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名录天曹》 作者:百里衰 内容简介: 数千年前,昊天玉皇上帝以周天星斗,混元河洛二阵,网罗诸天,征召五岳,敕命九品神道。而今,道门伏首,神州化牢笼,妖魔辟易,天地生汹涌!刘景持四凶鼎炼诸般神通,发于微末,名录天曹! 第一章 大罗玉京神仙图 “刘景师兄,今儿很早啊。” 听到招呼声,刘景抬头,发觉已然抵达练功院。 收起纷扰心思,冲守门的圆脸道童笑道: “今要下山,来早点,不耽误修行,怎么又你值班,被罚了?” 十三四岁的小道童明德,揉揉惺忪睡眼,委屈道: “昨晚恼了明玄师兄。” 明玄是这赤林观的大弟子。 观主清静道人常年隐居,只在授箓之日出关,平日明玄就是代理掌教,管理观中大小事务。 刘景借地修行,是外人,和其他弟子玩笑几句无妨,对明玄肯定不能指手画脚。 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然后递上二两银子,道: “两个时辰。” 道童眀德撇着嘴接过银子,从腰上叮铃作响的钥匙串里挑出一个,给刘景打开一间练功房子。 随后,自顾自的闷头走向院子西南角的红门库房,去取香炉。 刘景哂然一笑,扭身进了练功房。 很普通的屋子,长宽不到一丈,屋内只有四样东西。 一张硬木床榻摆在纸窗下面,上有一红黄色蒲团,床榻边是个略高出床沿的四方玉台。 最瞩目的,莫过于正对木榻的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神图。 画幅顶端,端坐一位上抵苍穹,下入幽冥的威严帝君,那是昊天玉皇上帝。 天帝周身,万丈祥云托举着三部天神。 灵霄宝殿,其内李天王,执年太岁,太一师,佑圣、玄坛二真君,卷帘大将及哼哈二将等; 雷部,以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为首,掌天规惩戒,飞升雷劫,率有一众雷王雷将,风神雨神,及催云助雨天君; 斗部,以北极紫气坎宫斗母天尊为首,掌周天星斗,群星列宿,座下有九曜星官,水、火星君,天罡地煞等。 祥云之上是天神,祥云之下是地只。 地只由五位头戴冠冕的大神坐镇,即五岳大帝,又以东岳天齐仁圣大帝为尊,统御三山五岳,掌管幽冥地府入口。 画幅的最低端,黑雾弥漫,有判官无常,牛头马面拱卫着怒目圆睁的十方阎罗。 此为《大罗玉京神仙图》! 这图不仅勾勒出天庭众神,也道尽此方世界的修行法门! 凡人要想踏入修行之路,与世长存,必须得到天庭授箓。 然后进入九品神仙道的体制,一阶一阶“升神成仙”,最终修得正果。 否则即为妖魔邪修,将受神道讨伐。 在天,有群星恶煞,雷将天兵; 在地,有山神水伯,城隍土地; 要么,便只能逃离神州,远遁海外去艰苦修行。 半年前,刘景穿越而来与此身融合,听闻有神仙之法,立即勾起“御剑乘风,遨游天地”的剑仙情怀。 然而兜兜转转两三个月,勉强识得此方世界的修行法路。 虽与想象有落差,但瑰丽奇绝的仙神世界依旧令人着迷,便寻得门路,来此赤林观求取入道经箓。 “入道经箓”即《灵霄道神玉格》,授箓之后,才有资格勾连天界灵气修行。 赤林观并非想象中的授法师门,用刘景的理解方式,它更像个“考点”兼“培训班”。 为所有的慕道之人提供入门法籍,然后根据天庭所授名额考核修士,为其授箓。 考核有三。 《太一盟德威仪斋录》上的天规律令,斋戒法仪; 《太平符解》上的众神符字,画符法窍; 最后是修炼《玉京神图观想法》。 前两者是理论,只要用心就能熟记,最后那个才是真正筛选器。 神性显现,内视有成,即为通过观想考核。 刘景在赤林观修行了近四个月。 斋戒法仪、道德律令,乃至基础符箓,拿出前世的高考精神,正常通过考核绝对没问题。 只剩最后一道坎——存想神图,迟迟不得。 赤林观每年一个授箓名额,后日即为今年授箓仪式,错过了只能等明年。 刘景很苦恼。 无论主观意愿,还是客观条件,他都不想明年再来。 所谓的客观条件,是因为赤林观收费! 手抄本的斋仪录八两银子,符解十五两,另外有借宿费,柴火费等等。 然而这些还并非大头。 他现在来练功房,是为了借助赤林观的引神香辅助观想,以求突破。 一个时辰的引神香要一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光香炉钱就要七八十两。 要知道,赤林观下的县城里,三十两银子能买到一栋一进独院了。 刘景能坚持下来,因为他出身大族,父亲给他留了一份丰富遗产。 可坐吃山空,剩下的撑不过三个月了,他也不愿向家族乞求。 好在,他有个底牌。 只见刘景一摊手,掌中浮现一个四面青铜方鼎。 方鼎样式古朴老旧,沾满岁月痕迹,四面各雕刻一只凶兽云纹。 仔细看,正是传闻中的四大上古凶兽——混沌、穷奇、梼杌、饕餮。 刘景手掌微动,鼎内立即黑气翻腾,“呱”一声闪过只通体碧光的蛤蟆。 此鼎,刘景命名为四凶鼎。 刚穿越来的那几天,迷茫无措,他经常在老宅院子里散心解闷。 偶然间,从院里的水塘跳出只通体碧光,异常神异的蛤蟆,没等他追究,忽然一股黑气将蛤蟆卷走。 好奇翻找下,便发现了这口小方鼎,无意间纳入体内,开始觉察其特殊能力—— 吞噬异种灵兽提炼出其异能,然后赋予刘景。 比如那只碧光蛤蟆,其能喷吐“明月”,净化纷乱心绪。 靠着这个“专注”增益,刘景修为突飞猛进,四个月顶别人一两年。 可惜,四凶鼎转化的异能无法修炼成长,被吞噬的灵兽多强,便始终多强。 碧光蛤蟆出身老宅小水塘,虽然有异种血脉,还能激活了方鼎,但只剩先祖的亿万分之一。 随着刘景的观想越来越熟,修为渐深,蛤蟆异能提供的增益,已经近乎于无。 门外,忽然传来道童的脚步声,刘景挥手散去方鼎,盘腿坐上木榻蒲团。 不一会儿,眀德捧着个拳头大小的云纹香炉进来,小心翼翼放到木榻前的玉台上。 “开始吧。” 刘景点点头,随即默诵《清心咒》以静气凝神,准备修炼观想法。 眀德点燃香炉后默然离去,屋门一关,隔音超好的练功房内顿时静寂无声。 淡淡香烟如丝线,自香炉孔窍飘忽生长,没入刘景口鼻,渗入其神魂。 “呼~,呼~” 随着一呼一吸的有序节奏,玉京神图观想法缓缓运起。 忽而,刘景那黑暗深邃的神魂深处,大罗玉京神仙图如遮天帷幕般自九天之上垂落,直至幽冥之底。 诸部天神的形象,如浮雕般一一显现。 刘景彷佛化作一粒尘埃,漂浮在宏大伟岸的漫天仙神之间,渺渺茫茫,不知所措。 很快,引神香开始发挥功效。 一条烟气凝聚的丝线忽而飘至,好似由织女操纵,在神仙图上艰难勾勒一位天神的形态。 此观想法,即选择《大罗玉京神仙图》上一位仙神进行存想,然后借其神光映照己身,开启内视。 冥想中不知时光流逝,但引神香的烟气开始飘忽。 “看来又失败了,只能依照计划,奋力一搏了!” 所谓计划,就是献祭掉碧光蛤蟆。 只见刘景心念一动,古朴的青铜方鼎浮现晃动,猛地吐出碧光蛤蟆。 “呱!” 伴随着咕呱声,便有一轮细牙弯月悬上半空。 “嘭” 下一秒,碧光蛤蟆蓦然爆炸! 灵力飓风扫荡刘景的神魂,瞬息间将他渺小脆弱的神念吹卷的七零八落。 刘景慌而不乱,心中早已演练多次,立即按照计划拼命的收拢狂暴的力量,将其导入神图。 大罗神仙图上,已经勾勒大半形态的天神画像,猛然一亮。 漫天炽热光芒猛然跃出画轴,撑开法相天地,取代大罗玉京神仙图,占据刘景的神魂空间。 万丈红光之中的神君,面如重枣须发皆是火炎,腰悬离火剑,手提火玉葫芦,浑身金甲披挂,脚伏玄尾祸斗,威严喷发。 正是南方三气火德星君! 星君神目扫过,刘景顿觉天塌地陷,滚滚火焰洪流倾泄而下。 没等他惊呼,神魂轰然开朗,一副流动的血肉之躯映入神念,清晰可见。 血管骨骼,五脏六腑,经络皮膜 内视成了,刘景大喜! 心神浮动,不由退出了冥想状态,睁眼的刹那目射神光。 晦暗的屋内好似霹雳划过,白光爆闪而过。 双眼神光只是一闪即灭,随即恢复正常。 面前玉台上香炉烟气,早已冷却,刘景的心情却异常火热,忍不住握拳击掌。 啪的一声脆响,响彻屋内。 “太好了,最后时刻还是赶上了!” 现在,只剩去报名参加后日的授箓了。 两个时辰过去,来时天刚放光,此时已日上午头。 推开练功房门,迎面刺眼阳光射来。 眼睛刚适应了强光,便见斜对面的练功房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干瘦青年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刘景认出是王充,同在赤林观修道之人。 刘景对此人没好感。 第二章 小人似鬼 刘景十七岁,王充同样十七岁来赤林观,今已二十三岁。 六年来,眼见多少同道得授天禄,与其仙凡两隔,他却始终入道无门。 二十岁前,每年还能在赤林观修行五六月,近些年,就只在授箓前后的十天半月里出现了。 修行敷衍,“向道之心”却越来越广为人知,而且常以前辈姿态指点他人。 刘景被“教导”过好几次,非常厌烦。 冲其点点头,不等回应,刘景便大步朝外走去。 庭院门口,明德正在埋头扫地,一见刘景便高兴的拥上来。 道童乐于亲近刘景,因为刘景出身大族却平易近人,修行超越常人却不摆谱。 他被父母送入赤林观近两年,修行不如刘景三个月,偶尔还需刘景指导。 人逢喜事精神爽,道童的圆脸看着更喜庆了。 刘景随手抛出价值百十来文钱的碎银,笑着问道: “明玄师兄此时在问心殿么?” “嘻嘻,刘景师兄就是大方!” 明德捧着碎银,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咧着嘴道: “你要找明玄师兄的话,可得赶紧,听说他今日要去后山请示师尊。” 刘景连忙告辞离去。 他这边前脚刚离开练功院,王充也到了门口,冲明德喊道: “喂,小道童,西刘洼的那个后辈问你什么了?” 西刘洼是刘景出身的家族,柳州县有名的豪族,县尉刘泽恩就是刘景三叔。 王充家同样是个大族,不过是乡级别。 家世、风度比不上刘景,修行资质和刘景差得远,在赤林观的名声更是没得比。 自从月前回赤林观见到了刘景,此人心中的嫉妒情绪,每一秒都在积蓄。 眀德抬了下脑袋,瞅着傲慢青年漫不经心的道: “没什么啊。” “臭小子你” 王充咬牙瞪眼,却不敢像对山下平民那般,任意打骂呵斥。 气呼呼的从钱袋里捏了十来个铜板,犹豫了下,又放回大半后,冷声道: “可以说了罢!” 眀德满脸鄙夷的接过五个铜板,懒懒地道: “刘景师兄问眀玄师兄在不在问心殿,我说在。” 话音刚落,面前人的干瘦脸颊一阵变幻,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可能!我修炼了六年,他还不到四个月,绝对不可能!” 王充内心狂吼,脸色近乎扭曲。 但刚刚刘景走出练功房时,脸上一闪而逝的喜色,他是亲眼所见。 再想到传言中,刘景只差一步即会突破。 若是平日,王充还能冷静思考,毕竟对修行人来说,一步即为天堑。 可后日即是授箓,敏感之时,他那针眼般狭小的心胸更加容易受刺激。 “不行,我得跟去看看!” 王充红着眼冲出练功房。 赤林观位于赤岭山前山,山后则遍布奇绝高耸的殷红石柱,很是怪异惊奇。 道观是石林的门户,观主清静道人兼任着赤岭山神。 问心殿在道观的内院,与山后石林一墙之隔,透过飞扬屋檐,高耸石尖清晰可见。 和几个抱着书册的道观学徒擦肩而过,刘景步入问心殿。 就见一幢清雅的山水屏风前,高冠束发,一身道袍的明玄,坐在案台后低头批注着什么。 青年道人闻声抬头,眼中灵光闪现,顿时惊异道: “你突破了?” 明玄对刘景有印象。 一是刘景是他好友推荐而来,二来刘景的天赋确实不错,特别是心性。 他推测刘景明年就能授箓,没想他还是低估了。 “不到四个月啊,真是惊人的天赋!” 如果是有奇遇,那更不简单。 对于修行之人,气运有时比天赋更重要。 惊异的同时,明玄不由有些惋惜: “如此奇才,真该入我道门学金丹大道,而非做天庭的腐朽犬狗啊。” 然而转念一想,只能苦叹: “我们又哪里高人一等,在这赤岭堕龙潭,吾师徒二人难道不是天庭的守户之犬?” 思及道门沉沦,眀玄心底凄凉。 刘景不知自己无意间勾起了面前人的愁绪,只是奇怪对方突然沉寂了。 想着修行人可能随时有所感悟,便没敢惊扰,素手静候。 半响,明玄回过神,抬头恰见窗外阳光透入大殿,披洒在刘景身上,眼前顿时一亮: “好一个英姿勃发的修行中人!” 由此,更加可惜可叹。 但他明白,天地已不是道门的天地,而属于法度森严的天庭。 收起自怨自怜,明玄直接问道: “你可是要参加今年的神道授箓?” “是!” 刘景精神一振,朗声回应。 明德点点头,又道: “若无意外,今年只你二人了,但人虽少,要得经箓,可并不容易。” 其实,最初是有五人参加今年授箓的。 但在第六人突然降临后,两人负伤退出,一人下落不明,两人主动退避,选择明年。 空降的第六人,顷刻间独揽今年的赤林观授箓名额。 那人名为张甲虎,自称是个小山沟里的农夫。 可看一看前面五人的遭遇,谁人能相信这番鬼话! 刘景犹豫了下,试探问道: “明玄师兄,张甲虎到底什么来历?” 沉默了会儿,明玄垂下眼皮悠悠道: “赤林观受灵霄宝殿敕令,在此掌管授箓仪式,以接纳英才入道,须秉持超然于外的态度。” 与此同时,一段低声细语如微风般飘入刘景耳廓。 “其外公是披霞山七品山神的驯兽官,另外,此人随身饲养着一头猛虎。” 刘景暗自惊异: “这是传闻中的千里传音之法?” 本想追问术法,但两人交情并不深,今日相助已然不易,得寸进尺恐会坏了情谊。 只好默然施礼,低声道谢: “多谢师兄指点。” 明玄恍若未闻,取出一木牌递给刘景: “后日酉时,持此凭证来问心殿。” 木牌两面各有文篆,背面是“赤林观”,正面则是“得天之箓”,同时带有八卦符文。 待刘景收好木牌,明玄又嘱咐道: “内视虽成,但法醮律令、科仪符篆等基础切莫怠慢,后日师尊会亲自考核。” 言罢,便低头继续批注账簿。 刘景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离开大殿后,刘景心中暗自思忖: “显然,张甲虎一旦得知消息,必然会对我不利。” 其实未得授箓,大家同是凡人。 此身自小跟随父亲学习军中武艺,刘景更是时常练习,普通的三五人他毫无畏惧。 担忧的是那头猛虎,毕竟出自山神门下,恐怕不是普通大猫。 想到这,刘景越发迫切下山。 前日返回县城里的大兄刘轩来信,说给他带了只“异鸟”。 若属实,那么又是一项异能到手,而且是战斗所用,猛虎又何足畏哉。 “刘景师弟,如此匆匆所为何事啊?” 刚走出问心殿大院,一个干瘦青年挡住了路,怪声怪气的喊话。 自然是等候多时的王充。 “山下家人来信,我得下山一趟。” 刘景客气回罢,就要绕过此人,不想衣袖忽然被拽住。 “你,你是不是内视成功,要参加授箓了?” 刘景抖了下手臂,没挣脱,只好敷衍道: “个人有各道,王师兄你只管修好自己的道,操心他人无用。” “不行,你怎么可以这么快,你,你是不是学了妖法!?” 王充双目充血,满脸狰狞的嚷嚷起来。 往日装起的风度丢的一干二净,丑态毕露。 “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景猛地用力,自小习武的强壮身体,王充这孱弱模样哪里抵的住,顿时被甩了踉跄,差地跌倒。 赤林观并非传统师门,众人都是借地修行,尊礼的,互道一声师兄弟,无礼的,谁又搭理谁。 再说,刘景本就不待见王充这类人,随口道了声“抱歉”,干脆离去。 王充狼狈站好,恨恨的看着刘景背影,心里怒骂: “六年,我耗了六年时间,凭什么你四个月就超过我六年?!” 嫉妒滋生了恶毒。 干瘦身影直奔赤林观外的草屋住所,那里住着张甲虎。 第三章 道口土地庙 赤岭山距柳州县城有二十多里,道路不畅,来回要耗费大半天时间。 山中修行人静极思动,便午后下山,县城住宿一晚,次日回山。 回宿所换了身窄袖束腰的劲装,刘景连午饭都没吃,挎上环首刀龙行虎步的离开道观。 穿过观前人为培植的小竹林,是大片的灌木矮树和乱岩碎石。 以及,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 小半个时辰后,离开灌木丛,山路开始光秃。 拐过一个弯角,前方是名为“凌云角”的观景台。 其实,就是块突出山体的扇形堆叠岩石。 刘景跃上岩石,抬手遮住刺眼阳光,眺望远方。 天上稀薄云层缓缓而动,地上山野河流起伏流转,一座方方正正的城郭屹立远处。 天清气朗,美景入眼。 授箓有望,即将成为神仙中人,刘景真想放声长啸,但忍住了。 “哗” 山涧忽的涌出大片鸟群,惊动了山涧深处的虎狼野兽,引来一阵嚎叫。 跳下石台,继续走了一刻钟左右,刘景渐渐觉察到怪异。 “似乎太冷清了” 每年授箓前后,大量入道无门,或单纯慕名猎奇的的人都会失望的离开赤林观。 而真诚求道,不愿错过机会的修士,会闭关寻求临阵突破。 道观活动的人大量减少,往日里来来往往,为道观输送菜蔬米面的挑担工和山脚农户,不说绝迹,也不多见了。 山路冷清是必然。 可此时,过于寂静了! 周围的虫鸣鸟兽喧嚣,似乎全都消失,甚至,连吹来的山风都停滞了。 刘景又不是这赤岭山的山神,出行之时百兽退避,风止云停。 “恐怕,是某只食物链顶端的东西靠近了?” 刘景心头一冷。 受伤退出授箓的那几位道兄,似乎都是在上山下山的途中遭受的意外。 其中一个“失足”滚下山,丢了大半条命。 刘景按住腰上的环首刀,习惯性的摩挲刀柄上缠绕的粗粝麻绳。 这把刀是刘景父亲的遗物,昌南军中校尉级的制式兵刃,饮过无数鲜血。 身怀利器,心无畏惧! “乎~~” 莫名的恶风忽然袭来,吹的刘景眯起了眼。 风中,腥气弥漫。 砰! 刘景脚下沙石飞溅,轰然起身朝山下奔去,果断逃离。 云从龙,风从虎。 能够操纵恶风的猛虎,快成妖了! 刘景还没授箓,丁点的符箓术法都使不出,手中刀再锋利也是凡兵,没有法力加持,哪里砍的动妖兽。 他张甲虎一个凡人,竟然能驱动妖虎! 肯定是他的山神驯兽官外公,以权谋私。 “等着吧,等我授箓,第一时间告发你们!” 刘景心中咒骂不停,同时身影如箭,眨眼便消失在山路。 乎! 狂风卷过刘景停留的地方,飞沙走石,草木粉碎。 一瞬间,山道就被肆虐的满目疮痍,遍地狼藉。 吼! 狂风之中,一具庞大的斑纹身躯仰天咆哮,表达着猎物逃脱的愤怒。 直到尖厉的口哨声传来,才不甘心的跃下山涧隐遁。 半响,一个农夫装扮的青年,戴着斗笠从山上踱步而来。 “真是够警惕,够狡猾!” “不该把大猫放的那么远的,耽误事了。” 粗大的手掌摘下斗笠,露出一个憨厚面孔,真如田间劳作的老农。 “可也不能带入观里,外公说了,得尊重赤岭山神。” 青年扭动脖子左右打量一番,随后用力扇两下斗笠,嘀咕道: “天真热,不如,今夜在附近找个凉快地儿看星星?” 刘景一路狂奔,临到山脚,身体实在吃不消。 喘着粗气回头,身后并无动静,便放心停下歇息片刻。 “看来,张甲虎打算守株待兔了。” 毕竟他后日,必须上山参加授箓。 危机,恐怕定然在回山之时。 “呵呵,谁是谁的猎物呢?” 遥望山间,体内四凶鼎微动,刘景嗤笑一声。 离开赤岭山不久,一片水田映入眼帘,几个农妇在田垄间里低头劳作。 路边道口,伫立着一个低矮的土石建筑,有淡淡烟气渺渺升起。 走近了看,是个一人高,门户大开的殿宇。 左右有“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对联,上方三个红漆大字——“土地庙”。 简陋的屋檐下立着香炉,其后端坐一位慈眉善目的神像。 眼见炉里火气即将湮灭,刘景上前,从炉底常备的香火里抽出三支,点燃续上。 香火重新燃起,淡淡香味的烟气继续笼罩庙宇。 端坐的神像上,忽而神光闪过,刘景心间出现一个清朗声音: “多谢道友香火,一路平安。” “客气。” 自从开始修行神仙道,路过神像庙宇,若是得空,刘景都会上柱香。 往日他敬过这庙多次,但第一次得到回应。 这种道口小庙,既没主持的道神,又无名号,是九品神仙道里的末端不入流。 柳州县的城隍麾下,此类小神不下数百之数。 那日里改了道,便会断了香火,庙宇破败,神灵归入阴曹地府。 刘景倒非是怜悯,也没那个资格,他授箓后的初始地位,基本相当于这类微弱小神。 凡人授箓,是为道神,与庙宇内没有的神只,两者同享九品神阶。 神只,负责监察神域,调理地脉,管理阴土等事物。 道神,则管理阳事,清理祸乱凡间的妖魔鬼怪,维持阴阳秩序。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人间朝廷有文武官员,神只与道神这一阴一阳,好比天庭神仙道的文武官。 对于修士来说,有一点很重要。 那就是,道神修士若是“中道崩殂”,只要不是神魂俱灭,便可依据生前的位阶和功德,或入地府担任阴差,或为神庙地只。 若是功德足够,更有机会成为天上群星。 如今的天庭神只,大半来自于身死的道神修士。 这间简陋庙宇里的土地神,可能就是刘景的修道前辈。 望着道口伫立的小庙,又想到赤岭山上的张甲虎,刘景自我告诫: “修行漫漫,多劫多难,既要勇猛向前,亦须如履薄冰!” 离开神庙,穿过水田村庄,很快上了县城大道。 路面变得齐整宽阔,人流渐多。 赶驴的商贩,乘牛车的文人骚客,佩剑游侠,挑担农户,越靠近县城,人烟越浓厚。 刘景终于放松。 天庭规矩,一入神仙道,便不得惊扰凡世! 别说张甲虎,其背后的披霞山山神也不敢在闹市行凶,否则天打雷劈,不过是雷部众将下界走一遭罢了。 自昊天上帝封神天地后,天谴不再虚无缥缈。 灵霄宝殿的法,就是天谴! 哒哒哒,疾驰的马蹄声飞速而来。 两个背负三角铁牌的骑士纵马而过,烟尘飞扬,惊扰一片人群。 “有军情?” 因为家世,刘景对军伍的制度有所了解,俩骑士的装扮显然是传令官。 铁牌则代表军情紧急。 “难道是南边山蛮子又下山侵袭?” 若非半年前选择了修行路,刘景就循着父亲的军中关系,去南边从军了,说不定现在已是个小军官。 “算了,将非凡人,莫管凡事。” 柳州县城隶属高阳国昌南郡,不是个大城,也非百年老城。 毕竟,整个南方高阳国的开垦建立,不过几十年。 刚到护城河边,还未进入城门,刘景便感觉到了异样,彷佛被一个威严目光扫过。 举目遥望城内一角,似乎能看到渺渺而升的香火烟气。 “柳州城隍?” 异样感觉很快消逝,刘景并无恼怒,某种程度上心生喜悦。 有所感,代表他的修为进步了,入门了。 第四章 黑火乌鸦 进了城,依照礼节先去县尉府拜见三叔,被门房告知三叔出城公务了。 刘景留个信儿便迅速“逃离”。 三叔为了有个儿子,纳了九房小妾,生了五个女儿! 家里的“胭脂味”浓郁的熏人,刘景每次都落荒而逃。 家族里,刘景有两人最为佩服,三叔是其中之一。 另一个,自然是关系最好的大兄刘轩。 刘轩是四叔之子,已三十而立,在刘景这代里年龄最大。 性格爽气,曾是县里有名的游侠,有“小孟尝”之名。 刘景自小学习军中武艺,善与打架,过去没少被大兄喊去镇场。 父亲战死,母亲回娘家后,家族虽多有照顾,但只有刘轩是真诚对他。 大兄如今负责家族的北方贸易,嫌族里庄园住着拘束,便在县城置办了座豪宅。 闲暇时,整日与狐朋狗友和结交的游侠儿们纵情享乐,不亦乐乎。 三十了,依旧未成家。 孩子倒有两个,连同孩他娘一同丢给族里养着,高兴就去逗一逗。 刘景极为佩服这股子“潇洒劲”。 红彤彤的夕阳还在天边,刘轩的宅邸已经开始准备晚宴。 成群结队的佩剑游侠聚集而来,认识的,不认识的,给个笑脸,说两句好话,便能进门。 每当刘轩摆席,半个柳州县的游侠儿都会来捧场。 上好的酒席免费吃好,谁不喜欢? 花枝招展的歌女,搬扛器乐的乐手,滑稽戏的侏儒,以及酒楼大厨,运送瓜果酒水的小工,把大门挤得严严实实。 此情此景,刘景不知见过多少次,早已习惯。 默默等候,直到一头黑毛大猪被抬进去,人流较为稀疏了才上前。 门口迎送来客的老管家正抹着汗,一见刘景,脸上僵硬的假笑立马变得真诚,快步迎上来。 “景少爷,我一直等着你呢,今怎么这么晚?” “路上耽搁了点。” 刘景接住老管家,亲近的劝道: “华叔,迎客这么累人的活儿,安排人就行了嘛。” “老爷的客人们,哪是一般下人能接待的。” 管家华叔苦笑着摇头,随即冲刘景眨眨眼,指着脸颊诙谐笑道: “其实倒没那么辛苦,就是往后两日,老爷要责怪我笑不如哭了。” 两人顿时大笑。 笑罢,华叔递来一把钥匙,道: “老爷说你现在不喜外人吵闹,他把那东西放你常住的偏院里了。” 刘景也不客气,接过钥匙便熟门熟路进门,径直去往偏院。 说是偏院,其实和普通人家的一进宅院没差多少。 还依照刘景老宅的风格,在院里挖了个小池塘,水里倚着院墙搭了座假山。 一进偏院,刘景立即注意到水塘边有个半人高的铁笼。 “噗” 忽而一团火星自笼内喷溅而出。 刘景三并作两步的奔到塘边,仔细一看,里面竟是只黑漆漆的乌鸦。 比普通乌鸦大了足足一圈,宛若一只海雕,更奇异的是,后脑上长着一撮火焰般的红毛。 躺在铁笼里呼呼大睡的乌鸦,偶尔抖抖嘴喙,便有一团火星喷溅。 刘景几乎肯定这是只异种,但还需检测下。 手掌一摊,招出四凶方鼎抛向铁笼。 还未靠近,鼎内黑气便汹涌而出,化作四只模糊的凶兽黑影疯狂扑向那黑乌鸦。 “果然!” 刘景大喜。 但现在不是炼化时机,他连忙收回方鼎。 凶兽黑影不满的咆哮,最终屈服,裹着黑气返回鼎内。 方鼎滴流一转,没入刘景体内。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浑身酒气的络腮胡汉子大步进来。 见到刘景站在铁笼边,哈哈一笑,抹了把嘴上酒啧,满脸的自得。 “景哥儿,可满意为兄的礼物?” 说着,“嗝”的连打几个酒嗝。 “为兄给你说,这只怪鸟可不好对付,喷的烟火烧了我不少好手” 刘景迎着扑面酒气,上前扶住摇晃的大兄,感激道: “大兄的情,我必永记于心。” “你我兄弟,不谈这些,我给你说啊,这只鸟来历可不凡,那日商队经过一山道” 平日里性格爽气的大兄,醉后便会变得话多啰嗦,喜好长篇大论和动情演讲。 满脸胡子的高大汉子,边喝边说边流泪,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刘景对这只黑火鸦的来历同样好奇不已。 他得到四凶鼎已经半年了,除了最初的碧光蛤蟆,再没寻得其他异种灵兽。 后来他才明白。 到处的城隍土地、山神河伯,若是有灵兽异种出没,早被收入神府,哪里轮得到他去捡漏。 倒是据说,南方蛮子居住的茫茫群山里,天庭神灵没那么密集,有许多灰色地带。 刘景动过心,可惜那里太危险,而他太弱。 没成想,只是念着大兄走南闯北的见识广,随口的一提,竟无心插柳柳成荫。 根据大兄的激动讲述,半月前,他率家族商队南返时,经过一条山道。 忽然黑云遮天,狂风呼啸,好似天要塌了。 接着电闪雷鸣,无数巨蛇般的霹雳划过黑云苍穹,轰然砸向一座山峰。 轰隆隆,山崩地裂,半截山头顷刻间被削去。 只是余波传来,商队躲避风雨的山壁,便被震得四分五裂,形成恐怖的落石群。 眼见众人要被掩埋,一只无形大手挥过,将轰然坠下的碎石一把捞走,丢向山间。 商队被连番怪事惊的不轻,连忙逃离山道,一连跑了几十里,见遮天黑云散去,才敢停下歇息。 整顿散乱商队时,惊奇的发现一辆车里多了只怪鸟。 当时那乌鸦满身焦毛,疲惫的动弹不得,有人想靠近看看,就被喷吐的黑烟灼伤。 众人惊呼妖怪,本想用箭射死,还是刘轩想起了刘景的请求,想方留下。 “嗝,景哥儿你听我说,这么一只鸟,足足用了两头牛的蒙汗药剂量” 刘景闻言,看了眼铁笼,暗道: “我说鸟都是站着休憩,怎么躺下了。” 稀里哗啦说了一顿,刘轩吧嗒两下嘴,一拍脑袋: “哎呀,光顾着景哥儿你,忘了我那些朋友了。” 说罢,便晃晃悠悠的转身离去。 “对了,这鸟你要小心,厉害的很” 送走大兄,关好院门,刘景转身,目光火热的看向铁笼。 “来历这么唬人,可别让我失望。” 正准备把这只黑火鸦带进屋去炼化,没想他刚打开铁笼,昏迷的乌鸦猛地睁开了眼。 刘景闪电般退开。 “噗” 鸟嘴一开,一团裹着火星的黑色浓烟,随即在铁笼内轰然爆散。 滚烫黑烟中,传来一声刺耳的怪叫,一团跳跃的火苗嗖的冲出。 匆匆一瞥间,黑毛乌鸦后脑勺上的那撮红毛,竟然像火焰一样燃烧了起来。 真正的怒火直冲头顶啊。 “嘎!” 黑火乌鸦头顶着火焰,比苍鹰还要凶猛的扑来,张口欲要再喷一口火烟。 但刘景反应更快,不退反进,反手拔出腰上环首刀,啪的好似甩鞭一样,狠狠抽中黑火鸦脑袋。 那口火烟被生生憋了回去。 不过其迅猛的冲势并未阻断,黑火鸦别扭着脖子砸在刘景身上。 一人一鸟轰的滚作一团。 黑火鸦懵了片刻,缓过劲来,就要冲着刘景脸上来一口,烧掉这可恶的人类。 刘景冷然一笑,抬手抛出四凶方鼎。 早已通灵的黑火鸦本能的感到生死危机,立即放弃报复之心,扭身振翅狂飞。 却被刘景一把拽住翅膀。 只是迟了那么一瞬,凶猛的黑火鸦被更凶的方鼎黑气缠住,再也挣脱不得。 凄厉的哀鸣声中,黑气退回鼎内。 砰,方鼎变得沉重无比,重重落地。 刘景吐了口气,暗道大意了,没想到这厮挺会装。 鼎内黑气沸腾,混沌、穷奇等凶兽一一现身,疯狂撕扯。 几个呼吸后,鼎内忽的一静。 下一秒,一只通体透明的黑火鸦展翅飞出,额上红羽直接化作了跃动火苗。 刘景张口一吸,透明的黑火鸦呲溜化作一团灵力,没入他体内。 等待片刻,就见刘景脸色一喜,干咳两下,走到水塘边张开嘴巴用力一吐。 呼! 一团拉着火尾的黑烟撞向水面,炸开三尺高的水花,随即滋滋滋,水汽升腾。 新的异能,成了! 当夜,刘景睡的香甜。 第五章 回山 第二天,刘景并未直接回山。 而是如往日般,先练一番武艺,再翻看《太一盟德威仪斋仪》与《太平符解》。 特别是《太平符解》,薄薄一本小册,不仅详述了画符法窍的入门根基。 如符头敕令,步罡踏斗,手印法咒,乃至运气施法的配合。 还有些低级神仙的名号,像群星恶煞,六十六太岁大将军等。 另附有驱邪符与净堂去尘符,两个用来练习基本功的符箓。 前者能驱除邪气,后者只是用来清理净室的灰尘。 刘景牢记眀玄的叮嘱,耐住心绪,一遍遍的温习。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清静道人的授箓考核,确实常以《太平符解》为基础,考验综合基本功。 再抬头,已近晌午。 放下手中书册,来到院里的池塘边,摆上桌椅,取出朱砂黄纸。 随后凝神静气,清除杂念,一手捏法印,一手提笔沾上朱砂。 下笔之时,口诵“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急急如律令”。 咒停,笔停,驱邪符成。 刘景满意的点点头,虽无法力无法测试,但他自信这是完美的一张符。 再念净堂去尘符的法咒: “敕令灵官,百岁纳新,甘露良风,扫除尘秽,净我室堂,急急如律令”。 一刻钟的时间,便熟练的完成三张驱邪符,五份去尘符。 直到神情疲倦,状态下滑,方才停下。 午饭时拜见大兄,可惜大兄酒还未醒透,晕乎乎的吃完饭,又去酣睡。 “真是令人羡慕的潇洒日子。” 若是在前世,他有现在的家世,肯定是比刘轩更潇洒,更荒废。 不过此方世界,还是修行入道,待到名录天曹,去那天庭看看,更吸引刘景。 他还有更多独享的乐趣,比如: “这里的托塔天王,似乎没有个叫哪吒的儿子,灵霄宝殿内也没有四大天王。” 整个下午。 庭院内烟气弥漫,火星四起。 待到傍晚,小水池里的水量减少了近三成,水里假山被熏得黑乎乎。 越是熟练新异能,刘景心中越是狂喜。 不用捏印念咒,不需法力,这哪里是简单的异能,明明是神通啊! 唯一需要的是精力。 对比之前的碧光蛤蟆,刘景推测,异能越强消耗的精力更多。 刘景憧憬: 日后若将修炼的强横些,精力无限,再得到更强的异能,那真是—— 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啊。 天黑时,大兄终于清醒,转头便要外出寻欢。 刘景连忙在其出门前拦住,道出所求。 “你要神臂弓?” 刘轩听罢,脸色大变,再无嬉笑之色,拉住刘景走到角落,低声急道: “景哥儿,你莫非是惹上了强敌,可要为兄帮忙?” 神臂弓,其实是弩,威力恐怖,号称军中禁物,平民私藏铸造等同谋反。 特别是在高阳国。 为了防备南面凶残的山蛮子,普通人连弓弦都不得接触。 西刘洼这样的土豪家族,甚至担任着县尉,也不过藏了五副,还不敢光明正大的用。 刘轩因为负责家族的贸易商队,关系重大,才被分了两副。 并被慎重告诫,不到存亡之际,不得滥用。 一旦出了差错,轻则被剥夺商队负责人的职务,重则,可能被家族推出去顶罪。 “放心吧大兄,不是什么强敌,我只是谨慎起见。” 刘景并未告知他已突破,即将得授天禄之事。 他不想让大兄担忧,再者,作为凡人,知道太多超凡之事并不好。 看到刘景神情非常轻松,确实不像遇到危机,刘轩终于放下了心。 “那就好,明日你直接去找华叔,让他带你去武库。” 说罢,刘轩自嘲道: “哥哥我,明早不一定起得来。” 二人对视一笑,驱散了周身的凝重氛围。 擅自使用弓弩这样的重事,刘轩却只是担忧他的安危,不得不让刘景感动。 “大兄你可都三十了,该注意身体,莫要继续放纵了。” 面对刘景真诚的劝诫,刘轩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反而自豪道: “哥哥的身体强着呢,这次北上,我亲手砍了两个山贼。” “行了,景哥儿你回屋好好修行吧,哥哥还指望你以后给个灵丹仙桃啥的,让我逍遥到百岁呢。” “不说了,醉仙楼的花魁等哥哥该等急了。” 话音落下,便急不可耐的让人备马,奔向城北的醉仙楼。 刘景摇摇头,返回安静院子。 盘腿坐到床榻上,闭目凝神,运转玉京神图观想法: 立于祥云之上的火德星君,猛地睁开眼,周身顿时红光万丈。 火光映照下,血脉经络清晰可见。 刘景御使神念缓缓扫过每一条经脉,每一块骨骼。 他在熟悉内视,为授箓后,引动天界灵气入体做准备。 翌日清晨,天刚微亮。 刘景牵着头驴子走出刘府,拍拍驴背侧面挂着的巨大包囊,回头道: “华叔,待大兄醒了,请告知他,此物若是损坏,我自会前往家族述说。” “老爷说景哥儿你的事要紧,不用担心。” 老管家复述完,想到此物的凶险,关切道: “景少爷,你要小心,遇事切莫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景心头温热,但还是打断了老人,笑道: “好啦华叔,你还不知道我嘛,小时候大兄带我去打架,我哪回吃过亏?” 骑驴出了柳州县城,恍惚间身体一轻。 像是冬过春来时,脱掉身上沉重棉衣般的感觉。 据说地只的神域犹如私人道场,对外来修士压制很大。 看来传言属实。 “再入此城,得先去拜见城隍了。” “驾!” 到了赤岭山下的水田农庄,再次路过那座道口土地庙。 忽而一阵香火烟气飘来,伴着一个缥缈声音: “预祝道友得授天禄,未来可期。” “多谢,今日不便,待明日功成下山,再添香火。” 刘景遥遥的一拱手,朗声道谢,随即驱使驴子踏上赤岭山路。 “啊-呃!” 没到半山腰,座下驴子猛地惊叫起来,踟蹰不前。 警戒半晌,只有似有似无的风声传来。 “下马威?” 刘景撇撇嘴,将驴子栓到道边的矮木林中,取下驴背上挂着的巨大包裹。 大杀器亮相! 神臂弩弓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重量堪比重斧。 取出弩箭上弦后,刘景大步上山。 赤岭山道最狭窄的路段,老农打扮的张甲虎,横刀立马的拦在路央。 见到刘景怀抱弓弩,腰配环首刀,一副百战老兵的模样,嘿然一笑道: “对俺们老农是杀头的玩意儿,你们豪族子弟倒是随身携带,真是好大的威风。” “公然拦截天庭的授箓弟子,以权谋私,你也不差!” 一番对喷,谁也不弱。 张甲虎憨厚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听说道友你才十七岁,岁月很长,明年再来如何?” 刘景抱着弓弩,微笑回道: “你外公连妖虎都给你了,何不找那披霞山山神求个授箓名额,和我们这些凡俗后代争个什么劲儿?” 张甲虎挠挠脸,似乎不好意思。 “披霞山还有我大哥,我不能再占其他名额,会被山里说闲话的。” 刘景脸上露出作呕表情: “装模作样的,不觉得恶心么!” 张甲虎低下头,抬手去摘斗笠,口中幽幽道: “没得谈了?” “连和人公平竞争都不敢,无胆鼠辈” 刘景话未说完,一股腥臭狂风猛地自山崖下呼啸而上,疯狂扫荡山路,飞沙走石。 “吼!” 庞大的斑斓猛虎踏着恶风,凌空扑下。 “果是无耻之辈!” 仰头迎向妖虎,狂风吹的刘景眯起了眼,但他毫不退避。 抬手举弩,对准恶风中的金色硕大眼珠。 “砰!” 弓弦一松,弩箭瞬间刺入狂风。 第六章 打脸 张甲虎的这头大虎,其实称不上“妖”,不过是刚刚通灵。 能御风,靠的是特殊手段的精心培育。 以断绝未来成长的代价,一次性激发其全部潜力。 张甲虎的外公凭的就是这一手驯兽本领,得到的山神恩宠。 披霞山虽才七品,但其“万兽阵”,在南岳大帝麾下一众神只中,可是赫赫有名。 转回山路战场。 恶虎既已通灵,就有不低的智慧,自然明白眼睛是它的弱点之一。 弓弦声一响,它便本能的闭眼。 战场破甲的弓弩,还是近乎贴脸射击,最终,却只在恶虎眼皮上留下道血痕,未伤及到眼珠。 唯一作用,只是让恶虎失去视野,无法锁定刘景位置。 不过刘景根本没时间关注战果,弩箭射出瞬间,立即就地翻滚。 起身顶着风沙碎石,任由脸上被划出道道血口,向风卷之外冲去。 奔逃中,不忘冷静的再次上弦。 刚出风圈,飞速扫过张甲虎的位置,来不及确定,抬手就是一箭。 这时,风卷中的恶虎踉跄落地,庞大的身躯在山道上滚了几圈,差点滑落山崖。 四肢扒住岩石,狼狈的稳住身躯。 大虎扭身愤怒咆哮,恶狠狠的寻找刘景。 恰好撞见其少主,慌忙间没躲开射来的弩箭,肩膀被贯穿的同时,身体也被恐怖力道带起。 随后狠狠的砸到山崖边的石块上,喷出大团血水,软塌塌的倒地。 大虎本能的回忆起过去训练一失误,便狠狠打在身上的倒刺鞭子。 吓得浑身一激灵,不顾精气的损耗,咧来大口,一点风旋开始凝聚。 嗖! 风团结成,立即如炮弹般击向刘景,阻拦他靠近张甲虎。 同时慌忙御风托起身躯,企图飞越刘景去保护少主。 刘景也没想到慌忙一击,就中了头彩。 飞旋的风团已经临近身后,躲开,还是硬抗着乘胜追击? 千钧一发间,刘景迅速丢掉沉重弓弩,飞身而起,竟是果断奔向张甲虎。 准备硬抗? 不! 却见刘景的头怪异的扭向后方,由于动作过于猛烈,甚至能听见骨骼喀嚓声。 “咳!” 冲着飞来风团张口连吐,两道火星乱溅的黑烟先后喷射而出。 黑火烟气连续与风团相撞,瞬间爆开! 乱风卷着黑烟,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涌动,狂轰乱炸。 这时,御风而起的大虎恰好飞临刘景头顶。 刘景仰头一顿狂喷。 一道黑火烟气被其周身的风吹散,又是一道射来,彷佛无穷无尽。 于是,刚刚越过刘景,恶虎忽然发觉周身的风,被黑烟全面侵蚀了。 不仅视野被遮挡,烟中涌动的火星溅到眼珠,更是令它疼的直吼。 “吼!” “不是一个凡人么,为何如此难缠?” 种种遭遇之下,这头凶兽的暴虐血气彻底占据理智! 裂开血盆大口一声怒吼,体内灵力一股脑的爆发。 轰然一声,以那庞大身躯为中心,狂暴的飓风横扫山道。 山石被炸裂,草木连带地皮被吹起,在空中撕成粉碎。 刘景宛若人偶娃娃般,被掀飞,被碎石打得满身淤血,在地上颠簸乱撞 最后重重的砸落在地,喉咙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用力摇晃晕乎的脑袋,手在腰上摸了好几下,才抓住熟悉的麻绳刀柄。 拔出环首刀,晃晃悠悠的护在身前,眼中却重影叠叠,看不清前方。 下一秒,凄厉的吼叫骤然响起。 惊得刘景浑身一抖,瞬间清醒: “什么情况?” 却见那头恶虎伏在山崖边,冲着山涧绝望的嚎叫。 刘景一愣: “张甲虎,坠下山崖了?!” 绝对没错! 毕竟是被弩箭贯穿了肩膀,受了如此重伤肯定行动不便,山道又如此狭窄。 若非开始时,张甲虎令恶虎从山崖下方冲上,刘景本能的往向反方向,即远离崖边的方向躲避。 在那股狂暴的飓风吹卷下,刘景极可能跟着一同掉下去了。 继续追究的话,从张甲虎选择这段山路时,悲剧就有可能发生。 只能说傲慢的代价,自作自受! 不过,死得确实过于卑微。 “喂,大猫,你主子死了,回山林去当你的山大王吧。” 刘景强撑着身子,大声朝那御风凶兽喊话。 他的情况不妙,劝退此强敌是最好的收场。 蓦地,那大虎回头看了刘景一眼。 恐惧,绝望,祈求 刘景相信,这是他见过的最复杂的眼神,并将永远刻他的心间。 嘭! 巨大斑斓身躯忽然爆开。 漫天的碎肉血块,一部分洒满山道,一部分落入山涧。 刘景呆住了。 直愣愣的盯着满地血水烂肉,目光久久不动。 这刻,刘景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赤林观前的竹林,零散的聚集着几个人。 除了王充,其他都是诚心的向道,却无缘今年授箓的修士。 这些人,都在等待山道上的结果。 每年的授箓,确实会有其他修士围观等待,或是为朋友,或是好奇,或为结个善缘。 授箓结束后,也会衷心的为新晋箓生道神献上祝贺。 今年,众人心态全然不同,更加的复杂。 自然是因为张甲虎。 “诸位道友,闲来无事,不如来赌一赌,我出五两,不,十两银子,压张甲虎师弟。” 却是王充,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找了个由头,迫切的挑起话语。 一位头戴葛巾,气质朴实的年轻人皱眉道: “王师兄你这话,说的实在不妥。” 王充高高抬着下巴,大声反问: “齐博师弟,我的话哪里不妥?” “那张甲虎,呃,你我皆知,还有许故师兄,他至今生死不明” 名叫齐博的年轻人,结结巴巴,欲言又止,最终沉默下去。 许故,就是最初要参加今年授箓的五人中,失踪的那一位。 也是这位年轻人的好友。 其他几人目光闪动,没人开口解围。 王充斜眼扫过一圈人,居高临下的暗道: 说的好听,不还是畏惧张甲虎,还修道呢,都是无胆鼠辈修得了什么。 内心的优越感让他非常舒爽,摆出前辈姿态悠然道: “张甲虎师弟即将授箓,马上就是天庭道神,你我还是该尊重些。” 齐博终究朴实,实在忍不住道: “你怎么肯定是张甲虎,刘景师弟天资超人,而且出身豪族。” “我当然知道!” 王充立马打断年轻人,眉飞色舞的大声道: “告诉你们吧,张甲虎师弟可是有只妖虎,能御使狂风的妖虎!” “那刘景出身豪族又如何,不过一凡俗子,有何能耐?” 没人应和王充,反而有人低声嘀咕: “怪不得呢,许故师兄他们” “嗯?” 王充目光一瞥,冷声教训道: “背人诽谤,可不是修道人所为啊。” “是吗,那背后算计别人呢?” 身后忽然有人询问,王充顺口回道: “那是小人行径,更令人不耻!” 话落,王充反应过来,心头一震: “这声音是” 看看周围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的身后。 王充机械的一点点转过身。 赫然是刘景! 虽然此时刘景衣衫破烂,露出满身血痕,嘴角泛着殷红,很是狼狈。 然而王充像是兔子遇见饿狼,整个人都吓傻了。 “刘景师弟,我” 啪! 冰冷的刀刃猛地抽在脸上。 剩下的话全憋在喉咙里,呜呜吐不出来。 啪!啪!啪! 令人作呕的干瘪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畸形难看。 “呜呜对不起,师兄,不,我错了,我不该向张甲虎告密,我知道错了,不要打了” 王充身体抖似筛糠,满脑子都是,我会被杀的,会被杀的! 啪嗒,此人软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捂着脸哭嚎起来。 “恶心!” 刘景收刀回鞘,不再搭理此等肮脏之物。 众人默默的分开道路。 “刘景师弟,张甲虎他怎么” 那齐博想要开口,被旁边人一把拉住阻止。 刘景恍若未闻,取出凭证木牌,昂首阔步的踏入赤林观。 身后是复杂的目光,及哭嚎。 第七章 得授天箓 进了道观,时辰未到。 刘景便先去到宿所,洗漱,疗伤,进食,然后修养等待。 直到天色将暗,酉时将到。 刘景穿着青衣道袍,木簪束发,平静的向内院走去。 一路碰到其他的求道修士,刘景并没有冷漠相对,平静的点头招呼。 听闻那王充抽抽搭搭的逃下山去了,连句狠话都没敢留。 赤林观内院,问心殿前,眀玄背手而立。 见到刘景,青年道人内心波涛起涌,面上不动声色,淡漠的吐出两字: “木牌!” 刘景拱手施礼,然后递上凭证。 眀玄接过,手掌拂过木牌,流光一闪,随即侧身让过,抬手做邀请姿态: “身份无误,请入殿!” 刘景深吸口气,大步登上台阶。 望着进入大殿的背影,明玄暗自惊道: 体内确实空空,既无灵气也没法力,为何能施法术? 难道真是气运垂青,奇遇在身么? 问心殿并无大变,只是那幢清雅的山水屏风被移走,高挂一幅玉京神仙图。 此图和练功房内的,大有不同: 昊天玉皇上帝是坐于灵霄宝殿之内,并有雷祖,斗姆,东岳帝君立于两侧玉台。 下方则有太一师,李天王,执年太岁,佑圣、玄坛二真君,四大天师等高位天神。 神图高悬,好似众仙神于九天之上俯视眼前的授箓仪式。 恍惚间,有浩然天威重重压来! 刘景浑身一僵,心底本来不停翻腾的激动情绪,刹那间静寂。 这时他才注意到,神仙图下的地板上,摆着个普普通通的红黄蒲团。 蒲团上还没人。 刘景垂下目光,默默静立等候。 黄昏的阳光变化极快。 大殿内的夕阳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退出。 光线暗灭的瞬间,一团金光倏地落下,在蒲团上一触即破,化作个金光神人。 与此同时,大殿之门轰然关闭。 刘景还未回过神来,那通体金光的神人已然开口道: “律令第九条,所述何为?” 一片金光拂面而来,将这句话“送”到他耳中。 刘景精神一震,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登时应答: “勾结妖氛祸乱天庭者,打入九幽磨去道行,永世不出!” “几品道神可开府,授何箓?” “七品‘高玄显佑道神’可建幕僚神府,授《高玄宝光箓》,传六丁神符,星煞符令!” “功德数四百二,授何级雷法爵禄?” “功德三百六至七百二,享白黄祥云,授太极典者领兵执法雷霆都司事!” 一问一答,如行云流水。 金光神人当场评道: “《太一盟德威仪斋录》,甲上。” 刘景躬身谢礼。 殿内安静两息,神人又问: “你所观想的是哪位神君?” “禀告上神,弟子存想的是南方三气火德星君。” “如此,便作一份火正驱邪符吧。” 神人话落,挥出一道金光,落到刘景面前展开。 符文勾勒,线条曲缠,一张从未见过的符箓。 “不对。” 刘景仔细观摩,此符箓的符线与他常练习的“驱邪符”走势基本相同。 不同的是其上的符头敕令,更加复杂繁琐。 刘景灵光一闪: “莫非这是火德星君符令?” 但是这种符箓,没有灵气法力根本画不出啊。 金光符箓展示片刻,忽地闪进刘景体内,化作一丝灵力游走在经络之间。 刘景顿觉一股充溢感。 同时,脑海浮现一段陌生的符箓法咒。 竟然是要他当场学习,当场画符! 蒲团上的神人静默约一刻钟,开口问: “可乎?” 这一会儿,刘景已经反应过来。 乍一看要当场学习,是在难为新人,其实不然。 不过是将观想法与符解的考核,合二为一罢了。 依旧是在考验基本功。 将脑中推演的流程仔细琢磨,确定无误后,刘景一咬牙应道: “弟子准备好了。” 话音一落,一道金光自大殿内屋卷出方桌毛笔,丹砂黄纸。 刘景暗自呼气,默诵静心咒平息紧张情绪,随即手捏驱邪印,开始行笔画符,口诵: “敕令南方之德,炎帝行权,瞑目聚气,普扫不详,火部闻召,神功宣应,放出号令,万真票行,火德星君吉吉如律令!” 体内的火德法相应势而动,游走的灵力渗入笔尖。 “呼!” 最后一口浊气吐出。 符成! 体内顿时恢复空荡,令刘景有些失落。 金光神人抬手召来桌上符箓,金光一吐,符箓飞速燃烧,化作一溜火色光华没入其瞳孔。 两个呼吸间,就听评道: “玉京神图观想法,甲; 《太平符解》,甲上。” “三策合一,甲上,可授天箓。” 刘景浑身一轻,正满心欢喜,一块玉符落入手中。 巴掌长,三指宽,宛若玉牌,如意为顶,祥云托底,其上有周天星斗,山岳河流,又有兽纹鸟篆。 神光潋滟,仙气缭绕,端是不凡。 此为《灵霄道神玉格》! 相当于刘景在天庭的“户籍”,以及之后的“官印”。 不等他仔细欣赏,金光神人命道: “用你的神念和其通灵,刻上神魂。” 刘景照做,玉符回到神人手中。 就见其起身托举玉符,转身面向那灵霄宝殿众神图,躬身拜道: “下界赤岭山神,尊灵霄敕令,掌道神授箓: 今有柳州县弟子刘景,律令娴熟,筑基有成,特禀于上,传天箓以授道。” 祷告完毕,记有刘景身份的玉符嗖的没入神图,落到灵霄殿太一师面前。 就见师提笔一点,玉符便飞出神图,回到问心殿。 刘景顺手接住,玉符上出现一行古篆文字: “玉皇三千三百二十二乙酉年,柳州县人氏刘景授箓于赤岭山,为箓生道神。” 文字一闪即逝。 刘景忍不住心情激荡起来: 今日起,他便是天庭仙神的一员,正式踏上修行大道。 这时,金光神人的周身神光忽然褪去,现出一位头戴玄冠的苍老道士。 老道朝刘景做了个道礼后,随即消散,只余一句劝勉回荡大殿: “大道无形,道法自然,望道友勤勉修行,长生久视。” “多谢前辈。” 走出问心殿,眀玄微笑相迎,恭贺道: “恭喜师弟得授天禄,今日褪凡为神。” 说罢,递上一个淡青色的小锦囊。 “这里面装有三支符剑,可破敌于百步之外,符剑耗尽,锦囊也可装些小巧物件。” “眀玄师兄,这是?” 刘景一头雾水。 “师弟在我赤岭山授箓,有此缘分,自当送上贺礼,算不上法器灵宝,师弟不要嫌弃才是。” “再说,师弟在观内花费那么多银两,此举也是为了消弭怨气啊。” 眀玄诙谐的眨眨眼,引得两人大笑不已。 笑完,刘景郑重说道: “若是日后有所成,必定回报赤岭山的情谊。” 眀玄淡然一笑,并不在意。 刘景正要告别,回屋去等候南岳大帝传令官,忽然想起什么,拉住眀玄问道: “对了,师兄可知道火正驱邪符?” 眀玄停下脚步,看了刘景一眼,反问道: “可是师尊出的考核?” 刘景点头。 “看来师尊对你青睐有加啊。” 眀玄莫名的感慨一句,随即介绍道: “那火正驱邪符,又叫火目金睛符,不仅能驱除邪煞,还能看破虚妄。 待你日后入神府履职,用处极大。” 刘景听罢,暗道: 赤林观的情,似乎有点重了。 第八章 巡水游徼 夜,赤林观的客房。 刘景在书桌上设好香坛。 天箓玉符摆在香炉前,手持三支香,点燃向南遥遥一拜,诵道: “箓生弟子刘景,拜请南天门四元帅,请开天门,助吾修行。” 祷告声伴着渺渺升起的烟气,升入虚空,透过神秘渠道抵到天界门前。 桌上玉符忽的一动,无风飘起,凌空悬浮。 “道友请。” 一个茫茫远远自九天而来的缥缈声音透过玉符,传入刘景耳中。 随即,便有轻灵之气通过玉符缓缓渗入他体内。 精神一震,刘景立即转身坐上床榻,凝神内视。 天界灵气无意识的进入体内,很快便消散,直到刘景用神念主动牵引灵气,游走周身经脉。 开始时运气非常的艰难。 就像在狭小管道里滚动万吨铁球,又像笨拙的用木盾去推河道沉积千万年的淤泥。 举步维艰! 但是,灵气每游走过一寸经脉,便能聚集更多灵气,力量便多一分。 不仅如此,灵气游走经脉,还能清理掉经脉存积的污浊,恢复出生时的纯净。 所谓后天返先天,令刘景感到无比畅快,忍不住沉迷其中。 天庭的九品神仙道,从九品“太一洞玄道神”至四品“福明灵王”,都在下界修行。 三品及以上,便需要渡劫飞升,前往天界担任天职。 而此时的刘景,刚授箓,是为箓生道神,又称箓生弟子,不入品。 箓生位阶的修行,便是炼气。 即,将天界灵气炼化为自己的灵力。 先运气打通经脉,便是刘景现在所为。 待经脉畅通后,通过牵引灵气不断运行周天,一点点将轻灵之气转化为灵力。 简单比方的话,天界灵气是食物,灵力则是力气,吃食物锻炼出力气。 灵力灌满经脉时,此位阶便修行圆满了。 之后,要晋升正式的九品道神,依靠更高级道箓,叩开元宫进行下步修行。 总结,箓生位阶的修行分两步: 第一步引气通脉,第二步周天炼气。 首次修行,感觉很妙,但很快便疲倦,仅仅积蓄一点点灵气,便退出了内视。 兴冲冲的取出一张耗能最低的去尘符,掐印念咒: “敕令灵官,百岁纳新,甘露良风,扫除尘秽,净我室堂,急急如律令”。 体内灵气瞬间被抽去九成,符纸噗地燃烧。 一道微风从刘景指尖溜出,轻柔的卷起室内灰尘飘向窗外。 效果差强人意,一是刘景灵气太弱,又不熟练,二是屋子空间大,低级符箓力有不及。 但第一次用符箓,与异能的感觉又有不同,还是新鲜有趣的。 刘景正体会着灵气之妙,忽见一个诡异的绿火灯笼,轻飘飘的落入屋内。 没等他慌忙去取放在床头的环首刀,鬼火灯笼忽然熄灭。 下一秒,大片黑雾从灯笼内涌出,一阵扭动后,化作一个身量惊人的绿袍人影。 黑雾淡去。 一顶长翅乌纱帽高高插进房顶横梁,看不清脑袋模样; 脏兮兮的绿袍在地上拖出老长,好似蔓延的污秽绿水; 粗大腰身上绑着条虎纹宽带,插有密密麻麻的三角小旗。 然而跟另一处怪异相比,如此的奇装打扮也显得稀松平常。 这位,竟然有四只胳膊! 除了肩膀带着的两条正常手臂,其肋下还有一对胳膊。 其中一支肋下手臂提着熄灭的鬼火灯笼,另一支则抓着个鬼面蒲扇。 虽然这位满身的鬼气,模样怪奇,但刘景感觉到了正宗神力。 “阁下是” 试探话才说了半截,便被打断。 来者晃着脑袋,蹭得房梁灰烬噗噗下落,用低沉厚实如牛吼的嗓音,愤愤道: “一个个的毫无见识,又要问,又要问,真是令人厌烦。” 抱怨完,来者居高临下的闷声道: “小子听好了,吾乃南岳司天昭圣大帝座下掌旗传令官,七品夜游神乔达星是也。” “今奉南岳大帝谕令,命我前往各地法域,为新晋箓生道神分封神府职书。” 一通自我介绍,这夜游神猛地高声质问,震得房梁直晃: “你可是柳州县刘景?” “正是在下。” 刘景招来桌上玉符。 神念引动《灵霄道神玉格》,玉符上立即出现他的神藉介绍。 那乌纱帽脑袋忽然从房梁抽了出来,弯腰凑向刘景,一个靛青色大脸映入眼帘。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硕大的蒜头鼻,足足占了脸庞的三分之一,像是青色平原上的一座坍塌山峰。 这位夜游神一动,弥漫周身的黑雾跟着涌动。 几丝雾气擦过刘景,顿时寒冰刺骨,冷的他不自禁的打起哆嗦。 “呼” 吐出的呼气,染上了诡异的白霜。 “嘿嘿。” 恶趣味的笑了两声,夜游神闷声道: “你可有孝敬送我?” “什么?” 刘景本就冷的颤抖,闻言差点咬着舌头。 乌纱帽晃了晃,满脸认真的不忘叮嘱: “凡人的金银铜钱,我可不要啊。” “在下刚授箓,身上只有些凡人银钱,呃,可否” 刘景正要说日后补上,却见面前黑雾猛地汹涌起来,登时暗道不好,连忙改口: “神官稍等。” 犹豫了下,毅然取出眀玄所送的符剑锦囊,神念一动,一柄三寸小剑落入掌中。 却见对面乌纱帽无动于衷,蒜头鼻扑哧喷了口黑气。 一咬牙,刘景又取出一只符剑。 这时,乌纱帽的长翅膀才欢喜的晃动两下。 快速揽过两柄小剑,塞进绿袍里后,夜游神哈哈一笑道: “小子,吾不白拿你的孝敬,喏,给你个好神职。” 说着,肩膀上的手臂在腰上一抹,抽出支黑色三角小旗丢给刘景。 “记得十日内赴任,不得延误。” 鬼火灯笼重新燃起,黑雾浓郁喷涌,裹起九尺高的身形忽地消失,留下一句: “吾期待早日为你升箓啊。” 屋内冷气一扫,很快恢复温暖。 “果真是小鬼难缠,竟然明目张胆的索贿!” 刘景暗自咒骂。 满脸心疼的收起仅剩一支符剑的锦囊,开始打量黑色三角小旗。 “我倒看看是什么好职务?” 神念一触,旗面上浮现出一个小小印玺: “沣水河府巡水游徼。” 刘景立马像吃了苍蝇般,脸色难看至极,抓着小旗的手都开始颤抖。 良久,刘景咬着牙破口大骂: “你大爷的,老子观想的是火德星君,你给我安排个水府?” “做鬼也不靠谱,活该长得那么丑!” 待到第二天,刘景向眀玄打听了沣水河府,更是气急败坏,直呼要向南岳大帝告发。 百多年前,新朝通过休养生息,恢复体量。 传到第五代皇帝,以其雄心壮志动用举国之力开垦南方荒蛮地,更是将其中一个儿子封到南方。 即高阳国。 经过几十年,数代人的努力开荒,凭借南方的丰富资源,高阳国有了两个半郡,人口突破百万。 两郡,为国都所在的昌南郡,以及柳州县所属的南宁郡。 那半个郡,便是在西南边境的广南郡。 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南方荒蛮地曾经土着,剩余的全被驱逐到了这里。 并非高阳国仁慈,而是广南郡紧邻西南群山,山里有更野性凶残,信奉巫教的山蛮。 残存的南方土着,与巫教的山蛮合流了,导致尾大不掉! 沣水河府便在广南郡,紧邻边境,这一年内不知为何已经损失了三位巡水游徼。 刘景若是赴任,将是第四位。 “其实,换个角度,有征伐才是建功机会嘛。” 眀玄听完刘景的遭遇,好言安慰。 随后,又皱眉道: “南岳地界里的夜游神,我也听闻不少。 乔达星的名号倒是第一次出现,应该是新晋鬼神,倒是个够胆大妄为的。” 刘景还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 还真去南岳大帝神府告发? 第九章 土地王申 十日内必须前往沣水河府赴职,要从南宁郡赶往广南郡。 两地风俗地貌不尽相同,南宁郡平原多,广南多山。 中途路远,路程又陌生,可能耗费七八日时间。 刘景必须要回家族一趟,祭奠亡父,顺便处理些杂事。 时间紧迫。 天初明,刘景便退了客房,准备离开。 期间,几位同道修士面带讨好的前来祝贺,刘景也只得笑脸相迎。 山道上发生的短促而惨烈的战斗,除了清静道人师徒,其他人并不知晓太多。 何况昨日,刘景还费了一番功夫将爆炸的血肉清下山崖。 但满地的狼藉,难免引人猜测。 刘景不在意他们,他在意的是张甲虎的外公,乃至那位七品山神。 虽然披霞山远在昌南郡地域,但刘景不认为能隐瞒多久。 好在,他马上就前往更远的西南边境。 河神与山神、城隍等还有所不同,虽也归五岳大帝统辖,但其上,还有位监察者—— 北方五气水德星君! 刘景观想的是火德星君,最适合他任职的神府,首要是城隍,次之为山神。 如今阴差阳错的入了水神体系,倒也能在短时间内,避开披霞山。 辰时过后,刘景终于牵着驴子走出赤林观。 道观门口,极其不舍的小道童明德,眼都哭肿了,用力喊道: “刘景师兄,你要常回来看我啊?” 修行漫漫,下次是何日呢? 刘景心里感叹,只是回身摆摆手,留下嘱咐: “好好修行。” 下山路过昨日战场,狼藉的山道已然恢复如常,彷佛那场短兵相接并未发生过。 “看来是清静道人施的法。” 临近山脚,碰上两个往道观运送果蔬米面的挑担农户。 “该有修士,准备明年的授箓了。” 刘景让开道,同时将驴背上的神臂弓又遮掩了下。 下了赤岭山,刘景特意去拜访那间路口土地庙。 还未靠近,祝贺恭喜声便随着飘来的烟火香气,随之而来。 刘景道谢后,取出一个扁木盒子,打开,其内躺着十二支黄澄澄的直香。 抽出三支点上,插入庙宇前的香火炉。 这香燃起的烟气飘而不散,如一条条丝线,带着淡淡香味萦绕庙内神像。 “吸!” 神像上猛地传来狂喜的吸食声。 这盒直香,正是赤林观的秘制引神香。 刘景花三十两的友情价,从眀玄那买了三盒。 此香有凝神壮魄,强壮神念,以及滋补神魂的功效。 眼前这位失去肉身,靠香火附着神像的神只,贪食的正是引神香对神魂的滋补。 不过,对于授箓前的观想修行,一支香能烧一个时辰。 授箓后,则功效、时间双双折半。 对这位土地庙神,三支可能撑不到半个时辰。 果然,刘景只等了一刻钟,引神香便燃烧殆尽。 神像传来意犹未尽的叹息,回味半响后,连连感谢: “多谢道友相助,可惜我神力微弱,不能显身相见,万望恕罪。” 刘景隐约感觉到神像说话的底气,向是比以前充实了。 “尊神客气,您也算晚辈得授天箓的见证者,我们颇有道缘,勿要客气。” 接上话茬,客气一番话后,刘景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倒是不知尊神名讳?” 神像谈了口气,语气唏嘘道: “哪里称得上‘尊’,在下俗号王申,曾为威扬将军庙九品社神。 可惜遇上生死劫难,勉强保得神魂,转为不入品的神只,忝为此处土地。” 刘景安慰: “前辈莫须感伤,待阴神有成,化阴为阳,依旧能渡劫飞升,名录天曹。” 话落,刘景面露好奇的道: “前辈所说威扬将军庙,可是位于广南郡边境?” “没错。” 刘景很自然的继续道: “那前辈可知晓沣水河府?” 神像答道: “当然,我那将军庙和沣水河同属沧江平原。” “前辈你我可真是有缘,我此番所授神职,正是沣水河府的巡水游徼。” 刘景话音一落,土地神王申立马便反应过来了,暗道: “怪不得送我引神香,原来在这等着呢。 看来我的根脚早被赤岭山的那位道人,透漏给了这位。” 这位土地神想差了一点,他的跟脚是眀玄私下说给刘景的。 此番小算计,也是眀玄帮忙参谋的。 王申本意是不愿述说的。 毕竟是涉及几位高玄道神的丑事,还有他过去所属的上神。 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唉,眼拙了,没想看着年纪轻轻的少年模样,心思倒挺重。” 但他谈不上有怨。 毕竟人家是先送上好处,还没有言语相逼,反而是小心试探,给足了尊重。 神像内的王申,不由认真打量起刘景。 若说过去是习惯性结个善缘,今日便真的有所期望了。 想到这,便低声道: “道友此去,若是遇到‘桃花坳’,切记莫听莫说,莫要掺合; 再有,倘若被分配到巡视沣水河下游的差事,定要警惕大泽。” 说罢,神光一敛,直接送客。 “好了,道友所赠引神香,在下得闭关消化,预祝道友前途坦荡,早日入得灵霄宝殿。” “多谢良言!” 刘景明白自己的小算盘被看破了。 临走前,将扁木盒子剩下的九支引神香,留在了神庙内。 午时经过柳州县城,感受到那笼罩全城的浩大神威,为了省时间,刘景便没进去。 在护城河外找了个游侠儿,让其去给大兄送信。 年轻的游侠听刘景自称是豪侠刘轩的弟弟,登时热情不已。 拦住一对准备牵马进城的猎户父子,挥着佩剑蛮横的“借”了马,飞奔进城。 猎户的壮实儿子,气的拉来弓,就要冲骑在自家马上的背影射上一箭。 好在刘景上前劝住,才没酿成一场血案。 “在下刘景,刘轩是我大兄,那位兄弟是帮我送信,您的马我买下如何?” 猎户显然听过刘轩的名号,连忙摆手道: “一匹驽马罢了,相信那位少侠定会归还的。” 倒是他的儿子少年气盛,愤愤不平的瞪着刘景。 刘景只是笑了笑,陪同父子俩退到路边等候。 虽然已经授箓,踏入神仙道,但刘景不会蔑视凡人。 即使未来真的名录天曹,也定然不会! 小半时辰后,游侠骑马返回。 老管家华叔领着几个家仆,赶着辆平板货车跟在后面。 不用问,大兄肯定还在因为醉酒酣睡。 “小子,还你们的马,我堂堂平南乡张升,一言九鼎,说是借马,就是借马!” 那边游侠儿昂着脑袋,送还猎户的马。 这边,刘景将驴背上装有神臂弓的巨大包裹,转移到平板货车上后,对老管家道: “华叔,我十日内要赶去广南郡,不能耽误,之后还得回趟家族,来不及进城了。 你代我和大兄道别。” “啊,怎么突然跑那么远?” 老管家失口惊呼。 他是看着刘景长大的,刘景过去最远不过去了临县,这一下突然就要跑到郡国边境。 老人实在担心。 “不用那么担忧,我到了那,会给你们写信的。” 老管家依旧眉头皱的很深,脸色非常苦,甚至要落泪了。 刘景见状,心里同样难受。 他父亲去世,母亲离开,就是大兄和华叔对他照顾最多,感情最深。 此番离别,说的轻巧,谁又知道前方是什么样。 特别是想到之前几任巡水游徼的遭遇,更是令前路蒙上阴霾。 但很快,刘景便恢复乐观—— 自己有四凶鼎呢! 他可记得,南方群山据说有不少野生异种。 等炼上十几二十个神通异能,一个七品河府,能有多大劫难? 再不济,多找点保命异能,苟还不会嘛? 愁绪一扫而过,刘景别过华叔,赶往临行前的最后一地—— 西刘洼。 第十章 为父封神 高阳国的最强军队,是守护王城昌都的“昌南军”。 昌南军的创制,则源于百年前,五世皇帝对南蛮地的征服伟业。 西刘洼祖上的出身,便是第一代的昌南军人,后来因缘际会扎根柳州县。 刘景坚持在赴任河府前返回家族,为的是给身在地府的父亲“封神”。 建立那土地王申生前的修行地——威扬将军庙,一类的庙宇。 将军庙、文士庙,拥有此二类称号的庙宇,通常并非是天庭直接建立。 而是凡间皇权分封功臣名将,然后,天庭看看,是否有意纳入神仙道。 同意,就登入天册进行管理。 不同意,则置之不理,此类神庙供奉的就只是真的泥石雕塑了。 刘景的父亲刘威庭,战死后因功被追封为鹰扬校尉。 军功足够,家族再出上了点力,建庙立像并不困难。 难的是让天庭接纳,进入九品神仙道的升神体系。 所幸刘景成为了箓生道神,父以子贵,刘威庭便有了成神机缘。 其实,对父亲刘威庭的感情,基本来自原身的记忆与情绪,刘景并不深。 不过他确确实实是依靠着父辈遗泽,才有财力全心修行,得以授箓。 往大了说,这是成道之恩啊。 所以,刘景便顺着前身情绪,应下了封神之事。 离开县城,骑驴径直向西赶了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广袤的甘蔗林,似乎望不到边。 西刘洼家族的地界到了。 整个高阳国四成的蔗糖贸易,基本是由刘氏家族垄断。 不仅如此,刘轩管理的商队正在不停向北,打通通往北方中原的销售渠道。 穿过甘蔗林,纵马又跑了一个时辰,抵达一个被庄园围起的凸起高地,高地中央还有坞堡。 便是刘氏族人居住的高地庄园了。 这片土地过去曾是一片糜烂的沼地水洼,只有一小块适合居住的高地。 先祖凭借智慧选择此地,改良洼地,种植甘蔗,研制蔗糖、白霜糖,最终发家。 “西刘洼”由此而得名。 庄园的守卫认出了刘景。 有的欢喜招呼,有的冷眼以待,有的面露敌视,纷繁复杂。 上代家主,即刘景的爷爷,一辈子生了好几个孩子,全都不幸夭折。 只剩刘景父亲活了下来。 而当那年结发妻子刚去世,又收到唯一儿子战死的消息,刘景爷爷便一病不起,不久撒手人寰。 刘景的二爷爷成为新的家主,他有两个儿子,即刘景的大伯和三叔。 按理说下任家主不是大伯,便是三叔。 可无论是刘景的爷爷,还是父亲,在家族的威望都极高。 不少族人希望当代家族死后,能将家主之位归还刘景这一脉。 半年前,刘景突然选择求道,不知多少人失望,多少人庆幸暗喜。 刘景的收获便是获得了充沛的财物支持,供他修行。 高地庄园南角,坐落一个占地几十亩的红门宅院。 楼阁飞檐,绿瓦屋檐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偶尔展露的果树身影,更显宅地深幽。 这就是刘景这一脉的祖宅。 几个月前,刘景便委托给了族里照看。 “若是前世,拥有这样的宅院,做梦都会笑醒,现在却能轻易舍弃,我的觉悟高了啊。” 宅院因无人居住而显破败,但还算干净整洁,也没有腐朽味。 刘景在祖宅待了一个多时辰,便带着个包裹出来了。 