过你该放下了,我可以理解你,可以支持你,秦琢,你可以不放过自己,但是你再这样下去,”   “就算是作为朋友,我也会累的。”   她越过他的肩头去凝视那些被妥帖保养的兰花,再一次藏起了思欲,却任由自己被发酵的感情推动着,去诉说自己的委屈。   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该做出改变了。”   她没等他回答就离开了。   她也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年轻的时候季秋像所有人讽刺的一样,抱着目的待在他身边,自觉自己不比别人差,天之骄女,有努力亦有耐心,觉得只要相处时间久了就能让他看见她。   那会儿她做着很多女孩都会做的梦,也有她们的旖旎想法,其实现在她也依旧爱他,依旧在乎他,但在切身感受到他爱着别人之后,已经不再像当初一样天真了。   他们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季秋对秦琢说出来这番话,其实也是在告诉自己。   是该做出改变了。   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   第二天季秋照常去接秦琢上班。   因为昨天那番话的缘故,秦琢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季秋也配合他,公事公办得处理着他的工作进程。   下车的时候她下意识要先开车门,但秦琢比她快了一步,拉着车门等她。   她低声说了“谢谢”,随后两人坐专用电梯上楼。   今天有硬仗要打。   从回国开始秦琢已经开始在接触中小股东,这是外部不知道的,这些天他表面还在和股东们打太极,但其实心思根本没放在上面过,如今水落石出,几个股东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腹背受敌,着急坏了,立刻就火急火燎地找秦琢要说法去了。   在外人面前秦琢西装革履,应付得面面俱到,有时候嘴巴一张一合,不带脏字的嘲讽顺手拈来,让那几个以为他一肚子洋墨水的高管气的牙痒痒,偏偏秦琢一副磊落模样完全没有一点痕迹,没办法,只能双方变着法恶心彼此。   一对呛就是两三个小时,期间季秋站在秦琢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脊梁,心底惴惴。   好不容易再送走一批,门一关,秦琢咳嗽个不停,季秋急忙上去扶,手一探烫的吓人,的亏他不是上脸的人,不然此刻一定连带后耳根都烧红了。   秦琢直接往沙发上躺下,随手扯开领带让自己透口气,一只手搁在眼睛上歇息。季秋去随办公室的卫生间洗了手帕,给他擦干净脖子的汗再倒了钟医生准备的药,把人推起来吃。   她一声不吭,他也不愿妥协,最后是秦琢攥着她的手,手底下的双眼已经烧的有点发红,他瞪着她,仿佛在无声的控诉。   季秋想狠下心挣脱他的手:“放开。”   然而对方一句话就让她停了下来。   “别走。”   那样的眼神让季秋再一次认输。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也解脱?   他不放过她,她好像也放不过自己。   哪怕她已经决定慢慢放开对他的执着了。   但一开始总是最不容易的,就像戒掉一个难言之瘾,就像要戒掉一个习惯,季秋看着他的脸庞想。   但总归是戒得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同事的女儿得了流感烧了半个月,挺吓人的   这本书前面比较慢热,不过暗恋文,就是后期追妻火葬场才比较好看,没办法 第6章   最后一直忙活到晚上,幸好有季秋在身边,忙碌的同时秦琢的烧也退下去不少,测了好几次都在38度。   快下班的时候秦琢接了个电话,季秋看着他应好以后脸色不改地挂了电话,低头看了下手表,拿着西装站起来,对季秋说:“先去一趟卡西酒庄。”   卡西酒庄是开在四环边上的一个红酒庄园,惯常是文人政客爱去的风雅地方,不是生意场上会约的碰头的地儿,当然也不是秦琢和好友会约着喝酒的地方。   季秋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问:“怎么了?”   “接人。”秦琢顿了顿,边披上外套边说,“大哥有事出差了,今晚她在那边有个局儿。”   他甚至都没说“她”是谁,季秋就已经明白了。   她知道最近季秋在选协会副长的事儿,秦肃一路保驾护航了不少,今晚估计是挺重要的场合,秦肃去不了,就让弟弟去撑场子。   可是......季秋看了眼落地窗外灰霾的天气,低声说:“下雪了。”   秦琢随意地“嗯”了一声。   季秋叹了一口气,转身出门让许助准备车。   这样的场合用不到其他人,所以季秋让其他助理先下班了,许助有点担心,问要不要跟着,季秋摇头说不用。   跟着的司机虽然年纪比较大,但接送不敢含糊,很快就把两人带到酒庄门口,但这里有规定车辆不能入内,来访者只能越过一个庭院走进去。   这会儿雪越下越大,季秋看着秦琢面无表情地下车,急忙跟上去,等到了屋檐下才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秦琢的心思不在这儿,摆手示意不用,便把大衣脱了挂在臂弯,款款走进去。   这家酒庄是私人开的,一路过去连几个门童都没有,就连服务员都是两三个,等秦琢到了吃饭的地儿,酒局正过一旬,时机恰好。   “抱歉,来晚了。”   立在门口身段颀长,气质清贵的男人一张嘴就吸引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他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白皙如玉,一双又黑又深的眼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夏佳楠身上。   夏佳楠显然已经被通知今晚男友不能来,她款款站起,与面对而来的秦琢拥抱了下,然后以主人的身份大方地介绍:“这是秦琢,希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罚酒。”   秦琢配合着她的身高微微躬身,绅士之余衬出几分亲密来,又在外人面前给足了面子,和夏佳楠关系好的姓秦不管是谁在座的都是早有耳闻,众人一阵玩笑后,酒庄的主人让服务员在夏佳楠身旁添了一张椅子。   从头到尾季秋就在身后看着,直到秦琢坐下,她才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为他们关上房门。   家里人电话来的不是时候,这时候季秋没什么心情去面对母亲,但还是接通了电话,两母女憋着谁都没有先说话,最后还是季秋先妥协,喊了一声“妈”。   文灵雨叹了一口气:“你还知道叫我。”   季秋坐在大堂里,手指抠着沙发皮,边看着外头的雪势边“嗯”了一声。   两母女快四年未见,文灵雨心里虽然怪亲女儿,但经过这几年时间全部责备都早已化作想念,这场冷战看似季秋先妥协,但输的其实还是文灵雨。   “抽空回家一趟吧,你这犯了错就不敢回家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不回家你就当自己没有家,没有爸爸妈妈了吗?”   季秋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肩上沉甸甸的一下子轻了不少,她抿了抿嘴继续“嗯”了一声,怕一出声就泄漏了情绪。   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文灵雨哪能不了解女儿,也不说再说,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就挂了电话。   季秋放下手机,看着外头发呆。   里头笑意盈盈,是他们二人的世界。   这样一想,季秋觉得自己就像在自虐。   她叹了口气,忍下心底的自嘲,看着窗外雪越下越大,地上甚至积起了雪,有点担忧地想到屋里人今天发热的状况,季秋咬咬牙,冒着大雪跑了出去。   三十分钟后司机打了个盹,就被敲车窗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等车窗降下来之后,司机急忙打开车门:“哎呀!季小姐!你怎么身上都湿了!”   季秋喘着气上车,手上拿着两把大黑伞和一把小折叠伞,大衣已经被雪浸透了,一到车上暖气一吹,烘得她舒了一口气。   “去买伞可以让我去啊,这儿附近没有卖的吧?”   司机连忙递给她抽纸,但季秋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作用其实不大,便随便擦了擦,就把伞递给他,嘱咐说:“待会儿麻烦您在大堂等着,饿了也能吃点儿东西,等boss吃完饭出来您把伞给他。”   司机傻眼儿了,直愣得问:“那季小姐你干嘛去啊?”   “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季秋说完就拿起折叠伞甩开,准备下车,“送到家之后让管家给煮姜汤,拜托您了。”   没等司机反应过来,季秋就下车跑了。   之前她可以一直在他身边是因为夏佳楠不在,可是今晚夏佳楠注定要坐他的车回去,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坐在一起,不管是聊天也好客套也罢,其实只要夏佳楠认真观察就会发现那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里有多么容不下其他人。   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这种感觉比他直言不喜欢自己要痛苦太多。   好不容易跑到路口,站了十五分钟打到一辆出租,上车后司机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目的地,季秋浑身像是坠了铅一样,死寂半晌才说出了一个地址。   一个小时后,文灵雨开门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看着进门的闺女一声不吭。   季秋没想到今晚文灵雨有客人,对方是一个年轻男人,可季秋没力气认清他的脸,雪在她身上化了又干了好几趟,她现在连脚趾头都是冰凉的,脸色也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她朝客厅的客人点了下头,转身就上楼了。   文灵雨披着披肩看着女儿失魂落魄地上楼,沉默片刻,才转头对自己学生说声抱歉:“这是我闺女,吓到你了吧。”   祈年把目光收回来,笑着对文灵雨摇摇头,过了一会儿问:“其实我见过季秋。”   文灵雨有点惊讶:“是吗?”不过说完她又点点头,“是了,当初她很喜欢到画廊找我,估计是那会儿你们见过。”   祁年的笑被热茶氤氲地有些模糊:“是呢。”   晚上季秋都快睡着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两下,随后文灵雨走进来,坐在季秋的床上。   季秋鼻子有点堵,吃过药后不敢大意,洗了个热水照吃干头发就躺下来休息了,听到母亲的动静抬眼问:“爸呢?”   文灵雨拨开女儿的头发,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回答道:“作协那边有个活动,他跟着去凑热闹,才去上海没几天。”   “那就好,省了一顿骂。”   文灵雨笑着说她:“你爸什么时候真的舍得骂你?”   母女两沉默片刻,季秋才低声说出来那么多年一直没能说出嘴的话:“妈,对不起。”   文灵雨叹了一口气。   “你们父女都是一样的倔脾气,当年我听说你爸为了进作协,和家了吵了很多年,后来还是因为怀了你和你爷爷奶奶那边关系才算缓和了些,后来你又出国,本质上和你爸一样,就是不会按照家里安排的路走。”   季秋垂眸,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度,蹭了蹭。   “其实我当年反对,不是因为你最后选了这条路,而是因为你不是为了自己。”   季秋一动不动。   文灵雨睿智的双眼凝视着女儿,过了半晌才问:“如今四年了,有为当初的理由后悔吗?”   季秋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鼻子堵住了,五感中四感都变得异常迟钝,倒让她更好地回忆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这时候进来一条微信,手机就握在季秋手里,因此她一睁眼就看见了来信人。   “不后悔。”季秋关上手机,“妈,别担心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文灵雨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刚刚的模样都收进心里,离去前只感慨了一句:“是啊,就是可惜长大的时候我们不在你身边,小孩儿总爱偷偷长大,看着你们,父母也会心疼。”   短信发过去之后五分钟没有回复。   还是夏佳楠问了一句,秦琢才收回手机,让司机开车。   今晚两人都沾了酒,夏佳楠作为主人公甚至喝的更多,此时正靠在椅背上缓,见秦琢没什么表情才问:“季秋没回?”   秦琢“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两把雨伞,沉默不语。   “她心里有数儿,不要太担心。”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原因,秦琢觉得胸膛有些发闷,明明没到他的量,但他还是有些直接地转开了话题:“没听哥说要出差?”   这次秦肃出差地挺突然的,秦琢都知道现在外头没有太要紧的事儿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说到秦肃,夏佳楠有点发呆,愣了片刻才低声说:“我们吵架了。”   他们三人从小关系亲近,夏佳楠对秦琢如同对弟弟。   见秦琢看向她,夏佳楠才苦笑:“怎么?我和你哥就不能吵架了?” 第7章   这话让秦琢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   沉默的车厢里有某种空气正在发酵,夏佳楠望着窗外,像是在自问自答,不期待获得谁的回应:“大概是在一个人身边久了,已经习惯了那样的距离,所以当对方开始改变时,作为女人就会下意识觉得胆怯害怕。”   “不过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   夏佳楠说完就笑着摇头,用手撑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沉默许久的秦琢,问:“还不如说说你和季秋。”   秦琢下意识皱眉:“我和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这是反射性回应,以前夏佳楠就没少打趣他们两个,那会儿的秦琢不善言辞,但对于夏佳楠是爱慕多年,对方又只把他当关系亲近的弟弟,他一听这些撮合暗示的话就会气恼,有时候甚至会转身就走。   但是多年过去了,秦琢也早就学会了隐忍,可是当对象是季秋时,他还是会下意识不悦。   他一直把季秋放在比朋友更重要的位置上,这个关系很难用言语表达,他身边原本是空无一人的,母亲去世后他对亲情也看得很淡,自己的喜欢也是单方面的,所以他愈加冷淡少言,也愈发孤独。   而季秋......其实这些年过去,秦琢已经有些忘了当初是怎么和季秋熟识起来的,可能是因为本来就同班,也有可能是他大学时会时常去季秋母亲的画廊只是为了寻一个可笑的偶遇去见夏佳楠一面,一来二去他们就习惯了同行,再后来,她看出来他喜欢夏佳楠,没有如他想象一般感到惊讶或者在道德层面制止,反而还给他制造更多机会和夏佳楠见面。   后来......后来他沉陷于痛苦,想要孤身一人出国,她却在那时说想和他一起出去闯一闯。   但他当时也知道,男女之间很少有真正的友谊,他那会儿虽没有心思去探究,但两人总在一起相处,其实还是发生过一次意外。   那夜的印象在秦琢回忆起来,犹如一部迷幻的电影——女人年轻的躯体,空气中不断由喘息挥发的酒精香味,还有大概是在饭店被一群白人灌吐了无数次的后遗症,胸腔和腹部都感觉有东西在压迫,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一进门就撞在了一起,他只记得自己疯狂啃咬她的肩膀,两只手强势地把她提到身上,跌跌撞撞地往沙发上走,夜色把暧昧的细微声响都藏在了桌椅碰撞的动静中。   那天是秦肃和夏佳楠正式订婚的日子,好消息横跨了大半个地球传到他耳朵里,他那一天如行尸走肉,仿佛抬头不见微光,低头只能看见黑暗,季秋没有问,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离国后阴晴不定的情绪。   那一瞬他是真的想就这样试试也好,去试着尝试一个新的人。   他的动作粗暴地像是在发泄,但是季秋每一个反应都不像在抗拒,不动声色地加深了他的施虐欲。   可当季秋捧着他的脸逼迫他与她对视,她喘息着问他是醉着还是清醒时,面对那双眼睛,秦琢沉默下去。   季秋的双眼像被水洗过一样,还有方才动情的余韵,但很冷静,妆容还很干净,因为整个过程他一直没有去碰她的唇。欲.望渐歇,在炽热的体温降下去之前,季秋冷静得拿起掉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过程中秦琢没看她,整个人往沙发上靠,手捂着双眼,又沉又哑得说了句对不起。   然而季秋却说:“没关系,我刚才......也不清醒。”   她就坐在他身边,半晌后,他听见她说——   “秦琢,这里是曼哈顿,欲望和冲动在这里......是很寻常的事,刚才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一直没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我也是为了他才跟你来到这里,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开心又难受的事,还很寂寞,可是在没有放弃之前,真要和别人做了这事,你会更难受的。我也会。所以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秦琢再抬头的时候双眼已经被熬红了,因为她每一个字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季秋蹲在他面前,微微俯视他,手指掠过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是很亲密的动作,但已经没了欲.望:“秦琢,我们到这里来,不止是为了逃避感情。我们要成功,成功是为了最起码让自己拥有尊严,这样回去后才能不因为对方一句话就丢了自己。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维系不了,是无法得到任何人的。不要难过,最起码有我陪着你明白你,我们......半斤八两,所以你带我赢,好不好?”   秦琢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盯着她。   说“好”。   记忆收回,一样一眼无尽的夜。   那晚的事这些年秦琢从未想起,今夜不知为何,居然像是打开了尘封多年的盒子,里头的胶片像膨胀开一样掉出盒子外。   这样的大雪下好不容易送夏佳楠回到她在二环的住处,司机撑伞,秦琢礼貌扶着夏佳楠的肩膀送她进门。   夏佳楠婉拒了秦琢送她上楼,在大堂轻轻抱了抱他:“秦琢,要珍惜眼前人。”   秦琢的手扶着她的腰,闻言撇过头,似带了些脾气:“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夏佳楠这才微微松开他,像小时候一样揉乱了他的头发,笑出声:“你们男人啊,真的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走了。”   秦琢看着夏佳楠进电梯,到达27层,才转身离开。   上车后他又习惯性给季秋发了信息,这次终于有回复。   季秋:我回家了。   秦琢眉头微紧:哪个家?   季秋:我爸妈那。   秦琢这才眉头一松,季秋因为出国的事情和家里闹了矛盾他是知道的,闻言他心里也松了些,把领带彻底解下来继续打字:明天早上不用来接我了,和叔叔阿姨好好吃顿早饭。   说完这句,他的指尖轻轻摩挲屏幕,片刻后问:今晚怎么突然走了?   那头显示正输入,秦琢一直盯着。   最后季秋回复:我妈给我打电话了,可能是突然想回家了吧。你送佳楠姐回去了吗?   秦琢鬼使神差地回:送到门口就走了。   季秋那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三秒后,季秋回了一个“嗯”,然后说:那我先休息了。晚安。   秦琢:晚安。   扔下手机,秦琢不再吭声。   这一晚秦琢睡的不□□稳,或许是因为在车上唤醒的记忆,午夜梦回间,秦琢猛然睁开双眼,气息粗重,手撑在床上坐起来,重重的闭了闭眼,可眼前一黑之后回想到刚才梦里的余韵,他低声骂了一句。   起床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后彻底没了继续睡下去的念头,他走向兰花,看着愈加没精打采的花蕾,双目微沉。   最后他走向书房,一直工作到早晨,许助来的时候看见他在书房出来,吓了一跳。   “boss,这儿有张照片需要您处理下。”   熬了几个小时,秦琢的脸色也不见疲惫,停下笔,问:“什么事?”   许助把平板给秦琢看,秦琢接过,脸色立刻变得不大好看。   是昨晚他送夏佳楠回家的镜头,好多张连在一起拍的,把他们的拥抱拍得一清二楚,侧脸一目了然。   “解决掉。”   虽然知道秦琢会这么说,但许助的脸色也有些为难,低头对秦琢说:“橘子娱乐一直和我们没有什么利益往来,不算是合作公司,但是他们老板和周副总私底下一直是好友,就算公关掉恐怕......”   “不管如何把照片压下去,周青峰不想干了就让他提前走人。”   “是。”   秦琢回到房间穿衣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得问:“照片在给你之前经了谁手?”   许助虽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很快回答:“这些公关的事情一向都是关秘书先得了消息,然后上报季秋姐的,但今天季秋姐直接去公司,所以她让我直接问您。”   秦琢在套西装外套,闻言顿了顿,没说什么。   ***   吃完早饭,季秋正想出门,就听见了门铃声。   文灵雨无视了女儿的视线,走到门口开门。   居然是昨天的客人。   祈年穿着一套合身的休闲西装,在一大清早英俊得让人眼前一亮,文灵雨抱着披肩的角,回头对季秋说:“你要出门让祈年送你吧,昨天没来得及叙旧,这是我学生,就住这附近的,你认得吗?”   昨天见面有失水准,以季秋的记忆力,一听到名字就想起来了祈年是谁:“我记得。”   祈年也不进门,仿佛真的只是经老师拜托出门顺带捎季秋一程,闻言也笑笑:“我的荣幸。”   季秋知道不好拒绝,也就随遇而安,提上包包穿上大衣就跟着祈年出门了。   说来也奇怪,两人虽然不算熟悉,也只是当年季秋去画廊的时候两人经常能碰见的关系,但走在一起就算没什么话,气氛也不见尴尬。   祈年是个举止很大方的人,让人生不出一点他有什么心思的想法,加上这些年季秋也算是历练多了,脸上也表现不出来喜恶,直到两人上车,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车内开了暖气,温度适中,季秋系上安全带,先开口:“麻烦你了。”   祈年边启动车子,边笑着礼貌回应:“不麻烦,我的工作室就在CBD边上,说顺路不是骗你,不过我只说了顺路,至于老师有没有别的心思我不敢保证。”   他开玩笑似的坦然让季秋表情一松,揉了揉太阳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看清楚,是先喝醉——失控——想将错就错——清醒,不是刻意就想要通过doi来转移痛苦   说男主渣啊笨啊啥都行,我开这本书就是为了写火葬场的...看看就好 第8章   两人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加了微信,交谈过之后季秋才知道这些年自己不在父母身边,反倒是祈年作为母亲唯一的学生经常到家里来探望,季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约了祈年下次请吃饭。   祈年收回手机,闻言开玩笑:“那一定要吃大餐。”   季秋正了正神色:“一定。”   祈年轻笑出生地,把手机揣回兜里之后状似无意地提起:“不过正好下个礼拜我在798那边就有个商业画展,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老师也会来。”   季秋也没多想,点头说:“好啊,那正好那天请你吃饭吧。”   “行。”   车到了停泊区,季秋礼貌道别后下车,祈年在驾驶座看着她走远,才缓缓驾车离开。   这一幕被今天正好也早到的秦琢看见,透过前面车窗,他看着车内男人的侧脸轮廓停留许久才离开,这时候车正好拐下停车场,坐在副驾驶的许助感叹了一句:“那是季秋姐男朋友吗?还是第一次看见。”   秦琢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平板,却没有立刻看进去,反倒是想起当年她说的那个“喜欢的人”。   他不知道车上那人是谁,车牌号也没有丝毫印象,应该不是他们圈子的人。   季秋的朋友大多他也认识,要么就是有听过,唯独刚才那人他怎么看都印象模糊。   许助透过镜子看了看后排boss的脸色,心里有点疑惑,但也不敢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进入停车场。   季秋上楼还没开始收拾,下一趟电梯就已经到了,见秦琢一行人出来,她有点奇怪,今天她是提前出门的,按理说他们应该还有大半个小时才会到。   许助给季秋使眼色,秦琢沉默着进入办公室,什么也没说,等许助伺候完退出来,才拉着季秋说:“好奇怪,boss今天心情貌似有点不大好。”   “应该是照片的事吧。”季秋打开工作平板,打开各个平台搜关键词,果然照片没有泄漏出去,便对许助说,“做的不错。”   许助也在一边和杂志社那边继续沟通,闻言说:“今天周总估计要倒大霉,boss正不知道拿谁开刀,这下好了,都不用选了。”   事情既然解决,季秋也不想继续照片的话题,这时候许助对自己挤眉弄眼,旁敲侧击今天送她上班的人是谁,季秋好笑地说:“是我母亲的学生,大艺术家。”   许助当然知道季秋的母亲是谁,闻言也有点惊讶:“我听说这些年文灵雨老师只有一个关门弟子。”   “就是他。这些年他帮忙照顾了我家里很多,我很感谢他。”   许助点点头,见季秋落落大方,也收起了八卦之心,没再说什么。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脸色有点冷淡的秦琢走出来,直接走向电梯:“开紧急会议,十分钟内让洋澄酒店所有负责人员到会议室开会。”   几个助理闻言脸色一凛,立刻开始通知安排。   季秋得消息最快,两分钟内已经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来是上海的洋澄酒店商业区AI出了故障,有孩童因此受伤,这已经是大篓子了,公关负责团队的老板是秦琢的好友之一,电话和第一处理方案是在第一时间联系了秦琢。   季秋快步跟着秦琢进电梯,给他按下会议室的楼层,问:“需要让许总监先去上海吗?”   秦琢面无表情,也不看季秋,盯着前方,虽然语气淡淡但显然是已经动了气:“让李若笙和徐文星滚过去伤害,要真是他们出的纰漏,准备好辞职信来见我。”   洋澄酒店的项目是在秦琢还在美国的时候就落实的,算是秦氏首次把高度智能化的AI植入公共和私人空间服务,公区有高端的AI智能化引导机器人,酒店房间也有配套的一系列高端智能化AI管家,如今出了纰漏,不仅打的是秦氏宣传时所说的“极度方便安全”的脸,也对秦琢伸手技术管理层很不利。   但李若笙和许文星都是和秦琢一起打江山的高端技术人才,关于AI的开发和维护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亲力亲为,没有人比秦琢更了解和信任他们的专业水平,这件事出得有点蹊跷,时机也微妙,季秋相信秦琢自己会有思量。   整个会议气氛十分压抑,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知道秦琢是最讨厌推诿责任的,一群技术部人员讨论得口干舌燥,排除了许多原因都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最后还是秦琢快刀立马确认了公关方案,决定亲自走一趟。   这个时候走开,明眼人都知道对秦琢很不利,但季秋还是第一时间定了机票。   刚散会秦琢的父亲就来了电话,电话持续了半个小时,出来后秦琢对季秋说:“走吧。”   季秋这些年早就习惯了重要物品随身携带,秦琢更是不需要准备什么,秦家的产业遍布世界各地,他想去哪里都不需要准备。   这次紧急出差,两人却都已经习以为常,直到上飞机季秋都一直在安排落地的各项事宜,起飞前要关设备的时候还犹豫着要不要给祈年打个电话取消去画展的计划,毕竟今天已经周五了,这件事要真的是有人为之,怎么也要调查十天半个月,可最后还是想着等落地看了情况再打。   秦琢在闭目小憩,许助和季秋坐在后面一排,看着窗外的天,季秋没有丝毫困意。   按照往常,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所有计划取消,也或许是这个原因,这些年她身边追求者甚少,哪怕有都会被她夸张的优先级劝退。   她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希望他能一切都好,一切顺利。   唯独这点不会改变。   因为安排了直接在洋澄酒店入住,所以三人下飞机后也没有多耽搁,先去了酒店的管理楼层,两位技术总监先他们一步到了,此时正在会议室里忙碌,见秦琢进来,许文星率先站起来,说:“秦总,初步判断出是有人在接口植入了远程病毒,若笙正在进行反追踪,但已经过了黄金时间,会有点难度。监控排查也一直在做,现在正在筛选可疑嫌疑人。”   许文星和李若笙是同学也是拍档,两人携手能那么快查出端倪也是让人意外,听到的确是人为以后秦琢转身给负责公关的周倩打电话:“受伤的顾客安排在哪里?”   对方说出来医院地址后秦琢就挂了,问许文星:“安保系统当初一再升级过,你跟我做过保证。”   许文星被质问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直视秦琢,说:“所以是自己人,破解出的病毒里有完整密钥,病毒入侵的过程很快,而且没有惊动安保系统。”   一片寂静中,秦琢最终发话:“两天内把人找出来。”   李若笙在许文星身后回答:“可以。”李若笙看着比许文星要小,他本就长着一张童颜,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但关于反入侵这块儿专业比许文星要优秀,安保系统的一大半都是他来做,“最多半天,给您交代。”   秦琢点头,然后一行人再出发去医院。   周倩是秦氏一直以来的合作公关负责人,秦周两家是世交,因此在这件事上也深知不能马虎,给受伤的孩子安排的是最好的私家医院,主要是为了确保隐秘性,这件事已经有许多媒体关注,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秦琢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到医院的时候周倩也前脚刚到,见到秦琢先互相打了招呼。周倩是周家的长女,一头利落黑长直配上黑色束身西装套裙显得尤其飒,两人都是不废话的人,边往病房走边说:“现在外头有很多记者都在蹲你,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肯定已经被拍了,但我建议是先不用管,看看对手有没有刻意舆论引导,有几家和我都很熟,在这件事上会帮忙,现在最麻烦的是受伤孩子的家庭并不富裕,母亲情绪一直很激动,很难交流,并且尝试要求高额赔偿金。”   话一说到这季秋就知道这件事不好收尾,要是对方家长比较理智,这件事闹不大,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秦氏不是给不起高赔偿金额,但是这样一来就轻易落人口舌,花重金解决这件事绝对不是好方法,这关乎秦琢接手技术管理层的决议,这一打可谓是打在了七寸上,不高明,但有效。   秦琢的脸色倒是没有想象中阴沉,只是眉头下压,气场更加渗人,等一行人来到病房的时候,隔着房门就能听到里头传来尖锐女人的叫骂声,言辞粗鄙,几乎把公关部同事的声音都盖住了。   打开房门后女人的声音才戛然而止,大概是秦琢的气场太强,女人坐在孩子的床边慎重打量着,许助唤来医生,医生赶到后给秦琢说明孩子的受伤情况。   孩子受伤并不严重,虽然是被AI机器人的手臂撞到了头,但只能算轻微,男孩精神很好,但估计是被母亲吓到了全程一声不吭。   反倒是在医生说了病情不重之后孩子的母亲坐不住了,起身道:“什么叫没那么严重!伤的可是脑袋!我之前提出的赔偿也很合理!你是酒店的老板吧?这么大一个酒店出了差错还不舍得赔钱?!也太黑心了!总之你们不赔钱我就上网挂你们!” 第9章   听着对方咄咄逼人的言辞,季秋微微皱起眉,然而秦琢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最后还是周倩微笑着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说:“这位女士请冷静一下,我司并未说不做补偿,根据法律规定我们已经制定了相应的赔偿方案,您可以过目一下。”   周倩还想继续说,殊不知秦琢突然开口,没有缘由地问了句:“是楼宇安还是周青峰?”   孩子的母亲突然脸色一变,下意识反驳:“你说什么!”   秦琢看着孩子不语,那眼神让床上的男孩儿有点害怕,然而下一秒季秋就微笑着上前,蹲在病床边用温柔的声音问:“好孩子,你们经常去洋澄商场逛街吗?那里二楼有一家巧克力特别好吃,不知道你有没有试过?”   孩子母亲顿时想说什么,却没比孩子反应快,男孩摇头,说:“今天第一次去......也没吃过,妈妈说那里的东西贵......”   “你对孩子胡说些什么?!”   孩子母亲一下子奔到男孩床边,把男孩的头按在自己小腹上,拒绝和他们交流。   男孩吓了一跳,顿时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秦琢都懒得再看下去,转身离开病房。   季秋站起身,对他们点点头,也跟了出去。   孩子的母亲见看起来像是话事的人走了,有点着急,想追上去,却被公关的人拦住,周倩缓慢上前,职业微笑不变,但话语间却增加了压力:“据我们调查,陈女士您生活虽不拮据,但家里唯一经济来源是丈夫李启超,普通工薪家庭,生活节省,往常到综合超市的次数是平均一月一次最多两次,一家人逛大型商场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并且从未有过洋澄商场的相关购买记录。”   孩子母亲一脸恼怒:“这又......”   周倩打断她:“当然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着手调查的是另一方面——”   周倩从手底下的人拿过一份资料,笑着交到对方手里:“很凑巧,您丈夫李启超所在的嘉裕地产刚好是我们秦跃集团旗下分公司,您丈夫李先生在上个月10号和18号都有与我司高层单独见面......”   