临走前去看了眼得到四凶鼎的池塘,水里的荷花莲藕已经枯萎,枯竭池底落满了碎叶。 “谁能想到一个小池塘,竟藏有四凶鼎这样的宝贝?” 刘景摇摇头,再无留恋。 族长宅邸。 “什么,你要和家族脱离关系?!” 西刘洼当代家主,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却不顾烫红的手,被茶水污了的绸缎袍子,蹭的坐起惊呼道: “景哥儿,你若真是要做下任家主,坦言开口便是,怎能置二爷于不义” “您误会了!” 刘景连忙开口解释道: “我只是想着,那么大的院子与其荒废,不如献给族里。” 胖乎乎的老人脸皮不停的抽搐,坚决拒绝,口中不停述说什么: 刘景的爷爷、父亲都对家族有大功,若是夺了他的宅子,便没脸坐一族之长。 “二爷爷莫要激动,其实我此番回来,其实有事相求。” 刘景只好不提院子的事,转而道出自己目的。 “景哥儿你说,无论什么事,家族必定倾尽全力帮你。” “我想给我父亲建座公庙,让他老人家享受香火祭祀。” 胖乎乎的族长听罢,眼神深邃的看了刘景几眼,忽道: “听刘轩说,景哥儿你在赤岭山修道,莫非真的成了神仙中人?” 刘景淡然答道: “神仙中人岂是轻易能成的,我不过刚刚入门。” 族长笑了笑不再多言: “放心,族里必定全力打点,为你父亲敕封见庙。” “多谢二爷爷,孙儿还有一言,届时烦请平南乡火神庙的元吉真人前来主持。” 西刘洼家族的东地界在县城方向,北面地界则临近平南乡。 火神庙是平南乡名气、规格最大的神庙,在整个柳州县也名声显亮。 西刘洼的族人,佃农,租客护卫等,拜神之所也在火神庙。 刘景不说,西刘洼肯定也会委托火神庙。 互道一番爷孙情谊后,刘景告别离开。 当然,直到最后,二爷爷也没敢收刘景的祖宅。 没等其他族人拜访,刘景已经出了高地庄园,向北去平南乡。 临近傍晚,抵达一座规模宏大的庄严神庙。 远远“闻”到神庙的香火,刘景体内的火德星君法相,忽然一动。 那火焰须发开始飘忽摇摆,透着一股欣喜,渴望的“情绪”。 眼前,自然是火神庙了。 此庙供奉“南方火德荧惑星君”,为火德星君的别号。 天色已晚,香客已离去。 刘景拦住准备关门的一位小道,递上碎银: “劳烦师兄报往元吉真人,说赤岭山刘景求见。” 听到称呼方式,小道士便知刘景也是修道之人,收下银子,欣然进了神庙。 不久便出来,恭敬邀请刘景: “元吉师叔请您进去。” 进了神庙内院,正堂走出位身形颀长的中年道人,主动来相迎。 刘景连忙快步上前,抱拳见礼道: “劳烦真人” 那道人步下台阶,一把按住刘景手腕,阻止他行礼后,朗声笑道: “同道面前称‘真人’,岂不是贻笑大方,刘景师弟莫要取笑为兄。” 郑元吉,号元吉子,十年前于赤观山授箓,八品福德洞玄道神的修为,神职为火神庙的引香主持。 几个月前,刘景就是得他推荐,去的赤岭山修行。 “师弟真是天赋惊人啊! 修行不到半年便授箓,便是与那些神府子弟相比,也毫不逊色啊。” “侥幸突破罢了,师兄莫要抬举。” 两人寒暄片刻,坐到堂屋内,有道童送上茶水糕点。 “元吉师兄,我父亲在地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聊了会儿赤林观,话题便转移到了刘景此行目的。 几个月前,他在此不仅寻得入道机缘,还意外得知了死去父亲的消息。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地上一天,地府十天。 不知什么原因,阳世五年,地府已经过去五十年,父亲竟然还未转世。 元吉当时顺口提了句,说若是刘景授箓成功,便可为父封神。 刘景记在心中,同时托元吉打听地府消息。 这时,郑元吉的脸上浮现出怪异表情,顿了顿,语气莫名道: “呃,你父亲,他好像是在地府迷路了。” “” 第十一章 广南风俗 在地府迷路? 听着有种莫名的滑稽。 但郑元吉很严肃的告诉刘景,地府传回的消息确实如此。 其实不是刘景父亲迷路,他一刚死亡魂,哪里知道地府的路,自然谈不上迷路。 出事的,是当年的勾魂鬼差。 在从阳间押送阴魂返回地府时,那鬼差竟然走错了方向。 阴土很大,无边无际! 不知怎的,鬼差落到了天庭地府统辖之外的阴间地域。 然后,领着刘景父亲在内的一批阴魂,在荒芜的陌生阴土上,迷茫兜转几十年。 直到几个月前,郑元吉因刘景的委托,向地府探听消息,才惊动了判官。 引得秦广王亲自出手,花费不少时日找到迷路鬼差,连同残存的几个阴魂带回地府。 “放心,你父亲刘威庭是幸存的阴魂之一。” 郑元吉安慰刘景: “地府闹了这么大的乌龙,肯定不能视而不见。 你父亲此番因祸得福,即使不能回阳封神,也能在地府得个差事。” “不过,一切要等地府查清此事之后。 毕竟鬼差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迷路。” 郑元吉答应刘景,到时会妥善处理西刘洼为父亲建庙的事。 并在得到地府消息后,立即通知他。 九品以上的道神,才有沟通地府的权柄。 不过是箓生弟子的刘景,还不行。 他只能收起心情,先去沣水河府赴职,争取早日晋升。 当晚,刘景借宿火神庙,第二日,天未亮便离去。 穿过平南乡向北,进入凉县,前往河道搭乘商船。 经过两日的向西行船,抵达一座位于广南、南宁二郡交界处的水城—— 平波城。 此地是高阳国的内河水网,其中一个节点。 不过这条水网在广南郡,只流经东北地域,而刘景要往西南,只能在此下船,换行陆地。 路上起了风,刘景乘船抵达时,天色尽黑。 通向河口的外城门,却灯火通明,小摊小贩都还没收工,挂着灯笼吆喝叫卖。 居然没有宵禁,令人惊奇。 刘景没进城,只在城门口的小摊上凑趣尝了点当地美食。 有一种糯米掺入猪肉捏成的团团,味道类似前世的肉粽子。 还有个叫霜糖豆糕的,像是豆沙糕,味道也不错。 逛了一圈小夜市,刘景便去拜访港口的河神庙。 亮出玉符与神职令旗,得到了九品道神主持的热情招待。 刘景主动打听沣水河的信息,却被告知: 平波河神庙隶属大楚江河伯,而沣水河属于广宁郡沧江河系。 两地相隔甚远,这位并不了解那河府。 只是最后分别时,这位名叫何仲涤的九品道神,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 刘景追问,他才似乎很不情愿的凑近了,小声道: “道友,我这地儿来往客多,偶尔有些听闻,你莫怪我背后嚼舌根。 据说啊,沣水河的府君,就是你的上神,因为和一头癞蛤蟆争风吃醋,近乎火并。” 刘景听罢,一时竟无语。 瞅了一眼对面仙风道骨的青年道人,暗道: 你真该在道袍上印个“八卦”。 “那头,呃,蛤蟆,不知什么来历?” 半响,刘景组织着语言问道。 何仲涤立即摇头: “本就是流言,还涉及一位七品府君,谁敢去探究,我哪清楚啊,不过” 终究没耐住,话音一转,嘀咕道: “好像是来自什么大泽的妖君。” 大泽? 刘景想起土地王申的告诫—— “倘若被分配到巡视沣水河下游的差事,定要警惕大泽。” 因为是沣水河府君的丑事,所以王申才不敢细说? 要真如此,想到前任的几位巡水游徼,刘景心底生出无名怒火: 辛苦修行,兢兢业业履职,只因为上神的桃花事,多年辛苦便一朝流水,根基全毁? 何仲涤瞥见了刘景眼底怒气,脸上的八卦兴致顿时隐去。 气氛冷下来,两人分别,刘景去了客房歇息。 翌日天亮,便在城里买了匹马,离开平波城。 进了广南郡,开始还有不少平原,之后是丘陵,越往南山岭越多,道路越难走。 同时,出现大量的异族风格居住地。 正常点的是土墙城寨。 奇异的,如悬在山壁的栈楼,或是在树上勾连起的木屋。 有时,刘景骑马穿过一个山中寨子。 里面居民的对话,他一句话听不懂。 除了民俗生活迥异,神只庙宇也和刘景印象中的大有不同。 更加鲜艳耀眼的庙宇不说,其内供奉的神像,人形竟然并非为主流。 兽形的,半人半兽的,妖怪模样的,荒蛮怪物等,应有尽有。 在庙宇内修行的道神装扮,在刘景眼中也奇形怪状。 背着刀盾的战士,拿着木杖的“巫师”,还有穿兽皮的“野人”。 即使有道袍打扮的,身上必定挂着骨头饰品,或脸上涂抹不知名的纹路。 偶尔遇到完全正常,和柳州县内神庙建筑风格相似的,包括修行的道神也是正常道士,但态度极其恶劣。 对刘景,像是对待过路贼寇,严防死守,恨不得连碗水都不给便驱赶走。 即使他拿出天庭玉符,也没好到哪里去。 若非清楚一路所见,皆是天庭正统神仙道,刘景真以为是到了邪门歪道的外域。 “看来,无论是天庭,还是中原帝国,对这片南蛮大地的征服,都是招安为主,恩威并施。” 四天后,刘景终于走出连绵的山脉丘陵。 前方豁然开朗,一条百里宽的壮阔大河横贯天际。 大河两岸的广阔平原上,零星坐落着几座方方正正的城池。 城镇间是大片起伏的田野,纵横交错的灌溉河丘,某些水田里还有渔船出没。 沧江平原到了。 离了山道,没走多远,路边便出现了熟悉的土地小庙。 屋檐下的香炉后面,端坐一个老者模样的神像,主动询问道: “小神是马岭口土地,道友从何来,往何去?” 刘景本就有意问路,立即停下拱手道: “在下柳州县刘景,前去沣水河府赴职。” 土地忽然惊咦一声,追问道: “你可是新任的沣水河巡水游徼?” 刘景心头疑惑: 距离沣水河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吧,怎么这土地便知晓我身份? 面上却不显,回道: “在下正是,不知尊神如何得知?” “你可算到了!” 土地神感叹一声,连声催促道: “沣水河府的巡河司主官,正在前方东杨集等你呢,已经遣了好几波人来探看。” 河府府君是七品道神,下辖的除了河域内的各个小庙,便是巡河司与安神司两部。 前者负责管理神庙的香火,后者负责巡查河道,驱邪除魔。 而巡水游徼,便归巡河司负责。 换句话说,刘景的顶头上司已经等他好久了。 “自己不过小小的箓生弟子,新来乍到应该也没啥名声,不至如此啊。” 刘景推测,极有可能是有其他变故。 而且,能让沣水河的巡河司跑这么远的地方,恐怕还不是小事。 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就碰上了大事。 刘景暗呼倒霉。 第十二章 巡河司长 天庭的九品神仙道有四个层次,即洞玄、高玄、升玄、太玄四箓。 九品、八品的道神,授最低的洞玄箓。 往上,七品、六品的道神授高玄箓,五品和四品授升玄箓。 最高位阶的太玄箓,只授予渡劫飞升进入天界的仙神。 沧江两岸数千里的地域,是广南郡南部唯一的大片平原,人烟繁茂。 此处有上百位城隍土地,山神河府,统归沧江河伯管理。 沣水河,不过是沧江的十几条支流的其中之一。 水量既不是最大,也不是最贫瘠,在沧江水系中的地位不上不下。 沣水河府君梁宇,七品的高玄箓位阶,其下属巡河司主官,则是刚刚入品的九品道神。 马岭口是北方山脉丘陵,进入沧江平原的一个口子。 为了服务南来北往的旅人商队,还有经常下山交易的山民,便在下方的平地,形成一个集市小镇。 因为有棵巨大苍老的杨树,便得名东杨集。 刘景按照土地神的指示,骑马来到镇口外的一个凉亭,找到了他的上司。 沣水河府巡河司司长李盛威,正抱着个酒壶瘫坐在亭内,似乎在酣睡。 大饼脸酒槽鼻,邋里邋遢的挎着个豹纹布袋,乍一看像个偷了道袍的丐帮长老。 两个背剑的道童少年,一左一右将刘景拦在亭前。 拿过刘景递上的令旗,看也不看,一人一句的劈头喝道: “为何来的这么迟?” “不知礼节么,让上司等候这么长时间!” 刘景不禁皱眉:下马威? 可他不过小小授箓弟子,至于么? “南岳大帝座下传令夜游神,给在下定的期限是十日,现在还剩两日。” 刘景身子挺得很直,眼神没有一丝怯懦。 两道童一个尖下巴,一个塌鼻梁,都有点磕碜。 尖下巴冷笑道: “呵呵,这里可还没到河府,你就是迟到。” 刘景手一伸,回道: “请还我神职令旗,在下先去河府述职,再来拜见巡河司长。” “你” “两个臭小子,说了多少次了,还这么不懂礼数!” 亭内的邋遢身影忽然起身,走上前一把夺过道童手上的令旗。 恨恨的骂了两声后,扭头对刘景道: “在下姓李,忝为河府巡河司的司长,游徼莫要生气,我这俩道童调皮惯了。” 尖下巴和塌鼻梁哼哼两声,退到一边。 刘景微微向后仰了仰头,躲开迎面喷来的恶臭酒味。 心里道他俩不懂事,您老也不懂事? 面上却做出一副理解的表情,点头道: “无妨,小孩子嘛。” 刘景十七岁,那两人的年龄应该和他差不多,甚至因为丑而更显老。 便见俩道童,顿时齐齐怒视刘景。 巡河司司长李盛威,眯着眼哈哈笑道: “没授箓确实都是孩子啊,不比游徼,听说你半年便得授灵霄玉格?” 刘景心里一动: “自己的情况已经先一步,通报到了沣水河府?” 同时,对道童的敌视缘由也有所猜测—— 妒忌么? 但是,纵容小小道童对正式的箓生道神挑衅,这位巡河司司长又是什么态度? 或者,俩道童跟其关系匪浅,恃宠而骄? 刘景指指李盛威手上的令旗,朗声道: “李司长,可否给我令旗,让在下先去河府述职?” “哈哈,年轻人果然都爱开玩笑,哪里需要回河府?” 李盛威说着从身上的豹皮袋里,掏出一个玉盒。 打开,登时一团水流涌出来,但聚而不散,宛若绽放的荷花。 一个翡翠印章,从水中浮了出来。 李盛威托举着玉盒印章,靠近刘景的神职令旗,恭声道: “请府君大人为新任巡水游徼,加盖法印!” 翡翠印章滴流一转,玉盒内的水流便飞跃而起,哗啦啦没入黑色令旗。 很快,一条若隐若现的河流出现在令旗上。 “沣水河府巡水游徼”! 八个泛着水光的大字,熠熠生辉。 刘景接过令旗,顿觉不同。 先是一股冰凉驱散周身炎热,神魂也彷佛被流水洗过,蓦然一清。 然后,令旗内传来两段法咒,一为避水,二为驱水。 不过法咒只能操纵沣水河的水,离沣水河域越远,法咒越弱。 通过令旗,刘景还可以隐约感觉到沣水河的位置—— 距离此地挺远,恐怕有大半天的路程。 一个在心头停留许久的疑问,再次涌上。 只听刘景问道: “李司长,我们沣水河府的人,跑这么远,可是有什么公事?” “莫急,在此等候便是。” 李盛威摆摆手,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摇了摇手上酒壶,嬉笑道: “游徼可要尝尝我这桃花酿,前日刚从桃花坳传出的新品哦?” “可惜晚了一步,没购得桃花散。” 提到“桃花散”,那张大饼脸上露出极度的痴迷,然后深深倒吸了口气,突然就落寞起来。 桃花坳? 刘景心中一动,立即想起柳州县的土地王申说过话。 没等多想,忽然远处有动静传来,扭头一看,竟是个狂奔的人影。 两条腿踩地像飞速转动的螺旋桨,呼呼呼,身后甩出一条笔直的烟尘尾巴。 嗖! 人影抵达凉亭前,瞬息而止,现出个红发的青年道人。 此人小心摘掉腿上贴着的黄符,收入包囊后,快速道: “李司长,东杨集城隍又催了,说我们再拖延,便要上告河伯大人。 我看他是真的急了,咱们恐怕不能再躲了。” 张口说了半响,恍然发现多了一个人。 看到刘景手上还未收起的令旗,猛地一拍脑袋,叫道: “哎呀,连最后的理由都没了!” 刘景满头的雾水,实在忍不住了,扫视一圈,问道: “劳烦,可不可以先给我解惑?” 红发道人奇怪的反问道: “你不是新任的巡水游徼?” “没错,我是。”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红发道人瞅瞅刘景,随后看向李盛威。 却见那巡河司长只是闷头喝了口酒,而俩道童斜着眼扭向一边。 此人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随即扭身笑道: “应该是我来的早了,李司长还没来得及说,是这样” 一刻钟后,刘景从这位叫蒙秀山的人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缘由。 一个月来。 沧江水府先是通知各神只、道神,说最近可能会有天庭逃犯从北面而来,命令各地注意下。 后又下发谕令,说那逃犯将会穿越沧江平原,遁入南蛮群山以逃脱天庭追捕。 七天前,明确下令封锁北面山脉进入平原的山口,必须拦截住逃犯。 马岭口附近山道路口便由飞龙河,东鸣山,沣水河,东杨集所属的江北县大城隍,四方联合把守巡视。 李盛威等人便是沣水河府派出的人员。 三天前,山里传出消息,说是见到了可疑人员,四方顿时紧张起来。 然而两三天过去,马岭口毫无动静。 没等放松,今早突然传来消息,昨夜附近的一个村落,明确见到了逃犯一行人。 顿时各方惊动。 李盛威几人刚好在东杨集休整,本地城隍便催促他们前去搜捕。 却不想几人开始各种推脱。 最后甚至说,要等新任巡水游徼抵达之后再出发,人多保险。 为此,李盛威还不停派人去叮嘱马岭口土地,样子做的很足。 几人确实在逃避! 因为传来的消息显示,那伙逃犯实在太凶残了! 虽然修为不算太高,但杀伐果断,极其擅长战斗,一路不知摧毁多少神庙,杀了多少道神。 甚至,还重伤了一位六品道神! 沣水河府君才不过七品,可想而知,李盛威几人被吓得多深。 “那我们?” 听罢逃犯的恐怖,刘景也怂了。 这时蒙秀山冲众人眨眨眼,建议道: “李司长,不如去昨日传出消息的村子再察看一番,说不定贼人留了什么线索呢?” 哪里有线索! 今早一得到消息,飞龙河和东鸣山的人便立即赶去搜查过了。 李盛威一拍手,连连点头: “没错,贼人狡猾凶残,我们要多掌握信息,嗝,知己知彼。” 说着,打了个酒嗝,酒糟鼻子红通通。 刘景表示认同,又指着自己的马补充道: “我建议大家骑马,不要用符箓法术,以保存精力去搜捕贼人。” 话落,就连那俩道童,都忍不住看了刘景两眼。 蒙秀山朝刘景比了个大拇指,大声道: “李司长,我们先去集上买几匹马吧。” 随即,巡河司司长带头,一行人悠悠然的朝镇上走去。 刘景牵着马,在后面跟了会儿。 见李盛威被俩道童伺候着,边走便喝,那蒙秀山并没凑上去。 于是他扯了扯缰绳,赶上红发道人,送个笑脸后,问道: “蒙师兄,你之前用的可是神行符?” 蒙秀山也是巡水游徼,并且一样是授箓弟子。 但他很熟练的使用符箓,体内灵力显然比刘景深厚的多,甚至已经炼气圆满,正等待晋升。 不过人倒是个随和性子,而且健谈。 “师弟好眼力,此符确是神行符的一种,名叫纵地千里符。 据说源自仙法纵地金光术,修为精深可纵地千里,我还差得远。” 刘景恭维道: “师兄谦虚,你要差得多,我连驱邪、去尘符还没使过,又如何自处。” 蒙秀山笑了笑,见李盛威三人走的远了点,转头低声道: “师弟可是想问,李司长他们对你的态度?” 刘景开了个玩笑: “应该不是因为我的到来,坏了师兄们的计划吧?” “哈哈哈,师弟确实非一般人物,难怪半年授箓。” 蒙秀山赞叹完,收敛笑容,声音压得更低: “李盛威有个弟弟,今年授箓,据说已经托府君向南岳神府打点好,分到沣水河府来进巡河司,结果” 刘景接道: “结果是我来了。” 蒙秀山一点头: “没错,府君听说你半年授箓,天资惊人,便没再搭理李盛威,直接应下了。” 那个叫乔达星的夜游神,胡乱搞出的破事! “对了,那俩道童是吴家兄弟,他们是李盛威的外甥。” 第十三章 又见 沣水河一行人进了东杨集,在南边买马,又去北边买鞍。 直到城隍给李盛威再次传信催促,几人才离开。 买了马,没骑,牵着前往那个村子。 路上,蒙秀山很自然的跟刘景走在一起。 李盛威借着喝酒动作掩饰,眯着眼暗自打量了好几次。 吴家兄弟俩连同对蒙秀山也冷漠起来,摆了一路臭脸。 刘景本以为蒙秀山会避嫌,没想到他主动释放好意。 欣然接受后,询问沣水河府的情况,让心里有底。 巡河司的巡水游徼,加上刘景共七位,皆是箓生弟子,由李盛威这位九品道神管理,负责巡视河域。 另外的安神司,有六位管理河域内六个神庙的引香主持,以及一位九品道神司长。 除了这两部天庭正规编制外,沣水河府还设了个主薄,负责府君的内务事物,以及府库。 主薄叫梁正。 蒙秀山特意叮嘱,让刘景小心对待这人。 因为其是沣水河府君的同族亲戚,府君最信任的人,兼管着河府的功劳薄。 “秀山游徼不愧是新人导师,这就开始兜底了。 两人正聊的火热,李盛威忽然从前面扭过头,怪里怪气的喊道。 “先停停吧,村子到了。” 前方小路尽头,一个小村子卧在山脚下。 溪水横在村前,往上,一排排屋舍向山壁方向层层堆砌,往下,大片农田阡陌交错。 风景美如画。 村口有土地庙。 众人先拜见土地神,探听消息。 却听神像内一个沙哑的声音,很不满的说道: “昨夜之事,我已经先后和飞龙河府,东鸣山的道友说了两遍,你们不能互相通个信么?” 众人尴尬的对视一眼。 当然通过信啦,只是他们是来磨洋工,应付差事的。 吴家兄弟中的尖下巴正要开口。 怕他误事,蒙秀山连忙越过他上前,拱手一礼道: “劳烦道友了,我们是沣水河府的巡河司,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点遗留的线索。” 这时,刘景主动过去点上三支香。 土地沉默片刻,道了声谢,依旧不耐烦,但还是介绍了: “事情很简单,我昨夜兴之所至,入村民的梦。 偶然发现有村民白日里见过飞剑,立即明白是贼人在附近漏了踪迹。 清晨出梦后,便向河伯神府发了消息。” 李盛威不知何时收起了酒壶,这时插嘴道: “是谁见到的飞剑?” 土地道: “村北的猎户,屋前挂着兽骨风铃的便是了。” 众人告别土地,跨过村前的独木桥,便有两个壮实青年上来询问。 吴家兄弟高抬着下巴,冷声道: “我们是沣水河府的修士,前来调查飞剑之事!” 其中一个青年嘀咕着怎么又来一波,旁边青年连忙拉住他。 两人去通知了村长。 一个红色头发,棕色皮肤的老人,很快被搀扶着出来迎接。 众人不由自主的看向蒙秀山,他一样的红发。 蒙秀山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在一山野小村,还能看到同族后裔。 锦苗族,南蛮群山中的一支蛮族,特征便是红发。 那老人看见蒙秀山,顿时面色激动,张嘴说着音调奇怪的陌生语言。 蒙秀山叹了口气,上前扶住激动的老人,用同样的语言回应。 好一会儿,两人才慢慢平静。 刘景好奇,吴家兄弟不耐烦,李盛威掏出酒壶抿了两口。 好在都不急着做事。 这时,一连串的嬉笑声自身后传来。 刘景回头。 原来是群在野地里疯够了回村的孩子,嘻嘻哈哈的互相推攘着挤独木桥。 孩子嘛,一点乐趣就能点燃全部精力。 “哼,幼稚!” 吴家兄弟中的塌鼻梁,冷哼着撇过脸。 刘景笑了笑,正要收回视线,一个矮个子孩子没挤过别人,脚下一滑向外掉去。 下一秒,那小孩像是被无形的线拉出,猛地被扯了回去。 “哈哈哈” 小孩并没有觉察不对劲,哈哈笑着继续闷头往人群里挤。 噗通,独木桥另一侧几个孩子齐齐落水。 溪水很浅很浅,落入的孩子乐呵呵的爬上岸,又调皮的往独木桥上冲去。 “眼花了?” 刘景感觉有些不对劲。 锦苗族的两人终于叙完情。 老村长留下个青年离开,蒙秀山返身回来道: “诸位见笑,我们进去吧,村长派人引路。” 跟着留下引路的壮实青年,几人往村北走去。 即将拐过路口,看不见村外独木桥时,两个孩子尖叫着跑过。 其中一个,赫然是差点落水的矮个小孩,而拽着他的另一个小孩,不,应该是少年了。 十二三岁的模样,虎头虎脑,戴着个皮帽,笑起来憨憨的。 刘景状似随意的指着奔过去的两个身影,夸赞道: “你们村的孩子很有活力啊,特别是那个戴皮帽的小孩。” 引路的村子青年瞥了一眼,随口道: “村里近些年收成好,孩子吃饱了自然有活力。 不过戴皮帽的孩子不是我们村的,那是在村里行医的蒋大夫的徒弟。” 刘景顿时挑了挑眉: “蒋大夫?他来村里多久了?” 这时,蒙秀山和李盛威也悄然把视线投过来。 “有个七八天了吧。 蒋大夫本来是路过,村长费了好大心思把他才留下,请他给村里老人看看病。” 青年说了几句,忽然警醒,立即激烈驳斥道: “蒋大夫绝对没问题,早上的另外两波仙长,亲自去确认过了的!” 说罢脸色一冷,催促道: “张猎户每日都要打猎,今早上被耽误,说不定现在去山里了,去晚可找不到人。” 蒙秀山悄然靠近,眼神示意,询问有何发现。 刘景摇摇头,没说什么。 众人赶到村北最靠山的茅屋,果然扑了个空。 只有门上挂着的兽骨风铃随风而响,猎户已经进山。 引路青年嚷道:“我就说嘛。” “怎么办,等吗?” 几人无奈的互相望望。 继续等个半天,天都黑了。 若是其他人来信,他们一说还在这村子,那就显得怠工太过明显,尴尬,不好收场了。 最后李盛威作为领头,一锤定音: “去看一眼姓蒋的大夫,然后离开。” 蒋大夫借宿在一户村民家。 引路青年很不情愿的给刘景他们介绍: 那家里的丈夫患了怪病,老是头晕,去镇上看过大夫,没人说得出病因。 孩子还小,妻子身子也弱,丈夫是唯一的劳动力,不能倒下。 蒋大夫给调理了几天,便再没晕过,已经成了那户家里的大恩人。 快到目的,刘景凑到蒙秀山身边: “蒙师兄,上面下发的逃犯画像,给我再看一下吧。” “我不说过了么,修士易容很容易,画像做不了准。” 虽然如此说,蒙秀山还是从腰包里取出了通缉画像。 所谓天庭逃犯,共四个人。 一个眉眼间英气十足的女子,一个英俊青年,以及,一对十来岁的少年姐弟。 刘景盯着其中的少年画像—— 秀气的小脸,薄薄的嘴唇,彷佛随时在羞涩的抿嘴。 和那个虎头虎脑,满脸憨笑的少年,完全对不上号。 就算是易容,气质性格也差别太大了。 刘景收起画像,也收起了心底猜测。 到了蒋大夫住的农舍,就见门前小院里,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追赶玩闹。 矮个的小孩举着个鼻烟壶模样的小瓶,在前面疯跑,戴着皮帽的少年在后面,又气又急追。 “小乐你别跑,快把东西还我,不然师傅要生气了。” “阿宝哥哥,你再给我变个戏法嘛,再变一个。” 猛地撞见一群外人,矮个小孩一愣,顿时被少年抓住。 “再敢偷拿我东西,我就不和你玩了!” 名叫阿宝的少年生气的责备道。 却没打没骂,只是吓唬小孩两句,便将小瓶小心收进怀里。 引路青年越过屋前栅栏,大声喊道: “阿宝,蒋大夫在么,还是出去问诊了?” 矮个小孩扭头冲进屋子,哇哇怪叫: “娘,娘,又一群奇怪的人来咱家了,找蒋叔叔。” 很快,一个瘦弱的农妇扯着小孩的耳朵,走出来迎接众人。 阿宝将耳边散乱的头发塞进皮帽,抬头露出个憨憨笑脸: “师傅去给王婆婆送药了不在家,不过该回来了,我去喊他。” 说着,挤过刘景等人撒腿狂奔。 抱着双臂的吴家兄弟,趾高气昂的跟着李盛威进屋。 蒙秀山落后一步,忽然发现刘景没跟来。 回头一看,却见刘景定定的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不由道: “师弟,你在看什么?” 刘景闻声回头,嘴角扯了下,回道: “没什么,进去吧。” 接下来,刘景开始心不在焉。 他的脑中,始终回闪刚才两个孩子争夺的那个小瓶,准确说,是小瓶上的纹络图案。 “到底是什么?” 很熟悉,非常熟悉,就像一点就能透,可他始终想不起来。 “呜,飞喽,飞喽。” 小孩张开双臂模仿鸟的模样,呼喊着在屋里跑来跑去。 吴家兄弟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厌烦,那农妇连忙按住儿子,呵斥道: “小乐,家里有客,别乱跑了。” 刘景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飞,飞鸟,乌鸦,对 “黑火乌鸦!” 那小瓶上的纹络,就是黑火乌鸦! 第十四章 白玉小瓶 蒋大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瘦高中年,鬓角斑白,眼神温和。 一看就是那种钻研医术多年,慈心妙手的高明医师。 “让各位久等了,恕罪。” 蒋大夫一手抱着药壶,一手拉着阿宝,温和有礼的走进来。 农妇上前想要帮忙接过药壶,被蒋大夫很自然的抬手阻止。 精力无限似的孩童小乐,嘻嘻哈哈的抱住蒋大夫的腿,眨巴着眼叫道: “蒋叔叔,怪人们又来找你啦,他们病了嘛?” 蒋大夫腾出一只手弯腰摸摸小乐脑袋,宠溺的笑道: “叔叔们没病,是来找我聊天的,快,去玩吧。” 又放开阿宝,将两个小孩向外推了推。 阿宝仰头看看蒋大夫,便拉着小乐往外跑: “小乐走,我们去院里玩抓小鸡。” 孩子们都出去了,蒋大夫坐到李盛威面前,自顾自的倒杯茶,润润嗓子,笑道: “仙长想问些什么?” “你从哪里来?” 李盛威推开送到眼前的茶杯,掏出酒壶晃了晃,示意自己喝这个。 “酒多伤身,不过,仙长们应该无妨。” 蒋大夫淡淡的笑着,没提之前已经被调查过的事,开始自我介绍道: “我来自北方的重明县新安乡,如今年过不惑,便想仿照上古神农帝,撰写一本药草经注,所以游历四方,行医的同时收集草药。” 李盛威赞一声: “阁下好志向!” 接下来的情况,和引路青年所说基本相同。 路经本村,被村长极力挽留,盛情难却一留七八日,每日问诊治病。 最后蒋大夫想想,交代了一个心底想法: “其实,我已经打算好明后两日离开了。” 青年、农妇同时惊呼,连声祈求再留些日子。 瘦弱的妇人说着说着,忍不住开始掉眼泪,蒋大夫连忙开解。 刘景一直没凑上前,靠在墙边默默摩挲腰上的麻绳刀柄,冷眼观察。 一点问题都没发现! 蒋大夫完完全全就是个怀有赤子之心的真正医师。 靠近了蒙秀山,刘景低声问道: “蒙师兄,你有发现么?” 蒙秀山抬手指了指李盛威,微抬下巴示意。 刘景顺势看去,就见李盛威身上挂的豹纹布袋一角,泛着轻微的光芒。 “李司长用府君赐的玄水珠试探好一会儿了。” 玄水珠,可检测灵气波动。 “没问题?” “应该是。” 两人对话刚落,李盛威拎着酒壶起身道: “那我们不打扰了。” 蒋大夫几人跟着起身,缓和了下情绪,一起送客人出门。 门前院子。 小乐迈着短腿大叫着追逐少年阿宝,一不小心碰到了刚踏出屋子的刘景。 “小心。” 刘景顺手扶住孩子。 小乐在刘景怀里扭扭身子,摸了把他腰上环首刀,大声惊叫道: “哇,大哥哥你的武器好旧啊,不过好吓人。” “小乐!” 阿宝跟上来,正要把这没心没肺的孩子拽开,却见眼前这位眼神深邃的高大修士,盯着他道: “你叫阿宝是吗,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那个小瓶?” 阿宝似乎被吓到了,猛然后退,脸上憨笑瞬间隐去。 “什么小瓶,我没有!” “就是你们先前争夺的,很像鼻烟壶的白色瓶子。” 刘景扯出个无比和善的笑容,耐心解释道: “你那小瓶上的图案,和我之前见过的一样东西很像,我想问问是什么。” 阿宝忽然垂下目光,不再和刘景对视: “那是我们家传的东西,和你没关系!” “这位仙长,你说的可是这个?” 刘景回头,却是蒋大夫向他伸来一只手掌。 掌心躺着一个白玉小瓶,瓶面上刻着只展翅黑鸟。 如此近的距离,刘景确定,正是黑火乌鸦。 “蒋大夫,我没恶意,只是单纯想问问,你们这瓶子上刻的是什么?” 黑火乌鸦为刘景提供了第一个攻击异能,而四凶鼎炼制出的异能无法成长。 刘景便有个想法: 能否用血脉更纯正的黑火乌鸦,来催动进化? 所以,他对黑火乌鸦的来历,非常好奇。 蒋大夫见刘景只是指指小瓶,碰都没碰,确实是单纯的好奇,便笑道: “这是赤火鸦,传说是种能口喷黑火烟气的特殊灵兽。” 刘景追问: “它们栖息在什么地方?” 蒋大夫摇头笑道: “我们凡俗夫子怎么会知道,家里先祖可能只是在哪本古籍上看过此灵兽,很喜欢,便托人雕刻了。” 刘景叹息: “是么,真可惜,我还想着弄来一只养。” 蒋大夫和刘景相视一笑,祝福道: “祝愿仙长心想事成。” 一只手忽然探来,一把抓走白玉小瓶! “什么宝贝啊,让我看看。” 磕碜的尖下巴凑上来,捏着小瓶在眼前晃了晃,不屑道: “就这鸟刻得不错,我买了。” 掏出一把碎银丢过去后,扭头冲刘景挑衅一笑。 刘景看都没看这蠢货,直直的盯着蒋大夫。 同时手按刀柄,悄然后退,把位置让给尖下巴。 “长生回来,不要多事。” 吴家兄弟一个叫长生,一个叫长青。 李盛威在旁边训斥了一句,但没提把东西还回去的事。 “他也在试探?” 刘景暗自琢磨。 瞥向蒙秀山,却见红发道人把手背到了身后。 尖下巴的长生回头看看李盛威,见其低头喝起了酒,暗自道: 看来舅舅允许我羞辱这个刘景了。 冲刘景冷哼一声,便要继续嘲讽。 “既然仙长喜欢,那便拿去吧,小物件,不值钱。” 蒋大夫不紧不慢的收起碎银,将吴长生到了嘴边的嘲讽憋了回去。 “师傅!” 少年阿宝很气愤的叫道,被蒋大夫抬手安抚住。 吴长生被打断,又见刘景始终没有想搭理他的样子,有点无趣。 炫耀的颠了两下玉瓶,冷哼而去。 众人告辞。 离开时,刘景回望,看见蒋大夫一直在身后,看着他们,送行他们。 一个时辰后。 沣水河府一行人早已远离村子,在一处林子边歇息,顺便商量下面去哪。 蒙秀山出了主意: “不如往沣水河方向巡视吧,顺便回去换班。” 此次四方联合搜捕逃犯,每个神府的人都是轮流出班,毕竟自己家里要留人。 李盛威点头道: “行,那就去白鹿镇吧,争取今晚在那休息。” 刘景默默在边上保持低调。 可惜有人看他不顺眼。 吴家兄弟凑上来,捏着小瓶,嬉笑道: “刘游徼,你既然喜欢这小瓶,我们送给你如何啊?” 刘景抬头挑挑眉,笑道: “可以啊,却之不恭。” “不过礼尚往来,而且我们是后辈,您得给后辈点见面礼吧。” “后辈”两个字,吴家兄弟说得咬牙切齿。 显然,对刘景先前称他们“小孩子”的事,耿耿于怀。 “你们要什么?” “知道您刚授箓,没啥好东西,我们兄弟是懂礼的人,就你那把刀吧,一柄凡铁,值不了几个钱。” 刘景气乐了,暗骂丑人多作怪! 正想怼回去,忽然瞥见吴家兄弟手上的小玉瓶泛起了红光,瓶面上的鸟纹似乎活了。 而兄弟俩只顾调戏刘景,根本没注意。 “不好!” 刘景后退几步,却见红光越来越亮,扭头便向远处跑去。 “长生,快看你手上的瓶子” 吴家兄弟的惊呼声刚起,无数火星自瓶内喷涌而出,呼呼呼,浓郁的黑烟紧随其后。 “嘎!” 黑烟爆散,怪叫突起,一只只黑火乌鸦,不,赤火鸦振翅狂飞,铺天盖地。 “噗!” 火鸦在空中盘旋回转如遮天乌云,冲着一众人张嘴喷吐火焰烟气。 一瞬间,空地便被黑火烟气笼罩,火花喷射,烟气炽热。 黑烟融合火焰,温度足够融化金铁! 呼! 烟雾忽而一动,脸被烫的通红的刘景,裹着一身烟气狼狈滚了出来。 没等庆幸,破风声呼啸而来,一抬头,惊得他魂飞魄散—— 竟是一把寒光凛冽的飞剑! 第十五章 飞剑与符剑 飞剑太快了! 破空风刚入耳,寒光已经到了近前。 其后拖拽着细长光芒,就像穿着长长丝线的针,要将刘景和天空勾连一起。 生死存亡,根本没有其他反应时间,刘景本能的动用身体最最熟练的应对。 呛! 反手抽出环首刀,磕向迎面的剑光。 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自黑火烟云里闷头冲出来。 来人周身蒸汽弥漫,滋滋作响。 显然是因为施展了某种水灵护身法抵挡黑烟灼烧,高温与水撞出了升腾蒸汽,形成短暂“隔温层”。 浓郁的蒸汽笼罩,此人看不见外边,外人也看不见他的模样。 喀嚓! 刘景的刀碰到了飞剑,这最锋利的军中利刃,触之即断。 剑光微一停滞,继续斩向刘景脖颈,要取他项上人头。 砰! 那闷头逃窜的身影,猛地撞在刘景身上,将他撞个踉跄。 唰! 飞剑贴着刘景脖子飞过,又划过撞来的蒸汽身影,轰然没入黑火烟云。 嗡! 飞剑拖起长长的黑色烟尾,刺破烟云直上凌霄。 一个拐弯,飞速坠下。 “踏马的要赶尽杀绝!” 刘景破口大骂。 噗嗤,冲天而起的血水,将他的视野渲染的一片血红。 侧头一看,右边半个肩膀已经不见,余下一个凹陷血坑。 右臂无力的耷拉着,仅剩一点骨头粘在肩膀。 这时,潮水般的剧痛才传入心扉!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传说飞剑摘取人头时,尸体过半天才会飙血,死后才能感觉到痛苦。 “必须逃!” “啊!” 凄厉的惨嚎声惊起,不是刘景,是他身后之人。 蒸汽被剑光搅的粉碎,露出的竟然是李盛威。 整个头皮都被削去,头骨暴露,满面的血水,同样惨烈不已。 没有同病相怜的时间,刘景胡乱扯过衣服碎片包住肩膀止血,猛地高呼: “李司长,快挡飞剑!” 话刚出口,人便手脚并用的起跑,话音落下,人已奔出几丈远。 飞剑不仅恐怖的削去李盛威的头皮,剑光似乎还给他带出了脑震荡。 一直捂着头原地惨嚎,直到刘景的一声狂吼。 一激灵,似乎是死亡的恐惧惊醒了他。 意识从混沌中勉强抽出,还没弄清楚状况,求生的本能,让他直接按照刘景的喊话行事。 就见其满脸污血,须发狂张的猛拍豹纹布袋,仰头高呼: “拜请高玄显佑沣水河君,阴神行方,神通助我,敕令六丁神将下凡来,护身保命急急如律令!” 一个玉盒跳出,盖子崩开,迸涌的水流卷着河府印章冲天而起,凌空一印。 神光大放! 一个透明的披甲神将跃出水流,手中大戟朝天一摆,裹着狂流迎面撞上下坠飞剑。 轰! 狂流炸开,水珠劈里啪啦下落。 飞剑铛的凌空回旋。 披甲神将湮灭。 这是刘景的最后所见。 利用李盛威的阻挡,他终于逃离战场。 不知跑了多久。 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的力气像泄了气的皮球,飞速流逝。 似乎到了个滑坡,脚下一软,咣当滚落。 不时撞到凸起岩石,弹起再落下,留下一条喷溅的鲜血痕迹。 意识本就模糊,视野又疯狂转动,还在半坡,刘景便禁受不住,吐着血昏迷了。 恍惚间似乎滚了好远后,掉进了水里。 啪,啪,有人在自己 意识渐渐从黑暗深处浮起,不停的上升,直到扑捉到光明。 虚弱的缓缓睁眼,强烈的无力感让他恐慌。 浑身无处不疼。 “这是哪儿?” “啪!” 这一下力度极大,将刘景的脑袋拍得一晃。 “醒了,就快告诉我这东西的法咒!” 一个摇曳的人影渐渐清晰,同时,也看见了其手上晃荡的锦囊。 淡青色的小锦囊。 “我的,眀玄送我的,装有符剑” 刘景终于清醒,并看清了眼前之人。 一个陌生的,戴着金冠的马脸道人。 刘景抿了抿干裂嘴唇,弱弱问道: “是你救了我?” “没错,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赶紧报答我吧。” 马连道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很是猥琐。 “在下是沣水河府巡水游徼,道友你是?” “别废话,我认得你的令旗。” 道人不耐烦的晃晃淡青小囊,威胁道: “再不告诉我锦囊的开启法咒,我可要用刑了!” 认识令旗? 难道也是哪个神府的道神修士? 此人想要夺取我的锦囊,所以才救我? 刘景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眼前处境,并寻找脱身之法。 道人恶狠狠的吼道: “拖延?你个残废身体,还想耍花招?” 刘景垂下目光,张张嘴,低声道: “水,给我点水。” 道人盯着刘景好一会儿,忽然一笑。 转身取来一碗茶水递上,和气的劝道: “我也是游徼,我理解,咱们这些没入品的授箓弟子,弄来个宝贝都不容易。 可是,命都没了,要宝贝有什么用?” 刘景趁机观察周围: 普通的小草棚,透过木窗,隐约看见外面到处是草丛林木。 等他喝完水,道士又殷勤的接过水碗,继续道: “这样吧,道友只需把这储物锦囊送我,里面的东西,我以性命担保,分文不取! 等道友你身体恢复点,我立即送你回沣水河府。” 这人不知里面有符剑! 刘景心中一动,面上却睁大了眼,犹犹豫豫的试探道: “道友此话当真?” “我敢对天起誓,只要道友你先告诉我锦囊法咒。” 马脸道人拍着胸口保证。 刘景很认真的思索片刻,勉强的点头道: “行,我力气弱,道友你上前来,我说给你听。” 道人登时一喜,暗道果然是个新人,就是好糊弄。 随即小心凑上去,继续哄骗道: “行,你说,等会我便把里面东西还你。” 猥琐马脸刚凑近,便见刘景张口一喷,火星四溅的黑烟迎面扑去。 可惜,道人亦有算计。 一层冒着寒气的光罩忽的出现,挡在道人面前,将黑火烟气抵住。 不过道人却被惊得连连后退,失口尖叫: “没咒没印,你这是什么妖术?” 咕噜,刘景嘴里血泡直冒,精神萎靡了下去。 似乎这一下,拼尽了他全部力气。 道人见状,暗道:看来是个代价极大的保命秘术。 马脸的表情立即由惊转喜,从怀里掏出张黑乎乎的废弃符箓: “桀桀,爷爷我也是有准备的,小子,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你赢了,我告诉你法咒,希望你信守承诺。” 刘景眼神黯淡下去,似乎彻底放弃了,张口吐出一串咒语。 却只有第一个音节的音量足够,后面声音越来越弱,趋近呢喃。 道人听到开头便确认是真咒,对余下半截咒语的渴望勾着,一步步靠向刘景。 “喂,你别晕了,说完再” “咳!” 刘景怒睁双眼,猛吸一口气奋力长吐,一口气将体内仅剩精力,全部化作黑火烟气。 呼呼呼,刹那间黑烟滚滚,火星喷射。 道人一瞬间便陷入黑火烟内,失去了方向。 “卑鄙!无耻!” 气急败坏的连声咒骂躲闪,片刻就被火星烫的满脸水泡,眼睛熏得刺疼无比。 滋滋滋,草棚的墙壁似乎被点燃了。 “该死的疯子!” 手忙脚乱的从怀里又掏出张符纸,看了又看,心在滴血。 可见黑烟越来越浓,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一咬牙准备施法。 就在这时,之前顺手挂在腰上的锦囊,抖了一下。 “什么?” 道人一低头,一道白光嗖的闪过。 砰,半个脑袋爆开。 “啊!” 惊恐的尖叫骤然响起。 又一个人出现了。 第十六章 宋瑗 轰! 草棚塌陷,刘景被深埋其中。 “咳咳咳” 呼吸间,肺部卷入许多灰烬烟尘,让他的呼吸艰涩,喉咙如燃烧。 挣扎几下,无果,发现身体上压着根横木。 若是平常,以他锤炼多年的强壮身体,轻而易举的翻身。 可惜此时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又因施展黑火烟气和锦囊符剑耗尽精力。 他一根手指都抬不动了。 真是惨啊! 难道我要就此慢性死亡? 对了,刚才的尖叫声呢? 不管是敌是友,总得把自己弄出去才行。 “有人么,咳咳?” 刘景奋力张嘴,喊出的声音却细若蚊蝇,嗓子喇的生疼,还又吸进不少烟灰。 即将绝望之时,一双洁白的手拨开了他头上的灰烬,又抬走压住他的横木。 一个秀丽的面容映入眼帘,声音轻灵好听: “你撑住啊,我救你出来。” 半个时辰后,刘景被连拖带搬的移到一个水洼边上。 此处是个山坳,水洼另一侧是倾斜的大山坡。 艰难撑起身子,倚到水边石头上,因为触碰到肩膀伤势,疼的他倒吸一口气。 “嘶,所以,是你救了我?” “对,看,就是那个山坡,你满身血的滚下来,啪地掉进水洼里,溅起好高的水。” 草棚是这位女孩的爷爷建的,作为老人进山采药的休息所。 昨夜是她把刘景抬入的草屋,然后上药,照顾了他大半夜。 今早有事出去一趟,返回便见到惨案发生。 女孩脸上泛着恐惧: “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啊,杀人是不好的。” “他要杀我,我反抗罢了。” 随口回了句,刘景侧过身,缓慢探出左手搂水抹脸,清洗眼睛里的灰烬。 一点一点,眼窝被揉的通红,终于不再有异物感。 甩掉脸上水珠,一扭头,秀丽的面容凑到眼前。 大大的清澈眼珠透着惊异,赞道: “你的生命力真强啊,我当时都以为掉下来的是尸体呢。” 说着,情绪忽然陷入低落,小声地嘟囔: “怪不得爷爷那么沉迷修仙。” 细细的弯眉,清澈的大眼,脸型很小,面容没有一丝突出的棱角,有种很柔软的感觉。 青白色的劲装,箭袖束腕,腰带束腰,头发用红绳利落的扎起,背着个弹弓,挎着包囊。 这就是刘景的救命恩人。 一个柔美又干练的姑娘。 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宋瑗。 “可惜话有点多。” 刘景暗自吐槽。 这姑娘嘀嘀咕咕不知又在说什么,从开始到现在,她的嘴巴就没停过。 “但是胆识惊人,适应力超强!” 刚才还被马脸道人的残尸,吓得浑身哆嗦,现在已经可以放松的无视。 刘景扭头看看肩膀伤势,咬着牙猛地撕掉污秽的布带。 “嘶!” 布条掉入水里,猩红血丝、黑色灰烬登时扩散开来,将水侵染得污浊一片。 “我费了好大力气,给你绑了好长时间,干嘛撕掉啊,你的伤势很严重,还没好呢。” 宋瑗吃惊的看着刘景行为,随即不满的抱怨。 “绷带脏了,会感染。” 刘景喘着粗气,缓缓回答。 “绷带?哦,你是说包扎的布条。” 姑娘看了眼侵染的污水,嫌弃的咧嘴,不禁认同道: “确实好脏!那我给你重新上药包扎吧。” 说罢,解下背挎的包囊,呼啦,满地的药瓶药包,跌打酒。 刘景瞥了一眼。 只见药瓶的瓶底,药包的纸面,乃至跌打酒瓶上,全都刻着同样标识—— “汉宣堂”! 宋瑗一会儿看看刘景的伤势,一会儿低头在满地药品里连连翻找: “要重新止血,对,仙鹤止血散,还有伤口恢复的,白药生肌粉。” 又盯着刘景的脸色左右打量: “脸色苍白是失血过多,精神萎靡,呈衰老之色是精气不足,还要黑桂补血丸和龙精补气丹。” 然后,一堆药品便被捧到了刘景眼前。 从瓶瓶罐罐中移开视线,刘景叹息道: “是不是,应该先清洗伤口?” 秀美姑娘哎呀一声: “对啊,该先洗掉污秽。” 刘景很想问问,之前是怎么给自己包扎的,最终没说出口。 没有碘酒,连酒精都没有。 从水洼里捞点较干净的水洗了肩膀,抹上止血散,生肌粉,重新包扎好。 一通处理,刘景疼的额上青筋暴露,满头的大汗,但始终没有喊叫出声。 “你真厉害!” 宋瑗最后打了个结,包扎结束,眼里都是倾佩。 “我二哥老说自己在军中受伤从不喊叫,以前我觉得他是吹牛,人不可能受伤不喊疼的,我现在相信了。” 说着,姑娘眉眼弯弯,露出狡黠的笑容: “不过,我只相信你,还是不相信我二哥,因为他吹过好多牛。” “你说什么” 刘景没听清。 撑过包扎的痛苦后,精神一松,他的意识便开始混沌,眼皮越来越沉。 一睡不知多久。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平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件衣服,有淡淡香气。 挣扎着起身环望四周,瞧见远处茅屋废墟边,一个青白身影正在费力挖坑掩埋。 “你在干什么?” 刘景喊话出声,才发觉自己口干舌燥,十分难受。 “哎呀你醒了!醒的好快,还不到半个时辰呢。” 青白身影被吓了一跳,转过身一边拍着胸口压惊,一边回道: “我在掩埋死去的大叔。” 刘景连忙道: “等等,他的东西,还有一个淡青锦囊,都拿给我。” 宋瑗闻言,盯着土坑犹犹豫豫下不去手,满脸都是抗拒。 好一会儿,忽然冲刘景问道: “你真是仙长么?” 刘景摇头:“算不上。” “可你会施法术啊?” “你听说过山神城隍之类的么?” “我当然知道,东鸣山府还在我家订药呢。” 宋瑗很认真的回答道: “可是他们都要念咒,还要扔黄符纸,你只是躺着,就能喷出那么凶的黑火烟,我爷爷告诉过我,你这样的才是仙长。” 刘景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道: “你就当我是吧。” “真的?” 宋瑗立即欢喜的奔来,瞪着清澈大眼祈求道: “那你帮我找爷爷,我就给你捡死人的东西。” “那是我的东西。” 刘景坚决反驳,随即好奇问道: “你爷爷?” “我爷爷上山采药,失踪四个月了,父亲他们准备给爷爷准备葬礼,可我不相信爷爷死了! 他告诉过我,他要炼制仙丹,吃了就能成为真正的仙人。” “他一定是在山里找到了仙草,忙着炼仙丹忘了回家,你是仙长,帮我找到他好不好?” 看着女孩祈求的水润眼眸,刘景沉默了。 良久,刘景轻声道: “我可以答应你找找看,但不保证能找到。” 女孩欢呼道: “可以,一言为定。” “那就别埋了,把我的东西全都收好,我们离开这。” “死人的东西啊,真的要捡?” “没错!” 刘景无视女孩嘟起的嘴,取出身上的沣水河游徼小旗,示意了下: “看他身上,有没有个这样的小旗?” 宋瑗脸颊鼓起,气呼呼的扭头,返回自己挖的土坑。 片刻后,发出惊叫: “真的有啊,哇,它在发光,还有字——飞龙河府巡水游徼。” 刘景立马挣扎爬起,高呼道: “扔了它,收好东西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第十七章 固元丹 夜。 远离山坳水洼的隐秘山林。 山壁洞穴,火堆燃起,烤着面饼。 刘景坐在火堆边的石块上,面前摆着几样东西。 两张黄纸符箓,上有“飞龙河府制寒光护身罩”的篆文。 应该是马脸道人之前所用的符箓,推测是飞龙河府特制,配发给巡水游徼。 不知道法咒,用不了。 再者,水属性符箓对存想火德星君的刘景来说,功效减半。 “可惜了。” 又看剩下物件。 一个半寸高的细口小瓶,里面装着五颗指甲盖大小的淡黄药丸。 颠倒了下小瓶,只见瓶底赫然印着熟悉的标识— “汉宣堂”。 刘景抬头问对面的女孩: “宋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药么?” 宋瑗正在专心处理干粮,制作两人晚餐。 闻言抬头,接过递来的药瓶,看看闻闻,琢磨好一会儿,突然叫道: “我知道了,这是玄黄玉液丹,又叫固元丹,具有培元固本,补精壮气等功效。” 接着,疑惑道: “它是我家特供给东鸣山府的丹药,从不在外流传,怎么在这儿?” 那道人来自飞龙河府,可能是在此次联合搜捕的行动中,与东鸣山府的人交换得来的。 又或者,也是趁火打劫。 若真个惯犯,必定很注意自己的行径,那么其身亡之事,自然能瞒得更久。 宋瑗并不真的在意丹药外流之事,提了一句便转移注意力,欣喜的对刘景道: “它对你的伤势很有用,能大大弥补你损耗的元气。” 刘景重新接过药瓶,顿了一下,指着瓶底标识又问道: “宋姑娘,你家这‘汉宣堂’是做什么的?” “药堂啊。” 女孩柔美的脸庞上满是自豪: “‘汉宣堂’可是整个广南郡最好最有名的药堂,连东鸣山府的修士都向我家订购丹药!” 刘景暗自好笑道: “没想,还是个富二代。” 此地属于东杨集地域,孤身深入离家如此远的山林寻找爷爷,还活得不错。 一个有能力,有勇气,又非常孝顺的富家姑娘! 宋瑗的脸型小,面容柔和没棱角,笑起来特别甜美,很有感染力。 刘景被女孩的活力感染,拿起地上另一个铜钱样式的物件,调笑道: “那么,汉宣堂的大小姐,您认识这东西么?” 马脸道人留下的东西共四件。 除了两张符纸,一瓶丹药,剩下便是一把普通短刀,以及这个印着黑色狗头的铜钱。 “我可不是大小姐,我还有个姐姐呢。” 宋瑗羞涩的反驳,随即换上得意的笑容: “我真的认识喔,这是犬瓠族的信物,持有这枚黑犬铜钱,便拥有购买犬瓠族白额犬的资格。” 犬瓠族?白额犬? 刘景糊涂了,宋瑗就继续介绍。 犬瓠族是南蛮群山里一支山民,自称祖先是个犬首人身的神灵,善养一种额上带白纹的细犬。 这种白额犬忠诚勇猛,能力敌虎豹,嗅觉更比普通的狗厉害十倍,拥有万里寻踪的超凡本领。 若想得到白额犬,只有得到犬瓠族的友谊,被赠送了黑犬铜钱的人,才有前往购买的资格。 而且只是资格! 听着很像是种灵兽后裔,刘景动心了,只觉体内的四凶鼎蠢蠢欲动。 “南蛮之地,果然见到灵兽的概率高很多。” 眀玄所赠的锦囊里的符剑,已经消耗殆尽,可以充作储物袋了。 取过锦囊,念动法咒: “收!” 符纸,丹药,黑犬铜钱,以及纷纷化作一溜光没入锦囊小口,又收入了之前的符箓、引神香之类杂物。 重量未变,但锦囊微微鼓起。 “果然是装‘些’小物件。” 刘景暗自吐槽。 “哇!” 宋瑗拍手惊叹。 “别哇了,不是喊饿么,赶紧吃东西吧。” 把锦囊塞进怀里,刘景拿过烤松软了的麦饼,咬一口,咸香可口。 葱花、肉丁、香干,好像还有虾皮。 “果然是富二代,连干粮都这么精致。” 吃完晚餐,夜色更加深沉。 刘景见宋瑗打起了哈欠,便道: “休息吧,明天我能恢复点力气,去你爷爷常去的地方看看。” 宋瑗嗯一声,捂着嘴巴往铺在山穴里的干草席走去。 拨弄了下火堆,刘景取出固元丹,准备服食。 忽然听到了近乎梦话的呢喃: “我爷爷还活着吗?” 女孩背对着他,只有削瘦的肩膀,看不见表情。 “我不知道。”刘景道。 等了一会儿,只传来女孩轻微的鼾声。 天上一轮银月,彷佛挂在远方山峦的树梢上。 刘景的目光移向深邃的黑暗,暗道: “不知外面什么情况了?” 蒋大夫是天庭逃犯无疑了,既然暴露,必定引来追捕。 蒙秀山等人不知有几个逃脱? 想到这,心头闪过一丝阴霾—— 李盛威! 当时为了逃命,不得已算计了此人,若是他逃得性命,以后必然会报复。 而且,刘景还有夺走其兄弟神职的恩怨。 如此看,未到河府,却和顶头上司已经结下了死仇。 “不过那又如何?” 倒出一颗固元丹,张口服下,然后凝神静气,进入内视状态。 刘景内视只是为了化解药力,并非炼气。 《太一盟德威仪斋录》上的律令规定: “未得当地神府允许,不得擅自引动天地元气,否则当以邪修论处,轻则鞭笞,重则抹掉修为。” 天规森严! 所以刘景离开赤岭山,便没有进行过引气通脉的修炼,只待进入沣水河府。 丹药进入体内,药力开始扩散。 随着引动火德星君的法相,一丝丝淡淡红光牵引着药力,游走全身经脉。 其实,火德星君法相就是刘景神念的具现。 待他位阶提升,道行精深,法相自会消融成精神力量,助他修持阴神及五行法术。 “咦?” 刘景惊奇发现,随着药力游走,亏损精气开始恢复的同时,还有一丝丝微弱灵气残留在经脉。 他尝试炼化残存灵气,竟然真的能转化为灵力! 刘景估算,若不治伤,只是炼化灵力,一颗丹药大概能转化出头发丝大小的灵力。 即使如此,也是惊人的! 它代表着,离开所属的神府地界后,依然能持续修炼。 “好东西!” 怪不得一个世俗药堂炼制的丹药,会勾动堂堂东鸣山府。 不过宋瑗话里透露,东鸣山府已经垄断了这种丹药,外人不可得。 汉宣堂位于东鸣山的地界,双方应是达成了某种协定,一方提供丹药,一方提供庇护。 “不知道有没有渠道,可以购买交换?” 想到这,刘景的目光再次落到酣睡的宋瑗身上。 若说先前是报答救命之恩,以及些许同情之情,以后,便是心有所求,事关利益了。 “答应帮她寻找爷爷的事,不能敷衍了。” 忽然,刘景大脑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 “宋瑗的爷爷,可能是在炼制真的仙丹!” 就在这时,山林深处吹来一股浓郁的腥风。 火堆湮灭,刘景从内视中惊醒。 “吼~呼~” 低吼伴着沉重的喘息,自黑暗深处渐渐靠近。 “爷爷!” 宋瑗猛然从干草堆上坐起,一扭身,脸上全是湿润的泪水。 “是爷爷来了!” 女孩急切的爬起,就要往外面的黑暗冲去。 “停下!” 刘景连忙伸手拽住女孩,匆忙间扯动了肩膀的伤势,疼的倒吸口凉气。 见女孩还要挣扎,刘景用力将其拉近身边,两人鼻尖近乎触碰在一起。 盯着水汪汪的眼眸,刘景面若寒冰的低吼道: “看清点,那不是你爷爷!” 一对金色瞳孔缓缓而来,裹随的腥风中,似有鬼影嘶吼。 第十八章 御风 “是爷爷,我梦见他了,他来找我了。” 宋瑗抓住刘景胳膊的手,用力到发白,泪水不停划过脸颊。 女孩柔软的面容,此刻是如此的仿徨无助。 刘景不禁移开目光,但拽住女孩的力气一点也不减。 若没有他的阻拦,女孩可能就因为自欺欺人的心态,被那伥鬼勾入迷障。 然后浑浑噩噩的迎向那金色瞳孔,沦为血口残食。 没错,腥风中嘶吼的鬼魂,便是伥鬼。 伥鬼,被老虎吃掉又被奴役的鬼魂,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伥鬼却是专门引诱亲人。 月光透过乌云洒下,终于看清来者的真身。 一头大虎,怪异的大虎。 浑身灰蓝色的斑纹,四蹄卷着碎风,彷佛一头黑夜魅影。 金色瞳孔里不时闪过扭曲黑气,张口低吼,声音似鬼嚎。 怪虎现身后,只在林边来回踱步,远远的操纵伥鬼挣扎哀嚎,以勾引宋瑗。 “它在忌惮我?” 刘景眼神闪动,暗自猜测。 “可是不对!” 看看自己,右臂伤的这么重,连提手都做不到,只剩左手有活动能力。 而手边的武器,战阵凶器环首刀早已崩裂,只剩马脸道人留下的短刀。 小臂长,刀刃带弧度,刀身略带黑色,应是制造中加入了特殊材质。 但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依旧是柄普通的短刀。 “这头凶兽到底什么打算?” 忽然,刘景灵光一闪: “或者,它的实力并不如外形那么唬人?” “成精大虎才有制造伥鬼的能力,若这怪虎没那么强的修为,那伥鬼,莫非是天赋?” 再看看怪虎那一身异样的外形。 “莫非是异兽后裔?!” 刘景眼中燃起光芒,默默催动体内的四凶鼎。 片刻后,刘景握住刀柄的手指微微松开了,掌心冷汗慢慢消散。 “吼~” 始终无法勾出宋瑗,怪虎蓦然低吼,便有呼呼腥风朝着山穴倾泄而入。 狭小的空间霎那间到处充斥着狂风,吹得刘景眯起了眼。 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猛然自风中蹿出。 满头白发如窜动的毒蛇,脸庞凹陷似骷髅,缠绕的阴冷气息像是一只只黑虫,疯狂的想要钻入血肉之躯大快朵颐。 隐约可以看出,其生前是个鹤发童颜的慈祥老者。 “爷,爷爷!” 宋瑗泣不成声的喊道。 伥鬼已经扑到眼前,闻声诡异一顿,鬼脸现出挣扎之色。 可随着外面怪虎的低吼,伥鬼晃晃脑袋,鼓动着阴气再次袭向女孩。 “不对劲,它为什么对宋瑗这么执着?” 刘景思索的同时,身体也动起来了。 下一秒,恶鬼,怪虎,乃至宋瑗都愣了。 刘景竟然是逃离女孩身边,奔出山穴! 嗖! 右边身子的伤势,并未影响刘景的动作。 迅如闪电的身影瞬间穿过弥漫的阴气腥风,直奔黑暗山林。 不,他不是逃,而是要直奔怪虎! 人、鬼、兽,全都反应了过来。 “吼!” 怪虎咧开猩红大口仰面嘶吼。 嘴里喷出的大团唾液腥气,迎面便涨,化作猛烈狂风迎面撞向刘景。 轰隆隆,狂风犁地而来。 刘景举刀护面竭力抵挡,突进的身影一滞,随即便被狂风掀起,空中连打数个旋儿。 嘭! 晕头转向的撞在树上,无力跌落,手中短刀差点都拿不住。 吐掉口中血痰,挣扎爬起,刘景恨恨咒骂道: “老子前世又不是武松,哪里来的打虎孽缘!” 怪虎见刘景还能站起,周身风流开始聚集,竟然要再来一次。 “孽畜,你好大胆子,吃人还不算,还敢束缚生魂,简直天地不容!” 刘景突然暴喝,不等怪虎反应,一顿连喷: “你以为我的目标是你,错,我是为了闹出动静,引动山神土地。” 怪虎的动作戛然而止,金色瞳孔不停闪烁。 刘景举刀遥指,高声威胁道: “你若就此释放生魂,远遁山林,也许还能保住来之不易的修行。 否则必被剥皮抽筋,神魂打入九幽,永受炼狱之苦!” “此时还不醒悟,更待何时!” 山间夜风呼啸而过,呵斥传遍四方。 呼哧,怪虎口鼻喷出数道腥气,来回踱步。 山穴中的伥鬼不再骚扰宋瑗,缓缓飘出,似乎要返回怪虎身边。 一脸泪珠的女孩,愣愣地看着飘走的爷爷鬼魂,嘴唇咬出了血丝都不自知。 怪虎要退避了? 不对! 伥鬼飘过刘景身侧的刹那,周身鬼气猛地沸腾,黑气一转,嚎叫着扑向刘景。 恐怖的阴气最先侵来,刘景只觉浑身一冷,手脚登时僵硬。 伥鬼偷袭的同时,怪虎纵身一跃,身下升起恶风,好似腾云驾雾般攀到树梢之上,随即血口撑开凌空下扑。 两面夹击! 怪虎放弃原先的未知计划,要先拿下刘景了。 “小心!” 远处宋瑗惊惶大叫。 刘景却双眼只盯着凌空滑下的怪虎。 无视侵入体内的阴气,无视伥鬼,无视一切它物。 “吼!” 怪虎利爪已经触碰到刘景头顶,爪间细碎风刃在他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我要吃了你!” 一个凶残的怒吼叫嚣突然闯入刘景脑海,惊得他瞳孔一缩。 野兽化妖,第一步是通灵,第二步是开窍。 通灵便是开启灵智,能够有意识的吸取平日吞吃血肉的精华,以强壮体魄,为衍化为妖打基础。 第二步紫府开窍后,便可吞食月华修行,炼化横骨,通人事晓言语。 之后是结妖丹,化形等更高的修行。 怪虎能传递语言,已经近乎开窍,相当于洞玄部的九品道神了,在妖怪中也是妖丁级别。 可是在森严神道的地界里,怎么会有一头异兽血脉,能堂而皇之的成长到妖丁级? 还敢生吞活人制造伥鬼,闹出这么大动静? 此时时刻的刘景心中,疑窦重重。 不过猎物已入瓮中,先解决危机吧。 刘景忽然大笑道:: “原来你是扮猪吃人,够狡诈,可惜你不该拥有异兽血脉。” 随即张口狂呼: “四凶鼎!” 滴溜儿,一方小鼎应声出现,浮在怪虎与刘景之间。 小小的四方鼎还没怪虎的脑袋大,却将硕大的脑袋囫囵“装”了进去。 咚,小鼎拖着丈许长的庞大身躯稳稳落地。 “吼!吼!” 鼎内传来怪虎惊恐至极的嚎叫。 “你这是什么法宝?” 黑雾咕噜噜翻腾,四大凶兽齐齐现身撕扯虎妖,将它一点点向鼎内拉拽。 残存的虎妖身躯奋力抵抗。 乍看,就像一头扎进水缸里的老虎,正在努力拔脑袋。 “果然是妖丁级的虎妖,竟然能抵住四凶鼎的吞噬。” 终究还是四凶鼎更凶一些。 “不,你不能杀我………” 嚎叫声陡然断绝。 几个呼吸后,风轻云淡,哪里还有什么虎妖? 小鼎微动,一只灰蓝色的透明灵体从中跃出,踏着旋风撞入刘景体内。 恍惚间,刘景似乎“看到”一副奇异景象: 一只额上带火的黑羽乌鸦,迎上脚踏旋风的灰蓝大虎,一个喷吐黑火烟气,一个弄风咆哮,互相纠缠争斗,煞是闹腾。 回过神,刘景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喜色。 神念一动,呼呼风声随之而起,以他为中心向四方卷去,转眼间化作一个风眼。 新的异能神通—— 御风! 尝试将风导入脚下,企图御风而起,却一个踉跄,差点跌掉。 御风要比黑火烟的妙用更多,但也难用得多,需要慢慢熟练体会。 “爷爷!” 女孩的痛哭声,惊醒了沉迷新异能的刘景。 “还有伥鬼呢。” 就见那苍老的鬼魂周身黑气尽散,飘飘忽忽的立在原地,目光呆滞。 宋瑗拼命的想要抱住鬼魂,却次次透身而过。 柔软的面容,无尽的哀伤。 从始至终,女孩尽管情绪几近崩溃,但始终保持克制,免得影响到刘景。 实在令人怜爱。 刘景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搂住女孩,给予安慰。 宋瑗再也忍不住,缩在刘景怀中恸哭起来。 第十九章 外丹术 待女孩的情绪稍有平复,刘景轻声道: “阴魂不能久留阳间,我来送送老爷子吧。” 停顿下,又道: “也许,你还能和爷爷说几句告别话。” “真的?!” 宋瑗猛然抬头,红肿的湿润眼眶盯着刘景,眼神惊喜又怯怯。 刘景点点头,向漂浮的阴魂走去。 月光下,没了浓郁鬼气,鬼魂显得轻飘飘,很是孱弱。 轻拍淡青锦囊,唤出装有赤林观引神香的盒子。 取出三支,用火折子点燃,上前插在阴魂脚下。 淡淡的香味浮现,引神香飘起细如丝线的烟气,一圈圈萦绕阴魂。 宋瑗在旁攥紧了拳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怕打扰了刘景。 引神香燃烧掉四分之一时,苍老的阴魂周身阴气,逐渐被香火烟气替代。 呆滞苍白的干瘪面容,透出一丝丝红润血气。 香烧掉二分之一时,阴魂气息变得灵动起来,空洞瞳孔泛起神采。 “痛煞我也!” 蓦然,一声凄厉的惨嚎,阴魂开始剧烈的挣扎颤抖。 “爷爷!” 宋瑗的声音,让阴魂动作一滞,下一秒,疯狂追寻声音来源: “小瑗,是你嘛,爷爷的小瑗?” “是我,爷爷,我是小瑗,我来找你了。” 女孩急切的冲过去,伸手要抱,蓦然醒悟,双手不知所措。 “宋姑娘,记住,引神香燃尽前,务必让老爷子去寻找本地神只返回地府,不然沦为了孤魂野鬼,只能被打杀。” 提醒完,刘景向远处走去,给爷孙俩留下私人空间倾诉感情。 宋瑗回头,想要说些感谢话,被他挥手阻止: “时间紧迫,不要浪费。” 进入山林,走到只能远远看到人影的地方,停下脚步,仰头望月。 皎洁的月光透过层层树枝,落在脸上。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的故乡又是哪儿?” 随即用力摇摇头: “怎么搞起文青范儿了,没必要。” 想练习下御风异能,怕动静太大,放弃。 “明日便出山,去沣水河府吧。” 本来答应宋瑗帮她找爷爷,就是想躲避几日,待伤势恢复到差不多,再回河府。 免得李盛威若是活着,报复他时,拖着重伤的身体,没法应对。 “飞剑!” 看看右肩伤势,想到那寒光凛冽,杀气十足的剑光,不禁暗道: “不知我这御风,能不能逃过飞剑?”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身一看,是宋瑗。 刘景越过女孩遥望,苍老的阴魂还在远处。 “时间没到吧?” “爷爷让你过去。” 宋瑗双眼通红,还在啜泣。 “找我?” 刘景好奇了。 走了几步,却见宋瑗停在原地不动。 “爷爷只让你过去!” 女孩说着,眼泪又要下来了。 “哭了这么久还有眼泪,女孩果然是水做的么。” 刘景随口吐槽了句,心中却越发惊奇: 不知宋老爷子找他何事,连自家孙女都要屏蔽? “阁下救了我爷孙俩,感激不尽!” 刚出树林,便见宋老爷子连声感谢,十分诚恳。 刘景摆手道: “老人家无需客气,宋姑娘对我亦有救命之恩。” 引神香只剩一截,笼罩阴魂的烟气也淡薄许多,时间所剩无几了。 宁愿放弃和孙女道别也要见他,到底所谓何事? 烟气中的宋老爷子,注意到刘景的眼神,干瘪的脸上露出复杂情绪。 “时间不多,老头我就失礼,长话短说了。 害我的那头虎妖,其实是受东鸣山府君之名,前来索要我的丹方,又想利用小瑗逼我就范” “等等,老先生您的话信息量太大,我有点听不大明白。” 刚听个开头,刘景眉头便挤作一团,慌忙打断。 虎妖,东鸣山府君,丹方,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老先生停顿了下,组织好语言,快速从头说起。 原来老先生一年前无意间得到了一个丹方,初时,以为只是个治病秘方。 深入研究后,很快发现丹方不简单,似乎涉及到传闻中的玄门道家。 经过明里暗里的各种探听,翻阅无数古籍,加上自古医、道间的千丝万缕关系,老先生终于确定: 根本不是什么秘方,而是一门道家丹术! 听到这,刘景感叹这位老先生幸也不幸。 道门丹术无疑珍贵无比,可如今九品神仙道建立数千年,真正道门早已式微。 天庭笼罩的神州大地上,食气引气都要得到允许,修行金丹大道的道家,如何存在? 据说只有海外残存的一些道家玄门,还在修行正宗金丹大道。 所谓“道门伏首,神州化牢笼”,并非一句虚言。 “我明白阁下所想,可能老头没说清,我这道家丹术并非内金丹,是一门外丹术!” “什么?” 刘景满脸的震惊。 外丹术,那可是不需练气,通过服食丹药,便能飞仙成道的大道之术! 宋老先生很满意刘景的失态。 实在是,刘景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行事章法之稳,堪比他那知天命的大儿子。 加上身怀强术,气质独特,外形英武,又拯救他们爷孙。 老人担心自己最小最单纯的孙女,会由此陷入孽缘。 更麻烦的是,接下来他又要拜托刘景照看宋家。 “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叹息过后,老先生继续给刘景讲述。 为了修行道门外丹术,老人特意表现出惧怕衰老死亡,而沉迷炼仙丹的行为。 胡乱炼了几次“仙丹”,搞得灰头土脸,险些丧命,惹得外界先是嘲笑,后来习惯,慢慢无视。 随后,购买各种灵物和进山寻找草药的行为,也很合理了。 可惜千算万算,终究走漏了风声,引来东鸣山府君的注意。 几次试探,老先生始终不承认外丹术的存在。 “唉,当初要是没有陷入迷障,给他了,便没之后事了。” 宋老先生叹了口气。 刘景却很理解。 天庭笼罩下的神州,不入九品神仙道,皆为异端邪修,必定受到打压。 失去外丹术,或者只要表明了外丹术的存在,老人便会彻底断绝成道机会。 其实,后面的事,老先生不讲,刘景也大致能猜到了。 果然。 东鸣山府几次试探无果,便心生歹意。 在老先生一次外出采药时,派遣虎妖尾随,逼迫一番无果后,将他吞食,制成伥鬼等待慢慢审问。 老人苦叹: “活了这么久,还是天真,以为离开东鸣山地界,便能躲开窥探。” 刘景却知道,远离了东鸣山,反而让那府君没了顾虑。 不是在自己地界遇的害,老先生若再神魂俱灭,便没人能追寻到那府君身上。 老人此番行为,一是被那外丹术迷住了心思,二是身为凡人,低估了仙神的力量。 更让老先生悔恨的是,他差点害了自己最爱的小孙女。 虎妖在知晓宋瑗来寻爷爷后,便想抓住女孩,以此逼供。 可惜,千般算计,诸般谋划,都因刘景的出现而失败。 “阁下,我愿意把丹方赠送给你,只求你能庇护我宋家。” 刘景摇头苦笑: “您太高看我了,我刚授箓,而那东鸣山府可是七品高玄道神。” 宋老先生却很坚定: “多亏阁下助我恢复灵智,虎妖被杀过程,我也记得。 所以,老头我相信阁下!” 说罢,忽而一笑,诱惑道: “不然,老头便只能带着丹术前往地府了,阁下真不好奇?” 刘景咬着嘴唇,眼神闪烁不定。 良久,稳妥起见,还是摇头道: “东鸣府君发觉虎妖死了,您又去了地府,此时发飙,我无力抵挡。” 老先生立即回答道: “我已经告诉小瑗,让她回去便将丹方送去东鸣山府,而我,会在此口述给你。” “阁下要尽快做决定了,老头我的时间不多。” 阴神香只剩一点末端了。 一咬牙,刘景应道: “行,我答应了,告诉我,那外丹术叫什么。” “金芽参同丹!” 第二十章 青蒙山逃犯 朝阳东升,天光大亮。 迎着阳光走出山林,柔和面容被映照的愈加憔悴。 昨夜种种,令宋瑗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回首遥望,只得暗自悲叹: “再见了,爷爷。” 沙沙沙,踩动腐烂落叶的声响,刘景跟着出来。 脸色同样透着疲倦,右手吊在胸前,肩膀布条渗着暗红血迹,已经干了许久。 山下,沧江之水浩浩荡荡,奔流不复返。 江边有个小城,即白鹿镇,镇上有河道港口。 马岭口,东杨集,白鹿镇三地皆属于江北县,神仙道则归于江北县大城隍座下。 沧江向东,是一片险峻广阔的大峡谷,即东鸣峡谷。 顺着沧江穿过东鸣峡谷,再向西,便能抵达宋家汉宣堂所在的余城。 沧江在东鸣峡谷里分出了好几条水道,其中一条向南流出峡谷的支流,便是沣水河。 东鸣峡谷是江北县,东鸣山,沣水河域三地的交界处。 峡谷内向南的那段水流,十分湍急,且暗流众多,不好行船。 所以要从白鹿镇前往沣水河,最方便的路,还是渡过沧江抵达南岸,走陆地向东南。 刘景和宋瑗,一个南渡,一个向东,要在此分别了。 女孩回家去执行宋老先生的遗愿计划。 即,以处理遗物的方式,装作不经意地将丹方送去东鸣山,求得家族的暂时安宁。 刘景则返回沣水河府。 短时间内,两人不会见面,且要淡化关系,不让外人知晓山林内发生的事。 一来麻痹东鸣府君;二来避免刘景过早地进入东鸣府君的视野。 刘景需要能安稳修行,增强力量以完成庇护宋家的诺言,或者说交易。 “刘景,你答应过我爷爷的,一定要来余城找我。” 宋瑗拉着刘景的胳膊,很不舍的叮嘱。 刘景笑道: “我答应的事,必定全力以赴,再说,我还要去你家买药呢。” 宋瑗并不知道丹方其实是道门外丹术,她只以为是个仙丹秘方。 这是宋老爷子有意为之,他不打算让任何宋家人知晓真相,避免再生祸端。 如今,可能只有刘景和东鸣府君二人,知道外丹术《金芽参同丹》的存在了。 “我走了” 宋瑗看着刘景眼波流转,最终却只是咬咬嘴唇,轻声道别。 两人各自下山前往白鹿镇,分开走。 女孩的背影消失,刘景又等了会儿才动身。 进了白鹿镇,径直前往城隍庙拜访当地的道神主持,亮出巡水旗打听消息。 这位道神告诉刘景,前晚那场伏击,对受命搜捕的四方神府,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 此前听闻贼人一行凶悍,但没人想到其如此的凶焰滔天,竟然在神道的地界,主动袭击神府道神。 四方神府即刻提高重视度,并向下属的道神揭露了贼人来历。 “蒋大夫”确为贼人,不仅是他,还有叫阿宝的少年。 两人的真名为姜皓和秋宝,是师兄妹,阿宝是个伪装的少女。 除此外的另两个贼人,女子叫施宁宁,少年叫陈灵。 姜皓,秋宝,陈灵三人是同门师兄妹,来自青蒙山,赤玄伏魔天君道统。 “天君”是三品以上,渡劫飞升的道神尊号。 这位赤玄天君,在一场天庭剿妖行动中,犯了勾结妖怪、泄漏机密的大罪,被罚打入九幽,株连道统。 大兄刘轩当时率商队回返途中,所见的乌云遮天,电闪雷鸣,便是雷部奉灵霄宝殿敕令,抓捕赤玄天君在青蒙山的徒子徒孙。 青蒙山一众修士,只有当时外出的姜皓师兄妹三人,侥幸逃脱雷部的缉拿。 后在名叫施宁宁的神秘女子帮助下,一路向南,企图遁入南蛮群山,脱离追捕。 前晚伏击的导火索,白玉小瓶,则是青蒙山的秘传法器火鸦壶。 赤火鸦是青蒙山耗费百多年心血培育出的一种灵兽,传闻是金乌后裔。 只有依靠这种灵兽,才能炼制出秘传法器火鸦壶。 而今青蒙山已然毁灭,火鸦壶的炼制方法可能要绝迹。 姜皓手中若是仅剩的最后一件,那么,无论是为了师门情怀,还是为日后再还原师门秘法,他就必须保住。 由此不顾隐藏行踪,愤而出手,而且下手极为狠辣,某种程度算是事出有因。 沣水河府因这场伏击,而损失极为惨重。 新任巡水游徼刘景失踪,生死不知。 吴家兄弟一个当场惨死,一个烧成残废。 蒙秀山靠损耗精血以刺激潜力,勉强脱身。 而李盛威,虽然撑到救援来临,却在抵御法器、飞剑时,将沣水河府君赐予的河君法印,给崩毁了。 什么巡河司,巡水游徼,对于一位七品河君来说,都不值一提。 每年新晋的授箓修士虽不多,但绝不少。 可损失了河君法印,却会令沣水河府君心头滴血。 府君法印,相当于凡间王朝的官印玉玺。 不同的是,对道神来说,法印还含有其所掌控法域的部分神道权柄。 比如,河君的风调雨顺,催云降雨等职权。 法印经过蕴养,是能够重新恢复,但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内,沣水河府君会像失去胳膊的凡人,处境艰难。 若是收到降雨、泄洪等敕令,亦或遭遇外敌,将是一场灾难。 因此,李盛威获救后,虽然受伤不轻,依旧被拿回神府进行处罚,据说被关进了河底黑狱。 刘景听罢,心中升起忧虑,担心沣水河君的怒火会牵涉到他。 就是不知,沣水河府君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了? 刘景看看肩膀伤势,琢磨着再弄点血出来,把自己搞得更惨烈点。 关于伏击之事,其实还有一个点,引得刘景浮想联翩。 战斗发生在江北县城隍的法域,城隍又是阴神之体,按理说,最先抵达的,该是县城隍才是。 可实际上,第一个抵达的七品道神,却是东鸣山的府君! 刘景猜测,恐怕那位山君为了宋老先生的外丹术,不仅派遣了虎妖,本尊就在东鸣山边界。 从中,刘景觉察到了极度的重视与渴求。 《金芽参同丹》,他已经通读过一遍这门外丹术。 并不如他最初所想,一粒丹药吞下腹,原地飞升做神仙。 尽管如此,这门外丹术依旧拥有无与伦比的价值。 特别是对刘景。 四凶鼎炼化的异能神通,消耗的是他的精气,而修行《金芽参同丹》,就能帮他解决这个弊端。 只要想象一下以后的美好场景—— 无穷无尽的精力,没有施法前摇,变幻莫测的异能神通 刘景就会不自觉的乐出声,暗道: 待到名录天曹,得一个“斗战”的名号,不为过吧。 第二十一章 沣水河府 一块界碑立于道边,上刻有“兴平县”。 刘景舒了口气,终于到了。 沣水河位于兴平县内,或者说,兴平县所管辖的地界,就是沣水河域。 问了沣水河庙的所在地,刘景打起精神,不,萎靡起精神,赶往河府。 此时的他满身尘土,面色苍白疲倦,一副侥幸脱逃的凄惨模样。 特别是肩膀的伤势,他特意挤压出血,让绑带布条显得更血腥一样。 苍白的脸色,便是因此而失血过多导致的。 沣水河庙不在兴平县城城内,而是在东城门外的一处河滩。 周围河堤修建的整齐坚固,美观大方。 一颗颗垂柳插满河堤,形成大片绿荫,将沣水河庙掩映其中。 平日里,河庙周围是文人雅士的游玩地,待到庙会时节,便是热闹非常的大集市。 刘景风尘仆仆地赶到沣水河庙时,天色已晚。 一辆辆牛车拉着文人雅士,少女贵妇们返回县城。 河堤附近逐渐没了人烟,河庙就燃起了炊烟。 刘景报上身份通报时,河庙的引香主持兼河府主薄梁正,正准备进食晚餐。 这是个身形纤细,长相阴柔的青年。 身穿玄色道袍法衣,脚踩木屐,手拿一柄拂尘,阴柔外形反而显得其飘然若仙,风姿绰约。 河庙厢房,梁正端坐在方椅上,把玩着拂尘,懒懒的问道: “你就是新任巡水游徼?” “正是,在下柳州县刘景,授箓于赤岭山。” 蒙秀山告诉过他,梁正虽然修为不高,主薄职位亦非正规的道神职位,可他是沣水河府君的绝对亲信。 从此人的态度可以看出河君对刘景的看法。 看来,河君认为法印的毁坏,他也有责任了。 来前,刘景特意把巡水令旗放在右腰处,此时便用左手“艰难”的探到右边去取令旗。 这一过程中,着重展示他右肩膀的伤势,表明他不容易。 “游徼伤的不轻啊,失踪的这两天,没把伤养好点?” 梁正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刘景,伸出细长的手指接过令旗。 随手一抖,令旗上泛起水光。 “沣水河府巡水游徼”八个字,浮现在一条若隐若现的河流上。 “幸好提前加持了河君法印,否则就得等府君大人重新温养完法印,那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游徼你不感激李司长么?” 梁正阴阳怪气的话里有话。 刘景却始终不接话,扮演一个沉默老实的新人。 对面传来的任何话,都是露出憨憨的表情,一笑而过。 进神庙前,他就料到会受到刁难,可只要他不表现出格,犯了大错,沣水河府君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是名登《灵霄道神玉格》的天庭箓生弟子; 巡水游徼的神职得自南岳大帝谕令; 巡河司也不是沣水河府君的私兵! 李盛威之所以被处罚,主要是他毁坏河君法印,伤及沣水河法域的稳定。 梁正见刘景完全一副小白兔的模样,不禁冷笑,继续讥讽道: “刘景游徼,你不是这种闷性格吧? 据我所知,机敏巧变,好奇心旺盛,可才是你的本性。” 刘景干脆直接谢道: “多谢主薄夸奖,过誉了。” “你!” 梁正一时气急。 他管不到刘景头上,言语相机,对面又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顿时又气无处使。 最后只得维持住脸面,扯了扯嘴角,讥道: “果然是个人物,不枉费当初府君,舍了李司长的弟弟选择你。 行了,跟我先去参拜河神,然后我领你去见府君。” 说罢,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刘景默默跟上。 沣水河庙的正堂,一座威武神像高立在法坛上。 身披水带飘舞的鱼鳞甲胄,脚踩汹涌浪波,一手高举头顶,擎着金锏,一手放胸前掐着法印,威严狰狞的面孔俯视下方。 这是沣水河的河神神像。 但并非沣水河的府君梁宇的人像。 前者是河神,后者被称为河君。 前者是没有的阴神,属于七品神只,掌管阴魂事物,及各个神庙的同样神只。 后者,是得授《高玄宝光箓》的七品修士,尊号“高玄显佑道神”,管理阳世,及安神、巡河二司。 刘景是巡河司的巡水游徼,不属于安神司,所以基本不和神只打交道。 跟着梁正也只是上三炷香,通报一声,让河神知道来新人了。 一番拜见仪式后,威武的河神像上神光闪过,出现一个低沉声音: “吾已知晓,去吧。” 然后两人便离开河神庙,沿着河堤走了不短的路程。 待到周围空无人影,梁正随即取出一块玉牌,朝着河里恭敬拜了三拜,奏请道: “弟子梁正,携新任巡水游徼求见府君。” 连道三声后,河流微微荡起波纹,随即无风起浪,不等刘景反应过来,一个大浪袭上河岸,卷住两人轰然没入河水。 咕噜噜,水中冒了几个泡泡后,恢复平静。 刘景只觉先是掉入了水底漩涡,一阵天旋地转,后被一团水流裹着,在河底飞速穿梭。 鱼鳖蛇虾,水草淤泥,嗖嗖而过,眼花缭乱。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砰! 刘景被包裹他的水流扔了出去,狼狈的跌落在地,想站起来,只觉头晕目眩,脚下发软。 “嘿嘿,游徼要尽快习惯啊。” 身边传来梁正的嘲笑。 刘景却没心思搭理阴柔青年,惊叹的打量场景。 身后的河水被巨大的水幕隔离在外,面前是个两丈高的朱红牌坊,一条青玉铺就的地板,从脚下蔓延自深处的楼阁殿宇。 抬头,上方一副神光潋滟的牌匾—— 沣水河府! 边上有几个小字:“天师府敕造”。 凝视牌匾,刘景恍惚间看到一条汹涌长河飞流而下,整条河的重量瞬间压在他的身上。 恐怖的力量,让他差点当场跪下。 幸亏他醒悟的早,急忙移开目光,才没出丑。 边上的梁正露出失望之色,然后用看似解释,实则讥讽见识短的语气,悠然道: “天师府敕造的牌匾,可不是普通人能窥探的。” 刘景反应过来: 这块牌匾才是整个水底河府的核心,是它撑起的水幕,隔绝河水。 一件镇水之宝! “别愣着了,想让府君等候你不成。” 梁正训斥罢,仔细收拾了下仪容,抬脚穿过牌楼。 刘景连忙跟上。 第二十二章 河君 穿过牌坊的瞬间,一股清灵之气透体而过。 彷佛从封闭墓穴一下子闯入原始大荒野,令人沉醉的舒爽感,让身体每一寸皮肤欢呼雀跃。 灵气,充裕的灵气! 刘景忍不住深吸口气,再长长吐出,清晰地“看”见吐出的气息是那么浑浊。 沣水河府,这是凝聚整条河的灵气,而滋养出的一个小福地啊。 “在这种地方,才是修行!” 身体、精神、神魂都在向刘景狂喊着,留在这里,留在这里。 “一定要拥有自己的神府!” 刘景用莫大的毅力才抑制住冲动。 抬头,就见梁正架着拂尘看着他,嘴角扯动,像看一个乡巴佬。 刘景作出惊讶表情,问道: “主薄为何停下,不是说府君在等候么?” 梁正呵呵一笑: “传闻游徼半年授箓,果真名不虚传,走吧。” 青玉地板逐渐缩窄,由牌坊前的小广场,慢慢变成一条青玉小道。 周围亭台楼阁重重叠叠,到处倒影着水波光泽,有种迷幻的神秘感。 前方出现一座华丽的琼阁大殿,高高的台阶向上蔓延。 玉石为柱,翡翠为檐,外围是离地三尺高的木质游廊,挂满夜明珠,四方墙壁全部畅通,或为垂花门,或如月牙门,或是檀木隔断。 “神仙玉府,莫过于此。” 刘景再次惊叹。 “弟子梁正,求见府君!” “进来。” 收到应允,梁正立即收起拂尘,表情庄重的领头踏上高高台阶。 一个风神俊秀的青年道人,身穿飘逸的大袖长袍,端坐在大殿之内。 道人背后是水光流转的巨大石壁,其上有长河在不停地游走,乍看,宛若一条蛟龙护佑在身后。 眼前便是沣水河君梁宇了。 神仙道七品高玄部修士,尊号“高玄显佑道神”! 这时梁正侧身让开,走到河君座下束手静立,充当侍从道童。 刘景顿时直面沣水河君。 沉重的威压迎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又有无形的力量穿透他的血肉身躯,直入神魂空间。 “嘶!” 一瞬间,刘景彷佛赤身的被丢进冰天雪地中,由内而外的打颤! “高玄部的道神主修阴神,这就是阴神力量吗?” 此时,他早已忘记装伤博同情的计划。 腰背挺得笔直,脸上青筋暴露,牙关咬的吱吱作响,不愿显露丝毫软弱。 “火德星君法相?有趣。” 忽而清朗的声音响彻大殿,宛若清风扫过,刘景顿觉轻松。 声音又问: “是你发现的贼人伪装?” 刘景刚松口气,闻声再次吊起。 抬头望去,沣水河君始终垂着双目,面容端肃没有一丝波动,看不出什么态度。 刘景忽然想到,这位河君此刻可能正在温养法印,只是抽出了一丝精力应付他。 心中的那点紧张,立马烟消云散。 只见他一口回绝道: “回府君,此行全靠吴家兄弟机敏,又赖李司长镇场,在下未立寸功。” 刘景能感受到,身上落有探究的目光,但他保持淡然。 “既然如此,随梁正领完经录,就去巡视阳泽乡吧。” 河君吩咐完,便陷入静寂。 一团水光自河君胸前升起,水汽翻涌,宛若漩涡般疯狂吞噬河府的灵气。 水团之内,赫然是河君法印。 运起法,自然是逐客了。 既没追责,也没赏赐,刘景的诸般准备丝毫没用上。 出了大殿,梁正留下句“在这等着”后,走进大殿侧面的一处楼阁。 消失一刻钟后,手中拿着木盒重新出现。 “好好研习,切勿怠职。” 刘景接过木盒,打开一看,盒底只躺着本名为《水府经集录》的册子。 “梁主薄,这书是?” “教你如何做好巡水游徼。” 夜色笼罩的河边,一道水浪忽然从河内蹿起,在岸上一卷后,哗啦掉回河里。 两个人影出现岸边。 离了水府,刘景第一次感觉空气是如此污浊! 加上水遁之法产生的眩晕,刘景在原地恍惚了好一会儿。 “阳泽乡的职务已经空缺了不短时间,游徼尽快去履职吧。” 梁正说罢就丢下刘景,自顾自的离去了。 黑乎乎的岸边,转眼只剩一人。 “态度真差!” 刘景撇嘴骂道。 扔掉普通的木盒(太占空间),将《水府经集录》收入锦囊。 梁正是河神庙的主持,不待见自己,刘景就不打算去河庙自找罪受。 “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得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如去我那歇息?” 刘景寻声望去。 不远处的河堤上,一位红发道人笑吟吟的看着他。 “蒙师兄?” 半个时辰后,一处河边庄园。 “蒙师兄,你这宅子不错啊。” “哈哈哈,刚置办没多久。” 院中凉亭,几个仆人摆好酒水点心,点上驱蚊香炉,一一退出,只余刘景二人。 “蒙师兄,你的伤怎么样?” 寒暄片刻,刘景望着蒙秀山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色,关心询问。 “倒没大伤,只是耗了不少精血,得养。” 蒙秀山不在意的笑笑,给刘景倒上温酒后,摆手说道: “不说这些了,你我几个挡不住人家一人,真是羞愧。” 刘景也不想探讨那破事,转移话题,问道: “蒙师兄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到河府了?” 蒙秀山道: “我一直在此养伤,傍晚你刚进河庙,我便得到了消息,想着梁主薄肯定会冷落你。” 刘景笑道: “确实,若无蒙师兄,今夜我就露宿河滩了。” 蒙秀山眨眨眼,戏谑道: “这边的露水很重,你受不了的。” 刘景立马敬上一杯酒: “所以更要感谢蒙师兄啊。” 两人顿时哈哈大笑,举杯共饮。 放下酒杯,刘景取出《水府经集录》请教。 却见蒙秀山指着小册子,反问道: “只有这本经录?” “什么意思,难道那木盒是件宝贝?” 刘景满脸疑惑,开始担心自己是买赎还珠。 蒙秀山叹了口气: “看来,府君确实对你意见不小啊。” 原来,巡河、安神二司的新人报到时,除了类似职业手册的《水府经集录》,沣水河府君都会送上一份见面礼。 一般有十二份水光护身符,一瓶通脉丹,一门新符箓。 刘景听罢,简直肉痛如刀绞。 护身符和新符箓不说,自己不缺法术。 可通脉丹,能帮助食气通脉,那是自己现阶段最需要的丹药啊。 他实在想不明白,用得着如此冷落自己嘛? 这时,蒙秀山又拍拍那《水府经集录》,随口问了句: “对了,师弟你观想的是哪位神君?” 刘景漫不经心的回道: “火德星君。” 蒙秀山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火部众神的法相,可是最最不适合河府神职的。 刘景只能回以苦笑。 蒙秀山深深叹息: “唉,师弟你恐怕要更难受了。” 刘景心头闪过不妙,急忙追问。 下一秒,他气的噌的站起,极其的不满,直接冷声道: “何至于此,我到底怎么得罪府君大人了?” 《水府经集录》是河府道神的入门手册。 有处理孤魂野鬼的“度人经”,操持香火的“太上感应篇”,融入河府法阵的“巡水阵令”等等。 其中有一篇“水德炼气法”,讲述的是利用河域内的水气,调动体内观想法相,来辅助修行。 往日里,若是新任箓生道神,所观想的不是水系神君,比如是斗部星官,河君便会为其替换成“星斗炼气法”。 而现在的刘景,自然没有这番待遇了。 想到在水府里,河君说的那句“火德星君法相,有趣”。 刘景终于明白,那位河君是真的要惩戒他,给他难堪。 “你是不是觉得,府君大人对你过分了。” 蒙秀山忽然低头喝了口酒,语气悠悠的说道。 “不是么?” 刘景冷哼。 “其实,我也是回到河府才知道的这消息。” 蒙秀山凑上前,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毁了河君法印,而是毁了府君的亲事!” 第二十三章 新官上任 “你毁了府君的亲事!” 第二日告别蒙秀山,在兴平县城找了个小船,走水路前往阳泽乡。 途中,刘景脑中始终回荡这句话。 他记得自己昨夜义愤填膺的驳斥道: “为天庭追捕逃犯可是公事? 发现贼人踪迹可算立了功? 就因为私人关系,便置公事于不顾,迁怒有功之人?” 蒙秀山没有正面回应刘景。 但他的话,让刘景很是吃惊,感觉不可思议。 河君要娶的妻子,竟然是一个妖王的女儿! 由此,牵扯出了大泽地。 沣水河源于东鸣峡谷的沧江支流,向南则流入一片大泽。 而这片大泽,又名大泽妖府。 天庭神仙道在五千年前由昊天玉皇上帝创立时,并非是顷刻即成。 也是经过了几千年时间,对各方势力教派的征伐剿灭,夺取了他者的生存空间,一步步成就的如今威势。 这一过程中,神州大地被清理的最为彻底。 比如妖族。 什么妖王妖将,乃至妖圣妖祖,全都要么消亡,要么沦为神道仆役、坐骑,要么远遁海外。 后来随着神仙道彻底稳固,占据了天地大势,再扩张时,就开始怀柔与霸道并举。 转变标识,即是数百年前对南蛮之地的征服。 巫教,妖山,旁门左道之类,只要主动归顺天庭,并转修神仙道,便能在这片南方大地上继续生存。 大背景先不说,只说沣水河南端的大泽妖府。 简单理解,这是个妖族保留地的一部分。 几百年前在高阳国地界内活动的所有妖族,除了被剿灭和逃到海外的,剩下的大小妖怪,都被圈在保留地。 沣水河接触到大泽地,只是大泽很小的一部分。 而大泽地,又仅仅是整个妖族保留地的北方门户。 统领管理大泽妖府的是一位归顺妖王,其人类名字叫做贺君子。 大泽妖府妖王的品级,和沧江河伯的品级相同,是升玄部的五品道神。 妖王有个女儿叫做贺青凤,沣水河君要娶的就是这位妖府公主。 “河君娶妖女?” 刘景有种荒诞的错觉。 他突然想起了来时路上的一位道友。 就是在广南、南宁二郡交界处的平波城河庙,担任引香主持的何仲涤。 那人曾说过沣水河君在和一只癞蛤蟆争风吃醋。 此时想想,莫非那瘌蛤蟆是府君大人的情敌? 刘景尝试着询问蒙秀山,大泽妖府可有蛤蟆妖。 得到的结果是,妖王座下确实有位新来的,被称作“福蟾将军”的蛤蟆妖将。 蒙秀山告诉刘景: 这位蛤蟆妖怪性格乖戾,野性难驯,几次纵容小妖走出大泽,肆虐沣水河域。 最初,沣水河君前去大泽妖府问罪,还能提着小妖尸体返回,后来的大多时候,都是铩羽而归。 蛤蟆妖愈来愈得寸进尺,手下小妖更加猖狂! 刘景之前的几任阳泽乡游徼,便是和其手下妖怪发生争执后,不久便死于非命。 但找不到任何关系,能证明是蛤蟆妖出的手。 又不知为何,妖府之主贺君子身为妖王,对妖将级别的蛤蟆妖,却没太大的约束力。 “客人,阳泽乡到了。” 船夫的声音惊醒了在船仓里沉思的刘景。 走上船头,岸边一个木质小码头,后面是个渔村。 正要掏船钱,刘景忽然一愣,脑中闪过一个疑惑: 蒙秀山都没听过沣水河君和蛤蟆妖争风吃醋的传闻,只说是蛤蟆妖的暴虐引起的争端。 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平波城的何仲涤,是如何知晓的? 刘景猜测这个传闻极有可能属实。 但近在咫尺的沣水河域无人听闻,千里之外却已经传播起来? 这件事,真是透着一股子诡异。 “客人,客人?” 船夫见刘景把手伸进怀里取钱,突然发愣,半天没反应,只好再次呼喊。 “抱歉了,给你。” 刘景连忙付钱,还多给了点。 在船夫的连声感谢中,刘景上了岸,正式踏入自己的辖地,以及今后的修行地。 阳泽乡! 没错,就是和大泽妖府相接的阳泽乡。 死了好几个游徼的阳泽乡。 这也是沣水河君的恶意啊。 刘景还有一小段路要赶,他要去阳泽乡的郭镇。 郭镇城隍庙的引香主持,便是安神司在阳泽乡的负责人。 安神司负责管理神庙,巡河司负责巡视河域。 一个驻点,一个巡走,一个通过神庙网络监察河域,一个负责处理出现的问题。 所以,刘景要先去郭镇,和其人对接后,才好开始履职。 没想,他刚穿过渔村,便被路边一位土地神只拦住。 “道友可是新任巡水游徼?” 刘景停下脚步,望向那土石小庙内的神像,好奇道: “你认得我?” 神像传来回应: “游徼的信息,昨夜已经传遍沣水河域了。” 刘景点点头: “你拦我何事?” 神像答道: “是梅坤主持托我联系的你,他让你先不用去郭镇,直接去福山村。” 梅坤,便是阳泽乡安神司负责人,是个九品道神。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景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土地神只的话,立马验证了猜测: “福山村发生了妖怪袭击事件。” 刘景暗自冷笑: “这是给我的见面礼?” 右肩膀的伤势被兴平县购买的素色披风遮住,腰上挂着的短刀时而从披风下摆露出。 不像神仙道修士,反而像是个纵横江湖的刀客。 一路奔波辛苦来到沣水河府,不过是为了修行。 可先是遭到上司的敌视,后经历飞剑夺命的生死劫难。 身受重伤被人打劫,一不小心又卷入山君的密谋。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一个两手空空的新人,却被河君遣到最危险地方。 现在连口阳泽乡的水还没喝呢,麻烦便上门。 一股子暴虐之气,在刘景身体里持续酝酿,即将如火山般喷发。 “来吧,看看是你们妖怪凶,还是我更凶!” 刘景朝土地神一拱手: “尊神请回告梅坤道友,我这就赶去福山村。” 说罢,裹挟着一身凌厉杀气,转身消失。 第二十四章 追踪 福山村位于倾斜的山岭坡地上。 一条哗啦作响的山泉从村庄边上穿过,流入层层梯田,滋养代代村民。 这样富足清秀的小村,刘景赶到时,看到的却是风声鹤唳的紧张气氛。 整个村子都围起了一丈多高的栅栏,特别是山坡下的村子入口,更是竖起了狰狞的倒刺木桩。 栅栏后还有拎着斧子,或是背着弓箭的巡逻人员。 完全是一个简略的军寨。 来到村口,看到阻拦的倒刺木桩,刘景不由吃了一惊,竟然是军中的据马刺。 “来人止步,对不起,我们村最近不接待外人!” 拒马木桩后,皮肤黝黑的汉子高声警告。 “我是新任巡水游徼,来见你们村长。” 刘景取出巡水令旗,举起示意了一下后插到腰带上。 普通村民其实只知道游徼,那是官府中追捕盗贼的官吏,不清楚“巡水游徼”又是什么。 知晓神仙道的人,通常是掌握祭祀的乡老、村长、村社庙祝之类的人群。 或者,便是县乡级官府的人员。 这些人能接触到神仙道,出事了晓得去相关神庙道观寻求帮助。 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是神仙道监察出了异样,主动出面解决,不会惊动凡人。 刘景本以为要多等会,好在守门村民记得村长说过,这两天若有奇人异士来访,立即通知他。 “阁下稍等。” 几个汉子对视商量片刻后,一人回去报信。 很快,一个腰间佩刀的中年男人赶来。 这人的一条腿是木头做的假腿,但行动迅速,雷厉风行,一出现就用洪亮嗓音问道: “在下是福山村的村长,阁下可是郭镇城隍庙派来的?” “正是!” 刘景掀开披风,再次展示巡水令旗。 十七八岁的少年,挎着把普通短刀,右半身子带伤,脸色是失血的苍白。 虽然模样英气,气质凛然,但男人依旧暗自皱眉: “明明是个凶悍游侠儿,哪里是村老说的仙长,能解决妖怪么?” 想起去郭镇报案时的经历: 官吏一听说是闹妖,立即带他去城隍庙,然后他被告知回村等待便可,自会有人前来处理。 而来人,身上必定会带有一个特殊令旗。 他问是什么样的旗,却说他一见便知。 仔细看看神异的小令旗,彷佛感觉到了沣水河,那条养育了阳泽乡的母亲河。 琢磨半响,男人选择相信刘景。 他是受伤退伍的老兵,作风果敢,立即命人打开刺马桩: “希望仙长不要介意,在下李勇,仙长请进?” “无妨。” 从挪开的口子进了村子,没有闲心欣赏山村风景,刘景立即开展工作: “李村长,说说具体情况吧。” 如此的做事态度,反而让李勇的认可度提升不少。 老兵村长不再客气,把刘景向村子的一个方向领去。 一边走,一边快速准确的为刘景讲述,所谓的“妖怪袭击事件”的经过。 今年以来,阳泽乡闹出了不少妖怪传闻,不知何时起,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南边大泽地里真的有妖怪。 福山村自然听到了传闻,在村老的督促,和老兵村长的组织下,村民建起了防备设施。 还从附近的山民村寨里,弄来了几条凶猛大狗看护村子。 就是养的这几条大狗,救了村子。 昨夜村民正酣睡,忽然听见整个村子的动物,在几条大狗的叫吼带领下,拼命的疯狂嚎叫。 没等村民有所反应,大狗们的叫声便转为凄厉哀鸣。 然后,戛然而止。 众人赶到,五条大狗,只剩两条躺在血泊里,肚子烂了大窟窿,内脏流淌,其余三条不知所踪。 “仙长请看,这便是案发现场。” 这是村子通向山林的方向,斜上方便是流淌的山泉,往日是猎户进山的路。 毁坏的栅栏已经被修复,但地上渗入泥土的暗红血迹,昭示着昨夜的惨烈战况。 刘景一边观察周围,一边随口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是妖怪,也许是野兽呢?” 此处只有李勇与刘景两人,跟随而来的其他村民都被李勇赶走了。 远处有不少村民在偷偷摸摸的观看,还有几个调皮小孩想冲过来,被大人一把扯走。 李勇瞪了眼偷看的村民,凑到刘景面前,低声道: “仙长,昨夜王家二郎来的最快。 他说是一个直立的四脚怪物拖走的其他大狗,那怪物还有一对灯笼般的诡异大眼。” “稍后赶来的村民也说,看到了一团庞大的黑影裹挟着几条大狗。” “你看。” 李勇又指着山林间,一道明显的拖曳痕迹,继续道: “白日里我上去看过,痕迹根本不像野兽留下的。” 刘景盯着山林又问: “痕迹通向哪?” 李勇摇摇头,坦然道: “在下没敢继续深入。” 此地经过村民的清理,又过去不短时间,即使有妖气残留,可能也弱不可察。 刘景没有探察手段,一番探查下来,无所得。 他想起,赤林观清静道人在授箓考核中传他一个火正驱邪符,好像又叫火目金睛符,能驱除邪煞,看破虚妄。 “算了,先去上面看看,找不到线索再回来画符。” 有了决定,刘景指指山林中的痕迹,回头对李勇道: “李村长,我回来前,你组织村民提高警惕。” 退伍老兵摸摸腰上佩刀,咬牙发狠道: “仙长,我陪你吧,妖怪凶残,多个人多个帮手。” “不用。” 刘景摆手拒绝。 没等李勇再开口,一股微风自他脚底忽然生出,呼呼呼,风声越来越大。 随即就见刘景踏着旋风飞身而起,凌空飞渡丈许高的围栏。 落地后飘然而去,转瞬间消失在林间。 李勇目瞪口呆的愣了好大一会儿,失口惊呼: “仙长,真是仙长!” 刘景在这福山村村长心中的形象,嗖的冲上了天,这人心中对妖怪袭村的担忧,顿时消解大半。 山林间,拖曳的痕迹并没持续多远,很快消失在一条小溪前。 这是一条水不过脚背的浅溪,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刘景环望四周,低头思索几息,忽然蹲下身,观察起水底的石头。 看了会儿后,又沿着小溪上上下下走了几个来回,仔细对比水底的碎石情况。 “看来是个动脑子的妖怪,会利用水清理气味。” 不过,刘景看向小溪上游的密林,呢喃道: “你倒是挺重啊。” 顺着溪水上游,进入密林小半时辰后,前方再次出现痕迹。 一个低矮的山洞。 洞前被清理出的一片空地,还有挖出的火坑,以及一大堆的骨头。 骨头很多,各种各样,有比刘景手臂还粗大的,也有纤细如手指的,互相堆叠累积,宛若一个骨头坟丘。 刘景在骨堆里翻找,有些还带着血红肉丝,显然是刚吃完的。 他不太了解动物骨骼,猜测应该是福山村的大狗。 咕噜,一个骨头滚了几圈,滚到了脚边。 刘景低头一看,顿时握紧了拳头。 人头骨! 第二十五章 黄羊 在山洞寻着些线索后,刘景继续深入密林。 可惜除了几个奇怪脚印外,再没发现其他异样,无奈,只好顺着足迹走。 地势在向上,周围林木渐渐稀疏。 哗啦啦,清脆的流水声响忽而传来。 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溅起的水珠。 透过树梢枝叶,隐约瞧见一条落泉斜挂山壁上。 出了树林,眼前是一块长满杂草的大石台。 石台的另一头则镶嵌进山泉石壁,被流水冲刷的又光又滑。 站在石台俯瞰,整个福山村的村内屋舍,村外梯田全都清晰的映入视野。 一个天然的观景台。 靠近山泉的石台草丛,有明显的碾压痕迹,看形状,是有东西在此趴伏过不短的时间。 在碾压痕迹上来回比划,又在脑中一番想象推演。 最终,刘景推测是种四蹄动物,身长约有一米六,体型并不壮硕,反而修长。 “嗯?” 草丛里似乎有东西。 刘景蹲下身,在草里小心拨弄会儿,捡起了几颗松仁状的东西。 手感很硬,宛若石子,凑到眼前,黑乎乎的通体圆润,看不出有壳,嗅了嗅,说不出的怪异味道。 刘景抬头环望四周,又想想来路上,都没见过长有这种果实的植物。 “难道是从更远的地方带来的?” 用山泉水洗洗,似乎变软了点,摘片树叶包起,收入怀中。 看天色,太阳正在变成夕阳。 担心走的太远来不及回村,而妖怪再趁天黑袭击,刘景动身向后走。 临行前,看看山泉下方,暗自嘀咕: 要是御风异能再熟练点,精力充足,直接从这跳下去,便能空降村里,省事。 憧憬完,对那妖怪的怒火更甚。 因为它惹得事,耽误刘景修行。 箓生位阶的两步修行,第一步引气通脉,第二步周天炼气。 自从在赤林观授箓当夜,引天界灵气入体,浅尝辄止后,半月了,还未进行第二次修行。 “该死的妖怪!” 没有原路返回,多绕了一段路,回到村口时天边已泛红。 守门的村民满脸惊奇的放刘景进村,还追问村长呢。 进村刚走了几步,李勇便急忙赶来,老远就喊道: “仙长,我一直在山口那等着,没想您从前门回来了。” 由于走的过急,又是一只假腿,村长显得摇摇晃晃,有点狼狈。 因为父亲的关系,刘景对负伤老兵很尊重,便快步迎上去,道: “李村长,我打算在村里看看,再去和你汇合呢。” 毕竟是残疾,一顿跑动,身强力壮的李勇也开始喘气起来,恢复点,连忙问道: “仙长,可有发现?” 刘景直接取出树叶包,递过去: “李村长,你可认得这果实?” 李勇恭敬的接过,小心打开,刚看了一眼就表情怪异起来。 随即这位村长一会儿偷偷打量刘景,一会儿又连忙低头辨认“果实”,嘴巴张了又张,就是不说话。 刘景被搞得很不自在,正要追问,李勇似乎终于鼓起勇气。 小心组织完语言,没敢和刘景对视,福山村的村长像犯错似得低起头,闷声道: “仙长,这不是什么果实,这,嗯,是羊粪蛋子。” “什么?” 刘景没听清,本能的追问,刚出口便反应过来,猛地瞪大了眼: “你说这是羊屎?” “没错,我家就养着羊,天天见,不过比我家的羊拉的结实多了。” 想到在山里,他又捏又闻的,刘景很尴尬,又为自己的无知感到脸红。 其实前世刘景也是农村出生的,可几岁时便随父母进城。 长大后,虽然经常回老家看望长辈,但每次在农村待的时间都很短,加上沉迷网络世界,乡野农间更是懒得去。 穿越来的此身,又出身土豪家族,自小习文弄武,就是没干过农活。 所以堂堂的“仙长”,却连普通村民的生活常识都比不上。 其实,李勇倒是觉得此时的刘景,没了“仙长”气度,反而符合他的少年模样。 李勇甚至想到了自己十来岁的儿子,感到更亲近了。 “咳咳,李村长,村里都谁养了羊?” 刘景不自然的转移话题。 “往年村里养羊的有三家,不过今年只我家养了,那两家作了别的营生。” 李勇笑呵呵的答道。 刘景盯着那几颗羊屎,想了想,对李勇道: “村长,带我去看看你家的羊吧。” “好咧,正好我儿子刚赶羊回来。” 李勇转身领路,用闲聊的语气随口道: “其实昨夜闹了妖怪,今天我是不让他出村的,可他就是爱惜那些羊,闹了半天,没法,只能让他别跑太远。” 虽是责备抱怨,但刘景从话里听出了父亲对儿子的爱。 很快,到了李勇家的院子。 泥草堆砌的低矮围墙,三间简陋的屋舍,倒是屋后有个占据大半宅地的羊圈。 “爹,你回来了,听说有个仙长来咱们村了。” 两人刚到门口,一个十岁出头的壮实少年便奔了出来,急呼呼的冲李勇喊道。 “喊什么呢,注意点礼节!” 李勇板起脸训斥一句,脸色一变,冲刘景笑道: “仙长别介意,这皮猴子野惯了。” 刘景笑了笑,没在意,随口问道: “没去上学吗?” 那少年听到这话,脸上表情顿时垮掉,斜着眼瞥刘景,小脸气鼓鼓。 李勇笑道: “下月就去镇上他姑父家,给安排进学堂。” “我不想上学,就想放羊!” 少年大声嚷嚷,被李勇一巴掌拍回去,骂道: “没出息的崽子,去,带我们看看你的羊。” 少年挨了打,笑嘻嘻的也不在意,一边往羊圈跑,一边露出邀功的表情,大喊道: “爹,我给你说,我给咱家带回来了一只大黄羊。” 李勇奇怪道: “黄羊?村子附近没有黄羊群啊。” “等等!” 刘景身一动,利箭般跃过李勇,追上少年将其一把按住。 少年只觉肩膀像是铁箍落下,沛然的力量直接将他钉在原地。 “你干嘛抓我?” “仙长?” 李勇不是蠢才,刘景的动作瞬间提醒了他。 仙长出去追寻妖怪,结果拿了些羊粪蛋子回来,妖怪,羊屎 想通后,李勇快速凑到刘景身边,嘴唇颤抖: “仙长,可是那妖,妖怪?” “你们退后!” 刘景将少年拉向身后塞给李勇,然后拦在父子身前。 “我去看看。” 打起十二分精神,刘景缓缓朝屋后的羊圈走去。 李勇想要抽刀上前,低头看看怀中儿子,眼神顿时黯下,拽住想要开口的儿子向院外退去。 不大的羊圈里有二十来只白羊,有的撕咬着干草,有的缩在角落,有的来回踱步。 满地白色中,一道黄色身影煞是显眼。 身形修长,肌肉如流线般透着强健力量,头顶的弯角犹如一对尖刃,四肢光秃秃,蹄子处却有蓬松卷毛。 刘景出现在羊圈时,那只黄羊正伏在地上眯眼打盹。 听到声响,黄羊懒洋洋的挣开眼,露出琥珀色的瞳仁,瞥了一眼刘景,咧咧嘴,随即又闭上眼。 似乎只是一只普通黄羊。 “装的挺像。” 之前,刘景只是怀疑,此时他基本确定。 这是个羊妖! 因为,那牙缝里的血丝,实在显眼。 第二十六章 杀一捉一 “呱,呱” 昏沉的夜色里,一只遍体通红的怪异青蛙,蹦蹦跳跳的进了李勇家羊圈。 这红色青蛙个头在蛙类中不算小,有四寸长。 皮肤光滑如翡翠,脊背上没有丑陋囊疣,而是数个黑玛瑙般的凸起。 若是静止不动,简直像个红玉雕刻的石蛙像。 外形亮眼的红蛙,在羊圈里跳来跳去,几只憩息的白羊被惊醒,睁眼探望,被红蛙冲着脸呱一声,顿时吓得浑身颤抖,缩作一团。 红蛙洋洋得意的咧咧嘴,有种莫名的喜感。 又跳了几下,没找到目标,这蛙竟然突然发声了。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确实是人语! “老黄,老黄,呱,你在哪?” “俺在这呢,别叫了。” 角落里传来懒洋洋的回应,同样是人语。 红蛙立即跳过去,不满的低叫道: “老黄你又戏弄我呱,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不动动。” 月色落到角落,映照出修长的黄影,正是那头黄羊。 只见其懒懒的搭起前蹄撑着脑袋,嘴巴蠕动间,传出人类话语: “老黄也是你叫的,叫俺黄风子。” 红蛙啪嗒跳到黄羊背上,透明脚掌左右踩两下,咕囔道: “你这名字太蠢了,‘疯子’在人类话里是骂人的。” “俺名字多有仙气,你的才是破名字,难听!” 黄羊咒骂完,抖抖肩膀就想把红蛙摔下去。 红蛙轻轻蹦了几下,稳住身子叫嚣道: “好啊,你敢骂将军,等回大泽,我一定告你一状!” 黄羊惊惶的反驳: “胡说,俺哪里骂将军了?你这红疙瘩莫要污蔑俺!” 红蛙嘿嘿道: “将军叫福蟾,我叫小福,都是福,还是同族,你骂我就是骂将军。” 黄羊气的连打几个喷嚏,口鼻喷出阵阵血气: “你是青蛙,将军是蟾蜍,根本不是同族,莫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罢,不给红蛙继续狡辩机会,不耐烦的追问道: “行了行了,你来的这么晚,可打探到了消息?” 红蛙自得的呱呱两声,像是打赢了仗,然后翻翻眼皮,趾高气昂的自夸: “我这么显眼,白日里哪敢进村。” 黄羊忍不住又怼了句: “俺叫你顺着泉水进来,你扭扭捏捏的烦死个人。” 红蛙立马尖叫: “水里面都是你的羊屎蛋,我才不愿意。” “行吧行吧,俺吵不过你,黑头斥候不是说新任巡水游徼来咱们这了么,人呢?” 黄羊无奈退让,红蛙呱呱继续嘲讽: “人就住你前面屋里住着呢。” 羊妖撇撇嘴: “你瞎说什么,这院里都是凡人,哪有什么修士?” 红蛙气的直接跳到羊脑袋上,啪啪的跺脚拍打: “蠢货啊,披着素色披风的人类少年,手臂受伤,你没见过么?” 羊妖被打的脑袋连点,总算想起白天见过的一个人类。 当时它正在打盹,闻到了血腥味才睁眼看看。 “不怪俺,这新巡水游徼忒弱,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连俺是妖怪都没发现。” 羊妖自我辩解。 “弱了好,吓他一吓,他就不敢掺合将军的大事了。” 红蛙说罢,催促羊妖起身,同时警告道: “别忘了将军命令,不准吃人。” 黄羊撑起身子,头顶着红蛙向外走去,不忘辩解: “俺老黄不吃人。” “随你说,反正坏了将军的事,剥皮抽筋免不了。” 顶开羊圈围栏,两个开窍小妖不再开口,绕到前院。 三间简陋屋舍,只有一间有灯光,纸糊的窗户上,倒影着一个人类身影。 红蛙踩着羊脑袋嗖的弹起,空中划出个红色弧线,轻飘飘落到那窗户上。 噗,舌尖一吐,无声无息的刺破窗纸,凑到洞口一看。 屋内床榻上,一个盘腿运功的少年修士,闭目端坐。 红蛙蹦回羊妖身边,轻轻呱一声。 黄羊顿时喷出一口血气,咧开嘴巴露出渗着血丝的尖牙,从人畜无害的羊变作狰狞可怖的妖怪。 随着靠近亮堂屋舍,那修长的身躯缓缓直起。 后蹄撑地,上身飞速膨胀扭曲,两只羊角开始增长,化作两柄恐怖刺刀,一对眼珠彷佛绿油油的灯笼。 “吼!” 一声暴吼,恐怖身躯撞开屋舍木门,顶着两柄刺刀直冲床榻方向。 砰,坚硬的木床瞬间粉碎,炸起漫天木屑碎块。 然而只有碎木,没有想象中的横飞血肉,也没有出现抵抗。 “人呢?” 羊妖正疑惑,忽而警觉升起,就想迅速回身。 可惜妖化后的身躯过于膨胀,屋内空间狭小,回身时两个尖角没入墙壁,土屑纷飞,几乎将墙壁刺穿。 然后羊妖蓦然惊觉,自己的脑袋卡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陶罐砸中硕大脑袋。 哗啦,陶罐破碎,油腻的液体从头而下,沾满大半身子。 “什么东西?” 没等羊妖弄清状况,身后滋啦滋啦吹来一团黑火烟气。 其中夹杂的乱蹿火星,沾落到脑袋上的液体,登时有火花闪烁。 “油脂?” 羊妖猛然反应过来,不由惊恐怒吼,疯狂的去拔双角。 刺啦,两道深痕划过土墙,羊妖得以脱身,正面身后敌人。 没等看清前方,一道又一道的黑火烟气喷射而来,硕大眼珠被好几个火星溅到,疼的羊妖慌忙闪避。 呼呼呼,狭小的屋内空间,竟然有风生起。 风卷黑烟,火助风势,瞬息间,庞大妖躯便被吞没其中。 “咩!” 轰,一只着火的黄羊冲出黑烟,尖叫着向外逃去。 破风声响起,一条铁链紧随而至,呼啦缠住黄羊脖颈。 铁链另一端用力一扯,黄羊便咚的撞在地上。 “救我!不,饶命!” 黄羊竭力扬起脑袋嘶喊求救,眼角瞥见一抹寒光袭来,惊得魂飞魄散,登时改口求饶。 噗嗤! 鲜血狂飙,一颗羊头滚落在地。 “还有妖怪?” 刘景单手甩掉刀上血水,杀气腾腾的望向屋外。 一团蹦跳的红玉身影,正惊慌失措的向远处逃去。 刘景惊人的战斗本能,让他想都没想,顺手便掷出短刀。 铛! 短刀正中那团红玉。 没等身影落地,刘景已经施展御风,脚踩碎风顷刻追至。 披风一甩,兜起那团红玉,手臂如螺旋桨般疯狂甩好几圈,然后砰砰砰乱砸一通。 听到“饶命”呼声,也不搭理。 “李村长!” 刘景边砸,边高声呼喊。 下一秒,一个个火把从四周亮起,如潮水般飞快向院落涌来。 村长李勇一马当先,急声道: “仙长,可是妖怪现身了?” 刘景疾呼: “快,给我找个铁笼,要够小,够坚固!” 虽说刘景一边喊话,一边兜着披风乱砸的模样怪异至极。 但李勇还是立马遵照吩咐,脑袋一转,冲一个拿着弓箭的男人喊道: “王二郎,你家逮灵兽用的铁笼呢,快去拿来。” 那男人应一声,收起弓箭跑入黑暗,不一会儿抱着好几个笼子,有大有小,气喘吁吁的返回。 “村长,我家所有笼子都在这了。” “给仙长!” 李勇指指刘景,王二郎脸上惧意一闪,咬咬牙还是奔进院子。 刘景根据印象和披风里的手感,快速挑了个成人巴掌长宽的小笼子。 飞快打开笼子,连同披风一团塞进去,同时道: “王二郎是吧,帮我烧上一锅水。” 刘景要煮青蛙! 第二十七章 审问 已是半夜,可村长家的厨房,此时灯火通明。 大半个福山村的村民都聚集在厨房外,齐刷刷的盯着冒着热气的厨房。 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到刚斩了妖的“仙长”正在烧锅。 一声声凄惨无比的嚎叫不断传来,咒骂,求饶,哀求 “爹,仙长在干什么?” 听着瘆人的惨叫,少年不由抓紧父亲的手,害怕又好奇的仰头问道。 李勇还没回答儿子,上百双眼睛嗖的飘来,动作整齐划一,没好气的骂道: “都看我干什么?” 顿时,有叫村长的,有叫李叔的,还有叫勇子的,七嘴八舌,乱糟糟的都在问一个事: “仙长在干什么?” 李勇烦的受不了,大喝一声: “别吵了,仙长在审问妖怪!” 眼见众人目光又聚过来,连忙抢先开口,指指那间被搞得满地狼藉的屋舍,吩咐道: “别都傻愣了,把那头尸体处理掉,就都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打怵: “啊,村长,那是妖怪啊!” 李勇瞪眼骂道: “妖怪怎么了,都死了,不就只没头的黄羊嘛。” 村民还是畏畏缩缩,没人敢上前。 无奈,李勇只好领头进屋去,其他人才慌忙跟上。 涌进屋里后,一众人又围着羊妖尸体打转好一会儿,不知如何下手。 村民的行为,刘景不知晓,也懒得关注,他正在专心煮青蛙。 无视求饶惨叫,又往土灶里填了几根柴火,然后起身看向沸腾的大锅,问出第一句话: “你们是从哪里来?” “回禀上仙,大泽妖府,我们从大泽妖府来的。” 咕噜噜冒着沸水的锅底,沉着个小铁笼,披风早被抽出,那只红蛙一边扑腾尖叫,一边快速回答问题。 在这小妖眼中,刘景简直是恐怖至极,残忍至极! “饶命啊上仙,别烧了,捞我出来啊,我什么都说。” 红蛙变得更红了,瞳孔都有热气冒出。 刘景从边上水桶里舀了一勺凉水,浇到铁笼里,又问: “为什么来福山村?” 红蛙拼命凑到凉水下面,舒爽的直呻吟,可惜凉水转瞬便没,又开始尖叫挣扎。 “回话!” 刘景冷哼道。 可怜的蛙妖急忙回答,语气快的飞起: “都是福蟾将军的命令,他点化了好多我们这样的小妖,让我们进入人类领地伪装起来,听候命令。” “那福蟾将军要干什么?” “我们都是小妖,哪里知晓妖将老爷的谋划啊!” “不说?” 刘景作势要弯腰加柴火。 “莫要加柴,莫要加柴” 红蛙连忙尖声阻止,然后喊道: “我从几个妖丁老爷那听说,福蟾将军要做沣水河的河君!” 刘景听得一愣,他想过很多理由。 比如出于暴虐天性,比如真是和沣水河君争风吃醋,又比如是反抗天庭之类的。 但从未想过是这个理由—— 一个妖怪要做管理人类领土的河君? 刘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上仙上仙,再来一勺凉水,不然小妖我要死啦。” 蛙妖的乞求声让刘景回过神,弯腰又舀了一勺凉水,继续问道: “它一个妖怪,如何做得人类的河君?” “呼~” 红蛙舒爽的呻吟一声,随即回答。 下一秒,小妖吐出的消息,令刘景心神狂震,猛然明白: 那蛤蟆竟然真不是痴心妄想,而是真的有可能做成这沣水河君! 同时,也明白了为啥沣水河君几次兴师问罪都无功而返? 为啥大泽妖府的堂堂妖王,约束不了一个妖将? 因为,那蛤蟆妖有个惊人的出身。 玄坛真君是二品天神,位列灵霄宝殿,掌管天帝宝库,号称财神,座下有招宝,纳珍,招财,利市四大使者,且全是四品仙神。 那招宝使者的本体,竟然是只金蟾。 而蛤蟆妖福蟾将军,就是这招宝金蟾的子嗣。 “四品的招宝使者啊,果然来头不小!” 不说大泽妖府的一个归顺妖王,就连沧江河伯也不过五品。 南岳司天昭圣大帝倒是三品,若那招宝使者下界来,能压他一头。 但人是天官,还是掌管天库的财神座下使者,南岳大帝说不得还得以礼相待呢。 刘景此时,也猜到那蛤蟆妖的所图计划了。 众多的炮灰小妖进入人类领土闹事,沣水河君若是处理不当,加上损失了好几位巡水游徼,年底考功时,免不了一个失职之罪。 到时,那蛤蟆再通过天上的招宝金蟾运作一番,极有可能从此褪去妖身,转为正式河君。 说不定,还是金蟾老祖亲自谋划的,以便让自己的子嗣也能名录天曹。 “真是胆大妄为,有恃无恐啊,连正式的授箓道神都敢动手!” 刘景感到心惊不已。 倘若他继续下去,必会得罪那蛤蟆,可若消极怠工,妖怪闹得多,沣水河君肯定会追责。 一时不慎,刘景已经卷入两方的战场中心。 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八卦,给蛙妖再浇一勺凉水后,问道: “那蛤,不,福蟾将军,可是要娶大泽妖府的公主?” 几勺凉水下去,锅底的柴火也弱了,蛙妖终于能缓一缓,闻言奇道: “上仙如何得知的这个消息,它只在妖丁老爷们的口中流传啊。” 看来娶公主,同样是个争斗焦点。 沣水河君应该是为了得到妖王的支持,以对抗蛤蟆妖的威势、压力。 蛤蟆妖是为了进一步消解河君的抵抗? 一个人类河君要娶妖怪公主,以对抗妖怪; 一个妖怪要娶妖怪公主,以得到河君之位。 荒诞,又真实的世界。 这时,蛙妖看出了刘景的烦扰,立即见缝插针的乞求: “上仙,小妖愿奉上仙为主,捞我出来吧,小妖我知道很多消息,很有用处。” 刘景想了想,捡起根木头挑起小铁笼,扔进边上水桶。 “啊~” 顿时传来爽快至极的呻吟。 “不管如何,增强实力是重点,实力强了才能应付一切!” 找到根基,心里便有了底。 刘景没有陷入突如其来的纷繁问题,不知所措。 想到这,他不由看了眼水桶里欢乐扑腾的蛙妖。 外形神异非常,却勾不起四凶鼎的丝毫吞噬,真是徒有外形,草包一个。 还有那只羊妖。 东鸣山君养的怪虎只是近乎开窍,能传话,却还不能吐人言。 这两小妖已经完全炼化横骨,人话说的如此溜,实力却完全比不上。 甚至,还不如亡于赤岭山的张甲虎饲养的老虎。 那只老虎刚刚通灵,就已经激发出了从风天赋。 羊妖除了能妖化身躯,一点天赋都没觉醒,这只红蛙更是除了会蹦,实力弱的可怜。 应该都是那福蟾将军顺手点化的炮灰了,可惜。 “小妖,你的同伴里有没有比较特殊的?” “呱,老爷叫我小福就行。” 第二十八章 郭镇 福山村看着富裕,但整个村子连匹驽马都没有,刘景第二天离去,只得了匹驴子。 好在不是什么瘦驴之类的,而是和山民交换来的特殊品种。 比普通驴子更健硕,更高大,宛若一头稍矮的健马。 刘景挺喜欢这头黑驴。 接受了村民的感恩,但还是留下十来两银子。 此举让“仙长”在福山村里名望大增,所有村民发自内心的尊敬。 离开村子老远,送行的大队人影才消失不见。 野外无人,刘景掀开了驴脖子处的一块黑布。 悬挂的小铁笼显露了出来,宛若红玉石雕的漂亮蛙妖,萎靡的趴在笼底。 一见光亮,那凸起的眼珠滴溜溜直转,冲着刘景尖声祈求道: “老爷,求求您放我出来吧,要不,把我拎起来也行,我好晕啊。” “你个小妖,叫什么老爷!” 刘景用短刀敲打了下铁笼,板着脸训斥罢,开口询问: “一整夜了,还没想到我说的特殊异兽?” 蛙妖昨夜就回答过,此时有气无力的重复道: “老爷,那福蟾将军,不,老蛤蟆点化的都是我和黄羊这类的小妖,看着威风吓人,其实没大本事,根本没您要的天赋异兽啊。” “那我要你就没什么用了。” 刘景漫不经心的回了句,然后轻踢双腿,驱使驴子加快速度。 蛙妖猛地一激灵,尖声喊道: “不,不,有用,我有用!” 这小妖昨夜被折磨的不轻,早已被刘景吓破了胆。 在它心中,刘景甚至超越了它的蛇妖天敌,成为最恐怖的存在。 就见蛙妖喊道: “我听过大泽里的妖丁闲聊,之前有个很丑的鱼,刚被老蛤蟆点化,便能化作完美人形,连一点原身痕迹都没残留。” 刘景听得吃惊又好奇。 妖怪结了妖丹便是妖将,相当于高玄部的道神,然后才能一步一步的化形。 一般先是四肢开始,然后躯干,脑袋是最后化形的部位。 其中出了任何一点差错,便会化形不彻底,即使勉强化形,也会残留原身的痕迹,很容易看出是妖。 比如,化形艰难的鱼妖,其最完美的化形,身上也会残留几个鳞片。 蛙妖说的所谓点化,是上位者强行帮通灵小妖炼化横骨,为其开窍,使其通人言。 这是揠苗助长,通常是因为大妖要搞些小妖差使。 被催化的小妖,因为略过最重要的筑基阶段,根基一定会出现不成程度的毁坏,未来修行会更艰难。 当然,若是真正的大能点化,可能不仅不会毁坏根基,还能助其成道。 福蟾将军不过是个妖将,能有多大的道行神通? 看看它点化的蛙妖、黄羊便知道了。 就算他那老祖招宝金蟾亲自出手,可能也做不到真正的成道点化。 所以,蛙妖提到的刚被点化,便能化成完美人形的鱼妖,绝对是身怀特殊血脉。 “那只鱼妖被派出来了吗?” 刘景追问。 蛙妖弱弱答道: “据说它深得福蟾,不,老蛤蟆的看重,做了贴身侍从,很少离开大泽。” 见刘景脸色不好,蛙妖连忙讨好道: “其实大泽里的妖怪都想出来,只是畏于妖王律令。 可是妖王管不了福蟾将军点化的小妖,那鱼妖迟早禁不住诱惑,跑出大泽来享受的。” 刘景好奇道: “蛤蟆妖究竟派出了多少小妖?” 蛙妖道: “我们分批出来,隐藏各地,平日都是黑头斥候传达福蟾将军命令,不清楚有多少。” 所谓黑头斥候,是个脑袋黑的发亮的鸬鹚,能飞,能游,深得福蟾将军信赖。 一路上穿山趟水,一人一妖不停的来回问答。 小妖虽然实力低微,但是个爱打听的,知道的东西不少。 刘景对福蟾蛤蟆,以及大泽妖府的情况,开始有所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既然要在阳泽乡任职,依如今情况,肯定要和妖怪们经常打交道。 刘景打算留下红蛙小妖。 前方开始出现车马行人。 刘景伸出一根手指,道: “最后一个问题?” “老爷您问,小妖我什么都说。” 铁笼里的蛙妖似乎觉察到了刘景的态度,知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提起精神严阵以待。 “你吃过人么?” 刘景眼神锐利起来,语气冰冷。 蛙妖登时松了口气,言辞凿凿的回道: “不怕老爷笑话,小妖我是有向道之心的,为了避免有损功德,从不吃人!” 刘景死死盯着红蛙,冷声道: “密林洞穴里的人骨是怎么回事?” “都是黄羊!” 蛙妖慌忙辩解,大骂死去的羊妖: “那头蠢货离了大泽就禁不住口腹之欲,偷偷袭击山里猎人,要不是小妖我吓唬他,他更过分。” “是么?” 刘景语气幽幽,似乎相信又似乎没信。 蛙妖毫不迟疑的发誓: “小妖所言绝对属实,若有妄言,让我大道断绝,呃,再扔进沸水煮成烂肉!” 刘景没再说话,捡起黑布再次蒙上铁笼。 迎面一个拉满货物的车队行来,全是健壮的男人,老的四五十岁,小的十二三岁,个个佩刀背弓。 刘景注意到,车队不少人的身上都有怪异刺青,随风飘来的对话,也是陌生语言。 这是出山购买货物的山民。 阳泽乡最大的交易市场,正是郭镇。 刘景驱使驴子给车队让开道路,对面车队的中年头领,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双方擦肩而过时,刘景开口问路: “朋友,距离郭镇还有多远?” 穿着皮甲的头领,笑着指指头顶太阳,爽朗的回答道: “太阳到达头顶时,客人便能抵达郭镇了。” 刘景注意到头领的手缺了大拇指。 抬头望望太阳,离头顶正上方只有很小的角度,显然,路程不远了。 “多谢。” “不用。” 短暂的友好交流后,车队驶过,刘景重新上道。 越往前方走,人烟越浓密,路边出现的土地愈加肥沃。 旺盛的稻田不说,成片的各种果树,甘蔗林,花卉田,乃至桑树蚕房,鱼塘。 林林种种,展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田园风景。 郭镇到了。 阳泽乡土地肥力最好的地域,便在郭镇周围,整个乡的精华都凝聚此地。 这里曾经是大泽地的外围,经历沧海桑田的变化后,沼泽退去,留下一片肥沃土地。 几十年前高阳国发现此地,立即出兵清缴、收编附近的山蛮,再组织移民开垦,逐渐发展成有名的鱼米之乡。 如此人道昌盛之地,出身显赫的福蟾将军,也不敢轻易惊扰。 蛙妖就告诉刘景,大泽妖府和福蟾将军一致强调,不得在郭镇附近显露妖怪身份,否则必会剥皮抽筋。 进了郭镇地界,至少不用绷紧精神了。 就在刘景经过一片水田时,蛙妖突然在黑布铁笼里蹦跶起来,激动的叫道: “老爷,是黑头斥候的叫声,我听到了。” 刘景刚放松的心,骤然一紧。 那黑头斥候的本体是,对,脑袋发亮的鸬鹚。 很快,刘景发现了相符的目标。 水田的草丛中,有个巨大的烂木桩,好像是个废弃码头。 一只翅膀淡蓝色,腹部雪白的大鸟鸬鹚,悠然站在木桩顶端,盯着水田里的鱼苗,不时发出嘶哑叫声。 大鸟的脑袋很小,却流淌着黑光发亮的柔顺羽毛,神骏非常! 这时,大鸟脑袋忽的一抖,目光瞬间从水田移开,警觉的瞄向四周。 刘景立即自然的移开视线。 同时轻敲铁笼,警告蛙妖不要蹦跶。 “可惜离得太远,没法让四凶鼎测试下。” “也不对,若趁其不备再靠近点,加上御风,说不定可以祭出四凶鼎。” “不过那是福蟾将军的真正亲信,冒然招惹,必成死敌,不合适。” 刘景脑中飞速闪过种种念头,最后只是“驾”一声,驱驴离开。 前方便是郭镇。 人烟繁盛,神庙香火鼎盛,城隍的神力自然强大。 刘景不信镇上的安神司九品道神,会监察不到近在咫尺的妖气。 第二十九章 安神司梅坤 郭镇内城不大,但外城区非常热闹。 城墙根下各种帐篷,摆摊的,杂耍的,卖艺的,牲畜交易等等。 交杂着不同的语言,穿梭着不同的装扮,摩肩擦踵,熙熙攘攘,宛若大型集市。 刘景牵着黑驴进入喧闹人群时,那黑布下的蛙妖,更是趴在缝里看的眼珠瞪的老大。 城门吊桥很窄,等候检查的人,排了好长的队伍。 问了城隍庙在城南,刘景径直前往。 郭镇城隍庙又名扬武将军庙,祭的是当年开垦阳泽乡的那位军侯。 庙宇坐北朝南,占据小半个南城,门前有一整条的城隍大街。 歇山式屋顶飞檐,披以金黄色琉璃,门前有四根青石透雕的柱子,左右有东西辕门,一面弧形照墙上,刻有纵马扬鞭的将军彩绘。 三进三堂的城隍庙,前座敞开大门,正面大街,大气威武,神圣庄严。 踏上城隍大街,刘景的第一印象就是: 真是比沣水河神庙还气派。 庙前香客络绎不绝。 刘景牵着黑驴,挎着短刀,吊着伤臂的模样,很是显眼。 立即便有知客道童上前问候,刘景亮出巡水令旗,立马被引向侧门。 中间,有道童想上前把黑驴牵去喂养,被刘景拒绝。 堂而皇之的牵驴进入神庙,穿过几重庭院,直到所有喧哗闹气全都消失。 在一个有着假山水塘的独立院落,终于见到了安神司的九品道神—— 梅坤。 三十来岁,面容轮廓很深,似乎带着异族血脉,身体清瘦,头戴红冠,身穿明黄道袍,边上跟着个俊美道童。 眼窝深邃,额头上有着层层皱纹,显得心思很重。 “刘景游徼稍候,我已派人去通知周成华游徼,待安神、巡河二司便齐了,咱们再好好聊。” 微笑着寒暄完,梅坤便要引刘景进屋。 刘景脚步一停,疑惑道: “周成华游徼有空闲?” “是啊,新得了桃花散,已经缩在宅邸里逍遥了好几天。” 梅坤微笑答道,额上皱纹如冲挤的波浪。 有人闲着喝酒,让我一个初到的受伤人去干活? 刘景站在院里望向阳泽乡安神司的负责人,耸耸受伤的肩膀,冷声道: “道友在戏弄我这个伤患?” “游徼多想了,只是你来得巧,离福山村近。” 这位九品道神摆手否认,随即又笑道: “而且听说道友半年授箓,又能从飞剑下全身而退,如此英雄人物,自然要多多担责嘛。” 刘景盯着梅坤,可惜,那深邃的眼窝将所有心思深藏于中。 半响,梅坤抬手往屋内指指,邀请道: “道友伤势未愈,奔波劳久,还是先进屋歇息吧。” “好啊,等我把驴拴好。” 刘景扭过身,牵着黑驴向墙角的一簇梅花树走去。 那梅花树枝条优雅,花枝招展,展示了培育者耗费的浓浓心血。 刘景的动作让梅坤不由皱眉,随即散去,爽朗的喊道: “时间充裕,不急。” 倒是跟随其后的俊美道童,面色不善的瞪向刘景,用一种小声但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那是老爷最喜欢的梅花树,损坏了谁担待!” 梅坤保持笑容,不出声。 刘景径直拴好黑驴,转身向梅坤问道: “道友觉得,我的黑驴会坏了你的树么?” “当然不会。” 梅坤回答的肯定。 说罢,眼神瞥向驴脖子处被黑布蒙着的铁笼,指向假山池塘,状似提醒道: “道友,我这有水塘。” “那倒不用。” 刘景轻拍了下黑布铁笼,边走向堂屋,边道: “不过,我倒是口渴的很,毕竟拖着伤躯从福山村一路赶来,不容易。” 梅坤点点头道: “确实不容易,徒儿,快去拿我珍藏的好茶,就香茗茶吧,顺便给游徼去去火。” “不用麻烦,普通茶就行,只是解渴罢了。” 道童去取茶,两人进屋。 梅坤径直去主座,刘景坐了客席。 随即,一时竟无言。 梅坤忽而笑道: “道友心中可是有气?” 刘景反问道: “道友可是对我有怨?” 梅坤摇头道: “当然没有,你我第一次见,哪来的恩怨。” 刘景又问: “那是下马威?” 梅坤再摇头: “道友是巡河司,我是安神司,所属不同,何必下马威。” 刘景要继续追问,道童端着茶水进来了,梅坤一摊手,打断刘景的话。 “道友请饮茶。” 刘景没撒谎,他确实渴了。 接过茶杯,吹开茶叶后,懒得搭理礼数,直接一饮而尽。 哒,道童还未转身,只剩茶叶的空杯已经重新落回托盘。 “再来一杯。” 俊美道童顿时愣住,不知所措的望向老爷。 梅坤也被刘景弄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 只觉自己一直营造的主动权,被这近乎野蛮的乱拳,打得稀烂。 同时明白了,刘景不是个遵守俗规的人。 给道童使了个眼神后,高声喝斥道: “莫要发愣,没听到道友的吩咐么,快去!” 俊美道童抱着托盘慌里慌张的奔出去,恰好撞见一个邋里邋遢的道人,晃悠悠的进来。 “呦,小天问今儿怎么这么失态?” 来人调侃着道童,裹着满身酒气闯进来。 梅坤趁机摆脱窘态,起身迎接,然后为刘景引见: “这位便是另一位巡水游徼,周成华道友。” 又为来人介绍刘景: “这位便是新任游徼,刘景道友,就是那位半年授箓的天才。” 安神司有六位引香主持,巡河司有七位巡水游徼,其他地方都是一对一,只有阳泽乡配了两位游徼。 周成华一进屋便歪倒在一张座椅里,懒洋洋的说道: “刘景道友不要介意,我是个懒散的人,习惯了。” 刘景也顺势坐回椅子: “正好我受了伤,不好见礼。” 放眼打量,刘景觉得这位同事和巡河司司长李盛威很像,都是邋里邋遢,满身酒气的模样。 不过,这位巡水游徼虽然脸色萎靡,但看得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 “道友是个爽快人,当浮一大白。” 周成华哈哈大笑,喷出满口腥臭酒气,随后掏出个精美酒壶,显摆道: “加了桃花散的桃花酿,天神难尝,今儿我看你顺眼,愿意分你一杯。” 刘景第二次听到这桃花酿了,第一次也是李盛威。 他想起了刚授箓下山,与赤岭山下的土地王申的对话。 那位前辈可是告诫他: “道友此去,若是遇到‘桃花坳’,切记莫听莫说,莫要掺合!” 这桃花酿,桃花散,自然都是出自那桃花坳。 刘景心中提起了警惕,笑着推辞道: “美酒要给懂酒的人喝,在下不懂,就不浪费道友美酒了。” “就凭道友这句话,就是懂酒的人,不过我确实舍不得,哈哈。” 周成华豪爽的大笑,然后举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痛快狂呼: “爽!” 随即面如火烧的癫狂起身,疯魔般的狂舞,好似在尽情发泄酒劲,又像是要让酒气快速流淌全身。 “哇呀呀呀~” 待到情绪抵达,周成华忽然仰天狂啸。 然后扯开身上邋遢道袍,袒胸狂奔向院子,扑通,跳入池塘。 刘景望着高高溅起的水花,张口结舌。 良久,扭头看向梅坤。 却见那位安神司道神,淡然的坐着饮茶,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无妨,周道友每次喝多,都会放浪形骸。” 随口解释完,梅坤放下茶杯,指着池塘里扑腾人影,幽然道: “所以,道友你该明白了,我并没有危难你。” “阳泽乡某种程度上,只有你一位巡水游徼。” 第三十章 诸般谋划 因为周成华耍起的“酒疯”,谈话没法再进行。 梅坤就说让刘景先去安顿,日后慢慢交流不迟。 刘景本就有伤在身,又是斩妖,又是赶路,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便答应了。 郭镇北面有个小山丘,山上是大片野竹林,山下则是两个小村寨,以挖笋和制作竹制品为生。 竹林山的半腰处,有个占地亩的袖珍小庄子,名为听竹斋。 那是阳泽乡的一位前任巡水游徼,花费不少心血置办的宅邸。 如今已空。 梅坤自称做个顺水人情,把手中保留的房契送给刘景,当作见面礼及赔礼。 