孩子母亲并不是一个文化人,听着周倩有条不絮的陈述,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表情都开始发虚,后面都已经听不清周倩在说什么了,直到最后她看见周倩清了清嗓子停了下来,最后绽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涉及您先生与公司离职高层交往过密的事情我们有待处理,现在还是来说下赔偿......如果陈女士对赔偿方案实在不满意的话,我们也不会介意法庭见,如果陈女士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们,再见。”   等周倩出了病房门口,秦琢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倩说:“事情还算顺利,揪住尾巴就好办了。”   不用秦琢再说什么周倩都已经明白了要从哪里下手,显然对方准备地还不算充足,大概是秦琢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让有些人真切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来不及更好地收尾,秦琢稍微一诈那女人就慌了。   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接下来就是考虑记者发布会澄清的言辞,以及公司的善后了。   周倩伸了个懒腰,卸了公关负责人的身份,她与秦琢、季秋都是好友,直接问:“难得见面,今晚去喝一杯?”   秦琢:“不了。”   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技术部那边今晚估计要忙通宵,他作为负责人肯定也要在场。   周倩看向季秋,挤眉弄眼:“那反正也没你什么事儿,就咱俩?好久没谈你我都生分了......”她眼珠子一转忽然笑着说,“我听许助说你最近好像有情况,不和我说说?”   秦琢目光瞥向她。   季秋一脸无语,最后看向秦琢,征求他的意见。   秦琢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移开目光,沉默只有几秒,他松口:“没什么事,你去吧。”   ***   夜晚周倩直接挑了洋澄酒店顶层的旋转酒吧,这一层都是专门建的,每天固定隔两个小时会缓慢旋转,揽尽江色,也算是酒店特点之一。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坐在吧台,此时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大多是住在酒店的客人,衣着和神态都很放松,这里安全性和隐秘性很强,甚至还有几个二线明星,季秋看了眼熟。   “来说说,你和我们秦校草怎么了?他今天一直垮着张脸,还故意不看你,闹矛盾了?”   周倩干这一行久了,闻着人的味道都能嗅到端倪,更别说秦琢今天的状态实在有够明显,季秋不是感觉不到,只是最近太累,她不再像之前一样上赶着去猜。   不过周倩这“你小两口又闹什么矛盾”的语气让季秋忍不住发笑。   她点了一杯马提尼,小饮了一口,摇摇头说:“没有,我不惹他。”   周倩翻白眼,拿出手机调出照片在她跟前晃:“少来!这照片还搁我这处理呢!”   照片里,郎才女貌在深夜酒店式公寓大堂里相拥,厉害的相机就是厉害,把秦琢侧脸的放松都拍的一清二楚。   她认识他好歹都有六年有余,看着他的眉眼末梢就能判断他的心情如何,更别说照片里他的目光......实在柔软,今早一传到她手机里,就让她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刺中,逃避的画面终究还是会来,时间早晚问题。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看着那人的目光,偶尔的同框或同行,就会让她异常难熬。   周倩看着她自嘲的继续喝酒,摇了摇头,说了句:“出息。”   季秋盯着酒杯的折射不说话。   “当年我早跟你说过,咱们这校草高攀不起,你不听,还傻乎乎地跟人跑到国外去,一去就是四年。四年啊,你机灵点的话早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男人床上有了你,心里也不会慢到哪里去,但你看看你......”   季秋笑了笑,想起那个夜晚。   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这些年过去,她知道自己从未释怀。   她有多享受一开始的意乱情迷,就有多痛苦于他的表情——迷乱、沦陷、挣扎......都是为了别的女人。   季秋面无表情地把酒一饮而尽。   周倩根本没劝,让酒保换了一种酒,问:“那你和那个什么艺术家是怎么回事?”   季秋“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摇头:“那是我妈的学生。”   “少来。”周倩抱过季秋的肩膀,“你啊就别轴了,要么你就鼓起勇气把秦琢上了,要么就转移视线,一段感情到了死胡同,就用新的感情重新开始呗,妹妹啊别傻了......我看男人可准了,秦琢这种,肯定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类型,你盼着他死心,你还不如盼着自己早日解脱,被吊在一棵树上多惨,喜欢又吃不着,浪费时间,你亏不亏?”   亏。   季秋心想,她亏死了。   秦琢一直觉得自己是输家,但他根本不知道她才是从一开始就输的体无完肤的人。   “哎.....男人啊都是贱骨头......”   周倩后面说的话季秋都没仔细听,她脑子里嗡嗡的,其实并没有醉,这些年她就算刻意放任都不一定能醉,更何况她从不放任自己,她只是想到了很多,秦琢,还有祈年。   她今年已经28了,一个女人最成熟的年纪,她爱了一个人六年,所以当然也能看出来祈年对她的兴趣。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知道。   季秋把最后一杯酒喝完,下楼了。   到达房间楼层的时候季秋收到微信,说什么来什么,是祈年。   他问她是去了上海?甚至还体贴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回了一句:没事,很快就回去了。   约莫是她回的及时,对方居然来了微信电话。   季秋看着屏幕半晌,最后接通。   然而一抬头,就看见从房间出来的秦琢,大概是回房洗了个澡,他换了一身毛衣。   而电话里,祈年温润的声音在问:“我还以为我的这顿饭要推迟了。”   见她没有回应,祈年:“方便接电话吗?”   祈年的嗓音很迷人,男人有意无意散发着荷尔蒙。季秋收回目光。   “方便。”   大抵是当艺术家的心思都细腻,他居然听得出来她喝过酒,还笑了:“出差还能喝酒吗?”   季秋往自己房间走去,她的房间就在秦琢隔壁。她看到秦琢停下来看着她。   隐隐的,心有不甘。   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自己。   “没什么,和朋友见面,多喝了几杯。”   秦琢看着她走近,可当她真的走近了,听着话筒传出的男性的声音,秦琢眸色微暗。   祈年说:“季秋......你是在不开心吗?”   秦琢的目光犹如实质,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熟悉的秦琢闹别扭的方式,别人肯定不会想到,但这些年季秋没少见他这一面,在外面他是璞玉,是君子,是厉害后生,但在她面前他向来都是有点少爷气的男人,有时候为了一点洁癖毛病就能一声不吭表达抗议。   但今天她很累,不想哄。   于是她无视了他的目光,转头用卡开了房门。   她对祈年说:“你是画画的还是算命的?”   在她关上门的前一秒,秦琢走上前来,完全不顾她手机还在通话,手按着门,沉声说:“看不见我?”   电话那头的人和季秋皆是一静。   秦琢盯着她的脸:“为什么对我有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你傻啊还能是为什么!!!! 第10章   这样举着手机说话实在有点尴尬,季秋低头对着手机说了一句“之后联系”,也没等对方回应就挂了电话。   秦琢睨了手机一眼,再看向她:“回答。”   季秋深吸一口气:“我没有什么情绪,你这样很没礼貌。”   秦琢根本不理会她后半句:“你和周倩聊了什么?”   正如季秋了解他,秦琢也自认了解季秋,她的情绪都是今夜和周倩聊过之后才有的。   然而这个问题季秋根本不会回答,难道要告诉他周倩劝她要不就上了他,要不就放弃他?前者季秋做不到,没脸做,也知道不可能,要是真能随便一点早在那次季秋就不会停下。后者她正在努力,但也不可能跟他说。   两人沉默下来,秦琢凝视着她似乎有点生气的侧脸,忽然问:“你那次说喜欢的人,是你电话里的男人吗?”   他突如其来聊到这个,等于是重新提醒那夜发生的事,原本他们两人都已经默契得要把这件事盖过去,如今要把这事儿翻开来说,让季秋觉得十分突兀。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她编不出那个人,而且对于她来说那个人要说是谁根本无所谓,那只是她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所以她难得有些恼怒得直面向他,不答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秦琢放在门板上的手微微收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打那个梦之后自己就变得有些浮躁,好像一切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只是有点好奇。”秦琢收回手,也移开了视线,“抱歉,我今晚心情有点不好。”   他在让自己冷静。   这说明什么他也很清楚。   刚才看见她出电梯,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得正开心的那一瞬间,他很烦躁。   季秋也直觉他今夜有点不对劲,但她第一个想到的理由是因为那个拥抱导致他心情不大好,这让她觉得愈发疲惫:“如果是因为佳楠姐的事......”   她正想说今天她没心情做知心顾问,就被秦琢皱着眉打断:“不是因为这个。”   如果刚才他只是微微皱着眉,那么现在他眉头已经皱紧了,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他略带生硬得说:“那晚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个礼节性拥抱。她和我大哥吵架了,心情不大好。”   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荒谬,秦琢没能深想,只是觉得在解释的自己不知为何有些滑稽,最后也没等季秋有反应,他转身走了。   季秋靠在墙边,疲惫得看着天花板。   手机亮了很久,她拿起来看,是祁年发来的消息:还好吗?   她蹲了下来,按熄了手机,最后都没有回答。   ***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本来约了时间要到商区实地检查还在运作的人工智能机器人。   但酒店门口太空旷,所以当周义兰快速冲过来的时候唯一在场的保镖都没反应过来,季秋当时身体反射性已经先动了,下一秒脏臭的水浇了她一身,她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冲的浑身一凉,下一秒已经被在家干惯家活儿的女人一巴掌扇倒在地,还被扯掉了几缕头发。   她还穿了一双小高跟,惯性掉在秦琢怀里,手使劲扶着那人笔挺的西装,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抱紧,用似乎要把她勒断的力气,缓了好久才缓过那阵耳鸣,想要抬手碰一下辣的发疼的脸侧,却被秦琢握住手不让她碰,她抬起眼,看见保镖把周义兰整个人制服在地面上,昨天才见的周义兰被扭到胳膊发疼,嘴里骂骂咧咧的。   季秋觉得耳朵下面的心跳有点大声,想要起身,却突然被横空抱起,她抬头看见秦琢绷紧的下颔,那是他怒极的表现,一贯冷漠的眼里冒了火,也不看保镖一眼,直接抱着她上车让司机先去医院。   “我没事。”   季秋还算冷静,在一片死寂中先开口,前面的司机闻着车里的臭味什么都不敢说,秦琢一直死盯着她的脸,也不说话。   季秋低头找纸巾,觉得这气味着实有点难闻,她都有点受不了,下一秒一只发凉的食指探到她脸颊上,拨开粘着的头发,不敢碰她的伤口。   季秋低声又说了一遍,用安抚的语气,然后往后退了退。   她用纸巾简单擦了擦脸上的水,最后才拿了一块干净的捂住脸上发疼的地方,短短时间已经肿起来了。   这时候秦琢的手机响了,是周倩的电话,想必是公关那边做了什么,让周义兰恼火得直接在酒店门口蹲着他们出气,秦琢这次来的匆忙,一贯跟着的保镖只来了一个,她在靠近停车的柱子那边冲出来,的确让人猝不及防。   秦琢的语气似乎夹着冰,等周倩说完,才回道:“我只知道我的人受了伤,这事儿我不找谁,你处理那个女人,我再找你算。”   季秋见他挂了电话,才说:“公关策略向来是这样,你何必为难她?不用点方法捉不住背后那人的把柄,这只是意外状况。”   谁都想不到周义兰一个普通家庭妇女失了理智之后会干出这么出格的事。   秦琢回头凝视她,过了好久才说:“你跟着我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伤。”   说完他的眼神又冷了下去:“谁我都不放过。”   季秋心底微颤,半晌她叹了一口气:“好了......我真的没事。”   他不问她为什么要扑上来,那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法解释。   她也不开口说原因。   这些年他们的相处模式仿佛已经习惯了是她付出更多。   秦琢心里有道火,越烧越旺,他却找不到源头。   只恨不得把在后面策划这些事的人拉出来,用最狠的手段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季秋在医院刚开始做冷敷处理,周倩就急匆匆赶到。   里头在处理伤口,秦琢没进去,他似乎是看不得那块红肿的地方,沾到脏水的大衣已经扔了,里头的西装外套也脱了下来挂在手上,见到周倩,他眉眼一冷。   周倩怕死了这样的秦琢,等告诉对方已经找出来周义兰身后是谁并且已经把周义兰送到警局处理之后秦琢才抿了抿唇,大冷的天周倩跑出了一身汗,见勉强过关才给自己扇扇风,看着诊室门口:“放心,已经交代过了,按最重处理。”   她指的是周义兰。   周倩靠在窗边,宿醉让她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大概是身边的男人太安静了,她居然呢喃了一句:“真是......都跟她说过了,还这么没脑子,我想......就算那是硫酸,她也会替你挡了。简直,疯女人。”   秦琢站直了身子:“什么意思?”   周倩似笑非笑得扭头,反问:“你从来不会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吗?”   “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总该有什么理由吧?为了钱?为了名利?或者老套一点......为了爱情?”周倩眯着眼睛,盛着他皱紧眉头的模样,“不过就算是我男人,我也做不到替他挡刀子,能让我这么做的,大概只有我亲生父母了吧。秦总,你觉得呢?”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秦琢不是蠢人,他听得出她话里有话。   但是这话里的意思又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周倩几句话就把他的脑子搅成一团浑水,可这女人见季秋快收拾好了,就扔下他一个人进去了。   等季秋和周倩一起出诊室的时候,就看到秦琢目光灼灼得看着自己,她下意识摸了摸贴了消肿膏药的地方,说:“没事,两三天就能好。”   周倩一脸什么都不关我事的样子。   秦琢扭过头,走在前头。   季秋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周倩,缓缓跟上。   等回到酒店,周倩和他们告别,走之前她忽然对秦琢说:“其实这些年,她哪能没有受过伤?”周倩后面一句话轻的像荡在风里,“不过是你知道不知道罢了。”   季秋赶着回去换衣服,走在前头,没有看见秦琢停下脚步,周倩笑着转身离开。   秦琢凝视着她的方向,久久不动。   直到回去前,秦琢都一直在忙,季秋从旁协助,两人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   但季秋能感觉到秦琢心里有事,比平时的冷淡更沉默少言。   这次出行发生的事儿有点多,虽然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不少,但指甲印还在,落地后秦琢有事先走,季秋不能顶着这脸回家,所以回了首开国际。   蔡敏一看见她的脸就喷了:“你出个差怎么还带伤?”   等听完前因后果,蔡敏一脸怒其不争:“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那是脏水不是硫酸,他是男人毁容就毁容了,你毁容了我看谁还要你!”   季秋疲惫得躺在沙发上,蔡敏看到她那样子又有点心疼。   “所以你还没死心?还不打算放弃?”   季秋闭上眼,呼吸都感觉带了雾气,熏到眼睛。   好半晌她才说:“没死心,但是......也真的累了。”   单恋一个人付出的一切,她都没有后悔过。   但她总感觉好像是该到头了。   她总不能真的要等撞得头破血流,爬都爬不动了再放弃。   她不能连离开他身边的力气都没有。 第11章   夏佳楠和秦肃闹分手的事情传出来的时候季秋正在和祁年逛画展。   祁年作为主办方大部分时间都在招呼客人,有协办的人,有艺术界的前辈新秀,也有慕名而来的圈外人,这些人和祁年多数并不算太亲近,但因两家有往来而前来捧场露个脸,季秋的母亲身为祁年的老师今日也难得到了,加上首日的原因,场面少有的热闹。   祁年介绍季秋给朋友们认识,这些人如今一个个都笔墨值钱,或许不玩这些的人不太了解,但季秋是文灵雨和季夏的女儿,对搞艺术的都大概了解,他们都算是祁年的同辈,平时往来的也很好,都说文人相轻,画画的也多是如此,因此好的交情更不容易。   祁年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谁和他相处都知道必定很舒服,但了解他的也都知道他虽然看着暖,但实则是一个相处很慢热的人,并不是谁都能谈交情,所以当祁年给他们介绍季秋的时候,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笑得带了些揶揄。   季秋却有些走神,对他们的神情难得没有过多留意,回来后这几天她和秦琢就像卡在一个让人很尴尬的点上,那一晚给他们带来的影响还是存在的,加上季秋本来存着的心思,就连许助都能看得出他们有些不对劲,最近一些贴身的活儿都主动揽着来做。   “文老师的女儿我以前好像见过吧?在老师的画廊里,是吗?”   别人也不知道季秋在走神,聊到季秋,年级稍微大三四岁的邹鸣文回想了一下,说:“我好像还记得当时她身边跟着秦氏的那个小儿子,当时两个人都还没大学毕业呢。”   祁年不露痕迹得看了季秋一眼,点点头:“当时我给老师帮忙,你还来捣乱。”   大家伙一起笑,邹鸣文也乐呵了两声,瞥了祁年一会儿,顺着他的话移开了话题:“说起来我们也挺有缘分,不如咱们今晚一起吃饭?”   祁年:“这不行,今晚季秋欠我一顿饭,今晚是她请。”   季秋被秦琢的名字招回了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祁年打趣自己,装作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说:“多几个人我也不是请不起的。”   邹鸣文贱笑:“那不能够,怎么能让女孩子破费,今晚就他请,之后你两再另约。”   祁年笑着不说话,眼神凝视着季秋,似乎在说你说了算。   祁年的这堆朋友个个都是人精,看祁年这眼神,心里都瞬间了然。   却还有一两个平时就对感情比较迟钝的,忽然想到什么,问季秋:“说到秦家,我最近听我妹妹说秦家的大少爷在和夏佳楠闹分手?有这回事吗?”   夏佳楠也是艺协的人,且作为女画家来说也很出名,加上最近在竞争艺协的要岗,所以大家闻言都难得来了兴趣。   倒是季秋闻言愣了愣,回想起来秦琢说佳楠姐和秦肃闹不愉快的事,但怎么也没想到现在都传分手了。   她下意识就想打电话问秦琢,但不知怎的,很快拧断了这个想法。   另一个人听到这事也点点头,这位家里是有姐姐,名媛圈里也是响当当一人物,便跟大家分享听来的八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儿事,原本夏佳楠不是跟秦肃住一起么,大家都知道,但最近是有听说秦肃没再来接过夏佳楠上下班,而且夏佳楠也搬回了自己公寓,前些天不是也有八卦小消息传出来秦肃出差没带她,还让她自己和艺协的元老们吃饭。”   “说不定是人家临时有事,夏佳楠想坐上去走不开呗。”   “是啊,而且我听说那顿饭局最后不是秦琢出面了吗?不是秦肃让干的秦琢一个当弟弟的干嘛去给嫂子撑腰?”   “他们不是自小一起长大吗?感情原本就好呗。”   这边你一句我一句,季秋脸上都有点要挂不住了。   而她作为秦琢身边的人,也很快被cue了,那人问当晚秦琢是不是有去艺协那场饭局,季秋点头。   众人一阵唏嘘。   最后还是祁年打断了他们:“你们一群男人这么八卦是怎么回事?”   “就说说嘛......”   祁年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撵走了,要他们帮忙招呼那些不大熟的人。   “抱歉,他们就是这样,没有恶意的。”   听到祁年这么说,季秋摇摇头:“我没事,人都会好奇,正常的。”   “我说抱歉是因为他们提到秦琢。”祁年低头望着她,见她抬头,才问,“那晚在你身边的,是秦琢吧?”   季秋没回答。   祁年忽然笑着移开视线,看着前方。   “每次关于他,你心情起落就会很明显。”   季秋:“是吗?”   祁年说:“其实当年的事我也记得不少。”   “记得你们总是前后脚到画廊,那会儿夏佳楠是画廊的常驻,周二到周六都在,你和秦琢会周二到周五过来。记得你们进门的时候你总是笑着,但后面就很少笑了,趴在前台和老师说话,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祁年隔空点了点季秋有些恍然的眼睛,“和那天淋着雪回来的时候,这里写满了难过。”   季秋垂眸。   “其实你趴在前台那会儿我总坐你旁边,但你看,你甚至都不记得我。”   祁年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我在想这么聪明的女孩儿,四年来那么多机会,什么样的人也该得到了。那会儿我希望你如愿以偿,但现在,我又挺想试试的。”   他难得直白,把话摊开说。   他情商真的很高,看得出来她在彷徨和徘徊。   他也是个君子,不愿意趁虚而入,把选择权放在她手里。   “季秋。”祁年面对着她,低声叫她名字。   季秋却不敢抬头看他。   “你能看出来我对你有感觉。”   他问的是肯定句。   季秋只能诚实:“能。”   祁年笑着说:“如果你要放弃了,可以看看我。”祁年一动不动,但迎着光的模样很是温柔,“我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如果不行,那就换个愿望。”   季秋恍惚想起,几年前当她看出来秦琢喜欢夏佳楠的时候,她也对他说过:我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那会儿她是骗他的,说的都是反话。   可眼前的人看着比她真诚。   季秋垂下眼,半晌,回了一句:“知道了。”   ***   秦肃的事情在圈里传的很开,最后还是传进了老太太耳朵里。   夏佳楠和秦肃在一起很多年,圈内外谁不知道夏佳楠是会成为未来秦氏女主人,如今整出来这么一则消息,甚至都有人传喜新厌旧,说的极其不好听。   秦肃还是没有消息,听说一直在外地,夏佳楠也是照旧每日工作进出,两个当事人云淡风轻,不管外面风风雨雨。   但是老太太传召是不能不去的。   这天老太太只见了夏佳楠一个,等夏佳楠出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看,秦琢得知夏佳楠去了主宅,下班立刻就赶去了,只来得及看着她从院里走出来。   “脸色不好。”秦琢下车搀扶着夏佳楠,看了看大门,管家对他摇摇头,秦琢便点头,带着夏佳楠离开。   “送你回家?”秦琢看到夏佳楠的脸色有些发白,皱眉问,“家里没人照顾?”   夏佳楠苦笑:“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大少爷,需要谁照顾?”   秦琢沉默片刻,征求她意见:“去我家吧,我让厨房给你熬汤。”   夏佳楠点头:“也好,很久没去了。”   说完她又问:“季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最近秦琢因为这个名字意乱着,闻言也不立刻回答,只是在夏佳楠闭上眼睛之后才忽然问:“你为什么总觉得她时刻都会和我在一起?”   夏佳楠睁眼,看出来什么似的:“你们吵架了?”   她甚至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秦琢闭上眼,扭过头去,拒绝交流。   却看不到夏佳楠笑着摇摇头,一路上两人都闭着眼睛小憩,谁都没说话。   等到了家门口,秦琢进门前才忽然想起那盆被季秋放在餐边柜的那盆红柱兰,他顿了顿脚步,心里一沉。   这些天他脑子高强度运转,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他回头看了夏佳楠一眼,夏佳楠回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秦琢沉默着回头进门。   餐厅在玄关的左边,没有避免的,一进门就能看到。   那盆红柱兰被挪了位置之后开的一直很好,叶子都比之前要精神了,季秋每次来都会单独照顾它。   他们一前一后,夏佳楠看到了那盆红柱兰,但什么也没说,走到沙发上坐下,脱了外套。   路上的时候管家已经开始准备驱寒汤,加了药,屋子里一股淡淡的甘味儿。   管家盛了两碗,递给夏佳楠的时候还说:“夏小姐好久没来了。”   以前夏佳楠也是来做过客的,但那都是秦琢去美国之前的事了。   夏佳楠端着碗,虽然疲惫但也笑了:“您没怎么变呢。”   管家低头,简单的寒暄之后就离去了,在这屋子里他们是不能僭越太多的,对秦琢更是如此,硬要说的话他们只对季秋能好好得聊起来。   喝着暖洋洋的药汤,夏佳楠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润了红。   秦琢看她放下碗,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声问:“要聊聊吗?” 第12章   秦琢从未想过他们会有争吵的原因是因为孩子。   其实也不算争吵,秦肃向来稳重,也会疼人,就算两人意见不合,秦肃也只会退让,就像这次他一个人跑到外地去,这仿佛已经成了两人的默契。   外面的人都说他们两这性格一定会处的很好,男人稳重女人体贴,肯定是吵不起来,可吵不起来对于情侣之间未尝是一件好事,因为问题始终存在,不吵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   夏佳楠的表情被热汤熏得有些朦胧,她苦笑:“他想要,但我现在一心只在画廊上,现在不是我想要孩子的时机。我知道他不会逼我,但因为我看出来了,所以这事儿就是个疙瘩,我们都解决不了。这就是个死结。”   或许原本不是死结,换做普通情侣,拖两三年还能再要。   但对象是秦肃,不行。   老太太今天没给她下狠话,却让她明白了,作为女人,她可以任性,但做秦肃的女人,她不行。   因为秦肃也无法任性,他担着太多的责任走到今天,甚至他不逼她,也是他在担着所有人的压力。   他们甚至还没结婚,这种情况下秦肃要保她,得花多大的力气,夏佳楠太清楚了。   秦琢沉默了。   这样的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去说,尤其对象是夏佳楠。   他自认有他的私心。   但他也记得那天在别人的满月宴上,她抱着别人的孩子,眼睛里也是有喜爱的。   夏佳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下,说:“喜欢,但不代表想要。”   她微微倾身,忽然说:“女人的心比你们男人想象的要狠多了,你信不信?”   秦琢眉头忽然一跳,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她的话刺痛了一下。   很陌生的感觉,又似是直觉。   这么多年,他在商业上的直觉一向准的让熟悉他的人惊骇,他很少忽略这种微妙的感觉,因此常战常胜。   或许是想掩盖心中的刺痛,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既然这样,也不分开?”   她说女人都狠,那既然前方困难重重,她又为何不放手?   于是秦琢得到了一个他以前听了一定会很痛苦的答案——   “我怎么舍得。”   奇怪的是,大概是麻木了,他只是感觉微微酸涩。   夏佳楠说起秦肃的表情是温情的,有苦有甜。   “一个人心里要是装下了另一个人,那么无论她放不放得下自己,都不会再放进第三个人。”   ***   得知夏佳楠昨晚去过大宅,后来去了秦琢家,季秋心里微微刺痛,但出乎意料得平静。   秦琢在办公室忙了一整天,期间周青峰上来过一次,后来脸色铁青得走了。   他又少了一个敌人。   快下班的时候季秋的手机响了,拿起来看,是祁年。   “今天准时下班吗?”   季秋知道他是礼貌得询问,其实早就打听到她最近根本不加班。   秘书办那么多人,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她,除非是她自己不想走。   但现在她正在努力,正在改变。   季秋笑了笑:“准时。”   果然。祁年低声笑了:“我快到你们公司楼下,你直接下来停车场。”   “好。”   自从她答应给他机会,他就把握尺度出现在她身边。   不远不近,不松不紧,总是刚刚好,在季秋觉得难过的时候。   她起身准备收拾东西,这会儿内机亮了,她放下东西进了办公室。   秦琢脸色有点差,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嘴角还有浅笑。   刚才聊天她不大声,但门没关紧,他能听见。   她约了人,语气温柔。   他突然想到周倩的话,脸色更沉。   他不知道应该相信眼睛看到的,还是别人说出口的。   “准备下班了?”   季秋听到他的问题,看了看时间,点头:“有事吗?”   秦琢:“今晚商协那边有个局,大哥去不了,我得去。”   季秋了然:“我今晚有约,小许还没走,我让他准备下。”   “你去。”   秦琢说完就低头,看文件。   季秋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开口:“抱歉,今晚真的有事。”   她第一次因为私事拒绝他,因为别人。   想到这秦琢下笔的力度加大了点,钢笔在纸上划下一个深深的印痕。   季秋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他们的关系不是单纯上下属,他做不到强硬的用工作留她。   等许助准备好进来,秦琢已经穿好西装,去了地下停车场。   季秋来到停车场的时候祁年已经等了十五分钟了,车里开着暖气,他把长大衣脱了,里面一件贴身驼色高领毛衣,儒雅成熟男人的味道轻而易举就勾了出来,有部分下来取车的女同事看到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到季秋的时候祁年笑了,也没有特意下车,仿佛两人已经十分熟稔,等季秋开了车门坐上来,他才拨了拨空调,别直着吹脸上,然后说:“先把大衣脱了,去的地方要一个多小时。”   季秋顺从得脱了外套,扣上安全带:“要把我卖到哪儿去?”   祁年用手机划拉了两下,居然打开了小红书,把一个页面打开给她看。   这种知性青年画家打开小红书的时候反差真不是一般大。   季秋低头。   就是那一刹那,秦琢从电梯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哪怕祁年今天开的是一辆低调的商务车,但季秋今天穿的是一身枣红色毛衣,这颜色要白的人才好驾驭,偏偏季秋就是那种白而纤细的人,他们两人都穿着高领毛衣,一个儒雅,一个鲜丽,让秦琢看了冷下了眼。   这时候要开车的祁年也看到了他,两个男人一对视,秦琢是看谁都一样的冷漠,祁年微微一笑,朝他点点头,把车开走了。   季秋一直低着头,没看到这一幕。   她的侧脸消失在停车场尽头的时候,秦琢的侧脸已然绷成一面刃。   身后的许助都有点看不懂了,但也不敢吭声。   祁年选的这个地方是五环上的一个郊区,那片新开了一个烤肉坊,仿的是半野炊形式,在草地上立了一地大帐篷,人在里面能伸懒腰,围着火炉吃,就算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   因为刚开,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几个美食博主在小红书上推荐,季秋看了看,挑眉:“这是营销吧?”   祁年佩服:“这都能看出来。”   季秋接触多了自然能,但大部分人都不能,底下有些固定的粉丝在嚷嚷一定要去,还有一些号,季秋点进去,果然都是小号,里头空白得只有两三条转发。   祁年不用看都知道她大概在想什么,笑着再三保证:“放心,我朋友开的,虽然是有做营销但味道应该不错,他以前就爱干这个,梦想就是开个烤肉店,后来想了这个点子。”   “我以为你朋友大部分是像那天一样的人。”   祁年:“艺术家嘛,就是要感受生活,老和同一种人待在一起不利于激发灵感。”   其实也就是他的说辞,实则就是他本人处的让人舒服,才会天南地北什么圈子的朋友都有。   季秋朋友不多,能处得来得更少,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是不愿意花费精力。   她所有力气都使在一个人身上,当然也没力气去处理私下的人际关系。   祁年就像知道一样,总是有意无意,带她认识更多新的朋友。   下班时间有点堵车,幸好越往外走车越少,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就来到了目的地,出乎意料得居然人还挺多,冰天雪地里许多小伙伴小情侣都来这找找新鲜,路过一片草地,都能看到你侬我侬,或者喝着啤酒畅快大笑的年轻人。   这种感觉很能感染人,或许是因为在户外,或许是因为吃的是烤肉,总之肉的香味混杂着草和风,让人舒坦,忙了一天的身子都松了。   祁年进了一个楼房,这里是前台加出账的地儿,往来的还有送菜的服务员,不久后祁年和一个身材健壮的大哥并肩走出来,对方身上有野性的气息,右眼到太阳穴的地方甚至有一条不深不浅的疤,看着......   “这是我朋友,以前行山认识的,邢哥,退役军人。”   “这是我朋友,季秋。”   季秋的态度多了些端正,点头:“你好。”   邢哥也酷酷得点头,带着他们去了一个空帐篷。   