刘景懒得再去自己折腾找房,爽快的接受了。 “道友近期好好修养,福山村的斩妖之功,我会替你上报河君。” 梅坤将刘景送出城隍庙时,保证会为他报功。 临近傍晚,跟着梅坤派来的引路人,刘景抵达了听竹斋。 引路人告别离去,刘景进入空无一人的庄子。 虽然有些落叶,到处尘埃,但并不显得荒芜,因为院落布置的很典雅。 前院有客房仓储,厨房马厩,还有颗大石榴树。 马厩里剩些不知放了多久的草料,刘景将黑驴牵进去。 驴子凑上去嗅嗅,打了个喷嚏,慢悠悠嚼起来。 刘景放下心,今夜不会听到饿驴的心烦叫声了。 拎过小铁笼,扯掉黑布,只见红玉蛙妖四肢朝天,硬挺挺,一副要死不活模样。 “死了?” 刘景冷声问道。 “没,没死!” 蛙妖连忙翻转身子,鼓着凸起眼珠,可怜兮兮的乞求道: “老爷,给我点水吧,我太难受了。” 刘景提着铁笼往内院走去,一边淡定回道: “你个两栖动物,离了水死不了。” 蛙妖听不懂什么叫“两栖”,但这小妖昨夜被折磨得不清,精神和双重受苦。 白日关在笼里一路颠簸,到了城隍庙,又被沛然的神力压制的胆颤心惊。 总之,昨夜落入刘景手中后,它是一刻都没得到歇息。 此时确实是萎靡的很,并非装出来博同情,耍滑头。 刘景想着这小妖还有用,心里已经打算给它点甜头。 穿过垂花门,进了后院。 庭院铺满青砖,侧面一个荷花塘,水边坐落着清幽雅致的二层小楼。 一条狭窄的栈桥从一楼大厅内延伸出来,探入水塘,栈桥走廊和大厅间则有道竹帘推门隔开。 山间凉风吹进院子,池塘里落叶旋转,荷叶摇动,大厅的竹帘发出脆响。 淡淡轻松情绪袭上心头,刘景立即喜欢上了这个听竹斋。 铁笼里的蛙妖也欢欣雀跃,连声祈求把它送进水里。 刘景走到池塘边,将铁笼挂到栈桥边缘的木头上,只把半个笼子沉入水中。 蛙妖对此很不满,但没敢抱怨,只得逆来顺受,勉强在水里伸伸胳膊踢踢腿,恢复点精神。 “整个郭镇地界都在城隍笼罩之下,你一个小妖,想跑的话可以试试。” 低头警告一番蛙妖,没等小妖赌咒发誓,刘景便起身沿着栈桥,推开竹帘踏入阁楼大厅。 阁楼外形雅致,内里却很朴素。 堂上有桌椅书架,角落有火炉茶具,除此外,便是墙上挂着《大罗玉京神仙图》和几副山水画。 侧面有楼梯,上去后,便见二楼的空间被一扇印有《清心咒》的屏风,分隔成两部分。 一半摆着床榻,是个起居室,另一半则摆着香炉法坛,是个修炼静室。 四面有窗,风来风往,倚着窗台既能欣赏山间竹林,又能俯瞰山下村寨。 若是明月当空,真有凭虚御风的感觉。 立于此,刘景纷杂的思绪,似乎都沉寂了下来。 “不过灰尘有点多。” 本想用起御风,后又算了。 “床褥也需要更换,明日下山雇了佣人一起整理吧。” 最后只把修炼静室清理了,吃点自带干粮,坐到蒲团上歇息。 “梅坤没说实话!” 杂事弄完,刘景开始转动大脑。 回想在城隍庙的简单对话,刘景肯定,梅坤不简单。 “他到底意欲何为?” 首先,梅坤绝不是像他自己所说,因为周成华是个“酒疯子”,所以只能派遣刘景。 周成华再是酒鬼,也是个箓生道神! 更比刘景资深的多,能被分到阳泽乡,说明沣水河君对他的实力是肯定的。 除非,这人真的废了。 这个想法,刘景保留,待安定下来,去拜访试探一下再说。 其次,梅坤是知晓蛙妖的存在。 那就有两点疑问: 他是在刘景斩杀羊妖,擒住红蛙后,通过安神司的神只网络知晓的? 还是,事先就已经知晓福山村的妖怪事件,是由黄羊和红蛙引起的? 若是事先得知,又是通过神只网络的正规探察,还是其他不可说的隐秘路子? 比如勾结妖府。 刘景有此怀疑,一是路上水田里碰到了那只妖怪斥候,竟敢堂而皇之的接近城隍神域; 二来,他到达阳泽乡才一天,就已经对福蟾将军有了基础了解,作为此地安神司负责人的梅坤,难道一无所知? 刘景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 梅坤对福蟾将军出身、谋划全都一清二楚,而他在用福山村的闹妖事件,试探刘景。 试探刘景在沣水河君与福蟾将军两者的争斗中,未来的站位问题。 因为说穿了,他们安神司和巡河司,都不是沣水河君的私兵,而是天庭派遣的基层神吏,辅佐河君管理沣水地域。 那么重点来了,谁是沣水河君,与他们何干? 沣水河君梁宇心中明不明白? 肯定明白! 刘景由此想到,自己被分配到阳泽乡,可能不仅仅是得罪了河君,还有其他原因。 自己是个外来户,跨越十天路程才从柳州县赶到沣水河,无根无依,身份清白。 河君梁宇把他安插到这里,若刘景没弄清背后隐秘,闷头立功与福蟾将军成了敌人,以后便可以拉拢。 若刘景选择同流合污,正好连赏赐都没给,实力弱小,也妨碍不了大事。 另外,刘景又想到一个关键点,即“半年授箓的天才”这句话。 自从见到沣水河府的人后,便一直在耳边出现,说明早已传遍河府。 天才,加上还是十七岁的少年人,很容易想到“年轻气盛”一词。 恐怕当初,河君舍掉李盛威的弟弟选择刘景时,心中就有计划。 刘景的推测不无道理,毕竟死了几个巡水游徼了,两者的暗斗肯定早就开始。 当然,推测再有道理,也需要证明。 不过留个心眼总没错。 脑中闪过种种思绪,最终,纷纷汇聚到一点,一个牵动全身的一点。 即,刘景斩杀福山村的羊妖,算不算得罪福蟾将军? 这是最最重要的问题。 既能表明,梅坤是在简单试探他,还是直接给他挖了个坑。 同时也关乎到刘景未来如何行事。 若是得罪了妖怪,成了敌人,自然只能靠向河君。 若是没有,选择余地就很大了。 蛙妖再次有了用途。 “修行之难,多半源于人心啊?” 刘景叹了口气,准备要下楼去审问红蛙。 没想,刚起身,就从窗户瞥见一团红色身影正往墙上蹦去。 一时间,他倒没有愤怒,而是感慨: “连这小妖都在耍心眼啊。” 第三十一章 小妖求道 啪嗒,啪嗒,蛙妖小福踩着荷叶几下跳到院墙脚下。 “就差一点了!” 一丈多高的院墙,对于能跳出五丈距离的蛙妖来说,不值一提,自由已经在招手。 最后一借力,冲天而起,跃上墙头的那刻,小妖心潮澎湃: “哈哈哈,等爷爷逃出去,立马去向福蟾将军报告把你这恶人抓回去!” “福蟾将军最喜欢吃人肉馒头,到时爷爷我一定给伙房多送孝敬,先把你活生生煮烂了,再剁成肉酱,以报爷爷心头大恨。” 一个完美弧线优雅的越过院墙,只要落地再来两下,便能逃进竹林。 “什么城隍笼罩,吓唬哪个妖呢,黑头斥候在的水田,不比这破院子距离城内远。” 小妖给自己打气,但想到在城隍庙的遭遇,还是有些打怵,便又想道: “翻了山,爷爷我就去找黑头斥候,让他带我飞回大泽。” 蛙妖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立即明白被发现了。 匆忙间回头,就见那恶人翻出阁楼窗户,纵身跃来。 “呵呵,爷爷我已经出来了,你一个小小箓生道神,难道会飞不成。” 哒,透明的蛙爪触碰到地面,小妖正要再次蹦跳,头顶忽而有呼呼风声。 仰头一看,那恶人竟然脚踏风旋凌空而来,庞大的身躯轰然坠下。 “妈呀,恶人真能飞!” 蛙妖鼓起全身潜能疯了般跃起,向外逃去。 刚蹦到半空,一柄短刀嗖的射来,铛的正中那团红玉。 “可恶,又是这招!” 小妖咒骂着失去平衡,皮球般撞到地上又连滚两圈。 砰,泥土飞溅,刘景这时才轰然落地。 随即毫不迟疑,脚下风旋再起,催动着身体扑向那红蛙小妖。 谁知小妖突然一个翻身,冲着刘景咧开大扁嘴,口腔内有水光闪动。 “不好!” 刘景心头警兆顿起,脚下风旋轰的炸开,利用这爆炸般的力量将自己掀飞。 一道水光莹莹的利箭擦着刘景鼻尖飞过,划过胸前,将他吊着胳膊的布带齐齐切开。 水箭没入地面,留下一个又细又深的小洞。 “哈哈,你追不上我了,等着吧,我一定会报仇的!” 蛙妖猖狂大笑着弹射而起,化作一团红玉飞影奔向山间竹林。 咚,刘景滚落在地。 正巧是右边肩膀最先着地,疼得他倒吸凉气。 瞥见那飞蹿的红影,猛地发狠,长呼一声: “风来!” 一丝丝风声自刘景体内漫出,顷刻间膨胀成凶猛狂风,随着刘景抬手一指。 轰! 无数狂风旋转凝聚,宛若一条怒吼的风龙,咆哮着追上那半空中的红影,将其吞没。 蛙妖没入狂风的刹那,全身的力气便都泄进风中,只能任由狂风肆虐,晕天倒地的旋转,再旋转。 直到风劲消散,才晕乎乎的跌落在地,天旋地转地想呕吐,无力挣扎。 一只靴子猛地踩到蛙妖身上,沛然力道传下,这团红玉一点点被碾进泥土。 虽然已经化妖,但毕竟不是没有牛妖,象妖之类的皮糙肉厚,很快,小妖便觉得内脏都快被挤爆了。 “老爷饶命,饶命,小妖我没敢逃啊!” 身上力道没减弱,依旧再增加,蛙妖惊恐的大喊道: “等等,我知道一个特殊妖怪,有只松鼠能吞下好多好多的东西,听说有腹里乾坤的天生神通,我知道他在哪” 刘景脸色苍白的咽下一颗固元丹,听到这话并没有停下动作,冷酷的继续用力踩。 直到蛙妖深陷土地,没了声息,才将其一把扯出。 抖了抖泥土,见红蛙已经昏迷,拎着一条腿,返回院落。 顺道在池塘看了一眼,水中的小铁笼被切成了两半。 应该是那水箭做的了。 刘景心头一阵后怕,这小妖竟然还藏着如此杀招。 不过恐怕是有水才能用。 不对,那它昨夜被煮的时候,怎么没用? 应该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又没把握逃脱,所以不愿冒然露出底牌。 反过来说,忍受着滚烫沸水,还能有此心机,小妖不简单啊。 刘景对蛙妖的评价顿时高出许多。 坐到大厅的椅子上,将红蛙扔到地板上。 “咳咳” 没等多久,小妖终于回过气,连连吐出好几口泥土后,意识恢复。 迎上刘景冰冷的俯视目光,没敢逃,甚至没敢开口求水冲洗掉嘴里泥渣。 “告诉我,你是不是福蟾将军亲自派出来的?” 刘景凝视蛙妖半响,直接开口询问。 其实他很愤怒,为了使出刚才的狂暴御风,他不得不吃了颗固元丹补充精气。 即使如此,此时身体依旧无力又很虚。 可惜,必须先压制住这蛙妖,才能进行内视冥想,充分化解药力。 见没提逃跑的事,红蛙暗自松了口气,不敢再胡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回老爷,我和那黄羊因为实力太弱,根本没入福蟾将军的眼,是我俩自己从大泽里偷溜出来的。” 刘景冷哼道: “偷跑?大泽妖府守了百年的边界,就让你们俩小妖逃过了,还敢撒谎?” “不敢不敢” 蛙妖连忙补充道: “那个村子有人去大泽地偷猎灵兽,我们就跟着那人后面走出的大泽。” “谁?” “就是昨晚,给老爷送笼子,烧水的那个年轻猎人。” 王二郎? 刘景脑中立即浮现一个背着弓箭的年轻人。 这王二郎好大的胆子,敢私自去大泽里偷猎。 某种程度上,福山村的妖怪就是他招惹去的。 刘景基本相信蛙妖的话,因为这很容易去证实,便又问道: “那黑头斥候呢,你又为何如此清楚福蟾将军的布置?” 蛙妖回道: “小妖我在大泽地就好打听,这些信息都是从其他小妖和妖丁口中打听到的。” 刘景突然皱眉,呵斥道: “你没见过黑头,如何在水田里听声就能认出?” 蛙妖道: “我在大泽没少贿赂那黑头,想让他派我出来见识见识。 白天,我其实是想惊动黑头斥候,求救。” 刘景又问了水箭的事。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蛙妖能把吞下的水,像箭一样吐出去,能轻易切开金属。 可惜它太弱,一天只能用两次。 那只怀有腹里乾坤异能的松鼠妖,也是真的,藏身在一个松树很多的村寨里。 刘景的所有问题,蛙妖这次全都老老实实的回答。 审问完毕,刘景陷入沉默。 他在想如何处置这只小妖。 关进笼子的方式不行了。 难道要像拴住驴子一样,给它套上缰绳? 可寻常绳索,又怎么困得住妖怪。 刘景忽然想起前世听闻的捆仙绳之类法宝,不知这世界有没有。 他这边沉思,蛙妖被吓得不清,浑身颤抖着等待最后的审判。 “完了,爷爷我死定了,该死的,都怪那黄羊鼓动爷爷,老实待在大泽里逍遥多好。” 刘景突然开口道: “你说真心想求大道?” “老爷饶命啊,我愿意发毒誓,做奸细” 蛙妖叫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刘景没说要杀他,弱弱地试探道: “老爷您问我的是,求道?” 刘景点头确认。 蛙妖迟疑了下,不懂刘景意欲何为,但只要不死就行,便连忙点头道: “没错,小妖我的追求就是求得大道,成为大妖圣!” 刘景笑了,朗声道: “既然如此,我不做你老爷,你也不是我仆从,担任我的幕僚吧,帮我打听些妖怪事。” “我给你修行法门作为报酬,如何?” 幕僚之类,蛙妖不懂,但它听到修行法门,立即瞪大了眼珠,不不敢置信。 它之所以想来人类世界,不只是嫌大泽妖府太荒蛮,无趣。 更重要的是,它知道只有人类世界才有真正的修行法门。 蛙妖是真的有寻求大道之心。 小妖发愣,刘景就继续道: “你被人点化催熟,根基不稳,本就修行艰难,再无正法,此生大道无望。 我虽然此时只有基础道法,但我答应,日后会为有高等道法。” 不等刘景说完,蛙妖立即激动的喊道: “我答应,只要给我大道法门,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做坐骑都行!” 第三十二章 修行之路 修炼静室,法坛已祭起。 上供“灵霄道神玉格”玉符,沣水河府巡水令旗,以及烟气渺渺的香炉。 法坛前,刘景盘腿端坐,凝神内视,正在引气入体修行。 天界的轻灵之气通过玉符的链接,自南天门下界而来,导入体内。 再经由神念一番牵引和搬运,行走周天经脉。 过了许久,刘景的眉头开始无意识皱动,呼吸渐渐迟滞。 “呼~” 一口浊气长长吐出,刘景睁眼退出冥想。 香炉内只剩灰烬,玉符落下案台,令旗自动卷起。 刘景叹了口气: “没有辅助功法,行气如在沼泽拉重车,太难了。” 入住听竹斋已经四天,除了第一天清理杂事,之后三天他一直闭关修炼。 进步却非常缓慢。 箓生位阶的炼气修行分两步,引气通脉与周天炼气。 第一步,引天界灵气入体,运通经脉,顺便清理经脉存积的污垢,回返先天的纯净。 第二步,经脉通畅后,便可运行大周天将灵气一点点转化为灵力。 灵力好比力气,力气充足才能握拳打人,挥舞兵刃。 待灵气灌满经脉,箓生位阶便算修行圆满,满足晋升的基础条件。 刘景在第一步的刚刚入门。 通过三天的修行,他大概能估算出修行进度。 此按部就班的话,第一步引气通脉就需一年时间。 第二步的周天炼气,不会比这时间短。 需要注意,这个速度的标准是今后一年,他都能像这几天一样,心无旁骛的闭关修行。 显然不可能! 刘景还有巡水游徼的职务,一点不能怠慢,必须付出大量精力和时间。 因为晋升九品,修行是基础,关键还要考核功绩。 若是渎职,没有正常履行神职,也无法得授九品天箓。 所以除了修行,他同时在研习《水府经集录》,抓紧时间掌握巡水游徼的职务知识。 这几天,这本册子一直在手边摊着,从没收起。 “得去趟城里了。” 为了换取提升修行速度的相应法门,刘景打算去找梅坤和周成华。 特别是梅坤。 作为城隍庙的引香主持,他的存想神君,极大可能并非水德星君,应该掌握其他属的法门。 另外,根据蛙妖所说,它和黄羊是自行溜出的大泽妖府,不是福蟾将军的安排。 那么福山村的闹妖事件,梅坤至少没有挖坑,让刘景直接和福蟾将军结仇。 往好的说,这人是借此事提醒刘景,让他在最短时间内认识到福蟾将军的存在,不至于冒然行错。 往坏里想,这人就是在试探刘景态度,并借此握住刘景的一个把柄。 不管如何,梅坤确实是在算计刘景,应该付出点回报。 “拿什么交换呢?” 刘景取出储物锦囊,招出所有藏品: 两张寒光护身符,以及这几天刚画的两张火正驱邪符。 一瓶固元丹,只剩三颗。 两盒引神香,其中一盒十二支,一盒九支。 剩下便是黑犬铜钱,过去练手时画的三张驱邪府,五张净堂去尘符。 以及,《太一盟德威仪斋仪》与《太平符解》。 除此外,体内四凶鼎,脑中的外丹术《金芽参同丹》,两门异能黑火烟、御风。 以上,便是刘景全部的实力了。 琢磨来琢磨去,可能只有火正驱邪符连同其法咒画法,可以拿来交易。 “若是不行,再想其他方法吧。” 挥手将东西收回锦囊,留下一张净堂去尘符,念咒施法: “敕令灵官,百岁纳新,甘露良风,扫除尘秽,净我室堂,急急如律令”。 符纸燃烧化作微风,卷起静室的灰尘飘向窗外。 测试结果,让刘景眉头紧锁: 一个没啥威力的去尘符,竟然耗掉了积累三天灵气的十分之一。 驱邪符的消耗是去尘符的两倍,火正驱邪符更是需要五倍。 即是说,他如今的灵气储量,只能施展两张火正驱邪符,或者五张驱邪符。 未炼化成灵力的轻灵之气,在体内经脉存不了多久,会慢慢消散。 随着时间流逝,刘景连现在数量的符箓都会用不出。 只有通脉后,将轻灵之气转化为灵力,才算是变成实在“力量”。 “这阶段只能靠四凶鼎炼化的异能了,那么,外丹术该提上日程。” 刘景正规划修行,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声音: “老爷,早膳时间到了。” 透过窗户,就见院子里站着个皱纹满面的老人,仰头望着刘景,很是尊敬。 这是李伯,刘景前日去城里雇来的管家。 他还有个管理厨房的妻子,刘景称作杨婶。 其实李伯还不到五十岁,只是经历坎坷才显得苍老。 南面边境最近发生了兵灾。 巫教山蛮大举下山,一边攻击边防驻军,一边劫掠边境村寨,手段残忍,常有屠杀发生,受害者有军有民。 李伯夫妻是当初迁徙到边境的开垦移民。 所在村寨遭了难,女儿被劫走,生死不知,只有夫妻俩、女婿和俩外孙得以逃脱。 流离失所后,为了求生,便辗转向北沦落到兴平县,又听闻阳泽乡的富裕,就来此求生。 不止是李伯一家子,最近一直不断的有流民逃难至此。 寻了不少门路,耗了不少积蓄,勉强让女婿在郭镇市集开了个小摊,卖些茶水糕点。 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日子依旧不容易。 刘景在那小摊喝茶,和雇来的掮客商量管家之事,被李伯的女婿听到后,主动推荐了老夫妻俩。 见了面,刘景很满意对方的淳朴,而且家世干净。 刘景的要求很简单,照顾好宅院,准备好膳食,其余无事。 双方都挺满意,听竹斋便有了管家和厨娘。 此时,刘景冲自己的管家摆摆手,回道: “稍等李伯,我这就下去,还有真的不用叫我老爷。” 李伯坚定的摇头: “不行的,老爷就是老爷。” 刘景知道,李伯一家子对他很感激,认为他拯救了他们的家庭。 可对刘景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出了阁楼,正要跟着李伯去前院,突然听到池塘呱呱两声。 刘景脚步一顿,让李伯先去,然后转身走近荷塘。 哗啦,一道红玉身影跃出水面,轻巧的落到荷叶上。 刘景问那红蛙: “你不是闭关研究“水德炼气法”的嘛,学会了?” 没错,刘景把《水府经集录》上的水属炼气法给了蛙妖。 并允诺它学会后,还会把巡水令旗借它,帮它调动沣水河的水气辅助修行。 不过这小妖从未学过修炼法门,刘景费了好一番功夫给它讲解,也只是让它理解了,能够自主学习。 可能蛙妖也认识到自己天赋不太行,就扬言要闭关,直到学会炼气法再出关。 至于闭关地点么,自然是听竹斋的荷塘。 “呱呱” 蛙妖在荷叶上蹦跶两下,气呼呼的道: “道友你天天吃香喝辣,小妖我饿肚子呢,怎么修行?” 刘景奇道: “你没吃的?” “没有!” 蛙妖一蹦老高,喊道: “你那管家太上心了,把荷塘搞得连只蚊子都没有!” 刘景哑然失笑,随即道: “你可以去竹林找吃的。” 蛙妖立即接口道: “道友你说的啊,小妖我可没打算逃。” 刘景明白了蛙妖的意图,便认真看着蛙妖,说道: “小福道友,我说过了,你只是我的幕僚,不是囚犯也不是奴仆,是自由的。” 蛙妖眨巴眨巴眼: “呱,那我现在就去,早饿的不行了。” 说罢,嗖的蹦起,跃上墙头。 刘景提醒道: “小心,别暴露妖怪身份。” “呱!” 第三十三章 交换 吃过早饭,返回内院,蛙妖还未回来。 恐怕不只是饿了,还憋得慌,毕竟妖怪本就性子野。 肯定要在山林里撒欢够了,才会老实回来修习。 其实,小妖就此逃跑,刘景也不在乎,左右不过是损失条消息来源。 翻出宋瑗送的白药生肌粉,重新给右肩膀换了药。 右臂的气力虽然在快速恢复,但上完药,刘景还是吊回了胸前养着。 然后骑着黑驴离开听竹斋,下山前往郭镇城内。 到了山脚,便和附近两个小村寨的居民相遇。 有的背着装满竹笋的背篓,送去给城内的富户人家或酒楼。 有推小车的,拉着各种的竹制用具或是竹子盆栽,到郭镇集市上去贩卖。 在一众挣扎在俗世里,埋头讨生活的人群中,刘景格格不入,有种特异的超然于外。 不停的有人投来好奇目光。 附近村寨的居民其实都知晓听竹斋,知道是个仙长的修行地。 之前那仙长突然消失,留下空荡荡的庄子,引得周围村民各种遐想。 有人认为是去了别处,有人认为是和其他仙长斗法输了,死了。 但大多数村民一致认为,那位仙长飞升去了仙界。 甚至有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看到了下凡来接那仙长的天庭神仙。 小小的庄子,不知引出多少奇闻异事。 前几天,听说听竹斋来了新的主人,再次引得周围村民热议起来。 今日得见,第一眼觉得是个英武的少年游侠,再看,却能觉察那超然的气质,与异于常人的风度。 果然又是一位仙长啊。 村民们暗自开始感叹。 刘景注意到四周的目光包含着各种奇怪意味,但没在意,只是悠然骑着黑驴。 临近郭镇北门,目光淡去,要开始讨生活了。 人群分开,有的去城外,有点去城内。 然后又有新的人流汇聚到刘景身边,随他一起进城。 周成华的住所在北门附近,是个一进的雅致独院。 可惜刘景到了门前,却被仆人告知,周成华昨夜外出逍遥,彻夜未归。 刘景只好去城南的城隍庙,拜访梅坤。 作为阳泽乡最大的神庙,甚至是兴平县最气派的神庙,城隍庙的香客似乎从不断绝。 到了神庙侧门,道童早已得到通报,直接领刘景去偏院。 本着吃大户的心情,刘景让道童把黑驴牵去马厩,吩咐道: “我的驴子很挑嘴,只吃上好的草料。” 进到那个梅花院子,刘景被告知梅坤在做祭祀,让他稍后片刻。 刚看了会儿梅花,梅坤穿着一身华丽的法衣出现,轮廓分明的面容上带着些疲倦。 “道友有急事儿么,没有的话,可否容我去换身常衣?” “请便。” “多谢包涵,天问,快给游缴上茶。” 一番简短对话后,梅坤消失在里屋,那俊美的道童瞅瞅刘景,转身而去。 刘景继续埋头欣赏梅花。 可惜他没啥花艺鉴赏的能力,只觉得这梅花很鲜嫩。 梅坤再次出现。 没有穿上次的明黄道袍,而是一件宽松的青袍,清瘦的身材被衬托的愈加瘦弱。 同时,俊美道童也跟着送上了茶水,很明显,刚才特意冷落刘景。 对道童的小心思,刘景一笑而过,便随着梅坤进屋坐下。 梅坤喝了口茶,顺口解释了之前的祭祀: “最近从南边来了不少流民,其中有些不正常,我刚才和城隍爷商讨应对措施。” 刘景刚端起茶杯,听到这话,不由好奇道: “哦,怎么个不正常?” 梅坤额上的皱纹一层层堆起,沉声道: “有些流民身上带着很邪气的东西,还有的似乎信仰着巫教邪神,不干净。” “可有用到我的地方?” 刘景喝了口茶客气,他知道这属于安神司的事。 果然,梅坤摆手拒绝: “倒不用劳烦道友,都是安神司的份内事。” 之后,梅坤问了些听竹斋住着可舒服之类的话,继续寒暄。 两人都知道刘景来访,肯定是有事,可梅坤就是东拉西扯的绕弯子。 刘景只好主动开口: “实不相瞒,在下有事相求。” 梅坤顿时朗声道: “道友有事请说,上次不知道友有伤在身,在下一直怀有歉意,这次我若能帮忙,必定义不容辞。” 刘景心头一动,这是在示好? 想通过这次的帮忙,化解之前的恩怨?或是出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态度? 刘景望向梅坤。 梅坤淡然的迎着刘景的探寻目光,深邃的眼眶藏起所有心思,让人看不透。 刘景不再多想,说自己观想的是火德星君,而《水府经集录》里只有“水德炼气法”,此番前来,想和他交换一门其它属的炼气法。 梅坤反问道: “道友既然观想的是火德星君,又怎么分配到了河府呢?” 刘景摊摊手,无奈道: “其实我也一直迷糊,不知那位南岳大帝座下的传令夜游神,为什么这么安排。” 梅坤突然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让刘景恨得痒痒的名号。 “那位夜游神,名号可是乔达星?” 刘景立即道: “正是那位拥有四臂法相的七品夜游神!” 梅坤仰头大笑起来,笑够了就告诉刘景。 沧江神府的麾下,最近调来了不少如刘景这般的人物,该去山府,进了河庙,该去河庙的,去了城隍。 这些人的神职分配,全都出自一位叫乔达星的夜游神。 郭镇的城隍神君给梅坤聊过这位,据说那神官本是地府的牛头马面,一直不安份。 后来不知怎的,走通了南岳神府的门路,突然就当上了南岳大帝的传令夜游神。 刘景倒是没想到,那不着调的蒜头鼻夜游神还有这番来历,然后暗骂: “怪不得敢公然索贿,原来是个惯会钻营的小鬼。” 梅坤说完夜游神的趣闻,很好奇的问道: “河君没按照惯例,给道友替换其他炼气法嘛?” 刘景听得一乐。 你连夜游神的乱遭事都知道,这个原因能不知道? 挑拨离间太明显了吧。 刘景肯定了,这位安神司道神和妖府关系暂时不明朗,但肯定不亲近河君。 可是为什么呢? 巡水游徼被分来阳泽乡,神职便是巡视水府神域,不能缩在城内不动,确实危险。 可安神司都是待在神庙,郭镇的城隍庙比沣水河庙还气派,被分到此地,算是美差吧,至少也是待他不薄。 难道真是那种“我是天庭道神,你一个河君管不到我”的心思? 大脑飞转,刘景面上却露出个苦笑,道: “我不知怎的得罪了河君,那日河府拜见,只得了本经集录,便被送了出去。” 说罢,又加了句“事后,梁正主薄都没让我借宿河庙”。 “哈哈哈” 梅坤似乎被逗乐了,然后说那梁正最会揣摩河君心思,刘景该是恼了河君,被暗自施行了惩戒。 并说刘景算幸运的,李盛威堂堂的巡河司司长,如今还关在河底的黑狱反省呢。 明里暗里的挑拨了一番,最后梅坤点头道: “我这里有门星宿炼气法,出自火部四星宿之一的觜火猴,应该适合道友。” 刘景大喜。 这绝对适合他啊,觜火猴星官可是火德星君统率的火部正神之一。 梅坤这时候端起茶杯吹吹茶叶,悠悠问道: “那不知,道友如何交换呢?” 刘景发愁了。 火正驱邪符只是基础驱邪符的进阶,不是什么高等符箓,肯定比不上火部正神的炼气法。 一咬牙,刘景把只剩三颗的固元丹,以及两张寒光护身符全拿了出来。 没等刘景介绍,梅坤便开口一一点明: “飞龙河府的护身符箓,东鸣山府的玄黄玉液丹,道友初来乍到,收获却不小啊。” 刘景只说是在之前四方联合搜捕行动中所得罢了,不值一提。 梅坤摇摇头,吐出两字“不够”,然后给刘景好心解释。 这门星宿炼气法名为《回禄咒引》,可引火部正神觜火猴的星官之力,辅助修行。 又因为觜火猴是西方第六宿,居白虎之口,为口福之象征,所以修行后能提高吉凶感知力。 换句话说,就是能提高对危险的预知能力。 听罢,刘景只能无奈叹气,不舍道: “如此贵重,在下手中无物可换,只能另寻他法了。” 没想,梅坤却把火正驱邪符,固元丹,寒光护身符等全退了回来。 “道友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这本炼气法门就是报酬。” 第三十四章 芽丹 “道友考虑考虑也好,毕竟存在不小的风险,不过请尽快给我答复。” “三天内,我会给出决定。” 暂时告别梅坤,去马厩领了黑驴,刘景离开城隍庙。 驴子似乎从未吃过这么好的草料,一路上精神很愉悦,时不时的呲牙叫两声。 它倒是愉悦,刘景被驴叫烦的不行,用力拍拍黑亮的大脑门,骂道: “闭嘴,再叫,以后只给你喂过期草料!” 愉悦的黑驴以为刘景在陪它玩耍,鼓着脑袋往刘景脸上凑。 “傻驴!” 刘景反手抽过腰上短刀,用力磕了下凑来驴头。 棕色大眼珠眨巴眨巴,老实的缩了回去,不敢再叫了。 安静了,刘景便思索起梅坤的交易委托。 他让刘景去一个叫卧泽峰的地方,寻找山中掩藏的一间古墓,为他取回墓里的一盏灯。 那卧泽峰距离不远,地下墓穴也没有危及生死的妖魔机关,可能只会有几个阴尸,游魂之类。 唯一的麻烦,便是卧泽峰处在大泽地的外围。 即使是外围,依旧是进入了大泽妖府。 妖府的边境巡逻守卫,可不像是人类一样,披甲佩刀的一眼便能看出。 只要进了大泽,路边随便见到一只野兽,哪怕是只老鼠,都可能是妖府的巡逻眼线。 更别提,还有天上的飞鸟。 这类暗哨的小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拦截,肯定是立即通报妖府。 届时,刘景若是顺利脱了身还好,大不了说自己初来乍到,迷路了,只要脱身怎么说都好。 麻烦的是若被抓,那可就事大了。 妖王会追责,河君会追责,两人要是上报,说不定刘景刚授箓,还没立功,便记上了大过。 他还换什么《回禄咒引》,接下来几年都要将功赎罪,努力争取功劳,哪里有功夫去修行! 更别提被福蟾将军抓住,那不管是逼迫,还是用来恶心河君,刘景都会很惨。 所以整件事的关键,就是无论进与出,还是古墓取灯,都不得惊动任何一个妖怪。 梅坤明确的告诉刘景,自己不去,便是担心露出踪迹。 而且刘景要是答应后,在取灯途中被妖府发觉,梅坤绝不会承认与他有交易。 “为何找我?” “自从听闻道友能从飞剑下脱身,又安然无恙的返回河府,我就觉得道友是不二人选。” “那盏灯有什么用?” “于道友此时无用,但可助我成道。” 洞玄部道神修得是元宫,九品位阶修元宫法力,八品位阶元宫养神魂。 待到神魂化阴魂,便能晋升下一部的高玄部,然后修阴神。 梅坤处于九品圆满,即将突破八品的时刻。 他告诉刘景,那盏灯能助他养魂,是他耗费不少人情、财力多方打听,得知的最符合他需求的宝物。 刘景需要《回禄咒引》炼气修行,梅坤要得到那盏灯,也是为了修行。 梅坤最后告诉他说: “实不相瞒,原本我是打算做好万全准备再去,可最近不少妖怪溜出妖府,那卧泽峰位于妖府边境,我担心夜长梦多。 若是妖怪拿去,他们不修神魂,岂不是暴殄天物。” 刘景没有立即答应。 进出妖府是个大麻烦没错,但他对梅坤心有疑虑。 尽管那位表现的堂堂正正,知不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但想到福山村事件,刘景总觉得那双深邃的瞳孔里,依旧藏着更多东西。 “唉~” 那本出自火部星宿觜火猴的炼气法,刘景确实想要,短时间内,他恐怕找不到更好的法门。 “难道要富贵险中求?” 刘景又去找周成华,依旧没见到人。 他刚才还问过梅坤,得到的消息是,那位巡水游徼昨夜出城找好友饮酒作乐去了。 当时梅坤说罢,还无奈的叹气道: “其实我知道周成华道友很失职,但所属不同,我曾向李盛威司长反映过,并未没得到回应。” 原来是个关系户。 “一个关系户酒鬼,一个心怀鬼胎,合着阳泽乡就我一个诚实好道神了?” 之前想着在周成华这找找路子,现在想来,即使见到了,可能也不会有多大用。 刘景只得头疼的离开。 牵着黑驴穿街走巷,很快到了一个药房门前。 汉宣堂郭镇分店。 店里人不算多,但门前的排场很大,骄子、马车,随身的奴仆、护卫,门前挤的不剩一点空地。 刘景站在外边,观察了会店内情况。 有仆人想来驱赶,被刘景的气度震慑,又小心的退了回去。 很快,刘景发现,汉宣堂主打的是各种丹药,而非寻常的卖药。 几个衣着显贵一脸肾虚的中年,拉着掌柜的遮遮掩掩的买些补精丸,贵妇们则要些美容养颜,调理气血的丹药。 令刘景吃惊的是,那么小瓶的丹药,竟然都是十两起步。 “看来宋瑗家的汉宣堂,走的是高端路线,卖的是奢饰品啊。” 待到最后几个贵妇离开,门前一清,刘景走进药堂。 立即有侍从上前,殷切问候,还让人上茶,服务意识非常好。 刘景懒得麻烦,直接到柜前问掌柜: “不用忙活了,掌柜的,我想买赤首乌,甘麦草,明觉子,血杞,马蹄萝这几样药草。” 那掌柜的讶异的望着刘景,惊奇道: “这几味草药可都不常见,寻常人也处理不了,客人难道是同行?” 所谓寻常人处理不了,是因为这几种药草,要么药性太强到能毒死人,要么像马蹄萝就是毒草,要么便很难入药。 总之非常生僻,一般大夫不会用,也就某些炼丹士会琢磨。 汉宣堂收集这些药草,全因他们老家主是个痴迷炼仙丹的。 刘景既不懂医术,暂时也不会炼丹。 他报的这几种药草,全都来自于《金芽参同丹》,是炼制“芽丹”所需药草的其中几样。 芽丹,简单说,是在这门外丹术的根基种子。 所谓“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 这门外丹术,在于一个养。 通过芽丹来调理身体,改善体质后,便可以服用强力丹药以“喂养”金芽丹。 喂养一次,便是一转,三转后为人仙,六转后为地仙,九转为神仙。 不过《金芽参同丹》只记载到六转的丹药配方,更高的,宋老先生没得到,刘景猜测,其实是着作者没推算到后面的。 因为按照丹书所说,七转之后需要的灵草,凡间难寻,只在传说中的洞天福地,或是人间之外。 而这些地方基本都在天庭的掌握中,就算他炼成地仙,又如何能随意进出。 说回芽丹。 包括芽丹在内,每一转的丹药至少需要十种,以君臣佐使划分,即一主,两臣,三佐,四使。 炼制芽丹的主药,是种名为景洪草的灵药,连宋老先生都没找到。 刘景报的这五种药草,只是佐与使的几味,也是仅有的几种能在汉宣堂买到。 这是宋老先生的指点。 “客人,巧了,这几味药草还只有我们汉宣堂有,就是需要从余城总堂去调,需要个几日才能送到。” “需要几天?” “三天可以,但四天比较充裕,不会出现损伤。” “行,那就四天。” 其实刘景可以去余城找宋瑗,然后索要宋老先生留下其他药草。 可既然缺少最主要的景洪草,那就没必要惊动东鸣山君。 再说,那山君得到丹方,很可能会跟着索取宋老先生收集的草药。 “不知宋瑗怎么样了?” 刘景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柔美的女孩。 至少三个月后,宋老先生的身后事彻底了解完,刘景才能去趟余城。 在之前,只能靠女孩独自和一位山君周旋了。 想到那柔软的面孔,刘景暗自叹了口气。 好在女孩看着柔软,但能孤身前往山林寻找爷爷踪迹,是个自强的性子,应该能应付得来。 毕竟,女孩并不知道真相,那山君也不能冒然逼迫一个凡人。 “客人见谅,需要交纳三成定金,而且您若是反悔,定金不退。” “多少?” “五种药草十三两,定金是四两银子。” 真黑! 李伯的那个女婿,一个月辛苦下来,还是在地段不错的集市,只能落手个四五百铜钱,一年不过五六两。 第三十五章 茶摊闻妖迹 见完梅坤,又订了草药,已是午时。 想起李伯家女婿茶摊上卖的霜糖糕,味道不错,顺便照顾下生意。 刘景便前往城内的市集。 李伯家的女婿名叫杨升。 中等个头,方正的脸庞,浓眉大眼,长相很正派,而且手脚麻利,人善良。 听李伯说,当时他女儿被掠走,杨升一个普通农家子,背起斧头就要去追山蛮大军,要把妻子救回来。 若非老夫妻俩忍痛劝阻说两孩子还小,不能没娘又没爹,说的杨升双眼通红,当场痛苦嚎叫。 后来决定逃离战火时,夫妻俩又认为自己老了,跟着走就是累赘,想让杨升带着孩子北上求生。 杨升坚持要带着两老,不然就不走,俩夫妻无奈又感动。 一路上,杨升又是照顾老人,又是看管孩子,却从不叫苦。 辛辛苦苦来到郭镇,又独自出来劳作赚钱赡养两老,养育孩子。 一个善良的淳朴汉子。 刘景来到集市,就见一个简陋茶摊摆在角落。 火炉茶具,糕点水桶全都放在独轮车上,边上撑起个棚子,下方摆着几张木凳方桌。 一张斜挂的破帆布上写着: “秘制霜糖糕五文,茶两文” 茶摊前一个麻利身影,闷着头来回奔波。 这是市集的一个拐角,一边是菜蔬果肉品市场,另一边卖的是胭脂,手工艺品,及笔墨砚台之类。 拐角除了茶摊,还有玩杂耍,要饭的,小小的角落,拥挤的很。 但这里,确实人流最多。 据说杨升走了郭镇一个有名的豪侠门路,才从市集吏手中租到这摊位。 中午头,茶摊上的客人不多。 只有几个浪荡子和三四个衣着体面的家庭,没有平民,因为普通人没有闲钱。 “霜糖糕一碟,茶一杯,客人您小心烫。” 杨升刚照顾完一个带儿子出来玩的父亲,一抬头,看见刘景的身影,顿时高兴道: “老爷你来了?” 刘景连忙摆手阻止道: “杨大哥,不用喊老爷,我听着很不自在,我比你小,叫我名字就行。” “那怎么行” 杨升就要拒绝,却见刘景的表情非常坚决,只好改口道: “刘景兄弟。” 刘景把驴子牵到角落拴好,回身笑道: “这就对了嘛,我可是特意来吃你的霜糖糕的,来两碟,再来壶热茶。” 杨升笑呵呵的开心道: “刘景兄弟喜欢,到时可以让我娘给做,她做的比我好。” “是吗,等我回去得劳烦杨婶了,对了,孩子呢。” “哪里称得上劳烦,孩子托给邻居照看了。” 刘景叹了口气,劝道: “其实,你们不用怕麻烦我,可以把孩子送去庄子的。” “那怎么使得,本来就” 杨升正要说刘景已经照顾他们家太多,不能再麻烦,那边突然传来高声咒骂: “他么的,什么世道,一个卖茶的也狗眼看人低,来了个老爷,就不搭理我兄弟了。” 刘景转头看去,是两个浪荡子。 身材矮壮,满脸流里流气的那个,正斜着眼挑衅刘景。 “行了,杨大哥你去忙吧。” 刘景收回视线,没怎么在意。 “那您先坐,我把茶烧好,马上给您端来。” 安顿好刘景,杨升连忙小跑过去,弯着腰,方正的脸上挂满讨好的笑容: “两位客人抱歉怠慢了,您还要点什么?” 刘景没应声,杨升又满脸卑微的讨好,两个浪荡子有火发不出,只好拍拍桌子,叫道: “茶凉了,给我兄弟换一杯。” “好咧,您稍后。” 俩人又瞅了眼刘景,却见刘景已经在饶有兴趣的欣赏远处的杂耍。 那个矮壮的,轻蔑的指点着刘景的伤臂和腰上短刀,讥讽道: “哼,装什么豪侠。” 同伴把他的手臂拉回去,笑道: “行了李老七,继续说啊,我还等着你说妖怪呢。” 妖怪? 刘景耳朵一动,暗自留心倾听。 就见那矮个的李老七,嘿嘿笑道: “行,接着说,我今天不是要去给老娘抓药么,走得早,天刚亮就出了醉花楼。 刚到门口,后面撞过来一人,给你说,长的可丑了,丑的爷爷我都懒得骂他。 然后那人一头就扎进了醉花楼前的河道!” 同伴立即给出反应: “啊,这是嫖完没钱,要跑路?” “什么玩意儿,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李老七损了同伴一句,接着道: “反正我当时醉醺醺的,以为是投河自尽,正巧有泡尿憋着,就准备给那丑八怪添点水,可我冲到河边一看,你猜怎么着?” 这人卖起关子。 “怎么着,你快说啊!” 同伴着急的催促。 李老七装腔作势的捏起茶杯,结果抿了一嘴茶沫,呸呸几口,仰头冲杨升喊道: “茶呢,让老子喝茶沫啊!?” 待杨升低头哈腰的续上茶水,这人也懒得装腔了,便道: “我给你说,我一看,水里哪有什么人啊,只剩一件空荡荡的衣服,然后,就有一条又红又大的怪鱼呲溜钻进水里。” 同伴失口惊呼: “天哪,是鱼妖?” 李老七瞪着眼,怪笑道: “可不是吗,还是个好色鱼妖,我敢肯定,那妖怪绝对在醉花楼里玩了一夜,就看玩的哪个姐儿了,嘿嘿。” 同伴被李老七的猥琐表情恶心的不行,低头喝口茶,然后劝道: “别管哪个姐儿,兄弟劝你最近别去醉花楼,谁知道那妖怪还去不去了? 最近乡里闹了不少妖怪,听说福山村宰了只羊妖呢。你还有老娘,可别折进去了。” 李老七听罢,琢磨了会儿,点头道: “确实,老娘只剩我养着了,行,就不去醉仙楼了,正好手头有点紧。” 这两人只把妖怪当成谈资罢了,接着便顺口抱怨药费太贵,说起了其他闲话。 刘景却在认真思索那只妖怪。 能逛花楼而不被发现,妖怪的化形绝对没破绽,难道是个妖王? 不可能吧。 一个妖王出现,还公然显出原形,不可能一点妖力都不泄漏? 不对! 刘景突然想起蛙妖在福山村,给他提过的一个小妖。 好像说是有个很丑的鱼,被福蟾将军一点化便能化出完美人形,而且一点原身痕迹都不残留。 很丑的鱼? 李老七刚才也特意强调了丑。 这时那俩人准备离开,刘景立即起身上前,在李老七准备掏钱时,递过一块碎银: “这两位朋友的茶钱,我出了。” 李老七一仰头,用鼻孔怼着刘景,冷笑道: “你谁啊,老子用得着你请?” 刘景没说什么,把钱交给杨升,示意他离开。 “回来,爷爷不是什么人都能请的” 这人话没说完,刘景抬手在茶桌上一抹,几张符箓一一摊开,再一抹,符箓瞬间消失。 “仙,仙长?” 李老七惊愣到结巴,其同伴也目瞪口呆。 “朋友,把你遇见的那妖怪给我再说一遍?” 刘景又问,李老七露出敬畏的眼神,惊疑道: “仙长,真有妖怪么?” 刘景皱眉: “你刚才是撒谎?” “不,不是。” 李老七慌忙摆手,不剩一点桀骜: “小人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就是,小人其实没认为是妖怪,只是为了吹牛才说的,而且我那时喝了不少酒。” 刘景只好一一确认: “你说的那人跳入水中后,水里的衣服是不是他穿过的?” 李老七老实的点头: “这我可以确定,因为那是一件非常骚包的大红袍!” “水里的鱼呢,它长什么样?” “小人我想想,呃,很红,很大,像是个大鲤鱼,特别的丑! 对,还有,那鱼的尾巴明显的分成了三叉,像是三条独立的尾巴,很怪。” 特别丑? 刘景觉得应该没错了,又仔细盘问几遍,确定没有遗漏细节后,最后问道: “醉仙楼在哪?” “就在城东,临着一条通向城外的河道。” 边上一直沉默的同伴,这时插嘴道: “仙长,醉仙楼是郭镇最大的妓院,你到城东一问就知道了。” 结束问询,刘景顾不得喝茶。 和杨升道别,牵着黑驴出了北城门,骑上便向听竹斋狂奔。 他要找蛙妖最后确认。 第三十六章 余公子 醉花楼位于城东的清流坊。 “清流”之名,其实是坊内居民的自我美称。 因为过去城里的排水沟渠从这里出城,每日污秽流过,臭气熏天。 后来因为城市繁荣,居住人口越来越多,郭镇的几次扩建,排水沟渠有了其他出口。 又因为烟花巷子在坊内兴起,几家大青楼共同出资,大力清理河道。 这才成了名副其实的清流坊。 当然,更多人背地里称其花柳坊。 清流坊是个老城区,又因行业特殊,所以与其他区域采用了不同管理方式。 夜晚来临,只有这里不实行宵禁。 傍晚时分,刘景走入清流坊。 此时他身着墨绿长衣,玉冠束发,黑色腰带上配着锦囊,利落的装扮透着蓬勃的少年英气。 已经看不出一点神仙道神的样子。 吊在胸前的右臂也取下了,小心的垂在身侧,更像个来尝鲜的年轻少爷。 一入清流坊,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醉花楼。 四层高的楼阁,绿瓦飞檐,门前筑着个巨大灯柱,天还未黑透,几个小厮已经推着梯子,捧着灯油,点燃上面的大灯笼。 灯笼亮起,简直像是元宵节的彩灯。 朦胧的光芒将醉花楼的门楣映照的充满迷醉氛围,楼内出没的姑娘们,愈发娇俏迷人。 “有氛围!” 刘景不由感叹。 怪不得是最大的花楼,会搞花样,周围其他的青楼与之相比,太小家子气了。 一个又挺又白,满身妖艳的老鸨裹着熏风迎上来,扯住刘景袖子不放手,抛着媚眼痴笑道: “好英武的少爷,看着眼生,来,姐姐教你玩啊。” “玩倒不必,就是长长见识。” 刘景说着,微微用力抽回手臂,又后退一步,躲开扑面而来的浓郁熏香。 老鸨经验丰富,每晚上百人的来往,早琢磨出了堪比算命的看相本领。 只是这一扯一笑,便试探出刘景不是那种纯粹来此放纵寻欢的色胚。 眼前这位少爷一身英气不说,浑身散发出的特异气质更是令人心折,极有可能是出身将门豪族。 作为掌管最大青楼的老鸨,自然最会看人下菜,知道什么人该用什么样态度。 腰肢一扭,便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脸上媚色也收敛许多,只是更加热情: “那您可来对地方了,甭说郭镇,就是整个兴平县,都没有比我们这儿更能让人长见识了。” 老鸨的举动让刘景自在了点,毕竟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进风月场合,拘束在所难免。 恢复淡定后,便随手指指门外大灯楼,笑道: “天还没黑,你们就开始营业,挺早的啊?” 老鸨顿时哎呦一声,扭着身子笑道: “我的少爷哟,我们哪有什么准点时间啊,差不多来客人,自然就招呼呗。” 腰肢乱扭的老鸨,也不像对其他一样,上来就推介姑娘,而是笑吟吟的把刘景领去二楼的雅座。 有些花枝招展的姑娘眼睛放光的盯着刘景,想要涌上来,也被老鸨挥手赶走。 让人上了茶水糕点,招来唱曲的清倌人,一直到看见刘景出现了放松情绪,才得意的暗笑。 然后挥着手帕,居高临下的指指一楼大堂的舞台,乐呵呵的道: “您来的巧,今晚要大饱眼福了,县里游历的柳大家待会要登台献舞呢。” “确实巧。” 老鸨认为刘景落入了她的安排,刘景觉得可以打听消息了,便道: “对了,我有个朋友经常来这,还是他给我推荐的醉花楼,不知他今晚来了么?” “那我可得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客人了,客人怎么称呼?” 老鸨花枝乱颤的捂嘴笑着。 刘景暗骂: 觉得拿捏住,就开始诱惑了,一步步勾引么,果然手段老练。 端起杯子喝了口温热茶水后,摇头道: “来这地方,我朋友可不会用真名。” 老鸨颤颤的凑近了眨眨眼,痴笑道: “我懂,我懂。” 更加肯定刘景是个世家子弟。 只有世家大族才会顾忌名声,来风月场合放纵时常用假名。 刘景又道: “不过我那朋友有一特征,嗜爱红衣,经常穿一件大红袍,你可认识?” 老鸨一拍巴掌,惊喜道: “原来是余公子啊。” 余?我看是鱼吧。 刘景立即追问道: “他来了?” 老鸨遥遥头,然后赞叹道: “我从来没见过像余公子这么守时的人,自从几天前来我们这,每日戌时出现,卯时离开,绝对不拖延。” 老鸨说着还激动起来: “特别昨夜玩得欢,喝多了,今早上晚那么一点点,当时那个急的啊,翠姐儿好心安慰,余公子竟然直接从那跳下去了。” 老鸨指指不远处的三层栏杆处,尖声叫道: “那,就那,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一点事都没有,不愧是将” 差点说出不愧是将门之后,幸好这女人依靠着经验反应过来,连忙住口。 小心的看看刘景的脸色,发现没有生气迹象,顿时拍拍雪白胸口。 刘景移开目光,暗自琢磨: 戌时是黄昏,卯时是日出,所以是夜晚化形来享乐,白日现形隐藏。 “看来蛙妖说的没错了,那鱼妖并不是完美的化形。” 白天时,刘景返回听竹斋,在林间找到逮飞虫的红蛙,再次询问。 蛙妖这才告诉刘景,它之前藏了半截话。 那丑鱼妖虽然是完美化形,但只能在夜晚。 白日完全无法化形,哪怕一秒都不行,只能维持鱼身。 蛙妖最后补充说,那时担心这是缺陷,不能满足刘景的要求,所以才隐瞒。 可是它不知道,刘景要的就是有缺陷! 若是原先,他还有所怀疑是不是异种血脉,此时可以肯定了—— 鱼妖一定拥有异兽血脉。 “不知四凶鼎这次能炼出什么异能?” 蛙妖还说过一点,那鱼妖会忍不住诱惑跑出来了。 现在,它确实出来了,可是不是偷跑的呢? 刘景急需增强实力,而现阶段单靠炼气肯定不行,还是要炼异能,并且越多越好。 麻烦的是,蛙妖说那鱼妖深得福蟾将军的喜爱,是那蛤蟆的贴身侍从。 若是动了,会不会引来福蟾将军的怒火报复? 可刘景必须增强实力! 授箓以来,夜游神乔达星,巡河司李盛威,天庭逃犯,沣水河君,甚至那梅坤,他所遇的神只、修士,似乎都能欺他一下。 究其原因,是他很弱。 更别说,他还有个隐藏敌人,东鸣山君。 所以,现在他来了,这条鱼妖的异能,他势在必得! 一个小妖仗着有点神通,敢大摇大摆的潜入人类城镇寻欢作乐,自己作为巡水游徼,斩之天经地义! 至于和妖府态度暧昧的梅坤,若插手,刘景到时肯定要咬他一口。 妖怪堂而皇之的出没城内好几天,你堂堂城隍庙的引香主持,难道没发觉? 梅坤敢动,刘景就闹他个失职罪。 刘景既然放开了要干,现在唯一担心的是: “经历了早上的慌乱,那鱼妖还会不会出现?” 蛙妖小福倒是给刘景分析,说那小妖肯定会出现。 因为若是被派遣出来,享乐一次肯定有第二次。 若是偷跑出来的,肯定不能长时间逗留,一定会抓紧时间享乐。 刘景觉得有道理,但拿不准,所以亲自来探查。 这时,门口传来小厮们的兴奋高呼: “余公子来啦!” 随即一个身穿大红袍体态臃肿的身影大笑着进来,高喊着: “翠姐儿,我老鱼来给你赔罪来啦。” 丑,真是丑! 倒不是说满脸麻子,大小眼,朝天鼻蛤蟆嘴之类,而是五官都很粗大,统统挤在一张脸上。 甚至连耳朵都比常人靠近脸颊,留下空荡荡的后脑勺,滑稽的高高鼓起。 第三十七章 怪鱼 刘景坐在二楼喝着茶,瞅着那鱼妖满脸猴急的冲上楼梯。 又一路嚷着翠姐儿翠姐儿的,钻进一个闺房。 视线收回,扭头对边上伺候的老鸨笑道: “看来我这朋友痴迷翠姐儿的很啊。” “可不是嘛,余公子真是个痴情的,自打见了翠姐儿,就没找过别的姑娘。” 老鸨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开始给刘景推介姑娘了。 却见刘景捏个糕点几下吃掉,端起茶杯润润嗓子后,就要起身离开。 老鸨惊愕问道: “少爷,您要去哪儿?” 刘景抹掉嘴角污渍,指指鱼妖钻的闺房,笑道: “当然是去拜见下我的朋友啊。” 老鸨还没反应过来,刘景已经大步离去,转瞬间消失在楼梯口。 “找到了。” 循着记忆,很快找到挂着“翠姐儿”名牌的屋子。 “小翠儿啊,我老鱼想死你了。” “相公,你好急啊,奴家先陪你喝两杯嘛。” “喝什么啊,老子在水里泡一天,特烦水啊酒的,来,亲亲。” 刘景听了会儿,见屋内马上要烧起来,便不再等,抬手敲门。 砰砰,砰。 屋内没人搭理,尽情嬉戏。 砰砰砰! 刘景又敲。 “谁啊,敢打扰我老鱼快活,找死?” 屋里传来愤怒的咒骂,伴随着脚步声临近,吱呀,门开,探出一张丑陋大脸。 “你谁啊,老子不认识你!” 刘景顺势挤进屋,反手关上门。 鱼妖连忙咒骂连连的拉扯一把红袍,遮住臃肿的。 刘景正要开口,忽的瞥见一个光滑的丰腴身影,飞快钻进床榻的帷帐里。 “小子你再瞎看,爷爷我挖了你的眼,快滚出去!” 鱼妖气呼呼的去抓刘景,准备先教训一顿,再一脚踹出去。 同时,这鱼妖心里恨恨道: “要不是舍不得翠姐儿,爷爷我一口吃了你!” 刘景轻盈的闪开鱼妖动作,笑呵呵的说道: “朋友别生气啊,我是为了给你献上个宝贝。” “宝贝?” 鱼妖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见对面的人类少年,抬手招出个四方小鼎。 小鼎很古朴,甚至有些陈旧,鼎上四面刻有凶兽云纹。 “什么破东西” 鱼妖破口大骂,忽然见那鼎内有黑气浮现,猛地一个寒颤。 危险,危及生死! 丑陋大脸因为瞬间的极度恐惧而扭曲,宛若厉鬼面容。 “不!” 鱼妖尖叫着疯狂远离小鼎。 可惜鼎内黑气更加快速,汹涌地将其吞没。 四大凶兽的身影自黑气中涌出,要将那臃肿的身躯扯回鼎内分食。 生死之际,鱼妖的潜力轰然爆发! 虽然被黑气缠得死死的,却能在抵抗住吞噬的同时,咆哮着要撞开刘景往外奔。 刘景不退反进,纵身扑上来,一把抱住鱼妖的粗大腰身,低吼一声,一个抱摔将其扔回屋内。 地板轰的一声,鱼妖怒吼着挣扎起身。 刘景趁机压上锁住鱼妖脖子,对着那张大脸连喷数道黑火烟气。 “啊啊,我的脸!” 如此近的距离,鱼妖顿时被烟气中的火星滋得惨嚎不已。 身躯被刘景禁锢,脸皮被灼烧,鱼妖依旧顽强抵抗,四凶鼎竟然无法将其瞬间吞噬。 黑气汹涌扭动,凶兽黑影奋力拉扯,却只和鱼妖陷入焦灼的拉扯。 不是鱼妖的修为高深,便是它的血脉力量够强! “啊!” 似乎是被动静惊动,那翠姐儿裹着被褥从帷帐里探出身子,立马被吓得尖叫起来。 “闭嘴!这是妖怪!” 刘景仰头怒喝,丰腴身影登时被吓得滚下床榻,惊叫着往外冲去。 刘景想要伸手阻拦,可惜他左手按住鱼妖,右手臂伤势还未恢复,反应不灵敏。 两条雪白长腿从眼前跑过,带起一连串叫喊: “杀人啦,有人要杀余相公,快来人啊!” “该死!” 刘景咬咬牙,冲那始终无法吞噬鱼妖的四凶鼎,愤愤骂道: “你的凶劲的?支棱起来啊!” 下一秒,刘景体内的精气,宛若泄了闸的洪水般轰然流逝。 四凶鼎的黑气猛然沸腾,凶兽黑影齐齐怒吼。 饕餮模样的一条黑影忽然单独跃出,汲取所有黑气后,膨胀到头顶房梁。 然后裂开一张虚无大口,将鱼妖一口吞下。 随即,黑气如潮水般随着饕餮的身影,顷刻间退回鼎内。 咚,小鼎落到地毯上。 鼎内,鱼妖在咕咕噜噜的黑气中,现出了原形。 形似红鲤鱼,但额上有角,鱼尾分成三叉,腮部覆有盔甲。 一个怪鱼! 良久,怪鱼惨嚎一声,彻底没入黑气。 随之便是一条透明怪鱼悠然“游出”小鼎,金色眼珠转一圈,摆动着三叉鱼尾钻入地上的刘景体内。 刘景此时的感觉很不好。 身体没有一丝力气,眼睛看东西带着重影,大脑像灌进了淤泥般昏沉。 精力严重透支! 挣扎着起身念动法咒,从腰上锦囊招出固元丹,哆哆嗦嗦的倒出一颗送进嘴里。 “只剩两颗了。” “没想到四凶鼎,竟然能吸取精气来增强威力。” “鱼妖本身的实力不强,那究竟是什么血脉,这么的蛮横?” 屋外哒哒哒的无数脚步飞速赶来,呼啦停在屋口。 “余公子我们来救你啦!” “贼人快住手,官兵已经到了楼下!” 似乎是翠姐儿说得太恐怖,吓得没人敢闯进来,只是在外面叫嚷,时不时探个头。 无视外面吵闹,刘景抓紧时间借固元丹的药力恢复精力。 “贼人在哪?” “石捕头来了,快让让。” 一个洪亮的声音挤开人群闯进来,是个身材伟岸的持刀男人。 又有两个年轻人跟着进来。 “刘景兄弟?” 那伟岸男人见了刘景,顿时惊讶出口。 刘景感觉力气恢复了点,便想用左手撑起身子。 没料到身体的精气被四凶鼎吞噬太过,手下一软,又跌了回去。 “刘景兄弟,你怎么了?” 伟岸男人将刀收回刀鞘,上前扶起刘景。 此人长的方面大耳,鼻梁高挺,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充满了阳刚气质。 石鸿,郭镇的捕头,也是阳泽乡最有名的豪侠。 之前说杨升走了位豪侠门路,才能在集市租下那个地段摆摊。 那豪侠就是石鸿。 石鸿听闻了杨升的经历,对其人格非常的敬重,所以主动出手帮忙。 通过杨升,刘景和这石鸿有过一面之缘。 “刘景兄弟,究竟怎么回事,有人报案说杀人?” 刘景抬手阻止石鸿的追问,虚弱道: “石大哥,请屏退闲人,我给你述说。” 石鸿盯着刘景看了半响,回身向两个跟班吩咐道: “大有,阿龙,你们把外面人赶走,去守着门。” 两个年轻人不满的撇撇嘴,转身出去。 “行了,大哥办事,你们离远点,闲人退避。” 门外渐渐恢复安静。 刘景念动法咒,从腰上锦囊里取出巡水令旗,道: “石大哥,其实我是沣水河府巡水游徼,刚才在捉拿妖怪。” “刘景兄弟果然不是凡人。” 石鸿的身份让他经历过不少事,所以一见黑色令旗从小小锦囊里飞出,便相信了刘景。 “看来刘景兄弟便是除了周成华外,阳泽乡的第二位巡水游徼了。” 这位豪侠捕头果然有见识。 第三十八章 月下 “刘景兄弟,我还有职务在身,就送你到此了。” 城门口,石鸿向刘景道别,身边的俩跟班提着灯笼。 因怕惊扰道普通人,在醉花楼简单交流后,石鸿便把刘景带出清流坊。 城里已经宵禁,不好到处跑,打算送刘景去相熟的客栈,却被刘景否决。 新的异能,刘景命名为“化鱼”。 隐约的感觉中,新异能不仅消耗的精力会远超御风和黑火烟气,而且还有限制条件。 然而,尽管有些限制,新异能还是带给刘景足够的惊喜。 这个异能,让他可以随意的潜入大泽妖府,肆意妄为。 不仅可以完成梅坤的委托,获得《回禄咒引》,还能去采集《金芽参同丹》所需的草药。 特别是“芽丹”的主药——景洪草。 宋老先生传给他外丹术时,绝对称得上尽心尽意,连同老人对丹方草药的研究经验,也一并告诉了刘景。 根据老先生推测,景洪草喜温热,水源充足的环境,还需要灵气充盈。 兴平县的地界,老先生全都跑过了,只剩下大泽地。 所以,即使没有梅坤的委托,刘景也要探一探大泽地。 之前他是将希望寄托在了蛙妖身上,准备拜托那小妖去寻。 现在有了新异能,自然可以亲自出马,把握更大。 所以,刘景便以斩妖时受了伤,要回去庄子养伤为由,让石鸿直接送他出城。 刘景的虚弱非常明显,石鸿想了想,便答应了。 石鸿虽然只是个乡镇捕头,但是个人威望在阳泽乡,乃至兴平县内都非常高。 底层的官吏士兵,可能不认识县令县尉,但都听过石鸿的名头,特别是在阳泽乡,更是一言九鼎。 城门的小吏见了石鸿,没说几句便为他们打开城门。 “石大哥已经识得我的身份,若有事,尽管来竹林山的听竹斋。” 刘景抱拳道谢。 “放心,我抓人,你抓妖,你我身份殊途同归,日后肯定少不得叨扰。” 石鸿按住刘景的胳膊,亲近的大笑。 身后城门守兵突然高喊了一声,提醒众人抓紧时间。 石鸿接过跟班手中的一个灯笼,递给刘景后,就准备往城内回去。 石鸿身边的俩年轻人中,其中叫做大有的那位,盯看了刘景一路,好几次欲言又止。 此时分别,突然回身冲过来,对刘景深深一弯腰,非常恭敬的施礼后,激动道: “小人亦有向道之心,求仙长点化!” “大有!” 同伴惊惶的回身去拉他,奇怪的是,却被石鸿抬手阻止。 然后这位石捕头对大有露出个无奈苦笑,语气复杂道: “我就估摸着你该有动作了。” 说罢,豪侠捕头又冲刘景表示歉意,解释道: “我这小兄弟的老父亲劳苦一生,现今病重在身。 听说入了神仙道后能够惠及先人,他就想求道积累功德,到时让老人能在阴间享福,来时再投个好胎。” “还请刘景兄弟莫要怪罪。” 刘景点点头表示不介意。 转头看看那年轻人,二十来岁,充满少年感的圆脸。 年轻人的眼中,确实洋溢着求道的渴望。 天庭的神仙道虽然扫荡神州,唯我独尊,但对普通凡人并没有大肆传道,更讲究个道缘。 简单说,就是看你能不能找到修行门路。 普通人的求道并不容易,随便拜访个神庙什么的,不得指引,也找不到授箓的门路。 只有一定规模的神庙,才会派遣正式道神去担任引香主持。 小一些的土地庙或神庙之类,便只有神只,没有道神修士。 而且神庙一般都有职务在身,不会掌管授箓。 通常是神域领土内指定一个清静之地,提供修行地的同时管理授箓仪式。 比如柳州县有县城隍,却是在赤岭山授箓。 当然,若是家中的先辈有修行中人,或是神只,自然是例外。 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因为职业身份,其实比普通人已经更有道缘了。 至少,他知道神仙道,还能接触刘景这种道神修士。 刘景初来沣水河府,还不知道此地的授箓之地,便推荐他去找梅坤。 年轻人沮丧的说他去求了梅坤好几次,都被道童打发,无缘一见。 他本想离开阳泽乡去其他地方寻找机缘,可老父亲眼看没多少时间,耽误不起了。 最后,念在其孝心的份上,刘景道: “我初来此地,还不熟悉,等我打听下,再给你消息如何?” 他准备过几天见了周成华顺口问问,或者等过些日子联系了蒙秀山。 为何不帮年轻人去说服梅坤? 刘景和他关系没那么亲近,不值得为此欠上梅坤的人情。 大有还想祈求,石鸿拉住了他。 经验丰富的捕头显然看出了刘景的敷衍,他明白双方本就没多大交情,再求下去,不仅难堪,还会坏了情谊。 最后,那大有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石鸿离去。 刘景没多在意,难耐对新异能的急切心情,立即提着灯笼踏上归途。 今晚月明星稀,云层淡薄,光线不错,加上灯笼照明,走的很顺。 踏着夜色,很快抵达竹林山下。 附近的村寨早已经沉寂,只有山风和虫鸣,以及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鸣。 忽然,刘景目光一凝。 前面道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侧身相对,仰面赏月。 因为精力耗尽,又走的很急,这会儿已经开始喘气。 刘景暗自缓口气,待稍微疏解了疲倦之态,才大步上前朗声道: “道友好兴致,这么晚了还跑山野中来赏月。” 前方赫然是梅坤。 清瘦的身躯掩在明黄道袍之内,头戴一顶大红冠,除了没有俊美道童,及时间地点不对,和两人初见时完全一样。 特别是氛围。 猜忌试探的氛围。 “听说道友在醉花楼除了只妖?” 梅坤收回赏月的目光,脚步微动,转身正面刘景。 月色洒在那轮廓分明的面庞,一半明,一半暗。 深邃的瞳孔愈发幽暗如渊。 “恰逢其时,见到了便斩了。” 刘景本想耸耸肩,突然想起右肩膀有伤,只好作罢。 “城内情况归属我们安神司,道友越权了吧?” 梅坤语气没太大波动,表情也模糊不清。 “我身为巡水游徼,斩妖除魔,安定秩序是我的职责。城内的妖,难道就不管了?” 刘景懒洋洋的又加了一句,反问道:: “道友要定责,那么一只妖怪堂而皇之的闯进城内寻欢作乐,监察神域的安神司难道不是失职了?” “确实。” 梅坤竟然直接点头认错,又说“我自会向河君承认错误”。 然后猛然追问: “不过,妖怪尸体呢?” 第三十九章 化鱼 面对梅坤的连番追问,刘景并不胆怯。 “尸体啊,怕惊扰到民众,处理掉了。” 梅坤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道友的处理手段够利落,一点痕迹都没留,恐怕沣水河府有史以来,没有比道友更会处理尸体的了。” “你想学,不如拿《回禄咒引》来换吧。” 说罢,刘景晃晃灯笼,挑衅的扫过梅坤脸庞,不耐烦的道: “道友大半夜来此所为何事,天色很晚,就别废话了。” 梅坤突然笑了,上前一步,盯着刘景道: “其实我此番等候,只为向道友打听个人?” “谁?” “飞龙河府的韩道友!” 梅坤的话让刘景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韩道友在前次的四方联合搜捕行动中,突然失踪不见人影。 不幸的是,昨天在山中发现了韩道友的尸体,推测是被飞剑所杀,死于贼人之手。” “不知道友可知道这人?” 梅坤说罢,死死盯着刘景的表情。 什么韩道友,肯定就是那个在山洼里趁刘景伤重,想要抢他的符剑锦囊,结果被反杀的马脸道人了。 刘景面上滴水不漏,淡定的摇头道: “我初来乍到,结识不多。” 梅坤立即跟上: “道友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回忆,韩道友身上既有飞龙河府的护身符箓,还有与东鸣山府交换的一瓶玄黄玉液丹。” “虽说韩道友名声不太好,可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辛苦积蓄落于他手,对吧?” 刘景突然点头应和道: “确实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不知那韩道友的阴魂转世没有。 若还在地府,不如道友就去请奏地府判官追查一番?” 刘景早就想明白,不怕调查了。 一来那马脸道人修为不深,阴魂即使还未转世,也是浑浊不堪,没有意识的,追查起来很费劲。 二来,刘景是反击,官司打到阎王那,他也不怕。 梅坤肯定以为他是主动杀人夺宝,所以来威胁。 刘景若担心,怎么可能展示马脸道人的战利品,还是向早就心有忌惮的梅坤。 见到刘景一副坦然无畏的模样,梅坤沉默了,猜到自己的估算可能有偏差。 “道友若无其他事,便不要对月乱想,回去休息吧。” 刘景说着,打算提着灯笼越过梅坤,直接离去。 “道友真是急性子,且听我说。” 梅坤伸手拦住他,换了个轻松表情,笑道: “其实我和道友确实是偶遇。 在下晚上打坐时突有感悟,心生喜悦才外出赏月。 换句话说,我可能突破在即。 所以既然相遇,便想请道友莫要耽搁了,尽快前去卧泽峰帮在下取魂灯吧。” 刘景呵呵一笑,立即化被动为主动: “我考虑了下,还是觉得风险太大,抱歉。” 梅坤不禁皱眉。 他来此截获刘景,一是试探城内的妖怪之事。 其二,便是以为抓住刘景的把柄,准备借此威胁刘景立即替他去取魂灯。 现在两个目的全都没达成,令他头疼起来。 梅坤终于发觉,福山村的成功算计,让他低估了刘景。 其实这个年轻的箓生弟子,并不容易对付。 就此放弃? 梅坤犹豫了下,终究不忍心放弃多年的心血,干脆问道: “道友直说吧,如何才能答应?” 刘景笑道: “其实我只有三个条件: 第一,把《回禄咒引》先给我,第二,城隍庙内藏有的药草,我要各要一份” 梅坤猛然挥手,急躁的打断: “第二个不可能,城隍庙内的许多灵草,不比魂灯的价值低!” 刘景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犹豫不决好大一会儿,才勉为其难道: “既然如此,我不要灵草,只要普通药草,但必须每样双份。”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梅坤额上的皱纹挤作一团,看着刘景惊疑道: “普通的草药,你要来有什么?” 刘景歪头示意了下右肩伤势,回答道: “我打算自学医术。” 梅坤嗤笑出声: “既然是修士,你该学炼丹之法。” 刘景认同的点点头: “道友说的没错,学医也是为了给炼丹打基础。” 梅坤顿时被噎了一下,烦躁道: “第三个条件呢?” “其实第三个条件,对你我都有好处。” 刘景顿了下,接着道: “你我二人要立下道誓,并写下书面协议,你先给我法诀和草药,我为你取魂灯。 这样你不用担心我拿了东西食言,我到时被抓,也能有个证人。” 梅坤冷笑道: “你要什么证人?” 刘景回道: “当然是证明我只是去取东西,并非无视规矩,挑衅妖府。” 梅坤讽刺道: “天真,你进了妖府,就是违规!” 刘景直接回了句: “那我不去了。” “你!” 梅坤被刘景的无赖语气气的够呛。 “道友要不回去考虑考虑,不过尽快给我答复。” 刘景用白日梅坤的话,原句奉还。 梅坤冷静下来后,忽然问道: “难道道友能忍受那般老牛拉车的炼气速度,舍得《回禄咒引》?” 刘景状似无奈的叹气道: “前途要紧,日后再寻其他炼气法不迟。” “呵呵。” 梅坤一阵冷笑,随即道: “道友是言不由衷,趁火打劫啊,其实我可以找别人的,比如周成华道友。 我相信送上桃花酿与桃花散,周道友绝对愿意为在下走一趟,而且他比你修为更深,更有把握。” 说罢,梅坤盯着刘景,观察,试探。 刘景是穿越而来,因为要应付原身的亲友,最先学会的便是隐藏真实性情,已经熟练的很。 用在此处,表现的便是城府极深,任由梅坤死盯,始终不动声色。 反而淡然回道: “那道友何不去请周道友,说不定,他还能和妖府妖王把酒言欢呢。” 良久,风更加凉,一片乌云飘过两人头顶,遮住了月光。 梅坤的面容轮廓登时晦暗一片,然后就听他冷哼道: “我答应了,明日城隍庙见。” 乌云漂过,也带走了梅坤的身影。 刘景提着灯笼,望着远去的背影。 不知怎的,心中并无想象中那么激动,反而缠绕一个疑问: 刚才,梅坤的表情到底是什么? 直到返回听竹斋,刘景还在想着那个问题。 “梅坤真的只是为了那盏魂灯?” 已经是半夜,刘景没惊动李伯夫妻,悄然进了庄子。 刚到内院,呱一声,红蛙从水里跳出,蹲在荷叶上好奇问道: “道友,你把那丑鱼妖怎么样了?” “物尽其用。” 刘景的四个字,听得蛙妖一脸懵逼,半天后,突然惊呼道: “道友你把那鱼妖吃了?” “对,很难吃。” 刘景本就身体虚的不行,又和梅坤耍半天心眼,吹那么久凉风,实在疲惫的不行。 蛙妖还在那咋呼什么“那么丑,肯定难吃”,刘景闷头爬上二楼卧室,倒头便睡。 李伯不知刘景夜里回来了,第二天早上就没来叫他用早膳。 刘景一觉睡到晌午,才被来打扫阁楼的李伯惊醒。 “对,今日要去城隍庙取法诀和药草。” 睡意朦胧中想起昨夜约定,就要爬起。 忽然察觉经过一夜恢复,加上固元丹的药力,身体的精力恢复许多。 就见刘景猛地一个激灵,瞪大了眼望向窗外阳光,脱口道: “新异能!” “哎呀,老爷您昨夜回来啦?” 李伯听见楼上动静,但碍于刘景的规定,不能上二楼,只好在楼下高声呼喊。 “李伯,我要修行,您先出去吧,顺便让杨婶准备一顿丰盛大餐。” 李伯知道刘景非普通人,只要听到修行,便代表不得打扰。 于是应声出去,还把院门关紧。 再无他人,刘景来到池塘的小栈桥,叫了两声蛙妖,没人答应。 “看来去找吃的,还没回来。” 然后,刘景开始脱衣服,差不多时,深吸一口气,施展新异能。 体内精气大量流逝,片刻,视野猛然旋转,身体开始极速缩小、异变。 若是外人在此,肯定惊掉一地下巴。 只见一片金红光芒自刘景体内涌出,瞬间将他浸没,随即光芒一转,缩成一团。 砰,光芒炸开。 现出一条额上有角,尾巴分叉,好似大鲤鱼般的金红怪鱼。 扑通,怪鱼掉入池塘,欢快游动。 第四十章 杨婶 李伯觉得自家老爷,今天举止很奇怪。 中午时,依据刘景吩咐,夫妻俩准备一顿丰盛大餐。 刘景不仅吃的干干净净,还犹与不足,简直像是老人过去逃难时见到的饥饿流民。 饭后,又急匆匆的去了趟城内,不久,黑驴驮着个大包裹返回。 把夫妻俩叫到面前,包裹一开,竟然是满堂堂的草药。 “老爷,怎么这么多草药?” 李伯虽然不是大夫,但边境村寨的几十年生活经验,还是了解对一些草药。 这一大包的草药里面,各种各样,不下百种。 有些草药他认得,是能治病的,但有些,确实实实的是有毒草啊。 比如叫地榆皮的,沾上就如火烧,能把人痛的晕厥。 还有那寒星草,吃下去就会腹泻不止,还会头疼好几天。 这些是认识的,可能不少其他不知名的毒草也参杂在其中,老人看着都心惊胆颤。 “老爷,您这是干什么?” 李伯小心翼翼的又问道。 刘景把草药随意摊开,埋首仔细挑选。 赤首乌,甘麦草,明觉子,血杞,马蹄萝,灵芝草,七叶花,蜂翅,王不留,一共九种,各两份。 “齐了!” 刘景喜笑颜开的收起九种草药。 现在不用等待汉宣堂,“芽丹”所需的草药,除了主药景洪草便齐了。 当然,在汉宣堂定的几种草药,刘景依旧会收下,当做炼丹的备份。 随后,刘景又挑出两种药草—川杞花与冬贝。 这是炼制下一阶段外丹所需的两份使药。 芽丹,除了主药景洪草,其余皆是普通草药,主要用来调理身体,改善体质。 但下一阶段的丹药配方,君臣佐使四类中,只有其中的四份使药是普通草药,其他都需灵草。 挑完所需,刘景起身,指着一堆剩余药草问道: “李伯,杨婶,你们会处理么?” 李伯谨慎的答道: “过去村寨里家家户户都会弄点草药治病,我倒是会些手艺,但草药精贵的很,一不小心糟蹋了药性,就废了。” 然后又提醒道: “老爷,草药都有药性,胡乱堆在一起,药性相冲,而且里面还有不少的毒草。” 刘景知道里面有毒草。 在城隍庙里,若非他提醒,梅坤只打算给他治疗草药。 但炼制芽丹,毒草与草药都需要。 刘景随意道: “无妨,尽量处理吧,不过小心安全,注意毒草。” 李伯想了想,主动推荐道: “毕竟都是珍贵的草药,如此处理太浪费了。 我在城里认识个先生,之前给你杨婶把过脉,那人该是个懂医的,不知为何落魄了。” “老爷,不如我去请那位先生来?” 李伯说话时,杨婶始终沉默的缩在一旁。 这是位头发斑白,沉默拘谨的沧桑妇人。 据女婿杨升说,老人过去其实是个开朗性子,还很热心肠,经常帮助村寨的邻里。 可自从失去了女儿,就性格大变,不仅是沉默怯弱,还经常神经过敏。 除了面对俩外孙时,能偶尔露出笑脸,平日满脸只有愁苦与沉默。 刘景猜测,应该是惨痛经历造成的某种心理创伤。 有时看着怯怯的老妇人,刘景会想起前世的父母。 骤然失去了他这个儿子,不知老人们会是如何悲痛。 “唉,不知未来道行足够高,能否破碎虚空?” 一时触景生情,获得草药的喜悦淡去不少,刘景对李伯说道: “正好,我明日要出趟远门,至少需要个三五天,李伯你可以把那位先生请来帮助,我会留下薪金。” “另外” 刘景又望望躲在边上沉默的杨婶,叹息道: “李伯,把那俩孩子接来庄子吧,只在外院活动,我不介意的。” 老人本能的要拒绝。 他知道刘景非一般人,能接受他们老夫妻俩,已是不易。 自己的俩外孙虽然懂事,但毕竟是小孩,闹腾难免。 若是惊扰到刘景,对心存无限感恩的老人来说,绝对是罪过。 可是看看身旁的沉默老伴,听到外孙时脸上闪过的明亮光彩,老人又心疼的说不出拒绝。 刘景看出了老人脸上窘迫,主动解围道: “听我的吧,李伯。我就回内院去修行了。” “谢谢老爷!” 李伯还未开口,一直沉默的杨婶突然怯弱抬头看着刘景,满脸感激的开口。 “杨婶你们太客气了。” 老人的卑微道谢,让刘景很不只在,笑着摆摆手,便返回内院去了。 走了不远,听到身后杨婶小声的对李伯道: “老爷真是好人,当家的,我们要好好报答。” “是啊,你我的福气啊。” 回到内院,刘景把十一种药草全部收进储物锦囊。 顿时,锦囊又鼓不少,眼见装不了几样东西了。 刘景想起蛙妖说过的一只松鼠妖,那小妖似乎怀有腹里乾坤的异能。 “可惜答应了梅坤,明日就出发去卧泽峰,只能等回来,再去找那只松鼠小妖了。” “也不一定。” “若在大泽地找到了景洪草,回来后肯定先炼芽丹。自学是来不及了,最好委托个炼丹师。” “宋老先生说他的二儿子有炼丹天赋,可以帮忙炼丹,那样的话,还是要去趟东鸣山。” “时间啊” 感慨着上楼,坐进修炼静室后,刘景取出两样东西。 一份与梅坤签订的协议,上面有两人的画押,被他丢到一边。 另一样,则是个玉简。 打开玉简,便是一个星君法相。 那星君,身缠火焰玉带,宛若飘舞的火尾巴,的胸膛上布满玄奥法纹,一手提火葫芦,一手捏法印。 满脸狰狞的茂密黄须,尖头尖面,突兀的高颧骨,浓眉下压着一双赤睛火眼。 正是火德真君座下的五大火部正神之一,星君觜火猴! 星君法相的周围,书写着一列列法诀咒文。 这便是《回禄咒引》。 玉简不仅记载着炼气法门,还是沟连觜火猴星宿的媒介。 刘景正要研究《回禄咒引》,忽听呱的一声,一个红玉身影跳到窗外屋檐。 蛙妖浑身湿漉漉的,显然刚从水里出来。 “有水,别进来了。” 刘景怕小妖把静室弄脏,蛙妖就只好蹲在窗台上盯着他。 刘景瞥它一眼,奇道: “你看我做什么?” 蛙妖鼓着凸起的眼珠: “道友你真不是大能转世?” 刘景翻了个白眼,扬扬手中玉简,无语道: “大能转世还能为了一本炼气功法,费劲心思?” 蛙妖又蹦又跳: “可你那变化之术,在我们妖族可是传说中的妖圣大神通啊!” 第四十一章 老羊 妖圣相当于神仙道的太玄部,即三品以上,渡劫飞升的天神,比星君觜火猴的位阶都高。 蛙妖激动的不行。 中午时它在山林间吃饱耍够,返回内院荷塘,就见一条怪异的大红鲤鱼在水里欢腾的游着。 初时没在意,以为是刘景养的鱼,想到昨晚刘景说把那丑鱼妖吃了,还暗自调侃: “原来恶人爱吃鱼啊,当时煮你妖爷爷,肯定是天天煮鱼留下的恶习。” 然而一想到鱼妖,蛙妖忽然发现,荷塘里的那条大红鲤,似乎和丑鱼妖的相貌很像。 头上有角,浑身金红,尾巴分叉 “妈呀,难道恶人把丑鱼也忽悠过来啦?” 蛙妖惊叫一声,就要跳入池塘问问丑鱼刘景给了它什么好处,让它连福蟾将军都能舍弃。 “据说这丑鱼是个贪图享乐之徒,还很好色,没听过有向道的心啊。” “是了,恶人肯定给的其他大好处,不行,妖爷爷我的那份不能少!” 没想,水里的丑鱼一见到蛙妖,忽然一惊,立即跃出水面绽放出赤金光芒,将荷塘渲染的金红一片。 下一秒,在蛙妖的目瞪口呆中,光溜溜的刘景从光芒中走出,抓起栈桥上的衣物闪回阁楼。 “俺的老天爷啊,那,那是传说中的变化之术?” “我说了不是变化之术,那是天仙大能的神通,我一个炼气都没成的箓生弟子,怎么可能会。” 刘景坚决的反驳,将蛙妖从回忆中惊醒,立即怀疑的叫道: “呱,道友,妖爷,不,小妖我又不会舔着脸求你教我。 当然道友若是胸怀广大,有教无类,愿意教我,我肯定感激” “行了行了!” 刘景连忙打断蛙妖的胡言乱语,对着红玉身影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是,变,化,之,术!” “我只能化成那怪鱼,而且没法教你。” 其实某种程度上,新异能可以算是个变化之术,不过是山寨劣质缩水版。 化鱼异能,只能白日化形,夜晚便无效,而且消耗的精气极大。 现在的他,一天只能变化一次,体内精气支撑不了第二次。 中午的那次变化,吃了好一顿大餐,依旧没补回来。 四凶鼎为何能提炼出化鱼异能,刘景想了很久。 无意间想起在赤林观修行之余,借阅过一些神话传闻的书籍,忘了在哪本书上见过的一种上古异兽—— 横公鱼。 书上记载,横公鱼形如鲤而赤,长七八尺,生于不冻石湖,昼在水中,夜化为人。 那鱼妖应该便是横公鱼的后裔,四凶鼎从中提炼的异能,便是白日化鱼。 刘景强调完,蛙妖还在那跳老跳去,不愿离去。 他就暂时收起玉简,望向蛙妖开口道: “小福道友,我有件事情和你商量,想请你带我回趟大泽地。” 蛙妖听罢顿时鼓起腮帮,呱呱的拒绝: “不行,人类一进妖府绝对会被发现,告到妖王和福蟾将军面前,肯定连累我被剥皮抽筋!” 刘景笑道: “不是人类,不就行了?” “胡说,你明明” 蛙妖登时反应过来,鼓着眼珠惊异道: “你要化成鱼?” “没错。” 蛙妖瞅着刘景左右打量,想到之前刘景化成的丑鱼,丝毫没有人类气息。 半晌后,不情不愿的道: “你去大泽地干嘛,那里又脏又乱,到处是蠢笨的妖怪,一点没外面舒服。” 这小妖乐不思蜀了,刘景暗笑。 看来短时间内,他的妖怪幕僚不会跑回妖府。 刘景告诉蛙妖,自己要到卧泽峰取一样东西,顺便采集些草药。 蛙妖软哒哒的趴在床沿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卧泽峰我知道,大泽地的边界标志之一,隔断人类世界。” “草药嘛,妖府确实很多,而且除了只老羊,其余妖怪一旦通灵,便只贪图血食,不愿意吃草了。” “老羊?”刘景奇道。 蛙妖随口介绍道: “对,一只特别老的老羊,听说有一百岁了,很久前还帮妖王建过草药园子。” 刘景立即追问: “它可知道景洪草?” “什么草?老羊应该知道吧,好像说大泽妖府内的所有药草分布,他都知晓。” “小福道友,你能帮我拜访下那老羊,问问景洪草么?” “据说妖王请他干活都要付出报酬,我哪请得动他啊,不过,我听说有个小妖请他办事,是送上了一种他不认识的药草。” 不认识的草药? 刘景立即起身走到外面院子,向还在整理药草的李伯道: “李伯,每样草药都分出一份来,我明天出发时,要带着。” “好的老爷。” 回到静室,蛙妖还在,追问道: “道友你真的要去请老羊啊?” 刘景肯定的回应,然后又请求蛙妖道: “还是要麻烦道友,我这化鱼术,只能白日用,晚上就不灵,肯定不能深入妖府。” 蛙妖犹豫了下,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道友,别看小妖我实力低微,但因为好打听,加上外形显眼,我在妖府其实挺有名气。 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忽然现身,不好说啊。” 刘景思考了下,一拍手掌顺口道: “这样,我会为你准备一百份草药,有妖怪询问,你就说是为了求老羊办事,这段时间都在寻找草药。” 蛙妖眼珠转了右转,还在犹豫,刘景忽而问道: “小福道友,你的水德炼气法可学会了?” 蛙妖顿时露出喜色: “小妖我正要告诉道友呢,我已经彻底掌握了。” 刘景立即道: “明日去大泽,肯定要经过沣水河,我可以用巡水令旗,借来沣水河的水气帮你入门。” “真的呱?” 蛙妖顿时惊喜的跳起来,然后一咬牙应下刘景的请求: “放心,我一定帮道友向老羊打听清楚,那什么景洪草。” 如此,进大泽前,刘景便要帮蛙妖炼气入门。 除此外,他还有一件事。 刘景从玉简下抽出一张黄纸,上有一行红字: “奏请城隍上神,村中水域发生恶鬼行凶,小神怀疑是只溺死鬼,且有邪神气息,望遣巡水游徼前来处理。” 落尾是“回湾村土地”。 这是去城隍庙取草药和《回禄咒引》时,梅坤给他的巡河司案件。 既是刘景的职务,也用来掩饰他前往大泽地卧泽峰。 回湾村位于沣水河的一个河湾口,同时是距离大泽地最近的村落。 所谓邪神溺死鬼,梅坤告诉刘景,根据安神司的监察结果,其实是个从南边来的,信仰巫教的流民。 因为意外跌落河中,死后被巫神力量缠住,灵魂不得脱身,变成恶鬼。 今晚,修炼之余,刘景还要提前熟悉《水府经集录》的“度人经”了。 第四十二章 巫蛮 夜,修炼静室。 法坛上有一玉符,为灵霄道神玉格,有一玉简,为《回禄咒引》。 刘景手持三支燃香,向南遥遥一拜,诵道: “箓生弟子刘景,拜请南天门四元帅,请开天门,助吾修行。” 祷告伴着渺渺烟气升入虚空,抵往天界门前。 随即玉符飘悬于空,传来清凉的天界灵气。 刘景动作不停,又持燃香转向窗台,面朝西方星宿拜道: “箓生道神刘景,拜请白虎六宿,南方三气火部正神星君,请助弟子修行。” 香火渺渺,静候片刻。 咒引玉简忽的展开,不知何处落下的神光,如水光般映照其上。 就见星君法相的一双赤睛火眼,猛地射出两道神光刺入刘景瞳孔,直抵神魂空间。 刘景一个恍惚,已经陷入内视。 高悬的火德星君法相神光大放,周身缭绕着跃动的火红星光,宛若一片片托举的祥云,旋起旋灭,煞是梦幻。 须臾,响起一个茫茫缥缈的声音: “慎终如始,荣昌良吉” 刘景立即拜谢: “多谢星君勉励。” 登时,一道来自夜幕星宿的灵动法力,跟随着天界灵气,通过灵霄道神玉格导入刘景体内。 那不停消散的轻灵之气,掺合着这道法力后,立即变得“重”了些,“实”了些。 刘景把香火插入香炉,回身坐到蒲团上,开始引气通脉。 “好快!” 刚运起神念牵引灵气,便觉无比轻松畅快。 若说之前是沼泽拉重车,那么现在,重车彷佛变成了雪橇,用力一拉,轻快如风般滑过沼泽。 引气通脉的速度,瞬间提升了近三倍。 沉浸在修行中,不知时间流逝。 当朝阳的光辉遮过夜幕星辰,刘景的引气速度渐渐缓下来。 这种从风驰电掣一路降到减速限行的感觉,非常痛苦。 刘景睁开眼,望着法坛上的冰凉香炉,怅然若失好一会儿,叹息道: “今日方知修行之妙啊。” 也许是因为观想的火德星君,《回禄咒引》对刘景的作用,比想象中还要大。 按照现在速度,三四个月便可以完成引气通脉,一年时间便能箓生位阶的修行圆满。 即是说,一年后,刘景便可以考虑晋升九品洞玄部道神了。 单论《回禄咒引》,和梅坤的这次交易就很值,更别说还几乎集齐了炼制芽丹的药草。 现在,刘景不抵触帮梅坤去取魂灯了。 “饭后就出发吧,早去早回。” 自从异能越来越多,刘景的饭量也随之暴涨,而今一顿能吃掉好几人的量。 李伯夫妻俩很早起来忙活,尽心尽力准备的早餐,勉强让刘景吃饱。 再这样下去,厨房光靠老夫妻俩肯定不够用,得招几个年轻帮厨。 “等从卧泽峰返回再说吧。” 听竹斋的前院,到处弥漫着草药味。 刘景牵着黑驴出门时,身上便充满怪异味道,让他忍不住道: “李伯,尽快把那些草药处理好吧,庄子的味儿实在太大。” 李伯把干粮、水袋等行囊挂到驴背上后,点头笑道: “放心吧老爷,等收拾完,我和你杨婶就下山去请那位先生,顺便带俩小崽儿。” “那行,您回去吧,我最多七天便返回。” 辞别管家,刘景跨上黑驴下山而去。 “呱!” 藏在包裹里的蛙妖想出来,刘景立即阻止: “再等等,离开郭镇再说。” 回湾村在东南方向,刘景没有穿城而过,选择了沿城外道路绕过城郭。 因此便经过了城外的集市。 不到半月时间,外城集市的环境比刘景初到时,显得更拥挤嘈杂,也更脏了。 新建了许多乱糟糟的帐篷,有的拦在路央,有的扎进摊贩的间隙,有的堆集在巷道里。 据说很多集市摊贩都不敢收摊了,就怕一夜过去,原本的摊位成了帐篷。 乱七八糟的帐篷里,拥挤着大批人群,老少不分,男女混杂,有汉民,有山蛮,他们看向外人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其中的山蛮,因为容貌特异和习性独特,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比如有个大家庭,十来口人缩在一个帐篷里,从老人到小孩全都身着无袖皮衣,裸露的皮肤布满刺青。 老人拄的拐杖,小孩的玩具,或多或少带有骨头饰品,有青壮的腰间还挂着骷髅头。 百多年前中原皇朝举国之力开垦南方,分封高阳国,此地的土着蛮族或臣服,转为王民,或跟随巫教遁入南面群山。 这片大地过去有成千上万个部落族群,如今分化成两类。 归顺王朝,留在原本村寨便是山蛮,随巫教退走群山的部落,便为巫蛮。 几十年来,中原移民带着先进的农业等生产方式,本地山蛮有独特的风俗,双方渡过最初的不适后,渐渐开始融合。 至少高阳国内的山蛮与移民,可以统称为王民了。 由此,高阳国的山蛮与信仰巫教的巫蛮,便走向了对立。 巫教蛮军在边境燃起的战火,烧的不只是中原移民,还有山蛮的村寨。 甚至山蛮更惨,因为他们被视为叛徒。 可能开始时,边境有些山蛮村寨还有侥幸心理,后来看清现实后,便只能随着其他人一起离开家园,向北逃难。 高阳国为了融合族群,颁布了严苛的法律,所以倒没发生歧视事件。 只是如此多的难民挤占原地居民的生活,遭受白眼肯定免不了。 “希望尽快平定这场战火吧。” 离开混乱的难民地,刘景感慨。 高阳国早已在这片大地扎根,统治稳固。 巫教蛮军赢得一时,迟早也会被耗尽,因为高阳国还有中原天朝的支援。 说到这,似乎没有提仙神们,只讲了凡俗势力。 那是因为征伐边境的蛮军,尽管信仰巫教,但始终没有出动一丝超脱凡俗的力量。 天庭的神仙道征伐了几千年,先压服道门,后驱逐妖族,浩瀚天威下,一个南蛮巫教岂在话下。 数百年前没有将南蛮巫教连根拔除,不过是天庭的行事方针变了,不再是霸道。 中原王朝的皇帝自称天子,拥护天庭正统,其余神州大地的小国,也在神仙道的覆盖之下。 现在,神州外的蛮夷地,天庭已经不再主动去征讨。 而是讲究个大道之为。 即,跟随神州之民的繁衍扩张,以神州正统的名义,一步步延伸神仙道。 或者在俗世民众的呼唤下,以天道隆恩的名义,降下神恩拯救民众。 比如数十年前,海外一个洲国被妖族霸占,臣民沦为血食,所有国民齐心上奏天庭。 灵霄宝殿便遣雷部众将及斗部群星,下凡去将满国的妖族打杀殆尽。 之后,那海外洲国便自然的纳入神仙道。 所以,遁入群山中的巫教,不仅这次只敢派遣凡间军队,过去的几十年里,都不敢让蛮巫踏入神仙道领域。 不过,虽然不主动,但南面边界的居民濒临巫教那么多年,难免沾染点邪气。 现在随着大批的边境难民北逃,总会带来些邪异事。 回湾村的恶鬼事件,便是由此引起的。 阳泽乡与大泽地之间有一片广袤的芦苇荡,隔开妖府与凡人。 沣水河在芦苇荡前拐了个“几”字形的弯,留下一块肥沃的冲积滩地。 回湾村便建在这片滩地上。 经过半天的路程,刘景抵达回湾村。 沣水河自东鸣峡谷穿过兴平县流淌至此,水量已经不足。 刘景面前的河水,宽不过五六丈,水面悠悠舒缓,非常的平静。 村子在“几”字的内侧,刘景所在位置,在“几”字的上外侧。 要想进村,须要渡河。 远离人烟后,蛙妖便从包裹里蹦出来,或是蹲在黑驴脑袋上,或是跳到刘景肩上。 总之就是不愿缩在包裹里。 用小妖的话说,待在那里面,它晕。 这时,红蛙从黑驴的脑袋上纵身而起,欢快的跳进水里游荡一圈后,浮在水面上呱呱调侃刘景: “呱,道友可要随我游过河?” 刘景没搭理得意洋洋的蛙妖,左右眺望着寻找渡船。 按理说,他从郭镇方向过来一路走的是官道,这段河域不说有桥,渡船应该不缺。 可等了大半时辰后,河面一直很安静,不见半条渡船。 “回湾村又这么封闭?” 就在刘景考虑向下游走走,找到更窄的河道,借用巡水令旗加御风异能渡河时,终于有一条渔船缓缓飘来。 说是渔船,其实是条独木舟。 “船家,可否送我渡河?” 刘景翻身下驴,走到河边高声呼喊。 独木舟上的船夫个头不高,身体结实,带着个草帽看不出模样,只露出黝黑皮肤。 那船夫搭着手掌望了刘景好一会儿,慢慢调转船头划过来。 船停在离岸约有一丈距离的河面,一声大声质问传来: “喂,你是人是鬼?” 刘景看清了船夫模样,原来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确实是少年,喊得话就很天真。 是人是鬼,能问的出来么? 但是,刘景却看出了另一层意义—— 回湾村的恶鬼,恐怕闹得很凶。 刘景也不遮掩,干脆的展露腰上的巡水令旗,扬声回道: “我是郭镇城隍庙派来的巡水游徼,来除鬼的。” 第四十三章 头发 刘景的自报家门,并未取信少年。 “你?” 少年船夫耿直的上下打量,见刘景不过比自己大几岁,满脸不信。 独木舟又接近了点,距离岸边只剩七八尺。 刘景轻拍腰间巡水令旗,单手掐印,念动令旗中的御水法咒: “巡河敕令,起!” 黑色旗面上的沣水河倒影忽地一动,便见河面应声荡起一道浪花,滚到岸边的刘景脚下。 一抬脚,水花托着他的脚底,连靴面都没打湿,载着刘景送到独木舟前。 刘景跳上船,浪花随即消散。 少年船夫惊得差点把船桨丢掉水里,手忙脚乱的抓住后,瞪着眼惊叫道: “你就是土地爷托梦说的仙长?” “回湾村的土地托梦了?”刘景暗自惊讶。 神只在自己的神域内,入梦是基本权能,但很少在梦中现身,因为要耗费香火神力。 以这村落里的香火,土地神只托梦一次,至少要耗去大半月的积累。 只是预先告知刘景的到来,用不着多此一举,恐怕又出了变故。 “相信我了,就去把我的驴子带上。” “是,仙长!” 少年兴奋的高声应和。 然后一边划船,一边兴冲冲的自我介绍说他叫张立。 因为生病的母亲今天很想吃鲜鱼羹,所以冒着风险出来打鱼。 又说鲜鱼羹是回湾村的特色美食,用的是一种从芦苇荡跑出来的青花鲢鱼。 独木舟靠了岸,刘景下去刚把驴子牵上来,啪嗒一声,一只红蛙蹦入舟内。 “咦,竟然是只红色青蛙,仙长快抓住它,城里能卖不少钱呢。” 少年船夫顿时两眼放光。 “呱!” 红蛙不满的叫一声,只是声音很虚。 因为这小妖在颤抖。 “这是我的宠物。” 刘景俯下身探手,红蛙立即呱一声跳上刘景肩膀,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少年船夫讪讪地笑道: “不愧是仙长,宠物这么神异。” 独木舟的空间很小,还放有渔网,黑驴上来后站在中间,少年在船头划桨,刘景拘束的立在船尾。 趁着少年调转船头的时候,刘景悄声看向红蛙: “怎么了?” 红蛙凑到刘景耳边,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道: “河里有很凶,很吓人的怪东西!” 刘景瞥了眼水面,惊疑道: “什么东西?” “我没看清!” 蛙妖鼓鼓腹部缓了会儿情绪,继续低声道: “我刚才潜入水里没多深,便见黑压压的无数头发卷上来,还有一张瘆人鬼脸,吓得我立马跳出来了。” 刘景侧过头,神情凝重的再次打量河面。 暗自念诵巡水令旗的避水诀,防备掉入水中,同时准备施展御风异能。 突然,刘景眼一花,大片黑色从水下飘舞而过。 像是水草,又或者是头发! 避水法咒几乎到了嘴边,不过水下东西只是一闪而过,并未有所动作。 可依旧将刘景惊得一头冷汗。 鬼啊什么的,他前世就挺怕。 河面不宽,这一会儿船已渡过河央。 刘景又等了几息时间,眼见船快抵达对岸,河下再无动静。 抬头看看天空烈阳,暗自猜测是日光正盛,恶鬼不敢出头。 心下松了口气,便向船头的少年高声问道: “张立,给我说说你们村的闹鬼事件吧。” “啊?” 少年惊恐的瞅瞅河面,连忙摇头: “仙长,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忘掉河里东西。” 刘景一指前方: “到岸了。” 独木舟挤上河滩,少年人慌忙丢掉木浆,跳下木舟。 那么怕,还敢独自出船为母亲捕鱼,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刘景便不再吓唬他,准备赶驴下船,扑哧,那黑驴朝他脸上喷了口热气后,怪叫着跳到岸上。 “这头傻驴!” 蹲在刘景肩膀的蛙妖,小声咒骂道。 确实是头呆傻的蠢笨驴子。 通常都说驴子通灵,刚才那恶鬼都从水下飘过了,这头黑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乐呵呵。 “看来只能当头普通坐骑了。” 刘景本来想着以后试试看能不能点化黑驴,送它一段机缘呢,如今看,可以放弃想法了。 “唉~” 刘景跟着黑驴上岸,就见那躲在旁边的少年,露出个愁苦表情后,叹气道: “仙长,事情要从几天前的傍晚说起,当时村里来了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自称和大部队走散,孩子得了重病,需要救治。” “村里人看那孩子确实病的不清,就劝她赶紧去镇上找大夫,村长还说可以送她去。” “可那女人说孩子等不急了,哭求着村里人给点药先让孩子吃下。” “村里王爷爷久病成医,懂点岐黄术,又被女人的悲惨遭遇打动,答应帮忙配点药稳住孩子病情,然后连夜送去镇上。” “可惜药还没配成,孩子就突然没了呼吸。” “当夜,女人就跳河自尽了。” “村里人想把女人的尸体打捞出来,连同孩子葬在一起,却怎么也找不到女人尸体。” “接着,村里便开始闹鬼,先是夜里有女人的哭泣,后来白日里打鱼,能捞到无穷无尽的女人头发。” “就在前天,天已经黑了,在河边做渡船生意的王大郎始终不见踪影。 家里人去找,却只发现一条空船,船上到处是水,以及大片水草。” “村里人恨那女鬼以怨报德,但又害怕。 从那天起,便不敢出船,甚至不敢出村,只得天天向土地庙祈求保佑。” 少年领着刘景往村里走去,路上将事情前后完整的讲述了一遍。 刘景听得疑虑重重: 即使是失去孩子而抑郁跳河,怨气深重,但是沣水河域上有河君,下有神只,神清气朗,非是恶浊之地。 怎么会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形成了如此凶的恶鬼? 而且,土地既然通知了城隍,那么阴差早就出动了吧,没拿下? 看来,问题应该出自那巫教信仰上了。 回湾村以打鱼为生,村子距离河滩不远,很快便到了村口。 少年冲进去大声招呼村民: “村长,王爷爷,快出来啊,土地爷说的仙长来啦。” 现在是午后,阳光明媚,村子里却静悄悄,毫无人气活动的迹象。 随着少年的呼喊,一个个精神萎靡的村民从屋舍里钻出来。 走近了,个个印堂发黑,眼窝深陷。 仔细看,村民眼睛像是全都蒙上了一层阴霾,眼神晦暗,显得浑浑噩噩。 “张家小子回来啦,可给你娘打着鱼了?” 一个中年人分开人群走来,闷声闷气的打招呼。 “村长?快,我给你介绍仙长” 少年张立正要迎上前,被刘景一把抓住胳膊,将他按在原地。 “仙长?” 少年惊疑的回头,刘景却没看他,而是死死盯着中年村长的瞳孔。 那里面,有扭曲的黑色的头发! 第四十四章 回湾村 “道友,不对劲啊。” 蹲在刘景肩头的蛙妖,向后缩了缩身子,小声嘀咕。 “确实不对劲!” 刘景点点头,扭头再次扫过其他村民的瞳孔。 那蒙住瞳孔的“阴霾”,赫然是一层扭动缠绕的黑色发丝。 他的脸色不由冷肃起来: “回湾村的人恐怕已经被邪物侵蚀神智。” 烈阳高照下依然能操纵村民,已经不是简单的鬼物能力了。 “应该是那‘巫神力量’在推波助澜。” 刘景想起了沣水河君的河君法印被损毁,正在温养中。 “莫非是这个原因,让河君的法域出现了纰漏?” 当务之急是赶往土地庙,亲自询问土地神,少年张立的讲述毕竟只是凡人视角。 这时,瞳孔诡异的中年村长再次开口,闷声喊道: “张家小子回来啦,可给你娘打着鱼了?” 和先前的话一模一样,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 然而周围村民,却像得到了某种信号般紧随而上,用干巴巴,好似缺水许多天的嘶哑嗓音叫嚷: “张家小子你太莽撞,偷偷出船不怕把女鬼勾来,害死全村人吗?” “说给他娘打鱼做鲜鱼羹,可现在河里都是女鬼头发,哪有什么鱼啊,肯定心怀恶意,要报复村子。” “这小子被鬼上身了,村长,我们烧死他吧,免得害了大家。” “烧死他,烧死他!” 不知怎么的,这些人就开始叫嚷要烧死少年。 诡异的是,嘴里喊着如此恐怖的话,一个个村民的身体姿态却始终僵硬。 既没有挥舞的拳脚,脸上也没出现激动表情,全程呆呆傻傻,只是机械的呼喊。 少年张立被眼前的诡异场景吓着了,颤抖着缩到刘景身后: “仙,仙长,他们怎么了,我早前出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道友,我们溜吧。” 蛙妖也惊恐凑到刘景耳边嘀咕。 若是可以溜,刘景绝对拔腿就跑,可他身为巡水游徼,跑了,事情闹大,便是失职。 “什么仙长,哪有什么仙长!” 突然,那中年村长癫狂的暴吼,伸手去拉少年: “张家小子你忘了前日村里请的道士么,都是障眼法,来骗村里的财物,快过来,不要和骗子混在一起。” “啊!” 少年失口惊呼,满脸的恐惧。 只见一根黑色的发丝从村长的瞳孔里探出来,像飘舞的水草,又像游动的毒蛇。 随着中年人癫狂上前,那发丝猛地蹿向少年的眼眶。 刘景冷哼一声,抬手从锦囊里抽出一张驱邪符,张口念咒: “敕令驱邪,急急如律令!” 符箓噗地燃烧,刘景顺手挥向飞来的诡异发丝。 滋滋滋,就像普通的头发沾上火焰般,诡异的发丝瞬间被驱邪符点燃,一路烧向村长的瞳孔。 “啊!” 中年村长捂着眼尖叫起来。 那尖叫声完全迥异其外形,是一种凄厉的,尖锐的女子嘶喊。 与此同时,周围的呆愣村民齐齐仰头尖叫。 一双双晦暗的瞳孔,钻出一根根诡异发丝,霎那间组成漫天狂舞的浓密黑发。 “唳!” 黑发如潮水般涌向刘景。 蓦然,黑发张开,露出个惨白鬼脸,冲刘景裂开大口发出凄厉尖叫。 “尖叫声”轰然撞到刘景面庞上,登时化作黑气丝线疯狂往刘景的脸皮、瞳孔里钻。 果然够凶! 光天化日之下,太阳悬在头顶,就敢现身攻击。 刘景感觉自己的面庞像是覆满了吸血蚂蝗,无比的恐怖,心头直发毛。 “冷静!” 强自镇定后,刘景一拍锦囊,一张红印黄纸的符箓出现手中,放声疾呼: “敕令火德星君吉吉如律令!” 符箓燃起,化作一道火色光华没入刘景眼中。 就见刘景双目一瞪,好似射出一片炙热的火光横扫面前。 扑哧,无论是汹涌的黑发,还是凄厉的鬼脸,霎那间烟消云散。 “幻觉?” 火正驱邪符,又叫火目金睛符,可以能驱除邪煞,看破虚妄。 “啊!” 村民们齐齐捂着眼俯身惨叫,叫着叫着便软倒在地,浑身抽搐着呕吐不止。 转眼间,便是满地污秽,弥漫着刺鼻腥味。 “仙长,你快救救他们啊?” 少年张立眼看熟悉的村里人痛苦不堪,连忙拽住刘景胳膊乞求。 刘景却无视乞求,将少年从身后扯出来,冷声道: “立刻带我去土地庙!” “仙长?” 少年还想乞求,瞳孔突然一张,惊叫道: “我娘,我要去看我娘!” 用力甩掉刘景胳膊后,呆傻的狂喊着跑进村里。 刘景没有阻拦。 因为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少年瞳孔里扭动的发丝。 “所有村民,包括这个少年,其实都早已被侵蚀。” 同时说明火正驱邪符并没有彻底解脱面前的村民,只是暂时压制了邪气。 “小福道友” 刘景扭头望向肩膀,空无一物。 再回身,就见一只红蛙,一头黑驴拼命朝村外奔去。 “别靠近河水。” 高声提醒一句,刘景越过抽搐人群,来到一个土木建造的高屋前,脚下生风一跃而上。 站在高处放眼眺望,连绵的村舍中,有个庙宇形制的建筑伫立其中。 “嗯?” 刘景目光一凝,十来个青壮村民竟然在拆那庙宇。 “怪不得地上没有年轻人,原来去围攻土庙了。” 跃下屋顶,循着方向飞速赶去。 “我们的社庙,外人不得靠近。” 刚到庙前,便有几个手持鱼叉的青年人上来堵住刘景。 呆滞的瞳孔里,黑影扭动。 “火正驱邪符太耗体内灵气。” 刘景便冷着脸挥挥手,一股旋风以他为中心扫过周遭。 浑浑噩噩的被驱使着,只能机械行动的青年人们,连躲闪都不会,直愣愣的被吹的东倒西歪。 土庙前一空,刘景快速上前,发现院门内锁,便攀上墙头翻进去。 还没落地,耳边传来弓弦震响。 刘景连忙施展御风,借着身下风的托举,千钧一发间改变方向。 嗖,一根羽箭没入身后墙壁。 弓弦再响前,刘景落地高呼: “我是沣水河府巡水游徼。” 一个苍老声音立即响起: “阿典停手!” 土庙正堂的窗口后面,有个颀长的身影将弓箭收起。 “仙长您总算来啦。” 正堂大门被推开,一个满头白发的佝偻老人拄着拐杖,满面欣喜的出来。 “老朽是社庙的祭司,请仙长快救救村子。” 老人激动的要来迎接刘景,拐杖磕在门槛上差点跌倒,幸好被那个弓手从后扶住。 “老人家不用急,慢慢说。” 刘景抬手阻止老人出来,主动走进庙社正堂。 神庙中常有的香火气息不见,只有股子冰凉。 大红色的帷帐帘幕内,端坐着身披福德法衣,手持玉如意和金元宝的土地神像。 法坛前的香炉灰烬堆积,却没有燃香。 邪气侵蚀村子,竟然断了社神的香火? 觉察到刘景的异样目光,那老祭司连忙解释道: “仙长,庙里现在根本无法供奉香火!” 旁边的弓手从怀来掏出个湮灭的火折子,示意道: “连火折子都点不起来!” 刘景吃了一惊: 好恐怖的力量,连神庙都能入侵。 冰凉的感觉更甚了。 刘景立即从锦囊里取出驱邪符,念动法咒: “敕令驱邪,急急如律令!” 噗,驱邪符箓燃了半截便熄灭。 刘景突然打了个寒颤,浑身寒毛唰的竖起。 恍惚间,潮水般的黑发涌上身体,将他拖拽进冰凉的水底。 瘆人的寒气侵入体内,呼吸都要停滞。 神魂空间内,火德星君的观想法相,周身火光慢慢黯淡,随即化作一丝丝黑气。 诡异黑气的缭绕中,神威浩大的法相变得有些狰狞,有些邪异。 就在这时,一道神光自法坛上的神像中飞出,落进刘景的天灵,直落到火德星君法相上。 “道友快去毁掉那孩童尸体。” 伴随着一个急促的声音,法相周身的火焰轰的燃起,转瞬间驱散缭绕黑气。 刘景只觉身体一暖,登时清醒过来。 “多谢道友相助。” 朝那神像匆匆一礼表示谢意,刘景便向老祭司急声问道: “女鬼的孩子埋在了哪儿?” 老祭司年纪很大了。 见刘景赶来后,紧张情绪稍稍舒缓,大脑立即昏昏沉沉,听的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边上的弓手短暂迷糊后,高声道: “就在庙后村外的河岸边,一个红色木牌的小坟。” 刘景一点头便冲出去,正要走正门,忽而一顿,还是翻墙。 跃上墙头时,只见社庙彻底被村民包围。 似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呆滞着表情挥舞锄头、木棍、鱼叉攻击神庙。 刘景看到了少年张立,跟着一个孱弱老妇一下下撞击庙门。 那老妇人面色无比惨白,身体颤颤巍巍,不时的猛烈咳嗽,显然是病的不清。 若是任由她这么撞下去,待恢复神智,说不定也会病入膏肓,时日不多。 刘景叹了口气,快速使出御风异能纵身跳到妇人面前,挥出一张驱邪符点到其额上。 “敕令驱邪,急急如律令!” 妇人瞳孔里的黑影一闪即逝,身体便软倒下去。 刘景顺手接住老人,小心的放到浑噩的人群外,然后狂奔而去。 一出村子,便见远处河滩上立着个小小的坟头,前面插着个红色木牌。 到了坟前,刘景果断的拔出木牌当作铲子,快速挖开坟头。 没几下,刘景动作一顿。 一个“草娃娃”静静躺在土底。 第四十五章 邪物 泥土中的小小身躯宛若一个破裂玩偶。 密密麻麻的细密根须从那躯体里冒出来,刺破血肉后又纷纷扎入泥土,不知蔓延到何处。 刘景脑中闪过一个惊悚念头: “莫非这些根须早已布满回湾村?” 脱掉外衣,想用此将草娃娃抱出来,却发现那根须看着很细很脆,但非常有韧性。 小小躯体像是百年老树的根茎,深深扎在土坑里。 刘景反手拔出身上短刀,刚要挥刀斩向根须,那草娃娃猛然睁开眼。 黑溜溜的诡异眼珠急速转动,忽的望向刘景。 午后炙热的阳光下,刘景唰的一身冷汗。 不是惊的,而是一股寒意侵入体内,化作汹涌的黑气侵蚀他的神魂! 体内火德星君法相上,因为土地神的帮助,而重新燃起的火焰,再次湮灭。 汹涌黑气宛若茫茫无边际的铺天黑雾,滚滚而来荡过刘景的神魂空间。 “不行,黑雾占据神魂,就会沦为无意识的奴仆,像那些村民一样。” 刘景心中警兆大响,迅速向后跳出土坑远离草娃娃。 同时长喷黑火烟气,企图点燃那小身躯上冒出的细密根须。 无数根须哗啦啦扭动,猛地煽向黑火烟气,将其噗地击散。 “该死!” 刘景发泄咒骂,却悚然惊觉自己吐出的,竟是诡异黑色气息。 黑色气息中,隐约有扭动的根须。 嘭,脚下土地炸开,钻出一条根须触手缠向刘景。 飞身闪躲,挥刀斩断,然而一条又一条的根须好似万蛇出洞。 一时间,狂舞的根须与噗噗乱溅的泥土间,人影翻飞,刀光闪烁明灭。 终于,刘景一个后翻逃开了重重根须的抓捕。 “呼~” 没等他舒口气,一条黑色如墨的诡异根须,无声无息的刺入他的腹部。 咕噜噜,血液、精气立即像泄洪之水般飞速流逝。 刘景脸色一白,挥刀斩过腹部的黑色根须。 噗嗤,切口迸溅出漫天黑色污血。 低头拔出残留腹部的根须,一离开血肉,黑须便灰飞烟灭。 忽觉脊背一痛,回首一看,又一条黑色根须刺进了身体。 那诡异根须一鼓一缩,像是条黑色吸管,疯狂汲取刘景的精血。 “该死,悄无声息,什么鬼东西?” 刘景反手挥刀,噗嗤,大片污血洒在背上,溅到脸上,一股刺鼻的腥臭。 就像那种腐烂尸体的味道,令人作呕。 大腿一痛,又是一条黑色根须,没等刘景动作,肋下又一条。 “御风!” 刘景奋力疾呼。 风从体内涌出后,凝聚在周身飞速旋转,形成飞旋的刀刃,将刺入体内的,连同即将出现的黑色根须一同切断。 然而下一秒刘景就一个踉跄,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周身的旋风肉眼可见的缓慢下来,侵入神魂空间的黑雾却骤然加快了侵蚀速度。 原来,连续几次黑色根须的吞噬,加上异能的使用,大大耗费了刘景的精力。 身体虚弱,抵抗力就弱。 “必须逃!” 刘景深吸口气,将周身残存的风鼓到脚底,用力一踏便纵身而去。 哗哗哗,无数黑色根须追击。 “咳!” 半空中,强力扭转身体,回首喷吐黑火烟气。 扑来的根须躲闪不及,撞进火星四溅的黑烟中后立即颤抖着退缩。 “这些黑色的鬼东西怕火!” 跃出黑须的包围圈,落地瞬间,刘景努力鼓起体内残余精力,冲着身后再次喷吐黑火烟气。 火星喷溅,追逐而来的黑色根须纷纷退开,不敢迫近。 “可惜,空旷地带没法用御风催化黑火烟气,让火借风势一举击散这些鬼东西。” “不管,先逃再说。” 正当刘景转身要逃时,远处有个身影狂奔而来。 “仙长!火油!土地爷说必须烧掉尸体!” 是社庙里的那个弓手。 此人背着弓箭,怀里抱着个瓦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土地神现身了? 是了,肯定是他这边直面本体,吸引了大部分火力,那土地神才能抽出余力。 然而刘景没感到庆幸,反而紧张的喊道: “神庙怎么样?” 暂时逃离,还能说是敌人太强,暂避锋芒。 若是失去神智的村民摧毁了神庙,土地因此“死去”。 他就是彻底的失职,即便最后解决掉了邪物,恐怕依旧功不抵过。 弓手似乎早得到提示,立即高声回答: “土地爷已经施展神力让村民昏睡,他让您尽快解决邪物本体。” “看来那土地也拼了。”刘景紧张稍缓。 就在这时,一条黑色根须猛地刺向奔来的弓手。 “它”似乎觉察到了危机,想要阻止。 弓手反应不慢,立马翻滚躲避。 然而黑色根须一个灵活的转向,刺向了弓手的脊背,同时,追击刘景的黑色根须也分出一部分扑过去。 弓手避不开了! 要烧尸体,需要火油。 若是弓手被杀,瓦罐掉落破裂,火油撒落,土地神倾尽神力的谋算就彻底落空。 刘景脸色大变,可他一边抵御身体的虚弱,一边抵抗神魂空间的侵蚀,反应力早已迟缓。 他冲不过去了! “反正来不及,干脆舍弃弓手,放弃土地的计划,先逃?” 刘景心思转动间,一道红玉身影从弓手身后蹦起,化作一道红光撞到根须上。 噗,那条根须断开,污血喷溅。 红影落地,鼓起腮帮呱一声,吐出一道水箭,将扑向弓手的根须一瞬间全部切断。 水箭不停,又飞出一段距离,扎进刘景面前的黑须群里,炸开漫天污血。 “呱!” 竟是蛙妖。 这小妖并没舍弃刘景,跟随着弓手来找帮他了。 那弓手确实是个胆识过人,行事果断的。 面对擦身而过的危机,以及突然现身的怪异红蛙,瞬间的恍惚过后,立即抱紧火油瓦罐奔到刘景面前。 “仙长!” 刘景此时神魂空间晦暗无比,意识已经昏沉,身体虚弱的抬不起一丝力气。 面对年轻弓手期待又信任的目光,巡水游徼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精神后,高呼一声: “小福道友助我开路!” 又对弓手喝道: “跟随我!” 说罢,率先朝草娃娃躺着的土坑冲去。 无数黑色根须疯了般扑来。 嗖,一道水箭飞过刘景眼前,带起大片污血,将根须清理一空。 “呱!” 红蛙虚弱的叫一声,提醒刘景两次水箭用完,它没余力了。 刘景宛若未闻,顶着满身污血继续闷头冲,眨眼间临近坟坑。 黑色根须来不及恢复,便有狰狞的木制根茎从坑里狂涌而来。 同时,越靠近,侵入刘景神魂空间的诡异黑雾,力量越强。 再次看到满身根须的小小身躯,体内黑雾瞬间沸腾,好似有恐怖的触手怪物在那雾中凝聚。 轰,刘景大脑像是被重锤猛砸,脚下一滑,就要栽倒下去。 “仙长!” 身后传来弓手的惊恐惨叫,黑气同样在侵蚀他的精神。 叫声勉强唤醒刘景的神智,只见他咬破嘴唇,满口鲜血的癫狂疾呼: “御风!” 杂乱又狂暴的风轰然从他体内涌出,榨干最后一丝精气。 神魂空间失守! 火德星君法相被黑雾淹没,隐约化作一个扭曲的恐怖身形。 眼见要沉沦,刘景几乎是被求生本能驱使着,甩出一张火正驱邪符: “敕令火德星君吉吉如律令!” 一道火色光华没入刘景瞳孔,随即射出火色光华扫过土坑,抵挡住侵来的邪气。 刘景体内黑雾蓦然一荡,短暂阻止火德星君彻底变成怪物。 同时在符箓帮助下,隐约看见了土坑中的草娃娃体内,有条扭曲的黑影。 似乎是个草绳? 然后刘景就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副画面,便是火油瓦罐从他身后抛到土坑里,以及一个点燃的火折子。 火焰燃起。 “唳!” 凄厉叫声自火中传来,一个黑色草人奋力挣扎。 第四十六章 鬼差 刘景在黑雾中行了好久。 混混沌沌不知所以,只是茫然的朝前走着,黑雾也永无尽头。 直到刘景眼珠忽然一动,似乎要苏醒。 便见雾气开始动荡升腾,无数的触手一样的东西从黑雾深处钻来。 近前一看,竟然是一条条粗粝的麻绳。 每一个绳头上拴着一个哭泣嚎叫的脸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挣扎,扭动却无法脱离麻绳。 “救救我,救救我!” 麻绳上的鬼脸冲着刘景哭泣着祈求,无数嘶喊汇聚成凄厉恐怖的嚎叫。 刘景茫然的脸上出现挣扎,手臂颤抖着要抬起。 黑雾之中猛然升起一个扭曲的巨型身影,那身影一蠕动,鬼脸麻绳便像波浪般震荡开。 哗,绳头上的哭泣脸庞骤然一变,祈求声转为狰狞咆哮: “吃,吃了你!” “血,献上你的血肉!” “臣服我,祭拜我,我是你的神灵!” 沸腾的黑雾狂潮轰然散开,现出一个由无数血肉与麻绳缠绕而成的畸形身躯。 无皮的猩红人体,长长串起的头颅,乃至破碎的野兽残躯,全都混杂在巨大的麻绳乱团里,蠕动着互相交融。 同时,那恐怖身躯中有无数声音组成的混乱嚎叫,有哭泣,有怨愤,有祈祷,有哀叹,听得让人想发疯。 无边的邪气,浓郁的怨愤轰然袭来,刘景猛然惊醒。 一抹额头,满手是汗水,喘息一会后,喃喃自语: “噩梦?开始修行后,我基本不做噩梦了。” 噩梦的场景已经模糊,只记得有黑雾,有庞然大物,有扭曲嚎叫。 “恐怕是白日的邪物,残留在体内的邪气所致。” 又等了会儿,情绪终于平复,意识彻底清醒。 刘景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屋舍里,身下是硬木床榻,墙角有老旧的橱柜和桌椅。 天色昏暗,桌上的蜡烛已经烧了小半。 烛光摇曳在纸窗户上,与屋外传来的光亮交相呼应。 “拜!” 这时,外面响起肃穆的祭拜声。 刘景忍着痛楚与虚弱,缓缓起身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就见外面的院落里挤满了人。 回湾村的男女老少们穿着较为正式的衣物,表情肃穆,目光充满虔诚,随着引导呼喊,齐齐朝着一个方向躬身行礼。 刘景闻到了浓烈的香火味道。 “在举行社庙祭祀?倒是准备的迅速。” 刘景猜测,或许是土地神的指示。 尽快恢复香火神力,土地才能驱散残存邪气,彻底净化村子。 刘景悄然关上窗户,没有打扰外面的祭祀。 回到床榻上盘腿坐下,沉入内视。 邪物毁去,神魂空间内的黑雾已然散去。 但是火德星君的法相非常萎靡。 过去满脸的须发完全像跃动的火焰,此刻只像干枯的水草,软哒哒的贴在脸颊上。 周身的万丈火光不见了,脚下的神兽玄尾祸斗,更是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 “唉,神魂损伤真大啊。” 再去察看体内经脉,空荡荡,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灵气全都耗尽。 “明日还得赶去卧泽峰,只能再服一颗固元丹了。” 叹了口气,刘景从锦囊里取出仅剩的两颗淡黄丹药,挑出一颗仰头服下。 将药力散遍全身后,终于恢复点气力。 忽然,一股森寒的阴气袭来,刘景睁眼一看,一个轻飘飘的人影穿墙而入。 周身阴气弥漫,看不清详细模样,只隐约瞥见暗红皮袍,头上纱冠,以及腰带的枷锁、长刀。 阴魂? 不,是鬼差。 鬼差在地府的职务,相当于刘景的巡水游徼。 正常死去的亡魂,会在本地神只的引导下归入地府。 有些非正常死亡,或是其他特殊原因,导致阴魂残留在阳间,便会有阴差出动,将其抓捕回地府。 道神,神只,阴差,便是神仙道的三个完整体系。 最低级的阴差,就是刘景眼前的鬼差,和他一样是箓生位阶。 其上,便是洞玄部的牛头马面,高玄部的黑白无常,以及升玄部的各殿判官。 虽是同一位阶,但体系不同,刘景就跳下床榻,准备招呼,没想那鬼差先开口了。 缭绕的阴气中,传出爽朗的笑声: “游徼不用客气,若非道友相助,在下这趟可真不好交差。” 说着,鬼差伸手探向身后,轻轻一拽,便有一个湿漉漉的女鬼被锁链牵引进屋。 满头黑发的惨白女鬼,没有先前的凶势,此时表情呆滞,没有意识。 刘景打量了女鬼一眼,忽然问道: “那个孩子呢?” 鬼差沉默了下,叹息道: “被邪物吞噬,形神俱灭了。” 刘景心生悲悯,追问道: “道友,究竟怎么回事?” 鬼差却摆摆手: “这趟差事已经耽搁许多时日,在下时间不多,等外面祭祀结束,道友可以向本村土地打听始末。” “我来见道友,既是辞别,也是为了表示感谢。” “在下还是箓生鬼差,没有名号借道友,只能献上这份阴土养魂草,助道友恢复神魂。” 养魂草是阴土特产,通常是用来维持某些过于孱弱的阴魂,防止其在抵达地府前就消散。 对道神来说,确实是神魂补品。 另外,鬼差所说的借给刘景名号,简单说,是让刘景可以借用他的力量,俗称请神。 刘景立即表示感谢: “本就是职责所在,是道友客气了,在下刘景,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张兴,后会有期。” 鬼差拱手说罢,从身上的背囊里取出一株植株留下后,便带着女鬼穿墙而去。 养魂草泛着墨绿色的荧光,外形很普通,和路边野草并无太大不同。 “也许,它就是阴土的路边野草。” 刘景捏起植株,有冰冰凉凉的触感,不知如何处置,犹豫了下,直接张口咬去。 养魂草一入口,就融化成一团冰凉气息,一路落进刘景的神魂空间。 哗啦,化作天降甘霖,洒在观想法相上。 不一会儿,火德星君法相神光大涨,须发重新燃起火焰。 不仅如此,法相周身的神光更加红火,星君形象也比之前灵动许多。 刘景只觉精神一震,萎靡状态烟消云散,神魂还有种充实感。 “好东西啊!” 屋外喧嚣渐渐散去,社庙恢复安静,只余下浓烈的香火味道。 刘景恢复了精力,便想去拜见土地,询问事情缘由。 那个残破的小小身躯,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推开房门,撞见了那位弓手,他正在清理院子,见到刘景顿时一喜: “仙长你醒了?” 刘景对这位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印象非常不错,行事果敢,胆识过人,未来潜力很大。 两人谈笑两句,弓手对刘景多了几分亲近,自我介绍叫王典。 “王兄弟,你是要修神仙道了?” 刘景进入土地庙堂前,忽然一问。 王典腼腆的笑道: “是啊,土地爷推荐我去瑞庆院。” 刘景问道: “瑞庆院可是沣水河域的授箓地?” “是啊。” 王典疑惑的看着刘景,惊奇他这位仙长竟然不知。 刘景却暗自道: 回去后对那位叫大有的年轻人,可以有个交代了。 原来刘景是想起了郭镇捕头石鸿的那个小弟,见王典身上有修行的痕迹,便顺口打听。 “仙长您来拜祭土地爷?” “嗯。” 进了庙堂,老祭司正在收拾香坛,和刘景打完招呼,便主动离开了。 白日里冰冷沉寂的神庙,彻底恢复了活力。 香炉里插满了香火,浓浓的烟气将端坐在幕帘后的神像,缭绕的像是升仙。 刘景想了想,从锦囊里取出三支引神香,点燃供上。 浓郁如云的的香火烟气中,引神香的烟气非常显眼。 直直的烟气长而不断,径直连接神像后,神光一闪,隐约有啜吸声。 就见三支引神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燃烧,几个呼吸后,只留下三根笔直的香灰。 风吹来,香灰碎开,飘散。 “多谢道友。” 土地神像传来一个醇厚声音。 “客气了。” 刘景拱手一礼,便急切问道: “道友可否告知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唉” 神像上传来悲悯的叹息,沉默半响后,叹道: “那可怜的孩子是遭了巫教邪物的毒手。” 刘景问出疑惑: “我昏迷前,好像看见了一截麻绳。” “就是它!” 土地神冷声道: “那是巫教神物的一截残躯。” 第四十七章 芦苇荡前 土地告诉刘景,南蛮巫教的所谓巫神,其实是一种灵神。 天地,山川,风、雨、雷电,乃至凶兽,鬼魂,一草一木,一个石块都能成为灵神。 只要产生崇拜,举行巫教祭祀将其化为某种“图腾”,注入足够的信仰。 万物有灵,万物皆可化为神。 信仰祭祀的为灵神,而灵神的宿体称作神物。 回湾村的邪物,便是一截不知从什么神物上截取下来的草绳。 它不是完整的灵神,却本能的发展信徒,或者说是生存。 因为失去信仰,灵神便会消散死亡。 而为了信仰行邪事,自然便是邪神。 当然,对天庭神仙道来说,吾道之外的他道,都可以叫做邪神邪物。 土地神说那个孩子应该是误食了神物草绳,被邪物侵蚀而死。 其母亲跳河自杀,因为强烈的思念死后被邪物奴役,困在阳间入不得地府,连前来拘拿阴魂的鬼差,都无法将其从邪物手中解脱。 村民的感染,是因为邪物本能的发展信徒,自然便要清理其“神域”的其他神只,就是土地神。 土地接连托梦,甚至不惜耗费香火神力现身,乃是为了抵抗邪物侵蚀。 邪物不仅会因为念诵拜祭而增强力量,恐惧亦能,利用女鬼恐吓村民,便是因此。 若土地神不能安抚住村民,此消彼长之下,他变弱,邪物的力量会一步步变强。 土地神提前告知刘景会来,一是让村民定心,二是在打乱邪物的侵蚀步骤,让其铤而走险。 结果嘛,土地神赢了一半。 邪物确实仓促的抢先出手了,可它强制控制村民后,第一时间就去攻击社庙,逼得土地神缩在庙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头。 刘景晚来一步,可能依旧能解决邪物,但土地神肯定是完蛋了。 明白事情缘由后,刘景心中生出一个疑惑: “那孩子真是误食的草绳邪物?” 他想到那个离奇的噩梦,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可惜梦很模糊,他又无法说出问题在哪。 这个疑惑,直到第二天离开回湾村,依旧萦绕心间。 天刚亮,刘景以向南追查邪物来历为由辞别土地神,然后在热情村民的欢送下离开湾村。 骑着黑驴远离村子,红蛙便开始在刘景的肩头来回蹦跶。 “呱,呱!” “我右肩膀有伤,你轻点。” 昨夜和土地聊过后,刘景趁夜出村。 在偏僻河段使用巡水令旗调动沣水河的水气,帮蛙妖将“水德炼气法”入了门。 这小妖已经兴奋了一夜,现在依旧欢喜不止。 “呱,我入道了,哈哈,妖爷爷我修行正道了!” 蛙妖欢呼着跳起,落到刘景前方的地上后连翻几个跟头。 “不过是个炼气法,哪里算什么入道啊。” 刘景毫不留情的打击蛙妖,然后坦言指点道: “而且那是人类的修行法,不一定适合妖怪,你该去找更适合的修行法。” 昨日危急时刻,蛙妖能主动现身帮他,刘景心中念着情谊,便不愿给小妖耍心思。 先前对称呼一个妖怪“道友”而产生的芥蒂,此时也消散。 一个如此诚心的求道者,就算是个妖怪,也称得上一句“同道之友”。 刘景的肺腑之言,心思灵动的蛙妖自然感觉到了,啪地落地后,仰头望向刘景: “道友能帮我么?” 低头和蛙妖目光相对,刘景笑着点头道: “当然,朋友的忙当然要帮。” 蛙妖顿时跳的更欢: “呱,妖爷爷我有个人类朋友啦。” 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芦苇荡前。 繁茂成荫的芦苇铺满水面,沣水河悠悠淌入,就像一条小溪流进了芦苇海洋。 清风拂过,芦苇颤动,海面便开始荡漾,引出无限的遐思。 呼啦一声,漫天飞鸟从芦苇丛中飞起,又从另一个方向落下,搅动芦苇丛的静寂,留下大片喧嚣。 正当刘景停驻欣赏风景时,蛙妖突然从地上跳到驴背上,缩起身子低声道: “道友,是黑头斥候!” “哪儿?” “就在刚刚那群飞鸟里。” 刘景心头一惊,可惜现在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芦苇,再没有鸟群的身影。 “你确定没看错?” 刘景低头询问。 蛙妖正要回答,忽的又缩起身子,急促道: “它又出现了,芦苇边上!” 刘景立即望去。 就见一只淡蓝翅膀,腹部雪白的鸬鹚分开芦苇丛,缓缓泅渡出来。 脑袋上的羽毛在阳光的映射下,黑光发亮。 那大鸟浮在水面上悠然游荡,偶尔低头用嘴喙点两下水,和普通的戏水鱼鹰没什么两样。 若非蛙妖的提醒,刘景再警惕也发现不了。 “装的真像!” “巧合,还是就在等我?” “难道我已经被那福蟾将军关注了?” 刘景大脑飞快转动。 远处的黑头鸬鹚突然钻进水中,随即叼着条白鲢鱼冲出水面,振翅掠过芦苇丛后,消失不见。 “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出现?” 刘景满头的雾水。 “呱,它走了。” 蛙妖鼓鼓腹部舒了口气,放松下来后,问刘景: “道友,你是不是要变鱼了?” 刘景暂时收起疑惑。 “不管它干什么,但绝不会想到我能化鱼。” 翻身下驴,又将驴背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取下。 不大的包裹里,装的是上百种药草。 反正是给老羊见识下陌生药草,又不是真给它送药,刘景就从梅坤送的药草中,一样只取一小株。 “小福道友,你说过,去妖府和卧泽峰是两条岔路,所以咱们分头行事。” “你拿着这包药草去向老羊打听景洪草,我去卧泽峰。” “三日内,若你赶得及,我们便在卧泽峰见,若来不及,就直接回竹林山的听竹斋。” 听完刘景的吩咐,蛙妖疑惑道: “道友你之前不是说,要在大泽地找到景洪草再回来吗,怎么突然改变计划?” 刘景目光闪动,皱着眉头答道: “我总觉得回湾村的事不简单,身为巡水游徼,我不能离开阳泽乡太长时间。” “这次就这样吧,下次再找景洪草。” 蛙妖对此无所谓,随意的答应。 “这头蠢驴?” 刘景看看用脑袋顶他的黑驴,环望四周,见远处有片小树林,便将黑驴赶进林子。 “等我出来,你还在,就继续做我坐骑,不在,就祝你别被人宰了吧。” 一刻钟后,芦苇荡边。 蛙妖咧开大口将包裹吞入腹中,啪嗒两下扁嘴后,冲刘景呱一声,跳进水中游荡而去。 目送红玉身影消失,刘景脱下所有衣物,连同巡水令旗一同收入锦囊。 为了腾空间,只得把那把普通短刀丢弃,可以他都已经用顺手了。 然后将鼓囊囊的锦囊放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发动化鱼异能。 金红的光芒透体而出,身体飞速缩小异变。 光芒散去,刘景消失,原地只有一条怪鱼。 张嘴将地上的锦囊吞下,用力摆动分叉尾巴,几个扑腾后滚入水中。 咚! 溅起一片水花。 第四十八章 小妖们 “嘎嘎,嘎嘎” 沙哑的刺耳叫声回荡,一群灰扑扑的野鸭悠哉的拨着水面,在芦苇丛里钻进钻出,不亦乐乎。 一阵风拂过,卷起大片的芦花,飘飘乎乎洒落在鸭群里。 水面上荡漾旋转的芦花,吸引了鸭群中的几只鸭仔注意。 毛绒绒的小东西凑近打旋的芦花,正要探出扁平嘴喙,水下忽的闪过一个金红身影。 红影快如利箭,带起一圈动荡的波纹将芦花吞没,同时打破了鸭群的悠闲憩息。 嘎嘎的喧嚣声刚起,哗啦,一条满身棕黄条纹的大蛇自水下蹿出。 几只毛绒绒鸭仔的被一口吞下,剩下的鸭群慌忙逃窜。 那大蛇直起身躯张口一吸,血盆大口形成恐怖的漩涡,周围河水裹着所有的野鸭全部倒灌进蛇口。 之前闪过的金红身影,在远处探出头颅回首一瞥,暗自松了口气: “终于摆脱这条该死的蛇妖了。” 从清晨到现在的午时,刘景化作的怪鱼,在芦苇荡里已经游了近两个时辰。 芦苇荡的河底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污秽,反而挺清澈。 伫立在河面的芦苇丛,在鱼身的视野中就是高大繁密的无边森林,穿梭其中有种异样的奇妙感觉。 水下世界则波光粼粼,一丛丛水草摇曳在明暗斑驳的莹光,三两结群的鱼鳖虾蟹穿梭其中,偶尔有水泡翻过河底淤泥缓缓升起。 但刘景毕竟本体是人,长时间在水底本能的感到憋得慌。 还要观察日光来辨别方向。 所以渡过初时的新鲜感后,他便一只浮游在水面。 回湾村的村民经常会到阳泽乡一侧的芦苇荡中打渔,常有人类出没,妖怪便很少。 在外围时,刘景遇见的都是些普通飞禽,鱼虾河蟹。 然而随着渐渐深入,开始接近大泽妖府时,各种小妖开始出现。 先是在一块河中洲地上。 一只体型硕大的瘌蛤蟆,和一只有着重锤般大蟹钳的螃蟹,两个小妖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吹牛侃大山。 刘景没敢靠太近,躲在远处隐约听到两小妖在抱怨大泽妖王派的差事没油水。 瘌蛤蟆说打算投奔它的本家—福蟾将军。 螃蟹骂它照照镜子别梦想天开,福蟾将军是天官之后,哪里看得上它这种歪瓜裂枣。 后来,刘景又遇见只白鹭小妖。 那鸟妖全身色白如雪,身高超过四尺,羽毛又细又长,背上一层羽翼好似披着蓑衣。 刘景看到那小妖能将翅膀的羽毛,像箭一样射出去。 这些是刘景认出的,肯定还有些小妖,或是修为太浅不显眼,或是隐藏太深,没有看见。 他现在不是人身,但化鱼异能所变的怪鱼,虽然外形奇特,但并无特殊能力。 除了尾巴分成三叉,游得比一般鱼快些,额上有角,与敌人争斗时能使用撞击。 简单说,刘景变的怪鱼,只是条长相独特的普通鱼类,并未继承原来鱼妖的力量。 因此,刘景一路上小心谨慎,远离普通动物,避开明显小妖。 然而,他主动退避,却防不住有小妖找上。 半个时辰前,穿过一片浮在水面的水草时,那条大蛇从一小撮草丛里蹿了出来。 刘景从蛇瞳中见到了“戏虐”,立即认出是只蛇妖。 在它发动吞食妖术前,果断遁入河底逃跑。 没想那蛇妖见猎心喜,一路追赶他至此。 刘景的速度很快,宛若水底的一道红色利箭,但那蛇妖运用妖力后,并不慢多少。 好几次蛇妖追上后,逼得刘景差点恢复人身,所幸逃脱。 终于在遇见野鸭群时,也许是厌烦了,也许是被野鸭勾去兴趣,蛇妖舍弃了刘景。 离开蛇妖,向深处又游了一个时辰。 芦苇丛渐渐稀疏,河水变得浑浊,直到一片滩涂出现前方。 刘景从水中冒头打量情况,便见河滩上有两只庞大猛兽在惨烈厮杀。 哼哧哼哧的闷嚎声中,一只肥壮的大野猪裹着满身泥泞冲向一只棕熊。 棕熊尽管高大凶猛,可惜在滩地里比不上野猪灵活,一直在被动防御。 几个回合后,棕熊挥舞着熊掌刚抵抗住野猪的一次冲撞,脚下一软,一个踉跄跌进泥泞里。 黑壮大野猪的豆大小眼中闪过嗜血光芒,闷吼一声顶着狰狞獠牙噗地刺入熊腹。 接着用力一划拉,内脏混杂着粘稠鲜血喷洒在泥潭。 棕熊哀嚎着倒下。 大野猪便顶着满头的血污拱进熊腹,咕噜噜大口吞吸。 棕熊的尸体快速干瘪下去。 片刻,野猪叼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仰头吞下,咀嚼几口后,口鼻喷出大量血气。 哼哧哼哧,吃饱喝足。 野猪在泥滩里懒洋洋的打起滚儿,一边用淤泥抹掉身上血污,一边闷声自语: “老猪我修为精进,普通的凶兽血食快填不饱肚子了。” “听说那头病猫偷吃了好几只小妖,妖王都没发现,要不老猪我也开个荤?” “干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不了去投奔那只蛤蟆。” 咕囔一会儿,做了决定,大野猪从泥潭里爬起。 抖两下肥壮身子,劈里啪啦甩落大片淤泥,随即踱步而去。 这只猪妖的修为,绝对超过刘景见过的所有妖怪,恐怕已经有洞玄部道神的实力。 也就是说,这是个妖丁。 “妖丁出现,看来到大泽妖府地界了。” 刘景浮在水面仰头打量天上太阳。 蛙妖说过,卧泽峰在芦苇荡与大泽地交界的东北方向,有条小溪河能直通山脚。 辨别完方向,刘景一头扎进水中,尾巴一摆,化作一道红影飞速消失。 沿着河滩又游了不短时间,滩涂上开始覆盖一片片苔藓,灌木,渐渐是又高又细的落叶松。 河滩彻底变成松树林后不久,一座横卧在森林深处的高峰,一点点的露出那奇绝身影。 远远眺望,宛若一根倾倒在山林间的天柱。 卧泽峰到了。 很快,一条自山林中流出的小溪河出现,河口的位置有个凸起的土丘。 看到河央的小沙洲,刘景明白这便是蛙妖说的,通往卧泽峰山脚的那条溪河了。 夕阳的光芒斜斜的映射在溪河水面,折射的昏黄光晕在幽暗松林间四处漫射。 太阳落山,化鱼异能便会失效。 刘景不再耽搁,摆动尾巴飞快冲进溪河。 河底很浅,可能只到成人胸口,越往里地势越高,水面越浅。 松林间的光线在极速暗淡。 当刘景贴着河底游动,额上的角已经露出水面时,太阳落山了,天色彻底昏暗。 金红光芒哗地透体而出,刘景慌忙从鱼腹中吐出锦囊。 锦囊咚地落入水中的刹那,刘景恢复了人形,光溜溜躺在水中。 此时溪水只没过小腿,前方便是墨绿山体。 刘景尴尬的拎起锦囊爬上岸,然后念动法咒,招出衣物擦拭两下穿上。 “古墓的入口在哪呢?” 忍着湿漉漉的难受感觉,刘景打量四周,寻找古墓踪迹。 天色已暗,月亮还未放光,此时正是林间最昏沉的时候。 围着山脚摸索了会儿,只找到溪水的源头,即一道从山顶流淌而下的山泉。 古墓的影子都没摸到。 梅坤当时也只说古墓在卧泽峰,没说具体位置。 “入口难道在山峰的另一侧?那就糟糕了。” 卧泽峰的山壁石坡满是灌木丛,而且近乎九十度角,直接翻越很困难,更别说是在夜色里。 此地是大泽妖府的边界,山峰的另一侧在妖府内,妖怪肯定不少,刘景一个人类真不好行事。 “都走到这里了,再被发现,真是浪费了我的化鱼异能。” 刘景正发愁,忽然听见幽暗的山林深处传来动静。 刘景刚躲好,便有对话声传来: “石宝,你确定这里有宝贝?” “我宝大王从不说大话,你这只土狗不要老质疑我!” “再说一次俺不是狗!” “那你咋不去找狼将军认亲?” “俺和他没亲!” 昏暗的光线下,竟然是一只土狼和一只豺猫。 “行了行了,我宝大王是提携你,才拉你这只土狗过来分宝贝,别絮絮叨叨的。” 豺猫的个头只到土狼胸腹,却威风凛凛的不停训斥那土狼。 土狼垂着头闷闷的问道: “宝贝到底在哪?” 豺猫趾高气昂的叫道: “我当然藏起来啦,你让开点。” 就见那豺猫跳到一处灌木丛前,挥起爪子拍拍地面,土石立即轰隆隆分开,露出个黑幽幽的洞口。 “原来是这只猫妖给藏起来了,害我差点翻山。” 刘景在暗处看的直骂娘,同时暗道梅坤估计得不错,确实有妖怪抢先发现古墓。 再晚一步,可能梅坤的机缘就没了。 “石宝,俺感觉里面有危险啊。” 土狼凑到洞口嗅了嗅,小声警告豺猫。 “你还是狼呢,胆子忒小! 我早就探过路了,里面是个墓道,有几个危险的鬼魂,所以才叫你来啊,你不是能吃鬼嘛。” 豺猫教训一顿后,开始催促土狼打头阵: “快,你先进,去吃了那几只恶心的鬼。” 土狼犹豫着胆怯道: “俺的能力还很弱,吃不了几只的,要不咱们白天再来?” “蠢货!” 豺猫气的直接蹦起,用爪子连连拍打土狼脑袋,尖叫道: “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是跟着黑头发现的这地,还等白天?到时屁都没有!” 土狼慌忙闪躲,闷声叫道: “别打了,俺进,俺进。” 随即,豺猫跳到土狼身上骑着它,两只小妖跳进洞口。 一刻钟后,刘景悄然跟着进去。 第四十九章 墓穴 墓道很黑,刘景摸索着前行,走的很慢。 好在没有什么太多岔路,又有两只小妖在前面带路。 时不时残留的战斗痕迹,帮助刘景辨别方向。 然而走了没多久,刘景感觉不对劲。 墓道是在向下,但空气却没变得像一般墓穴中的那样潮湿,阴冷。 反而有呼呼热风袭来。 忽然,刘景觉得鼻腔黏糊糊,顺手一摸,便是粘稠的触感。 黑暗的通道中看不清,但刘景立即明白,这是鼻血! 同时,不仅鼻腔异常干涩,皮肤更是干的起了皮。 刘景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水分,正在一点一点蒸发,融入墓道的热风。 又摸索着走了会儿,刘景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吸进肺部的气息像是一团团热火,火辣辣的刺痛。 头疼欲裂,脚步变得虚浮,眼前的视野开始天旋地转,眩晕不止。 “水!” 刘景的意识模糊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声响: “石、石宝,俺难受的要死了。” “不对呀,前次我来时没有这种事,只有几只鬼魂罢了。” “石宝,求你了,咱们出去吧!” “不行!