大概是早就联系好了,刻意留的,就在最边上,没中间那么吵闹。   炉子热起来,帐篷很快就开始暖和了,季秋等手脚没那么冰之后脱了大衣,祁年十分自然得接过挂在了一边。   那个叫邢哥的看着他的动作,点了根烟,走了。   随后上了一桌子菜,有荤有素,还送了季秋一碗鸡汤。   祁年笑着让她快喝:“这汤可不卖。”   季秋问什么意思。   祁年说:“嫂子熬的,只给自己人喝。”   他说自己人也无比自然,季秋喝了一口,很鲜甜,虽然是鸡汤但一点都不油腻,里头放了一些菌类,还有松茸的味道。   他们边聊天边吃东西,很和谐的画面,一切都刚刚好。   季秋的心本来来之前还有点喧闹,但很快就被这旷野的风给抚平了。   也有点理解为什么要开这种店的原因。   远离繁华,远离都市,远离尘嚣。   作者有话要说:  祁年写的太好了,我都想换男主了(开玩笑不会换的,就等着虐他呢。   涨了点收藏了大家给点评论啊,干写好无聊 第13章   吃完饭身体和心的温度都上来了,季秋难得有心情整理了一下照片发了朋友圈,最后一张是从帐篷望出去的草野,积雪融化的掉的冬天有些破败的荒凉,却出乎意料得诗意。   很快就有人点赞了,甚至连母亲也悠悠然点了一个,没表明什么态度。   而另一头,秦琢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注意力却放在了第二张。   她拍的火锅色香味俱全,温暖的灯光,盖住膝盖的毛毯,木质长桌,一切都仿佛冬日限定,唯独镜头最上方出镜的一双男人的手,对方一只手拿着筷子在锅里搅和,手腕戴着低调的腕表,牛皮制的表带,和木桌泛出一样柔和的色泽,一下子就融进了照片里,显出几分亲昵来。   秦琢自己有洁癖,不是特别熟的人不爱一起吃一锅的东西,尤其是筷子还混合着搅弄在一起块儿,他是无法接受的,因此看到这一幕只觉太阳穴有点胀,连带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周倩意有所指她喜欢自己,他现在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么多年她从未露过端倪,也从未跟自己细说过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如果真是他,那她现在是什么意思?   秦琢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脑子里越想越多,越拐越远。   到最后烦躁得点开了聊天框,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到最后秦琢都没在酒店里留太久,勾着一同来宴会的好友陈铭去了顶楼酒吧,他平时甚少买醉,或者说是没时间,今天来了兴致,陈铭也觉得挺新鲜的,告别了应酬就陪他去了。   陈铭就是开子月初的老板,秦琢和他一直都有交情,也有商业往来,陈家本来是做酒店的,和秦家算是同行,之前开子月初主题浴池外头说是陈家要试水走这路子,但只有陈铭的兄弟们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儿事,陈铭这人没想那么多,建主题浴池纯粹是为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纵横风月场,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还收复了陈铭,可两人见面就恨不得身体干架,闹出来的荒唐事多得数不胜数,可那人喜欢泡汤,所以陈铭为了她花了一些心思建了子月初。   所以要论傻逼和痴情,几个兄弟没有人能赶得上他有经验。   陈铭喝着最烈的酒也脸色不变,边喝还边打量秦琢的脸色,慢悠悠得说:“你这模样有点不大对劲,为女人?”   秦琢看都没看他:“就不能为钱?”   “为钱多俗啊?你又是哪位,这么俗的理由你可用不上。”陈铭烈烟也点了一根,看秦琢皱眉也没管,自顾自抽,“不是钱就是女人了,其实女人也俗,但男人不都这些个德性?你总不会告诉我是为了男人吧?”   秦琢烦他这啥都能看透的调调,但碍于这会儿没人能陪着了,只能将就。   好半晌,他看着酒杯,手腕轻晃,仿佛不经意得问:“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不用你烦,也不用你愁,这么多年在你身边任劳任怨,你觉得对方是图什么?”   “钱。”   秦琢皱眉:“肯定不是。”   陈铭敷衍:“那就是图你人了吧。”   秦琢冷冷得看他:“你能正经点儿吗?”   陈铭盯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似笑非笑:“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季秋图你什么呢?”   秦琢撇过头,一口气闷了半杯。   陈铭:“有啥不好猜的?这些年,你,还有季秋,相互为对方护了多少,惹了多少烂摊子你不清楚?”陈铭一件件给他数,“刚到美国那会儿,她做秘书被人性骚扰,你当场翻脸生意搅黄,最后你大哥给你买账;你干活儿干到胃出血,我们找你不管多晚最后都她接,事后你好了她转头就进医院了,原因是疲劳过度;那个谁,晏申?背后聊骚季秋被你听到了,那会儿学聪明了,没有当场甩脸子,搞事后报复这一套,最后人家直接被他爸遣送回国就为了避着你;工厂员工罢工那会儿你被推出去收拾烂摊子,季秋替你挡过鸡蛋,听说回国后又替你挡了垃圾水?恕我直言,这要是硫酸,人家姑娘都毁容八百回了。”   陈铭微哑的嗓子能让女人腿软,虽然说得画比较尖刻,听在秦琢耳朵里让他更加沉默下去。   “我倒是想问问你呢,你对季秋是怎么想的?”   秦琢安静了一会儿,最后只蹦出一句:“我有喜欢的人。”   哟呵?   陈铭嗤笑一声问:“多喜欢?”   秦琢一口闷了剩下的酒,声音也哑了:“喜欢了很多年,别的女人多优秀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以前......看着她我就会觉得难受,不敢碰,但是又很高兴。”   他言简意赅,不愿意透漏更多,陈铭回味了一下自己的女人,倒是笑了。   “我女人曾经问我,喜欢她是什么感觉。”陈铭一说到那个人表情就往里收了,但是眼神里藏不住,都是笑,“我说我不喜欢她,老子爱她,睁眼闭眼都是她,管她爱不爱我,有没有别人,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事儿。”   “我爱她只会觉得心疼,心痛,嫉妒,也快乐,从不难受,也从来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想到别人能碰她我就想把对方手剁了,谁来我都感,就算是亲老子来抢我也一样要定她。”陈铭一只手柱在吧台上,撑着脑袋低笑,“她骂我畜生我也高兴,我就是只对她发情,只对她硬,所以我觉得你说的都是放屁,碰都不敢碰,对喜欢的女人连冲动都没有,你跟我说喜欢,你说你是不是男人。”   秦琢听完也觉得他女人骂的没错,可大概是酒气上来了,他觉得更闷热烦躁了,扯开了领带把脸彻底转向另一边,拒绝再跟他交流。   晚上送季秋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也因为太晚了季秋没回父母那,也没有请祁年上去坐坐。   他两都心知肚明这段关系就是尝试,一旦一起上去了就变味儿了,祁年不着急,他习惯循序渐进。   回到家就被蔡敏逮着了,她对他挤眉弄眼,说是看到楼下的车了,季秋到阳台看,果不其然看见祁年下了车正靠在车身上,彼此间似乎有感应,他抬头看见她的身影,摆摆手,才上车离去。   季秋心里五味杂陈,蔡敏却觉得她好事将近。   不过季秋不给她机会八卦,转身进房了,洗完澡才处理冷得冻关机的手机,打开一看,秦琢居然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一个句号。   什么意思?   多年默契她居然也猜不出来。   索性没管,处理完要紧的消息就倒下睡了。   第二天她到他家了才发现他难得宿醉,有点诧异,他向来自律,很少喝多。   到了窗边,别墅内静悄悄的,佣人们这会儿存在感最低,基本上只要他在他们就不怎么出现。   季秋先把窗帘打开,然后挑好衣服,再叫他。   “吃过醒酒药没?”   季秋习惯性去看了几眼那几盆兰花,不知道为什么花儿最近都怏怏的。   她简单处理了一下,才听见身后的动静。   秦琢也是在梦里被弄醒,反应没来得及下去,就瞧见了逆着光站在窗前的人。   他一醒来就已经不记得梦里的人是谁了,但他觉得,那应该不是夏佳楠。   可眼前的状况有点尴尬,想到昨天陈铭说的那些畜生话,他不自在得把腿屈了起来,想着让季秋先出去。   可他两都太习惯了这生活模式了,季秋转头过来看他像在发呆,掩去心里的那么一点思绪,把他被子掀开打算帮他叠一叠。   秦琢还没来得及躲,男人腿间晨起的自然反应就暴露在阳光里,那一刻季秋第一反应就是——刚自己为什么要拉窗帘。   两人这么多年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儿,虽说男人早起是容易有反应,但秦琢给人的感觉一向是比较冷淡,甚至是禁欲的,季秋从没碰到过他醒来后一会儿了还......这样的。   空气停滞了大概三秒,季秋先扔下被子转身出了房间,秦琢看着她逃跑时一闪而过的红透的耳廓,突然觉得闷了一天的心情好了许多。   然后深呼吸,勉强压了压身下的冲动,起身去洗了个冷水澡。   等他下来的时候管家正好上完早饭,两人坐在餐桌前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秦琢先开口:“昨晚怎么不回消息?”   季秋让自己勉强回过神来,不去想刚才那一幕:“不知道怎么回。”   她拐着弯说他的句号不明所以,秦琢吃了几口,才说:“你最近和别人走的很近。”   季秋:“对。”   “上次你没回答我,是那个人吗?”   他提起上次微妙的,不欢而散的那次,季秋头一直低着,不想撒谎,也不想回答。   “我以为你会和我说说。”秦琢见她沉默以对,眼神不易察觉得沉了下去,开口说,“我们是朋友。”   季秋深吸一口气。   “是,我在尝试和他交往。”   捏着刀叉的手一紧。   秦琢突然就记起来昨晚做了什么梦。   耳边的她还在说:“之前喜欢谁都不重要了,我......不像你,可以喜欢一个人坚持那么久,我想放过自己,去尝试一个新的人。”   梦里,她叫他起床,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   被他拖到床上,亲吻,逐渐向下。   阳光洒在被褥外面,里头却是一片濡湿,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也没必要特意说,佳楠姐最近出了很多事,你估计也没有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女人的语气不冷不热,可在梦里,是黏腻的,纵容的。   他当时起床后为什么一直没有缓下来,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   他以为在梦里。   刀叉一划,在餐盘里弄出刺耳的声音。   季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琢觉得喉头前所未有得干,他心跳很快,也有一丝慌乱,低着头。   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对她说:“你不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陈铭我拿来做个铺垫,也挺想开个短篇的,畜生x风月女子挺带劲 第14章   秦琢不明白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在多年后第一次回忆起那一晚开始,他就陷入一个说不清理还乱的状态。   他是成年男人,虽从未有过女人,但对性这一方面他向来比大部分男人要冷淡,不是没这个需求,只是他洁癖使然,既然心里放了一个人,外头再多诱惑他也看不上。   而梦里的对象居然是季秋,这让秦琢内心止不住的慌乱,之余还有些尴尬。   这其实并没有错,只是不应该。   可季秋浑然不知,只是隔了一周她都在恍然,因为那天早上秦琢突然说出的那句话。   其实也不是一直消化不了,认识了那么多年,季秋了解他,“你不是别人”这句话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会有很多种含义和解读,但放在秦琢身上并没有,她于他而言就好比一个感情树洞,他能把心里最私密的话跟她说,快乐与悲伤都能倾吐给她,虽然让他产生这些情绪的不是她,但季秋以前也曾很病态得觉得满足过,认为自己是被他依赖了,被信任了。   可其实季秋明白这只是自欺欺人,她于他的不同,归根到底是他给予的,这层特权甚至让如今的她觉得很痛苦。   回国后两人彼此依靠,背靠背无话不谈的感觉渐渐减淡,这种感觉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能从本人或者杂志那边收到他和夏佳楠相处的消息,仿佛心也在慢慢被杀死。   让她痛苦的不是他们在一起,而是这份深爱慢慢变得麻木以及消极。   因此一周后,当秦肃在上海遇到了交通意外,公司的要职忽然一下子压在了秦琢身上,可这边需要派个人过去查看和协助的时候,季秋自荐前往。   其实按理说她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选别人秦琢信不过,这个时候股东那边得知此事士气不稳,若这时候有人来使绊子会让他瞻前顾后,季秋是他的心腹,有秦琢那一份给的股份红利,并且从两年前就一直有代替他出席一些商务场所,大家都明白季秋在特助职位上不会干太久,迟早有一天会被提上正经管理层上去,所以她去不会有什么差错,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还会被白人欺辱的小秘书小助理了。   然而会议室里的秦琢听完季秋的话,双眼一直凝视着她,眉头轻皱。   这一周她一直有意保持距离,别人感受不到,他可以。   她......正在疏远他。   不再无话不谈。   似乎在抽离。   这种认知让秦琢第一时间的念头是不想让她离开,在他还没想通之前,他不想她离开他身边。   但最后仍然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最终还是松口。   当天晚上季秋回家收拾了一行李箱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她还没来得及打车,一开门,秦琢已经等在家门口。   面对跟出来的文灵雨,秦琢礼貌下车,先给沉默不语的季秋拿过行李箱,然后放在一边,对文灵雨问好:“文姨,我送季秋去机场。今天有点匆忙,改天一定来拜候。”   这话说的和季秋很亲近,但他好歹是把人家女儿带出国了那么多年,因此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文灵雨对他的态度倒是比几年前要淡漠,只微微点头,说:“不用了,咱们家一直不爱这些虚礼,你们年轻人都忙,没什么必要。我们不在意。”   听出来文灵雨的冷淡,秦琢抿唇,不过文灵雨不打算在这个赶飞机的当口难为他,只摆摆手就回屋了。   秦琢今天穿得很休闲,灰黑色毛衣浅色长裤,视觉效果上不仅拔高了体量还让人显得更年轻。季秋先上车,看他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坐上车的时候把白气都挡在了车外。   “秦肃哥的事我会看着的,你没有必要来。”   季秋绑上安全带,看着前方道。   秦琢顿了顿,最后沉默得给自己也绑好安全带,把车开出去。   “我最近得罪你了?”   季秋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下意识回:“没有。”   说完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她拧头看着车窗外,淡淡道:“想多了。”   车内又是一阵诡谲的沉默。   秦琢从镜子里看到季秋的侧脸,睫毛纤长,看不出来颤抖。   他的心里出乎意料得有些平静,因此开口得自然而然:“季秋。”   季秋“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等你回来,我们谈谈。”秦琢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语气和平时有些不同,但大概是这一周季秋对自己的安抚成果见效,她不再轻易让自己再像以前一样胡思乱想,随便应了一声,而后续秦琢也没有再说什么,季秋自嘲得勾了勾唇角,没有让他看见。   把季秋送到机场,时间刚刚好,季秋办行李托运,秦琢就在不远处等她,等办完之后季秋回头去找他,见他被几个大学生年纪的女孩儿围住,问完如何电子值机或者直接点的直接要微信。   秦琢没有让她们离自己太近,冷着一张脸静静的不说话,见她出来眼神明显一动,那群女学生回头,有人说了一句:“啊,有女朋友的啊。”   她们打量着季秋,似乎在比较,季秋没有在意,到了跟前才说了句:“不是女朋友。”   秦琢垂眸看她,眸色微暗,看不清是什么思绪。   那群女孩儿显然因为这个答案有点兴奋,又开始思索着要不要继续加油要微信,秦琢已经转身走向登机口了。   季秋跟上,回头看见那群女生还在犹豫,笑笑不说话。   “笑什么?”   被搭讪的男人心情一点都不好。   季秋却笑着说:“没什么。”   只是有点羡慕。   要是喜欢能那么容易,也能那么热烈直白就好了。   可惜她没有过。   她的恋爱很艰难,晦涩,隐秘。   是她的偷藏的糖果,也是她的伤口。   他瞥见她嘴角的一抹苦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心里有被刺痛的感觉。   不是很严重,就是轻轻地,只是刺得人烦躁。   到了登机口两人告别。   “我昨晚已经跟李秘打过电话了,我哥没什么事,昨天做完手术,手术也很成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你的工作就是把这边情况给他,然后两边做好对接,工作会很多。”   季秋当然明白,会让秦琢在这个时候顶上CEO的原因也是因为秦家想通过这件事顺便给秦琢多铲清障碍,虽然说利用这个时机有点冷血,但秦家人向来是不在乎这个的,家人关系的好与坏并不影响他们的时机利用。   秦家的男人在某些方面来说是有点冷情,但归根到底,是他们不把世俗的眼光作为自己立身的标准罢了。   季秋点头,两人再做了简单的交流,季秋就转身登机了。   秦琢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得,没有再出声。   季秋落地后马不停蹄得去了医院,秦肃的情况的确尚可,季秋去到的时候已经是清醒状态,以为有安全气囊护着所以头和内脏都没有很大的损伤,因为脑震荡的原因他的脑袋还裹了一圈纱布,见到季秋,他淡淡笑了下:“感觉有点丢脸。”   季秋在床边坐下:“还好,还是很英俊。”   这也是实话,秦肃这相貌无可挑剔,加上大概是车祸的原因他的脸色比以往更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脉络分明,靠坐在私人病房的时候有种微妙的反差感。   他无疑是强大的,一人能扛起一个商业帝国,不管是对手还是合作伙伴都无一不为他雷厉风行的手段而感到紧绷,作为男人,也是多少京城名媛堪不去的难关。   如今让他这么失落的是什么呢?   只能是夏佳楠了吧。   季秋不知道他和夏佳楠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很礼貌得没有问,她能端正自己的位置也是这么多年来她能一步步脚踏实地往上走的原因之一。   两人在工作上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一开始了就投入百分之百的专注,等季秋把公司这边的详细情况事无巨细得汇报完,再把秦琢的想法一字不漏得转达后,秦肃也给出了相应的回答,并且让自己助理这边配合季秋做交接。   但因为秦肃的位置主要是最后的决策方面,所以交接的过程秦肃也得清醒着,这样耗下来连续三天,季秋终于把要紧的事处理好,看了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她需要代替秦肃出面处理上海新世界酒店的落成,便关上平板对秦肃说:“好了,你也应该休息了,接下来的交给我吧。”   车祸之后又多日参与工作,季秋不得不承认这两兄弟在某种方面真的惊人得相似。   秦肃也感觉很疲惫了,在助理的帮助下他稍微往下靠了点,季秋不想影响他休息,早早告辞。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看见秦肃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侧颜,是她很少见的模样。   整整一周过去了,夏佳楠那边对于秦肃车祸的事情没有一点表示,甚至还有人得知她在前两天晚上还去了一个局,比以往更拼了。   车祸后的第十天。   夏佳楠接到电话,她看了许久,才接了起来。   “到我身边来。”   那人熟悉的嗓音,沉哑,卸去高傲,带着妥协。   她知道,他又一次退让了。   夏佳楠抱住自己,明明地暖充足,她却觉得浑身冰凉。   屋外开始飘起了雪花。   说来也奇怪,明明上一年北京只下了两场雪,今年却下了足足七八场。   “我们不会有以后,你想要的我给不了。”她自认冷静得开口,颤抖却泄露了情绪:“我们分手吧。”   秦肃仿佛听不见,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夏佳楠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拧成一团,她看着天花板,觉得在晕眩,下一秒在察觉自己身体疼痛之前,她挂了电话,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没有什么坏人啊,夏佳楠也不婊,她和哥哥是真心相爱的   秦琢现在已经是察觉了,但移情别恋这事儿说实话对他震动会很大,加上对象是季秋,他会更加谨慎得确定,很快要虐他了 第15章   第一个发现夏佳楠不对劲的是夏佳楠的执行经理人,从夏佳楠刚画师出道的时候就一直负责她,两人算是搭档多年,原本约了第二天一早到邻城碰头去参加一个日本画师的交流会,但时间都过了夏佳楠都没有来,他着急之下打了秦肃的手机,但秦肃关机了。   他想来想去突然想到秦琢在北京,也没多想,迅速给他打了电话。   秦琢和许助赶到夏佳楠住处的时候人已经晕了快十个小时了,一摸身上都是凉的,等不来救护车,秦琢抱起人就赶去了最近的医院。   秦肃没开机,秦琢等在病房门口,许助过来说:“秦总昨天晚上伤口崩坏重新做了一次小手术,麻醉过后又睡着了,吩咐助理谁的电话都不接......要不要让季秋姐去问问?”   秦琢先皱眉,不知为何,这件事他不想让季秋掺和进来。   秦肃为什么会崩线,想也知道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昨晚发生了什么,让一向冷静的大哥会有这样的反应。   秦琢最后还没等来夏佳楠醒,倒是等来了夏佳楠的检查报告。   担心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最后秦琢把夏佳楠带回了自己家,让管家照料。   他难得有点心不在焉,想到那份报告,还有夏佳楠疲惫苍白的脸色,下午还是提前回家,许助也跟着。   然而刚进门就被管家拦住,对方一脸为难:“夏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不让人进,试着敲过门,但门反锁了。”   秦琢要了钥匙,一声不吭到了房间,开门。   浴室里有响动,秦琢顿了顿,试着拧门,没锁。   夏佳楠脱得剩里面打底,浑身湿透得摔倒在地面,花洒还在浇,她神情难得落魄狼狈,回头看到秦琢,似乎是想站起来,但因为一天没吃东西没有力气,苦笑着坐那儿:“站不起来......”   管家于心不忍转过头,却发现房间的窗户大开着,恒温系统经不住北风这样造,房间里连带被褥一片冰冷,他连忙把窗户关上。   许助递过来一条干净的大毛巾,秦琢接过,一个人走进去,缓缓蹲下身子,凝视着她,叫了一声:“夏佳楠。”   水也浇湿了秦琢的裤脚,夏佳楠却仿佛被这一声唤回了魂,眼睛眨了眨,看向他。   秦琢关上水,大浴巾一包,把夏佳楠横抱起来,这房间冷的没法呆,他转头就上楼,让管家安排人上来。   到了房间,秦琢把人放在床上,此时夏佳楠的脸已经冻白了,他把人交给上来的佣人,转身进了自己的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等出来之后,夏佳楠已经换了衣裳,头发弄到半干,她靠坐在床头,盯着窗前一排兰花看,也不出声。   可渐渐地,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得落了下来,她面无表情,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凄凉。   要换做之前,秦琢看着这一幕会觉得很难受,他明知道她想的是谁,看着他养的花想到别人,再难受也只能往下咽,但如今他却觉得自己很平静,想跟她好好谈谈。   他找来手帕给她,掏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单刀直入得说:“他昨晚伤口崩开重新进了手术室一趟,到现在手机都关着。”   流再多泪的人听着这句话也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不愧是说过“女人都是心狠”的人。   “他知道吗?”   一片沉默中,秦琢低声问。   “不知道。”短暂的时间内夏佳楠已经收起了眼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夏佳楠再开口,语气更淡了。   “别告诉他。如果真的要说,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等我们的事情了解之后再说。”   “你还爱他。”   “我爱他。”夏佳楠温和得看着他,轻轻摇头“但欲望是双刃剑。”   “爱就是欲望。”夏佳楠看向那些兰花,眼睛里渗了柔:“正如这些花,我不问,没人说,这些花就只能是普通的花。”   秦琢静静得看着她。   一直以来,夏佳楠在自己心中就是情感的启蒙,他喜欢她这些年,大概多多少少有被她对待感情理智的一面影响。   她的确很理智,什么都知道,但对别人永远不会问。   秦琢在她上一次到家里来的时候就明白了。   她给了他很多时间去思考这段说不出口的“情感”,不管是出于眷恋还是真的一见钟情,她都能直接深入本质,明白这不是深爱。   因为爱就是欲望。   对对方没有欲望的感情那不叫爱。   女人的心只装得下去那么多,心上人一颗心就装满了,更何况那些连爱都叫不上的情感。   她也让他在这个“消化”的过程中,明白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说不出口的情感,那就是虚无。   那一瞬间,那些让秦琢自己捆手束脚的线突然一下子全断了。   他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季秋的身影。   他说不出口是因为没理清,可如今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感情,那......她呢?   他的胸口莫名一紧,没来由的。   门口突然传来响声,秦琢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许助捂住话筒一脸打扰到的尴尬表情,那一瞬间直觉让秦琢站了起来,盯着手机问:“谁的电话?”   许助莫名有些慌乱:“是......是季秋姐,惯例来报告,她今晚要出席酒店开幕酒会,我说您在......”   秦琢快步走过去拿过电话——   嘟——   电话挂了。   丝毫不带留恋。   秦琢面无表情得拨过去,被挂一次、两次......最后关机,似乎是调成了飞行模式。   许助看到秦琢的脸色,吓得差点哆嗦,还是努力把话说完:“我说您在照顾夏小姐,刚上来就......”   秦琢眸色暗了下去。   死亡一般的寂静中,秦琢哑声道:“马上安排飞机。”   他的心在这一刻跳的很快。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让人心悸的直觉——   若不立刻出现在她面前,他会失去她。   ***   今日一个白天,季秋都代替秦肃出席酒店的开幕仪式,开幕仪式排场很大,甚至来了时尚界大咖坐镇,名模姚振东压场,季秋忙碌了一个白天,下午便马不停蹄得到达酒店,秦肃的助理安排的造型师严阵以待,争取让她能压得住场子。   对此执行总监那边倒是全程配合,但也仅限于白天,执行副总在这行是老资历,晚上的宴会只会露个脸,没了他协助,季秋只能靠自己控好场。   造型师给她套上之前就选好的白色鱼尾高定长裙,长度到脚踝就恰恰收住,露出女人精致纤细的双足,她脚踩的高跟是国际大牌限定款,秦肃的助理托了秦肃的面子好不容易才要来,穿上后利落的一身,气质瞬间拔高,妆容虽简洁,但大红色唇彩让她原本有些柔和的五官都拉出几分犀利的线条来。   只是快结束的时候连造型师都看出来季秋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她在进门那一刻双眼就没有什么生气,装扮得那么美,却连半个笑容都挂不起来。   今晚也有出席几家合作公司的股东和少爷,这些场合少不了一些纨绔压场,不然气氛会略显生闷,那几位今晚一直若有似无得挑逗这位没有实权的“代”总裁,季秋为了应付他们多少有些疲惫,也被灌着喝了不少酒。   商场就是这样,避不过的就是避不过,对方不会以为你是女人就怜惜你,季秋既然选择了待在这里而不是她可以处的很好的舒适圈,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寻常。   等她从洗手间强行催吐完出来,那几位觊觎了她一晚上的纨绔们互相对视一眼,个个都跃跃欲试。   已经有大胆的走过去,假装绅士得微微搀扶着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礼貌询问:“季小姐,你脸色不大好,需要到一边休息吗?”   季秋维持着唇角,不着痕迹得避开他的手:“王总累了的话我差人给你钥匙上楼休息。”   说到这个对方的眼神就显得意味深长了:“不如你带路?”   季秋:“我还有事要忙,失陪。”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偏偏那浸了酒意的双眸和脸颊让人看了心头发痒,对方冷下脸,和季秋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装什么装?”   季秋面无表情,任由他离去,属于别人身上的烟酒和脂粉气熏得她不适感更重,想吐。   可她也明白,让自己胸闷和想吐的原因不全在这些人。   是她自己,她的喜欢终于有一天也能让自己那么难受。   季秋站在明丽堂皇的大厅中央,看着四周或善意或觊觎的目光,那一刻仿佛孤身一人在战场,耳畔听不清谁在讲话,不过无所谓了。   其实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   但她告诉自己,无所谓了。   今夜过去,彻底放弃。   不准再想了。   抽烟区几个男人聚集到一块儿,外头光鲜明亮,这儿却烟雾缭绕,年纪轻轻的少爷们抽雪茄抽各种烟的都有,脱下了西装外套挂在手里,似乎兜不住这一身人模人样的皮,开始放肆起来。   他们从各自的生意做开场白,聊着聊着话题进入心照不宣那方面,有一位谈到最近玩儿的一个女模,腿和外头的季秋比也没法儿比。   刚刚才被拒绝的“王总”虽外头称呼一声总,但年纪不大,才二十七八岁,被迫子承父业,家里做网媒这一块儿收到过的小道消息很多,平时有职业经理人管着公司,他主要就当个甩手掌柜维持住家族颜面,偏爱高知御姐,也泡过不少上海大公司的高层,对于这个只有传闻的季秋,他是心痒但人家不买账,刀枪不入的样子让他又爱又恨:“呵,不就是被上头骑着的特助,还真以为自己今晚披了狼皮就成狼了,她以为她靠山是谁?是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秦肃,还是她倒贴着跟人跑到美国去还不理她的秦琢?”   对面一个和他鬼混过的纨绔贼兮兮得说:“不理她?我可听说她手段了得,在四九城得罪她就是得罪秦琢,我早以为他们搞上了。”   王总嗤笑一声,想起前阵子一直有人给上头送的消息,摇摇头:“这些高门大户关系都乱着呢,最近秦肃和夏家那个夏佳楠闹分手你们知道不?”   “有听说过。”   “你以为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秦琢和自己的嫂子搞上了?底下都拍过多少照片在我桌上了,被压了不给发,大晚上的随意出入自己嫂子公寓,光拍到他们私会都不止一次,秦肃的帽子可有草原那么绿。”   “卧槽真的假的???”   这个王总仍在洋洋自得:“这些事儿我骗你们干嘛?随便查一查就能查出来,就算秦琢和那个季秋搞上了,也就是个破鞋,你有见过谁给她正过名?嗤!装模作样故作清高,被人睡烂了还当自己是个宝,女人就是贱......”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明明走得不急,但眨眼就来到了人堆中,一伸手直接把还在说话的王总按到了烫烟头的地方,对方哀嚎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来,看见来人的模样,脸色瞬间变青了。   有人想去拦,却被紧跟其后的保镖隔开,众人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贴身保镖,被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冷冷瞥着,背后不约而同得渗出了冷汗,只能听着同伴的惨叫,看着那位冷若冰霜的神情,动都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卡的够呛,写了两天,我会看着再修修 第16章   里头抽烟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因为有保镖看守以及在场的人动都不敢动更别提逃跑,所以无人知道被外头赞叹一向冷静自持的秦家二公子居然也有如此暴戾的一面。   有冷汗从脸颊边渗出来,但是看客根本没有心思擦拭,都看着那位黄总像是落在地上的鱼在无助得翻腾,上面还有一些刚掐掉的烟头,脸按在上面能感觉到滚烫,只是让人更痛苦的是按在后脑的手,好像不管怎么挣扎对方都能纹丝不动。那位黄总心里也是明白过来了,敢这么干的人对方只会比他地位高,因此他惨叫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像柴狗一样大喘着气,嘴里吃进去不少烟灰,十分狼狈。   那几个保镖没有秦琢吩咐纹丝不动,还有两个守在了入口,不让人进来,也不允许人出去。   等秦琢的手稍微松劲了,黄总才猛地翻起了身,一边拼命咳嗽,一边瞪大一双被呛红的双眼看着他。   秦琢接过手帕擦手,冷冷回视。   那位黄总看见这样的眼神,腿一软,差点跪下。   “秦总......不......我刚才瞎说的......”   “哪只手?”   “什......什么?”对方还懵着,完全没反应过来。   秦琢整理了袖口,转身往外走,同时对保镖吩咐:“那就都打折。”   有一名保镖低头应了一声,回过身。   等秦琢走出走廊的时候,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   对于他突然的到来,最诧异的不外乎是已经休息下去的当地副总经理,他打了电话过来,秦琢没有让他特意跑一趟,只说自己有私事。   可这样的场合,还有谁能是他的“私事”?   这些年外头传过太多关于秦琢和季秋的事儿,且大多对女方都不友好,副总经理是个人精,一听这回答脑子已经拐了几十个弯,心里有数了。   秦琢在大厅里绕了一圈,终于在远处看见了季秋的身影。   她一看就是已经喝过线了,脸上扑了粉看不出来,但那双眼骗不过秦琢,她一向是后劲来得慢的类型,以往也因为这个能在应酬上全身而退。   但除却一开始到美国要站稳脚跟的时候,快两年秦琢都没见季秋喝醉过,她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随着时间增长她也愈发懂得与人周旋。   那今日是为了什么?   秦琢不敢想,怕。   他就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等待着。   好不容易撑到宴会结束,她作为主办方之一最后才退场,才刚走出大厅,脑子里一片紧来的晕眩,高跟鞋踉跄一下,差点没摔倒。   下一秒有熟悉的气味包裹住她,纤细腰间多出一只干燥有力的大手,来人稳稳托住她,按了电梯按钮。   她有些迟钝得抬头,吸顶灯有些晃眼,第一眼她还没看清楚。   等第二眼看清了,季秋心想自己是真的醉了。   电梯里很安静,秦琢单手搂着她,见她不说话,自己也沉默。   等刷了她的卡开了房门,房间已经被打扫过,他把人放到大床上,去浴室洗了条毛巾,顺便叫客房服务送醒酒药。   给她擦脸的时候动作有些笨拙,随着妆擦去不少,她脸颊边的红就更加明显,耳朵已经红透了,秦琢看见后顿了顿,情不自禁用手拂去她脸颊边的头发,拇指轻柔得抚摸着耳垂。   气氛突然就黏腻了起来,秦琢想起了那些荒唐的梦。   可很快敲门声响了,他回过神来,起身去拿东西。   可等绕回来,季秋不知道何时坐了起来,愣愣得看着还在眼前的他,嘴唇微张,有点憨,像当年未涉世事的女孩儿。   “秦琢?”   他“嗯”了一声,把水和药递给她,季秋一步一步配合,秦琢就站在那看着她。   他知道她是真的醉了,只是她酒品好,不吵不闹得。   以前也是,他们一起喝,最后她吐了,醉了,反倒不像清醒时那么活泼,安安安静静得任由人摆布,但你叫她她会应,让她做简单的动作也会听。   见她乖乖把水杯放了回去,人看着还迷瞪,秦琢低头,见她不愿意看自己,低声问:“为什么不看我?”   季秋沉默了一会儿:“不想看。”   秦琢:“为什么?”   季秋转过头,下一秒被捏着脸转了回来,秦琢半蹲下身,让她看着自己。   “为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带了点小心和探究。   季秋左右拧不开,索性往后仰倒在床上,微微侧过身子避开他,低声说:“......不要......”   秦琢从这个角度看能看见她隆起的线条流畅的肩胛骨,像是山峰一样,好看的线条慢慢藏进了裙子里,于是鬼使神差得开了口:“季秋,你是喜欢我吗?”   那些藏在心里的疑问,包括周倩的暗示,在她的沉默中都发酵成了紧张,他不知不觉站了起来,微微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两侧,包裹住她。没有要干什么,只是想看着她回答,让她逃无可逃。   可季秋摇摇头。   秦琢的眸色深了下去,手臂还未来得及握紧,季秋就已经翻过身,平躺着,面对面,那一刻,秦琢一眼看到了她所有的表情。   他看到了她紧抿的嘴唇,仿佛很是难过。   下一秒她就抬起手臂挡住了双眼,张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时断断续续得说:“不用你说......”   秦琢努力去听清。   她浑然不知,呢喃如同碎语——   “......不用你说......我都已经决定......放弃......爱你......”   秦琢一动不动。   他动不了。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心口太酸太涨了,几秒钟后甚至那股酸胀发展到了疼痛的地步,犹如一把重锤砸在他心尖儿上,明明是很小声的话,在他耳里却被无限放大,因为凑的近,她说这句话的语气,还有表情,让秦琢感觉自己整个上半身都麻了。   他的眼眶在这一刻酸胀无比,他还浑然不觉,双目猩红得凝视着身下这个人,不知道静止了多久。   那一刻,他们都觉得自己要比对方痛苦。   宿醉醒来的第一眼,室内昏昏沉沉的,遮光窗帘挡得密密麻麻,季秋甚至都看不出来现在是上午还是已经下午。   只是在头疼的劲儿缓过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那一瞬间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缓缓坐起来,看向坐在角落单人沙发的那个人。   “醒了?”   男人的嗓子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干哑到一定程度。   季秋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了,也下意识不去想他是不是就坐在那里坐了一整晚。   床垫一侧凹陷下去,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红血丝,秦琢却早就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在她开口前先说:“我和夏佳楠什么都没有。”   这个开场白让季秋心跳漏了半拍,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却没有机会开口,秦琢继续用那把像是坏了的嗓子说:“她和大哥谈了分手,我发现她晕倒在家里,带去医院才知道她可能因为人工流产失误导致子宫腺肌症,医生说这个病生育机会很小,几乎算不治。”   秦琢面向着浴室的方向,没有看她,只一直埋头解释:“这件事不能让老太太知道,她的经纪人也在外省,她是我嫂子,我得安排照顾她。这些天她精神状态很不好,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我让她待我房里,但我发誓,包括之前被拍到的,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以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   他专门过来解释。   季秋脑子里乱哄哄的,心比脑子乱,明明是很聪明的人,却开不了口,问不出那句为什么。   可这样的沉默在秦琢看来是无声的拒绝。   他昨晚坐在那想,回忆。他一直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那些过往的细枝末节被他努力得一点点挖出来,挖得越多,他越痛苦。他也恍然自己为什么能把和她之间相处的大小事都记得那么清楚,只要是有关她的记忆,这种清晰的认知和他的感情一样后知后觉。   他终于尝到了久违的心痛,但是和当年他喜欢着夏佳楠的时候感受到的心痛不同,那时候他更难受是觉得仿佛是自己看上的东西被人抢走了,而此时此刻这种则伴随着更多心疼和无所适从。   在那些他认为自己十分痛苦的喜欢着别人的时候,她却清醒着,藏着所有情绪在喜欢着他。   她有多擅长忍耐,他终于知道了。   可就是这样的她说要放弃了。   他让她彻底失望了,她得有多难受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生平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后知后觉的走错了许多步,怎么做都怕再伤她。   收起了情绪,秦琢闭了闭眼,站起来,对她说:“你去洗漱,我去大厅等你,待会儿先去医院。”   他告诉自己,慢慢来,给她时间。   他知道会很难,她亲眼见过他喜欢夏佳楠,会不信任,会没有安全感。她也在尝试别人,她说累了。   但他无法割舍。他这一次很清晰得感受到了喜欢季秋和喜欢夏佳楠的不同。   是陈铭说过的“欲望”。   她在往后退,没关系,他转身朝向她,慢慢跑,慢慢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很忙,更新速度会很慢,上一章稍微修了下可以回去看 第17章   季秋洗漱结束后两人一起去医院。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得沉默下来,季秋从车窗的倒影里看着秦琢的侧脸,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出酒店的时候她瞥到他眼里有明显红血丝。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遇到正从病房出来的秦肃的助理,看见秦琢的刹那他也目露诧异,但这位毕竟是跟了秦肃很多年,都说领导会多多少少决定底下人的处世风格,这位显然是其中之一。他对秦琢点点头,低声说:“秦总在打吊瓶,昨天一直没吃得下去东西。”   秦琢表示知道了,推门进去,季秋跟在后面的脚步顿了顿,那一瞬间她居然想留在门口,她知道他们在里面会谈论什么话题,但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并不适宜。   然而秦琢却像看出了她的想法,在她收住脚步的下一秒头也没回,说:“你也一起。”   季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跟了进去。   季秋两三天没有过来了,一直在忙酒店的事,听到开门声后的秦肃侧过脸来的下一秒已经把刚才的神色收了起来,可就是那一瞬间的憔悴让人看了动容。   他手里拿着刚才助理留下的文件,秦琢看了一眼,说:“不要命了?”   秦肃把手上的文件盖在腰腹位置:“怎么来了?”   说完他看了下后面的季秋。   季秋心不在焉得看着窗外,没注意到这一眼。   秦琢却看得分明,神色不变,默认了。   随即话题一转,单刀直入:“你打算怎么办?”秦肃和他对视,秦琢继续说,“她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她”字,季秋回过头来。   然而秦肃的表情如秦琢预料的那般平静,他甚至都没问是什么。   “恩。”   一个单音字,又是那个沉稳,轻易掌控全局的秦肃。   “麻烦你照顾她了。”秦肃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窥见情绪,仿佛刚才进房前季秋瞥到的那一眼只是光线晃眼产生的错觉,“不过你特意过来,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吧?”   一片沉默中,不知为何,季秋突然有点紧张。   “你们先聊,我出去转转。”   她凭着本能反应转身就走,却被没有回头的秦琢伸手准确攥住手腕,随后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平静的语气,落在她耳边却有如响雷:“我是为了她。”   季秋下意识要挣开,秦琢却只是为了把她留住,让她听完,见她动作就收了手:“有人在外面说我给你带绿帽子,把亲嫂子带到家里去,我过来只是为了过来解释,对她,还有你。”   “自己的女人麻烦自己领走,以后我不会再管,这是最后一次。”   秦肃似乎在打量这个难得对自己说那么多话的亲弟弟,神色中看出来似乎还觉得挺有意思,季秋愣愣得看着秦琢,几秒之后回过神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秦肃问:“还不追吗?”   秦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追出去前低声说了句什么,也不管该听的人能不能听见。   秦肃看着重新恢复空旷苍白的病房,半晌摇摇头,嘴角微勾。   他们是兄弟,血脉相连,很多事情,很多话,尽在不言中,都能明白。   他重新看向窗外,蓝天白云,绿叶飞鸟,春天该来了。   *******   秦琢在电梯里追上了季秋。   电梯门缓缓关上,季秋双手环抱着自己,看着面对着自己的人。   因为刚才跑过来,秦琢的呼吸还有些不稳,被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慢慢调整呼吸,眸色渐深。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下一秒季秋的手机响了,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持。季秋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被秦琢瞥到屏幕,那一刻他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伸手抢过季秋的手机,让祁年这个名字在屏幕上迅速灰暗下去。   “秦琢,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秋没有去抢手机,她靠在电梯墙壁上,谁都没有按楼层键,这里又是私人病房区,人流很少,他们仿佛静止在这个空间里,也犹如他们的关系,如今只能止步不前,或者只能下降,回到起点。   “是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说了什么?”季秋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能性,说完她看见秦琢的神色,心里沉下去,随即苦笑出声,“果然。”   她也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因此在他面前她从不喝醉,她昨晚的确是放纵了自己,唯一想不到的是他会出现,阴差阳错。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季秋却难得有一种能浮上水面透气的感觉,她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天花上,心里想的却是——   也好,算是和过去正式道别。   “我说了什么?”秦琢听见她喃喃出声,就像昨晚,她那让他感觉到疼痛以及内心酸胀无比的语气,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直接判了他死刑,“不管我说了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像几年前,她独自冷静得穿好衣服,对他说的那句“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越过他,伸手按了最下层的电梯,帮他们之间做出了选择。   电梯到了一层,正当季秋要迈步出去,听见秦琢哑声说:“我知道晚了。”   她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小下,随即秦琢安静地走过去,拉过她僵硬的手,把手机还给她。   “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信,你说你过去了,但季秋,”他就站在她身后,胸膛贴后背,让她感受到他的炽热,还有呼出的气息,“我过不去。我过不去了。”   “别把我丢下。”   季秋没有回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就像那个能让他难过,让他深爱的人是她一样?   “季秋?季秋?”   等回过神来,已经举着手机不知道第几次发呆。   电话那头的祁年听见她应声也沉默了下去,季秋揉揉眉心,低声说:“抱歉。”   祁年轻笑:“你真的很喜欢道歉。”   和他约会时,看到什么东西偶尔就会走神,被他唤回来就会说一声。   刚才挂了他电话,再接起来的时候又一声。   太好懂了这个人。   可为什么能在那个男人面前藏了那么多年?   女人真的无解。   再想到昨天微信群里有人八卦说秦琢昨晚借了谁谁谁的私人飞机,急切得去上海找亲哥,不知道是集团内部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一样是男人,祁年知道哪有什么大事,值得一个男人一刻都等不及。   祁年把语气放轻了,不忍再追问,只继续刚才的话说:“什么时候回来?”   季秋下意识看了下时间,才发现过来半个月,立春都过去了:“两天后。”   祁年说了声好:“那我去机场接你。”   季秋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一大早的飞机,来回折腾。”   祁年这次开口却更温柔,也更坚定:“我来接你。”   季秋感受到他语气变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声音却犹如春意:“毕竟我想你了。”   秦琢因为要坐镇总部,昨晚临时过来已经让集团高层十分不满,因此第二天中午就匆匆回去了。   又过了两天,季秋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两条消息。   季秋顿了顿,两个都没回。   她去了停车区域,一出门就看见了祁年的车牌号,男人依旧是一身素雅笔挺,坐在车上嘴角挂着浅笑,看不出来等了她多久。   她哪里都没看,拉开副驾驶座上车。   不远处,秦琢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驾驶座的司机不敢吭声,看他沉默得升起车窗,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一声“回公司”。   “要回公司吗?”祁年把车开出去,边问。   原本是打算回的,但刚才的短信让季秋改变了主意,她摇摇头:“我想回家。”   “送你回老师那里?”   和聪明又愿意体贴你的人讲话真的让人很舒服。   季秋其实现在不想面对任何人,祁年也体贴得给了空间,她闭上眼在车上小憩,全程没有交谈,只是在一个红绿灯前,她感觉到祁年给自己披了一件外套。   到家门口,祁年没有主动叫她,季秋睁开眼睛,正准备下车,被祁年握住手腕。   不让人讨厌,他拉住就放开。   “我都说想你了,不给机会我多看看吗?”   季秋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只是还是解开了安全带,靠在舒服的靠背上放松下来,问他:“看吧。”   祁年真就认真看了起来,一只手撑在方向盘上,稍微歪过身子,目光柔和,不带任何男性的侵略气息。   过了一会儿季秋问:“这样都能看出些什么?”   祁年假装想了想,然后笑着说:“挺多的——想念、疲惫、难过......”   他边说边朝她伸出左手:“我还会看手相,你试试?”   季秋笑了笑,把右手搭到他手心里。   她手腕纤细,毛衣也贴身,握住的时候能明显摩挲到骨骼轮廓,脆弱又坚韧。   他翻过她的手心,端详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得说:“生命线很长,但姻缘线很乱,这位小姐姻缘不大顺利啊。”   季秋:“那要怎么做?”   “我听朋友说过,女孩子都希望遇到对的时间对的人,但我觉得你不试过怎么知道对错?”   祁年缓缓握紧了季秋的手,这一次是坚定的,没有松开。   他双眼像浸了一汪湖泊,让人看了心是静的。   “本来性子就倔,需要找个人中和一下,我觉得我挺不错的,可能来得晚了些,但我觉得咱两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是成为彼此错的那个人,如果你想试着开启一段新感情,我毛遂自荐。”   两人目光对视的下一秒,他松开她的手,恢复了刚才的笑:“不要紧张,不要有压力,考官什么时候给我试卷我什么时候答题,不包满分,但保证优秀线,我从小成绩就不错,对自己也有信心。” 第18章   祁年没有等到季秋的拒绝,就已经开门让她下车回家休息。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聪明人其实不会选择趁虚而入,人凭着情绪做出来的决定一般事后都会后悔,更稳定的感情开端应该是双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季秋不是会冲动做下决定的人,她会拒绝是祁年可以预料到的。   所以他暂缓了下气氛,给她时间考虑。   祁年承认自己有些着急了,同样作为男人,他感受到了来自于秦琢给的紧迫感。   他看着季秋进门去,才半个月不见她的身影纤细不少,站在雪化初春的晨曦间,美的像是一幅水彩画。   这次回家,季秋才知道父亲回来了。   季夏在厨房里端早饭,见女儿站在玄关口,笑着又去添了一双碗筷。   “一看就知道没吃早饭。”   季夏的态度自然得像是女儿根本没有出去四年。   季秋的眼眶有些酸胀,她低头把包和行李放下,走到桌边坐下。   文灵雨从楼上下来,看见这一幕也没什么反应,只静静在阶梯上站了会儿就走了下来。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季夏做的牛肉滑蛋粥,还蒸了两屉松软的奶黄包,轻轻咬一口下去,带着小麦香气的白面裹着热烫的芯。是家的味道。   季夏这次出去交流了快三个月,先后去了七八个城市,她这个父亲性格是出了名的温厚,作为文协重要骨干没有丝毫架子,对新兴网络文学也很感兴趣,算是组织内承前启后一派。   但没人知道他出身在帝都季家,祖上有出过几个大文官,直到建国后陆续转商转政,稳定了几代人,却又到季夏的时候仿佛来了一个轮回,当年他拒绝接管家业,醉心文学,因为进作协的事一度逼得老太公把他抽出家门,最后还是因为生下了季秋他们和本家的关系才得以缓和。   那些人都说季家的文人傲气攒了几代人不发才生了一个季夏,因此在帝都没有人敢小瞧这位,不说季家背后的底子还在,知道季夏当年事迹的人都不可能敢小瞧他。   吃完早饭,文灵雨起身去画廊,季夏在客厅泡了一壶茶,过了半个小时,季秋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来,坐在父亲身边。   季夏给她倒了一杯,手收回来的时候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像小时候她每次调皮惹家里生气,最后还是由得季夏安抚那样。   “来跟爸爸说说这些年。”   茶香袅袅中,两父女久违得交谈起来,季秋捡着学到的东西说,那些累的难过的一笔带过。   季夏听得仿佛入神,茶添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讲完季秋靠在季夏的肩膀上。季夏的身材并不健壮,高且瘦,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很靠得住,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味儿,不厚重,像季家本家栽种的四季竹,竹色君子德,猗猗寒更绿。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走,活到现在之前,我一直都知道我要往哪儿去,要什么,你教我想要什么就伸手去拿,结果这次我发现自己用尽了力气都没拿到。”   季夏听着女儿喃喃说出这些话,心都要碎了。   但他摸着季秋的头,慢慢得说:“可这不算输,在我听来,你自己收获了我和你妈妈都不能给你的,你很棒,宝贝儿。”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走了,那不如试试别的风景,别的路,不要把自己困在任何人身边。”   季秋安静了许久。   季夏在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后才听见她鼻音很重得问他:“那你呢?你算是把自己困在妈妈身边吗?”   季夏想了想,认真得回答——   “我的灵魂只愿意为她所困,但我的思想始终自由。”   当天晚上季秋在房间里打出一份调职申请,每一个字都仔细斟酌,内心却很平静。   第二天她到公司把申请递到秦琢的办公桌上,秦琢拿起来仔仔细细看,看完后按在办公桌上,抬头问她:“想清楚了?”   他的嗓子有点哑。   季秋点头,彼此都静了半晌,她才开口:“之前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被调出去的,只是这时间提前了而已。”   秦琢却说:“当初说的是让你直接去技术部,但你如今申请去地产部。”   技术部现在是秦琢直属,也是他和季秋一起努力培养起来的团队,可她没有选择这里。   秦琢压下心底的隐痛感:“我希望你在技术部,商业地产那一块你去了立足会很难,这一块你要捡起来需要很多时间......而且,”他看向她,“我不希望你离我太远。”   季秋没有说话。   沉默的抗拒。   秦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行么?”   季秋受不了他这样的语气,一个从不示弱的人突然向你示弱是一件让人很心悸的事。   季秋抢过桌上的调任申请书快步离开。   秦琢在她身后看着,直到她拐进助理办公室,他收回目光,手按在台面上摩挲。   她抽离得越果断,他越怕。   只能用这些方法留住他,示弱,哪怕耍赖、恳求,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管用就行,不在他跟前也能接受,但不要离他太远,他抓到抓不到。   新的调任申请书很快递了上来,这一次秦琢没有说更多,简单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接过的时候,有一丝难受,但更多的是释怀。   而他吃到了苦果,她当初受的现在轮到他在逐步品尝,还要自虐一般得细品,一边想当时她有没有比现在的自己更难受。   他希望没有。   对于季秋调职到技术部门管理层这件事大家都挺诧异的,如今秦氏新的技术部门其实是由原本旧的和秦琢从美国带回来的技术部门合并,但因为秦琢在回国后就开始花功夫整顿,如今新的技术部基本已经完全归属到秦琢手底下,人也是他当初费尽心思挖过来培养的,算是自己人。   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感受到秦琢和季秋两人关系的牢固,当年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仿佛连体婴,也一起攻破过数不清的难题,度过不少难关。   本来以为季秋最起码还要留在秦琢身边最少三四年才会开始接管管理层,但没想到秦琢居然舍得现在就把季秋下放下来,大家对此都呈观望态度,老员工更多的是担忧,怕他两离心。   但季秋上任的第一天,秦琢就花了大手笔包了水榭花楹的大包间,请技术部所有人吃饭,给季秋立场子。   众人的疑虑也被打消不少。   饭桌上,秦琢因为工作上的事来晚了,提了第一杯之后就坐在主位开始小口吃东西,季秋看到他脸色不大好,手若有似无得搭在大腿上,握成拳。   许文星上来要敬酒,季秋给挡了:“今天我新官上任,和我喝吧。”   他两在别人眼里不分彼此,许文星眨眨眼,说:“那可要喝两杯。”   秦琢坐在位置上看着季秋站着面不改色喝了两杯,手放在茶杯上慢慢摩挲。   敬酒都是一轮轮的,一个起了头别的人也要跟着起哄,这些都是亲信,季秋不会推,一杯接一杯,直到秦琢淡淡开口:“都行了,先吃饭。”   他们又开始起哄秦琢护着但又不自己喝,秦琢也不回应。   季秋坐下来后身子偏着秦琢的方向,低声问:“许助没有给你拿胃药吗?”   秦琢一点都不好奇季秋是怎么看出来的,垂眸看着她吐气如兰的唇,说:“吃完了,他去钟医生那拿了。”   难怪还没见他。   季秋坐了回去,心里还怪许助理没有提前备好药。   但她依稀记得药量她还备得挺充分,这么快就吃完了?   酒过半巡,许助才姗姗来迟。   他一进门众人就“哇呜”一声,大家都喝嗨了,不管什么上下级,疯狂起哄,在问发生了啥。   许助手里捧着一大束勿忘我,一大片蓝色被白色丝网精致得包裹,蓝色的纯粹都显出几份热烈来。   他面不改色得把花交给站起来的秦琢,然后功成身退,努力降低存在感跑到一旁的空位置坐下。   季秋心跳如雷,不明白他们是要做什么,不,或许是知道,因此才那么紧张和疑惑。   秦琢从季秋的座位后把花放到她面前,他就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她说:“一切顺利。”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这两个人,品出了十多分不对劲来。   季秋一半脸埋在花束里,头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有点手足无措,嘴张了张,最后十分艰难得吐出一句“谢谢”,身后的人没有再紧迫,气息远离,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祝福。   可季秋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怀里那么大一束勿忘我,捧着烫手。   秦琢松了松领口,脸色如常得喝了一口白水,余光瞥见她还傻乎乎得捧着,虽然很好看,但最后他还是伸出手抽了一张空椅子,解救了她。   今晚季秋的脑子彻底被一束花给搅得乱糟糟的,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也没能做到,只能远离秦琢,和属下们一起喝酒。   因此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季秋都没有听见。   许助看着自家老板拿过季秋的手机看了看,然后放回原位,没有提醒,也没有反应,心底直腹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第19章   等季秋喝完一圈回来才发现祁年给自己打过电话,那天早晨之后祁年对她的态度依旧像以前一样,保持着适当的亲近,时松时紧,两人也有再出去吃过饭,他再没提这件事,像他说的那样,等着她发试卷。   许助理出去一趟后回来已经把帐结了,考虑到明天还要上班,一行人吃尽兴就散摊了。秦琢和季秋走到最后面,季秋刚看着手机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秦琢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然后秦琢拿起那束勿忘我递给她,打断她的思绪:“送你。”   季秋说不用,接过花后两人并肩往外走。   她也没给祁年回电话,秦琢垂眸不语。   “今年想去哪里?”   秦琢突然提了一嘴,季秋才想起来秦氏团建的日子也快到了,今年他们回国正赶上过年,一堆事,忙的昏天黑地,连年都没有好好过。   往年秦琢在美国那边也是跟国内一样定的团建时间,每年春天选定一个国家旅行,还可以申请分部门,一整个公司出去的场景也很壮观,但秦家本来就是开酒店的,这方面倒是应付得游刃有余。   秦琢对哪些国家都没有特别感兴趣,所以每年都是季秋定,秦琢问的时候她想了想,说:“去日本吧,不想走太远。”   她新岗调动,要交接的事情太多。   而且也是下意识的,不想走的太远,往年可以,远离了职场她每一次出去都带着些期盼,今年......   秦琢余光瞥见她嘴角的苦笑,藏在西装底下的手紧了紧,却没有移开目光。   “你说了算。”   到大门时秦琢淡淡得说,见司机把车开过来,他伸手:“上车。”   季秋最后还是上了车。   回家后蔡敏看见那束勿忘我有点震惊,这年头谁送祝福送那么暧昧的花啊?等季秋找了个花瓶把花插好,她把人逮住,两人靠在沙发上,季秋见躲不过,就愣愣得看着那束花。   “他是觉得亏欠你还是怎么的?移情别恋了?”   前半句那声亏欠让季秋下意识皱眉,而后听到后半句眉头就舒展了,语气平静得说:“不可能。”   她说的太下意识了,蔡敏沉默了几秒,用手肘撞了撞她:“为什么啊?你就没幻想过吗?”   季秋把头靠在膝盖上。   看着花出神。   “男人的心又不是铁做的,你那么好他总能看见,总能被打动吧?”   蔡敏的嘟囔也不全是安慰,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其实蔡敏觉得秦琢才是真奇怪,在她的印象里女追男一向是真的隔层纱,像季秋这么优秀的人在秦琢身边那么久,秦琢居然也没喜欢上才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然而季秋说了一句话让蔡敏觉得很心酸。   她说:“因为我见过他爱一个人什么样,所以才知道不可能。”   她也不想太清醒,但横在她和他心里的夏佳楠永远存在,那是他的白月光,也是她心尖血,她在喜欢他的同时看着他怎么去喜欢另一个人,算上大学时期那是整整六年,她用六年光阴看过秦琢为了那个人所产生的所有喜怒哀乐,这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季秋心里很明白,在条件上她和夏佳楠其实相差无几,她们各有优秀的地方,但因为秦琢的那些喜欢,夏佳楠就是高岭之巅,她比不上。   所以为什么说在喜欢的人心里,才是最无敌。   夏佳楠对于季秋就是这样的存在。   哪怕她不是不喜欢夏佳楠,但她就是做不到直视她。   蔡敏听清了季秋话语里的叹息,她自己也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把季秋抱住,朋友之间相互给予温暖。   其实季秋在决定放弃之后已经想通了很多,也不想蔡敏为了自己担心太多,很快就转移话题,问她要不要跟着公司一起去团建。   其实上一年季秋就有提议过,但是当时撞上欧洲一个有名的时装展,蔡敏想去没去成。   今年的话蔡敏倒是有空了,闻言立刻答应下来。   她也想帮助好友脱离苦海,陪着她转换心情她自然义不容辞。   而另一边秦琢到家已经很晚了,一路上他沉默不语,手也半捂着胃,脸色不好,导致许助也不敢和他说话。车停下来之后秦琢也没立刻下车,许助垂耳恭听。   过了一会儿秦琢说:“刚她说的你听到了?”   许助点头:“我会尽快安排日本团建的事宜。”   “定小樽那边的风水云涧吧。”   秦琢突然加了一句,车窗倒影下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许助愣了愣,又很快说了一声好。   最近秦琢的状态和对季秋的态度让许助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许助好歹是名校高材生,虽然平时在季秋的衬托下显得没那么伶俐,但能混到这个等级也是双商在线,最近一直在替秦琢关注季秋那边。   他隐约记得以前听一个离职的前辈说过当年秦琢在美国分公司坐稳的第一年组织团建就是定的小樽。   在许助继续在心里努力回忆的时候,秦琢又继续说:“让hr那边给季秋安排两个助理,初筛一轮后让她自己选,以后她的工作报告优先汇报。”   “好的。”   秦琢又坐了一会儿,才缓缓下车。   大概是许助的工作效率奇高,之后没过几天,季秋就在办公室听到大家讨论关于团建的事了。   这儿的员工和季秋关系都不错,有时候看见她就会上来问几句,季秋通常也就笑着把话题扯过去,现在她不是秘书办的,谈论这事儿不大好,她离开秦琢身边就是为了让自己一点点从他身边抽离出来,习惯这东西需要时间来培养,也需要时间去消磨掉。   期间她从hr那边得到了面试名单,hr那边还暗示说她可以直接从秦琢的秘书办调人过去,毕竟以前都在她手底下干事,用的顺手,但季秋还是拒绝了,抽了一个下午时间面试了条件不错的三个人,最后挑了其中两个,想要自己带。   