这肯定是宝贝出世的异象,我宝大王一定要得到它,成为真正的妖王。” 妖怪的对话让刘景停下脚步,提振起精神思考现状。 “怎么回事,不是个普通古墓么,难道真有宝物出世? “可这样不行,还没走到墓穴就成干尸了,要不稳点,退出去弄清状况再来?” 前方忽然传来轰隆巨响,又一场战斗开始。 正当刘景以为,俩小妖会像之前一样,帮他蹚过麻烦。 妖怪却发出惊恐呼声,墓道开始猛烈震荡。 墙塌地陷,碎石噗噗噗砸落。 刘景转身向外跑,脚下地板却突然崩塌,踩了个空。 身体不受控制的轰然下坠,砸到某种石制硬物上连番滚动几圈,又继续下坠。 呼呼呼,干燥的热风自下方升腾而起。 “岩浆?地火?” 刘景竭尽全力的蜷缩身子。 每次撞击都想放声痛呼,然而嘴巴张张,喉咙着火般的刺痛,只发出嘶哑的干嚎。 又一次撞击,磕到了头部,疼的刘景差点昏厥。 随即身下一空,只剩呼呼的升腾热风。 “到底儿了?” 尽管因为干燥缺水,精力透支严重,但为了保命,不被摔死,刘景不得不施展异能。 “御风!” 身下大风吹起,企图抵御下坠势能,可惜涌起的风流被升腾热气瞬间击散。 刘景在空中狼狈的翻腾两圈,下坠速度丝毫不减。 “该死!” 刘景咒骂着再次疾呼: “御风!” 体内精气倾斜而出,轰出狂卷大风,终于短暂抵御住下方热流。 下一秒,嘭的一声,刘景砸落在地。 仰头要吐血,血水涌过干裂喉咙,到了嘴边只剩些红丝。 反而喉咙经过血水滋润,让刘景有种异样的舒爽。 “这是什么地方?” 挣扎着起身环望四周,并非想象中的地火,岩浆,依旧是浓郁的黑暗。 不,有光。 前方高处,一点孤寂的清幽微光。 是一盏灯,伫立在一个铜柱上。 灯火照耀下的阴影,似乎是个石台。 “那就是梅坤要的魂灯?” 刘景并未欣喜上前,反而是惊疑不定,感觉诡异。 因为炙热干燥的气息,正是从那石台上滚滚而来,连魂灯的清幽光芒都在扭曲。 头顶忽然有声响,两个嘶哑的惨叫声极速坠下。 两个小妖竟然在他之后。 咚一声,刘景右手不远处的位置,彷佛是石头落地的闷声。 不等他循声望去,砰一声同时响起。 魂灯前的石台上,土狼妖怪的身躯被砸得脑浆迸溅,血肉扭曲分裂。 “不,笨狗,是我害了你!” 豺猫妖的嘶哑哀嚎响起,一个小小身躯挣扎着爬向石台。 “竟是个有情义的小妖”,刘景暗叹。 突然,刘景的目光一凝: 那魂灯照耀下的血肉残躯,正在一点点渗入下方石台。 “吼乎!” 血水干枯,残躯干瘪后,其下突然传出阵阵怪异闷吼。 “不好!” 一股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刘景转身便逃。 身后轰隆巨响,匆匆回瞥,就见那石台骤然翻开,飞出个扭曲的恐怖身影。 炽热又干燥的气浪轰然荡向四方,地板皲裂,碎石瞬间崩成粉末。 刘景被凶猛的气浪轻易掀飞。 人在半空,身上皮肤劈里啪啦的崩开,却没一丝血水渗出,因为伤口处的血管瞬间干枯。 “逃!” 狼狈落地,刘景顾不得察看伤势,手脚并用的逃离石台。 身后忽然劲风袭来,刘景连忙翻滚躲避。 一团石像砸在他身侧,溅起的碎石打在他身上,一阵砰砰闷响,他甚至觉察不到痛苦。 慌忙低头,悚然惊觉自己身体的血肉早已蒸发,只剩一张干裂老皮贴在骨头上。 刘景原来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喵嗷~” 那石像在地上一滚化作只干瘪的豺猫,惊恐的望向刘景。 “这只小妖会石化?” 没等刘景反应,炙热气浪轰然降临。 “御风!” 刘景奋然疾呼,千钧一发间,身下爆炸的风团将他横推出去。 猫妖却没来得及脱身,啪地被降下的恐怖身影拍成肉泥。 “呲溜~” 恐怖身影把头凑近爪上,伸出一条肥大舌头愉悦的舔舐上面血肉。 从地上爬起的刘景,瞥见这一幕,顿时寒毛直竖,不寒而栗。 想逃,可环望四周,黑幽幽一片,不知哪里是出口。 一个恐惧的念头袭上心头: “难道这是个大墓坑?” “该死的梅坤误我,什么魂灯,这是个死穴!” “魂,魂灯?” 刘景目光唰的一转,死死盯向石台上的灯盏。 原本清幽冷寂的灯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猩红。 脑中灵光一闪: “这怪物受那魂灯控制!” 灵感刚起,身体本能的随之而动,疯狂扑向石台。 刘景的行为,顿时惊动了正在愉悦品尝血肉的怪物。 恐怖身影仰头发出嗷呜怒吼,从其体内涌出的滚滚热浪如潮水般冲向四方,碰到石壁又回卷,再和后面的气浪相撞。 顷刻间,整个墓穴空间剧烈的震荡,燃烧,就连无处不在的黑暗,似乎都在蒸腾扭曲了。 刘景发出凄厉恐惧的惨叫。 只见他的满头黑发滋滋滋的枯萎,眼珠膨胀暴凸着要从眼眶中崩出来。 抬手捂住眼窝,却见手掌干瘪的像鸡爪。 “不,不能停下!” 身体已是破败不堪,但刘景不甘心等死,狂吼着从锦囊取出最后一颗固元丹。 脸上肌肉干瘪,根本控制不住嘴巴,便用手爪捏着丹丸直接塞进喉咙,捅进腹中。 随即疯狂调动体内的微弱灵气化解药力。 刚涌起一丝丝精气,刘景立即催动御风异能。 疲惫的神念,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娴熟的控制异能,只招出一股混乱风流。 刘景奔向魂灯的身影,顿时颠转着摔在石台上。 魂灯伫立的铜柱,在他十步之外。 咫尺天涯! 刘景体内最后一丝气力彻底消散。 更恐怖的是,伴着涌来热浪,怪物从天而降。 眼见死亡在即,体内四凶鼎忽然一动。 “有异兽血脉?” 刘景的黯淡眼神登时燃起,目光一转,落到怪物最初飞出的地方。 原来魂灯前的石台上,摆着一副石棺。 怪物就是从石棺里出来的。 四凶鼎的吞噬,便在石棺之内。 怪物身影已经到了刘景头顶,下一秒轰然砸落,将干瘪身躯碾在脚下。 喀嚓,石台上响起骨头崩碎的声音。 而在怪物落下的前一秒,一个四方小鼎飞入了石棺。 棺内涌起方鼎黑气之时,铜柱上的魂灯剧烈摇曳,猩红灯火化作一个咆哮的人脸: “不!” 那人脸,刘景应该很熟悉。 因为正是梅坤! 第五十章 獠牙 刘景苏醒半个多时辰了,连根手指都没动一下。 身体像是一副空荡荡的皮囊,丁点力气都没,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呼吸更是若不可闻。 两条胳膊还有知觉,却只软哒哒的垂在地上,抬不起来。 刘景瘫在地上,只剩转动眼珠的气力。 这是精气耗尽后,又燃烧了生命力的状况啊! 原因,只能是最新的异能了。 他能感觉到体内异能投影有了新变化: 在振翅的赤火鸦,踏风的灰蓝大虎,游动的怪鱼之间,多了一颗獠牙。 那獠牙通体发青,渗着血红脉络,体型大小堪比赤火鸦。 更奇异的是,这颗青色獠牙还逼得赤火鸦,灰蓝大虎,怪鱼三个异能投影缩成一团,不敢靠近它。 “到底是什么异兽血脉?” 刘景好奇不已。 隐约感觉这同样是个变化异能,但使用的代价非常恐怖。 他没死绝对是因为新异能,但他近乎植物人,也是拜这新异能所赐。 新异能可以让刘景摆脱如今绝境。 可他知道,以现在的状态,可能新异能还没施展成功,他先就衰竭而死了。 刘景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趁着怪物降临头顶时,将四凶鼎提前扔进了石棺。 艰难的转动眼珠,再次看向石棺。 “新异能的答案一定在那石棺里!” 此时偌大的石台,只剩下刘景的残躯。 怪物不见踪影,铜柱上没有魂灯,乃至弥漫在墓穴中的蒸腾热气也消散。 地下墓穴恢复了它该有的氛围: 阴冷,孤寂。 外界应该是白日,黑暗的墓穴恢复些光线,虽然依旧昏沉,但可以看清环境模样了。 墓穴原先应该是个地坑。 距离底部三十丈高的石壁上有环形石廊,穹顶满是破洞塌陷裂痕,透过洞口可以看见好几层墓道。 石台侧方的一个角落堆满骸骨,周围石壁上则布满战斗痕迹。 虽然在魂灯出现梅坤的面容前,刘景便已经失去意识,但他已经想明白整件事。 “所谓取魂灯,恐怕就是梅坤的算计,引来修士喂养那怪物!” 可悲的是,他现在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光是生起的一丝阴郁情绪,就差点喘不过气来憋死。 转了一会儿眼珠,刘景就疲倦了,无力的望着破洞穹顶。 “难道我要看着自己一步步慢性死亡?” “不,我不能被绝望支配!” “即是真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刘景也要坦然面对!” 为了化解消极情绪,刘景继续思索: “梅坤应该能通过那盏魂灯,远程控制怪物。” “石棺内的东西应该是梅坤计划的关键。” “四凶鼎将那东西吞噬后,梅坤觉察到计划失败,便控制怪物带走了魂灯。” “梅坤到底在计划着什么,或者说,他在培育什么?” “我恐怕不是第一个被算计的道神修士。” “难道之前几任的阳泽乡巡水游徼,也都是在此罹难,而不是如传闻的那样,被福蟾将军所害?” “应该是了,那福蟾蛤蟆既然想当沣水河君,怎么可能沾染天箓道神的鲜血?” “那么,梅坤是在利用了沣水河君与福蟾蛤蟆的争斗?” 想到这,只剩下最后的疑惑: “梅坤到底哪来这么大胆子,连天箓道神都敢算计到死?” 刘景脑中浮现出对梅坤最深刻的印象。 即,初次的见面。 清瘦的身子穿着件明黄色道袍,头戴红冠,面容轮廓很深,额上布满皱纹,眼窝深邃,似乎带着异族血脉 “异族血脉?” 刘景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可没等细想,头顶哗哗哗的轻微声响,打断他的思绪。 随即,细碎的尘土开始从穹顶的破洞中洒落。 “有人来了!?” 刘景精神一震,忽而脸色又一变: “不对,不是人类!” 穹顶有几处巨大的塌陷,其中就有刘景掉落的洞口。 一处洞口,忽然跃过个斑斓的四足身影。 “野兽,还是妖怪?” 不久,答案出来。 一头干瘦巨虎,晃悠悠的出现在石壁上的石廊里,探出光秃脑袋打量会儿下方墓穴,闷声嘟囔着什么。 距离太远刘景听不清,但他肯定,那是人类语言。 这是只妖怪! “虎妖?我可真是和老虎有缘。” 刘景暗自自嘲。 然后就见那只虎妖轻巧的跃下石廊,几下借力,利爪就像切豆腐似的随意插入石壁。 动作轻捷,落地无声,显然是个修为不低妖怪。 虎妖很是谨慎,慢慢踱到石台下方便不再上前,而是围着石台转悠。 良久,没发觉陷阱,只有个打开的石棺,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类。 虎妖便冲刘景低吼道: “喂,人类,你死了没?” 刘景想要扭头,努力挣扎半天,脑袋只动了一丝丝。 想要开口,张开嘴巴“呃呃”好一会儿,发不出话语。 “快回你虎爷爷的话!” 虎妖再吼一声,语气很不耐烦,其实依旧是在试探。 刘景担忧沦为虎妖血食,拼命的想要开口用点嘴炮,可惜艰难无果。 “该死的人类,你敢怠慢虎爷爷!” 虎妖气汹汹的咆哮一声,张口朝刘景喷出数道腥气弥漫的风刃。 风刃犁过石台,留下深深痕迹后,斩过刘景身躯,刘景变得像是拔掉了鳞片的鱼,满身血痕。 然而因为生命力的枯竭,那伤口处只渗出一点稀薄血水。 “原来是个快死的废物。” 虎妖这才放下警惕踏上石台。 先趴到石棺里瞅了半天,嘟囔几句“画像挺吓人,没宝贝有啥用”的话。 然后来到刘景面前,随意的用爪子拨弄两下,戏虐道: “人类,你比俺们妖怪的生命力都强啊。” “不过你的眼神,虎爷爷我不喜欢。” 刘景终于看清虎妖的模样。 身型庞大,但非常干瘦,毛发稀疏,身上的斑斓纹路几乎是贴在虎皮上,硕大的脑袋更是光秃秃。 但是,那婴儿拳头大的金黄眼珠,却散发着狡诈与嗜血。 虎妖将刘景在石台上拨了几圈,将他的伤口摩擦的一片模糊。 残虐心理满足后,光秃脑袋凑到刘景面前,咧开大口道: “其实虎爷爷是个好心的妖,你要是能告诉我那俩小妖的去向,俺就不会吃你的。” 那血口里传出的腥臭味,熏得刘景差点睁不开眼。 见此,虎妖充满愉悦的笑声。 笑完了,张开血盆大口残忍道: “嘿嘿,可惜你说不了话。” 虎妖登上石台,便进入了四凶鼎的感应范围。 然而体内的方鼎毫无反应,刘景心头顿时一沉。 这头虎妖没有异兽血脉,便无法用四凶鼎对付它。 虎妖咧着腥臭大口来回咬了几下刘景的脑袋,动作缓慢,还用肥大舌头舔了两下。 这妖怪在享受施虐快感。 然而,这头残虐的虎妖不知刘景的心中,已经做出决定—— “拼了,奋力一搏,总比坐以待毙强!” 神念一动,便驱动了体内那颗青色獠牙。 “新异能,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吧?” 虎妖戏虐了一会儿,却见刘景眼神中毫无怯懦、恐惧,甚至越来越决绝,顿时没了兴致。 “算了,虎爷爷不喜欢吃死的,趁着还有口热气” 血盆大口张开,正要一口吞下半截残躯。 刘景体内忽然涌出汹涌的热浪! 下一秒,刘景便被浓郁的猩红光芒淹没。 虎妖还没来得及闪躲燥热滚烫的气浪,那猩红光芒一出现,心中立即生起无限的恐惧。 宛若碰到了恐怖天敌,吓得它浑身发软,近乎瘫倒! 老虎本是山林霸王,又修行成妖,它的天敌是什么呢? 然而刘景无法给虎妖展示了。 新异能一发作,体内微弱的精气瞬间耗尽,随即,开始燃烧生命力。 但是他的生命力本就所剩无几,没撑过几秒便觉眼前一黑,意识无限下沉,消解。 “看来没搏成功” 刘景叹息。 即将沦入九幽之时,求生的本能催动了新异能变通。 就见,淹没刘景的猩红光芒忽然收缩至手臂,又缩到一只手掌。 依旧力有不逮,只得继续收缩。 最后,光芒消散在一根手指的指甲上。 便见那根指甲疯狂暴涨,转瞬间化作一条猩红利刃,噗嗤,刺入虎妖的庞大身躯,毫无迟滞。 “吼!” 虎妖恐惧的要逃,却悚然发觉自己的生命力,正以恐怖的速度沿着猩红指甲,没入刘景的体内。 庞大的斑斓身躯开始萎靡,刘景那残破的身躯却开始散发生命活力。 甚至,刘景身下的大腿伤口都有肉芽蠕动,要重新长出新的肢体。 “不!” 虎妖怒声咆哮,扬起巨爪砸向刘景脑袋,打算先下手杀了这恐怖人类。 砰一声,刘景脑后的石台地板崩裂。 然而,虎爪带着呼呼风声,更比刘景的脑袋还巨大。 如此凶猛的一巴掌,刘景脑袋丝毫无损。 因为他的面庞已经被猩红光芒覆盖。 第五十一章 强悍异能 咕噜噜一阵血液吞咽声。 随即,干瘪的虎妖砰的滚落石台。 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小团,呆滞的金色瞳孔黯淡无神,早没了活力。 而在石台上,刘景昂首挺立,全身伤势早已恢复,身上更是充斥着恐怖威势。 周身缭绕着燥热气焰,脚下的石台地板像是干旱大地,满是龟裂纹路。 手掌厚重,关节凸起,指甲宛如十道坚硬利刃。 特别是头发,柔顺的黑发变得蓬松乍起,赤红如血,宛若搭在后背上一条赤血长尾。 但仔细看,刘景的头发并未变色,所谓的猩红,其实是每一根发丝都裹着炽热的红焰。 刘景周身缭绕的气焰,便是从发丝上延伸而来的。 此时的他,体内被一股暴烈的炙热力量充斥,鼓动着他去咆哮怒吼,去释放炙热,毁去世间一切生命。 狂暴力量的躁动,加上劫后余生的喜悦,刘景不再收敛情绪,猛地仰头长啸: “吼!吼!” 啸声一起,体内呼呼呼涌出滚滚热浪,潮水般冲刷着地下墓穴,四面回荡。 一瞬间将力量发泄干净,周身气焰骤然散开,发丝的红焰一一湮灭,恢复黑色。 下一秒,双腿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地。 短暂休息了会儿,刘景强忍着不适感,撑起身子努力爬向石棺。 他实在是,太太好奇新异能的来历了。 这个新异能,恐怖的具有三种能力! 其一是坚硬如刀的指甲,能轻易刺入虎妖身躯,堪比百炼神兵,甚至更强。 其二是赤焰发丝,带来炙烤一切的热浪。 其三是惊人的恢复力。 “到底是什么恐怖异兽?” 来到石棺前,刘景深吸口气,俯身探到石棺内。 空荡的石棺四壁上,刻着鲜艳的彩绘浮雕,风格带着异域风情。 这是一副末日画像。 湖海干涸,山脉崩塌,大地遍布龟裂的网纹,人类,野兽,妖怪,到处是枯死的干尸。 而在炽白的天地间,行走着一个恐怖身影。 那身影行走时,双腿微屈,脊背拱起,长而有力的手臂垂过膝盖,狰狞的血色指甲拖在干裂大地上。 脸型很长,血红的眼眶长在额上,靛青的面容上,一对暴凸的狰狞獠牙。 身躯没有一点血色,头发却赤红如血,蓬松炸起,像是条血色长尾般耷拉在身后。 彩绘右侧,无数惨死干尸之上,有一竖文字: “魃,旱鬼也,目在顶上,走行如风,猱形披发,如惔如焚,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 又曰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 “旱魃?”刘景心头大震。 他完全没料到,竟然是这种传闻中的凶物。 不过想想进入墓道不久,身体便开始变得干燥,以及填满墓穴地坑的热浪。 确实符合旱魃“赤地千里”的传闻。 而且,一颗不知脱落本体多少岁月的獠牙,所带来的异能就包含着三种强横力量。 特别是其中的恢复能力。 梅坤培育的怪物当时将他碾得全身粉碎,可他硬是吊住一口气,活了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上古凶物啊!” 当然,新异能如此强大,很可能是因为,獠牙是从一个旱魃身上直接掉落。 而之前的御风、化鱼等异能,其血脉不知道遗传了多少代,早已稀薄。 刘景琢磨着,石棺内的怪物,应该就是梅坤用这颗獠牙培育出的。 培育方式嘛,可能根据石棺壁画所述的“尸初变旱魃使用了某种养尸之术。 墓穴处在大泽地里的山体深处,不见天日,又用修士血肉来喂养。 确实是培育“僵尸”的手段。 先前怪物的几次攻击,好像也都是蹦跃着从天而降。 奇怪的是,怪物周身充斥着的炙热气息,并非通常的阴尸、僵尸的阴冷怨气。 要么是培育未成。 要么便是方法不对,用颗獠牙,根本无法养出旱魃。 不管如何,刘景根据体内的新异能投影,可以确定当时四凶鼎吞噬的,便是旱魃的獠牙。 梅坤想把刘景当养料,如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送给刘景一份大礼。 死去的虎妖可言语,会妖术,至少是只妖丁,即八、九品的洞玄部修为。 却在新异能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虽说有被旱魃凶焰所震慑,而惊惶失措,来不及抵抗的原因。 但新异能可以媲美洞玄部道神,应该是没问题。 若是充分发挥旱魃的凶悍,和高玄部的七品道神,拼上一把也说不定。 沣水河君梁宇就是七品道神。 可惜,新异能所需的精力太恐怖! 刘景是一边施展异能,一边吞噬妖虎的精血,才没在异能完成前,反被吸成干尸。 恐怕在服用《金芽参同丹》的芽丹后,才能随意施展吧。 或者,努力提升道神位阶,至少晋升到九品。 除此外,刘景开始担心,使用这个异能会暴露四凶鼎。 黑火烟气,他在赤岭山上使过,留有明显的痕迹。 宋瑗也见识过。 御风,连同黑火烟气,都在福山村斩杀羊妖时用过,所幸没有村民在场,痕迹也不多。 而化鱼,麻烦只在于蛙妖,那小妖见过他的所有异能。 蛙妖先不说,黑火烟气和御风都不算太强,可以推脱掩饰。 但新异能,刘景暂时命名“旱魃”,使用起来动静就太大了。 怀璧其罪,一直是麻烦来源。 皱眉思索片刻,刘景有了想法。 此番回去,他肯定要揭露梅坤,当然梅坤可能已经叛逃,到时可以直接点明旱魃獠牙的存在。 便说自己为了求生,拼命一搏时吞食了獠牙,从而幸运的具备了旱魃的些许能力。 重点便是,用旱魃獠牙遮掩四凶鼎的存在。 一个獠牙罢了,虽然有媲美洞玄部的力量,但限制也多,应该不至于引来高位阶的争夺。 至于同级别,乃至高玄部道神,他有自保的把握。 做不到旱魃的赤地千里,不能赤地十尺? 不知何时,墓穴光线暗淡起来,代表外面天色不早了。 “该出去了。” 这么久,又有妖丁级虎妖的精血打底,刘景恢复的差不多了。 下了石台,走到角落的那一堆骸骨,低头翻找片刻后,满脸的失望。 他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之前受害者们能留下点东西,可惜,连把普通刀剑都没留下。 “该死的梅坤!” 恨恨咒骂一句,刘景离开骸骨,开始寻找出路。 一刻钟后,沿着墓穴石壁转悠两圈了,刘景没有发现任何通道,或暗门。 仰头看看,最低的石廊也在石壁之上,三十多丈高的位置。 御风异能,顶多滑翔四五丈,墓穴的四周石壁光滑又陡峭,半空没有能借力的点。 而对于箓生位阶的道神,即使用符箓也飞不了三十丈。 梅坤当初,恐怕是特意如此打造的。 不由再次咒骂:“该死的梅坤,做的够绝!” 忽然,刘景想起了之前虎妖的方法—— 利爪插入石壁,攀岩而下。 刘景低头看看手掌,暗道: “坚硬如刀的指甲,我也有啊。” 联想之前反抗虎妖吞吃时的情形。 求生欲的催使下,当时旱魃异能先缩小到手指,激活指甲吞噬虎妖精血后,再激活全部异能。 黑火烟气与御风,都能通过控制异能的强度,来控制体内精力的消耗量。 没道理旱魃异能不行。 刘景立即有了使用旱魃异能的灵感。 所幸虎妖精血的滋补很大,刘景体内精气还算充足。 “要小心使用,还需留点精气,供出去后使用化鱼异能。” 刘景默念静心咒平复情绪,然后将神念集中到体内的獠牙倒影,一点一点的激活异能。 “手,手” 就见猩红的光芒一瞬间从刘景体内爆出,没等将其吞没,飞速缩向手臂,手掌,最后到指头。 然后又控制指甲的暴涨,最终将指刀固定在三寸左右的长度。 不过,体内消耗的精气,已经相当于三四次的黑火烟气。 不得不感叹旱魃异能,确实够强。 “呼~看来我还算有天赋。” 松了口气,刘景看看十根透着血色的三寸指刀,略有得意。 张开手掌靠近石壁,稍一用力便刺入石壁,有种插进干豆腐的感觉。 刘景暗叹厉害。 这指甲,比父亲遗留给他的那把军制环首刀,锋利太多。 “不知道能不能抵抗飞剑?” 想到断裂的环首刀,便想到了那寒光凛冽的飞剑。 自从那场因火鸦壶引起的袭击后,几个通缉犯再次失去踪迹,倒是听说还在广南郡。 也许,刘景真有机会再试飞剑寒光。 收起跳跃心思,最后回头瞥了眼石台,石棺,以及空空的铜柱。 “梅坤因祸得福,是我自己的本事,你我是死仇,不死不休!” 刘景眼中闪过冷厉,随即向上攀岩。 缩起身子,双手交错插入石壁,开始不熟练,渐渐速度飞快。 不到一刻,三十丈的石壁已经过半。 “咦?” 刘景左手固定,右手刚拔出石壁,忽然发现右上方有个洞眼。 直径不到两寸,洞口圆润,凑眼过去,发现里面的洞壁是斜向内。 回头望望下方石台,估摸了下,刘景猜测,这洞口应该是从石台方向打来的。 顿时,他来了兴趣。 攀爬到洞口位置,腾出右手,五指并拢后直接向石壁内挖去。 几下过后,一个手臂深的大洞便出现在石壁上,然而依旧没挖到小洞深处。 因为小洞的孔道是斜着的,刘景只好往边上平移一段距离,继续挖。 几个呼吸后,一个深深镶嵌在石头里的金色小球,出现在眼前。 “什么东西?” “暗器?应该不是,个头太大。” 刘景小心的把金球抠下来,握在掌心掂量。 不是黄金,也不是铜,重量不及同体积的铁块,摸不准材质。 小球表面光滑无比,清晰的倒影着刘景的面庞,实在不像一般手艺能打造出的。 “难道霹雳弹?” 刘景脑中闪过无厘头念头。 “算了,先收起来,回头再琢磨。” 储物锦囊空间不太够,刘景便随意的揣怀里,继续向上攀爬。 很快,到了最低层的石廊,刘景一个翻身跃进去。 “呼~” 吐出口浊气,扭扭劳累的手腕。 墓穴里的光线更加昏沉。 观察一番穹顶的坍塌裂缝,辨别了方向后,刘景从石廊钻进错杂的墓道。 走了一段路,墓道开始黑乎一片,好在是向上走,方向没错。 从锦囊里取出火折子,点燃后继续前行。 抵达一个坍塌裂口时,刘景挥着火折子察看了下,猜测是土质干燥导致的疏松。 小半时辰后,前方出现风声,以及隐约光亮,刘景心头一喜。 一阵清凉的风流吹来,似乎还有湿润的水气。 刘景几乎要惬意的呻吟出声。 他受够了干燥。 大步流星的冲出墓道,阳光迎面而来,登时刺痛了眼球。 第五十二章 修行为何 出了墓道,发现阳光充足,但太阳已经西斜。 找到那条小溪河,顺流而下到了河边,放眼望去,视野尽头便是芦苇丛林。 看看天色,现在大概是申时,距离戌时黄昏,有一个时辰左右时间。 刘景来时,穿越芦苇荡抵达卧泽峰,花了四五个时辰,将近一个白天。 虽说路程已经熟悉,返回时肯定用不了这么久。 但化鱼异能在太阳落山便失效,仅一个时辰,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望着波光潋滟的水面,刘景皱眉: “再等一夜?” 他不知道梅坤是什么情况,会不会迁怒听竹斋的李伯夫妻。 虽说修士不得凌虐凡人,但那人既然敢把天箓道神做养料,早就罔顾天规了。 若是李伯夫妻已经听从刘景的吩咐,把俩个孩子接到庄子,就更糟糕了。 刘景只希望梅坤得知计划失败,立即夹着尾巴逃窜,不要有其他心思。 恐怕很难。 毕竟刘景让他失去旱魃獠牙,搞得他付出大代价的算计,一朝付诸流水。 更重要的是,刘景被怪物的攻击导致失去过意识。 而他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久,只是一夜,还是几天几夜? 约好的蛙妖也不见踪影,不知是没从妖府出来,还是已经回去听竹斋。 半响,刘景从储物锦囊里取出游徼令旗。 却见旗面上的沣水河倒影早已淡去,也没了莹莹水光。 默念御水、避水二咒,亦毫无反应,顿时暗叹: “果然,离开沣水河域,令旗便失效。” 既然无法用令旗沟通沣水河君,想得到最新消息,只能赶往回湾村。 “或许离阳泽乡近点,能有些感应,大不了在芦苇荡里歇一夜。” 终究不愿再耽搁,就教金红光芒一闪而过,刘景已经变作怪物,扑通一声溜入水中。 溅起的水花还未落回水面,红色身影已经潜入河底,化作利箭而去。 没有走原路的那片河滩,而是直接向北一路狂摆尾巴。 太阳快下山时,已经深入芦苇荡。 化鱼失效前,寻得一片河洲,哗啦越出水面,恢复人身。 “总是光溜溜,挺让人尴尬。” 刘景吐槽着擦干身子,穿回衣物。 夕阳落山,繁密的芦苇丛中光线昏暗朦胧,晚风吹过,摇曳的芦花显得鬼影重重。 刘景又取出巡水令旗察看,可惜依旧没有恢复。 因为有妖怪出没,不能设立法坛趁着空隙引气修行。 刘景心底泛起焦躁: “干等么?” 正要默念静心咒安,忽而听见“吱哇吱哇”的叫声。 随即便有一道雪白身影掠过芦苇丛。 一只白鹭。 双翅展开有一丈长,背上堆叠的羽翼,咋看像是披着件蓑衣。 外形神异,性子倒很凶。 刘景脚下河洲,似乎是白鹭的憩息地,那大鸟愤怒的怪叫了一声,提着利爪便俯冲而下。 “傻鸟,正好陪你耍耍,散下心。” 刘景随口笑骂着站在原地,准备等那怪鸟近前时,再喷吐黑火烟气。 没想,临到近前,那大鸟忽然露出个狡诈表情。 宽大的翅膀猛地一振,停滞空中的瞬间,冲刘景猛挥羽翼。 霎时,一根根又细又长的羽毛利箭漫天撒落。 “妖怪?” 刘景顿时回忆起来时见过的一只白鹭小妖,暗骂一声该死。 准备的黑火烟气,立即换成御风。 狂风卷起,却只来得及将面前一小片的羽箭吹散。 更多的羽毛利箭擦身而过,噗噗噗,将小小的河洲土丘扎得满目疮痍。 还有十来道羽箭射进了水面,只听嗖的一声,极速没入河底。 看这威力,若是扎到人身上,立即就是一个个血洞。 鸟妖确实狡诈,一见刘景抬手呼风,顿知面前之人不好惹,一个凌空回旋,扭身便逃。 “晚了!”刘景冷喝。 在那大鸟回旋之时,脚下风团炸起,鼓动着身子腾空而去。 迫近鸟妖时,立即散去御风,转为旱魃。 猩红光芒只涌到右手的手指,唰,血色指刀暴涨而出,裹缠着恐怖气息刺向鸟妖。 眼见鸟妖便要亡于手中,令刘景意外的情况出现了。 “嘎~” 鸟妖露出了求饶表情。 还在空中就摆出束手就擒的姿态,直接收起羽翼直挺挺砸在河洲边缘。 雪白的身子,登时沾满了泥泞,很狼狈。 刘景翻身落地,收起旱魃血爪,就见之前一副凶悍架势的小妖,怯懦的缩在泥水里一动不动。 走到小妖身边,像抓鸡一样一把将其扯起后,忍不住笑道: “求生欲挺强啊。” “吱哇” 鸟妖毫不反抗,一边发出软软叫声,一边眨动小眼,拼命讨好求饶。 “还没炼化横骨?那怎么会妖术?” 刘景觉得惊奇,但体内的四凶鼎没动静,说明这小妖没啥异种血脉。 怎么处理这小妖呢? “放了?” 鸟妖立即露出感激的表情。 “烤了做夜宵?” 鸟妖立马面如死灰。 如此丰富的表情,逗乐了刘景,只听他笑道: “算了,我也不是什么恶人。” 摇头笑罢,就想饶了这小妖,可没等鸟妖欣喜,刘景动作一顿。 然后不仅收回释放动作,更是反而仔细打量起白鹭小妖。 更让那鸟妖崩溃的是,刘景竟然用力扯动它的翅膀。 “完了,这个恶人肯定是要吃烤翅!” 刘景打量完,见鸟妖摆出一副任命姿态,不由笑道:“没想吃你。” 随即认真的对鸟妖道: “把我驮出芦苇荡,我便放了你,如何?” 鸟妖只觉自己的心情从未如此跌宕起伏,连忙点头答应。 “既然答应,若是反悔,我可不饶你。” 刘景威胁一句后便放手,鸟妖立即摇头,表示绝不会逃。 那小妖用力抖掉身上污泥,然后舒展羽翼,顺服的伏在刘景面前。 待刘景在它背上盘腿坐好,鸟妖一振翅膀,冲天而起。 夜风扑面,刘景视野豁然开朗。 头顶夜幕已经卷开,下方是茫茫无际的芦苇丛,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涌上刘景心间。 忧虑,仇恨,修行苦楚,种种的烦恼似乎都被风吹散,溶解在苍莽夜色。 “前世碌碌无为,活的浑浑噩噩。 如今穿越得新生,有幸踏上修行之路,便该求个遨游天地的畅快,而非沉溺些蝇营苟且之事啊。” 刹那间,刘景只觉心性大开,神魂清爽。 体内的火德星君法相,周身升腾起火色祥云,神光大放。 黑火鸦、灰蓝大虎、怪鱼等异能投影,纷纷欢欣雀跃。 只有四凶鼎沉默如故。 第五十三章 乱 深夜。 沣水河在芦苇荡的入口地,一道雪白身影掠过芦苇荡,从天而降。 刘景轻轻落地,回首要告别,却见那小妖已经一溜烟没入芦苇丛。 远远传来的吱哇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刘景顿时笑着摇了摇头。 趁着月光来到河边的树林,寻找放置的黑驴坐骑。 可惜站在林子边缘吹了好几声口哨,树林深处只有幽幽黑暗与夜风呼啸,并未跑出熟悉身影。 刘景没功夫深入寻找,暗道一声罢了,便转身离开赶去回湾村。 踏着月色行了不久,位于“几”字形河湾内的村子就映入了眼帘。 令人惊奇的是,村子前竟然建起了拒马桩,还有将村子围起来的栅栏。 “难道是被上次的邪物事件闹怕了?” 除了防护设备,还有来回走动的火把,火光下的模糊人影,都是全副武装。 刘景刚靠近,立即被半夜巡逻的村民发现。 “什么人?” 几只火把在远处摇曳着高呼喝问,但警惕的没靠近。 刘景还没回答,一个眼神好的村民抢先认出他来: “是仙长,刘景仙长!” “真的唉,快去迎接。” 巡逻的村民立即推开栅栏,举着火把冲上来拥着刘景,七嘴八舌的一顿囔囔。 什么仙长你去哪了,土地爷说你出事了,邪物在阳泽乡闹起来了,妖怪吃人啦。 乱七八糟的消息,听得刘景头大的同时,心头涌起不妙的预感。 “谁能” 想要就地询问,话到嘴边,还是高声道: “带我去社庙。” 一刻钟后,社庙的老祭司把刘景迎入神庙,又为供奉庙堂点上油灯。 没见到那个叫阿典的弓手,应该已经去那瑞庆院修行了。 虽然是半夜,庙内依然供着香火。 昏沉摇曳的烛光中,烟气飘入大红幕帘,使得土地神像愈发缥缈神圣。 “仙长,老朽会准备好住宿,您和土地爷谈完,可以去休息。” “麻烦老先生了。” 老祭司一离开,刘景转身望向神像,没等开口,便有惊异的声音传来: “道友你没出事?” “出事?为何这样说?”刘景顺口反问。 土地神稍一沉默,意味深长的说道: “三日前一别,道友说是去追踪邪物,看来遭遇到了复杂情况,连外界消息都隔绝了。” 三日? 刘景心里一估算,自己在墓穴里竟然失去了一天一夜的意识。 听土地神的语气,刘景离开阳泽乡的这三天,似乎发生了大事。 果然,土地刚讲个开头,刘景就被震惊到失口惊呼。 “梅坤死了?” 下一秒,刘景立即摇头否定: “不可能! 刘景还没来得及述说梅坤的算计,土地神此时只觉得刘景的反应很奇怪,只好解释道: “梅道友确实是死了!” 据说是走火入魔导致的爆体而亡。 那个叫天问的小道童早上请安时,在练功房发现了梅坤的残尸,还有随身物品。 土地的解释,没有打消刘景的疑虑,直觉告诉他,梅坤肯定没死,而是假死遁逃。 好在这样一来,梅坤短时间内不会现身,听竹斋至少是安全的。 但是,绝不能让梅坤就此隐入暗处! 否则日后前来报复,先不说是个致命麻烦,只是日夜提防,就会拖累刘景的修行。 “我得尽快返回郭镇,亲自去城隍庙探察,然后去向沣水河君揭发其恶行。” 刘景心潮起伏,一时没回应土地,神像上的声音便自顾自的继续讲述。 土地接下来的话,立即将刘景的注意力从梅坤身上抽离,听得他脸上表情越来越惊讶。 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还没问,土地便先谈梅坤的原因了。 因为和后面的这些事相比,梅坤走火入魔而死,对外人来说,可能真不过是个小事。 阳泽乡,或者说整个沣水河域都乱了! 从梅坤死去的那晚开始,一个个的村寨城镇,全都爆发出和回湾村之前一样的事件。 简单说,邪物在沣水河域突然泛滥了。 特别是紧邻妖府的阳泽乡,妖怪也开始闹起来。 “芦苇荡里很平静,不像有大批小妖出没的样子啊。” 面对刘景的插问,土地叹气道: “是福山村! 大泽地的妖怪在那里找到了另一条出路,不需经过芦苇荡,就能进入阳泽乡。” 刘景立即想起蛙妖说过的话。 好像是福山村有个叫王二郎的人,偷偷去大泽地捕捉所谓灵兽。 它和那羊妖就是跟在那人身后,偷溜出的大泽。 原来福山村后的山脉,竟然通向大泽地! 刘景当时初来乍到,没留意到这个重要情报,没想今日开始酿出恶果了。 倒是不知那位王二郎,如今是什么心理。 刘景忽然抓住了重点,凝声问道: “河君呢,他若出手,即使无法一举解决所有问题,至少能压制,不至于闹得这么大吧?” 土地长叹一口气: “这几天还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而且是震动沧江河域的大事!” 原来,刘景离开回湾村的当夜,也即是他在卧泽峰下的墓穴里和怪物激战时。 之前消失的几位通缉犯,突然在飞龙河府现身。 不仅重创飞龙河君,连飞龙河府的护河大阵都给打残了! 若非沣水河君,东鸣山君,以及江北县大城隍,三位七品道神齐齐赶到,恐怕飞龙河君就要当场陨落。 然而四位七品府君的联手对敌,开始时也连番吃瘪,直到沧江河伯出手相助,才逼退敌人。 听到这个消息,刘景彻底不淡定了。 四名贼人中,有三人是青蒙山赤玄伏魔天君的道统弟子,名叫姜皓,秋宝与陈灵。 最后一位是个叫施宁宁的神秘女子。 那赤玄天君犯了大罪,被打入九幽,株连道统,青蒙山因此被抹除,只剩姜皓三人。 在女子施宁宁帮助下向南逃到此处,准备遁入南蛮群山,脱离天庭神仙道。 刘景没见过那位神秘女子,但和姜皓短暂交过手,虽然是狼狈逃脱。 后来想想,那姜皓其实占了飞剑的便宜,真实修为不会超过洞玄部道神。 若是沣水河君位阶的高玄部道神使的飞剑,当时的刘景,怎么来得及用一把普通环首刀,便能阻碍最初的致命一击。 姜皓的两位师弟妹年龄都不大,修为应该不比他高。 至于那位神秘女子。 她能相助姜皓三人一路南逃,修行肯定很强,但也不至于力敌四位七品道神,还是在道神的法域内。 土地没有直接解释刘景的疑问,而是继续把事情讲完。 沣水河君因为法印有损,在三天前的那张大战中不幸受伤。 回到河府便闭关,即使沣水河现在闹成这样,也只是发出调令,并未现身。 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传出,但大家都知道,贼人已经不止四人。 有人接应了那伙贼人,不知是几个人,但其中有修为堪比六品道神的高手。 听罢了所有消息,刘景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别扭感觉。 潜逃许久的贼人突然现身,悍然攻击一位七品河君; 梅坤将刘景引去卧泽峰,算计失败,当夜死亡; 接着沣水河君受伤闭关,邪物爆发,妖怪闯出大泽地闹事。 “这些事情中肯定有一定的联系。” “不知那梅坤,又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刘景闷头思索。 土地突然加了句: “对了,道友难道没收到河君的命令?” “什么?” 刘景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取出巡水令旗,便见其上不停的闪动光芒。 旗面上的沣水河倒影,宛若发了洪水般波涛汹涌。 突然,一片水光从令旗内冲出,化作震荡的声音: “巡水游徼刘景听令,七日内平定祸乱,若有渎职,必定你个失职之罪!” 一连三道重复的口令,水光方才散去。 刘景面色一肃: 这是三天前的命令,如今只剩四天了。 第五十四章 点明 巡水令旗恢复沉寂,刘景便要和土地神告辞。 准备返回偏房休息半宿,再恢复点灵气,明日一早,立即赶回郭镇。 不想土地神出言阻止了他,提到了一个新的人物。 安神司司长巨茂才。 桌台上的烛光,将刘景的脸色映照的忽闪忽灭。 梅坤死后,郭镇城隍庙便没了安神司道神。 新的神职补缺,需要些时间。 然而此时邪物泛滥,四处告急,又有大泽地的妖怪出来闹事,正是需要安神司坐镇的时候。 那安神司司长巨茂才只好亲自前来郭镇,暂时代管阳泽乡的神只体系。 两天前,巨茂才一抵达郭镇,却发觉偌大的阳泽乡空门大开,任由祸乱肆虐。 梅坤死了便罢,两个巡水游徼也全都没影。 那安神司司长大发雷霆,立即召唤刘景和周成华。 消息传到回湾村,土地神倒是替刘景开脱。 说他去追寻邪物踪迹,并上报了刘景处理回湾村事件的功绩,勉强安抚住巨茂才。 可惜,另一位巡水游徼,却彻底点燃了巨茂才的怒火。 阳泽乡内的所有神只共同展开搜寻,废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在一个私密酒庄里找到周成华。 而我们的这位巡水游徼,正在放荡的裸奔。 外面邪物、妖怪到处作乱,堂堂的巡水游徼,竟然躲在角落里没日没夜的放浪形骸。 巨茂才气的当场破口大骂,直接上报沣水河君。 刚因祸乱而放出黑狱,让他去做事的李盛威,还没离开河府,便被河君传信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非沣水河君在闭关,平定动乱又需要人手,可能李盛威又要回去黑狱,周成华也被拿去问罪。 现在,周成华被赶去了福山村,令他切断那条妖怪通道。 据说这两天,那周成华被妖怪搞得灰头土脸,却没做出丁点功绩。 巨茂才除了亲自出手平定各地邪物外,便是大骂巡河司都是废物。 “道友,巨司长昨日还向我追问你的消息,今日却一整个白天都没传信,恐怕心中怒火更甚了。” 土地神主动提醒刘景,回去后要先低头做事,不要和巨茂才硬对硬。 那巨茂才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之前便看不惯李盛威的尽行苟且之事,双方闹过多次不愉快。 如今阳泽乡的巡河司,关键时候全都掉链子,被抓住了大把柄,刘景回去肯定会被甩脸色。 土地声说罢,见刘景不以为然,担心刘景年轻气盛,念及之前的情谊,又劝道: “李司长刚出黑狱,正在其他地方努力平乱以建功赎罪,若是巨司长难为道友,恐怕也没法出手照看。” “道友听我一句劝,切记忍一时风平浪静。” 土地神说的是好话,可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盛威就算有功夫,不找刘景麻烦就不错了,更不可能照看他。 至于巨茂才。 刘景本想回去后,先履行职务处理阳泽乡祸乱,再去见沣水河君点明梅坤恶行。 现在嘛。 他得了旱魃异能,那巨茂才不过是九品道神,他并无畏惧。 可他毕竟算得上失职,理亏在先,回去真的不好正面相对。 “既然如此,先上报了梅坤的事吧,正好提前曝光,让那混蛋不能顺利藏身。” 就见刘景突然抬头,表情严肃的对法坛上的土地神像说道: “尊神可知在下这几日,为何失踪?” 土地像上神光一闪,笑道: “不瞒道友,我确实好奇,道友此言一出怕是愿意解惑了。” 刘景换上严肃表情,缓慢而坚定的把梅坤之事,讲了出来。 刘景话落,庙堂内忽然陷入长长的沉默。 半响,神像上传来干巴巴的话: “道友此言,当真属实?” “绝无虚言!” 刘景用力点头,然后闭目凝神,喘着粗气面色扭曲,似乎废了好大的力气。 既然要掩饰四凶鼎的存在,自然不能暴露出这是他的异能,随叫随到。 他只是箓生弟子,却得到上古凶物旱魃的机缘,施展起来,当然要耗费些功夫。 憋了快一刻钟,刘景才暗自唤出旱魃异能。 随即,猩红光芒涌出,汇聚到刘景的黑亮长发上,便见发丝一点点“燃烧”,须臾间化作一条赤血火尾。 神庙内登时燥热起来,夜的阴凉一扫而过。 之前老祭司临走前,给刘景在桌上留了茶水。 此时,那茶杯里的水咕噜噜沸腾,片刻便被蒸干,甚至连蒸汽都没有。 “所幸邪不胜正,在下不仅侥幸逃得性命,还因祸得福,得了一丝旱魃天赋。” 刘景仰头望向神像,缓缓道出计划中的说辞。 炙热气焰在刘景周身缭绕。 呼呼呼,满屋尽是肉眼可见的滚滚气浪,如潮水,如升腾气雾。 “这,这这!” 寄宿在神像内的土地神只,惊得目瞪口呆。 如此威势,已经隐约可以媲美沣水河君了,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箓生位阶的道神身上? “果真是旱魃?” “对,一定是!” “只有传说中的上古凶物,才能赋予一个箓生弟子如此恐怖的威能!” 回湾村的土地神震惊之余,更是羡慕至极,甚至因此滋生了阴暗心理。 “那梅坤当真无用! 算计这么多年,填了这么多道神修士,培养出的旱魃僵尸,连个小小的箓生弟子都拿不下,反而成就别人。” “可怜我苦修多年,没得一丝机缘,遭遇生死危机时连个护道之物都没有。 如今身死道消,沦为一座泥像神只,不知要耗多少时日才能再进一步。” “这少年不及弱冠,凭此机缘,高玄部之下必定畅通无阻,未来定是沣水河君一般的人物,位及河伯也不无可能。” “废物梅坤,废物,废物!” 神像内,一位中年道士模样的神只,脸色扭曲到恐怖,一丝丝邪性气息开始渗出魂体。 “不好,我的道心!” 土地神只突然反应过来,再看到那邪气,顿时吓得一激灵: “该死,前日那邪物的残留之气,竟然还有!” 庙堂内,刘景已经散去旱魃异能。 然后半是假装,半是真实的晃了晃身子,苍白着脸色扶住桌台,连连擦拭额上的虚汗。 可惜,法坛上的土地神只正手忙脚乱的调动香火神力,驱逐体内邪气,压制内心滋生的邪思。 刘景的表演,那土地神根本没工夫观看。 良久,他再也无法维持苍白脸色,也憋不出一丝虚汗了,幕帘后的神像依旧悄然无声。 “道友?” 刘景只好主动开口。 第五十五章 奏请 回湾村的土地耗费掉多日积累的香火神力,终于将体内的邪气驱逐,平复道心。 然而透过神像俯视一眼刘景,这位神只依旧忍不住暗自感叹: “听说此人还是半年授箓,当真是得天之眷啊。” “算了,如此人物,道神与神只又非一条体系,还是交好为上。” 心下有了决定,不再充满嫉妒怨念,回湾村土地便顺着刘景的口风谴责道: “没想到那梅坤身受天箓,却不思正道,作下如此恶行,幸好道友得天眷顾,方能暴露出这恶毒行为。” “不过,道友说那梅坤是假死遁逃,难道没有可能是因为被反噬,真的身亡吗?” 土地神说罢,连忙解释道: “我并非质疑道友。 而是觉得梅坤的残尸,是在城隍庙内的练功房发现的。 他又被授《灵霄道神玉格》,怎么可能轻易就假死遁逃了呢?” 刘景若说是直觉,肯定无法服众,他早已想好了借口。 只听他道: “那梅坤用一颗獠牙便能培养出旱魃僵尸。 而无论是旱魃,还是那僵尸,可都是能逃脱生死簿的存在。” “道友觉得,那梅坤能轻易死亡么?” 土地神觉得刘景话中的漏洞很大,并不能说服他,但他已经想交好眼前的年轻道神,便应和道: “道友所言确实有理。” 刘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回湾村土地神,但这是好事,他立即顺杆子爬上。 “在下认为绝不能让这种罪孽深重之人顺利遁逃,所以想借尊神法域一用,上报南岳神府请下通缉神令。” “这?” 土地神想说,这事,刘景应该先报于沣水河君,或者报于沧江河伯,不至于直接捅到南岳大帝府下。 可一想,他确实想交好刘景,此时就不好直接拒绝。 再有,沣水河域如今在动乱,河君受伤闭关,就算报上梅坤之事,一时半会,恐怕得不到回应。 沧江神府此时,恐怕还在头疼那伙青蒙山余孽,顾不上一个作乱的七品河府的九品小道神。 可是,若梅坤真是假死遁逃,已经错过三天时间,再拖延下去,真就会错失时机,让恶人逍遥法外。 突然,回湾村土地生起一个念头,也是这个念头,催使他答应了刘景的请求。 因为他梳理一遍下来,猛然惊觉梅坤遁逃的时机,选的真是太准了。 此时上到沧江神府,下到阳泽乡,各方都被烦事缠身,无暇顾及其他“小事”。 其实,刘景也发现了这点,才迫切的要将梅坤之事爆出来。 他甚至想到了更进一步: 梅坤为何这时让他去卧泽峰取魂灯,甚至不惜先支付《回禄咒引》? 他之前认为是自己拿捏住了梅坤,现在看,恐怕是梅坤早算好了时机。 反过来想,若是刘景死在了卧泽峰的墓穴,没得逃脱。 那么,便该是他被代入现在的境况。 届时,沣水河君无暇顾及,长江神府懒得顾及。 刘景这初来乍到的小小箓生弟子,肯定消失得比之前那几位道神,都要无声无息。 想通这点,刘景对梅坤的城府更忌惮,更加决定要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绝不能让那人就此遁入暗处!” 而且,点明梅坤之事后,还能顺手解决掉一个小麻烦。 即,如今坐镇郭镇的安神司司长,巨茂才。 安神司出了梅坤这种人,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刘景是受害者,还是揭发的有功者。 那巨茂才,还能堂而皇之的给刘景甩脸色? 当然,这是顺手而为,当务之急,还是把那梅坤逼出来。 刘景正要继续开口催促土地神,忽然听神像上传来答应声: “那梅坤确实可恶,不该轻饶,小神愿意助道友上报此事。” “多谢!” 刘景大喜,当即取出道神玉符,巡水令旗。 又取出六支引神香,三支供给回湾村土地,三支握在手中。 见他已经备好,幕帘后的神像传来一言: “道友请奏,小神为你传信。” 刘景不再推辞。 化土地神的法坛为己用,摆好玉符,令旗,点燃手中燃香,向着南岳神府的方向连拜三下,朗声道: “箓生弟子刘景,现为沣水河府巡水游徼,奏请南岳司天昭圣大帝: 今有太一洞玄道神梅坤,以道神修士为养料培育旱魃僵尸,屠戮多位天箓道神、敕封游徼,犯下滔天罪孽。 今日上报帝君,请下神谕缉拿要犯!” 刘景拜奏的同时,土地神像上洒下香火神光,映照在他身上。 待他话落,供香完成法坛,便见那引神香的烟气飘飘渺渺,没入虚空。 法坛上,刘景的道神玉符无声飘浮,令旗唰的展开。 又见土地像上神光盈盈,传出阵阵浓郁的香火气味,弥漫整个庙堂。 飘飘忽忽,令人神迷。 那奏请之言随着香火,经由神秘通道飘进一个洞天福地,又茫茫然入了一个仙气缥缈的巍峨大殿。 最后落到一个身着法衣,玉簪束发的年轻道人面前。 道人轻咦一声,奇道: “一个小小的巡水游徼好大胆子,竟然越过上属直接奏请帝君。” 微微摇头后,道人侧耳听罢,顿时一愣: “旱魃?” 身为升玄部的五品威灵道主,又是南岳大帝的神府长史。 即使拥有如此显赫的身份,道人听到旱魃消息,依旧不免愣神。 由此可见上古凶物之威名。 反应过来,道人失口笑道: “如今的后辈,真是个个不甘寂寞,胆大妄为啊。” 然后思索道: “帝君刚动身去楚江河伯府赴宴,如此小事,不值得叨扰他老人家。” “不过既然涉及旱魃,亦不能无视,便先遣个夜游神吧。” “我想想,沧江河府,哪位夜游官在呢。” 这时,一个私收贿赂,不敢回府的身影出现道人脑中。 那个整日钻营的小神,似乎就躲在广南郡。 道人顿时乐道:“就你了。” 笑后,随意的招来一道符令,顺手丢入虚空: “夜游神乔达星,速去沣水河府调查旱魃之事。” 又顺着刘景的奏请,随口回道: “静待神官。” 轻飘飘的话语,顺着神秘通道降临到回湾村社庙。 刘景和那土地神,便听到了一个清朗声音。 “静待神官” 刘景望望幕帘后的土地神像,张张口,不知说些什么。 土地神笑道: “道友,我们稍等就是。” 第五十六章 乔达星 待到几只引神香全部燃净,香炉冷寂,便见一团绿火幽幽而至。 绿火团噗地爆开,炸出漫天绿火,在庙堂之内四处游荡。 刘景退了两步要躲避,散开的绿火骤然回聚,化作一个明灭不定的绿灯笼。 大团大团的黑雾从灯笼内冒出,涌动膨胀。 随即,一个九尺高的怪异身影从黑雾中踏出。 头上一顶微微摇摆的乌纱帽,拖曳在地的脏兮兮绿袍,一条松垮的虎纹宽带。 以及,自肩膀与肋下长出的四只怪异胳膊。 刘景立即认出这个熟悉的身影,一股无名火便噌的冒上来: “夜游神乔达星!” 没有这位的奇葩操作,他现在可能依旧会有坎坷,但至少他会在该属的神府。 而非,作为观想火德星君的修士,却跑到一个水府来当什么巡水游徼。 不说连个入门心法都因为属性不同,必须绞尽脑汁的去和人交换。 他还没赴任,便因为顶替他人位置,和上司产生间隙,同时沦为河君敲打手下的棋子。 刘景现在甚至怀疑,李盛威当时在马岭口的东杨集等他,恐怕借口避祸是次要,其实是没安好心。 那伙要犯凶焰滔天,连李盛威自己都要躲避差事。 刘景不过刚刚授箓,正常来说,身上可能就几张驱邪符,还是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 那李盛威当场为他加持法印,提前让他履职,然后拉着去追捕凶悍的天庭要犯。 如此的行为,现在想想,即使没到伤他性命的程度,也是为了给个深刻教训。 至少能让他出个糗,惹些笑话。 正常流程,该是先到河府报到,被安排个引路师傅,掌握巡水游徼职务后,再去地方入职。 刘景当时实在天真。 或者说是信息不对称,根本不知道背后的纠葛,没有防备。 接着一连串的意外,导致他最终两手空空的发配到阳泽乡,宛若一头羔羊般,懵懂闯进梅坤的算计。 若非有个底牌,定然已经葬身卧泽峰。 一切的起源,九成九的原因,可以算在这个该死夜游神的头上! 那乔达星昂着脖子俯视一眼刘景,又瞥瞥端坐在幕帘后的土地神像,慵懒的开口道: “吾乃南岳司天昭圣大帝座下,七品夜游官乔达星,何人上报帝君啊?” 看那神情,这夜游神竟然没认出刘景。 土地神恭敬的介绍自己,又介绍了刘景道友,最后说明上报原因。 乔达星随意的点点头: “旱魃是嘛,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来。” 这夜游神说着,乌纱帽的长翅晃了几下,眼珠四处转悠。 偷摸打量完土地社庙,暗自撇嘴: 边疆小神就是寒酸,看来没什么油水了。 刘景这时终于确定,这位傲慢贪婪的夜游神,确确实实没认出自己。 一时间,他竟然气笑了。 回湾村土地正要讲述梅坤之事,却见刘景忽然上前,以为刘景要现身说法,便知趣的住口。 刘景凑到乔达星面前后,仰头望着那张顶着蒜头鼻的靛青大脸,没有谈梅坤,而是悠悠道: “乔道友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才一个月就把在下忘得一干二净。” 那肋下手臂提着的鬼火灯笼,晃过刘景面前,夜游神低头奇道: “道友我们见过?” 刘景压住怒火,咬牙冷声道: “在下刘景,授箓于赤岭山,乔道友亲自送的神府职书。” 夜游神愣了下,眼珠转动,干巴巴的应和道: “噢噢,是吗,那道友你我缘分不浅啊。” 好个没脸没皮的夜游神,只恨当时竟然被这种无耻之徒给唬住。 刘景额上青筋直跳,开始一字一句的道: “两只符剑!!!” 话音一落,便见夜游神周身的鬼气猛地一晃。 油腻的绿袍垮下,丑陋的靛青大脸送到刘景面前,乔达星瞪着铜铃大眼,仔细盯着刘景看了又看。 半响,蒜头鼻子喷出两道阴气,怪里怪气的嘟囔道: “该死,原来是个苦主,那神府长史可真会给我老乔摊派事儿。” 这夜游神当初为了离开他眼中无聊又贫瘠的地府,不仅花费掉所有积蓄打点关系,还向阴土的酆都借了外债。 好不容易挤进南岳神府,得了个夜游神的差事。 还没来得及享受阳间逍遥,就被债主找上门逼着他还债。 可他哪里还得上! 幸好恰逢授箓仪式结束,他被安排了传令官之职,向各地的新晋箓生弟子送去神职令旗。 这乔达星何尝不知新晋的箓生弟子没啥好东西。 可要再不还债,免不了去酆都鬼牢游一趟,享受个油炸刀剐之刑。 阴土酆都的赫赫凶名,就连地府阎罗都要礼让三分。 更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届时没人会保他。 所以,乔达星只能扯起胆子对着新晋箓生弟子们薅羊毛,一点一点的积累,勉强应付了债务的利息。 可惜,他索贿之事还是被南岳神府发现了。 所幸之前不惜借债去打点的关系,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当然,可能更多是为了不被他拖下水。 神府也嫌声张出来,会在五岳神府间丢人现眼。 狠狠批他一顿后,命他在苦主上告前,必须返还的所有贿赂。 若他安抚住苦主便罢了,一旦有苦主上告,必定直接天规处置。 可他之前索要的孝敬全都拿去还债,哪里还有余力安抚那些苦主。 幸好得人指点,说是高阳国内有些前人遗迹让他去搜刮,看看能否捞出点东西以偿债。 最近一段时间,乔达星没少往那些废墟里钻,搞得灰头土脸,吃了不少苦头,所获却少之又少。 近日到了广南郡,更是整日哀叹自己好好的地府不待,干嘛非要披着一身债跑来阳世。 今日得了一处新的遗迹消息,刚准备去撞撞运气,就得了神府长史的派遣,来调查什么旱魃。 耽误他挖宝还债不说,更是迎面撞上了个苦主。 此时乔达星看着刘景不善的表情,心头叫苦: “该死,这新人入职有一个月么,怎么就和旱魃扯上关系?” “麻烦的是,还让他上通了神府!” “这旱魃无论是个什么情况,既然入了神府长史的视野,肯定会问询结果。” “那长史又是个喜欢操心的,要是心血来潮,和这苦主有了交流,我老乔可就惨了。” “必须得想想办法。” 乔达星又瞅了眼刘景,顿时暗骂: “该死,这人不如上次那么好忽悠了。” 刘景没听清乔达星的低声嘟囔。 但看看面前靛青大脸上,那表情变幻之多,眼珠转的之快,便知这位无耻夜游神,肯定是殚精竭虑。 刘景呵呵冷笑: “看来乔道友是记起我了。” “哈哈” 乔达星大笑几声,伸出肩膀上的胳膊去搂刘景,一脸亲近的笑道: “原来是,呃……” 话说一半,忽然想不起刘景名字。 夜游神这一动,其周身涌动的阴气扑到刘景身上,让他冷的直打寒颤。 闪开阴气缭绕的胳膊,刘景冷着脸吐出两个字: “刘景!” “对对,刘景兄弟。” 乔达星自然的收回手臂,连连点头道: “哥哥我当时果然没看错你,这不,没过一个月,兄弟你就入了帝君的眼,肯定前途广大。 说不得,你我二人日后还会同殿为臣呢。” 第五十七章 拿捏 乔达星的这一番举动,让那神像内的土地神看到是目瞪口呆。 回湾村的土地觉得自己已经够高看刘景,此时震惊的发现,他的想象力还是低了。 日、夜游神都是高玄部位阶。 眼前这位夜游神是七品,和沣水河君一个级别。 可人是南岳帝府的神官,常年在帝君面前聆听圣训,可比这偏远的小河君的地位高多了。 对于小小的回湾村土地,更是个大人物。 如此的人物竟然和刘景这么亲密,隐约间似乎还在讨好。 “怪不得敢越过河君、河伯,直接奏请南岳神府,原来上面有人啊。” 回湾村土地对刘景的敬仰之情,几乎要溢满了。 然而这土地,既误会了乔达星,也误会了刘景。 夜游神现今,恐怕躲帝君还来不及,还敢经常去帝君眼前晃荡? 刘景和这夜游神可是怨念深重,哪里来的关系亲密? 当然,无论是刘景,还是乔达星,此时都没功夫关注回湾村土地的心思。 刘景不知乔达星为何服软,甚至还在讨好他,也许是心生愧疚吧。 但是,他的怨气可不是这么轻易能消解的。 再说如今他旱魃异能在身,夜游神虽然是七品,却是鬼神,旱魃能力完全克制他。 刘景毫无畏惧。 更别说,这夜游神公然索贿,理亏在前。 就见刘景啧啧冷笑: “乔道友贵为大帝座下七品神官,可别叫弟弟,我一个小小箓生道神高攀不起。 只是有些事,想和道友说道说道,论个理。” “刘兄弟你说,哥哥我听着呢。” 乔达星面上始终笑容相迎,嘴角却抽搐不停。 刘景挺直腰背,掰着手指开始数落: “第一,在下观想的是火德星君,道友该知道吧,为何把我分配到河府?” “第二,这巡水游徼的位置,早有人打过招呼吧,你为何让我还未赴任,便与人结怨?” “第三,我一个小小箓生弟子,全身那么点家当,你竟然” 前两点,乔达星都是唾面自干。 第三点,刘景的话刚过半,阴冷的鬼气骤然涌来,阻止了他。 “你要干什么?” 刘景悚然一惊,以为乔达星要悍然动手,迅速抽身后退,就要呼出旱魃异能。 然而却见乔达星瞅了眼法坛上的土地神像,一晃鬼火灯笼: “剩下事,你我兄弟换个地儿说。” 话音未落,大团黑雾涌出卷着刘景和乔达星,唰的没入灯笼。 灯笼内的绿火一闪一灭,随即消失无踪。 夜风拂进庙堂,空荡荡。 回湾村土地:“” “梅坤的事,旱魃的事,还没说的吧?” “算了,本就是刘景道友的事,和我何干。” 吐槽完,土地神感叹: “看来这刘景道友,当真是和夜游官关系甚密啊。” 黑雾迎来,刘景只觉眼前一花,好似有无数画面飞快闪过。 下一秒黑雾散去,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他竟然站在河岸上。 远处一个“几”字形河湾,湾内一个静寂的渔村,隐约有走动的火把微光。 这是什么遁术? 刘景惊讶不已。 乔达星紧随现身,苦着脸道: “唉,刘景兄弟,不满你说,哥哥我也是走投无路啊,我那债主实在追的紧,迫不得已才行此下策。” “再说,你那两只符剑,其实真不算啥宝贝。” 刘景一声冷哼,乔达星慌忙改口: “当然,兄弟刚授箓,确实需要护道之物,是哥哥我做得不是,我向你认错。” 说着,夜游神讨好的挥起那鬼面蒲扇,想给刘景扇风降火。 这一下,差点扇的刘景灵魂离体,惊得他连忙后撤。 抬头望去,就见乔达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刘景立即明白,这是在向他示威,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他也猜出了乔达星的心思: “我不过拿你俩低级符剑,你一个小小的箓生道神,还敢不停拿捏我?” 联想到刚才的遁术,以及现在周围的空旷荒野。 刘景暗自冷笑: “这是一套组合拳啊。” “看来我也得露点实力,不然没法平等对话。” 便见刘景略过刚才话题,忽然道: “南岳神府派遣乔道友来此,该是为了旱魃吧。” 乔达星见刘景转移话题,理所当然的认为刘景服软了,立即得意的暗道: “我堂堂的七品夜游神,给你个小小箓生弟子诚心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再有,我又没说不认账,等从那遗迹里捞出点东西,肯定会补偿你。” “小子,得学会尊重点前辈。” 心情愉悦了,乔达星便笑呵呵的顺着刘景的话头,道: “当然,若非涉及旱魃,哪里惊得动神府长史。” 刘景开始讲述梅坤之事,最后,简单提了句自己得了那旱魃机缘。 听完事情经过,乔达星同样直呼现在的后辈,真是一个个的不得了。 “等等” 七品夜游神忽然一愣,有点结巴的惊疑道: “我没听错的话,你说你得了那旱魃机缘?” 刘景淡然的点点头。 乔达星登时尖叫道: “不行,你证明给我看!” 刘景摊摊手。 然后一脸无奈的说旱魃作为上古凶物,哪里是他一个刚授箓的小道神能随意使用的。 又说刚才已经给回湾村土地演示过一遍,此时实在撑不起第二次。 刘景的话有理有据,符合常识,乔达星自然相信。 头上乌纱帽的翅膀晃了又晃。 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以及隐隐的不妙感觉。 若刘景真得了旱魃天赋,即使只是部分天赋,此事之后,也绝对会得到南岳神府的关注。 那他的命运,可真要被眼前这位小小箓生弟子,给拿捏住了。 “我必须得亲眼确认!” 乔达星瞪着铜铃大眼,死死盯着刘景,冷声道: “你如何才能再次使用?” 刘景道: “我需要补充精气。” 乔达星听罢,狠狠瞪了刘景一眼,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个树杈子,用力塞给刘景。 “借你一用,赶紧恢复精气。” 那树叉一副黄不拉几的干枯模样,没有任何出奇特征。 刘景举起来看了半响,嫌弃的问道: “这是个补药?” 乔达星鄙视的骂道: “你个土鳖,什么补药,这叫扶桑木,是一件法器。” 法器? 刘景连忙借着月光,仔细的琢磨树叉。 这才发现树叉上其实有着细微法纹,在月光照耀下泛起淡淡的温热细光。 那光芒,给刘景一种阳光的感觉。 第五十八章 扶桑木 神仙道修士晋升九品,会授《太一洞玄箓》,称“太一洞玄道神”。 此位阶的修行是叩开元宫,蕴养法力。 拥有法力,某种程度上才算正式入了九品神仙道。 而法器,便是蕴含法力,拥有特殊功效的器物。 只有高玄部,即七品以上的道神,才能炼制法器。 法器之上,则是法宝和灵宝,暂先不述。 那青蒙山逃犯姜皓的火鸦壶,沣水河君的河君法印,都是法器,而且品级很高。 至于刘景的符剑锦囊,称不上法器。 这其貌不扬的扶桑木,就是刘景触摸到的第一件法器。 乍看像是丫形弹弓的弓架,其上有细密的法纹,不仔细看,只会当是树枝纹路。 月光映射下,法纹开始泛起温热光辉。 刘景看的入神,那乔达星不耐烦了,催促道: “别瞅了,用你的神念触动法器,赶紧恢复精气演示旱魃能力。” 刘景抬头看看夜游神,试探道: “乔道友,这法器看着挺朴实的,补偿给我,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乔达星眼皮一耷拉,反问道: “你可有我老乔的脸大?” 那靛青大脸,宛若高峰般的蒜头鼻,刘景怎么比得上,登时摇头。 乔达星猛地啐道:“那咋想得这么美!” 说着,冷哼一声,蒜头鼻口噗嗤喷出两道黑气打向刘景的面庞。 刘景恶心坏了,连忙躲开喷来的阴气,怒视对面。 却见乔达星吊儿郎当的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捣了两下鼻孔。 刘景只得恨恨的暗道: “等会儿用旱魃异能,一定好好吓吓这癞皮货。” 第一次用法器,刘景很谨慎。 先花了几息时间,默念静心咒平复心绪,然后才缓缓探出神念。 神念接触到树叉,微一迟滞,像是穿过了一层树皮,随即没入法器。 眼前蓦然一亮,好似有炙热的太阳光辉迎面射来。 没等刘景感觉到灼痛,那“阳光”登时化作温热气流,顺着他的神念涌进他体内。 一瞬间,从卧泽峰连夜奔波至此的疲倦便一扫而清。 下一秒,那温热气息继续涌向他的身体深处。 神魂空间,火德星君法相,即刘景神念的具象,猛然跃向虚空,法相天地一开,撑满整个神魂空间。 此番景象,和刘景第一次观想成功时一模一样。 就见那撑天踏地,万丈红光之中的威严神君,忽的怒睁神目,瞳孔放出两道赤红神光。 神光刺破虚空,寻到那从扶桑木上传来的温热气息,瞬间将其点燃。 轰! 宛若高压燃气中掉入一团火星,滚滚烈焰卷着狂暴气浪疯狂爆发。 刘景体内沸腾了。 乔达星正漫不经心的琢磨着什么,忽觉身边多了个火炉,热气腾腾。 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只见刘景手中的树叉,早已褪去那黄不拉几的色调,通体化作金黄的宝玉。 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灼热光芒,正在那丫形黄玉内缓缓流淌,流向刘景的手掌。 而刘景也仿佛变作一个透明光人,灼热光芒刺破他的衣裳大方四方。 光芒中,无数的黑色污垢溢出体外,滋滋滋烧成灰烬。 “洗,洗髓伐骨?” “该死,忘了这小子观想的是火德星君!” 夜游神气的直跳脚,连声咒骂。 “他奶奶的,两支破符剑就想借我法器修行!” 可眼见扶桑木内的灼热光芒正飞速黯淡,而刘景又一副懵懂状态,任由扶桑木的力量泄漏。 “只得便宜这小子了!” 乔达星脸色扭曲的愤声吼道: “愣着干嘛,还不速速炼气通脉!” 刘景恍然惊醒,连忙握着扶桑木盘腿坐下。 刚进入内视,便见一副流动的血肉之躯,血管骨髓,经脉内脏,到处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特别是经脉。 光芒正一点一点的灼烧其内的污秽,速度虽然比不得修习《回禄咒引》之后,但绝超过最初时的运气速度。 刘景大喜,主动引导后,通脉速度骤然加快,比运行《回禄咒引》还要快一倍。 同时,沸腾的精骨血髓,也在增强着他的体质,提升精气。 不知过了多久,扶桑木的光辉散去,渐渐恢复成原先的朴实模样。 刘景体内的灼热随之飞快冷寂。 “呼~” 当神魂空间的观想法相退出法相天地,恢复成原先模样,刘景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挣开眼。 那道浊气喷出好远,才缓缓消散。 刘景此时只有一个感觉: “爽!” 精神饱满,通体舒爽。 右肩残存的伤势,大腿重新恢复残留的虚弱,乃至身体以前练武时留下的旧伤,全都烟消云散。 身体的活力彷佛回到幼年之时,体质更比之前强壮一倍有余。 特别是血脉、筋骨之间的契合度,像添加了润滑油般流畅无比。 刘景感觉他此时握拳一击,能轻易的调动其全身力量汇聚到拳头上。 强大,灵动! 扶桑木的力量主要帮他洗髓伐骨,但最后时,也助他畅通了好长一段经脉,足足抵有半月功夫。 刘景兴奋的简直要仰天长啸。 夜游神此时的心情,就糟糕头顶了。 扶桑木,其实不是乔达星炼制的法器。 几日前,他在探索一处洞府遗迹时,发现了一株枯死的扶桑树,树下有个骷髅。 除了枯树,那洞府空无一物。 正当乔达星骂骂咧咧准备离去时,突然瞧见那骷髅头顶的树枝上,有一截泛光的树叉。 乔达星把那树叉掰下来,仔细探究后,发现其能吸收太阳之精,转化为太阳精气蕴藏其内。 既可以用来恢复自身的精气,也可以在对敌时,放出蕴含太阳之精的烈火。 之后,乔达星用这截树叉烧死过一只山鬼,逼退过一头地穴凶煞。 虽然是从那枯树上掰下来的,但完全可以当作一件法器来用。 乔达星便为其命名为扶桑木。 至于那株枯死的扶桑木,乔达星猜测,它要么是颗天然神树,要么便是那死去修士炼制的修行宝物。 