现在季秋主要的工作是掌管技术分配还有和总监一起接触一些新技术的引进,这些都是她一直跟着秦琢在做的,这方面她和秦琢算是一起起步,两人最开始都是萌新,后来一起拉着往前走,秦琢最后走向管理这一块儿,她则作为补足更多得去发展技术,所以这个位置其实早就是为季秋准备的,如今她提前下来,唯一不够圆满的点大概就是资历问题,只能通过实力让别人闭嘴。   季秋渐渐找到了当年在美国时候那种忙得抽不出时间去想别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正是她目前正需要的。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月,到了团建的时间。   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和祁年见过面了,微信上两人的聊天也是他提醒她吃饭比较多,她回的很简单,甚至忙起来都忘了回。   秦琢临时担下秦肃的位置后也忙得很,两人基本只在高层会议上能见面,那束勿忘我已经枯萎很久了,但不知道为何那之后每隔三天许助都会过来送上新的花,然而见面的时候秦琢不会提。   团建前一天晚上季秋和蔡敏一起收拾行李,好久没有出去玩过,蔡敏很兴奋,收拾了满满一个大箱子都是拍照好看的衣服,她经营的微博号已经有两百万粉,这次出去也是为了多拍点粉丝福利,不愧是十分接地气的名媛。   收拾到一半季秋收到了祁年的消息,对方如今在巡回画展欧洲站,出去前其实也和季秋说了,这次来信息也是问她去日本多久,两人能不能撞上回程的同一个时间。   季秋看着手机,半晌打字:【回国后一起吃顿饭吧。】   祁年:【嗯?要聊聊吗?】   季秋:【嗯。】   祁年那头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行。】   季秋收回手机。   蔡敏一直用余光偷瞄她呢,季秋也没特意瞒着,但蔡敏见季秋没有主动跟自己聊的意思,也没有问了,两人把行李收拾好早早睡下。   第二天是在机场汇合,两人到的时候秦琢和许助都已经到了,坐在vip间在低头说话,哪怕是团建但秦琢的工作是不可能搁置的,两人今天都穿的不正式,但手上捧着ipad还是离不开工作。   见到季秋和戴着墨镜的蔡敏,秦琢看了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了平板上,季秋和蔡敏坐到他们对面,蔡敏是对秦琢没好气,季秋是为了不打扰。   快要上飞机了许助才停了下来,登机的时候季秋才发现自己坐在秦琢旁边。   蔡敏瞪了坐在身边的许助一眼,许助拧头看向窗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从帝都过去北海道还几个小时,大概是半个月的忙碌下来,面对秦琢的时候季秋难得有一些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去应对的感觉,所以她盖上毛毯,打算把这一路睡过去。   可等她戴上眼罩,身边的人似乎拿起了一本书来看,低声问她:“还记得邹老吗?”   季秋顿了顿,靠在椅背上,半晌应了一声。   “有时间的话一起去看看他?”   他翻页的声音很安静,书页擦过的声音莫名撩动人心弦。   季秋裹了裹自己,微微侧身背对着他的方向,回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说的大虐是什么程度的虐,对我来说在秦琢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很虐了,后面这种虐还会充斥在很多细节里,她的每一个态度和皱眉其实都在虐秦琢,这事儿其实讲真算是惩罚吗?后知后觉其实不是错,他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一直觉得单恋真的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对方没必要对单恋自己的人负责,会感觉到虐是因为秦琢是喜欢季秋的,这虐才能成立,但他们其实都并没有觉得秦琢有做错什么,包括季秋。秦琢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喜欢,而对于季秋而言,秦琢不喜欢自己也不是他的错,我也不知道表达清楚没有总之虽然秦琢现在是活该但我从头到尾也不觉得这是对他的惩罚或者要他来个怎么轰动的惨痛代价,他要不爱季秋这就完全就是另一个现实题材的故事了。   还有这本书看这收藏是不会V的,所以一直到完结都是缘更,抱歉抱歉,等不过来就完结再来吧! 第20章   小樽的风水云涧是秦氏旗下子品牌,主打做温泉酒店,虽然相较于秦氏一直做的星级酒店风水云涧显得有点小众,但在小樽当地也是很出名的,自下引流出几个偌大的温泉池,VIP间还有自带的私汤,发挥了小樽的优势,又有秦氏本身的质量基础,游客想要预定都要提前几个月。   这次团建比较着急,加上又是冬末初春,是旅游和泡温泉的好时候,然而许助理也是很努力得和风水云涧那里协调出了几十个房间,高层管理层都往下有私汤的房子住,其余员工基本住楼上,但是大家出来玩儿自然不会每天闷在房间里,所以住有没有私汤的房间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没差。   秦琢和季秋几位也都挑了高层大客房住,把有私汤的房间让给了别人。   然而好像自打落地后,季秋的精神就显得一般,众人下榻酒店,季秋和蔡敏住一间房,两人刚把东西放下,季秋就收到了秦琢的消息。   秦琢:【下午三点出门?】   从机场转车过来磨磨蹭蹭已经到了两点多,季秋看了眼时间,回了一句“好,大堂等。”   他们还要去挑点伴手礼去看望邹老,提前出门,再喝两个小时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蔡敏也是挺敏锐一人,见季秋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难得出来玩儿还绷着个脸。”   季秋笑笑:“没有。”   她摩挲着包包,看着窗外晴朗的天气,哪怕这儿刚下过一场厚雪,积雪把许多东西覆盖住了,但阳光洒下来,许多东西都无法躲藏。   三点,季秋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堂,秦琢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默契得往外走,许助已经给他准备了车,秦琢有驾照,坐了驾驶座。   小樽的生活步调很慢,北海道的人和风景都很随意且温和,虽然靠着运河,但路上来往的人并不多。这儿以前也是北海道经济的繁华地,还被称作过“北方的华尔街”,但这同时也是许多浪漫故事的发源地,因此整座城市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新旧与艺术交织,有一种复古的罗曼蒂克的氛围。   他们去拜访的这位邹老名叫邹岐山,是年轻时候为了爱人远离故土,漂泊到这里的手艺人,在小樽已经生活了五十多年,当年秦琢季秋和他相识的契机是当时他们在寻找风水云涧的装饰琉璃灯,他们一起走在大街小巷中,最后在一家质朴的店铺里认识了邹老,也看上了他制作的丁香小盏。   丁香花代表初恋,邹老的妻子早逝,但他用许多形式留住了她,丁香小盏是以镂空丁香花制作的落地灯,把手是波浪状,这儿的艺术灵感来源大多与海有关,其中最为精妙的就是从镂空的花纹往里看,用琉璃制作的丁香花瓣随意洒落在灯盏里,通过发光,映出来的形状每一盏都独一无二。   当时秦琢和季秋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准了这盏灯,后来和邹老谈了好几次,但一开始因为订单量太大邹老拒绝了好几次,但季秋也不气馁,每天傍晚都准时出现在店里看邹老制灯,一老一少聊了小一周,最后把邹老给谈下了。   风水云涧的温泉边每隔十几米就会摆放一盏丁香小盏,其中还有同样出自邹老之手的别的琉璃灯,是风水云涧独有的招牌特色之一。   这些年邹老负责后续的维护也一直和风水云涧保持着友好的往来,但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快两年没问候了,知道邹老是不在乎虚礼的人,所以秦琢和季秋选了当地有名的一盒伴手礼就上了门。   邹老住在一条长街的中间,有一个偌大的庭院,悉心栽种了许多不知名的植物,旁边还有一幢房子和这里相连,那里是邹老的工作间,也是邹老的私人书房。   进门前,季秋看着那栋房子的方向有些走神,秦琢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解。   季秋回过神来跟上,门没关,两人进门后季秋喊了一声“邹老”。   茶室那头传来回应,秦琢和季秋拖了鞋袜踩在木地板上,这儿的保暖设施做的很完善,毕竟邹老年纪也大了,在这方面秦琢当初也帮了忙。厚袜子踩在地上没有声响,两人走到茶室,就见邹老坐在茶桌前已经烹好了茶,手法讲究,但姿势有点随意,他在异国多年并未被这里同化,一直保持着入乡随俗但有着自己节奏的生活方式。   “来了?快坐下暖暖。”   邹老是个和善的老人,精瘦,看起来有些顽固,但熟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老人,无妻无子让他看起来比别的老人要独,但那双眼淬了风霜就是对某一件事的执着。   他一看就是个很长情的人。   屋里还烧了柴火,老旧的欧式壁炉运作了几十年却没有想象中脏乱,角落里还有一把摇椅,上面搭着厚毛毯,还有一本翻了一半的书。   季秋让秦琢先坐,然后自己去厨房把伴手礼直接分在碟子上,抹茶香味混着红豆的甜糯一下子盈满鼻腔。   邹老给他们倒了两杯茶,他平时都喝苦茶,但今天两个年轻人来了他就沏了大吉普,还说自己已经很久没喝了。   就这样一叙旧就聊了两个小时。   秦琢接了个电话,走到靠近庭院的长廊去接。   这时候邹老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转回来对季秋说:“你们吵架了?”   季秋笑着说没有。   邹老隔空点了点她,笑骂:“撅个尾巴我都知道你们怎么回事。”   刚才就有聊到季秋去技术部的事,但那会儿邹老没问,如今倒提起来了:“让你去技术部也是好事,有的东西凑到跟前看就容易被光糊了眼,隔远了一些才能看的真切。”   季秋低头喝茶。   邹老叹息一声:“我当初就跟你说感情的事情最怕用力过度,那些书笺......还在隔壁,你要拿回去吗?”   季秋还没来得及说话,秦琢就短暂聊完电话进来了。   季秋于是闭上了嘴,把话题扯开。   邹老意味深长得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   “刚在说什么?”   秦琢坐下,瞥了一眼季秋。   季秋被茶稍微烫到舌头,缩了下肩膀,很细微,但秦琢看了后把伴手礼推到季秋跟前,季秋连忙塞了一口,用凉凉的糕点缓缓。   邹老回他:“在说北海道这场大雪,估计还得下几天......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这儿也是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雪。”   季秋闻言神色淡了下去,秦琢没有察觉,回想了一下,印象最深的是当时他找到用琉璃制成的兰花花瓣红酒杯,捎了一整套回去,后来作为那一年夏佳楠的生日礼物,以他和季秋的名义一起送了出去。   想到这里他才下意识看向季秋,却只来得及见她站起来,说吃噎了,要出去走走。   邹老仿佛什么都察觉不到,点点头说那你去吧。   她一转身,秦琢的心下意识一紧,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在转角处消失不见。   邹老像是也看不见男人眼里的云涌,淡定得添了一口热茶,和秦琢聊起来经营的事。   季秋穿上鞋,套上大衣,慢慢走过铺满植物的小路,这条路像是日本动漫电影,带了点老旧和浪漫的色彩,当年她很喜欢,老在这里来来回回。   不过是过了两年,心境居然已经变了那么多,最大的变化就是当时她每踏进这栋图书室都带着期待,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她想把那里属于自己的秘密全部带走,又想把它们全都留在那里,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会去,那些好歹是她当年的希冀,尘封于书本里比销毁要好得多。   她推开大门,这儿显然邹老每天都来,打扫的很干净,到天花的大书架堆满了无数图书,却没有多少灰尘的味道,甚至还隐约散发着油柏纸和汽油灯混杂一起的香气。邹□□惯用高级香松点燃了在这待一下午,摩挲过木桌都能感觉到木头被人打磨擦净到发油发亮。   书架是个大环形,中间还立着六个大书架,前头的都是一些技法的指导书和游记,甚至还有邹老自己出版的关于制作琉璃灯的讲解教科书,小众的出版社,但做工很精致,日本人在工艺方面每一项都热爱做到极致,这些书捧在手上就像艺术品。   第三排开始是一些植物养护类的书,第四排开始出现了一些小说,大多是日本作家的,有太宰治、东野圭吾、渡边淳一、夏目漱石......当然也有国外的,中美欧参半,邹老也喜欢看情爱小说,这些或浪漫或压抑或悲伤的爱情能让他想起他的妻子。   季秋的手指摸到《追忆似水年华》停了下来,这本书一直放在当眼的位置,她用手指轻轻一抠就把书拿了出来。   书的内页夹了东西,是一张书笺,上面还绑了一根小穗,经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些发黄。季秋看了那小穗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动,也没有打开,缓慢得,把书放回原位。 第21章   到底是舍不得。   季秋原路返回,到玄关的时候看见秦琢和邹老在茶室出来,两人穿上大衣,邹老身子骨还坚朗,里头就和着一件毛衣外套套了短棉袄就准备出门。   “去吃饭。”   秦琢整理衣襟,走出门的时候往左侧看了看。   另一栋楼房安静得伫立在那里,以前秦琢也去看过,但居然一直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当时为了磨邹老答应签合同,季秋老往这里跑。   那会儿是冬天,老人家喜欢坐在书香味里看书,季秋就也跟着,她本来就喜欢看,干脆一老一少就各看各的,秦琢那会儿忙着风水云涧,但每次过去都看见季秋埋在书籍里读的忘我。   秦琢也爱看书,但接触公司之后就很少再碰了,对于那时的他而言看书的时间都是奢侈。   季秋回来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很静,静得让他心里发慌。   他刚才接完电话回头隐约听到什么书笺,可随后邹老也没顺着说下去,他却没忘。   因为那时候她的侧脸分明是有话想说,见他回了就自然而然收了。   他不知道她喜欢了多久,但一定不短,不然她不会用那个语气说“放弃”了。   季秋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说出放弃的人,这些年他一定让她撞了无数遍南墙。   想到这,他就不能再想下去,细究不出结果,心口还酸酸涨涨得疼。   他没有问季秋去哪儿了,季秋也没说,仿佛只是去外面散了一圈步,不值一提。   他们一老二少去了附近一家老字号的居酒屋,这家居酒屋叫鸟屯,很常见的名字,但店已经开了几十年,经手二三代人,连桌椅的木头都被磨得圆润,很有人气。   这里处处都是人细心生活的痕迹,哪怕北海道那么冷,却让人觉得温暖。   吃完饭邹老自己一个人回家,小樽到了晚上路边也有人和灯,还有一些要去浴池泡澡的人,三三两两的,也不危险。两人回酒店,正好碰上自己出去拍了一圈回来的蔡敏,见他们一起行动,蔡敏毫不掩饰得给秦琢翻了个白眼,被季秋瞧见了,按了她一下。   在帝都估计没人敢对秦琢这个态度,但蔡敏不怕,他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斤斤计较,要真计较了他就是小心眼,对不起外头人评价他的那些好称号。   蔡敏以看战利品为由拉着季秋回房了,秦琢想要开口说什么也没机会,一双眼暗暗沉沉得看着季秋坐上电梯,没有跟上去。   今天算是跑了一天,晚上当然要泡温泉,房间里没有,所以两人拿了牌子换了浴衣就下楼了。   日本的池子一向是混浴偏多,季秋和蔡敏在国外生活多年自然觉得无所谓,在海滩穿着再露的比基尼都是小意思,想当初第一次去国外的度假海滩看见一溜儿的女人裸体时季秋还吓过一跳,后来就面不改色了。   虽然是旅游季节,但因为已经过了温泉最热闹的点了,所以人也不算很多,两人挑了人最少的药汤池,适应了下水温就下了。   热气氤氲得周围雾蒙蒙一片,这时候怕是离了几米都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池子里三三两两靠着人,但都隔了一段距离,有男女聊天的声音传来,不大清晰,反而让人觉得有种被隔开的隐秘。   “看到你们就觉得你们啥也没发生。”   蔡敏舒服得泡到下巴,随口和季秋瞎聊。   季秋笑笑说:“本来也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知道你喜欢他,你们聪明人都这样吗?能很容易装作啥都不知道?”   季秋的手随意划动了两下,看着水起了涟漪又恢复平静,说:“感情本来就是这样,对于一个人来说,喜欢的人只要抬抬手,涟漪永不消散,可对于没有感觉的人,能起一下涟漪就不错了。”   蔡敏想了想:“可他对你总是不同。”   季秋表情都没变:“毕竟我们算是相互扶持,有这份情谊在。”她沉默了几秒,又说,“他不是无情的人。”   所以她看到他偶尔痛苦的眼神,她把它归于愧疚。   再没有更多了,季秋也不想去幻想更多,失望过太多次的人都麻木了,再来就是犯贱。   蔡敏却咂咂嘴,不以为意:“扶持,是照顾吧?衣服也要给他搭好,就差没给他穿上,除了工作他什么都不用想,你一个特助还得做保姆的活儿,我怀疑他离开你连鞋带都不知道怎么系。哦不对,他不需要穿有鞋带的鞋子。”   说完都把自己逗乐了。   季秋知道她对秦琢意见很大,也不反驳,只说:“因为最开始我们能相信的只有对方,美国那地方不好呆,商业竞争很强烈,使的手段也多。那会儿我们对别人递的酒都要防,合作的不合作都要,所以要么我喝要么他喝,我们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一个倒了另一个还能杜绝那些‘意外情况’。他一个少爷千里迢迢去到另一个国家,本来可以被千宠万爱,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就能照料就照料下,后来就成习惯了。”   在外他护着她,在内她照顾他,其实挺公平,季秋并没有怨言。   然而听了这话蔡敏侧头看了她好几次,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轻声说:“可你也是被千宠万爱长大的啊。”   这话听的太让人心疼了。   要是当初没有喜欢上,季秋可能会和帝都的大多数名媛一样,活的逍遥自在,以她的性格或许会发展一下爱好,说不定还有有自己的品牌,她从大学以来就能看出来是个很有想法且执行力很强的人,又有家里的背景在,随便花点功夫就能在名媛圈横着走,虽说她也不在意那些虚的,但总不会像现今这般累。   然后说不定她和祁年会很自然而然得认识,祁年那样的好男人就连蔡敏看了都心动,他们也很般配,不管是在家世还是喜好上,这些年看着季秋的性子越发沉静下去,蔡敏看得才叫心疼。   她明明也是肆意天真过,敢怒敢言过,她是季家的独女,不骄奢不骄纵,相貌美能力强,性格也是敢爱敢恨,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追求者无数。   偏偏喜欢得是这样安静,这样隐秘,那个人是她这辈子唯一揣在心口的秘密,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学过隐忍,倒是因为喜欢了那个谁全给补上了。   大概是今天刚见过邹老,季秋的思绪像这温泉的水被搅了起来,她说:“其实也不全是隐忍,这些年我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的,外面的人说我目的性强其实也没说错,那会儿也是自尊心作祟吧,我真的就是想他自己看出来,然后再亲口告白,为此用了很多方法,但现在看来效果都不怎么样,太笨了。”   蔡敏趴在池子边听她一点点说,这些她以前都没跟她讲过,蔡敏还觉得挺安慰的,她现在能说出口了是不是代表真的放下了?   放下了也好,说完了,过去的事情就是云烟,她要是能再喜欢上另一个人就好了,是祁年更完美。   “就像是几年前我们一起来这儿盯着风水云涧的落成,当时我的心思还是很活泛的,这城市,是吧,当年《情书》也是火遍了大街小巷,谁会来到这里没有点儿遐想?当时我也怪文艺的,在邹老那学着柏原崇在书里留点东西,想着他来找我的时候随手翻一翻总能看见吧,为此还特意把书放在了当眼的位置,邹老还为此笑话过我,说我用力过度,我也不以为然,结果一直到离开小樽,那些书都没有被他翻开过。”   一想起来那些记忆就连绵不绝得涌来,那会儿也是下大雪的天气,和《情书》里经典一幕的大雪天十分相似,想来也是那场雪刚好契合的原因,才让她觉得正是好时候。   “那天下大雪,我觉得再等下去不是办法,想着下定决心干点什么。白天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晚上去邹老那里接我,期间我上蹿下跳还挺紧张的,在院子里的厚雪堆上不知不觉就划了很多他的名字,最后也没擦掉,想着他来了看到就明白了,结果我等到都过了零点,才知道他为了去取那套要送给心上人的杯子耽搁了一晚上,后来晚上又开始下起了雪,把名字都给盖住了,那时候我就想明白了——其实同样都是暗恋一个人,他哪能没有点遐想呢,不然也不会为了一套杯子上下奔走了,我也忘记了一点,《情书》这故事再浪漫,再难得,从始至终也是个悲剧,我们和故事里的人一样都没有等来想等的人。这样一想我就释怀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热气熏得人眼睛发涨,感受到了蔡敏的沉默,季秋笑着又靠了一会儿,才起身,说:“温泉不能泡太久,有点上头了,差不多就回去吧。”   蔡敏艰难地咽了一口,心里骂了某人一千八百遍,最后抹了一把脸,闷闷得“嗯”了一声,跟着季秋回房了。 第22章   季秋季秋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边的一个石景后面其实也是池子,药汤池是做了一个弯月的形状,中间以两人高的山石隔开,一来是为了增加隐秘性,二来是为了造景,立在池边的丁香小盏莹莹发亮,镀上月亮的余晖显得无比温柔。   但池子后面的人此刻却面无表情,月色再好也无法让他移动半分,这些天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不大锥心但隐隐刺痛的感觉,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缓缓裹了浴衣上岸。   许助从另外一个池子出来就看见了秦琢,但此刻秦琢过于漠然的脸色让许助一肚子话都收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琢一路好像看不见别人,因为原本定好泡完温泉要上楼处理下工作的事,所以许助还是惴惴得跟了上去,结果到电梯里秦琢才对他说:“今晚先不谈事。”   许助疑惑,但见秦琢神色如常,唯有那双眼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助不敢问,点头应了。   秦琢回房换了一身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夜色让人觉得茫然,独自在深夜行驶,这时秦琢才感觉到了后知后觉的心痛。   原来真的有一种痛能让心脏发麻,他像是行驶在水中,那人的语气那么温柔,却让他听得喘不过气,每呼吸一下都似乎有回响,像有水灌进了耳朵,封闭了五感。   最后他停在了下午才呆过的别墅门口,也不立刻下车,目光透过车窗看着漆黑的房子,直到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整条街道漆黑幽静,才缓缓下车。   小樽很安全,附近都是相熟的邻居,有一种只要不离开这座城市你和所有人都熟识的错觉,加上邹老是独居,平时有什么意外状况吼一嗓子邻居就能来帮忙,因此邹老家的大门一直都是不锁的状态,只轻轻掩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但因为夜晚太冷,狗都没能叫几声就缩回去了。   他在寒风中踏进了一个秘密领地,走过石头小径,推开小门。木质的格栅发出“吱呀”的声音,他走的很慢很慢,想牢牢记住这个感觉。   天空压着低云,空气冷冽干燥,熟悉这天气的人都知道未来会是下雪天。   ***   第二天一早季秋和蔡敏在房间里用了简单的早饭就一起出门,两人约了一家租和服的地方,对方服务周到,还包妆发,但蔡敏是化妆好手,帮两人处理好妆面就直接过去了。   穿和服和弄头发差不多两个多小时,这家是老行当了,出来的效果很让人惊艳,蔡敏兴致勃勃得背着相机拉着季秋逛街,丝毫不觉冷。   只是没逛多久季秋就收到了秦琢的短信,看完季秋觉得有点奇怪,他和邹老最近是有什么事要谈吗?也没多想,回了一句“我下午过去”就把手机收起来,今天蔡敏出门前就严肃禁止今天提关于秦琢的事儿,最好理都不要理他,昨天晚上她难过了许久,今天卯足了劲要带季秋转换心情,最好是让她提起小樽都能不记得那些事儿。   季秋心里觉得好笑,但是也享受其中,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两人一直逛到中午一路拍了不少好看照片,最后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下休息,冷冷的天叫上一碗暖呼呼的红豆丸子和抹茶蛋糕,舒心得松了一口气。   季秋锤锤腿:“老了,都有点逛不动了。”   蔡敏正在看卡里刚拍的照片,把拍的一般的照片删掉腾内存,闻言翻白眼:“还不是因为你老坐在办公室里疏于锻炼,回去之后健身卡办起来,别赚的钱都没命花。”   季秋正经得点点头:“回去就办,一切听我们蔡大小姐的。”   蔡敏笑骂:“去你的!”   吃完甜品两人走到河边,这儿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手工店,有一些游客三三两两在这一带转悠,主要是为了挑选一些别致的手信带回家送人。季秋走到一家店里面,发现这家店主要做手工画,其中有一副用彩色琉璃片拼贴成的运河沿岸的画,大小不一色彩不同的琉璃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店里放着宫崎骏《天空之城》的伴奏,一切都显得如梦似幻,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能被看清。   季秋被这幅画吸引住了目光,迟迟没有挪开视线,这时身边忽然传来许助的声音,今天他一个人出来逛,正好碰见了。   看到许助的那一瞬间季秋下意识看了看他身后,许助解释:“BOSS今天自己行动,我难得闲下来就自己来逛逛。”   季秋心想也是,秦琢应该不会带许助一起来逛这样的地方。   只是他今天去找邹老谈事,居然没带上许助。   季秋这样想着,许助的目光却已经落在季秋跟前的画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问:“是要买礼物吗?”   季秋的确有把画买回去的想法,点头。   许助却想到了另一层,眼神有些微妙。   蔡敏这时候逛了过来,看见画,显然也和许助想到了一层去,毕竟季秋熟识的又是会对画画感兴趣的人除了她的母亲就只有祁年了。蔡敏撞了下季秋的胳膊,对着许助隐约挑衅:“喜欢就买啊!祁年肯定喜欢!”   许助欲言又止,季秋却有些想笑,看到蔡敏竖起全身毛的样子,也没有解释。   季秋会日语,主动去找老板攀谈要把画买下来,许助一直看着她的方向,蔡敏却倏地跨到跟前,充满敌意得看着他。   许助好脾气得笑,对季秋的好友自然不敢得罪。   蔡敏抱着胳膊冷笑:“干嘛?想抢画?”   许助心想这要不是不好抢,他真的想抢。   为人左右手,最近秦琢的状态代表什么他再看不懂就是傻,此刻看见季秋花大价格给别的男人买下礼物,许助简直头皮发麻。   奈何这位蔡小姐也不好惹,许助踌躇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先走一步,给BOSS通风报信再说。   等出店的时候天空已经黑沉黑沉的了,定好的画店家会打包好帮忙寄到国内,季秋望了望远处,蔡敏嘀咕:“这不会要下雨吧?”   季秋回说:“会下暴雪。”   当年她来这儿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天气,但最大雪那会儿也不过是把庭院盖了,雪厚到小腿,这云压得低,季秋目测会比那一年下得更大些。   他们接下来是要去小樽的音乐盒展览馆,结果看路上的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蔡敏随手问了下路人,才知道大家是知道快要下雪了就急忙往情书的外景地涌去,有的甚至会上到滑雪场那边,学着电影里的样子让自己埋进雪里让朋友拍照,每一年这时候天狗山的雪地上的坑都多的数不过来,店家悠悠然走出来,对季秋说年年如此,慕名而来的游客都在期待一场大雪,他们见怪不怪。   刚才卖画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叼着烟斗,笑眯眯得问季秋为什么不去凑热闹?   季秋摇头,说自己打算和朋友去展览馆。   老板眯眼看了看天,说:“这雪要下大还要一个半小时,这时间去看馆足够了。”   季秋道了谢,拉着蔡敏走了。   不愧是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这雪的确在一个小时左右开始落下来,一下起势就很大。两人刚好这时候看完出来,蔡敏见状搓着胳膊嚷嚷着回酒店,她们今天换了和服本来就穿的不多,外头就穿了一件外搭,雪一下就遭不住。季秋心里还记着秦琢白天发的短信,但她不能让蔡敏一个人顶着雪回去,于是两人奢侈得叫了一辆计程车回酒店。   刚到酒店,雪已经大的看不清几米外的事物,司机是个本地人,见状也不着急,收了钱后把车慢悠悠停在停车场里,熄了火就顶着雪去了附近的小酒馆。   季秋站在门口等了半小时,结果雪越下越大,冰刮在脸上,生疼。   看样子是走不了了,根本打不到车。   她想起白天的短信,心里隐约觉得有事,但又告诉自己是想多了,最后还是给秦琢打了电话。   电话没通,显示已经关机,季秋转而打给邹老。   邹老没一会儿就接了。   季秋问起秦琢,邹老一只手拿着茶壶倒得缓慢,似乎在开玩笑一样回:“你怕他丢了不成?”   季秋听这语气也知道他不会好好答话,索性也不接他的调侃,安静地举着手机说:“您让他忙完自己回来吧,现在雪太大,让他等雪小一些再走,或者打个电话,让助理去接他。”   邹老摆手:“他今晚估计不回去了。”   季秋下意识问:“有什么要紧事吗?”   邹老淡淡道:“没事,瞎聊。”   季秋于是没有再问,挂了电话回了房间。   邹老也放下手机,茶室只有他一个人,他吹了一口茶沫,笑着摇摇头。   书屋那边的灯还亮着,却无人声。   邹老想起当年,同样的夜,同样的大雪,同样有着伤心人。   像一个循环。   幸好。   他们还年轻。   邹老“哎哟”一把撑起老骨头,去供奉排位的地方擦拭媳妇儿的照片去了。 第23章   这一夜季秋睡不好。   身后的蔡敏玩儿了一天早就陷入熟睡,季秋面向窗户,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把天色都盖住了,朦胧一片,看不真切。   半睡半醒间才恍然发觉一夜已经过去,一直到凌晨五点多的时候雪才转小,却还是一直在下。   天色还昏沉着,此时季秋却隐约听到走廊有动静,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披了外套轻声下了床,却在到门口的时候察觉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门口。   她听了一晚脚步声,此刻隐约能猜出来门外是谁。   然而门后的人陷入了沉默,季秋也没有动。   仿佛一种僵持。   最后季秋在心里叹了一声,轻轻把门打开了。   再抬眼时,却发不出声。   即使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季秋都能感受到秦琢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他的大衣已经被雪浇透了,头发和肩膀上都是没有融化的雪,白茫茫得浸透了他。听到开门声他缓缓低头,那目光让季秋心里一紧,几乎是下意识不敢硬接。   他没说话,也没动,但是过门风大,季秋怕惊醒蔡敏,便关了门,在走廊上问,是往常的语气:“都待了一晚了为什么要冒雪回来?多呆一阵雪就该停了。”   然而秦琢没回答。   季秋顿了顿,似乎也是有些无奈,不知道他又在折腾什么。   “回房吧,洗个澡,不然要感冒。”   季秋说一句,秦琢才动一下,最后季秋无奈,把他领回隔壁房间。   门一关,屋内的暖气烘化了不少冰冷,季秋这才发现秦琢的眼睛一片通红,刚才不敢细看,现在仔细观察竟然像是一晚没睡。   她心底的不安像面团一样发酵,把他带到浴室之后就想回去,秦琢没有拦她,只是突然开口,声音像吞了外头的雪,哑得不像话。   “你为什么没来?”   季秋停住脚步,微微回头。   秦琢注视着自己。   他又问了一遍。   仿佛不回答就不会停下。   季秋拢了拢外套,偏过头去,低声说:“......下大雪了。”   秦琢看着浴室门外的她,此刻他两距离不过一米多,但这么短的距离依旧让他想起昨夜空等的那份感觉,一晚上他看了很多,想了很多:“你可以早点来,我上午就告诉过你......”   他像个不知所措,又无理取闹的孩子。   季秋感觉他状态不大对,直觉不想应,转身想走。   可他总有办法让她停下。   “不要喜欢别人。”   “什么?”   那一声秦琢说的很轻,季秋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她说不出来话,因为秦琢已经跨了那几步的距离,来到了她的身后。   她没有回头,察觉到秦琢的呼吸就落在后颈,听见他说:“我以为还有机会,要让你相信很难,但我有耐心,可以慢慢来。我带你来这里是想从这里开始,把以前让你难受的记忆都一点点抹掉,再覆盖上新的,只属于我们的回忆。”他的声音细听居然有些颤,“但我唯一没想过的是你真的已经不会来了......以前......以前就算我让你伤心了,你还是会来找我,我心里明白,所以这是我做一切的资本......”   季秋彻底僵住了,她从这些让人心碎的语言里捡出来一个猜想,这个猜想让她无法挪动半分。   “但昨晚我发现自己没有慢慢来的时间了......你不来,我没有任何办法......”   空等的感觉就像在大雪中被闷住口鼻,他昨晚清晰得体会到了这种窒息与茫然,他把那些书笺捏的手指都僵硬了,上面每一句话都是一道鞭笞,到后来他把那些迟来察觉的心意收回到书本里,他本来就来迟了,所以害怕自己会把这些弄坏。   这一晚他是真的怕了。   他低声而缓慢地念:“我不能给你们所称的爱情,但不知你能否接受这颗心对你的仰慕之情,连上天也不会拒绝,”   季秋抱紧了自己,她对这句话太熟悉了,她曾经手抄过很多次。   “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   秦琢从背后捂住了她颤抖的手,已经重新变得温暖的胸膛煨着她,似乎想把她捂得更热,好重新回头看看自己。   “蔡敏说,没了你,我连鞋带都不懂得怎么系......”秦琢闭上眼,过道里的暖气没有里头那么足,又添了浴室的水分让空气变得粘稠,让人的呼吸都变慢了,“她说的没错。”   “所以不要喜欢别人,累了就走慢一点......等等我,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怎样都行,但不要去别的地方,也不要看别人。”   季秋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滴落到自己的手臂上,被身后人察觉了,伸手用指腹抹去,揩在手里,要记住这些热度。   “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往后我全部都会证明给你看。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亏欠,不是弥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等了我这么久,明明我应该更早发现的,你把我宠坏了,现在我尝到了得寸进尺的代价。”   他错在一直沉浸在过去分不清,夏佳楠是他年少的憧憬,因此失去了只会在原地难过,但季秋是他的现在和未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她划进了最需要和被需要的范畴里,他根本想象不到在他跟前有谁能把她欺负了去,她是他不知不觉间含在嘴里的珍珠,有时候看她皱眉他都会跟着蹙眉,因此在察觉到自己要把她弄丢的时候,他措手不及,却依靠直觉死攥住不愿意松手。   她的心伤透了,他一点一点捂,让它好起来。   他走错了,就跑起来,赶上她。   他会比她之前喜欢自己那样更喜欢她,一点爱不够就用更多爱,他以前没试过,但不代表以后做不到,他现在就已经有点疯魔了。   季秋抽出来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她才收住了,离了他的怀抱,不回头看他,低声说:“你先去洗澡,别感冒。”   秦琢没有强迫她,他说到做到,会追到她点头为止。   “那你别走。”   季秋没有应,但是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回不了自己房间。   秦琢看了她的方向好一会儿,才脱了大衣进了浴室。   季秋怔忪得坐在床前的沙发上,这儿是个套房,落地玻璃窗把远方的山景看的一清二楚,整个世界像被附上了一层雪白,天色比刚才亮了点,有种天光乍破的意味。   秦琢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没有穿鞋子,赤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的,他先站在原地看季秋,然后缓缓走过去,头发擦了半干,潮湿得搭着。   秦琢坐到离季秋最近的床边,双肩往前倾,手搭在膝盖上,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只大猫。他很自然地伸手握了握她的右手,还是有点冰,就干脆捂着,问:“你写了几张书笺?”   季秋转了转眼球,似乎回过神来,回答道:“十二张。”   她盯着从他掌心露出来的手指,半晌抽了回来。   秦琢点头,知道自己没有遗漏。   那些书笺被他一张张从头到尾看了个彻底,看了一晚上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最后被他夹回在书里,那些记忆他希望就此封存,留他自己记住就好,所以他不会带走,也不希望她带走。   秦琢凝视着季秋的脸,她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红的,但不肿,让他想起来刚去美国的时候她受了委屈还能哭,到后面就不再哭了。   蔡敏昨晚的话打醒了他,她是那样被千宠万爱长大的,他觉得她什么都能扛是因为她为了站在他身边丢下了很多东西。   他想把那些全还给她,现在他有这个能力,甚至想把她宠得比以前更明媚。   但是在那之前,他希望知道她更多秘密,他不想再像昨晚一样醍醐灌顶,打的他措手不及,最好是她能亲口告诉他,曾经她对他都有什么期许,如今再大再夸张,他都可以替她实现。   季秋在他凝视的目光中站起来,准备回房。   秦琢送她到门口。   他知道现在是不可能听到她亲口说什么的,被他关上的门重新打开也需要时间。   “记得把头发吹干,不要感冒。”出了门,季秋回头低声嘱咐。   秦琢点头。   他还等着她说什么,然而季秋脑子木了,最后也没说什么,转头刷卡回房。   蔡敏九点多才起床,刚坐起来就发现季秋悄然无声得坐在床尾的单人沙发上似乎睡着了,她蜷缩成一团,头靠着膝盖,闭着眼睛。   桌上摆着一份早饭,还热着,听到动静季秋微微睁开眼,眼里没有丝毫睡意。   蔡敏吓了一跳:“什么时候醒的?”   季秋微微坐起来:“刚起不久。”   蔡敏捉紧时间去洗漱了,回来之后季秋帮蔡敏摊开了早饭,蔡敏看着窗外这晴朗的天兴奋道:“这雪也下得太对时候了!今天我们去雪场滑雪吧!这会儿正合适!”   季秋看了眼窗外的碧蓝天,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能给你们所称的爱情,但不知你能否接受这颗心对你的仰慕之情,连上天也不会拒绝,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雪莱 第24章   蔡敏还不知道早晨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在去旅游的群里吼了一嗓子要滑雪的包个车一起去,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季秋也不知道,等和蔡敏到了酒店大堂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不远处,秦琢手里提着个运动包,难得简练的装束。   自打季秋出现,秦琢的目光就放在了她身上,季秋转过头后仍然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追随着。   他们包了两辆大巴,搞技术的给外人印象大多都宅胖而且不爱运动,但现在技术部的同事很多都是跟着秦琢从国外回来的,习惯国外的生活和工作方式,他们和秦琢一样有定时健身运动以确保在工作上提高专注力和运转能力,因此个个都算是运动好手,有几个滑雪技术也很优秀。   季秋挺久没见秦琢滑雪了,上一次还是温哥华谈生意的时候,对方包了半个滑雪场要和秦琢比一下午,秦琢全程没有谈生意上的事,结果就这么谈成了。   刚下过大雪,滑雪场也是人山人海,诸位分头行动,先去租器材然后散开,有一些员工没滑过,眼里都是兴奋。   季秋换好设备起来,看见秦琢站在不远处。   他眼底下疲惫很重,是熬了一夜的证明,但整体精神还算好,对于平时高强度工作的他们来说,少睡一两晚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季秋没有避着他,三两下滑过去,太久没滑动作有些僵硬。秦琢看出来了,低声问:“还行吗?”   季秋的滑雪还是秦琢当初手把手教的,出去谈生意需要很多技能,但季秋以前对此并不感兴趣,她的兴趣爱好培养一向自由生长,不像圈内大多数女生从小就接受各种教育,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秦琢大概是也是陷入了这个回忆里,眼神肉眼可见柔和不少,他用滑雪杆指了指季秋姿势不正确的地方,在她身边纠正,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   许助早就自己玩儿去了,这时候秦琢身边用不到他,身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就是要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消失的时候果断消失,不当电灯泡。   但是蔡敏不干了,等她换好设备下来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没好气得滑过去,拦在秦琢和季秋中间,不甚客气得说:“秦总,我带季秋滑就可以,您自己忙吧。”   蔡敏就是京中典型的十八般武艺精通,由她说出这句话实在没有办法反驳,秦琢垂眸应了一声,让开了。   季秋调整好姿势,被蔡敏带着往下滑。经过秦琢身边的时候,余光瞥见他熟练地扣下护目镜。   第一次季秋还是摔了个跟头,但她好歹能记住诀窍,摔的时候还下意识调整了姿势,所以只是架势大其实不大疼,倒是蔡敏吓了一跳,连忙急刹滑过来看她有没有扭寸劲儿,把她扶起来的时候还说:“你看你都生疏成什么样了,幸好这会儿只有我在,不然得被笑话死。”   季秋龇牙咧嘴:“我也不跟别人一起滑雪。”   蔡敏还想说什么,却见不远处一道利落的身影犹如飞鸟一样在雪地略过,雪场上高手很多,但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技术了得的只那一个。蔡敏看了一会儿,撇撇嘴说:“你真的是秦琢教出来的吗?”   季秋哭笑不得:“我好久没练了。”   蔡敏一直看着秦琢滑远,哪怕她对秦琢有很多意见,但不得不说受过专业训练的到底是和她们这些系统教育的不同,在上层圈里学技术第一是为了好看得体,其次才是讲究技术,和秦琢这种一看就不是一个层次:“听说他们家都是请退役奥运冠军教的,这事儿是真的吗?”   季秋缓了一会儿才觉得骨头的震感减轻,闻言点头:“可惜这个雪场不算大,他现在也是随便滑滑,之前他在圣莫里兹的Diavolezza偶遇过一个职业选手,两人比了一次也是不分胜负。”   可能都没有人知道,秦琢最擅长的其实是越野滑雪,他看似斯文冷峻,但骨子里燃着火,也藏得深。   蔡敏酸溜溜得:“哦。”   蔡敏见她准备好了,就准备陪她再慢慢往下滑一段,然后在准备出发前听见季秋说:“不要针对他,没必要。”   蔡敏挺直腰:“你还护着他?”   季秋摇头:“不是护着。”她看着大片的蓝天,呢喃,“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摔倒太多次,前进我害怕,后退......”   想退,他却堵在路上。   蔡敏撇撇嘴:“你就是个傻姑娘。”   大概是蔡敏和季秋这样一个熟练地过分一个又带了点笨拙的组合有点可爱,等她们好不容易滑到山下了,有两个高大的日本年轻人走上前来搭讪,对方一个开朗一个腼腆,看起来像是大学生,脱下护目镜,是日式帅哥的帅气。   日本人普遍不高,但这两位目测都冲上了一米八,十分开朗的那位和蔡敏聊起来,才知道他们是中英混血,还是表兄弟,来这算是探亲。   蔡敏对这样年轻帅气的小弟弟很是喜欢,两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一起去打算一起坐缆车上山顶,身后那位比较腼腆的男孩悄悄地看了季秋好几眼,才搭话:“去天狗神社看过吗?”   季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对方在她看来年纪小,哪怕对方看起来对她有意思,她也没往别处想,只笑着摇头:“还没有。”   “很灵,据说大部分人都能得偿所愿。”男孩放慢脚步配合季秋的步伐,遥遥看向山顶的方向,说,“这里的夜晚最好看,也是唯一能俯瞰整个小樽的地方。”   季秋想象了一下:“肯定很美。”   “要是有时间......”   然而没等对方说完,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脚扭了?”   刚才和男孩聊天季秋用的是日文,然而秦琢一句话就把刚才聊得好好的氛围给隔开了,季秋感觉到后腰被扶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秦琢一只手轻扶住她,因为穿的有点多不好蹲,他干脆撤了一条腿单膝跪了下去。   男孩立刻住了口,有点惊讶得看着秦琢,并且认出来这是方才让整个雪场都惊艳的男人。   秦琢没有看他,他的护目镜和板子都提在手里,露出英俊的脸庞。摘了手套挽起季秋的裤脚,没红也没肿。   季秋有点站不稳,单手撑在秦琢的肩头,手里拿着板子说:“没事,就刚刚扭到寸劲了,不过不严重。”   这会儿男孩已经反应过来他们彼此认识,而且看样子关系也很亲密,男孩儿顿时涨红了脸,说了句抱歉就赶上前面,头都没回。   等秦琢站起来,两人之间有几秒的寂静。   秦琢扫了刚才男孩指的方向一眼,说:“上山?”   季秋点头。   秦琢没有看错,她的脚踝虽然不严重,但走起路来还是有点疼的,所以她一路都不着痕迹得把走路重心放在右脚,连蔡敏都没看出来。   秦琢十分自然得拿过她的东西,没有搀扶,只是走的很慢。   他们并肩而行很多年,早就适应了对方的步调。   大概是刚才季秋说的那番话,蔡敏这次也没有回头找秦琢的麻烦,等他们坐上缆车的时候已经不见蔡敏踪影了。缆车出发后季秋对秦琢说:“蔡敏说话直,别和她计较。”   秦琢睨她一眼:“要是我计较呢?”   季秋无奈:“那我就只能求情。”   谁都知道秦琢一向是有仇必报。   秦琢微微一笑,看视野越来越广阔:“开玩笑的,我该谢她。”他沉默片刻,“没有她我不会听到你说那么多事,她护短,应该我受的。”   要是别人让她吃了这么些苦,秦琢只会比蔡敏狠十倍百倍。   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秦琢已经没有白天那么强烈的情绪了。   于是季秋问:“所以你在邹老家等了我一晚上?”   秦琢:“不全是这个原因。”见季秋看向自己,他淡淡得说,“只是听见你给别人买礼物,我吃醋了。”   雪场并不是很大,缆车不急不缓得也到了山顶。秦琢先下车,把手递给她的下一秒,秦琢听见季秋说:“是给自己买的。”   秦琢闻言收紧了力道,轻轻使劲,季秋落了地。   *******   接下来的时间秦琢陪着季秋半滑半歇,蔡敏早就被帅哥勾搭得没影了,人们只见方才滑的嚣张的男人安安静静得陪着身旁的人,有他的帮助季秋捡回来很快,多滑了两个来回就已经很熟练了。   等滑的足够痛快了,两人回到山顶把器材还回去,天色渐暗,雪场的人都渐渐往回走,季秋举起手机正想问大伙儿都在哪儿,却被秦琢按住手腕。   “不是还有神社没逛?”   季秋观察了他的表情:“你不是向来不爱逛这些。”   秦琢不信这些唯心的东西,他向来只信自己。   秦琢看着她:“刚才那男孩儿跟你说的时候没见你说不爱逛。”   季秋愣了愣,随后端详了他好几秒,收回手机:“走吧。”   她转头的时候嘴角泄露了一丝笑意,转瞬即逝,秦琢莫名心口一疼,两步走到她身边,没再说话。   他是一向不相信这些,去到国外也不会特意去这些景点,神佛寺庙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不同。   这些年她也大多随着自己,不会主动去说对什么感兴趣,也不会主动停留。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但是现在他想陪她去更多地方,做更多事,只要是她感兴趣的,他想知道,想参与其中。   哪怕是一些很小的事,很不起眼的地方。 第25章   天狗神社很小,从缆车后头绕上去有一条小径,此刻已经被白雪覆盖了,青石路变得更湿滑,路上三两个人都走的很小心。   沿着小路走进去能看见一排日本特有的神龛还有一些石雕,最里头的社屋很小却也干净,约莫是有人定期过来扫雪,因此只有这里只浅浅得铺了一层,孤零寂寞得守在天狗山不知道多少年岁。   原本白雪亮得扎眼,但因为日头已经快结束了,这儿反倒显出几分清净柔和来,让人心情都连带安顺不少。   有几个女孩正好走近社屋前,小心翼翼得观察天狗的鼻子,据说抚摸天狗的鼻子能让人带来好运,但因为此时的氛围带了点神性,女孩儿们也没敢碰,双手合十低头祈祷。秦琢只随意扫几眼,目光就落在季秋身上。   她看着这些景致的模样是那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没有许愿的意思,目光在天狗雕像身上停留了几秒就滑开。   两人走到侧边,粗绳上有一串串打上结的签文,但这会儿并没有看见求签的地方,上面结了一块块冰凌,雪白的纸不知道什么材质被雪覆盖也没有冻坏,上头还有一些私人物件,估计是外国人来这儿挂的,中日外文都有,甚至有一条丝白手帕,上面写了不知道谁的心愿。   “不许愿?”   秦琢见她一动不动,问。   季秋摇摇头:“其实我也不信这些东西。”   心愿这东西之所以叫心愿,就是因为它随机不可控。   要是许了就能实现,那心愿未免也太不值钱。   季秋曾经也有诉求,有期盼,后来认清了现实。   该来的人无论你说不说他也还是会来,想要的东西就自己伸手去拿,动动嘴皮子什么都得不到。   然而世间也有很多事是你用尽全力都拿不来的,自己都得不到,上天也只能爱莫能助。   秦琢静立半晌,听出来了她藏在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他忽然抬起手腕,要把身上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取下过的红绳解下来。   季秋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脸色都变了,这红绳据说是他出生前老太太特意去求的,如今给红绳开光的老僧也已经驾鹤,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秦琢的身,平时秦琢带手表很少人注意到它,但季秋知道这条红绳代表着什么。   她想都不想就去扣他手腕,却被秦琢避开了,他毫不犹豫得解下来,然后挂在了面前的粗绳上,就在那条手帕的旁边,卡了个死结。   季秋急了:“你疯了吗?老太太知道了要怎么解释?”   “它在我身上,既不能保证我一生顺遂,也不能让我得偿所愿。”秦琢看着那挂在上面变得不起眼的红绳,经过二十多年的磋磨,红绳被磨得起了亮泽,在一片白色签文中更显神性,这里的一切都有这种恰到好处的味道,让秦琢心里有了松动,“我这辈子没有许过愿,但这一次我是真的想要,所以靠天靠地靠自己,什么办法我都想试试。”   他明明没说想要什么,季秋却仿佛懂了。   “......你不要这样,取下来吧。”   秦琢却笑了:“那么紧张,怕被老太太骂?”   “......”   “没事,走吧,天要暗了。”   季秋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下一秒又重新看向那条红绳。   她想过把它取下来,但她想到他刚才说那些话的表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两人坐缆车下山。   天空瑰丽的颜色转瞬即逝,季秋望着山下的景色,怔忪间已到了平地。   自从酒店那夜之后,季秋没问夏佳楠之后如何了,秦琢也没提。   那是他们之间一个不好提起的坎,避过不谈可以平静一时,但季秋是清醒着,她不可能永远不面对。   回国的第二天季秋就收到了买的那幅画,彼时蔡敏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和那天勾搭的混血小哥哥聊天,他们很谈得来,对方是浪漫与活泼都有,是蔡敏最爱的类型。   季秋把画拆了,店家装裱得很用心,季秋挑了客厅一个位置把画挂了起来。   看了眼时间,季秋准备出门。   这时候电话来了,季秋边接起,蔡敏瞧见她换鞋,问:“和谁出去啊?”   季秋回了一句“祁年”,电话那头顿了顿,秦琢说:“要出门?”   季秋“嗯”了一声,又问:“有事吗?”   她语气平静,秦琢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季秋面不改色得换好鞋,出门。   今天休息日,路上车多,幸亏季秋提前出门了才没有迟到,然而祁年还是到得比她早,这是祁年找的一家新餐厅,他对享受生活上比季秋高出一大截。   见面的时候也没有多寒暄,季秋递给他手信,里头是小樽的手工玻璃球,球里面有新奇玩意儿,夜里会发光,像古代的夜明珠。   祁年爱不释手得玩儿了一会才放回盒子里:“谢谢,很特别。”   季秋笑笑:“每次都是你请我吃饭,我总得回礼。”   她一句话让祁年的笑意变淡了些,他们点了菜,等服务员下去后祁年忽然摇摇头:“我猜你是来拒绝我的。”   季秋“嗯”了一声。   祁年叹了口气,然后问:“让我猜猜......是他有回应了吗?”   季秋瞧了他一眼。   “这不奇怪,他看我的眼神从最初起就充满敌意,只是你没有发觉。”祁年用着惋惜的语气说着,“是不是要恭喜你?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季秋说:“没有。”   闻言,祁年侧头:“你有顾虑?”   季秋看着酒杯光滑面,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祁年伸手为她倒了半杯。   “从小我就是个不喜欢输的人。”她端起来小酌一口,酒香浓厚,她含在舌里轻品,才像是讲故事一样继续,“以前很倔,也很固执,为此栽了不少跟头,长大后看起来成熟了,但其实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长这么大我输得最多的就是这段感情。”   “我现在走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要退,就是对自己认输,我对自己认输过一次,虽然自欺欺人,但我不甘心;要进,我又害怕哪天到了他要做选择的时候我会输得更彻底,那会让我现在的挣扎看起来像个笑话。”   在祁年的注视下,季秋苦笑:“因为我已经输太多次了,可能你们都不信,就算一个人再怎么骄傲,输多了也会怕的。”   她已经在选择里被丢掉太多次,下雪天给她的印象一直都很糟糕,第一次是她等待没有结果,第二次她不再等了,先一步逃走。   每一次都很狼狈。   祁年的眉眼在西餐厅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他身上有一种老朋友一般的气场,让季秋畅所欲言。他对季秋轻声说:“可人一旦害怕,就代表输了。”   这是个无解的环节。   先投入喜欢的那个人注定站在这样的境地。   季秋:“所以我只输给他。”   祁年明白了。   她放不过自己,干脆也不放过他。   她是不想输,却走在输的路上,那个人是回头了,但她这次需要十拿九稳,就像□□,绝地求生。   因为前面输得太多,所以结局才要赢得彻底。   她其实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和秦琢在某些部分真的很相似,那些共同成长的时光让他们的思考模式都变得相同,两个人都是外在冷淡理智,但内心却像有一头狂躁的野兽在蛰伏,他们对自己的目标直来直往,眼里只有那个唯一,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会给上十分的耐心以及同等炽烈的欲望。   这时候热菜上了,打破两人的平静,祁年拿起刀叉,最后手顿在半空中,叹了一口气。   “虽然失恋让我难过,但我还是祝你能得偿所愿。”   他在灯光下抬头,直直得注视她,目光有释然,也有真切祝福:“我认输了。其实我有想过答案,但总是想试试。”   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   或许是那一天,她站在他的画底下发呆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会儿他作为学生挂名在老师的展厅里偶尔会有一两幅作品在角落里展示,他也明白自己的水平应该不至于让人停留十分钟之久,因此他很好奇。   可等仔细观察才发现她并未看画,那个是个不容易让人注意的死角,当时的祁年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英俊的少年在和夏佳楠低头聊天,秦琢那会儿还不是如今这副沉稳的模样,但依然能看出来有超越同龄的成熟,他眉间情绪很淡,但低下头倾听夏佳楠的模样又是那么温柔。   等祁年再看向季秋,她正好偏过目光和他对视。   那一刻祁年也不得不感叹,她把情绪收的太快太熟练,只是那些难受和不甘在那个瞬间没有逃离他的眼睛。   那一幕祁年记了很久。   之后就习惯了默默观察,或许起初只是出于好奇心,他没少听老师谈论这个女儿,但眼见的却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后来听说她跟着秦琢出国了,祁年的心就放下了,他有预感他们能成,没有缘由的。   硬要扯个原因,那只能是因为少女爱慕的目光太打动人,没有男人会不因那样的神情动容。   正如此刻。   祁年低下头,默默叹息。   他已经不想看此刻的季秋,因为如今的她已比几年前更让人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祁年失恋了 第26章   他们挨着玻璃窗坐,隔了一条马路,黑色商务车早已经熄了火,秦琢坐在驾驶座,看着餐厅那头久久不动。   他看着他们在聊天,男人嘴角和季秋一样有笑意,刺得他眼睛发胀发疼。   脑子昏昏涨涨得,几乎是从她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首先是那条她曾经发过的朋友圈,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带着复杂心思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出去约会,气氛看起来好极了,他嗅到了危机感,却并未察觉自己是因为妒忌。   可这次他很明确得感受到了,以致于第二个念头冲上脑海的时候他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强忍住没有下车。   他和季秋,认识了那么多年,一次都没有约会过。   刚熟识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两人之间的联系只有那个有着夏佳楠的画廊,后来两人一起去了美国,他一股脑沉浸在商场厮杀中,她也是,仔细想想,两人居然连一次能勉强称得上是“约会”的场景也没有。   她的第一次约会给了别的男人,甚至第二次、第三次......也不属于他。   嫉妒挖空了心脏,随之而来的是浓浓苦涩,甚至没资格称作悔恨,是那一刻秦琢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他曾经希望过她当初不会有现在的自己这般难受,但是等一点点亲身体会过当年她的苦楚,他才明白那都是男人的自私,他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爱自欺欺人,容易自我感动,结果被现实一次次打脸,因此他连下车把她强行带走的资格都没有,一道车门就把他锁死了。   他看他给她倒酒,看灯光下两人气氛极好,犹如自虐一般移不开目光。   等结过账,季秋和祁年并肩从餐厅门口出来。   夜幕暗沉,却意外有星,两人都默契得谁都没有先道别,祁年看着远处似乎深吸一口气,随即低头妥协:“我们应该还算是朋友吧。”   季秋丝毫不意外,点头正色道:“当然。”   她感谢这些年作为学生他一直有把她父母照看得很好,不管是这份感激还是单纯对于祁年这个人,季秋都觉得很好,成年男女即便有过什么关系只要够豁达也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更何况祁年一直发乎情止于礼,不掺杂丝毫龌龊和复杂的情感,他既是克制得能进能退,季秋没有理由不和他继续做这个朋友。   祁年凝视她的目光仍是那么清澈,听到她的回答也微微笑了。   “过阵子我可能需要出国一趟散散心,本来打算约上你一起,但如今是你感情的关键时期,就留着下次吧。”祁年的眉眼被路边的灯一一划过,有种莫名的绚丽,但季秋和他也算是相处了那么久,多多少少有点了解他,这会儿居然从他的笑容中读出了两分恶作剧的神色。   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也并没有后退,是本能得出于对他的信任,因此他俯下身来在自己脸颊边轻轻贴了一下后也只是微微诧异,随即男性清爽的香水调混着他的声音从耳边划过——   “临走之前送你一个小礼物——”   十秒......十五秒......   还没等季秋反应过来,从身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她的胳膊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急扯住和祁年拉开距离,熟悉的男性气息替代了祁年身上清爽的味道,季秋愣住,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侧脸。   祁年本就缓慢直起身,见状也站回了原地,双手插兜,越过男人高大的身影朝着季秋微微一笑,仿佛刚才小小的恶作剧只是错觉,一眨眼又是那副温润无害的模样:“等我给你带礼物。”   那只握着她的手猛地一紧。   祁年转身离开。   留下原地两人一动不动。   这份沉默延续了出门前他挂掉的那通电话,季秋看着他的背影,余光一转,就看见了他的车。   以他的脾气,在挂电话的时候季秋就已经做好了他会有几天不会联系自己的准备,以前他对夏佳楠也这样,每次夏佳楠开他和别的女人玩笑或者有心撮合,他也会生闷气好几天不去关注她的消息,不去见她,她太知道了,所以季秋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从日本回来她需要整理这份头绪的时间。   可没想到他居然马上就追来了。   他......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季秋原因为他会说什么,可能会转身生更大的闷气,因为刚才那个贴面吻,这个男人有占有欲,只是从前那些欲望不属于她。   但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来,眸里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开口时嗓子有点哑,低低得说:“我送你回家。”   说完转头就朝马路边走去。   季秋沉默跟上。   等坐上副驾驶座,她摸到冰冷一片的皮座椅,心底细微得一颤。   若是他是刚过来,暖气开足的情况下车内不可能是冷的。   他来了比自己想象中要久,还开了驾驶座的车窗。   和在日本那晚他等了自己一晚一样,一样冰冷。   见她坐着低头不动,秦琢开足了暖气,越过中控,拉过她的安全带——   等插上安全扣,他却没有退开,呼吸打在她侧脖颈,让人心痒,季秋忍不住微微偏过头。   就是这一下,刺得秦琢再没忍住。   他在昏暗的车里,在她侧过头的背后彻底哑了嗓音,开口——   “我想把你就这样绑着,就绑在我身边。”   “就在半小时前开始,一直这么想。”   男人受伤时的发声方式和平时有些不同,像是夹着从喉咙发出的低吼,距离太近季秋甚至能感觉到耳膜传来的他胸膛的震动。   他几乎是把她拢在了自己的阴影下,男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伴随着他刚才的话,某个瞬间季秋以为他会做什么——   他也的确做了。   却只是在她侧过的肩头,把头轻轻靠了下来。   像个不知道能怎么办的孩子。   “这周六,我们去约会吧。”   季秋看着车窗外,听见他这么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去哪。”   秦琢埋着头,闭着眼:“去看展吧。”   他依稀记得她和许助说过第一次和祁年约就是去看的什么展。   季秋也不知道记没记起来,总之在车子暖和起来之前,答应了。   ***   刚参与过公司的大型团建,按理说各个部门回来之后就是各种火葬场,当然秦琢和季秋也不意外,两个人过完忙碌的一周,却都心照不宣得把周日空了出来,满满的工作因此提前或推后,搞得各自的助理和秘书焦头烂额。   他们约在展馆门口,最近刚好有个装置艺术展很是轰动,请了国内外几个大师把关,前来拍照打卡的人很多,在门口碰面的时候两人发现对方都穿了休闲装,让季秋恍然想起了以前大学时候。   但会儿她并没能像普通的女孩儿一样,兴致勃勃得约上心仪的男孩儿出来逛街看展。   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却像普通人约会一样,秦琢其实和主办方是熟识,但他今天谁也没有惊动。   碰面之前秦琢其实从远处就看了季秋许久。   等碰面了,两人也不需多说,并肩一起往里走。   人挤人的时候,秦琢微微偏过身为她挡去跑得有些莽撞的年轻人,人潮从高大的男人身边微微散开,一来是秦琢高,二来是那让人不能直视的气场,因此人们总是避免撞上他。季秋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身侧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或羡慕的目光。   这次的装置艺术展是世界巡回展出,之前季秋就有所耳闻,也有刷到过一些网上的照片,等亲身看却仍然觉得惊艳,这种大型艺术装置布置起来的效果是很直观的,季秋踩在那些绚烂的光影下,一时之间有种自己正在穿越时空的错觉。   转着转着总会差点撞到同样被惊艳到的其他人,这时候总有一只手把她轻轻往身边带,男人的气息自始至终萦绕不去,这样的保护是下意识的,被保护也是。   等逛到一半,却正好遇上来巡场的主办方和设计师,因为前几日往往是看热闹或闻讯而来的人比较多,后几日人变少了业内的人才会陆续来,因此后面几天设计师才会来现场逛逛,正好今天主办方有陪同,见到秦琢都有点惊喜,因为秦琢已经许多年没有被报道过出现在这些场合了。   搞这种大型装置的设计师基本在酒店业内都有很多合作,因此设计师对秦琢也不陌生,但顶多只是一些商业场所有打过招呼,所以也算不上熟悉。相互寒暄介绍了几句,主办方也认得季秋,以为她是作为下属陪同过来的,却没想到秦琢解释了一句:“私人时间,所以没有打扰。”   主办方人精似的,一听就听出来点什么,只是设计师是个外国人,脑筋很直,闻言感叹了一句:“秦总的女朋友很漂亮!”   季秋没有说话,秦琢已经道:“还不是。”   他平日出现在财经周刊和报道的时候总是自带威严,虽然比不过他大哥严肃,却也是疏离居多,如今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是轻轻勾起来的,眼神也浸染了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温柔,包括这个“还”字,让设计师感叹了一声。   出于礼貌季秋没有避开目光,但耳朵却悄悄红了一角,作为女士这种情况无法反驳,何况对象是他。   这时候有学生认出来设计师,一堆人凑堆小声商量着想过来,秦琢见状礼貌和他们告别,离开的时候手自然得往后虚扶了季秋的肩膀,正好和那群学生擦肩而过。   他没有提起刚才那句让人意味深长的话,只低头继续刚才遇到他们之前的闲聊:“我记得你说的那个展——大二的时候杉本博司的,是吗?”   季秋有点意外他还记得。   因为当时国内日本艺术家中草间弥生是比较火的,也更受年轻人所喜爱,还有村上隆等等,当年还在读书的时候他们也有来过国内办展,但季秋都不大感兴趣。   相比起那些色彩鲜艳,具有丰富想象力的作品,季秋更喜欢看杉本博司的作品,他灰白的镜头下有让人值得深思的本质,为此那年他到上海开展,季秋就买票和几个朋友飞去看了。   那会儿他和秦琢处于刚熟识起来的阶段,他经常会以她朋友的名义回母亲的画廊见夏佳楠,而当时季秋请了五天假,一来是看展二来也有点躲避的意思,她那会儿性子还没被磨过,刚开始有点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去靠近别人,也正难过。   她刻意不去想她不在的那几天秦琢会不会自己去画廊和夏佳楠见面,和朋友看似疯得玩了五天。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天晚上回酒店了,自己都是睡不着的,闭上眼睛想的都是那人。   在季秋发怔的时候,秦琢的手终于真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下,搂住她躲过了几个被家长带进来凑热闹差点摸黑撞到人的小孩子,她的侧脸因惯性贴着他的胸膛,里头的心跳沉稳有力,伴随着他的话语落在耳边——   “我记得那几天我都没去画廊,因为你不在......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其实我当时的勇气有大半是来源于你。”   “夏佳楠于我而言是年少的憧憬,她出现在我正需要关怀的时候,我分不清那是什么感情,下意识就先依赖了,但你不是。”   “这一次我不会再沉默得等。”   他希望她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他没办法再像那天一样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吃饭而什么都不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就搬家了,好歹找到不错的房子了,捉紧搬家前先更一章 第27章   草长莺飞,今年的春天好像尤其短,都还没等季秋回过神来,夏天就到了。   今年较之往年的不同,大概就是今年是母校百年校庆。   毕竟是享誉中外的名校,今年的校庆做的盛大却不铺张,从年初开始就紧锣密鼓得举办着,美其名曰“校庆年”,让大家在忙碌的学习生涯中多添了一份朝气蓬勃。   秦琢和季秋都是优秀校友,而且秦琢是合作校企方,早在上一年年中就已经收到过帖子,只是那会儿两人刚回国,要忙的事情太多,如今才算腾出了时间。   季秋飞机刚落地就接到了秦琢的电话,她自从去了技术部之后出差的次数不减反增,而且不像以前都是跟着秦琢处理完要事就走,而是真的实打实待在工厂盯着生产线,期间还夹杂着许多大型装置展览,因为今年秦氏有意开放更多展厅用于国内外大型展出,国内这一块称不上前端,但秦琢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这方面嗅觉,早在两年前在美国的时候就在默默筹划。   如今新技术用于地产取得的效果颇佳,秦氏要在商业地产上继续当这个龙头就该时刻敏锐得嗅到时代的方向,这方面秦琢和秦肃一直是佼佼者,但自从秦肃受伤后公司权力下放,媒体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捕捉到他的踪迹,圈内有传言说他去国外治疗情伤,也有传言是兄弟两早打算好了就是借机把秦琢提上来,众说纷纭。   关于秦肃和夏佳楠,季秋只大概听说秦肃带着夏佳楠出国了,可具体什么情况,她作为局外人无意打听。   这些平静的日子好像来之不易,那些为了感情伤心伤肺的日子仿佛早过去了很久,时间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季秋坐上秦琢派来的车,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划过纸张利落的声音,下一秒秦琢开口:“还顺利?”   季秋“嗯”了一声,松了松有些严谨的春装领口,上午刚见完一批技术大拿,她衣服都没换就赶飞机,下了地才有一种可以松一口气的感觉。   这次去见的几个是行业内高端人才,早些年从各国前沿回来,每个人心里都揣着爱国之心,有几个甚至快比季秋大一轮,面对他们的压力不是一般得大。   这一次也是做了半个月的功课,甚至还把许文星带上了,两人一个对接技术层面一个对接落地层面,效果看起来显著,已经有四个人下周报到。   秦琢:“尽力就好,国内不行还有国外的。”   季秋:“两边都要争取最优。”   坐在办公室里的秦琢垂眸又签了一份文件,可刚进来的许助看到这一幕却愣了愣,很快从BOSS的眼神中分辨出来是和谁在打电话。   秦琢抬头瞥他一眼,许助低声说会议室准备好了,秦琢点头让他先出去,等门关上了才停了笔,顿了顿,道:“今晚吃个饭?”   他语气很轻,却让季秋心里一动,手指无意识得缩紧了一下。   他最近好像习惯了这么说话,带着点诱哄,偏偏人还是一本正经,以前就从不会。   他完全做到了当初说的那样,像是一个礼貌追求的绅士。   但如今季秋也和以前不同了,她看着车窗外,嘴角不自觉带了点笑,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刚下飞机,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   秦琢挑眉:“下周就是校庆年启动日了,你确定不需要提前准备?”   忙忘了。   季秋捂着额头,无声得笑。   然后低咳两声:“你定地方。”   秦琢:“会后发你,你先回家休息。”   等秦琢打完电话出了办公室,许助瞧见BOSS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心情不错。   “订今晚六点半的Nobe,老三样,提前醒酒。”   许助低头在ipad上划了划:“明白。”   自从老板开始追人,许助的思绪每次都跟的很快。   老板心情好就给涨奖金,他现在可是巴不得老板早日抱得美人归。   今天会议气氛原本十分紧凑,可临近下班,秦琢开始有意无意得看手机时间,许助眼观鼻鼻观心,不好意思提醒BOSS不要太明显,可底下个个都是人精,早就注意到了这一幕,渐渐的在讨论的两边都安静下来。   秦琢面不改色得回过神,把一心二用发挥到极致,在别人以为他根本没细听的时候果断下了决策,最后利落散会。   回到办公室做了简单的整理就揣了车钥匙走了,连揪着下班的点打过来的陈铭的电话都懒得接。   等季秋踏准了点到餐厅的时候,秦琢已经到了,酒醒的刚好,他给两人倒了一杯,也不需要多铺垫,双方自然而然得就出差的事做了一番交流,然后十分自然得落到了校庆上。   “我记得你那天要上台讲话?”   秦琢嗅了一口酒香,然后浅酌了一口:“嗯,前面领导上完就轮到企业方。”   毕竟是京城名校,来客名单上商政两界都有,甚至都可以想象当天会有多少大人物出现,能被邀上台讲话可谓是十分难得,当然其中也有秦琢以私人名义赞助的一大笔校庆资金的原因。   “就十分钟的简短发言,走个过场。”   季秋点头,喝了半杯红酒下肚她的脸染了点红,但也只是浅浅铺开一层,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秦琢凝视着她,目光舍不得移开。   商量校庆只是一个幌子,他只是想见她了。   她这次出差把这个春天都花了一半,整整两个礼拜都扑在工厂上和人对接,他每天晚上打电话过去她都未必有功夫接。   她离了他越变越强大,也越发璀璨动人,他倒是留在了原地,等她什么时候想起了回头给个回应。   这种感觉说实话不大好受,但秦琢甘之如饴。   只是,难免觉得有点寂寞。   “那天一起去吧,我去接你。”   季秋闻言想了想:“陈铭不是也要和你一起?”   想起下班被自己无视掉的电话,秦琢面不改色得说:“他自己会去,再说了他也就走个过场,晚上也不一定去,而我需要一个女伴。”   季秋最后也没拒绝,算是默许了。   两人一晚上喝掉一瓶红酒,都有点微醺,等代驾快把车开到季秋家,秦琢还是没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季秋原本正看着车窗外醒酒,开了半边车窗吹着闷闷的风,突然手指被轻轻勾住,下一秒男人的大手轻柔得把她完全裹在掌心里,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因为酒精而变得微软的心在这一秒微微收紧,季秋闭上眼,任由他牵着,两人都没说话。   等车停了,前头的代驾提醒了一声,季秋刚动了动身,秦琢以为她要抽手离去,动作比头脑反应更快,手心一下子就攥紧了。   前头的代驾花了大价钱,对方或许也对这种意乱情迷的情况见怪不怪了,低声说了句下车抽烟就利落得开了车门下车,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季秋的心在路边蝉鸣声中越来越躁动,她没醉,很清醒,却因为那份清醒而更清晰得察觉到自己的意动,对秦琢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有点小不甘。   原本她动没想过抽回手,可脑子一旦有了清醒的念头就少了那份依依不舍,她刚想用力把手抽回来下车,却再次被他攥得死紧,带着醇香酒味的身躯从侧后方靠近,他炽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让她觉得自己半边耳朵都麻了。   “不想我吗?”   好不容易拉回一点的理智被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气息轰出了一条裂缝。   季秋偏过头,四目相对,他眸光深邃。   眼里装满了她。   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索性抿紧嘴唇不说话,殊不知在秦琢的视角看来,她脸颊红润,双眸带水的模样带着一种倔强的娇媚。   喉结滑动两下,他的手烫的吓人,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似乎想让她也热起来,低声说:“不想回答也没事。”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   然后在她的凝视中,牵起她的手,在葱白的指节上落下一个吻。   他分明已经无比克制,却让整个车厢的氛围都上升了八度。   “我很想你。”   她只要知道他的想法就可以了。   等代驾把秦琢送到林荫道路口,结了账,代驾就先走了,这里外人不能进,秦琢坐在车里等着管家来提车。   他想起季秋离开前甩动的发尾,心里遗憾没看清她那一刻的反应,反倒是她手指的触感让他食髓知味,那一刻要是他再放肆一点,就能把她指尖含进嘴里。   甚至还想咬一口,男人的欲望蠢蠢欲动又得不到纾解,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急躁。   他对她说想要,不是夸张,也不是形容,是真的想快点把她拥在怀里好好疼爱,偏偏得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他明明很擅长忍耐。   这大概就是陈铭所说的“欲望”,若是放在几年前他不会相信自己会被这样浅薄的色.欲给支配。   可如今他也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等管家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刚开驾驶座的车门,就瞧见秦琢闭着眼,单手撑在车窗上,低头喃喃了一句:“快点吧......”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唤了秦琢一声,见他没理,以为是醉了,便上车把车子往里开。   秦琢埋头在手臂里,过了一会儿在昏暗中睁开一双清醒的眼。   男人隐忍的欲.望在黑夜中悄然露出了一角。   谁都没能窥见。   作者有话要说:  搬家真的好累........疯狂淘宝和搬快递拆快递,更晚了...... 第28章   打电话秦琢不接,所以陈铭只能找上公司堵人。   他到办公室的时候秦琢正在给季秋选礼服,各品牌还未发布的新品投上屏幕,几个区域高级经理排成一队等待问话,陈铭瞥了屏幕一眼,烦躁得挠挠头:“你谈个恋爱谈的都快成女人了。”   秦琢无视了他,仔细想她穿什么衣服最好看,是露肩的,她锁骨形状很好看,皮肤白,穿浅色尤为动人,深色也惊艳......他手指划过一页又一页,前所未有得认真。   陈铭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沙发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我想在校庆那天跟她求婚,就在我们在一起的那个草坪上。”   秦琢侧头,几个经理凑了上来,他点了点其中一件一字肩人鱼尾礼服,随后开始挑鞋子。   陈铭喃喃道:“估计做完会被老爷子打断腿......你说我是挑人多的时候好还是人少的时候?她一直喜欢高调的,或者我等那谁上台的时候直接下跪,怎么样?”   秦琢想了想那画面:“那你估计没机会给你老婆下半辈子幸福。”   花了快一个小时把一整套行头选下来,然后再花了五分钟定了和裙子搭配的男装,秦琢低头对许助吩咐了几句。   陈铭侧过头:“你要把老太太的那套首饰给她?”   许助退了下去,顺便也带走了其他经理,秦琢松开胸前两颗扣子,不吭声。   陈铭:“我看是你想被打断腿了结下半生幸福,幸好秦肃是休养去了而不是退休了,否则我看你没命活到校庆周。”   秦琢:“彼此彼此。”   陈铭:“彼此什么彼此,我是一直作死惯了,你什么时候和我一样了?”陈铭多少也听说了最近秦琢做的那些事,只觉得这几个月前几个月后这个男人的变化不是一般大。   然而秦琢只说了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他说:“要是这件事发生在沈月身上你就明白了。”   只是一个可能性,陈铭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过了半晌陈铭呼出一口气,彻底摊在沙发上,抬手:“行,你说服我了,随你怎么作。需要我帮忙直说。”   秦琢不需要:“我的女人,我自己追。”   心里都揣着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陈铭怎么能不明白。   如果当年沈月也像当初的秦琢一样心里放着另一个喜欢的人,陈铭自认做不到像季秋一样能忍那么多年。   如果说暗恋是有苦有甜,那么明知是单恋的暗恋就是独自在黑夜里行走。   陈铭:“‘一把刀的刀锋很难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秦琢关上电脑:“毛姆,《刀锋》。”   陈铭举起手,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祝你成功。”   秦琢点头,也不管他,往外走了。   校庆当天秦琢很早到了楼下,因为要上台讲话,所以他还是简单的黑色西装,外套没穿搁在后座,白衬衣袖子捋到手肘,撑着方向盘看着季秋上车。   相比较之下季秋就轻松多了,简单的t恤黑色半身裙,一眼看去年轻得就像个大学生,让秦琢不由自主得想起以前许多日子。   车缓缓开出去,秦琢又忍不住瞧了几眼,被季秋察觉了,微微一笑:“干什么?”   秦琢:“好看。”   季秋有点难为情:“有点装嫩。”   但今天在场的很多都是学生,她也不想穿的太成熟。   秦琢低声说:“不会。”   她本来就嫩。   皮肤还白,走在太阳底下都像是会反光。   时间控制得刚好,把车停好之后有负责带路的学生会成员走上来询问,随后把他们带到礼堂。   秦琢套上了西装外套,等走到礼堂门口就要和季秋分开,这时候后面有搬运东西的学生,秦琢无比自然得轻揽过季秋的肩膀,顺势弯腰在她耳边低声嘱咐:“结束后在这里等我。”   季秋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往嘉宾席。   上午的安排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由校长起头,再以那位一直出现在时政新闻里的大人物压轴结束了上午的演讲,会场内掌声整齐而热烈,意味着今年的校庆年正式启动。   离场时人流密集,大家都憋的有点受不了了,季秋看着前方在和其他嘉宾谈话的身影,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外走。   秦琢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方向,见状也礼貌告辞。   他们在入口碰面,随后两人开始默契得逛校园。   经过草坪的时候秦琢看了看,季秋疑惑的看他。   秦琢淡淡道:“陈铭说今天准备在这里求婚。”   季秋露出仿佛被噎住的表情。   “不过沈月不会陪他丢脸。”   季秋想想当年在校园也算鼎鼎大名的那位,心有余悸得点点头。   校庆年启动,校园里在操场组织了义卖活动,大多是学校内部设计研发的纪念品,还有一些纪念服装,学生们有的画着精致的妆坐在摊位上玩手机,有的在跑道上三三两两闲逛,衬着夏日阳光,让行走在其中的季秋有种穿越的感觉。   这时候走到卖学校纪念服的摊子,白色的T恤上有从校徽上演变出来的艺术图案,还有大大的校园名称缩写。见季秋停下,秦琢低头问:“想要?”   此时秦琢已经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在臂弯里,里头的白衬衣笔挺清爽,惹得摊位附近的女生都红着脸张望。   秦琢也不看她们,伸手把领带轻轻扯松,拿出钱包对摊位的女孩儿们说:“两件。”   他的钱包还是她送的,他用了三年,明明有数不清的名牌却也一直没换,拇指搭在温润的皮质上。他平日里能自己付钱的机会很少,所以拿钱包这个动作就连季秋也忍不住多看几眼,那样显著的气质轻易就让年轻的女孩儿们脸红心跳。   收钱之后女孩儿们兴奋得叽叽喳喳,季秋走到最近的一个洗手间,直接把t恤套在了外面。   是宽松款的衬衫,所以显得毫无违和,季秋重新走出去的时候发现秦琢也换上了,两件套拿在手里,他把衬衫下摆掖了一个角在西裤里,看上去居然也和走在路上的男大学生相差无几。   他原本隔着栏杆看着操场,听见动静回头,目光澄澈犹如日光。   一路走来,她是离他最近的人。   就这一眼,季秋恍惚像看见了当初的少年。   如今已经长成了成熟英俊的男人。   不管她陪他走过多少时光,这个人都轻易能让她觉得惊艳。   见她不走近,秦琢走过去,用指尖轻轻撩开被风吹动挂在她睫毛上的头发,问:“怎么了?”   那一刻,季秋突然觉得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   她摇摇头,最后抬头看着他笑笑,学着他早晨的样子,说:“好看。”   秦琢低头就落进了她眼里的微光之中,呼吸不由自主一滞,那一瞬间,有很强烈的想要亲吻她的冲动。   就在这校园里,在......承载着那些遗憾的,无法弥补的时光的地方,用力而虔诚得亲吻她。   然而最后还是忍住了,秦琢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下一秒抬起手,绅士一般邀请:“有这个荣幸和我一起逛校园吗?”   季秋这次大方得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走吧。”   夜晚直接出发去饭店,这次校庆全程都是社会援助,晚上虽说名为过场,但来的宾客都不是一般人,除了那位大人物提前退场,其他商政名流基本都在。   秦琢把季秋带到早就准备好的酒店化妆间,许助指挥人把裙子拿上来的同时还有一套从国外银行储藏柜里紧急空运过来的珠宝,当年荷兰王室拿出来拍卖的两套宝石之一,最后被秦家老太爷全部拿下赠送给了妻子,也就是如今的老太太,后来经手两代人,至今一套给了秦肃,一套给了秦琢。   这套珠宝因为上面镶嵌的一颗重达30克拉的宝石而有了一个浪漫的名字,从当地语言翻译过来叫“光明之眼”,最早可追溯到十九世纪,由项链、耳坠、手镯和一柄权杖组成,权杖已在当年拍卖下来的同时以个人名义捐赠给了博物馆,但剩下的依旧价值连城,并且以前还曾有传言——有资格拥有它的人,也能拥有世界。   季秋用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的菱角,许助仔细观察着季秋的表情,低声解释:“后来BOSS拿到项链的时候还让人特意去处理切割,最后减重了四克拉多,刚拿到就快马加鞭空运过来了。”   然而不管运输的过程中是如何小心翼翼,送到她面前来的这一套光明之眼仅仅只是用一个鹅绒盒子装着,仿佛在说——随你喜欢,任凭处置。   就连许助也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老板的大方。   秦琢握住了她滑过珠宝的手指,缓缓摩挲至微微发热。   这时候造型师进来了,秦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下她的手出去了。   季秋的脸微微发热,轻轻用手背一碰,和指尖的温度一模一样。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她却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不要在意别的。   只看着他就好。   他的指尖,他的目光,都是这么说的。   他甚至连她碰别的东西都感觉到了微微的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钻石瞎说的,简介说了就是玛丽苏文,别计较   秦琢在这里总算有点霸总的豪气了 第29章   化妆师全程小心翼翼,动作利索,她们也算是见识多的,都仍然觉得今天季秋这身行头过于贵重,生怕嗑到一丝半点,最后戴“光明之眼”的时候甚至戴上了手套,珠宝微凉的触感贴在锁骨引起一阵战栗,季秋看着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脖颈上的重量很真实,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反而莫名安心。   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秦琢也正被通知迎面走来,他今天这一身和自己的是完美配套,没有选以往低调单一的款式,黑色戗驳领外套上有精细纹路,搭配双排扣马甲和帝国领,整一身既带精英气场,又带了琢玉内敛的古典,领针袖扣是“光明之眼”同色宝石,某些角度折射出顶灯的光芒,如同深藏的刀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划伤。   往常的秦家二少低调内敛,可今日是他代管秦氏首次出席有这么多重量级人物的场合,他早已懂得适时崭露光芒。   今日的季秋也是比往常要艳光四射,光是脖子和耳垂间的宝石就让人不自觉注视,连已经看过的许助在秦琢身后也忍不住多看了这套无价之宝之眼,然而秦琢却只轻轻扫过,然后站定在季秋面前伸出手:“很美。”   那些身外之物于他而言并无特别,他唯独想要珍藏的宝石在他手心里。   季秋被他的眼神看热了,伸出手去,挽住臂弯。   笔挺的西装料子摸上去比想象中柔软,一把刀最安全的地方在刀柄处,他早已把自己交给了她。   今晚在场的名流数不胜数,哪怕有几位位高权重的提前离场也无伤大雅,随便找一位都是名利场上被追逐的角儿,推杯换盏间又是不动声色的试探和考量。   今晚秦琢无疑不是大家留意的对象,也是他回国内首次以主人公身份出席这样的场所,往常出现在这里的都是秦肃,比起秦琢大家也更熟悉秦肃的风格,如今大家对秦琢更多的是观察,还有留意他是否有这个底气代替兄长坐上这个位置。   这无疑也是秦家对他的考核,然而秦琢却丝毫不在意,举手投足间足以看出应对这样的场合过分游刃有余,交谈间话术清晰,进退有度,不一会儿就和某位省级领导交谈起来。   对方是近十年内为数不多的实干派,一直走访基层,甚至促成了许多政企合作,收效可见。对方的年纪比秦琢的父亲还要年长些,和他交流的时候秦琢会微微低头,倾听和说话的表情都十分认真,季秋作为女伴跟在身边也受到了不少关照,在得知她是秦氏技术部管理层的时候也受到了不少赞叹的目光,因为众所周知秦氏最犀利的正是这个模块,不仅在国内,甚至在国外也是领先水平,也是秦琢能站稳位置的基石。   好歹名义上是校庆晚宴,商业气氛大家都把握得很好,起了个头,互换了名片,点到即止就散了,各自的话题渐渐从试探中回到了舒适圈,就连秦琢也适时把话题收住,并没有因为对方这个身份就过分谦卑,反倒引来对方的感叹,拍了拍秦琢的肩膀,说了一句“后生可畏”。   互换了联系方式后秦琢带季秋到一边吃东西休息,随手拿了两杯香槟和一些小糕点,角落里的沙发空着,他牵着她去坐下,说:“先吃点东西。”   也没问她累不累,他们共同出席过太多这类场合,进退的节奏都是相同的,甚至于只要有人细品就能发现方才那些交谈他们都是一松一紧,搭配得完美无缺,他们都是进攻型,习惯把交谈的气氛把控在自己手里,看似有来有回,实则以退为进。   他们低声交谈间远在门口的记者都在怼着这边狂拍,许助这时候凑过来低声询问,秦琢示意不用管,和季秋保持着原先的距离。   许助明白了,又退开,不打扰他们说话。   “那位最近手上有京基的项目,正在找合适的投资和实施方,看刚才的意思是想给你机会。”   季秋轻轻扫过那边的记者几眼,继续刚才的话题。   秦琢略放松得靠在沙发上,一只手习惯性放在大腿,另一只搭放在沙发靠背,正好像是拢在了季秋背后,手指稍微碰一碰仿佛就能摸到她发尾下洁白如瓷的肩颈。可季秋对这样的距离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察觉。   秦琢看了那个位置好几眼,最后随意得收回,回她的话:“给机会也要投标,项目越重要把控得越严谨,各方都要靠真本事。”   季秋无意识摇晃着香槟杯,喃喃道:“可是技术方面我们有很大优势。”   “花钱就能引进。”   季秋:“那就各凭本事。”不知道想起什么,季秋忽然浅浅一笑,“也不急,过阵子博览会就要开了,其中有装置艺术家联名展,有母亲帮忙,大部分我都已经联系好了,技术这一块他们都很满意,还差个流程,本来想着过几天也要找你签字,因为校庆这事儿忙忘了。”   季秋自从去技术部之后一直在想这事儿,手里握着东西要怎么展示出去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太轻了热度不够,太重的场合凭她也争取不到,公司不是秦琢说了算,层层递上去阻碍只会越来越多,怎么样用性价比最高的方式把他们心血的这一块彻底推出去,为此季秋绞尽脑汁。   可没想到在家住了几天,机会就来了。过往秦琢和季秋也一直有关注国内外的许多大型装置艺术展,却忽略了如今装置艺术其实已经十分活泛了,如今国内也有许多小型的有意思的展览,规模不大但热度很高。   季秋从母亲的嘴里得知如今的艺术家们在寻找技术支持这方面也是比较头疼的,毕竟国内此类技术并不成熟,这些展览要么是需要从国外把器械搬运过来,但这样一来成本二来维护都相对较高,哪怕是和国内机构合作,艺术家们也都不会太信任,合作起来很多矛盾。   所谓醍醐灌顶也不过如此,季秋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方向,后来经过母亲的帮忙联系上了几位熟识的国外艺术家,他们都是沉浸装置艺术和涉及技术展示相关的行家,在国外有自己成熟的团队,原本这次博览会是打算自给自足了,但看在季秋母亲的面子上愿意坐在一张桌上和季秋谈。   季秋是个直接又大方的人,她虽然是秦琢带出来的,但行动不会像他那样充满了攻击性,压得人喘不过气,相反因为她出身在这样文化氛围浓厚的家庭,太懂这些艺术家们的文人傲气,因此交谈间分寸把握得很好,让几位艺术家愿意仔细聆听。   对方几位原本对国内的技术都不抱太大信心,但后来季秋现场演示过就让他们心服口服了,甚至出于诚意,季秋还展示了很快将要投入实际使用的新技术,承诺这次博览会将会首次投放,并由她全程督工。   这事儿中间曾经递交过报告上去,秦琢知道,但面对面听她说这事儿,看着她眼里自信又兴奋的光芒,秦琢喉头微滚,手指还是情不自禁得搭在她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   “回去就给你批下来,放手去做。”   季秋觉得后颈一紧,随后几乎是迅速起了一阵战栗,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觉到,战栗之后骨头都酥软了,她整个都像是被他拿捏在手心里。   喝了酒,她双眸水润,回头一瞥他,秦琢几乎也是立刻觉得下腹一紧。   多日的压制,还有午夜梦回那些旖旎的梦,她大概不知道,在那之后她就成了他梦中的常客。   他常梦到她像今天这样靠在自己臂弯,但不是在谈公事,而是慵懒得撒娇,他会情难自禁得亲吻啃咬她的肩头,她穿着吊带睡裙任他为所欲为,揪着他的头发轻声喘息,还有更过分的画面,藏着成年男人的欲.望。   他想......邀请她到家里,他难得有这么放肆佻达的念头,又因为心里的怜爱给压下去,就因为她终于不会回避他一些试探的动作,如今她就像只微醺的猫,放开了怀抱,让他小心翼翼使坏。   他不忍破坏这样的进度,他是个攀山人,也是追赶的一方,这么多年他学会最多的其实是隐忍,是蓄势待发,他每次克制图的都是长远的以后。   所以秦琢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俯首,隐秘得,在别人看来他们在亲密耳语的角度吮住了她的耳垂,“光明之眼”冰凉的耳坠被他含在嘴里,仔细吮磨,在她肩头涌上绯色之后放开,哑声说:“不要这么看我。”   幸好有妆容支撑,季秋偏过头,不让别人看出这一角落里男人突然的疯狂,还有自己的羞赧。   她轻轻瞪他,仿佛在说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   秦琢低声轻笑,胸膛都震动。   最后才是真正的耳语:“总之现在不行。”   以后,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骚起来了 第30章   不过虽然说是善于忍耐,但是从秦琢的眼神还有偶尔出格的举动中,彼此都能感受到他的迫切,这份紧迫感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很聪明的,以秦琢的方式步步为营扎根,让季秋一点点接受,卸下心防。   然而还未等到有更多进展,季秋先等来的是秦家老太太的邀请。   对方不愧是在四九城中稳坐了多年尊荣的老人,不管是哪位人物见到她都要给尊称,秦家老爷子去世后家业全给了妻子,这在当时几乎是让人瞠目结舌,然而当时的老太太也堵住了所有人的口,雷厉风行得支撑着秦家继续走下去。   这份邀请还是秦家老宅的管家亲自送上来的,对方是秦家老爷子的心腹,和老太太还大些,季秋也认识,这些年一直处理外宅事务,院内的琐事则是秦姨帮忙打理。   对方没有久留,转身就进了黑色轿车,分寸把握得极好,却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但季秋并没有太紧张,甚至于她都感觉老太太的邀请来得有点迟了,像是在打量。   受邀日当天,老太太在玻璃花房喝茶,还没等来季秋,先等来了自家的二孙子。   秦琢今日是常服,因为不用去公司,直接从家里过来了,进花房的时候裹了外面的日光,金色光斑洒在他身上,被他不留意得掠去了。   他侧头的角度很像当年老伴,老太太不想看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随后在他走过来之前移开了头,继续照料着自己的花。   秦琢到了老太太身后,也不出声,看了一会儿老太太的手法也看不出门道,倒是像是想起什么,说了句:“家里的白扦最近看着有点被虫驻。”   老太太果然不得不搭理,停下了手:“怎么不早说?我让人去看看。”她瞥了他一眼,“那是从山西老家辛苦迁过来的,年岁大,它要是没了我就找你。”   那棵树的确挺老的了,比爷爷的爷爷还要大,当年两个老人家把家迁到这边顺带也带上了,每一时期都有人专门维护,光费用就是能让普通人家瞠目结舌的金额。   老太太说完也不等秦琢回应,回头跟候在一边的秦姨嘱咐了几句,十分上心。   秦姨听完马上就出去安排了,离去前含笑得看了秦琢一眼。   秦琢见老太太说话了,才转身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老太太一开始就落了被动,脸色不改,擦了擦手也跟着坐了下来,问:“今天没请你,你来干什么?”   秦琢直视她:“奶奶想了解什么,找我更快。”   老太太冷哼一声:“敢情什么事情都要我主动查。”   秦琢知道老太太不满,主动认错:“孙儿有错,但也是因为之前没有把握,所以没有事先让您知道。”   这几天陆陆续续也有一些消息送上来,老太太知晓个大概,当然包括自己这孙子追人追的有多辛苦,也有多张扬,前阵子的晚会照片还在她手里压着呢,在那样的场合举止亲密,是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   越想越没好气,老太太喝了一口茶压火。   秦琢沉默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过去几年没有珍惜眼前人,季秋......她跟着我不好过,现在人我追的很辛苦,奶奶,求您不要为难她。”   老太太这才仔细端详起孙子的表情。   他一贯高傲,当时出国也是倔着一口气什么都不说惹得她不痛快,才让他出国之后走的比别人要难太多,不然以他的身份出国也踩在比别人还高的台阶上,根本不会被人为难,但纵然这样他都没有为自己的处境向家里妥协,也难得见他为谁低头。   等品过了,老太太才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要怎么着她?她老子是季夏!她家老爷子是季怀新,现在还没死呢!不要以为人家不是干实业的就不把他们当一回儿事,得罪狠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更何况季家那群文绉绉的老一派还未必看得上咱们一身铜臭。”   像他们秦家祖籍在山西,就算这几辈在帝都扎了根,看上去家大业大,还有颜色背景,但硬要比家底,也比不过血缘出身都在这里的季家,那都是真正的“本地人”,甚至历代都有族人入仕的,在京中关系盘根错节,现在的季夏是舞弄笔墨,看着玩儿那些不着调的东西,但他也是季家正统嫡孙,当年被抽出家门季怀新都没舍得和他断绝关系,就能看出他地位在季家是不同的。   而且老太太说的没错,季怀新出身清贵,自诩高门,是现在京都众人眼里的老古董,当时孙子要去搞新兴文学就被气得要死,还真看不上秦家这些商贾之流。   秦琢闻言,眼睛一抬:“那您找季秋过来是干什么?”   老太太翻白眼:“我要看一眼孙子的心上人不行吗?!你们两兄弟没有一个让我省心!两个都护着自己媳妇儿,是怕我吃人吗!”   秦琢:“夏佳楠见了您之后就跟大哥闹分手。”   这含沙射影气得老太太手抖,指着他恨不得把他撵出去:“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那是赶她走吗?他们小两口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我再不出面秦肃才是真的要丢媳妇儿!”   现在也没分啊,不是出国治疗好好的吗?医生还是托她老人家的面子才请到的,他们两兄弟还敢怪她?   秦琢见老太太气得捂胸口,双手给她添了茶,老太太却不买账,挥挥手赶他:“你给我滚。”   秦琢岿然不动:“那不行,我的人我得自己看着。”   现在人还不是他媳妇儿,难保老太太不心疼人说话就哪儿重了,季秋的家里人是家里人,天高皇帝远,哪怕事后可以撑腰,现成的委屈抛了就得挨着,媳妇儿跑了他找谁去?最后难上加难的还是他。   秦琢才不干。   季秋来到的时候压根没想到秦琢会在。   她和秦家的关系一直都不算太差,年少时也曾来过做客,只是不多。   毕竟他们两家也没有什么生意可以来往,她的那点交情都来源于秦家两兄弟。   多年没见老太太,老太太精神依旧很好,一个人的精气神从眼睛就能看出来,几年不见,老太太甚至就像没有老过。   “来了。”   老太太还在料理那些花花草草,余光扫到,心里哼了一声,嘴上招呼着。   季秋应了一声,扫了秦琢一眼,秦琢自她出现一直看着她。   今天她穿的很清爽,淡绿色泡泡袖上衣,下身浅色牛仔裤,把腰间到小腿的弧度都勾了出来,又干净又温柔。   秦姨上了花茶,玻璃房内花香袅袅,季秋坐下后跟秦姨礼貌道谢,等秦姨离开后,她才看向秦琢,用眼神询问。   秦琢喝了一口,避而不答:“自己坐车过来?”   季秋顿了顿:“不是。”   秦琢从她这个停顿品到了什么,盯着她:“谁送你?”   季秋看了眼不远处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的老太太,低声说:“祁年路过北京,会待两天,我顺便跟他聊了聊办展的一些注意事项。”   秦琢垂眸,嘴边的笑意都没了。   季秋直觉自己没必要心虚,维持了好一会儿表情才听见他说:“辛苦他做顾问了,秦氏会记下这一笔。”   这话就是把今天他们吃饭的事情归为“公事”了。   不远处的老太太闻言,心底啐了一声。   这孙子不要脸也是隔代传的。   季秋大概也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视线落在老太太的背影上,不理他了。   秦琢:“......”   喝完一杯茶,季秋也不想和秦琢这样干坐着,便走过去帮老太太忙。   这一个花圃老太太每天都要亲自打理,基本一天的时间都耗在上面,季秋过来帮忙的时候她也没有说不同意,怕她剪坏自己的花,便只让她浇水施肥。   偶尔她们会低声说话,老太太没有询问其他,只是偶尔问问公司的事,还问了这几年有没有看对眼的人。   话音刚落秦琢就下意识看向她,季秋却像是察觉不到他的视线,摇头说没有。   秦琢捏着茶杯耳朵的手指微微收紧。   老太太淡淡道:“那肯定有追你的吧。”   季秋温和得笑笑:“有的。”   秦琢转身就出去了。   玻璃花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季秋表情都没变过,依旧安静得浇水,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影影绰绰,像一幅油画。   “终归是长大了,有点儿男人的样子了。”   老太太淡淡道,手上的剪子有条不絮得动着。   季秋应了一声。   “不管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孩子,奶奶都谢谢你。”   除了这句,再没有多余的话了。   季秋也不去猜这是什么意思,她现在每走一步都随遇而安,这些年让她明白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   季秋陪老太太待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就准备下山了,太阳被云雾削薄,季秋礼貌得向老太太告辞。   期间秦琢没回来过,季秋以为他早走了。   可没想到她刚出玻璃花房,就看见秦琢靠在一边柱子上,似乎在等她。   季秋没理他,越过他想要出去。   秦琢却一下子拽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用力,惯性使然,她往后踉跄了两步,另一只手不可控制得压在他胸口保持平衡。   “骗子。”   季秋抬头,不答话。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秦琢却压住了话头。   他眼里像是压了一团火,却在她的目光下慢慢熄灭。   他不敢往下说。   怕她回自己一句“曾经喜欢过”。   这是第几次了,他每次觉得有点进度,都会再次陷入狼狈。   他为了自己了解她而洋洋自得,她又何尝不是比自己更了解他?   而且,她是自由的,他还没资格管。   最后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火,再开口的时候满嘴都是苦的:“时间还早,去我家吃饭?”   顿了顿,他抿了抿唇:“我给你做。”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了半个月,难得有时间赶紧补上 第31章   其实在他们的关系开始变质之后,季秋就很少再去秦琢的那套房子,秦琢在世界各地有数不清的房产,一直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但每一套房子季秋都能出入得畅通无阻,一来是当时他们只有彼此可以信任,二来她也负责照顾他。   如今身份和心境都转变了,这个邀请就变得正式了,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邀请。   季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微微抬头,看见秦琢一直注视着自己,他的脸色虽然没怎么变化,但嘴唇微抿,泄露出一丝苦涩,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他的视线仍然专注,看得人心头发烫。   季秋点头同意了。   秦琢这才松开她,下一秒牵起她的手。   季秋没有挣脱。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心里都有事,快到家的时候秦琢倒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管家把食物稍微处理了一下,他报出的几道菜名都是他会的为数不多的几道菜肴,是以前他们在国外的时候他自己看着菜谱学会的,为了稍微应付两个工作狂的夜晚,虽然大部分都是季秋在做。   说起来季秋也有好久没吃过他做的饭了,当时的自己还挺诧异来着。   到家的时候五点多,两人进屋的时候季秋余光扫了一下,随后不着痕迹地顿了顿,目光看向侧对大门的餐边柜,发现上面的兰花不见了,换上了一个眼熟的摆件,好像是有一年某个合作伙伴送的,当时秦琢转头说送给她,她没要,后来就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季秋猜想应该是兰花的状态不错,又被他拿上楼了,也就没有说话。   秦琢进门直接进了厨房。别墅的厨房很大很开阔,一整套智能清洁设备让这里不染尘埃,因为他们回来得早,家里的佣人还在做清洁,秦琢也没让她们离开,他需要一些人打下手。   他把袖扣解开,然后把两边袖子挽起来,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然后低声跟管家说了什么,管家点头,去吩咐准备酱料。   季秋坐在餐厅,稍微能看见厨房的情景,周围的佣人做事小心翼翼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季秋渐渐有点昏昏欲睡。   肉要腌渍半个小时,准备好这些之后秦琢准备上楼换套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看见趴在餐桌上睡着的季秋,他停住了。   身后的管家见状,使眼色让周围的人都先退出去,然后上楼给秦琢准备替换的衣服。   秦琢静静得走到她身边坐下,此时围墙外还有余晖,暖黄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她脸上。   她不再是当年脸上还有点肉,肌肤清透可弹的年纪了,但皮肤仍旧很好,白皙无暇,若有若无得散发着女人味。   秦琢凝视着她,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最后什么也没做,安静得看了五分钟,转身离去。   他上楼换衣服的时候管家就一直站在窗边,等换好了秦琢一边整理领口,一边头也不抬得问:“有事?”   管家欲言又止片刻,才说:“今天收到夏小姐那边寄过来的生日邀请函,下个月13号要在美国办派对,大公子那边似乎没收到。”   这邀请函着实让管家有点难办,要是以前也不至于,但如今秦肃和夏佳楠的关系有点复杂,说是出国治疗,但其实一直都是夏佳楠那边一个人,秦肃虽然也去了美国,但一次都没有去见过对方。   这邀请是寄到家里来的,那就代表是夏佳楠的团队群发的,派对性质应该是比较开放的那种,管家决定还是交给秦琢下决定。   秦琢整理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关注大哥和夏佳楠之间的事了,只大概知道老太太私下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团队给秦肃,但秦肃安排下去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夏佳楠是秘密去的美国,没多久秦肃也去了,但两人也表示和好。   夏佳楠是一个骄傲的人,秦肃又何尝不是,不过那是他们的事,秦琢已经不会再管。   这张生日邀请,秦琢猜想里头应该有向他道谢的意思,但他没想去,那是季秋心里还没过去的坎儿,光这一点他就不会去见她。   然而这思考的间隙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听见了夏佳楠这个名字在走神,自从秦琢回国以后管家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一点秦琢对于夏佳楠的不同,但他做了管家很多年,多余的话他不会说,而且如今他眼里只有季秋,他虽然没搞明白状况,但多年的阅历也能让他猜个七八成。   他一边觉得欣慰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感慨,以至于错过了门口略过的一道人影。   秦琢下楼到餐厅的时候整个人明显顿住了,他不着痕迹得皱眉,随后回身到客厅去,只有两个佣人在打扫,见到秦琢的脸色都面面相觑,半晌听见他问:“人呢?”   她们知道他在问季秋,但她们脸上闪过几秒疑惑,其中有一个回答道:“刚才季小姐上过楼,少爷没见到吗?”   另外一个又急忙说:“季小姐说出去走走。”   管家立刻让人去调监控,刚想对秦琢说让他别着急,秦琢已经跑出了玄关。   外面的白扦树最近情况不大好,冷木的味道淡了许多,以往季秋来家里的时候身上总是会浸染上这种木香,闻着和自己身上是一样的味道,然而此刻秦琢上车的时候被这若有若无得气味勒得呼吸困难,脚踩油门开了出去。   上次她隔着电话误会了,那次他知道自己让她很难过,没想到这次阴差阳错,还是这样。   不能让她离开。   秦琢开车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然而快速在小区绕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季秋的身影,按理说出小区的路很长,他追出来很快,人应该还没走远。   很快管家就给他来了电话,秦琢接完电话后把车停在路边,久久没动。   他把车往回开,到院子的时候就停下,下车。   他往后院的白扦走去,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她背对着他,她和白扦树并排站着,安静得看着山坡下的景色。   这里能俯瞰山脚的别墅区,还有远处隐隐约约的山峦,景色不算太好,但此刻这个场景,却像是一幅画。   秦琢一动不动,不知不觉,他的眼底涌上一股温热的感觉。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些年默默受伤,就自己找个离他不远的角落,她或许习惯了那样。   这么多年,她没有一次去尝试留住他,她其实与自己同样骄傲,这些年待在他身边大概就已经把她的力气用尽了。   在太阳落下最后一分余晖前,秦琢走上去,从背后抱紧她。   这时候天气已经变得凉快了,尤其是夜晚,季秋原本就准备回去,然而还没等她回头,她就已经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紧,动弹不得。   他把头埋在了她的后颈,似乎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开口的时候嗓子很哑,季秋注意到他的体温同样有点冰凉。   “季秋。”   他叫她的名字,季秋想要回头,他却不让,又低低得叫了她好几声。   他嚼着这个名字,简单的两个字让他心动又心痛,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女人像她一样,能在他心里烙下那么多痕迹。夏佳楠也不能。   “我爱你。”   周围没风,但有树叶摩擦的声音,季秋以为自己听错了,怔忪着看着前方。   她的发丝被他压着,只有一些碎发在动,秦琢深吸一口气,稍微把脸抬起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跑没关系,不管多少次我还是会追出去,我也不知道你心里还有多少不安,但你可以慢慢看以后,我都会证明给你看。”   最后一丝阳光也没有了。   他们就这样站在昏暗中。   季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忽然转身,双手捧着他的脸,不顾一切吻上去。   秦琢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瞬间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自己胸口,哐当一声。   她的嘴唇冰凉,却又柔软,带着一丝义无反顾,让这个夜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也让男人的心一下子缩紧。   秦琢把她压在树干上,白扦的树皮硬,他用手垫着她的后脑勺,手背被压得疼痛也不管,把她的腰压紧贴在自己胸前,让两颗剧烈的心终于融合在一起。   男人的吻带着浓烈的掠夺意味,很快深入牙关,卷走她的呼吸,很快他就感觉到她把手心贴上他的脸颊,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却没有减缓任何攻势,就像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藏。   他们跌跌撞撞得上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墅里的其他人已经不在了,靠近床边的时候季秋甚至被拌了一下,她已经被吻得有点意识模糊,只感觉到手臂被人攥住,让她不至于摔倒,稍微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看到男人的双眼有些发红,她的手轻轻抚上去,被他拉住低头亲吻手心。   他们都没有问对方是否继续,因为他们实在错过太多时间,他们早该是彼此的,幸好现在还不晚。   没有开灯,外头的月色显得更清晰,然而季秋的眼神根本看不到别的地方,她凝视着秦琢,看他好不容易从亲吻中抽离出来,跪在床上直起身来,解开熨帖的衬衣,然后单手解开皮带。   季秋从不知道男人这个动作会如此性感,她感觉自己的喘息声太大了,往后倒在床上,单手盖住双眼,张嘴呼吸。   皮带落地的声音,随后窸窣几声布料摩擦声......她的嘴唇被吻住,盖着双眼的手被轻轻拉开。   他们对视一眼,他眼底有太多东西,看的季秋眼睛也慢慢热了起来,随后她看见他低头,吻住她的胸口。   季秋从未在这个视角看过他,他在她面前低下了头,亲吻虔诚又动情。   她眼眶终于湿润了,在一波波快感下,泪浸湿了床单,她把他抱在怀里,他亦把她紧紧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知道你们等久了,这章终于来了 第32章   醒来的时候,满目昏暗,厚重的窗帘里三层外三层得拉着,让人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空气中有让人不禁脸红心跳的气味,腰间的手亲密得让季秋有点分不清梦与现实。   昨晚放肆的记忆有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她好像是昏睡过去的......季秋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一点,才稍微回过头,看到男人沉睡的正脸。   他把鼻子埋进她的后颈,却又把她整个人裹在怀里,手霸道得禁锢住腰部让她身子往后贴,她还能感受到昨晚生龙活虎的某处贴着她的大腿根......   眼睛有点酸胀,是哭多的后遗症。   她伸手找到床头的遥控,按了一下,电动窗帘慢慢打开,有日光透了进来,她下意识朝熟悉的角落看去,却顿时整个人都愣住,空无一物的窗台干干净净。   沉默间,季秋小心拨开腰间的手,缓慢爬起来,身下一阵酸痛,她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揉了揉额头,也放弃了捡起来穿的念头,站起来往窗边走。   不是梦。   她看着那块空白的地方发怔。   他把所有关于别人的痕迹都清理了,或许也不算痕迹,只是他过去的偏执。   在她晃神间,背部贴上炽热的胸膛,秦琢闭着眼,还困着,但双手抱牢了她,和昨晚相差无几的力道,像是本能一样,让人能感觉到不容忽视的珍视。   “在想什么?”   困倦的嗓音低哑又性感,他在她颈间轻蹭。   季秋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意味,半晌才说:“你不用这样的。”   其实她对于这些外物并不在意。   从始至终,她不过是希望自己能被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其实已经想通了。   昨晚他追出来,她心里就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回头。   可是秦琢却亲了亲她的脖子,说:“我知道。但我愿意。”   沉默间秦琢把她横抱起来,回到床上,身子覆上去细细密密得吻。   季秋被亲的满脸通红,被滋润过的眼神诱人而不自知,她揪着他的头发试图阻止他一大清早放肆,嘴唇被含住还坚持断断续续得说:“今天......有跨国会议......”   “那是下午。”秦琢稍微用了点力,要让她去掉最后一份清醒,埋进去的时候他喉头滚动几下,腰挺了挺,忽然低叹一声抱住她。   “我梦到过很多次。”   季秋听他在耳边低喃,一开始不懂他什么意思,后来他慢慢动,她就懂了,手指蜷缩起来抓着他的肩头,最后一丝理智也没了。   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坏?   “是你让我如愿以偿了。”   他们就这样荒唐掉一个上午,直到楼下传来佣人小心翼翼打扫的声音,两人才勉强收拾妥当。季秋习惯了照顾他,但今天也是有心无力,最后反被秦琢照顾着洗漱和换衣服,看她腿软又无奈的样子笑的眼睛眯起来,低沉的笑声从衣帽间传来,管家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笑着就下楼了,没有惊扰他们。   再出门的时候彼此衣冠整整,但两人的心境和昨天都大不相同了,司机载着两人驶出花园,秦琢让季秋靠在自己肩头休息,手攥着她的手放到嘴边自然得碰了碰,自打他回国就没人见过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司机在后视镜偶尔瞥一眼,心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到公司停车场之后季秋还是拨开了他的手,秦琢表情没怎么变,一双眼凝视着她,季秋哪能不懂,凑上前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做安抚,然后说:“现在不是好时机,在公司别腻歪。”   现在秦琢虽然实际在管理公司,但实际上还没真正得到公司几个大股东的接受,他现在是替秦肃掌管,在这样的关头传出办公室恋情多多少少会带来影响。   季秋想了很多。   “而且我最近在忙着筹备开展,你别让我分心。”   季秋以为他不回应是心里在斟酌,其实秦琢听着她用女朋友似的略带强硬的语气让他觉得整个人都很舒服,□□关系是肤浅,但简单有效,他喜欢她对着他的这份放肆,当然也乐得惯着。   他见她皱起眉观察他的反应,才点头,把她的口红亲花了。   最后两人用湿巾收拾了自己分头下车,上电梯之后两人默契得保持着以往的距离,不近不远,开始讨论工作的事。   他们上午在家里厮混,许助肯定能知道,不用多猜,以一个男人的思路都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今天秦琢一看心情就非常不错,出了电梯三人碰上,秦琢直接走进办公室,季秋看着许助的表情,以为他有什么事,停了停。   谁知道许助看着她,双眼微亮,随即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恭喜。”   季秋微微一笑。   许助抿唇,又添了一句:“BOSS很不容易。”   他的心痛虽然从不说,但他作为尚且算是离他最近的人,能感受到。   季秋点头:“我知道。”   然后她就走进了办公室。   她进去的时候秦琢正好把西装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坐下来之后看她一眼,问:“说什么了?”   季秋:“说恭喜我们。”   秦琢似乎勾了一下唇角,拿起堆在桌上的文件翻开,半晌道:“是该恭喜。”   然后三两句把今天公司下午茶包了。   季秋无奈,但也没辙,随他去了,开始拿起平板跟他谈展厅大型装置的最新情况。   下午秦琢开会的时候季秋跑了一趟开展会的现场,那里已经清空了,她看着设计师在量尺,然后和技术总监讨论到时候装置的运输和安装问题。   技术总监是她千挑万选出来信得过的老人,干了也有二三十年,在技术这一块不说顶尖但胜在稳妥,基本不出错。   他给了季秋一些建议,让季秋落实到工厂,季秋让身后的秘书记了下来。   时间很快过去,就在设计师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季秋接到秦琢的电话,他语气温和,应该是已经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季秋向设计师点点头告别,然后自己往外走去:“我想回趟家。”   昨晚没回家,蔡敏在手机问了一晚。   秦琢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没有说什么。   季秋不知为何突然无声得笑了笑,低声说了句:“换套衣服来陪你吃饭。”   秦琢这才低低得“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季秋摇摇头,让助理自己先回去,自己开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蔡敏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见她回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啧啧有声。   季秋放下包,边换鞋子边问:“怎么?”   蔡敏趴在沙发扶手上,眯起眼睛像只猫:“你昨天出门穿的不是这件吧?芬迪的连衣裙?不是你的风格。”   这条裙子还是管家临时准备的,芬迪的今季成衣新款,宝蓝色及膝裙,精致的蕾丝领口把纤细的脖颈轻轻束住,耳环是同色碎钻珍珠耳扣。   蔡敏从小混这个圈子,对季秋的喜好和穿衣习惯也摸得分明,看到她这一身打扮就笑的意味深长。   季秋抿唇瞥她一眼,然后走到她身边坐下,开始把身上的饰品摘下来。   虽然还有点舍不得,想起他给自己戴耳坠时习惯性摩挲自己耳垂的触感,季秋轻咳一声。   蔡敏用肩膀轻顶她:“秦琢啊?”   季秋点头。   她也没想过瞒蔡敏。   蔡敏盯着她的表情,看见她眉眼含笑,一副女人不自觉陷入热恋的模样,身上举手投足散发出来的美丽让女人看了都羡慕,忽然扑上去抱住她。   季秋好笑得回抱她:“干什么?”   蔡敏:“没,就是替你高兴。”   季秋垂下眼帘,半晌安抚得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   姐妹两多余的话不需要多说,很快季秋就换下衣服去洗了个澡,现场灰尘太大,她觉得嗓子都堵了一层灰。   秦琢像是在她身上安了监控一样,她刚化好淡妆,他就来了电话。   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在窗边,不知怎么的就撩开了窗帘往下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辆眼熟的迈巴赫,低调的黑色,若不是太熟悉,季秋也不会发现。   蔡敏也跑过来往下看,顺着她的目光找到了那辆迈巴赫,顿时又“啧”了一声。   季秋接起电话:“现在就下去。”   秦琢猜到她往下看了,笑着“嗯”了一声。   蔡敏在旁边忽然说了一句:“秦总不请顿闺蜜饭吗?”   季秋瞥她一眼,蔡敏笑嘻嘻得晃晃脑袋,手机那头的秦琢低笑一声,随即说:“下次吧。”   季秋问:“晚上有工作?”   秦琢:“没有。”他回答得很快,顿了顿,下一秒像是不让人听见,低声说,“想好好抱你。”   季秋的脸肉眼可见得红了。   蔡敏虽然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看到季秋的脸,大呼受不了了不去当电灯泡,然后钻回房间化妆打算出门自力更生。   季秋挂了电话,敲了敲她房门:“真不去?”   她心里还烫着,偏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蔡敏:“不去不去!”   季秋无奈得笑了:“那下次。”   蔡敏:“你放心,这顿饭他以为能跑得掉吗?”   季秋换鞋下楼。   刚上车就被男人的手扣住后劲拉到跟前,季秋身子往前倾,脸却往后仰,承受着男人霸道的亲吻。   口红又白涂了,季秋轻喘着气,露出了脆弱的脖颈不自知。   果然秦琢很快放开了她的唇,沾了口红的唇瓣往下吮去,体贴得没有留下吻痕,最后贴着锁骨轻吻。   “你跟蔡敏说了我们的事?”他这样说话,嘴唇一动季秋都能感觉到,耳朵烫的要命。   季秋嘀咕:“没有,她看我换的衣服,猜出来的。”   秦琢贴着她的脖子,低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个月没有了(x 第33章 完结   北京眨眼间迎来了冬天。   在季秋有条不絮的准备中,团队已经初步磨砺成型,博览会上,太多让人惊艳的作品和装置成为了网上一时的热门话题,加上秦氏的良性营销手段,秦氏布置的展厅甚至成为了年轻人朋友圈中的热门打卡点,每次季秋去巡场都只能看见人头涌动。   网络上对这次的展厅赞不绝口,季秋也因此在公司高层会议中露出锋芒,原本人们对她的印象更多是和秦琢绑定的,然而当会议上季秋上台做总结发言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多添了几分审视,看这个女人被轻视了也不骄不躁,最后一步一步用成绩让自己站稳脚跟。   秦琢在长桌的末端看着荧幕前的她,喉头微动,手指无意识得在台面摩挲。   她骄傲得绽放,他心潮澎湃。   最后总结发言的时候,她直视着他,眼里没有私下的缱绻,她独立绽放,不依靠任何人,却让男人看了更容易热血沸腾。   散会后秦琢让季秋和技术部负责人留了下来,两人汇报了收尾事项和技术合同的概要,大概半小时后结束,技术主管率先起身告退。   季秋没有走,两人神色如常,直到许助轻轻关上门,季秋的手腕被扯住,她也不惊讶,下一秒整个人被拽上台面,秦琢用膝盖微微顶开她的双腿,让自己嵌进她的套裙之间,头埋下去,重重吮吻她。   到了这一刻,季秋的眼神才彻底柔软下来,她上半身躺在白色台面上,新烫的波浪卷柔柔得散了一桌,被秦琢用一只手捞住,让她更贴近自己。   这时候的季秋不再是刚才汇报的季秋,她把身上的淡然卸了下来,抬起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仿佛在说:   ——都可以。   这样的季秋让秦琢感觉下腹发硬,他放开她的舌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得啄吻她的下唇,男人起兴后的嗓子哑得让人耳朵发麻,他在想把她吞了的眼神中开口:“博览会结束了,你是不是要兑现承诺了?”   季秋有点受不了他顶着她,热度让她无法思考,便仰起头,想要稍稍往上挪一下,却被秦琢不满得掐住腰按了下来,两边贴的比刚才更紧密了。   他有点硬了,但谈判需要讲究手段,他故意的。   季秋有点呼吸不畅:“你......想清楚了,真的要我搬过来住?”   同居这个提议秦琢已经想了很久,上次提出来的时候季秋说等博览会结束后再说,他软磨硬泡了一中午,才让她疲累不堪得点头,算是迷迷糊糊得同意。   季秋想起那天她是被......怎么之后才应付一般得答应,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掉进了坑里,此刻磨磨蹭蹭,就是不给个痛快。   秦琢却非要今天把人给定下来,高挺的鼻翼磨着她的颈侧,闭着眼睛诱惑:“搬过来不好吗?”   季秋缩着脖子,咬着被吮肿的下唇轻笑:“距离产生美。”   热恋期的情侣会嫌和对方相处太近吗?秦琢惩罚得轻咬她的肩头:“我想抱着你睡。”   “每天早上一起起床,一起洗漱,一起上班......我还能给你做早饭......”   季秋闭着眼睛靠在他肩头,低声比较着两人之间谁做早饭比较多。   秦琢任由她靠着,手掌顺着她的后背,两人之间有亲密后的慵懒:“以后我做给你吃。”   比不过,他只能用承诺打动。   季秋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才缓缓道:“轮流做吧。”   秦琢一愣,把她捋起来:“你同意了?”   季秋还是闭着眼,抬起头去找他的唇。   秦琢的心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低下头让她亲,在她张唇的时候听见她呢喃:“其实有人做......”   说的好像平时他们会自己做早饭一样。   秦琢抱紧了她:“以后你想吃就给你做。”   最后如愿以偿的秦总差点没控制好自己,两人也知道在会议室不合适,强忍住亲密尺度,像两只猫一样□□了一会儿,秦琢就放了人下去。   下班后秦琢直接载着季秋搬家。   季秋哭笑不得,觉得没必要这么着急,但秦琢已经安排好了,挂了电话后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然后倾身去吻她:“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季秋无奈,只能妥协。   对她搬家这事儿蔡敏倒是一点都不诧异,反倒是她诧异的是每次季秋去秦琢那过夜之后秦琢还能把人放回来,上次佳楠姐的生日她去了,秦琢和季秋都没去,她就知道他两现在是个什么状态,热恋期的情侣,二人世界哪容得下别人,她作为灯泡都觉得自己头挂在脖子上有点久了,这下好了,以后都没这顾虑了。   秦琢帮忙收拾季秋一些贴身衣物的时候季秋出去倒了杯水,看他一个大少爷,亲自在给自己收拾内衣,脸颊忍不住发红,把杯子递给他,小声说:“你还是出去吧,我自己来。”   房门没关,蔡敏就在客厅,省得她脑筋歪到说不清的地方,秦琢没有空出手,抬了抬下巴,季秋无奈得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喂他喝。   “你以前不也总给我收拾衣服。”   虽然以前也有助理,但秦琢有洁癖,很多时候出差都是季秋帮忙收拾。   他一开始觉得没必要,但后来两人对此都习惯了。   季秋只能随他去了。   出了客厅,蔡敏看着她还是有点红的脸颊,啧啧有声,下一秒把她拉过来,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季秋说:“房间我还替你留着,不管啥时候都可以回来。”   这意思就是——以后要是吵架了,闹掰了,没关系,这儿永远都是你的退路。   季秋笑着点头。   半晌秦琢提着个小行李箱出来,牵起季秋的手,眼神冷冷得看着蔡敏:“没这机会。”   蔡敏可不怕他,她可是娘家人:“谁知道呢。”她耸耸肩。   这两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对付。   季秋安抚得捏了捏秦琢的手:“那我们先走了。”   蔡敏还不怕死,点点头:“走吧走吧,就拿点儿贴身衣物得了,省的到时候回来没衣服穿。”   季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在秦琢的黑脸下把人拉走了。   带那么点儿东西就足够的原因,是早在她第一次在秦家过夜后,秦琢就已经让管家空出了另外一边的衣帽间,从前秦琢家里只进高定西装,如今添了女主人,闻讯而来的品牌商也陆陆续续送来了不少季度或者下季度新品,管家按照季秋的尺寸和平时穿衣风格挑了许多让人送了过来,填满了几大衣柜。   其实季秋自己本身也是高级客户了,但比起秦家多少还是差点儿。   所以这次回家除了取一些贴身衣物,主要还是为了拿一些在家工作的笔记本资料罢了。   到家后秦琢把行李箱给了管家,季秋牵着他的手,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还生气?”   秦琢没那么小气,尤其是他知道蔡敏对他的态度都是为了季秋,所以出了门脸色就恢复如常了,也知道季秋在故意逗他:“蔡敏的性格和你很不同。”   季秋笑着说:“嗯,都说恋人和朋友都是互补才能相处得比较久。”   秦琢本来郁郁,闻言停了下来:“我两不是。”   季秋也随着他停下,歪着头问他:“哪里不是?”   秦琢凝视着她,半晌手轻轻捧上她的脸颊,在初冬的风中低语:“我们同样骄傲,你是我带出来的,我懂你就像你懂我一样。”   表面看似他坚韧,她柔软。   但彼此都知道,他们本质就像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只有自己最懂自己在想什么。   所以她才能在他眼皮底下瞒了他那么多年。   秦琢这辈子唯一的失误就是看不懂她爱着他这件事,但当他明白过来之后,也最迅速的懂得了她的痛。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已经完全把自己托付给了他,因为他很明白,她已经和以前不同了,虽然她仍然爱他,但这种爱再也不会像当年一样奋不顾身,爱他胜过爱自己。   自从拥有她之后,看着她的种种变化,看着她在商场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越发耀眼,秦琢就明白了一件事——在她曾下定决定放过自己的那刻起,她已经学会了先爱自己。   这与爱的深浅无关。   但他却很庆幸,她能学会爱自己。   夜晚自然也是无尽缠绵,今晚秦琢比平时还要激动,缠了季秋好几次,最后季秋实在受不了了,揪着他的肌肉颤巍巍得说:“你再这样我就回去了......”   房里关了灯,他们靠着月色亲昵,月光下男人的眼沉醉又痴迷。他深吸一口气,把她拥得更紧——   “都到这儿了,你还想往哪儿逃呢。”   季秋短促得呜咽一声,最后一丝声响也被他完全盖住了。   往后余生,他会一点一点拥有她。   曾经她离他只有一步,他一回头她就是他的。   但他差点就弄丢了她。   因此这次换他来慢慢追,他们未来有很多时间,她可以一点点琢磨。   “星火人间,我想陪你一起看。”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了两个月,没更因为公司项目多一直在出差,这本就这样啦,本来也没想写太多,这本亮点是暗恋,如今如愿以偿,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下本还是随缘,谢谢大家不嫌弃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