无论哪一种,每次回想,乔达星都会痛心疾首。 扶桑木内的太阳之精,消耗完可以再填充,不过需要在烈日下放置好几天。 这倒是让乔达星挺难受。 日、夜游神虽然是高玄部位阶,但毕竟是鬼神,不是人类道神修士。 虽然有天庭神力的加持,不惧太阳,但他们的力量确实会被太阳克制。 而且白日出没,身上还会有无数蚂蚁在爬的瘙痒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总归是能恢复的。 所以刘景此时将扶桑木的力量耗尽,乔达星并没有产生仇恨,而是生气。 若真是不能恢复,刘景刚才吸取扶桑木内精气时,乔达星就会愤而出手了。 不过乔达星也是真气的牙痒痒。 从来只有他想法设法占别人便宜,今日倒被薅了羊毛,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刘景正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一只粗大手掌猛地伸来一把将扶桑木夺走。 刘景张手欲拦,耳边听到一声怒哼,顿时尴尬的收手。 乔达星的大脸本就很青,现在更是阴沉的像是冬日乌云。 与那气汹汹的铜铃大眼对视半响,刘景不好意思的干咳道: “呃,多谢道友相助,那啥,符剑之事就此作罢。” 夜游神顿时哼一声,高高昂起头,不忘嘲讽: “你那两支破符剑,如何抵得过我的法器?” 刘景知道自己确实占了便宜,只好笑脸以对。 但他没有受虐的癖好,为了防止夜游神继续讥讽,连忙道: “道友且看,我给你展示旱魃的能力。” 说罢,装模作样的闭眼凝神,憋了一刻钟左右后,暗自唤出旱魃异能。 而且是全力召唤! 既是试试现在的他,将旱魃异能火力全开后,能撑多长时间。 也是释放实力,给面前的夜游神看看。 轰! 汹涌的燥热气焰从他体内瞬间涌出,黑发“燃烧”,化作一条蓬松的炙热火尾垂搭在身后,手上指甲狂涨。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以他为中心,生成了一个直径十尺的气环。 在这十尺之内,空气、土地中的水分瞬间蒸发,虚空蒸腾到扭曲,地面大片龟裂。 由于站在河岸,一侧临近水边。 就见从刘景脚下,肉眼可见的干旱迹象,一路向水边蔓延。 河岸上的土地一一崩裂,贴近河岸的河水则疯狂蒸发,一层一层的消失。 “这,这这?” 夜游神乔达星一退再退,离开刘景十尺之外,又退了好几步,依旧能感觉到炙热,周身的阴气萎缩到薄薄一层。 望着那十尺内,恐怖的赤地现象,乔达星吞了口唾沫: “这便是上古凶物旱魃的威势?当真恐怖!” 刘景同样兴奋不止,用莫大的毅力才抑制住疯狂大笑。 瞥了眼边上的沣水河,他有种直觉,若他下水,可以将这几丈宽的河水,拦腰截断。 可惜,全盛的旱魃力量,即使经过洗髓伐骨,刘景依旧撑不住。 根据脉搏的跳动速度推测,大概是三十息(一分半)后,刘景便觉体内精气一空。 再撑就要消耗生命力了,刘景果断散去旱魃异能。 气焰消散,头发恢复,刘景恢复正常模样,留下一个恐怖的干旱地圈。 远处的乔达星,磨叽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上来就挥着手上的树叉抱怨道: “道友,我这辛苦刨来的扶桑木,真是为你做了嫁衣。” 那旱魃的能力,单论攻伐,不比他这个七品夜游神弱多少了。 刘景一个箓生弟子能够支撑这么长时间,无疑是凭借扶桑木帮他的洗髓伐骨。 乔达星的意思,刘景明白,是要让他承情。 若他依旧是个普通的箓生弟子,堂堂七品夜游神,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乔达星已经认可刘景,至少不会再看低他,随意欺他了。 刘景很快便适应现在地位,还利用夜游神的震惊心态,指着那树叉张口道: “道友,你这件法器交换不?” 这次,乔达星没有直接嘲讽了,反而露出兴趣问道: “道友可是有什么宝贝?” 刘景想了想,拍拍腰上的储物锦囊,试探道: “这个锦囊如何,能装不少东西呢。” 乔达星顿时翻了个白眼: “道友以为我看不出么,这是装那符剑的,并非纯粹的储物锦囊,恐怕只能装几件小玩意。” 说着,一拍身上脏兮兮的绿袍,炫耀道: “就算你那是个储物锦囊,哥哥我也看不上,我这幽藏法衣,能将那座土地社庙整个收进去。” 刘景顺着乔达星的指示,望望远处回湾村内的社庙,顿时苦笑。 自己的锦囊,确实是小玩意。 可他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便是这储物锦囊了。 “看来,我与这件法器有缘无分了。” 乔达星见刘景半天不言语,顿时明白过来。 面前这位,不过是走狗屎运得了那旱魃能力,本质上依旧是个授箓一个月的箓生弟子,哪里会有什么宝贝。 乔达星嗤笑一声,暗道: “差点被唬住了。” 见恢复了原先的市侩气,刘景便不再妄想法器,转而道: “道友,我已经证实完,可以发出通缉神令,追捕那梅坤了吧。” 说起正事,乔达星也端正态度,想了想,还是否决道: “我还需要些调查。” “什么调查?” “一是你说的卧泽峰墓穴,二是那梅坤任职的郭镇城隍庙。” 刘景听罢,果断建议道: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回郭镇,再晚,恐怕梅坤的踪迹就彻底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回到郭镇 天色将明未明,晦暗的田野间,一点绿光幽幽闪过。 隐约可见是个绿火灯笼,一闪一灭便跨过几十丈的距离,一路闪到郭镇城下。 为了镇压和驱逐企图侵入城内的邪物,近日,郭镇城隍庙的香火神力毫不吝惜,昼夜不停的笼罩整座城池。 在这神力汹涌的神域前,绿火灯笼不得不现身。 这个时间段,正是城墙上的守卫最困乏的时候,没人发觉城墙脚下,多了一点飘忽绿光。 其实就算他们发现,可能也只当作是鬼火闪过,不会在意。 因为这绿火灯笼只是稍一停顿,便没入城墙,又在城内几个闪烁,出现在城隍大街上。 城隍庙前,绿火乍现,噗地从那灯笼里喷出大量黑雾。 “嘶!” 刘景倒吸着凉气走出黑雾。 只见他浑身打颤,用力摩擦着肩膀手臂,试图让身体暖和些,一副从冰天雪地里出来的模样。 黑雾再一涌动,一只细长的胳膊探出来先提住灯笼,随即是一身油腻绿袍的的怪异身躯。 乔达星伸展着四只胳膊,满脸戏谑的笑道: “这下相信哥哥的话了吧,我这鬼火灯笼,真不是血肉之躯受得了的。” 刘景瞄了眼得意洋洋的夜游神,没有开口反驳。 他确实是失策了。 在回湾村,他以耽搁过久,梅坤留下的痕迹马上会消失为由,说服乔达星先到郭镇调查,再去卧泽峰的地下墓穴。 想起之前乔达星将他从回湾村社庙,直接带到村外河岸的遁法。 刘景便想蹭乔达星的遁术,尽快返回郭镇。 夜游神告诉刘景,他的遁法靠的是鬼火灯笼。 这灯笼内含阴火,能借用阴火遁法穿梭阴阳,跨越虚空。 可活人在这遁法里待久了,生命活力会慢慢消磨掉,沦为死僵。 虽然从回湾村到郭镇的距离,并不足以将刘景变作死僵,但会经受阴火噬体的痛楚。 刘景为了节省时间,愿意尝试,夜游神想看他的笑话,一口答应。 于是,刘景遭罪了。 黑雾裹着他缩入灯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像被扯掉了全身衣物,猛地丢进大雪纷飞的冬日。 刺骨的寒意,化作无数冰凉的细针不提扎进他的皮肤,刺激他的灵魂。 幸好很快进了郭镇,否则刘景就要不顾丢脸,叫嚷着退出遁法,去找马匹了。 刘景终于恢复,身体不再颤抖,一看天色,立马嘲讽道: “这遁法不怎么样啊,天都快亮了,我骑马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乔达星猛地冲刘景扇动那鬼面扇,气呼呼道: “驮着你个大活人跑这么远,已经是我老乔修为精深,法器高明,你个土鳖就闭嘴吧。” 那鬼面扇能将人的灵魂直接扇出,刘景连忙躲开。 乔达星说的不错,遁法最忌讳的,便是驮动凡胎。 刘景还是嗤笑一声,露出鄙视表情,在乔达星的跳脚愤怒中,走向城隍庙的偏门。 “砰砰砰” 敲门片刻,门后传来“扰人清梦罪大恶极”的低声嘟嚷声。 随即一个睡眼朦胧的道徒推门露脸。 “何人,啊,刘景仙长,您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道徒刚要问候,立即认出了刘景,朦胧睡眼猛地瞪大,困意一下消失。 刘景惊奇发现夜游神就在身侧,面前的道徒却未发现。 乔达星自从见识了刘景的旱魃异能,一直存着些炫耀想法。 见到刘景露出惊讶表情,得意的晃晃手中鬼火灯笼,嘿嘿道: “我这鬼火灯笼啊,妙用无穷。” 扶桑木,吹动灵魂的鬼面扇,能收一座庙的幽藏法衣,以及神异的鬼火灯笼。 这夜游神身上好东西真不少。 刘景看不惯那靛青大脸上的得意,小声嘀咕道: “那么厉害,拿去抵债赎身啊。” 乔达星的大脸顿时一黑。 其实那酆都的追债人,确实想要把他这三样贴身法器夺去抵债。 只是念在乔达星若没了贴身法器,剩下的债务,就彻底没能力偿还,才放过他。 刘景的话勾起了乔达星的悲惨记忆,就见这夜游神冷哼一声,直接穿过道徒的身体,飘然而过。 那道徒忽觉一股寒意钻入体内,顿时打了个寒颤。 左右看看,街上连道夜风都没刮起。 没等他琢磨出为何突然这么冷,就听刘景道: “我要去梅坤的院子。” 说罢,自顾自的推门进院,去追那飘忽的夜游神。 道徒一跺脚,连忙跑到门后一间小屋,从中揪出一个十来岁的小道童,低声嘱咐。 小道童偷偷瞅瞅刘景的背影,飞奔去禀报巨茂才。 “仙长,梅坤主持意外去世,庙里来了新任主持,是巨茂才仙长。 不如我先带您去客厅见见?” 道徒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赶上刘景,想要将他引向另一处。 “你既然去通报了巨道友,那我们就在梅坤院子见吧。” 刘景看他一眼,并不在意那些小心思,继续前行。 道徒咬咬嘴唇,想起新任主持的吓人脾气,最终鼓起勇气,拦到刘景面前。 刘景皱眉:“你要干什么?” 道徒不敢看刘景,低着头回道: “仙长,梅坤主持意外去世,现在城隍庙由巨茂才仙长掌管,他,他的规矩很严。” 刘景不想难为面前的小人物,便想,先见巨茂才也行。 乔达星却没那么好脾气,冲着那道徒猛地哼哧一声,蒜头鼻孔喷出两道阴气。 阴气入体,道徒瞬间萎靡,身体无力的左右摇晃,意识开始昏沉: “我怎么了,嘶,好冷,头好疼好晕。” 堂堂七品夜游神,戏弄一个凡俗道徒,也不嫌跌份。 刘景无语的看看得意洋洋的夜游神,暗自摇头。 眼见道徒身体软下去,刘景顺手将其扶助,说道: “你该是起得猛,被夜风激到了,回去休息吧。 我自己去梅坤院子,新任主持来了,让他直接去找我。” 巨茂才空降城隍庙,为了快速收束力量以清理邪物,一连烧了好几把火,立下威严和规矩。 又多次表达了对刘景的不满。 道徒实在不敢放刘景随意进入内院。 可他此时全然没了力气,支撑身子已是艰难,迷迷糊糊的为难道: “刘景仙长,巨主持对您意见很大,我,” 说了半截,念及刘景对他这普通人态度友好,自己忽然生病,拦又拦不住,便干脆道: “梅坤主持的道童天问,正在那院子里守灵。” 说罢,干脆的昏厥过去。 “多谢,回去喝点热姜水。” 刘景提起道徒将他送去门房。 乔达星垂着脑袋跟在他身旁,随口笑道: “你对凡人倒是好心。” 刘景没有回答,他早发过戒誓,绝不随意欺辱凡人。 几日不见,那座清静雅致的院子却像荒废了几个月般,有了破败感。 特别是那簇花枝招展的梅花树,枝条、躯干全部崩裂,只剩光秃秃的一点根茎。 踏着昏沉光线走进院子,只觉满目冷寂。 梅坤招待过刘景几次的大堂上,此时摆着一副灵柩,棺前点着一盏青灯。 一个孤零零的瘦小身体,披麻戴孝的跪在那灵柩前,低声啜泣。 刘景的脚步声,惊动了瘦小身体。 “谁?” 瘦小身影想要起身,可惜枯坐近三日,周身血脉不畅,又滴水未进,早已虚弱不堪。 刚一动,便狼狈倒地,只得舔了下干裂嘴唇,恨恨骂道: “你们已经答应了让我为师傅守灵,三天还没过,难道要毁约么? 亏得师傅当初对你们那么照顾,如今为了巴结新任主持,全是忘恩负义!” 刘景走进大堂,就见那俊美的道童,和整个院子一样充满了灰败之色,暗叹: 那梅坤倒是挺会笼络人心。 第六十章 巨茂才 “是你?” 阴影笼罩而来,道童天问艰难抬头,顿时认出刘景。 “你,你来干嘛?” 道童似乎并不知晓梅坤的算计。 不过自从第一次见面,看到刘景对他师傅的怠慢,他对刘景的态度便一直很冷淡。 道童此时心潮起伏: 师傅那么好的人,走火入魔惨死,眼前这个讨厌鬼失踪那么久,却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 想到梅坤为他起名“天问”时,眼中满含的期许。 如今斯人已逝。 一时间,道童悲从心来,放声恸哭,哭的撕心裂肺。 刘景本想直接让道童,带他去梅坤的那间修炼室,闻着这痛嚎,只得按下心思。 走到灵柩边,抬头冲夜游神示意了一下。 乔达星身体一弯,半截身子穿过棺材板没入灵柩。 片刻后起身,冲刘景摇摇头,低声道: “只是个衣冠冢。” “你要干嘛,不准亵渎我师傅灵柩!” 道童忽然瞥见刘景动作,不顾满脸的鼻涕眼泪,立即嘶声尖叫。 刘景回头直接问道: “你师傅的修炼室在哪?” 道童天问敌意很大,根本不搭理刘景的话,癫狂般的喊道: “你到底要干嘛,我师傅已经死了!” 刘景不想以大欺小,便扭头看向那夜游神,示意他现身出马。 乔达星忽然看向院口,咧嘴笑道: “稍等,人齐了一起说吧,省的费力气。” 巨茂才? 刘景的目光顿时落向院子入口。 道童天问没得到回应,想再说些狠话,可惜全无力气,又见刘景目光奇怪的望向身后,也缓缓回身。 天边已泛白,明暗相交的光线中,一个身穿星辰道袍的高冠男人大步而来。 三十岁左右的年龄,长脸高颧骨,眉骨突出,眼睛狭长,很独特的面相。 来人便是安神司司长巨茂才。 巨茂才一进院子,冷眼一扫,直接略过跪伏的道童,盯向灵柩旁的刘景。 十七八岁,高大匀称的身材,一身利落的箭袖长衣,腰带上悬着个锦囊,好一个英武少年。 不过和他打听到的描述相比,少了点传闻中的豪侠莽气,多了份自信的傲气。 “难道是没有佩刀的缘故?”巨茂才暗自思量。 安神司司长其实对刘景闻名已久。 一个半年授箓的天才,还未向河君报到,便被怀有恶意的上司李盛威,诱拐去追捕凶悍的贼犯。 当时他听闻这消息,觉得那新人肯定要吃点苦头,顺便讥笑了下李盛威的狭窄气量。 谁都没想到的是,李盛威反而被算计了。 直接因为损毁河君法印,被罚进河底黑狱去反省。 而那新人,却优哉游哉的回到沣水河府报到。 被河君迁怒,扔去阳泽乡。 却又在短短时日,先斩福山村的羊妖,后在回湾村处理邪物。 两次出手,全都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回湾村的邪物事件,更是提供了泛滥邪物的第一手信息。 巨茂才是心高气傲,但并非纯粹的傲慢。 他看不惯李盛威的苟且,对巡河司恨乌及屋,但不妨碍欣赏刘景这样的人物。 而且李盛威几番惹怒沣水河君,恐怕巡河司司长当不久了。 没了李盛威,他自然对巡河司没了厌恶。 所以初时,巨茂才是怀着结交心态,打算和刘景携手迅速平定阳泽乡祸乱,做个表率。 然而一到郭镇,整个阳泽乡到处是泛滥邪物,作乱的妖怪,一团糟。 而两个巡水游徼,一个不见踪影,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竟然在醉酒裸奔。 回湾村的土地说刘景去追踪邪物,他开始能理解,并期待能有个惊喜。 可几天过去,回湾村附近就那么点范围,一天时间足够翻个底朝天,刘景却足足失踪三天。 巨茂才派人去搜寻,甚至还进入了芦苇荡外侧,可连刘景出没的痕迹都没有。 畏难躲避? 还是遇见了意外? 随着四处奔波清理邪物,连巡河司的任务都得担下,刘景始终没有出现。 巨茂才疲倦之余,心下怨念开始积蓄。 若是刘景真的遭受意外,说不定还好,可看看此时灵柩边上的刘景。 身上完好无损,一点不像遇见了意外的状态,反而气色好的不行。 脸上还没有一点羞愧之色,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彷佛二者是完全平等。 “你不过是箓生弟子,我是堂堂九品道神,还是安神司司长,此时你不该恭谨的上前来给我解释嘛?” 其实,巨茂才此时的心态,就是对一个人有了偏见时,那人的任何一点动静,都只会加重厌恶。 便见巨茂才一踏入灵堂,便是一顿嘲讽: “我真是对你们巡河司的藏身天赋,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个周成华找了一天,而你,我发动了整个乡的神只,都没找到你的一丝踪迹。” “现在尘埃落地,游徼大人面色红润的回来了?” 刘景懒得打嘴炮,直接扭身看向夜游神,叫道: “乔道友还不现身?” 巨茂才猛然一惊,此地还有他人。 伴着黑雾涌动,一个提着绿火灯笼的怪异身影现身。 “你是?” 巨茂才从面前四只胳膊的鬼神身上,感受到了媲美沣水河君的气势。 乔达星嘿嘿一笑: “吾乃南岳司天昭圣大帝座下七品夜游神,乔达星是也。” “奉神府长史之令,前来调查九品道神梅坤,以修士喂养旱魃僵尸之事。” 南岳帝君,夜游神,神府长史,梅坤喂养旱魃僵尸 巨大的信息量,惊得巨茂才当场愣住。 倒是那道童天问,最先反应过来,尖声叫道: “不可能,我师傅不会做这种事!” 巨茂才被惊醒,跟着反应过来。 第一时间也是不相信,可连南岳神府都被惊动,亲自派了七品夜游神前来调查,此事恐怕十有为真。 巨茂才突然扭头看向刘景,凝声问道: “道友是去调查此事了?” 说话的语气,已经没了之前的嘲讽。 刘景从回湾村土地口中,听说巨茂才的愤怒后,已经提前好心理准备,所以才直接让乔达星出面。 可他没想到的是,乔达星不过说了个开头。 这传闻中,心高气傲的安神司司长,对他的态度便开始转好。 显然,回湾村,巨茂才,刘景,三人间的互相认知都产生了偏差。 虽然刘景还有些糊涂,但不妨碍他接受巨茂才的好意。 只见他露出个羞涩笑容,回答道: “说来忏愧,在下只是个受害者罢了。” (求推荐票!!) 第六十一章 残迹 乔达星提着灯笼,拖着绿袍在前,巨茂才为其指路。 刘景稍后一步。 道童天问则闷头跟在最后,不时用复杂的目光扫过前方的两人一鬼神。 一行人穿堂入室,进入到梅坤之前的卧房。 “道友稍等。” 巨茂才上前,在一面挂着大罗玉京神仙图的墙壁上摸索几下后,用力推拉出一个机关。 轰隆隆,墙壁旋转,露出个不大的密室。 巨茂才指着空荡荡的房间,介绍道: “梅坤的残骸便是在这里发现的,屋里本来有张木榻,为了清理血污,搬离了。” 巨茂才抵达城隍庙后,当然是首先确认梅坤的情况,所以他对这里很熟悉。 一刻钟前,经过乔达星和刘景的叙述,巨茂才知晓了梅坤的恶行。 安神司司长是又震惊又惶恐。 据他所知,梅坤授箓后的箓生阶段,是在沧江平原以北群山中的一位山神属下,担任巡山游徼。 晋升九品道神后,不知为何来到了沣水河域,进了安神司。 最初在另一处神庙做引香主持,两年前被沣水河君调到阳泽乡的城隍庙。 听说是梅坤自己运作的。 巨茂才作为安神司司长,常年坐镇沣水河庙旁的兴坪县城内,既要统辖河域内六个乡级神庙,又要兼顾修行。 梅坤和他交往不深,给他留下的印象只有两点: 一是心思有些重,二是做事有章有法。 此时回想,巨茂才突然发现,梅坤似乎从未麻烦过他这个司长。 而在成为郭镇城隍庙的引香主持后,更是缩在阳泽乡,再少和其他安神司成员走动了。 过去,巨茂才以为是阳泽乡事多繁琐,牵扯住了梅坤的精力。 如今看来,那人恐怕早有预谋。 那么,梅坤的谋划,是从两年前调到阳泽乡时开始的? 还是更久之前,进入沣水河安神司的那刻便开始? 又或者,他来沣水河便是为了这个谋划? 若真如此,这梅坤的城府当真恐怖啊。 有此城府,肯定未谋胜先料败,早为自己算好退路,不好抓住把柄。 事情果然如巨茂才心中所想。 刘景进了密室,转悠一圈,只发现了清理血污的痕迹,并未找到任何线索。 再看夜游神。 乔达星提着灯笼四处映照,时不时弯下腰四处嗅闻,好一会儿后,也是冲刘景摇头。 “要么来晚了,痕迹早消失,要么便是那梅坤,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刘景对此很失望。 见刘景等人一无所获,道童天问登时理直气壮的叫道: “我就说,我师傅不可能做下那等恶行!” 说着,又开始放声干嚎: “师傅,您老人家仙逝后还要承受污名,都是弟子没用” 巨茂才觉得聒噪,顿时冷喝道: “行了,事情还未有定论,你吵个什么!” 面对师傅的上司,道童天问还是有些畏惧,躲到一旁低声抽抽搭搭。 这天问本就长的俊美,如今面容憔悴,委屈巴巴的啜泣,顿时有种梨花带雨的柔美。 可惜没人欣赏。 密室狭窄,众人探察无果后,重新返回院落。 此时天边泛起白茫。 乔达星将身子缩回大堂,冲刘景怪叫道: “哎呀,我得赶去你说的卧泽峰墓穴,不然出太阳后,我老乔行动不便,得躲去休息了。” 刘景觉得事情还没弄清,连忙阻止。 夜游神便开始抱怨劳碌命之类。 白茫茫的光芒洒进灰败院落。 落在假山池塘上,厚厚的灰尘落叶显得灰蒙蒙,落在崩裂的梅花树上,泛起惨白光泽。 梅花树? 刘景目光一凝,转身指着梅花树向巨茂才问道: “道友,那梅花树不过三日,怎么坏成这样,有人蓄意破坏?” “没有这事。” 巨茂才摇头,然后一把将躲在一旁的道童扯出来,冷声道: “你来说。” 那梅花树是梅坤平日的最爱,闲暇时光都在为其修剪枝丫,浇水照理。 如今师傅逝去,梅花树也枯死。 道童凄凉的叹息道: “那树有灵,随师傅去了。” 从道童口中得知,他那日早上来拜见梅坤,苦等多时,不见梅坤出来。 便是发现梅树忽然崩裂,才怀疑梅坤出事。 赶去修行密室,惊恐的发现墙上,榻上,地上,到处是血肉碎块和喷溅血水。 最后从残留的梅坤随身物品上,判断出那是梅坤的残尸。 后来经巨茂才推测,认定是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刘景听罢,走到梅花树前,俯身将那残存根茎拔出,抖抖泥,没有发现异常。 沉吟片刻,他扭头叫夜游神: “乔道友,你来看看。” 乔达星抬头看看天边白光,一咬牙,嗖的飘至刘景面前叫道: “你发现了什么情况?” 道童天问在刘景拔梅树时,便怒目而视,张嘴要怒叱,被巨茂才按住肩膀阻止。 巨茂才朝道童使了个警告眼色后,同样好奇的跟上夜游神。 然后,就见刘景指着梅花树的根茎,很认真的道: “乔道友,你能不能遁入这底下看看?” 夜游神嘟囔两声后身体一弯,先是头扎进土中,然后是身子。 脏兮兮的绿袍沉入地下,原地只剩漂浮的绿火灯笼。 不一会儿,灯笼滴溜一转,夜游神的身躯从灯笼里钻出来。 “刘景兄弟真是够敏锐。” 乔达星还未站稳,便满脸兴奋的举起一只胳膊展示给众人。 “好算计啊,这东西埋在地下三十多丈深,怪不得没有一点气息泄漏。” 只见粗大惨白的手掌心,赫然躺着一个猩红草人。 巨茂才打量几眼草人,猛地一拍脑袋惊呼道: “这是传闻中的巫蛮替身法?” “没错。” 乔达星用力点头,喊道: “那梅坤果真是假死遁逃,不过有了这替身草人,我也能追踪到一丝痕迹。” 刘景立即催促:“道友快施法。” 乔达星嘿嘿笑着,抬手招过绿火灯笼轻轻一抖,便有绿幽幽的瘆人鬼火飘出,落向那猩红草人。 “唳!” 草人一触碰到绿火,登时发出凄厉刺耳的鸣叫。 叫声一起,巨茂才皱着眉躲开,刘景只觉灵魂一颤,涌上强烈的眩晕恶心感。 最惨的是道童天问,直接软倒在地捂着头痛号,耳廓鼻孔渗出一丝丝血迹。 “敢在我老乔面前作祟?” 夜游神冷哼一声,捏起那草人直接塞进绿火灯笼。 草人挣扎着尖叫,乔达星只是用力一摇灯笼,顿时将所有叫声击散。 随即,灯笼内绿火升腾,草人化作一道猩红人影疯狂逃窜。 几息过后,绿火中的人影忽地一顿,一个扭曲的面容从草人上显现出来。 赫然是梅坤的脸。 道童天问刚从草人叫声的打击中恢复,一抬头,便见到灯笼内出现了梅坤的扭曲面庞。 他一瞬间明白过来,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知道刘景所说绝对属实。 “师傅!” 瘦小的身躯仰头痛呼,双眼紧闭着直挺挺倒下。 “可怜人啊。” 巨茂才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接住瘦小身躯,没让道童跌个头破血流。 刘景随意扫了眼,便继续盯着鬼火灯笼。 乔达星咧嘴冷笑: “既然现身,便留下做个引子吧。” 再晃灯笼,绿火中蹭得冒起,卷出数根绿色火绳扯住那面庞,几番拉扯,将其从猩红草人上分离出来。 扭曲的面庞挣扎无果,被绿火绳索扯进了灯笼深处。 而那猩红草人,顿时化作灰烬。 乔达星将绿火灯笼提到眼前,向内瞅了一眼,回头道: “这残迹很快要消散,我得立即动身追寻,道友且候。” 不等刘景回答,夜游神身体一倾没入灯笼。 绿火灯笼一闪即逝。 第六十二章 葛先生 乔达星说走就走,却没有留下确定的回返时间。 巨茂才将昏厥的道童送去休息又返回,刘景便不再继续等下去。 他打算先回听竹斋去看看李伯等人的情况,以及看下蛙妖小福回来没。 巨茂才已经基本平定阳泽乡的邪物祸乱。 剩下的大问题,只是妖怪了。 另一位巡水游徼周成华,被派去驻扎在福山村以截断妖府的通道。 可惜,虽然没了妖怪大部队,但依旧有零星妖怪溜进阳泽乡。 而且基本是未化形的小妖,有的连横骨都没炼化,外形和普通动物差异没两样,很难辨别。 巨茂才甚至不知道,现在的阳泽乡里到底有多少只小妖潜藏。 他想立即派出刘景去处理妖乱。 可是,知晓了刘景没有畏难逃避,反而发现梅坤的恶行,立下大功劳。 梅坤之事若是完美解决,刘景恐怕会因此入了南岳神府的视野,前途广大。 更重要的是,刘景还因祸得福,具有了旱魃能力。 那可是上古凶物旱魃啊! 想想梅坤,不惜犯下如此大罪也要培育旱魃僵尸。 再看看乔达星,堂堂南岳帝君座下的七品夜游神,对刘景态度如此和善。 巨茂才已经确定,刘景现在,绝不是个简单的箓生弟子了。 安神司司长对刘景的心态,从居高临下的欣赏,到厌恶,再到此时的复杂。 短时间内转变之大,巨茂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对待刘景。 刘景提出先回听竹斋,巨茂才虽然很想谈谈妖乱,最后,还是同意了。 “放心,河君的七日之限,我已收到,梅坤的事一了结,我立即就去福山村。” 刘景知晓巨茂才的心思,临走前认真的作出保证。 “道友死里逃生,又奔波劳累,如今立下大功,本就该休整休整。” 刘景的善解人意,让巨茂才哈哈一笑,对他的态度愈发友善。 “为防邪物作乱,城内已戒严,我让人领你出城。” “多谢。” 跟着巨茂才遣的人出了北城门,天际已经有了红晕。 城外的集市全被拆除,腾出的空地上,被分成一块块方正的帐篷区域。 披甲持刀的卫兵,穿梭其中来回巡逻,见到有人从帐篷里冒头出来乱蹿,立即敲打回去。 巡逻卫兵的队伍里,还有几个来自城隍庙,道士打扮的身影。 一经发现某处有邪气爆发的迹象,城隍庙的道士们,立即捏着符箓涌过去,一边镇压邪气,一边制作符水为平民驱邪。 这三天里,巨茂才跑遍了所有的邪物泛滥地。 根据刘景之前的办法,到一个地点,立马先找邪物的本源,将其处理掉后,再助当地神只为民众驱邪。 一波闪电般的迅猛行动,将阳泽乡的邪物祸乱顺利镇压。 巨茂才又将从南而来的流民,统一集中到郭镇城下。 在这片井井有条的帐篷区域里,既能将携带邪物的流民揪出来,又能防止他们乱蹿感染他处。 见到此番景象,刘景对巨茂才的能力有了认识。 来到竹林山下,刘景又见到了奇怪情况。 附近有两个村寨,他是知道的。 此时天刚亮,不少村民纷纷从俩村寨里出来,没有进城,而是汇聚到山道,往竹林山上而去。 刘景走近人群。 见有人挎着鸡蛋,有人拎着鸡鸭,更多的是或抬,或用独轮车拉着病人的家属们。 这些人的方向,肯定是听竹斋。 刘景感到奇怪,便拉住一对抱孩子的年轻夫妇,问道: “你好,你们去山上做什么?” 那丈夫见是个气宇轩昂的英武少年,搂了搂妻子和孩子,对刘景笑道: “小哥,我们是去山庄求医的。” 刘景露出疑惑: “山庄求医?我记得山上只有个听竹斋吧。” 年轻丈夫还没回答,边上一个挎着鸡蛋篮的妇人,兴冲冲的插嘴道: “小哥面生,恐怕不是本地人,婶婶我给你说,就是那听竹斋。 前日不是到处闹邪嘛,附近村寨不少人也遭了殃,听说那山上庄子住着仙长,乡亲们没法,只好上山求助。 仙长不在,庄子开始时闭门不见客。 正逢有个乡亲病情突然加剧,开始中邪发疯,庄里的葛先生不忍心,便出来递个药丸,立马治好了那人的疯病。 后来乡亲发现,葛先生的药丸不仅能驱邪,还是治病的灵药,很多人便去求医。 婶婶我啊,靠葛先生的药治好了失眠顽疾,昨夜终于睡了个好觉。 这不,我们家养的鸡下了一窝蛋,我就拿去感谢葛先生。” 满脸高兴的妇人实在健谈,又对那葛先生充满感激,话一开头,便停不下来。 刘景一边听一边琢磨,很快反应过来。 所谓葛先生,应该是他走前,李伯要去请来帮他处理草药的那位大夫。 可是,能驱邪,恐怕不是一位普通大夫。 “小哥,你去庄子做什么啊?” 那妇人终于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话锋一转,开始打听起刘景情况。 “我回家。”刘景微笑道。 “你就是李管家的女婿?唉,不对啊,年龄对不上。” 刘景的话不止让妇人疑惑,周围听到他话的其他人,也纷纷投来奇异目光。 先前的那对年轻夫妇早被妇人挤到一旁。 这时,抱孩子的妻子悄然拉了拉丈夫衣角,两人低头耳语几句,丈夫猛地瞪大了眼睛,后面便不停的偷望刘景。 “认出我了?” 觉察到目光,刘景冲他点点头,露出个友好笑容。 年轻丈夫立即惶恐不已。 挎着鸡蛋的妇人,还在乱猜: “小哥,难道你是葛先生的后辈?听说葛先生倒是有两个徒弟,你是大徒弟,还是” 刘景一抬手,打断了妇人的话: “婶婶,庄子到了。” 竹斋前,已经挤了不少人。 甚至还有轿子和牛车,旁边则是被仆人簇拥着的病怏子。 妇人望着那些衣着显贵的人,与有荣焉的叫道: “城里贵人都来求医啦,看来葛先生的名声已经传出去。” 吱呀,听竹斋的大门从内打开。 一个四十来岁,内穿长袍,外罩麻布褂子的中年人,满脸无奈的走出来,身后跟着李伯。 “各位乡亲,我已经说过,在下是借宿此地,不想打扰此地主人的清静,所以谢绝求医,各位请回吧。” 挎着鸡蛋的妇人突然冲上去,递上篮子喊道: “葛先生,俺是来感谢您的,这是俺家母鸡刚下的鸡蛋,您收着。” 那中年人连忙拒绝道: “张大娘别这样,我不收礼,您拿回去自己吃吧,给孩子补补也行。” 妇人拼命的塞,大声地喊: “俺知道您心好不收礼金,这是俺的心意,您一定得收下。” 葛先生一阵手脚无措,只得向李伯求救,一回头,却见李伯激动的迎向一个少年。 “老爷您回来啦。” 李伯快步走到刘景跟前,满脸欣喜。 老爷? 听竹斋前的一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到刘景身上。 其中有两道目光特别兴奋,正是那对年轻夫妻。 刘景和那葛先生对视一眼,随即笑道: “葛先生不用怕打扰我,随您意愿即可。” 又抬手扶住想要急忙解释的李伯,柔声道: “李伯,不用急,您先在此帮衬葛先生,我自己回去。” 说罢,冲那妇人和年轻夫妻点点头,径直踏入听竹斋大门。 门前众人,盯着刘景消失的背影,目光久久不散。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六十三章 云牙派 刘景进了庄子,忽然听见了熟悉的驴叫。 转到马厩,便见一只健壮的黑驴,正悠哉悠哉的嚼着草料。 刘景只觉惊喜又好笑: “这蠢驴自己跑回来了?” 黑驴发现了刘景,顿时连草料也不吃了,嗷嗷叫唤着凑过来,停着大脑袋就往刘景怀里挤。 “行了,行了。” 刘景推了几把,无果,只得按住驴头抚摸起来。 “看来你挺愿意当我的坐骑的,也罢,我若大道有成,便送你一番机缘。” “小龙,你别乱跑,快回来穿衣服。” “不,我要看大驴。”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顽皮小子嘻嘻哈哈的跑了进来。 身后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举着件外衣气呼呼的去抓前面的男孩。 “哈哈哈,姐姐你抓不到我。” 小男孩咧着满嘴缺牙左躲右闪,抬头忽然见到刘景,猛地刹车愣在原地,被女孩抓住。 女孩局促不安朝刘景躬身行礼后,拽着男孩慌忙逃出去。 这俩孩子,便是李伯的外孙女杨秀青和外孙杨金龙。 他们其实见过刘景好几次了,只是在长辈的叮嘱训斥下,一直有些惧怕刘景。 出去的这几天数次九死一生,如今见到姐弟追踪的温馨场景,刘景倒有种轻松感。 “老爷您回来啦。” 似乎是得了女孩的通知,刘景刚走出马厩,就见还系着围裙的杨婶,慌里慌张的迎面赶来。 安抚了老妇人,刘景转个门廊,顿时一乐,听竹斋如今挺热闹。 原来是两个少年,一个个高沉稳,一个矮壮跳脱。 两人一边笑嘻嘻的打闹着,一边将一个个簸箕搬进院子空地,然后仔细的铺开晾晒。 簸箕里装的都是各种药草。 应该是葛先生的两个徒弟。 天刚亮便开始忙活,那位葛先生确实尽心尽力。 为免尴尬,刘景没打扰闷头忙碌的少年,径直回到内院。 院门一隔,喧闹远去。 几日不见,阁楼、小池依旧干净清爽,该是李伯每日都来清理。 荷塘里静悄悄,没有蛙妖小福的身影。 “但愿那小妖顺利。” 进到阁楼卧室,刘景难得放纵的瘫倒在床榻上。 长舒一口气,懒洋洋的望着屋顶,不一会儿就睡意袭来。 他确实累了。 李伯来见刘景时,便看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刘景面上,那金色的光辉映衬着古铜色的皮肤,宛若神只。 老人从这神只般的少年面庞上,看到了令人心疼的疲倦。 难得看到刘景脆弱的一面,李伯叹了口气,不忍打扰,转身要离去。 可惜还是惊醒了刘景。 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刘景略带迷糊的呢喃道: “太阳这么大了?” 见到自己的管家站在旁边,刘景用力摇摇头,翻身下床,随口道: “怎么了,李伯?” 李伯上前虚扶刘景,轻声道: “葛先生要离开庄子,我就来想问问您,要不要见见他?” 刘景反手握住李伯的胳膊,扶着老人一同下楼,随意交谈道: “为何突然要走,我还打算亲自感谢他帮忙处理药草呢?” “还不是那些求医的人嘛,葛先生是个知礼的人,不愿扰了老爷的清静,便要搬走。” “他既然有悬壶济世的心,我可以资助他在城里开个医馆,以表谢意。” 说着,两人来到一楼。 刘景打算去简单洗漱一下,却见李伯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笑道: “李伯,您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老人悄悄靠近些,低声道: “老爷,我觉得葛先生不是普通大夫。” 刘景暗道:能炼制驱邪药丸,自然不是普通大夫。 李伯停顿了下,解释道: “您之前不是特意挑了几种草药出来么,葛先生来了后,有次向我询问了几样药草,我发觉,和你挑出来的一样。” 刘景目光一动,停下了脚步。 李伯继续道: “后来,秀青告诉我,她和葛先生的徒弟玩耍时,无意间听说他们自称是什么云牙派传人,说会炼仙丹。” “云牙派?” 听着像是个传统的玄门道派,难道这葛先生是位玄门修士? 自昊天玉皇上帝立下九品神道,神州大地上的传统道派,或是被剿灭,或被逐到海外,可以说彻底断绝了。 一些类似青蒙山那样的修行地,基本是高位道神的人间道场,只能小范围的传承道统,并不能大开山门,广传道法。 而且这类的山场,很容易因为其祖师犯下点过错,被牵连受罚。 严重点的,便像青蒙山的赤玄天君,自己被打入九幽,道统山场直接被诛除。 那么,这云牙派是个什么情况呢? 刘景的心思活泛起来。 一刻钟后,刘景在阁楼的一层客厅接待葛先生师徒。 李伯领着孙女杨秀青为几人奉完茶,便在刘景的示意下,退出阁楼。 经过简单寒暄,刘景知道葛先生名叫葛明。 俩徒弟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个高沉稳的叫柳阳,矮壮灵动的叫孙元。 刘景随后感谢葛明师徒不辞辛劳的来到山庄,帮他处理药草。 葛明则反过来向刘景表示感谢。 原来,若非先一步跟着李伯来到听竹斋,葛明师徒可能就被拉到城下的那片空地里,现在正被集中管理。 因为他们虽不是流民,但也是外乡人,按照规定,和流民是一样的待遇。 葛明说完,刘景立即笑着接口道: “葛先生所制药丸能驱邪,若是城里得知,定会把先生供为座上宾,在庄子里处理药草,反而是大材小用了。” 葛明忽然道: “庄主可是好奇我的丹药?” 如此干脆直接的话,顿时搞得刘景一愣: “为自己徒弟泄漏的口风找补,还是单纯在解释救治村民的药丸?” 缓过神后,刘景认真的打量起对面的中年人。 这才发现,葛明说自己已经四十岁,可他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和斑点,皮肤光滑细嫩堪比弱冠少年。 与那清澈淡然的目光对视片刻,刘景敞开了问道: “听说道友出自云牙派?” “不敢和庄主称‘道友’!” 葛明连连摆手谦虚,然后认真回道: “在下确实得了一个云牙派的传承,不过这门派早已消亡,在下只从中学了些歧黄之术,并未入道修行。” 刘景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不知这云牙派修的是何道?” 葛明回答的很坦诚: “其实在下想入道也无路,这云牙派传承到我手中的,只有一门讲述药理的《黄白方》。” “我之前也只炼过几种延寿丹药,此番见到邪物祸乱,不忍村民受苦,才第一次尝试炼制驱邪丹药。” 刘景听罢,忽然一口气报出了几个药草名: “赤首乌,甘麦草,明觉子,血杞,王不留,葛先生可识得这几种草药?” 葛明面露惊异,看看刘景,开始闪烁其词: “呃,这几种药草,我确实认得。” 刘景又问: “不知这云牙派过去的山门在哪?” 葛明犹豫了下,回了个模糊地点: “在北面的广南郡首府附近。” 刘景意味深长的笑道: “道友可是要找景洪草?” 葛明的瞳孔瞬间瞪大。 他的那个叫做孙元的徒弟,更是蹭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吸引了全场目光。 “师弟!” 另一个徒弟柳阳连忙跟着起身,将那脸色憋的通红的少年拉回去。 刘景瞥了眼两个手足无措的徒弟,转向葛明,又加了句: “道友是要从阳泽乡,入大泽妖府吧?” “不愧是神仙道的巡水游徼,几句话便让在下泄了底。” “那云牙派里记载着一种丹方,据说服下可以立地成仙,我和徒儿为了凑齐这份丹方,才打算冒险进入大泽妖府。” 葛明叹息道,再抬头,这位葛先生清澈的目光多了份特殊神韵。 “不知游徼大人,要如何处置在下?” 这人还是不承认《金芽参同丹》的存在。 但刘景基本肯定,那外丹术便是来自云牙派的传承。 刘景索性一起装糊涂,淡然一笑道: “道友能否帮我炼一份丹药?” 第六十四章 惊人猜测 “不知游徼大人,要炼什么丹药?” “一种以景洪草为主药芽丹。” “” 刘景目送葛明师徒离去,想着之前双方的对话。 当他提出“芽丹”时,葛明便已心照不宣。 刘景又说自己会提供至少两份配方药草,但只需要一颗芽丹,葛明欣然同意帮他炼丹。 其实从葛明身上,可以看出神州大地上玄门道派的生存境况—— 小心翼翼,不敢出头。 神仙道已经占据神州大统,不再对道门、妖族、异神之类的势力,采取霸道的剿杀行动。 但不代表着,玄门道派就能安然自在的生存与修行。 以葛明的云牙派举例。 云牙派若曝光在神仙道视野中,不会被直接碾灭,而是会被纳入当地神府的统管。 山门要入驻神只,修行法门要报备,传承弟子需要上报等等。 而神府有任何事需要行动,必定会第一时间征召云牙派,让其出人出力。 事后,有功可能会赏,有过必定被追责。 如此,云牙派会在一次次的劳役中,门派精华被一点点磨掉,直到彻底编入神仙道,改修法门,亦或是传承断绝。 从葛明口中可知,云牙派应该早就被消磨耗尽,如今山门没落,传承散在各处。 葛明倒没说自己仅剩的一支亲传弟子,还是像宋老先生得《金芽参同丹》那般,是个断代承继人。 即使是断代承继人,这葛明得到的传承,肯定比宋老先生得到的更完整。 《黄白方》,《金芽参同丹》,从这两部法门可看出,云牙派应该是个道门丹鼎派。 刘景对云牙派的传承倒不是很感兴趣,有一门外丹术足以。 对所谓的玄门道派,他既没恶感,亦无同情,也没有发现后,上报邀功的兴趣。 至于云牙派,刘景付报酬,葛明帮他炼制芽丹,只会是一场简单交易。 不过,他以平常心对待葛明,可能就是葛明最高兴的态度。 葛明没有表现出振兴门派的理想,至少刘景没看出,大概是得到传说中的食丹成仙之法后,耐不住一颗跃动的心。 刘景忽然摇头失笑。 他明白了为何葛明在发现徒弟泄了口风后,不仅没有直接离开,还主动炼制驱邪丹帮助乡亲,不怕暴露身份。 葛明同样是在试探他刘景啊。 要寻景洪草,便需要进大泽地,要进大泽地,便要经过阳泽乡,而刘景是阳泽乡巡水游徼。 提前试探出刘景态度,若是友善,自然可以顺意的去寻景洪草。 若是敌意,大不了直接献上云牙派传承,省的千辛万苦得到景洪草,却给他人做了嫁衣。 弄明白了葛明的心理,刘景便不再关心什么云牙派,暗道: “炼丹师已经找到,炼制芽丹就只缺主药景洪草了。” “不知蛙妖是什么情况,希望顺利吧。” 葛明师徒依旧会暂时借宿听竹斋,允诺会给刘景炼制几瓶常用丹药作为谢礼。 李伯送葛明师徒离开内院,留下了孙女杨秀青充当侍女。 杨秀青不到十三岁,小小的脸蛋上带着婴儿肥,眼睛不大,但很明润,躲在边上偷瞥刘景,像是怯生生的小鹿。 女孩很拘谨,刘景也不自在,他还是不习惯被人随身伺候。 刚想打发了女孩,忽然又想到: 葛明帮助李伯一家时,自己还未聘请李伯,那时的葛明,应该是出于纯粹的心善。 而后来答应到山庄帮他处理药草,心思恐怕就不再纯正了。 不过无妨,各取所需罢了。 杨秀青在刘景的目光下愈发局促,女孩其实知道刘景是个平和的人。 然而,父亲,外公外婆们反复叮嘱刘景对他们家有恩,女孩本就敬畏,又听说刘景是传说中的修行仙长,更加不敢亲近了。 只见女孩使劲揉捏着衣角,小声开口道: “老爷,有事吗?” “秀青,不用叫我老爷” 刘景想和小女孩温和的对话,却见女孩吓得脸都白了,只好摇头苦笑: “算了,麻烦你找杨婶给我弄点吃的。” 睡了一上午,现在肚子确实饿了。 吃完杨婶准备的丰盛午餐,刘景让李伯领走小女孩。 “李伯,我喜欢清静,内院不需要外人在,让秀青和金龙玩耍去吧。” 阁楼恢复清静,刘景来到修行静室,点燃法坛,祭上玉符,令旗,以及《回禄咒引》。 先拜南天门: “箓生弟子刘景,拜请南天门四元帅,请开天门,助吾修行。” 再拜西方星宿: “箓生道神刘景,拜请白虎六宿,南方三气火部正神星君,请助弟子修行。” 须臾,便有天界的轻灵之气,及星宿觜火猴的灵动法力,透过玉符传入体内。 因为是白日,星宿的法力没有夜间时强。 刘景闭目凝神,用神念牵引着灵气法力游走周身经脉。 洗髓伐骨后的好处开始显现,经脉中沉积的污秽比先前稀薄很多,引气通脉更容易,速度更快了。 扶桑木之前又帮他通过一截经脉,如今看来,两个月后,刘景就能渡过炼气第一阶段。 箓生位阶的修行有两步。 第一步引气通脉,第二步周天炼气,即将轻灵之气转化为灵力。 刘景推测,第二步应该只需三个月,也就是说再需半年时间,他的箓生位阶便能圆满。 而有了揭发梅坤恶行的功绩,年底考绩后,刘景应该足以晋升九品道神了。 “那么,阳泽乡的妖乱需要尽快平定,不能超过河君的期限,留下污点。” 修行不知时间流逝,不知何时,传来的星宿法力渐强。 夜晚到来了。 “不知那夜游神今夜能否传回消息?” 刚念及此,便觉得一股冰冷阴气侵入体内。 刘景一睁眼,果然见到那张熟悉的靛青大脸,高耸的蒜头鼻,呼哧呼哧的朝他喷着阴气。 “堂堂七品夜游神,还玩恶作剧?” 刘景鄙视道,向后躲开阴冷气息后,顺势起身。 “我不是恶作剧,是在生气!”乔达星气呼呼的叫道。 刘景这才发觉,面前的夜游神此时灰头土脸的。 身上的脏兮兮绿袍多了好几个焦黑破洞,肩膀上的一只胳膊缩进衣袍,明显受了伤。 更惨是那绿火灯笼,一道斜斜的口子划过大半笼面,绿火、黑雾不停的从缺口里溅出来。 “那梅坤果是阴狠狡诈,竟然埋伏我老乔,四五个年轻修士个个凶的不行,还不讲武德!” 刘景还没问,便听乔达星气急败坏的咒骂不停。 “梅坤还有同伙?” 刘景同样吃惊不已。 “会是什么人?难道都是习练巫蛮之术的邪门修士?” 好不容易等乔达星冷静,刘景立即发问,结果令他万万没想到。 “其他人看不出来历,但一个使火鸦壶的青年,一个剑术超绝的女人,绝对是青蒙山余孽。” 姜皓与施宁宁?是他们? 前几日他们不是刚袭击了飞龙河府么,为什么又和梅坤搅合到了一起? 刘景之前就好奇,梅坤为何能把时机算的这么准。 飞龙河府被袭击,沣水河君受伤闭关,邪物爆发,妖怪作乱,就在这种混乱之时,刘景刚好在卧泽峰墓穴。 恐怕梅坤早就和那伙逃犯有交流,甚至对姜皓等人的行程,非常的清楚。 不对! 刘景的心跳骤然加快: 难道姜皓那行人,是主动攻击的飞龙河府? 邪物不是凑巧爆发? 妖怪不是凑巧发现的福山村通道? 刘景更进一步想到: 姜皓那行人不是要借路沧江平原,逃亡南蛮群山么,为什么在这里停留这么久? 而且人数竟然越来越多,不停的有人加入其中。 若是来接应的人,为何要主动攻击飞龙河府暴露行踪,他们的力量足够隐秘脱身了才对? 除非,他们根本不是要借路沧江平原,而是主动聚集在此。 那些人另有目的! 夜游神正在狡辩自己是中埋伏,不是技不如人,又咒骂贼人损毁自己法器。 “乔道友,请闭嘴听我一言。” 刘景突然出声打断夜游神的抱怨,只见他的目光亮的直发光。 “我有些猜测” 乔达星开始还漫不经心,越听脸色越凝重,最后拎着灯笼在阁楼里不停走动。 半响,夜游神发出一声惊叫: “不行,我得告知长史。”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六十五章 事起 夜,一处林子。 几个年轻修士正散坐各地歇息。 乔达星若在此地,定是气的哇哇叫,因为“伏击”他的正是这些人。 三男两女,外加一个裹着黑袍,呼吸沉重的奇怪身影。 年龄最大的,是个三十来岁,面容轮廓很深,身形清瘦的男人。 赫然是梅坤。 梅坤明显和其他人关系不深,独自屈膝倚靠着一个树桩,黑袍身影守在他身旁。 其余四人年龄都比梅坤小,但个个都不比他弱。 特别是,在远处和一个英俊青年低头商量的着什么的年轻女子。 “施宁宁” 梅坤低声念叨着女子的名字,目光落在女子背上的连鞘长剑。 每每想起那出鞘的凛冽寒光,梅坤都不禁胆寒。 “所谓剑仙,莫过于此了吧!”梅坤心中赞叹。 那女子正是通缉要犯施宁宁。 而她身边的英俊青年,除了背负长剑,腰上还悬挂着一个白玉小瓶,瓶面上刻着只黑火乌鸦。 自然是同为通缉要犯的,青蒙山赤玄伏魔天君的道统传人姜皓。 刘景当初和其易容伪装的“蒋先生”短暂交手,从其飞剑下狼狈逃生。 梅坤感叹道门正宗弟子的不凡,面前忽然多了个人影。 抬头一看,却是几人中除了施宁宁外,最让他印象深刻的那个少年。 只见这少年既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全身都光滑无比,没有一根毛发。 而所有裸露的皮肤上,全是密密麻麻金色的咒印法纹,乍一看,好像满身金色鳞片。 一身金纹的少年晃悠着过来,冲梅坤抬抬下巴,指着那黑袍身影,咧嘴道: “梅道友,你这真是旱魃?” 梅坤抬眼,额上的皱纹堆积如褶皱,眼神依旧深邃,淡然笑道: “让道友笑话了,我这炼尸离旱魃还差得远。” 又叹气道:“如今没了旱魃獠牙,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化成旱魃了。” “这样啊,那就无趣了。” 浑身金色法纹的少年人失望摇头,满脸的可惜: “听说旱魃行走如风,赤地千里,极擅攻伐,我还期望着你这旱魃大成后,和我的‘金庭龙身’试试呢。” “好个王蛇,刚和那夜游神大战一场还不够啊,要不你和我的水火宝莲试试?” 一个圆脸少女跟着过来,笑嘻嘻的调侃道。 这少女一身黑白阴阳袍,头戴玉环,面容俏丽,气质灵动。 少年其实名叫王涉,“王蛇”是朋友间的调侃。 “你没我修为高,我不欺负你。” 少年人眼神闪烁,义正言辞的拒绝。 “嘻嘻,我不介意啊,来嘛,陪我玩玩。” 圆脸少女笑魇如花的上前拉扯王涉袖子,一边撒娇,一边摊开手掌。 白腻的掌心光芒一闪,一个青红莲台缓缓转悠。 莲花间有火焰与水汽互相撞击又湮灭,不停迸发出恐怖的力量。 王涉闪开少女的拉扯,躲远了小心嘀咕: “哼,你有本事别用法宝。” 梅坤满脸笑容的看着少年少女的嬉戏打闹,然而仔细看,那笑容中分明充满了苦涩。 “和这些道门传人相比,自己,不,我们巫教的底蕴如今差的太远啊,怪不得大巫要请道门相助。” 这时,远处的施宁宁与姜皓,结束了交谈走过来。 姜皓脸型端正,天庭饱满,剑眉星目,外貌非常出众,可和那女子站在一起,却显得英俊的很普通。 女子不是那种美丽的鹅蛋脸,反而她的脸型略带棱角,有些生硬。 但所有长相上的缺点,全被眉眼间的那股英气遮掩。 女子的年龄应该在十岁,因其身上的英气与锋芒,看着较为成熟。 “宁宁姐,姜师兄,你们谈完了,咱们下面怎么办?” 圆脸少女蹦蹦跳跳的拥上去,抱住女子的胳膊,满脸娇憨。 施宁宁顺手摸摸少女的脑袋,少女顿时像猫一样眯起眼。 姜皓则走到梅坤面前,皱眉道: “梅道友,你不是完美遁逃了么,为何突然有追兵而至,还是七品的夜游神?” 梅坤起身与姜皓平视,淡然道:“我想是有人看破了我的布置。” 自从刚刚联手击退乔达星,梅坤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快的看透了他的脱身之法。 沣水河君肯定不能亲自抵达郭镇,那安神司司长巨茂才谈不上庸人,但也没啥奇才,剩下的周成华,早就废了。 最终,梅坤脑中还是浮现出了刘景的面孔,暗自冷哼: “骨头尽断都没死,恐怕我的旱魃獠牙真落在你手上了。” “能收走獠牙,又轻易激活旱魃的不死之力,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姜皓见梅坤明显有所猜测,却不打算解释。 想到双方虽然在合作,但毕竟巫道有别,姜皓暗自皱皱眉后,没有追问,而是道: “那夜游神既然能循着你的踪迹跟来,我和宁宁商量,为了避免因此影响到咱们的计划,打算先送你去南边。” “希望道友你理解。” 梅坤爽快的点头同意: “本就是我巫教的计划,自然不能在我身上出纰漏。” “行,我们这就” 姜皓话音未落,忽见正和圆脸少女说悄悄话的施宁宁腰囊里,突然跳出个银色小圆镜。 那圆镜凌空飘忽,镜面上莹光一闪,显露出一个身穿纯色青袍,长发散落的青年身影。 青年人的眉间有颗淡黄的梅花印,面容神异。 施宁宁等人正要行礼,便见那青年脸色冷肃的低声道: “师尊传来口信,事情有变,令我提前开启颠倒八门镇神旗,宁宁,你们速去拔除沣水河府。” 施宁宁在其他人还在愣神之时,飒爽应道: “遵命师叔,我们这就动身。” “我会在散去圆光镜三十息后,开启阵旗。”镜中青年说罢便消散。 施宁宁抬手接住落下圆镜,随手塞入腰囊后,回身朝梅坤拱手道: “梅道友,师叔的阵旗一开,没人再能追查到你,我们要按计划行事,不便护送你了。” 梅坤拱手回礼,朗声道: “诸位道友本就是我巫教请来的援手,哪有朋友出力,主人躲藏的,我和诸位共去,多一份力更保险。” “也好。”施宁宁点头。 众人默念三十息后,顿觉天地间多了一份迷乱气息。 “不用隐藏身影。” 施宁宁剑指一挥,背后长剑呛的出鞘,重重叠叠的流光从剑鞘从飞出,又在施宁宁脚下汇聚为一。 其余人也各展本领。 姜皓同样招出背上飞剑,圆脸少女则一抛青红莲台,冲那满身金纹的少年嬉笑道: “来,小王蛇,姐姐带你。” “哼,你就比我大三个月。”少年不情不愿的跳上莲台。 梅坤拍拍身边的黑袍身影,便见那身影像野兽般四肢着地,伏在梅坤身前。 梅坤纵身跃上黑袍,呼哧,炙热的气浪从黑袍里漫出。 下一秒,黑袍驮着梅坤纵身一跃,四肢如影般掠过林间树梢。 “我对沣水河府最熟悉,我在前带路。” 远远的声音传来,施宁宁一摆手: “走!” 嗖嗖,剑光冲天而起,又有一莲台紧跟其后。 时间往前回溯一刻钟,郭镇竹林山,听竹斋。 夜游神发出一声惊叫: “不行,我得告知长史。” 说罢,伸手从绿袍里掏出他的灵霄玉格道神玉符。 那玉符的形制与刘景的一样,只是多了层神光。 “借道友法坛一用。” 刘景闻声,快速收起自己的玉符令旗,以及《回禄咒引》。 乔达星随后祭上自己的玉符,燃香祷告: “南岳大帝座下夜游神乔达星,奏请神府长史。” 连拜三次后,便见那渺渺而升的香火烟气,无风自动,流转汇聚。 须臾间,形成一个玉簪束发的道人面庞。 “你个无赖毛神,唤我何事?”道人笑骂道。 乔达星尴尬的挠挠头,连忙把刘景的所有猜测说了一遍。 有时话语不清,还需要刘景补充。 那道人听着,皱起眉头呢喃道: “沧江神府,有什么值得算计的呢?” 刘景突然插嘴道: “长史大人,其实沣水河域最近邪物泛滥,梅坤也是借巫蛮之法脱身,我怀疑和南蛮巫教有关。” 神府长史看了刘景一眼,暗道: 这箓生弟子不知那南蛮巫教早和天庭签下城下之盟,大巫也所剩无几,只敢使些小伎俩,哪敢冒犯我神仙道。 “不,不对,道门,巫教,河君被袭” 神府长史心头一震:“难道他们是想?” “乔达星,你速去保护那受伤” 道人脸色大变,正要嘱咐他们,烟气所化的面容却开始动荡,话音断断续续。 烟气噗的消散,只余下“的沣水河君”。 刘景和乔达星,一人一鬼神,面面相觑。 乔达星重新起法坛,尝试奏请,几次都毫无反应。 很快,连他玉符上的神光都黯淡了。 “出事了!” 夜游神着急的来回转悠几圈,一咬牙,转头冲刘景叫道: “我得赶去见那沣水河君了。” 刘景点点头:“行,我去郭镇城隍庙看看情况。” “不,你随我一起去。” 乔达星一把拽住刘景不松手。 “我只是个小小箓生弟子,您和那河君都是七品道神,我去了只会拖后腿。” 连神府长史都能屏蔽,肯定是大事,刘景不愿掺合。 “别装蒜,我需要你的旱魃能力!”乔达星怒视刘景。 刘景用力摇头,企图挣脱夜游神的拉拽。 乔达星直觉自己若是孤身前去,非常非常的危险。 必须要拉个帮手! “你帮我,事成后,我把扶桑木给你。” 夜游神的话让刘景犹豫了下,然后便被扯进绿火灯笼。 “等等,我不要扶桑木,我不去!” 绿火一闪,阁楼再无声息。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六十六章 混乱迹象 一抹绿光闪过夜色。 忽然,绿光中传来一声惊呼: “不对,停下!” 绿光猛地顿在原地,化作一个飘忽的绿火灯笼,呼呼涌出大片黑雾,送出两个身影。 刘景落地,却未像之前那样颤栗发抖。 只见一块暗黄的树叉握在他的手中,正是扶桑木。 被乔达星强行带离听竹斋,刘景路上便要求先把扶桑木给他。 理由是乔达星此去沣水河府,涉及到的是七品道神级别的麻烦。 而他只能支撑三十息的旱魃状态,别说帮忙,届时自保都不一定足够。 没有扶桑木在手,刘景说自己打怵。 即使到了目的,一旦碰上麻烦,他有有可能提前跑路。 这话气的乔达星破口大骂: “别人都说我老乔没脸没皮,但我觉得你才是真正的无赖。” 乔达星借口说扶桑木上次帮刘景洗髓伐骨,早就耗尽了储存的太阳之精,如今还未恢复,帮不了刘景。 刘景一口咬定没有太阳之精无所谓,扶桑木在手,他至少有底气,不会提前跑路。 乔达星气的牙痒痒。 一度想放弃前往沣水河府,全当刚才没听清神府长史的话,然后躲去之前探索的一个遗迹里去。 可想到自己身上还背着索贿的污名,再来个逃避命令的罪名,那真是没法在南岳神府混下去了,只得灰溜溜回地府。 所以,沣水河府肯定要去,危险也必须找人分摊。 再一想,扶桑木也算不上法器,不过是从一棵枯死的扶桑树上掰下来的残枝。 说是法器,不过是自己吹牛。 这截树叉的能力不过是储存太阳之精,转化为阳属性精气,或者粗暴的释放成烈焰,连个操作法诀都没有。 倒是能作为法器材料炼制一番,可惜自己不会炼器,找人炼器还要多出薪酬费用。 本来就要拿去抵债,现在作为请人帮忙的报酬送出去,也没什么不对。 “可恶的旱魃!”乔达星暗骂个不停。 没有旱魃能力,刘景不过是个箓生弟子,哪里有本钱和他七品夜游神讨价还价。 总之,乔达星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后,扭扭捏捏的把扶桑木给了刘景。 刘景欣喜接手,同时心里暗道: 虽然东西到手,但若遇到危机,还是不能莽。 拥有扶桑木,刘景立即体会到“法器”的妙用。 扶桑木只恢复了一点太阳之精,但已经可以抵御下绿火灯笼里鬼火阴气的侵蚀。 刘景不用害怕待的时间长了会变死僵,也不会每次进出灯笼被冻的直打颤。 说回眼前,乔达星紧随着落地后,奇道: “什么不对?” “咱们跑偏了!” 刘景指指四周,又抬头望向天空银月。 “沣水河府位于兴平县城河庙附近,在阳泽乡的北面,可咱们在往西跑。” 乔达星迷糊的环望四方,上下瞅瞅后,惊疑道: “难道我的感知错了?” 夜游神立即祭起《灵霄玉格道神》玉符,闭目感应。 只见玉符上几次浮现神光,又迅速闪灭。 片刻后,乔达星脸色难看至极: “有人扰乱了整个沧江河府的天机,并将神道网路的联接感应隔断了!” “我感应不到附近的任何一名神只!” 刘景举起自己的巡水令旗,示意道: “沣水河域感应还在,但被断绝了。” 只见三角小旗上的沣水河倒影,时隐时现,明灭不定。 刘景尝试着用其沟通沣水河君,毫无反应。 念起“御水、避水”二法诀,有种艰难的晦涩感,法诀似乎生效,但却没有一点动静。 夜游神连番色变,语气慌张的低声道: “好大的手笔,到底是什么人?” 刘景同样有些恐慌: 切断与神府长史的沟通,等于遮蔽了南岳神府对沧江河府的感知。 又能扰乱沧江河府地界的的天机,隔绝神道感应。 如此大的手笔,到底要做什么呢? 那神府长史绝对发现了什么,可惜话没说完便被“挂断”。 突然,刘景与乔达星异口同声: “我们还去么?” 那神府长史让夜游神立即赶去沣水河府,说明那里肯定是关键点。 换句话说,便是战场。 刘景越想,越不愿意冒然闯进战场中心。 乔达星则是怂了,暗道遣回地府,也比枉送性命好。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诡异的嚎叫。 像是某种兽吼,又充满了怪异感觉。 “去看看吧?” 刘景望向夜游神。 乔达星呼哧呼哧连喷几道阴气后,一点头: “行,你进入鬼灯,按计划行事。” 所谓计划,是之前二人商量出的应敌之策。 刘景的旱魃能力短暂却极其凶悍,最好是作为突袭手段,一击必中。 刘景利用扶桑木提前藏在鬼火灯笼里,遇敌时,由乔达星正面主攻,刘景则伺机袭杀。 谈不上阴险,不过是个谋略。 黑雾自灯笼内涌出,将刘景卷回去,乔达星则半截身子缩进灯笼,上半身探在外面。 乍一看,像是刘景印象中的灯神。 神念感应被扰乱,一切只能靠眼睛看了。 “起!” 夜游神一声低喝,鬼火灯笼原地升空,升到一定高度,隐约可以看到远处动静后,绿光嗖的飞去。 一个坡度不大的小山丘,山丘上有个村落。 山丘一侧是连绵树林,另一侧的山脚,一条蜿蜒的白带流过。 月光下,那村落里灯火通明,人影重重,嘈杂沸腾。 “吼呜!” 怪叫声中,一个臃肿的庞大身躯翻滚着冲下山丘,宛若推土机般撞入林子,碾断大片大片的树木。 恐怖身躯的前方,是个双腿踩地如飞的奔逃人影。 突然,恐怖身躯顺手“拎”起一根断木,轰然砸向前方狂奔的人影。 那人影刚用符箓招出个水波莹莹的光罩护在身前,粗大的断木便砸在水罩上。 啵! 水罩卸去大部分的断木力量后,随之崩散。 那人影利用这个空档时间慌忙伏在地上,让断木从头顶飞过去。 然而这一停滞,臃肿的恐怖身躯已然临近。 这时树林上空,一道绿光飞来,乔达星坐着绿火灯笼出现在。 灯笼里的一个虚无空间。 刘景手持扶桑木盘腿端坐,下方是升腾着一股股阴冷气息的跳跃绿焰。 四周的淡淡寒雾,宛若一个环绕屏幕,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场景。 刘景的目光落到下方战斗,面色忽的一变。 前面那个被追逐的身影,竟然是蒙秀山。 “这是蒙秀山担任巡水游徼的地界?” “蒙秀山任职的地方,好像就在沣水河庙上游。” “乔达星恐怕并未跑错方向,只是跑偏了一段距离!” 刘景思绪飞转,下面,蒙秀山的水罩刚好破灭,怪物临近。 刘景立即起身,仰头高呼: “下面那人是沣水河府的巡水游徼,救下他,我们好打听情况。” “知道了。” 乔达星的声音落下,绿火灯笼应声坠向林子。 蒙秀山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一抬头,正见那恐怖的怪物已然近前,心中一凛,几乎就要使出激发潜能的血法。 一个绿灯笼骤然从天而下。 哗地洒出大片绿油油的鬼火,劈头盖脸的落满怪物全身。 “唳!唳!” 怪物仰头尖叫,七八个扭曲头颅以自残的方式冲破漫天鬼火,狰狞的向绿灯笼撕咬而去。 “好恶心的玩意儿。” 半截身子在灯笼顶上的乔达星,咒骂着抬手向下一按。 就见那脏兮兮的绿袍疯狂鼓荡起来,须臾间化作一张大掌,镇压所有冲来的诡异头颅。 一瞬间,刘景看清了这些头颅,竟然是一个个残破的羊牛犬驴。 血肉崩裂的家畜脑袋后面,则是一根根扭动的草绳! “邪物?” 第六十七章 混乱怪物 “咦?” 乔达星也看清了扑来之物的真面目,不由惊咦出口。 夜游神还是第一次见到邪物。 便见那绿火覆盖的恐怖躯体里,到处是扑腾的鸡鸭,哀嚎的牛羊,尖叫的骡子 各种的牲畜像是软泥般,被恐怖的凝聚成一团,互相镶嵌交融。 有只羔羊似乎刚被吞噬,还未被磨去意识,正在血肉间挣扎蠕动,发出凄厉的哀鸣。 然而很快,那羔羊便消融在一头老黄牛的腹肚,只剩两只后蹄耷拉着。 乔达星看的是又吃惊,又恶心不已。 他这灯笼里的绿火专门侵蚀神魂,生灵一旦沾染上,就会被烧尽体内神魂之力。 神魂不灭,绿火不会熄灭。 此时,怪物身上的绿火渐渐淡去,说明其体内的神魂该被烧净。 然而,怪物依旧在蠕动,不停的探出狂舞的头颅触手。 夜游神的目光,渐渐落到那勾连着头颅的草绳上。 再看扭曲的血肉身躯,悚然发觉,将所有牲畜熔接成一团的,赫然是一根根扭动绳串。 绿火确实烧掉了融合家畜的生命力,但是控制怪物的,其实是草绳! 这恐怖的躯体不过是草绳控制的傀儡罢了。 “前辈,那是巫教邪物,只有拔出那草绳,将其用火烧掉,才能消灭怪物。” 蒙秀山终于反应过来,压下跳动的心脏,连忙对乔达星喊道。 怪物体内的草绳似乎听懂了蒙秀山的喊话,它对乔达星很忌惮,连忙缩回血肉之躯的深处。 原本狂舞的头颅触手,也纷纷淹没在牲畜血肉内。 同一时间,刘景也在灯笼内大声提示了夜游神。 “巫教邪物?” 乔达星厌恶的皱眉,伸手探入绿袍法衣内,取出一道黄纸符箓,低喝: “敕令西方星宿,破魔除煞,急急如律令!” “哞咩嘎”的诡异嚎叫声中,怪物缩成一个肉团,疯狂往远处逃离。 乔达星咒语一落,符箓燃起,嗖的追上逃窜的怪物,钻入其体内。 怪物奔逃的动作一僵,下一秒,无数的寒光剑芒爆体而出,漫天的血肉碎块喷洒四溅。 啪嗒,一截连着虚肉的草绳落地,蠕动着要钻入地下。 乔达星又是一张符箓拍过去,连咒语都没念,便见一团熊熊烈焰落在草绳上,瞬间将其烧成灰烬。 “多谢前辈相救!” 蒙秀山敬畏的看看面前鬼神,施礼道:“可否告知前辈名讳?” 夜游神正要回答,听到了传来的刘景话音,便一晃手上灯笼。 黑雾卷着刘景现身。 “刘景道友?” 蒙秀山顿时惊奇道。 “你们这是?” 刘景快速为两者互相介绍完,指着那满地血肉碎块,沉声问道: “蒙道友,你们这的邪物怎么会吞噬牲畜,变成这种恶心怪物?” “我也正奇怪呢。” 蒙秀山叹气的解释。 他所在的这个乡里也发生了邪物泛滥,不过有巨茂才通过安神司的传信,他知晓只要找到邪物草绳,用火烧掉就可以祛除感染源。 说到这时,蒙秀山顺口向刘景表示感谢。 因为巨茂才传来的信里说,邪物真相,是由阳泽乡巡水游徼刘景发现的。 刘景摆摆手,心里倒是对巨茂才好感大升。 蒙秀山继续解释。 这几日他奔波各处,在当地神只的帮助下,基本已经制止邪物泛滥。 今夜,他路经山丘上的村落,准备借宿一晚后,明日返回镇上。 没想就在刚才,他正准备修行,突然感觉到村内邪气暴涨。 赶到源头一看,村里的牲畜竟然被诡异的融合成一个恐怖怪物。 为了保护村民,他将怪物引出村子,短暂的交手过程中,他发现了勾连牲畜血肉的草绳。 “原先我们以为那邪物只感染人类,现在看,它异变到可以控制牲畜了。” 最后,蒙秀山面色难看的说出推测。 “也许不是异变!” 刘景突然接口: “那巫教邪物可能本就能控制牲畜,而且一直隐藏在一些牲畜体内,现在是伺机爆发而已。” “或者说,”刘景面色发冷。“是被人激活了!” “刘景道友,你是什么意思?”蒙秀山惊疑的看着刘景。 乔达星与刘景对视一眼,脸色一白,惊道: “这难道也是计划?” 刘景沉重的点点头。 “道友?”蒙秀山试探发问。 刘景转头,简练的把梅坤之事一讲。 随即说出他对逃犯姜皓等人的阴谋猜测,和神府长史的沟通时的异变,以及之后一系列混乱迹象。 蒙秀山立即取出自己的巡水令旗疯狂催动,片刻后,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这,真是大事啊!” 结结巴巴的惊叹,蒙秀山随即慌忙道: “快,我随你们一起去河府。” 就在这时,一只墨蓝色飞鸟划过天际,落到蒙秀山眼前扑腾两只细爪。 只见飞鸟腿上绑着一卷纸条。 “这是我用族里的秘法,刚刚培育的传信飞鸟。” 听着蒙秀山的解释,刘景默默的与乔达星对视,两人都有种预料,恐怕又是某处出事了。 果然,蒙秀山抬手接住飞鸟,解开纸条一看,顿时叫道: “巫教邪物在镇上爆发了,全城的牲畜都开始暴动,四处肆虐!” 这绝对是预谋,是要牵涉住所有巡水游徼的精力。 刘景猜测,此时郭镇肯定也开始爆发动乱。 好在巨茂才身为安神司司长,能力够强,应该能镇压的住。 又庆幸把葛明师徒留在了听竹斋,那师徒三人敢去闯大泽妖府,必定有所依仗,只是没对刘景显露。 就是不知巨茂才发现事情爆发,刘景恰巧又消失了,是个什么心情? 蒙秀山正慌忙无措,乔达星突然凝声对刘景喊道: “刘景,我们立即赶去沣水河府!” 刘景奇怪的看向乔达星。 经过蒙秀山的这事,夜游神应该认识到事情更糟糕,沣水河府肯定更危险。 先前都还胆怯,怎么突然变得坚定了。 “事情更糟,我们才必须赶去,否则,” 乔达星的语气嘶哑无比: “我怕那沣水河君会就此陨落!” 河君陨落? 此言一出,登时震动了刘景和蒙秀山。 第六十八章 战场 堂堂七品高玄显佑道神,授《高玄宝光箓》,修持阴神,整个沣水河域的掌管者。 如此修士,就此陨落? 在场众人都只觉口干舌燥,大脑嗡嗡的震荡。 若真死个河君,事情就要大发了,必定追责。 乔达星这时候无视命令,畏难逃避,说不定就被抓典型,严惩重罚。 刘景看向夜游神,乔达星也瞪着铜铃大眼死盯着刘景。 他明白,答应相助,应能收获一份友谊,拒绝,恐会引来怨怼。 半响,刘景注视着夜游神,道: “行,我们立即出发。” “那我?”蒙秀山刚开口,乔达星摆手道:“我带不了你。” “留下解决本地邪乱,或是独自河府的事,随意自处。” 蒙秀山听罢,看看夜游神,瞅瞅刘景,暗道上次一别,这刘景真是一步登天了。 “山脚那条河,便是沣水河了吧?” 乔达星下定决心,动作很干脆,开口询问之时,轻轻一晃绿火灯笼,黑雾涌动。 “没错,顺着河道向北就是沣水河庙。” 蒙秀山话音刚落,黑雾卷起乔达星和刘景一涌,没入绿火灯笼其中。 “预祝两位此去顺利!” 蒙秀山抱拳祝贺。 灯笼一晃作为回应后,冲天而起,划过山丘顶端的村落上空,落向另一侧流淌的玉带上。 “河君已经出事了!” 刚近河道,灯笼内的乔达星与刘景,便是一个激灵。 今夜没风,沣水河上却无风起浪,哗啦啦的水面卷动,激起一个个来回碰撞的波纹。 随着绿灯笼向河府方向飞去,风浪愈发激荡,不久,更是波浪汹涌,翻腾的白色浪花一层层推攘。 顺水流入一片连绵丘陵,喷涌的浪花疯狂拍打河岸,夜色中响声阵阵。 深入丘陵的河水似乎开始暴涨,不少河岸都被河水漫过。 穿过一个石林,前方豁然开朗,远处是伫立着一座方正的城池。 兴平县城到了。 沣水河庙便在县城边上。 突然,汹涌的沣水河水骤然倒卷,四五尺高的大浪翻腾而起。 飞在河面上的绿火灯笼,顿时迎面冲进水浪。 水光散去,那疾驰的绿光笼蓦然一顿。 灯笼内,刘景目瞪口呆望向远处城池。 只见那城池另一侧,猛然涌起大片大片荷叶般的巨浪,像是要将城池淹没。 巨大的半圆形水幕光罩浮出水面,其内是一座连绵的楼阁殿宇。 乍看,好似兴平县城的顶端出现了海市蜃楼。 水上宫殿前,竖立着一个两丈高的朱红牌坊,上方挂着神光潋滟的牌匾—— “沣水河府!” 匾额放出绵绵不绝的神光,充斥在庞大的水幕光罩内,宛若水面升其一轮明月。 沣水河府竟然被逼了出来! 不,它应该是被拉扯出来的。 只见,一黑一红两条巨龙般的锁链攀上水幕光罩,而那黑红锁链尽头,则是一个翻倒的莲花台。 赤红火焰与黑色水汽在翻倒莲台里流淌碰撞,又顺着两条锁链钻进水幕光罩,激得水幕荡起一个又一个波纹。 莲台旁边,有两个凌空虚坐的身影,似乎在催动那法宝。 没错,那莲台肯定是法宝。 沣水河府承载着整条沣水河的重量,只有法宝才能将其水中拉扯出来。 浩大的威势早已惊动兴平县城,城墙上人影涌动,一个接一个的烽火台被点燃。 又见一道游龙般的飞剑,拖曳着刺目光芒划过城池上空,狠狠刺向河府水幕。 “妖女欺人太甚!” 一声怒斥宛若夜空惊雷。 “护法神将何在?” 一个四五丈高,蛇首人身的披甲神将,自河府内冲天而起,举起双手瓜锤迎向那游龙飞剑。 一神一剑缠斗一起,难解难分。 “堂堂河君躲在龟壳里不出来,想当王八么?” 莲台边虚坐的身影,突然起身一个,冲着光幕发声辱骂,特意将声浪送向四面八方,传遍兴平县城。 这是激将法。 “姑奶奶最会煮汤,今晚来个炖王八!” 说着,那身影开始施展了一套法诀,身旁莲台转动,哗啦,哗啦,开始大块大块的掉落浓稠的岩浆。 莲台绽放出黏稠的赤红,威势凛凛,动静惊人。 “河君危矣!” 这边,河面飞驰的绿火灯笼里,一人一鬼神生出同样的危机感。 乔达星疯狂向法器输送法力,又竭力控制着,不让绿火灯笼的动静太大。 便见绿光一闪一灭,速度加快几分,但始终贴在汹涌的河面上。 穿过一道道的河浪,前方终于出现了垂柳河堤。 河水卷着浪花逆流而上一路攀登,汇入到半空中的荷叶形巨浪。 头顶便是巨浪托举的沣水河府宫殿,神光洒下,将夜色照得通明。 前方,沣水河庙出现在视野。 一个白衣女子挺立在河庙顶端的屋檐上,高昂着纤细的脖颈,肆意挥舞剑指。 随着她的动作,半空中与护法神将斗在一起的飞剑,或挑,或刺,或是游走回旋。 有个浑身金色纹路的少年人,护佑在女子身侧。 下方同样是个战场。 河庙前的广场,笼罩着重重黑雾。 雾中有个雄伟的鬼神,所有的黑雾,全都随着他的动作而翻腾动荡。 那鬼神身穿鱼鳞甲胄,手擎金锏,面目狰狞威严,赫然与河庙内供奉的神像一模一样。 竟然连沣水河神都从阴宅出来了! 而与河神斗在一起的,则是个赤发如血,青面獠牙的恐怖身影。 这身影的周身,不停喷放着炽热的气焰。 上中下,三处战场全都热火朝天。 谁也不知,一个绿火灯笼,悄然穿过翻涌的河水,靠近了战场。 笼内空间里,乔达星辨认出了围攻河府的,正是之前伏击他的一伙人,小声的介绍给刘景。 虚坐上空,牵制河府的两个身影,圆脸少女是莲台法宝的主人,护法的是青蒙山弟子姜皓。 操纵飞剑与河君神将斗法的是施宁宁,护法的是满身法纹的光头少年。 与河神法相战斗的赤发怪物,自然就是梅坤培育的旱魃僵尸。 可惜梅坤藏匿的太深,根本没有一丝踪影。 刘景用目光巡视河庙前的黑雾,寻找梅坤的身影。 “我知道你和梅坤有仇,但我们必须先救河君。” 乔达星指指空中的莲台法宝,此时它已变得赤红无比,酝酿的恐怖力量蓄势待发。 刘景沉默半响,抬头道: “你什么计划?” “姜皓!” 乔达星的眼神中杀气毕露。 “我和他们交过手,那姜皓修为虽然不是最低,却是最容易对付的人。” “我会现身偷袭那个使莲台的少女,打乱她的施法,为河君解困的同时,吸引场中目光。” “你按计划藏在灯笼内,在我将你抛向姜皓时,倾尽全力出手废掉他!” “我们必须先打掉一个战力,否则,别说救河君,自身都难保。” 刘景抬头看向虚坐空中的姜皓。 想到曾在这“蒋先生”的飞剑下狼狈逃窜的经历,暗道: “看来今日只得先报一剑之仇,再寻梅坤了。” 夜游神话落,目光盯着空中,半天没声。 刘景追问:“然后呢?” “然后见机行事喽。” 乔达星露出个淡淡笑容,低头道: “你逃也行,找梅坤报仇也行。”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六十九章 姜皓 施宁宁等人抵达沣水河府后,先破河庙以逼河君出手。 然后顺着河君法力,追寻到潜藏于沣水河中的河府。 几番试探交战后,圆脸少女南雅在施宁宁等人的助力下,发动莲台法宝,即水火宝莲,将河府宫宇扯出沣水河。 便是刘景和乔达星初见的情形。 所以,大战已经开启不短时间了。 本来计划是南雅催动水火宝莲,先重创河府根基,再让施宁宁施展剑符杀招。 梅坤开口说他可以在不破坏河府的护法大阵,就是水幕光罩的情况下,利用巫蛮的诅咒之术咒杀河君。 沣水河君前日刚重伤,还未恢复,定然受不了巫蛮咒术,届时便能轻易击破大阵。 施宁宁等人念着可以省下那一次性的杀招剑符,同意了梅坤计策。 五人分为两组。 姜皓为南雅护法,两人用水火宝莲牵制沣水河君。 施宁宁与修习“金庭龙身”的光头少年王涉一组,先佯攻,待到河君出现异样,立即主攻。 梅坤则在暗处施展咒术。 然而,战斗持续,却始终不见梅坤动静。 圆脸少女虽然顶着婴儿肥的脸蛋,长的娇憨可爱,其实是个娇生惯养的急性子。 再次用水火宝莲震了下水幕光罩,少女便不耐烦道: “师兄,战斗拖的有点久了,久则生变!” “不等那巫蛮弟子了,且看我先破了这河府水罩。” 姜皓想说再等等,按计划行事,可看看女孩脸上表情,顺从道: “也好,是时候推进战斗进程。” 说实话,他对新来的两个少年少女,印象都没有施宁宁好。 得了姜皓首肯,少女立即自宝莲光华中起身。 掐着腰喝斥河君,见激将法没用,开始催动水火宝莲的秘法。 宝莲是少女师门的镇山法宝之一,内部自成洞天,收有一条海底火山,及一座北极不夜天的冰山。 以这一冰一火为阵眼衍化出水火大阵,水火相济,阴阳消磨,普通修士一旦被困,片刻便被消磨殆尽。 若在少女师尊手中,便是五品的升玄部道神,比如那沧江河伯,也能将其困住一段时间不得脱身。 少女不过炼气修为,相当于品的洞玄部道神,当然无法催动起水火大阵的全部力量。 她只能激活一处阵眼。 此时,她要动用那条海底火山的力量。 至于,为何一个炼气修士能拥有如此法宝? 因为少女的师尊也是她爹。 为了亲生女儿外出试炼的安全,所谓的镇山法宝又如何。 随着少女的催动,宝莲渐渐变得赤红,大块黏稠的岩浆熔块不断掉落。 看看气势凛然的法宝,又看看气喘吁吁念咒的少女,不知为何,姜皓想起了自己的师门。 “青蒙山若是还在,我外出试炼时,师父恐怕也会将火云袋送我防身吧。” 火云袋是青蒙山的镇山之宝,一经打开,便是火云遮天。 几个月来沉寂心底的哀伤,突然无法遏制的袭上心头。 其实,姜皓并未见过赤玄伏魔天君,他的师父是青蒙山的普真道人。 只是听师父说,青蒙山传承的是天界赤玄天君道统,所以尊天君为祖师。 曾几何时,青蒙山因为上面有位天君,周围的山神土地,河君城隍,无不对他们非常敬重。 其他的道门宗派经常被驱使着劳役,乃至被当作仆役使唤,青蒙山从未受过那种待遇。 普真道人没有因此傲慢,反而始终谨言慎行。 不仅没有大开山门广传道法,几十年来,更是只收了不到十位弟子,有几个弟子还被送入神仙道。 姜皓出身富贵,少时在集市里听评书,得知了传闻中的剑仙,由此生出慕道之心。 父亲拗不过姜皓,托关系把他送进当地的城隍庙,做一位引香主持的道童。 在城隍庙学了两三个月,姜皓发觉成不了梦想中的剑仙,心思开始不定。 无意间从其他道童口中,得知附近有座青蒙山,山上传的是天君道统,剑仙之法。 姜皓的心顿时被激活,以受不了苦为由,求父亲把他领回家。 刚回家,便偷偷跑去青蒙山求道,普真道人最初不收,姜皓赖在山中不走。 普真道人为逼他下山,不让他进道观。 十几岁的姜皓,便在山中饥餐露宿,捕猎,吃野果,几次经历生死危机,活成了山中野人,依旧初心不该。 最后,普真道人被其诚心打动,收他入门。 当时山上有四名弟子,姜皓排行老五。 后来才知道山外还有其他的师兄弟,但普真道人说,下了山便不属于青蒙山弟子,不论排行。 之后又有一名弟子离山,姜皓变成老四。 一年前,普真道人将秋宝,陈灵两个孩子领上山,姜皓成了四师兄。 新来的小师弟和小师妹,据说是普真道人的故人之后,父母家族都死于战乱。 两个孩子一个活泼,一个憨厚,为清冷的山中修行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很受师兄师姐们的喜欢。 姜皓家在附近,偶尔下山返回,都会带来各种礼物糕点,和师弟妹的关系最好。 那日,家里传信说父亲生病,姜皓便准备下山。 秋宝与陈灵还是孩子心性,受不了山中清苦,每次姜皓下山,都会缠着他,要跟他一起。 这次,他又被闹的不行,只好征得普真道人同意后,领着欢呼雀跃的孩子们一同下山回家。 父亲并非重病,只是风寒侵体,非常思念儿子,才传信给他。 姜皓清楚的记得一副画面: 被人搀扶着的父亲,一边咳个不停,一边站在家门口等他。 那一瞬间他猛然发现,父亲竟然已经变得那么苍老。 心生感触,姜皓在家里待了入山修行以来的最长时间。 一边陪伴照看父亲,一边领着师弟妹四处玩耍。 直到两个孩子玩厌,开始想念山上的普真道人,姜皓也觉得该回山了。 那天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三人刚离开姜府,距离青蒙山还有几十里,突然接到师父传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青蒙山即将覆灭,让他立即带师弟妹逃离神州。 没等弄清是什么事,便见青蒙山方向乌云遮天,电闪雷鸣,云层之上神人显现。 不过才几个月,但姜皓已经记不得当时的详细情形了。 他只知道,自己连家都没敢回,带着两个孱弱的师弟妹转身就逃。 还没跑出县里,往日经常拜见普真道人,满脸亲善的的山君城隍,便蜂拥着追上来,要拿他去受刑。 走投无路之下,姜皓只好去投奔之前下山的那位师兄。 结果遭遇背叛,陷入埋伏,差点因为他的天真,葬送了两位年幼的师弟妹。 危机时,一位神秘女剑仙从天而降,出手救下三人。 女子叫施宁宁,自称和他是同宗弟子,听闻青蒙山的遭遇,奉师命前来救助姜皓三人。 “上清宗!” 姜皓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 然而施宁宁却说赤玄伏魔天君,普真道人都是上清宗传人。 姜皓几人自然也是。 姜皓相信女子,不仅是救命之恩,更是因为施宁宁的形象,完全符合他自小梦想中的剑仙。 一受师命,便不畏艰辛,昼夜不停的从海外奔波至此,只为解救同门之难。 从那刻起,姜皓知道,自己对施宁宁有了异样的情感。 然而他一个师门覆灭的遗孤,能够高攀这天之骄女吗? 也是从那刻起,他的心中,除了替师门报仇,养育师弟妹外,又多了一份愁绪。 在施宁宁的帮助下,姜皓三人多次逃脱围捕,一路向南抵达广南郡。 进入沧江河府前,施宁宁告诉姜皓,她此行不仅是为搭救青蒙山同宗,亦是为了一个协定。 一个道门长辈与南蛮巫教定下的协定。 施宁宁本想让姜皓三人先去道门据点,等事情结束后,一起返回海外。 因为保密,姜皓没有被告知详情,但仇恨、爱慕等等情绪涌上心头,他毅然决定加入计划。 施宁宁把所有的危险一一讲给姜皓,姜皓听完决定加入,她便淡然的点头同意。 没有同情怜悯的劝诫,也没有担忧姜皓是否会因此身亡,导致青蒙山断绝传承。 姜皓后来才知晓,这是施宁宁的行事风格。 她从不引导他人思想,只是在冷静的坦白后,任由别人做决定。 “果真是剑仙的行事啊。”姜皓听闻后,只是嘴角噙笑。 到了沧江河府,施宁宁与姜皓分开行事。 姜皓化身“蒋先生”带着师妹秋宝暂时藏身村子,施宁宁带着师妹陈灵,去和其他道门弟子碰头。 在村子碰上沣水河府一行人,因为师妹的缘故,泄漏了师门秘宝火鸦壶。 怕因此暴露行踪,一路逃亡,早已养出狠辣手段的姜皓,果断出手袭杀。 可惜事不如愿。 先是一个弱小却狡诈的巡水游徼,抢先从飞剑下逃脱。 又有意料之外的东鸣山君骤然降临,导致另外两个巡水游徼也都逃脱。 把握十足的袭击,只杀了两个道童,还把行踪暴露。 再见到施宁宁时,姜皓当时脸如火烧。 好在施宁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着他一同把师弟妹送去道门据点,然后汇合其他弟子展开行动。 围攻飞龙河府,击破飞龙河镇水大阵,又在大战中趁机重伤沣水河君。 下一步的计划,本来是要趁热打铁,破掉沣水河的镇水大阵,进一步动摇沧江河府的神域根基。 结果突生插曲,几人收到命令,先去接应一个叫梅坤的人,并护送他返回巫教据点。 见到这名修士时,姜皓非常吃惊,竟然是个潜藏在神仙道里的巫蛮弟子。 由此,姜皓联想到了赤玄伏魔天君。 那位天君,恐怕是潜藏在神仙道中的道门之人,然后身份暴露,受到天罚。 普真道人是真正的出世性格,绝对不会掺合这种事。 再者,若是知晓了那天君的身份,以普真道人的慈心,便不会收任何一个弟子入山。 想明白这点,姜皓心中又多了份茫然。 “只为修行,不染尘世的青蒙山,为何沦为这种下场?” 姜皓最终只得一声苦叹: “也许,继承赤玄伏魔天君道统的那刻,青蒙山已经卷入漩涡。” 之后,姜皓便没时间深入思索。 刚击退追踪巫蛮弟子而来的夜游神,稳妥进行的计划便突遭变故,决战骤然加速。 回过神,已然在围杀一位河君了。 “唉~” 姜皓暗自长叹,他一直有种错觉,或者说自欺欺人。 彷佛此行不过是趟出山历练,事成之后,便能返回青蒙山继续修行。 然而,几个月的经历一一闪过脑海,终于认清现实: 青蒙山不在了,师父不在了。 而他自己,也成为了一个无法为老父送终的神道逃犯。 “师兄,准备,我要释放宝莲炎火了。” 少女的娇喝声,将姜皓拉回现实。 抬头,就见少女婴儿肥的脸蛋,因为脱力而变得苍白,额上碎发都被汗水打湿。 “怎么回事,竟然在战斗中走神!” 姜皓用力摇头驱散心底愁绪,随即朗声道: “师妹且放手施行,我为你护” 话音刚出口,便见少女背后绿光一闪。 一个绿袍鬼神从灯笼里蹿出,四肢怪异胳膊齐齐抓住一面鬼面扇子,朝女孩用力扇去。 “不好,是那个夜游神!” 姜皓立即认出了乔达星。 那鬼面扇能将人的灵魂扇离,前次交手,他们几人都吃过亏。 少女正是施法的关键时刻,若是中了招,受伤是轻,被法宝反噬就严重了。 这是他作为护法的大失职,肯定要在施宁宁面前再次丢脸。 情急之下,姜皓纵身跃出宝莲光华。 呛,飞剑出鞘。 为尽全力,又一拍腰间火鸦壶。 呼呼喷涌的黑烟火星,嘎嘎的怪叫,便见黑烟卷着火星,送出一只只振翅狂飞的赤火乌鸦。 顷刻间,火烟铺天盖地,火鸦宛若遮天乌云,紧随飞剑之后,冲向乔达星。 眼见夜游神已经飞剑临身,又即将被黑烟火鸦吞没,姜皓终于松了口气,愤声怒叱: “恶神大胆!”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一闪一灭,出现在姜皓面前。 是那夜游神的绿火灯笼? 对,这灯笼里的鬼火能侵蚀神魂。 姜皓一咬牙,鼓起体内灵力,打算拼着受伤,也要打断乔达星对少女的攻击。 然而,预想中的绿色鬼火并未出现。 一个赤发如火的少年,裹着灼热气焰从那灯笼里钻出,一抓探进他的胸膛!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七十章 惊变连连 “是你” 姜皓认出了刘景,张口欲呼。 “抱歉了。” 伴着低语,萦绕在刘景周身的气焰,瞬间顺着他的手爪涌进姜皓胸膛。 轰! 姜皓的大半身躯被体内爆炸的炙热气浪直接轰碎。 剩下的半截焦黑残躯,冒着黑烟无力的坠落。 甚至,他连自爆法器都没来得及。 喷吐着黑烟火鸦的白玉小瓶忽的一顿,下一秒,漫天的火烟黑云飞快消散。 振翅铺展的火鸦群齐齐嘶鸣,倒卷回白玉小瓶。 刘景没有浮空能力,身体跟着那半截残躯向下坠去。 千钧一发间,他鼓动周身气焰调转身体,探手抓住还在回吸黑烟火鸦的小瓶。 “姜师兄!” 身后传来少女的悲呼,随即耳边只剩呼呼风声吹过。 地面越来越近,风声愈大,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眼见要摔个头崩骨碎,刘景低喝一声,周身鼓荡的气焰疯狂涌向下方。 轰! 炙热的气浪将地面冲出个焦黑大坑。 刘景砰的砸落坑里,双腿屈膝缓冲掉最后力道,周身气浪潮水般荡向四方。 “小心!” 没等刘景缓过劲儿,头顶响起乔达星的急促提醒。 匆忙间回首一瞥,便见一个全身闪烁着金纹的光头少年,双目充血的冲来。 “卑鄙无耻的偷袭者,还我姜师兄命来!” 人未到,怒吼声起,那周身金纹猛地脱离少年身躯,凌空漂浮,旋转凝聚,瞬息间化作一条咆哮金龙。 刘景暗道不好,就要避开,金龙却彷佛跨越了空间般,骤然降临面前。 旱魃的全状态,还有十几息的时间。 刘景一发狠,收起白玉小瓶,猛然回身,全力展开旱魃领域。 满头赤红的蓬松长发轰然绽开,每一根发丝都散发出赤热的光芒。 肉眼可见的蒸腾气焰,如飓风般回荡在刘景周身十尺。 虚空蒸腾到扭曲,地面大片龟裂,裂开的碎土燥成干尘,又卷入飓风气浪。 顷刻间,刘景的身影就淹没在赤红气焰与狂乱的干尘中,只剩下隐隐约约的沉重喘息。 这一刻,彷佛上古凶物旱魃再次降世。 “吼!” 咆哮金龙一头扎进旱魃领域,身形顿时迟滞,像是掉入了沼泽里的泥鳅,每一步前行都艰难无比。 同时,赤红气焰攀上金龙身躯将其牢牢裹住,化作刮刀,一点点的削减粗大的金色身躯。 “旱魃?你也是旱魃?” 紧随赶到的光头少年,当即震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 这袭杀姜皓之人的旱魃能力,比那梅坤养的旱魃僵尸恐怖太多。 少年看着刘景周身十尺的旱魃领域,眼神透着恐惧,不敢踏入半步。 眨眼间,赤焰包裹的金色身躯已然缩小一圈。 少年连忙双手合在胸前快速掐印,怒喝“回来!”,企图召回金龙。 “你走不了!” 蒸腾扭曲的气焰中响起暴喝。 就见赤发狂舞的刘景冲到金龙面前,狰狞旳旱魃利爪没入金色身躯,仰头一声怒吼,将金龙轰的撕成两半。 “噗!” 光头少年张口喷出大片血水,瞬间面如金纸,踉跄着萎靡下去。 裂开的金龙恢复成金色符文,嗖嗖返回少年身上。 “好,你很好!” 光头少年抹着嘴角鲜血,深深看一眼喘着粗气的刘景,转身就逃。 刘景懒得追击,接连全力爆发,旱魃状态只剩不到十息时间了。 快速掏出扶桑木握在掌心,可惜这树叉还未重新充能,只恢复了一点点。 淡如薄烟的气息缓缓传入体内,勉强恢复着精力。 和乔达星的约定已经完成,但他不打算脱逃。 他要去解决自己的心头大患—梅坤。 梅坤的旱魃僵尸正在河庙前的广场,与河神战斗。 那么,梅坤肯定在河庙附近。 谁知刘景刚抬头,还没辨别方向,头顶一阵轰隆巨响。 一团黏稠的岩浆突然落在刘景面前,地面滋滋滋融化成大坑。 轰,又一团岩浆砸下。 刘景昂首望去,顿时惊得脸色一白。 原来,就在他袭杀姜皓,落地,击退光头少年的这段时间,乔达星打断圆脸少女的施法了。 少女被反噬,水火宝莲失控暴走。 红的发烫的莲台,已经变成暴烈火山,疯狂喷涌灼热的岩浆洪流。 岩浆洪流轰隆隆砸在水幕光罩上,整个河府宫殿不停的颤抖哀鸣。 有的岩浆顺着光罩滑落到沣水河中,滋滋滋炸起灼热的蒸汽浓雾。 有的滑落地面,融出一个又一个的熔岩大坑。 热浆喷涌,蒸汽浓雾,岩块陨石 无论是刘景,还是不远处的兴平县城,此时恍若在面对天地大劫,世界末日。 然而战斗的修士们,虽然心惊,却都未停手。 圆脸少女已经瘫倒在宝莲的护主光华里。 乔达星正要奋力打破光华,击杀少女,一道耀目剑光自下方飞来。 剑光之后,是面如寒冰的施宁宁,再后,是追逐的蛇首人身神将。 夜游神顿时想起绿火灯笼上的剑痕。 上次,就是这个女人差点毁掉他的鬼火灯笼。 心生畏惧,动作便是一慢。 而那剑光却骤然加快,寒芒一瞬间跨越长空,散出重重叠叠的漫天白影。 乔达星只觉通体一寒,自身气机被牢牢锁定。 “该死!” 若是坚持击杀圆脸少女,自身肯定逃不过那女剑仙的飞剑。 想到施宁宁的恐怖,乔达星只好放弃想法。 “好在宝莲暴走,没法继续牵制河府,希望那沣水河君抓住时机。” 夜游神身影一缩,没入绿火灯笼,绿光一闪一灭,已经出现在下方刘景面前。 正要把刘景收入灯笼,变故又生。 伫立在巨浪上的河府宫宇突然一震,笼罩其上的水幕光罩闪动几下后,像泡沫般噗的破灭。 “这,这?!” 空中,施宁宁刚给圆脸少女喂下疗伤丹药,见状一愣。 地下,乔达星与刘景齐齐瞪大眼睛。 轰! 没了光罩保护,宝莲喷涌的岩浆顿时砸进河府。 震天巨响中,青玉地板,牌坊前的广场,亭台楼阁纷纷坍塌,融化。 最引人注目的,是河府中心的那座玉石为柱,翡翠为檐,挂满夜明珠的华丽大殿。 刘景初次拜见沣水河君,就是在那大殿里。 滚烫的岩浆砸破大殿穹顶,倒灌而入。 就见玉柱融化,翡翠崩碎,什么垂花门,月牙门通通被流淌的岩浆一波带走。 “该死的梅坤,此仇我梁宇来世必报!” 大殿内传来一声充满恨意的悲愤咆哮。 话音落下,那朱红牌坊上挂着的“沣水河府”牌匾,忽然神光湮灭,哐哧掉落在流淌岩浆里,不知所终。 同时,半空中的蛇首人身护法神将,无声无息的消失。 沣水河君,死了! 又是一声巨响,沣水河府下方,托举着宫殿的巨浪轰然破碎。 岩浆混着殿宇残墟,疯狂卷进倾泄的河水,蒸汽滋滋升腾,恐怖漩涡形成。 便在那塌陷巨浪中,一个狼狈身影的蹿出。 身影刚好临近刘景方向,便见刘景目光一凝: “梅坤!” 原来此人一直藏在河府下方的巨浪里。 所有人还沉溺在河君陨落的震惊中,气焰狂风卷着刘景拔地而起,朝那刚蹿出河浪的身影扑去。 梅坤之前在凝神施展巫蛮之术,咒杀河君。 他对外界情况虽有感知,但很模糊,知道河君的援兵来了,并不知道是谁。 没想刚刚功成,正撞见一个赤焰席卷的身影。 “刘景?” 梅坤瞳孔一缩,再扫过那赤焰缭绕的长发,心头震如轰雷,失声唳呼: “为什么你能获得旱魃能力?!” 刘景只剩两息状态,仰头一声怒吼,周身气焰疯狂涌向右手手掌。 猩红利爪瞬间无限膨胀,五道灼热利刃直接划过虚空,刺向梅坤胸膛。 竟是一句废话不说,誓要当场诛杀梅坤。 这时,梅坤才从骤见刘景的震惊中惊醒,惶然大呼: “救我!” 刚祭起一盏魂灯,胸膛就被五道猩红指甲洞穿,全身血气咕噜噜涌向利爪。 “你死定了!” 刘景狂吼。 第七十一章 河伯现身 噗通,水中溅起几个浪花,梅坤的干尸卷入汹涌漩涡。 留下那盏清幽魂灯,轻飘飘浮在水面上。 刘景伸手要揽走魂灯,没想手刚触碰到清幽的灯光,一股冷意侵入体内。 好似有无数冰寒的牛毛针,疯狂刺扎他的大脑,耳边鬼哭狼嚎,体内神魂空间动荡。 闷哼一声,口鼻耳腔到处是黏糊糊的鲜血。 刘景连忙收手。 那魂灯滴流一转,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这不是梅坤之物,而是另有主人!” 这时,他的力道已经泄光,旱魃力量也因为之前的奋力一击,消耗殆尽。 就见刘景身躯,不由自主的向河中跌去。 刚一转身,便见一片凛冽剑光,宛若银河倒挂般从天而下。 剑光之后,是满目杀气的施宁宁。 沣水河君身死,河府大阵破去,师门大事算是完成。 但施宁宁依旧觉得难堪。 这人先袭杀姜皓,又趁机猎杀梅坤。 一个是她千里跋涉解救的同宗师兄,一个是受命接应的巫教盟友。 她要如何面对姜皓的两个年幼师弟师妹,如何面对师门的信任? 此人必死! 剑光随心喷发,骤然分化出数十道寒光剑影,彻底笼罩刘景周身。 刘景心头大骇,连忙握紧扶桑木,企图恢复点精气。 然而先前已经吸收过一阵,扶桑木内仅仅传出几丝气息后,彻底干涸。 就在他要拼着耗损生命力,再次激活旱魃能力之时,一道明灭的绿光忽然闪现,卷着刘景遁入翻腾的河浪。 “哪里逃!” 漫天剑光紧随其后轰入水中。 噼啪一阵爆响,因为巨浪坍塌,河水倾泄而形成的漩涡,直接被打散。 然而剑光下并未有敌人踪影。 一抹绿光从远处的河水中闪出,贴着河面飞快逃离。 施宁宁气的脸色发青,剑光一转,再次追去。 河府的残墟漂浮河上,挡在了剑光前面,瞬间被轰成粉碎。 绿光见状,逃的更快。 施宁宁才追了片刻,和师门连络的圆镜突然跳出腰囊。 剑光一顿,施宁宁接住小镜。 一个模糊的人脸在镜面上一闪一闪,断断续续,同时有艰涩的话语传来: “速,速速离,开沧江” 那颠倒八门镇神旗一开,不仅隔绝神道感应,同样阻断了他们的秘法。 若非大事,师叔不会耗费法力传信。 镜面艰难闪烁几下,人脸崩散,没了声息。 施宁宁想到晕厥的圆脸少女,以及重伤的光头少年,那两个师弟妹还在沣水河庙。 河庙旁的的那座城池,只剩些许隐约的轮廓。 再追,就远了。 恨恨的看了眼远处飞逃的绿光,施宁宁转动剑光,回返河庙。 不一会儿,一道慢了许多的剑光,裹着三个人影消失夜空。 “呼~那可恶的女人终于放弃了。” 绿火灯笼里的乔达星,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扭头冲刘景道: “刘景兄弟,我可是拼了老命救你啊。” 同样放松的刘景闻言,笑侃道: “大恩不言谢,从此以后,乔老哥,你我便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乔达星被搞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呸呸几声后,挤眉弄眼道: “大恩还是要谢的嘛,兄弟,我看那姜皓的火鸦壶” “想都别想,那是我的了!”刘景断然拒绝。 夜游神嘿嘿冷笑: “那火鸦壶是青蒙山秘制法器,没有相应法诀,谁都用不了。” “那你还要?”刘景反唇相讥。 “我是拿去抵债。”乔达星理直气壮。 “那我拿着收藏,这可是我第一件法器。”刘景呵呵道。 乔达星要张嘴,刘景提前开口阻击: “别提扶桑木,我已经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法器。” 乔达星又张嘴,刘景再次阻击: “那姜皓的飞剑,我可见到你收走了,就别惦记火鸦壶了。” “闭嘴!” 乔达星忽然暴喝,手指颤抖着指向刘景身后,牙齿直打颤: “外,外面!” 灯笼外面? 刘景疑惑的转身,下一秒,石化当场。 透过薄雾“屏幕”,便见夜幕的末端不知何时起,已然是一片血色。 那血色还在飞快侵染夜空,眨眼间,便侵蚀到银月之下。 借着月光,那片蠕动的血色终于显出真身。 一条横贯天际的血河! 恍惚间,似乎能听到那血河之水的哗啦啦流淌声。 月光同样被侵染成血色。 血河更近了。 就见那血色长河纵横数十里,宽约百丈,似有无数浮沉身影,正在猩红河面上挣扎起伏。 刘景和乔达星的目光从平视,到仰角,很快仰直。 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血河就从夜幕末端流淌到了苍穹之顶。 刘景他们,终于看清了血河中的浮沉身影。 满身刺青的蛮族,束发的王民,有羽的飞禽,有蹄的牲畜,有壳的龟虫,有鳞片的蛇鱼,又有兽首人身的妖,飘忽恶鬼,金甲神只 人神鬼怪,牲畜飞禽,无数生灵深陷在血水中,随着起伏的血河,上上下下的浮沉。 乍一看,仿佛是这些挣扎的生灵在催动着血河前行。 而在血河前端,端坐着一个披着兽皮的巨大身躯。 那身躯有三个头,一头为青蟒,一头为人脸,一头为鬼面。 有八个手臂,分别提着皮鼓,木槌,铜铃,面具,白弓,弯刀,火炬,草绳等法器。 血河漫天而过,污浊的血气弥漫天穹。 哗啦啦,零散的血水洒落,噗哒,零星的骨头肉块遗落。 就在这时,目之尽头,一道壮阔大河从大地上倒卷而起,迎向天幕血河。 “沧江河伯在此,巫蛮余孽安敢放肆!” 一个头戴神冠的锦袍身影自大河中升起,声震天地。 河伯挥手,狂风自九天之上呼啸而下,卷起河水化作一条条水龙。 再挥手,乌云涌现,霹雳惊雷,一时间天昏地暗。 血河的漫天之势顿时一阻。 然后就见那三头八臂的巨大身躯轰然站起,半身沉入血河,三头齐吼: “巫陵此行,誓要迎回大巫遗体,敖崇你敢阻我?” 血红疯狂泛滥,卷着无数挣扎生灵覆上三头身躯,随着身躯同时暴涨。 一个百丈高的三头八臂巨人出现了! 巨人的血管是流淌的血河,毛发是挣扎的生灵。 血河巨人挥舞着八臂抓向河伯的水龙,宛若上古神人在擒拿巨蟒。 轰! 污浊血气撞向河伯神力,无形的力量涌向四面八方,天地动荡。 不知隔了多远的绿火灯笼里。 刘景正看到目眩神迷,忽然听到乔达星惊叫起来: “不好,我们必须快逃!” “为什么,河伯敌不过那血河?” 难得见到如此级别的战斗,刘景舍不得离开,不愿错过一丝细节。 然而,夜游神却从未有过的慌张,身体恐惧的直发抖。 “他们,他们要破坏沧江阵眼,动摇神仙道根基!” 沧江阵眼? 神仙道根基? 没等刘景追问,乔达星已经全力催动绿火灯笼逃避。 第七十二章 所谓计划 一处山峰,绿光闪烁,现出刘景与乔达星的身影。 “不行,累死了!” 夜游神的靛青大脸惨白,满头的虚汗,气喘吁吁。 刘景摇头苦叹:“咱们连沣水河都没出。” 光秃秃的山峰上,只有稀疏的灌木杂草。 山下则是一条波浪涌动的长河。 前方是一片险峻广阔的大峡谷,山下的长河便是从峡谷间涌出的一条支流。 那就是东鸣峡谷。 天机扰乱,神道感应隔绝,夜游神闷头一顿乱跑,只到了沣水河上游。 站在山峰向西看,撑天立地的血河巨人,倒悬苍穹的沧江,还都隐约可见。 时而有轰隆巨响,及法力震荡的波动遥遥传来。 好在,所有动静传到此处已经微弱。 “跑不动,就别跑了。” 遥望着远处大战,刘景开口安慰乔达星: “天机遮蔽之时,神府长史就已被惊动。 现在时间过去快半夜,又有这么大动静,神府的应对肯定马上就到。” “我们坐观其变吧,顺道,你给我讲讲沧江阵眼,神仙道根基的事。” 夜游神再次取出道神玉符感应片刻,情况没有好转,又看看远处战斗,叹气道: “行吧,我就给你讲讲。” “昊天玉皇上帝以周天星斗,混元河洛二阵,网罗星辰,征召五岳,敕命九品神道的事,你知道吧?” 刘景点点头: “初入修行,还在观想玉京神仙图时,便已知晓。” 这么会儿,乔达星开始缓过劲,不再喘粗气了,扭头看向刘景,面色渐渐严肃: “那你有没有想过,星斗、河洛二阵能笼罩天地,定下九品神仙道,统管万千星宿恶煞,山神河伯,凭借的是什么?” 刘景皱起眉头,试探道: “据说那天地二阵的阵图是开天辟地时,与天地同时诞生的先天灵宝,所以才有此威能。” 乔达星摇头,满脸落寞: “洪荒已逝,天地大变,如今的世代,哪里撑得起先天灵宝的存在?” 天地灵气与大道天韵,自天地诞生的那刻起,便在不停的湮灭消散。 现在的天地,别说像洪荒时代的先天灵宝可寻,洞天福地满山,大能层出不穷了,就连上古时代的金仙,都已经难寻踪迹。 大道已经淡漠,灵气更是稀薄。 即使拥有先天灵宝,也施展不开,发挥不出那与天同存的威猛。 那么是什么支撑周天星斗与混元河洛二阵,平稳运行几千年的呢? 想到那三头八臂的巫蛮,面对河伯时的怒吼: “巫陵此行,定要迎回大巫遗体。” 刘景若有所思,心头猛地一震,眼神亮的吓人: “难道说?” 乔达星看了刘景一眼,移开目光,再次望向远处大战,语气幽幽: “这天地二阵的每一个阵眼,便是一位太玄部级别强者的尸身,它们镇着神仙道的根基。” “而沧江河府的阵眼,就是数百年前天庭征服南蛮时,斩下的南蛮大巫。” 四品的道神渡劫成功,飞升天界后,为三品天神,授《太玄羽章箓》,号“天君”。 几千年来,飞升天界的天君不过百十来位。 而光是神州大地,与沧江同级的河府,山府,城隍便有上百。 即是说,星斗、河洛二阵之下,填了上百天君的尸身。 这一刻,刘景只觉脚下的大地,头顶的夜空突然多了种恐怖。 乔达星说罢,良久无言。 夜风吹过光秃山峰,送来了一丝血河污浊。 刘景长嘘一口气,打破沉默,嗓音沙哑的像是干渴的沙漠旅人: “所以,南蛮巫教若是夺走大巫尸身,就会影响天地二阵对这片大地的控制?” 乔达星接口,声音冰冷: “没错,此地的神仙道会因此瓦解!” 刘景终于明白姜皓那些道门弟子,以及梅坤背后南蛮巫教,此番阻断天机,剿杀河君的计划目的了。 简而言之,昊天上帝以周天星斗与混元河洛二阵编织了一张大网,将神州天地间彻底笼罩。 沧江河府是其中一个网眼。 而这个网眼,填充的是南蛮巫教的大巫尸身。 道门联合巫蛮要取回大巫,就是以点破面,挖掉沧江河府这个网眼。 届时,昊天上帝的大网便会有一个窟窿,进而影响到整张网的稳定。 而沣水河,飞龙河,东鸣山等神域,共同组成沧江河府,是稳固沧江这个网眼的网线。 剿杀河君,应是为了一步步松掉沧江河府的根系,最后一举打掉。 整套计划,应该是层层推进的。 以天庭逃犯为引,先诱杀一众河君道神,以弱化沧江河伯的力量。 然后再集中力量,大破沧江河府,打掉神仙道在南蛮大地的根基。 之前被袭击,河府大阵被破的飞龙河君,应该是计划的开始。 沣水河君是第二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因为只打掉两个河君,虽然会削弱沧江河伯的力量,但不会太严重。 之后,应该还有其他的山君或城隍为目标。 刘景这时后知后觉: 自己因为梅坤而对姜皓等人的目的产生怀疑,可能阴差阳错的就打乱了他们计划。 巫蛮和道门的此番行动,恐怕不会顺利。 若真如此,待到那神府长史事后反应过来,肯定会认识到自己的功劳。 论功行赏之时,自己虽是箓生弟子,但必定会在前列。 想到这,因为星斗二阵而产生的心底阴霾,舒缓了很多。 但是,以天君尸身为阵眼的真相,恐怕会成为刘景心底永远的一根刺。 他突然想到了青蒙山的赤玄伏魔天君。 所谓的打入九幽,真是地府的九幽么? 刘景用力摇摇头,不再想下去。 为了转换心情,刘景幸灾乐祸的看向乔达星: 自己肯定立了大功,不过这夜游神可能不会好过,毕竟是死了河君。 乔达星也从沉默状态醒来,瞥见刘景的怪异目光,以为是求知,顿时冷哼道: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刘景哑然失笑。 就在这时,夜幕骤然一亮。 一座座山上升起一座座山府宫殿,一条条河上浮起一片片河府宫宇,一座座城池升起一个个城隍神庙。 无数的神光一一串连,好似海浪般在大地上接连起伏。 乔达星猛然惊呼: “神道感应恢复了!” 轰! 一道光芒自前方大峡谷后升起,光芒中是个恢弘华丽的神君宫殿。 殿前立着个青石巨碑,上有“东鸣山府”四个方正符字。 而山下的沣水河,却并未泛起神光。 刘景目光在那山府宫殿上停留片刻后,随即望向血河巨人与沧江河伯的战场。 要决战了! 无数神光汇到战场,凝聚在沧江河伯身上。 河伯身形暴涨,瞬息间变作与那血河巨人同等存在。 两个巨人正在搏杀,一道光华划过夜幕苍穹。 抵达战场上空轰然化作一座巍峨庞大的山峰,砸向那血河巨人。 “神府长史来了!”乔达星兴奋的叫道。 刘景连忙望去,果然见到巍峨山峰上,一位玉簪束发的年轻道人负手而立。 正是他奏请过的神府长史。 眼见山峰要砸到血河巨人身上,两道百丈长,互相交缠螺旋的青红剑芒冲天而起,迎向神府长史。 “双蛟剑马英?果然是你们这些三清教的苟且之辈!” 神府长史冷喝一声,剑指一点: “正好我新炼一口宝剑,拿你来试试锋芒。” 话音落下,一道雷光自道人袖口飞出,迎风便涨,临到青红剑芒前,已经是道粗大的雷电。 那两道交缠的剑芒骤然飞开,化作两条青红蛟龙,灵动的绕过粗大雷电。 雷光宝剑不甘示弱,轰雷一响,化作噼里啪啦的遮天雷网,一把将两个蛟龙兜住。 飞剑援手被阻,巍峨山峰继续砸向血河巨人。 这时,天空突然多了轮银月,却是一面镜子。 镜面一转,放出直径数丈宽的光柱轰向山峰。 轰! 惊天巨响,山峰爆裂,巨大石块犹如陨石般砸落。 “左圣康!” 夜幕下响起神府长史的怒吼。 第七十三章 结束 神府长史的怒叱,非是恼怒自己的移山被破,而是另有它故。 只见巍峨大山的山体,瞬间崩裂成漫天巨石碎块,带着澎湃气浪轰轰砸向大地。 宛若夜幕下的狂暴流星雨,带着死亡的恐怖气息。 下方的沧江平原,是广南郡南部所有精华所在。 碎石流星笼罩的范围里,有数百村镇,十来座大小城池,十几万的人口。 若是任由巨石漫天崩溅,便是陨石降世,许许多多的居所、凡人,定要遭受到毁灭性打击。 天庭笼罩神州数千年,神仙道早已嵌入凡尘俗世,享一地香火,必须保一地安稳。 所以,神府长史必须出手拯救下方凡俗。 这就是银镜主人的计策。 颠倒六门镇神旗已经被破,南岳神府的长史赶到,神仙道感应彻底恢复。 而沧江河府受损不大,根基依旧牢固。 三清教与巫蛮的初次联合行动,已经宣告失败。 他们需要顺利撤退。 神府长史明白敌方打算,但他不得不分出主要精力收拢漫天巨石碎块,以救人为主。 怒叱罢,昂首挺立的年轻道人挥手放出道神玉符,双手掐印施法,高声念咒,声传天地: “敕令群星恶煞,六十六护法神将,诸河府山君,速速听令调遣!” 无数符文敕令自玉符内飘出,带着刺目神光在其周身缭绕。 便见昏沉苍穹上,唰的闪现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有神人在星光中躬身行礼,挥手洒下无尽星光。 星光连纵合横,瞬息间织成一张耀眼大网,把那漫天飞溅的巨石流星一兜,甩向一处无人山坳。 又用六十六位兽首人身的披甲神将奉令现身,分列天上地下,各据乾坤,施法化出一张张神光巨手。 同时,一道道神光自沧江地界里的众河府,山神,城隍处升起,汇聚成一条神光泛滥的沧江倒影,汹涌的波涛席卷漫天碎石。 趁着神府长史无心战局,那银镜内传出一个清亮声音: “事已不可为!” 话落,银镜的光芒一转,罩向沧江河伯所化巨人。 正在与那血河巨人搏杀的河伯,动作顿时一顿,好似陷入泥沼之中。 “巫陵道友,我困不住这河伯的,只能阻拦片刻。” 血河巨人正要抓住时机扑向河伯,银镜主人连忙规劝: “来日方长,道友莫要纠缠了。” 那巫陵所化的血河巨人不甘的仰天咆哮,声浪宛若实质般荡向四方。 最后扫了眼沧江河府的阵眼位置,巨人浑身一抖,将血河从身上抽离。 哗啦,血河如蛟龙出海般窜上天空,横贯苍穹。 巨人飞速缩小恢复原形,回身跃进血河末端,随着血河漫天而去。 “嗷吼!” 两条嘶吼的蛟龙身影猛地挣脱纠缠的雷光,飞旋成两道交错的剑光,紧跟血河。 “你就别走了!” 一声怒吼,沧江河伯挣脱了银镜光芒,纵身抓向悬在夜空,宛若一轮银月的镜子。 此情此景,彷佛是位上古巨人在追星拿月。 “不劳河伯相送。” 伴着清亮声音,那银镜滴溜一转,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轰! 沧江河伯气的挥拳击过虚空,直接打得虚空动荡。 “结束了?” 东鸣峡谷旁的山峰上,刘景收回目光,无意识的低声呢喃。 第一次见到这种层次的力量,心生向往的同时,又有一丝失落。 “自己何时能抵达这种层次呢?” “结束了!” 乔达星的位阶虽然比刘景高,但也首次目睹如此大战,意犹未尽。 几息之后,漫天碎石清理一空,随即星光散去,神将回返。 神光散去,远处恢复平静,望去,只见茫茫夜色。 就在这时,刘景的巡水令旗突地自动跳出,神光一闪,传出河伯的声音: “所有道神听令,立即巡视神域,捕杀贼人!” 竟是河伯越过各地神府亲自传令,看来确实气的不清。 谕令响过三遍,神光散去。 刘景顺手接住落下令旗,插回腰上,随即一阵头疼: “沣水河君” 乔达星与刘景对视一眼,脑袋顿时耷拉下去。 刘景是茫然无措,不知接下来沣水河府会是什么情况。 乔达星则是想起神府长史的命令,显然他失败了。 “要不,你送我回听竹斋” 刘景刚开口,乔达星怀中突然亮起光芒。 “完了!” 夜游神已经很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身体蠢蠢欲动的想要逃。 刘景立即猜到,肯定是神府长史找来了。 乔达星磨磨蹭蹭的探手入怀,半天掏出个发光玉环。 “这是神府的传音环,呃。” 夜游神向刘景缓缓解释,想继续拖延,说了半句,一咬牙,还是念了声咒。 玉环立即弹起,放出神光影像。 神府长史的身影,自那莹莹光辉中浮现,隐约看出,他正坐在一个宫殿内。 “沣水河君死了?” 神府长史抬抬眼皮,冷眼扫过夜游神。 乔达星垂头丧气的应一声。 光影中的年轻道人冷笑道: “这次挺老实啊,没想着狡辩,或者躲去地府?” 乔达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确是小神失职,没有狡辩的道理,而且今日得见长史神威,万分敬仰。” “行了,拍马屁没用,立即来沧江水府见我。” 神府长史端起个白玉酒杯抿了口,然后一指刘景: “带上这位游徼。” 话落,神光噗地散去。 夜游神脸色一变,怪叫道: “哈哈,那老道果然没诳我,长史真是个顺毛驴。” “什么老道?”刘景奇道。“还有,为何要带上我啊?” 乔达星笑嘻嘻的回道: “老道就是我进南岳神府走的门路,至于为何叫你,我哪知道,可能是问话吧。” 又高昂起头颅叮嘱道: “不过,我可告诉你,长史最烦狡辩,你到时老实点。” “我一直是个老实人。”刘景认真道。 “呵呵,你小子的心眼不比我老乔少。” 乔达星撇嘴: “赶紧走吧,别让长史等急发火。” 绿火灯笼一晃,卷起山峰上的身影飞速遁去,原地留下乔达星的大笑: “哈哈哈,还是天机明朗时,遁法使的畅快。” 第七十四章 沧江河府 东鸣峡谷内本就是沧江的一截河域,绿光沿着大河向西一路闪灭。 经过江北县又向西行了一段,最终停在一处山脚河湾。 河湾一侧有个陡峭的悬崖,崖顶立着一片红砖绿瓦的恢弘建筑。 那便是沧江河庙。 乔达星收起绿火灯笼,紧紧腰带,让那脏兮兮的绿袍显得没那么邋遢。 然后领着刘景朝那河湾抱拳行礼,朗声道: “南岳大帝座下七品夜游官乔达星,携沣水河府巡水游徼刘景,奉长史之命来此求见。” 水面哗啦分开,走出个背负令旗的披甲壮汉: “在下是沧江河府的巡河令使,特来迎接二位道友,请!” “劳烦河使。” 乔达星笑着拱拱手,大步走向壮汉。 刘景默默跟上,抬脚踏上水面,好似踩着柔软地毯,只有种轻浮感。 壮汉待刘景他们走到身边,顺手拔出背后令旗,朝水中一挥。 河水卷起,形成一个水罩将三人包裹住,然后迅速遁进河中。 下一秒,水幕外模糊的河底场景飞速流转。 和当初初见沣水河君的经历差不多,但是平稳太多了,刘景并未感觉眩晕恶心。 “要么是这巡河使的法力更强,要么是那主薄梁正,特意戏弄我。” “对了,之前在沣水河庙,倒是把那梁正给忘了,不过应该是凶多吉少。” 刘景刚跑神,水罩砰的破灭,脚下已然是实地。 环顾四周,刘景顿觉大开眼界。 青玉石板层层铺满水下河床,头顶是透明的水幕光罩,前方一个玉柱架起的华丽牌楼。 上悬天师府敕造的镇水牌匾:“沧江河府”。 起起伏伏的亭台楼阁之间,有一条红玉铺就的台阶,步步高升,直抵一座屋檐触到上方水幕的华美宫殿。 在巡河使者的带领下,刘景与乔达星一步步爬上红玉台阶,足足在台阶上走了一刻钟,才抵达宫殿入口。 又在殿宇间的走廊里兜兜转转好一会儿,终于停在一个金玉遍地的大殿。 大殿之上高坐着两位身影,一个头戴神冠的锦袍青年,一个玉簪束发的年轻道人。 自然是沧江河伯,与南岳神府的长史。 而在大殿两侧,还有两排宴席酒桌,坐着十来位各种打扮的男女。 刘景与乔达星走入殿中,顿时吸引大半目光。 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刘景脚步一沉,不似走在地板,像是在趟泥沼。 就连七品夜游神,也变得面色肃然起来。 “拜见河伯,长史。” 来到台阶前,乔达星躬身行礼,刘景默默照做。 沧江河伯按住面前酒桌探起身子,威严目光扫过下方,沉声道: “沣水河君身死之事,长史说你们是亲历者,速速详尽道来。” 乔达星偷瞥神府长史。 那年轻道人斜斜靠在位上,正捏着玉杯饮酒。 “看来长史没打算认真追究我的失职,但自己还是要多说功劳,少担责任。” 如此想着,乔达星偷偷看看身旁刘景,暗道便宜你小子了。 这夜游神,之前还告诫刘景要老实,现在见神府长史给了好脸,立马开始耍心眼。 飞快组织要语言,就听乔达星朗声道: “回禀河伯,长史,事情要从我边上这位巡水游徼身上说起。 是他最先觉察到此次阴谋迹象,并跟随我一同前去驰援沣水河君。” 乔达星话刚出口,刘景就感觉身上压力骤增。 但他昂首挺立,毫不露怯。 夜游神的话,肯定会为他加分,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不能坏了印象。 “你们是如何发现迹象的?”河伯皱眉道。 乔达星连忙从梅坤之事开讲。 “旱魃?” 河伯目光一转,看向刘景惊咦道: “刘景游徼是吧,你果真获得了旱魃能力?” 大殿两侧的男女修士们,原本正安静听着,这时齐齐盯向刘景。 有的目光是惊奇,有的带着探索,有的饶有兴趣,也有的不那么友好。 刘景背上汗水唰的冒起,连忙解释道: “只有旱魃的残缺能力,而且弟子修为低下,只能持续三十息时间。” 他已经推测出大殿里的这些人身份,应该就是附近的山君,河君,以及沧江河府亲传下属。 今日之后,刘景的旱魃能力肯定广传。 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河伯只是好奇的提了一嘴,听罢就不再在意。 乔达星继续讲述。 听这夜游神说了几句,刘景暗自哭笑不得。 原来乔达星不留痕迹的强调自己在追踪梅坤受伏击时,便已经发现些蛛丝马迹。 然后刘景是在他的启迪下,开始印证猜测。 “我立即奏请长史,然而天机忽然扰乱,神道感应被隔绝,我二人发现事情不妙,急忙赶去沣水河府。” 乔达星缓了口气,又瞅瞅神府长史,仔细斟酌言语,开讲沣水河府的大战。 先强调他们赶到时,河君已经危在旦夕。 然后不提两人几番退缩,只讲二人如何有勇有谋,定下计策果断出手。 初入大战,就先斩青蒙山余孽姜皓,又重创持宝莲的少女,解救河君危机。 眼见事情好转,万万没想到,河君竟然遭了那梅坤毒手,突然身死。 “不过,那梅坤一现身,就被刘景游徼斩杀,勉强告慰河君。” 乔达星说完,见神府长史的表情没有出现恼怒,彻底安心。 “巡水游徼刘景,你可有补充?”河伯又问。 刘景低头想了想,淡然回道: “夜游官所说非常详细完整,弟子没有补充。 只有一点猜测,那梅坤应该是用的某种巫蛮之术,暗算河君。” 沧江河伯是升玄部五品道神,授《神都威灵升玄箓》,号“威灵道主”,掌管数千里沧江河域。 却没有摆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态度,听完乔达星和刘景的讲述后,点头说道: “如此,沣水河君之死,责任不在你二人,反倒是有不小功劳。 我已记下,此事了解后,定会论功行赏。” “多谢河伯!” 乔达星与刘景连忙欣喜的拱手道谢。 河伯笑了笑,扭身看向悠然饮酒的年轻道人:“长史可有问询?” “不必。” 神府长史轻轻摇头,稍一沉吟,放下酒杯朗声道: “沣水河府此时无人,这夜游神跑得快,且让他去暂时看护,顺便护送这位游徼回属地。” 河伯闻言,赞同道:“长史所言甚是。” 然后指指大殿两排的宴席后的男女们,略带调侃的对刘景两人道: “大战刚过,千头万缕,众河君与山君在此商量对策,非是在开宴席,两位切莫生恼啊。” “不敢。” 刘景两个连忙摆手。 河伯又道: “总归是有功之士,不好怠慢,王侗。” 先前迎接刘景两人的那位巡河使者,背着令旗走入大殿。 “给夜游官与游徼,送上一份府中美酒青果。” “属下遵令。” 须臾,刘景和乔达星走出大殿,手中捧着个酒壶,和一盒通透发青的果实。 又被巡河使者送出水府,回到先前那处河湾。 那巡河使一走,乔达星立即兴奋的嚷嚷道: “寒潭香,碧光果,我老乔仰慕已久,今日可算品尝到了。” 刘景就知道河伯送的东西,肯定不凡,连忙追问道: “这两样东西神异在什么地方?” 乔达星嘿嘿道: “这寒潭香啊,碧光果嘛” 夜游神开始卖关子,引得刘景不满的怒视。 “都是好东西啊,自然要慢慢品尝。” 乔达星打定主意逗弄刘景一番,招出绿火灯笼,卷起二人遁往阳泽乡。 “走,回你的听竹斋,顺便给咱俩庆功!” 第七十五章 大雨 午后,磅礴大雨突如其来。 整个沧江河域都变得黑沉沉,到处是电闪雷鸣,暴雨狂风的景象。 郭镇,竹林山,听竹斋。 刘景懒洋洋的倚坐窗前,悠然望着窗外大雨。 远处城池已经模糊在朦胧的雨幕。 庄外的山林间,狂风呼啸,大雨如注。 一串串豆大的雨点倾泄竹林,须臾间变成一条条溪水又流出竹林。 有的溪流冲积到了庄外墙角,有的一路趟向山下。 院内的池塘水面,噼里啪啦的不停传来脆响,朵朵水花溅起落下,荷叶起伏不定。 天边乌云突然爆闪白光,闪电劈过,随即是轰隆隆的雷声。 哗,雨幕更大。 刘景伸了个懒腰,转身踱到茶几旁,端起温热瓷杯,饮下一口苦中带甜的茶水。 “呼~天要凉了。” 大战已经过去两天。 当夜,乔达星带着刘景返回阳泽乡。 本想借着河伯赠的美酒碧果,小小庆祝一下,谁知刚到郭镇,便见巨茂才正在城外流民区与异变邪物大战。 那是一头好似蜈蚣般,有几十条蹄爪的蠕动长条怪物。 和蒙秀山的那头一样,都是在巫教草绳的控制下,融合几十头牲畜驴马异变而成。 乔达星受命暂时看护沣水河,刘景是正宗巡水游徼,两人只好按下闲心,先帮巨茂才。 七品夜游神出手,郭镇的邪物很快被除去。 从巨茂才口中得知,神道感应一恢复,沣水河庙的河神,就把河君梁宇身死的消息传遍各处神庙。 梅坤死后,那头旱魃僵尸便遁逃,刘景猜测应该是随着那盏魂灯而去了。 河神因此幸存,只是受伤不轻,传完消息,立即返回阴土修养去了。 同时,沧江河伯的“巡视神域,捕杀贼人”命令,也已经传到各地神职道神手中。 沣水河府没了河君,安神司还好,可以通过神庙互相联系。 巡河司的巡水游徼都有些惶恐,特别是在得知,巡河司司长李盛威重伤的消息之后。 巨茂才知道夜游神受命暂时看护沣水河后,主动恳请乔达星去巡游各地,帮助清除各地邪物,安抚人心。 夜游神气急败坏的叫嚷一顿奔波大半夜,不得一刻空闲的话,还是遵从巨茂才的建议,巡视去了。 临走前,叮嘱刘景等他回来,再开宴席。 乔达星走后,刘景也没得休息。 没有夜游神拉着偷懒,他只好认真履行职责,遵从沧江河伯的行动命令。 念及贼人的凶悍,便和巨茂才结伴,前往阳泽乡各地搜捕。 其实计划失败,贼人肯定遁逃的干干净净。 刘景两人的一路工作,还是清理掉残存邪气,消灭趁机冒头作乱的妖物。 他们最后去了福山村,准备联手另一位巡水游徼,一举打掉妖府通道。 然而满脸憔悴,消瘦一大圈的周成华,告诉两人说,今夜异状一结束,村子附近便再无妖物踪迹。 据说是那位福蟾将军出手,派遣妖兵将另一头的妖府通道堵住。 “蛤蟆妖倒是抓的好时机。”刘景暗自嘀咕。 说到这位福蟾将军,刘景现在真是充满了好奇。 初次听闻蛤蟆妖消息,是在平波城河庙,来自那位九品道神何仲涤的一条八卦。 说是沣水河的府君,在和一头癞蛤蟆争风吃醋。 到了河府,又从蒙秀山口中得到新的信息。 说蛤蟆妖是个性格乖戾,行事猖狂的大妖怪,经常纵容小妖走出大泽,肆虐沣水河域。 沣水河君前去大泽妖府问罪,开始能提着小妖尸体返回,后来只能铩羽而归,拿这蛤蟆妖没辙。 最让刘景心悸的是,蒙秀山还说,之前的几任巡水游徼,都是在和蛤蟆妖手下的妖怪发生争执后不久,死于非命。 虽然找不到证据证明是蛤蟆妖所为,但蒙秀山的语气充满肯定。 由此种种,刘景对那福蟾将军,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思想。 后来初入阳泽乡,还没到郭镇,就被梅坤送去福山村。 斩羊妖,俘蛙妖。 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刘景事后只怀疑是蛤蟆妖在作恶。 连审问蛙妖小福时,都始终把焦点定在蛤蟆妖身上,一直围绕他而思考。 但是,现在可以明确,失踪的几任巡水游徼,应该都是遭的梅坤毒手。 刘景,蒙秀山,乃至更多的人,都是被梅坤误导,把所有锅都甩到蛤蟆妖身上。 而其实,那位福蟾将军可能并未害过任何一位巡水游徼。 甚至,命令小妖走出大泽肆虐阳泽乡的事,可能也都没做过。 所以,沣水河君的几次问罪,才会全都一无所获。 因为那些事,福蟾将军根本没做过,清清白白。 那么,最大的问题来了—— 福蟾将军为何替梅坤背锅,却从不澄清? 受了威胁? 还是已经在暗地,与梅坤背后的巫蛮勾结一起? 可他身为灵霄宝殿二品天神玄坛真君座下,四品道神招宝金蟾的子嗣,虽是妖身,但绝对算得上身份尊贵。 什么人能威胁到他? 又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他愿意犯下勾结贼人的大罪? 刘景琢磨许久,毫无头绪。 后来又想,或许是自己眼界不够,了解太少。 不过,大战虽然结束,贼人也退去,但此战的余波定会震荡许久,牵扯出更多东西。 沧江河府作为事件的中心,天上地下的目光都会聚集于此。 沣水河府亦会是个焦点,毕竟只有这里,死了位七品道神河君。 在此期间,沣水河的地界内,总共发生了三个混乱事件。 第一,肯定是河君之死。 第二,邪物。 现在可以推测,那草绳邪物,应该是巫教主动散播在从南面逃来的流民里,从而向各地埋下的祸根。 第三,则比较独特,只有靠近大泽妖府的阳泽乡内发生。 即妖乱。 要想调查清楚此次大战的全部细节,沣水河的三个混乱,必然要弄清楚。 届时,福蟾将军身上若是有猫腻,肯定掩藏不了。 刘景耐心的静待后续。 福山村作为妖府通道,被妖物肆虐的非常惨,有一半的村民残死。 其中大半是青壮,包括刘景认识的老兵村长,以及那位王二郎。 那王二郎最先发现的福山村后妖府通道。 然后为了赚钱,偷偷利用通道溜进大泽地,捕捉所谓的灵兽。 蛙妖小福和那只羊妖,之前跟随王二郎之后,走出大泽。 现在,又引发了更大的妖乱。 不知那位年轻人目睹村子惨状时,以及临死之前,是个什么心情? 想必很是复杂。 刘景最后没进入破败的福山村,只在外面遥望几眼,就和巨茂才离开。 经过两天奔波,一直到昨夜,总算返回了郭镇。 巨茂才进城去城隍庙,刘景则回听竹斋。 一夜睡到晌午,起来没一会儿,天色骤变,大雨来袭。 从雨中,刘景察觉到了一丝神力波动。 这场雨应是沧江河伯所为,用来彻底洗刷掉沧江大地上的最后污秽。 施云布雨的耗费很大,河伯能够不惜神力,代表着不需再担心那巫蛮与三清教了。 此番大乱,到了彻底结束的时候。 然后,该论功行赏了。 刘景心情舒畅,便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慵懒。 就在这时,李伯来报,说是巨茂才来访。 “哈哈,刘景道友,我可是为了你那寒潭香而来的。” 第七十六章 饮酒 巨茂才的脸型很长,颧骨高,又有一对狭长的眼睛,眉骨还很突出。 如此独特的面相,加上习惯的星辰道袍,戴高冠,总给人一种冷肃,高傲的感觉。 今日却是身穿素色衣袍,随意束发,单手举着把灰色竹伞。 裹挟着湿润水汽走进阁楼大厅时,连那奇峻面相都柔和了。 看来,一场大雨也让这安神司司长很舒心。 “道友今日好生惬意。”刘景迎上,浅笑赞叹。 巨茂才随手拍拍下摆水迹,上下打量一番刘景,调侃道:“道友也很惬意啊。” 刘景低头看看身上宽松长袍,甩了下长袖口,抿嘴笑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两人寒暄时,李伯已经在摆弄火炉茶具。 厅堂一侧有个竹帘推门,边上是个方正大窗,门外是探入荷花塘的栈桥走廊。 李伯把茶具摆在窗前,把点燃的木炭垫进小火炉,架上紫砂壶,注入山泉,再取一瓢茶叶入壶。 炭火跳动,水沸有声,李伯悄然退出内院。 刘景便抬手邀巨茂才入座。 相对而坐,遥望山间风雨,近听池塘水声。 想到最近的混乱,忧心劳苦,两人相视而笑。 静静的端起温热茶水,慵懒的欣赏窗外的风雷大雨。 半响,巨茂才长舒一口气,叹道: “大雨过后,希望这场风波彻底结束。” “河伯已经得空,应是尘埃落定了。”刘景望着雨幕,悠悠回道。 呼,一股狂风卷着水珠冲进厅堂。 哗,墙上的大罗玉京神仙图高高扬起。 “不说了,再说下去便要伤春悲秋,今日难得空暇,该放松。” 巨茂才仰头饮尽杯中茶水,目光炯炯的望着刘景,诙谐打趣道: “道友,我这都厚着脸提前赴宴了,何不趁着风雨大作,情绪正好,一起畅饮灵酒?” 沧江河伯赠送了一壶酒,一盒通体碧光的果子,分别为寒潭香与碧光果。 刘景本来向夜游神询问酒与碧果的功效。 结果那夜游神先是卖关子,后来直接去巡游沣水河府,一直未回返。 前两日与巨茂才结伴行动,刘景便向他打听。 巨茂才一听刘景得了寒潭香,立即满眼放光,提出要和刘景借杯酒喝。 原来这寒潭香不是普通酒水,而是河伯府炼制的一种灵酒,具有涤荡神魂,滋养神念的功效。 简单说,便是可以净化神魂。 巨茂才坦言,经历此番乱事,一直在四处清剿巫教邪物,他的神魂沾染上了不少邪气。 之后需要花费一两个月功夫,才能剔除神魂上的邪气。 若是喝上一杯寒潭香,可以省下不少的精力。 刘景听罢,顿时明白了沧江河伯的好意。 自己的神魂肯定也沾染上了邪气,只是他没能力察觉。 巨茂才本来只求一杯寒潭香,刘景却想到那酒壶只有巴掌大,大约就三四杯的量。 巨茂才是安神司司长,九品位阶的道神,如今主动开口,刘景倒也不好拒绝。 而送出一杯,与大方的共享美酒,其实没多少差别。 再说,他还有一盒碧光果,里面装了有五颗。 沧江河伯拥有一口灵泉,寒潭香便是用灵泉之水酿造而成,而碧光果,则是长在灵泉边的灵物。 与寒潭香一样,碧光果也能净化神魂,但还多了层净化肉身躯体的功效。 即是说,碧光果能同时涤荡肉身与灵魂,清除邪、瘴之气。 所以,刘景直接爽快的邀请巨茂才来听竹斋,一起共享灵酒。 两人确实约好了今天。 不过刘景本以为巨茂才会是晚上来,没想这才午后,便冒着大雨就来了。 普通的灵酒罢了,又不是传闻中的瑶池仙酿,巨茂才没那么的饥渴。 应该是感受到雨中神力,知晓风波过去,心情舒畅之下,干脆提前赴约。 从今天的身着打扮就可以看出,这位安神司司长确实充满闲适情绪。 “听雨饮酒,也是极好。” 刘景既然答应,便不扭捏,笑吟吟的起身,去静室取寒潭香。 刚返回,就见茶桌上,放着一本黄纸小册,书名“金丸飞弹术”。 看到书名,刘景目光一亮,抬头感激道:“道友有心了。” 巨茂才指指刘景手中精致的小酒壶,淡笑道:“不能白喝道友的灵酒嘛。” 刘景将酒壶放到桌上,取出个金色小球,摇头叹道: “一杯浊酒换一门术法,倒是我占大便宜。” 这小球,便是刘景当时要离开卧泽峰墓穴,攀爬石壁时发现的。 非金非铜,除了表面光滑到能看见倒影,似乎再无他用。 之前事多,刘景一直没机会琢磨。 那日向巨茂才询问完寒潭香,突然想起这小球,便顺口一问。 巨茂才想了下,竟然真的认出了小球来历。 原来,刘景前面一任的阳泽乡巡水游徼,有一手独家术法,能够投掷一种金丸飞弹,指哪打哪,随召随回。 那金丸飞弹共有七颗,还能以北斗之数一起打出,凌空变幻阵型,威力不凡。 据说这门术法,出自于一种简化的御剑之术,是那位巡水游徼得的机缘。 “金丸飞弹术”,便是这术法的名称。 巨茂才不忘提醒道: “若想发挥这门术法的全部威力,道友还需再炼六颗金丸,凑齐北斗之数为好。” 刘景点头认同,然后看着黄纸小册发问道: “道友从何得来” 没等回答,眉头一挑,又道: “莫非是梅坤?” 巨茂才哈哈笑道:“道友当真机敏,正是!” “道友大方,请我享用灵酒,但是巨某还要脸,总不好真的空手而来。” “想到道友手中的金丸,便尝试着去翻翻梅坤的遗物,果然找到了这门术法。” “也是道友的机缘。” 笑完了,巨茂才最后面色一变,冷声道: “不过,也再次验证了那梅坤的恶行。” “这应该是赃物,不用上缴?”刘景调笑道。 “赃物还有的嘛。”巨茂才眨眨眼。 “多谢!”刘景表情认真,“道友之情,我记下了。” 巨茂才不在意的摆摆手: “实话相告,我也是看好道友前途,提前交好罢了。” 见刘景还要张口,连忙敲敲面前桌上的茶杯,嬉笑道: “道友还是赶紧给我换酒杯吧。” 还记得和乔达星去援救沣水河君时,意外遇上蒙秀山。 从蒙秀山口中,得知巨茂才传给各地安神司的信中,都直言是他刘景最先发现邪物本相,并找到应对之法。 他当时就对巨茂才好感大升,如今再次认识巨茂才的人品,心下算是认了这位朋友。 刘景收起黄纸小册,却并未开始倒酒,而是返回楼上,端着装有碧光果的盒子下来。 巨茂才急忙起身拒绝道:“道友不用如此” “道友请坐。” 刘景按住巨茂才,随后将五颗发着碧光的果子摆上桌面。 “灵果配灵酒,你我也享受下河伯之乐。” 说罢,刘景拎起寒潭香,给巨茂才斟酒: “道友请。” 巨茂才与刘景对视片刻,看到了刘景眼中的真诚,便洒然一笑,举起酒杯: “道友请。” 碰杯,饮尽。 寒潭香入口冰凉,带着一股辛辣味下肚,顿时通体冰寒,两人齐齐倒吸凉气,吐出的气息都带着寒雾。 的冰寒感散去,神魂开始发冷,好似赤身在冬日里,一盆冰水从头泼下。 但也只是一瞬,过后便觉神魂通透,浑身清爽。 “好酒!” 巨茂才畅怀大笑,又洒脱的捏起颗碧光果,嚼得满口生津: “好个灵果。” “河伯真是好享受啊。” 第七十七章 唏嘘 傍晚时分,阁楼静室。 巨茂才离去已经小半时辰。 刘景退出内视状态,睁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终于消化掉灵酒和碧光果,只觉神魂剔透,浑身轻松。 窗外,屋檐上的雨珠还在滴答滴答,但大雨已停,只剩轻纱水雾。 方才与巨茂才饮酒畅谈时,谈到不少巫蛮与三清教的事。 此时雨散人去,神魂通透,刘景不由得浮想联翩,心生感慨。 三千三百多年前,昊天上帝以周天星斗、混元河洛二阵立下天庭道统,敕命九品神仙道。 自那刻起,天庭一边驱逐和剿杀道门、妖族,一边又用道、妖大能填镇天地二阵的阵眼,巩固天庭道统。 此消彼长之下,最终道门伏首,妖族退避,天庭彻底占据神州大地。 妖族先不说,之前宗派林立,仙山遍地的道门,在与天庭大战中迅速凋零。 三千年来,道门中人大概三种结局。 一是传承断绝。 二是投诚天庭,如今还在神州大地上的道派,基本如此。 三是退出神州,遁入海外。 海外道门根据修行法门与风格,分为三个宗派,为上清宗,玉清宗,太清宗。 上清擅攻伐,多剑仙。 玉清养金丹,道行深厚。 太清擅炼器与推衍,秘法众多。 为了抵御天庭神仙道的侵蚀,三宗联合成一个同盟,便是三清教。 回想此番见识到的海外道门,刘景猜测,那施宁宁与双蛟剑主人,应是上清剑仙。 幕后施法遮蔽天机,扰乱神道感应的,应该来自太清宗。 至于持水火宝莲的圆脸少女,满身法纹的光头少年,轰碎大山的银镜主人,刘景就不确定了。 说罢三清教,再说巫蛮。 南蛮地域虽在神州最南端,但面积广阔,不输中原。 北面接壤中原南国,向南翻越群山可入海,向东行抵东海之滨,向西能进大雪山。 可以说自成国度,自有传统,自古以来就与神州主流若即若离,与中原之风更是迥然不同。 天庭在清理干净南蛮之地以外的道门、妖族后,可能是疲倦,可能是厌恶了征伐,对南蛮就没有大举进攻,霸道清缴。 而是在数百年前,用斩首的方式,集中力量一波推掉南蛮大地的所有巫蛮大巫。 随后,神仙道开始慢慢的蚕食这片大地。 巫教传承与道门不同,是真正的言传身教,代代秘传,先辈大巫身死之际,将一身巫法传向下一代。 南蛮大巫或是当场身死,或是成为天地二阵的阵眼。 某种程度上,巫教传承却是断了大半。 百多年前,新朝的第五代皇帝,见南蛮大地上,也有与神州同一道统的天庭神仙道存在,才动了将南方荒蛮地纳入统治的想法。 于是有了高阳国三郡,有了分化的两个蛮族。 即归顺王朝,改尊神仙道的山蛮,与退走南面群山,继续尊奉巫教的巫蛮。 巫教的根基被进一步削弱。 另外,沧江河府所属的广南郡,其实只是高阳国的南境。 在广南郡之外,神仙道依旧继续扩张延伸,疯狂挤压巫教巫蛮的生存空间。 巫蛮再不反抗,不是彻底消亡,就是只能裹挟着最后的部族,退向南海群岛。 此番出动,一是要迎回大巫尸身,续上传承,二是动摇神仙道在南蛮大地的根基,让部族喘一口气。 令人意外的是,巫蛮竟然与道门搅合到了一起。 但是想一想,又很合理。 双方都是天庭的手下败将,与天庭仇深似海,又都面对着天庭的持续侵蚀,道不同,敌人相同,抱团取暖也是应该。 但是,在刘景看来,沧江河府这一战,说实话,无关正义,只看立场。 巫蛮攻杀边境时破灭的无数村寨,不只是移民,更多是属于山蛮。 为了牵制神仙道视线,在流民中疯狂散播邪物草绳,又不知祸害了多少普通百姓。 三清教与巫蛮同流合污,所有的冤孽,他们也要沾上一份。 这两方,当然可以控诉天庭作恶在前,自辩他们是自保求生。 天庭几千年来造成的杀戮罪孽,确实无可辩驳。 “唉,道统相争,终究是谁强,谁说的算。” 想明白了,刘景只得一声唏嘘。 战火一起,只有一方被彻底焚灭,才会熄止。 而他,不仅身处神仙道一方,还已经与另一方结下了不小的仇怨。 “等到风波过去,不知巫蛮与三清教,会不会私下派人来给姜皓、梅坤报仇?” 脑中浮现出那位叫施宁宁的女子,想到那令人心悸的剑光,刘景暗道: “打铁终须自身硬。” 呼,一阵湿润的夜风吹进楼阁,拂过刘景面庞,冰冰凉凉。 桌上,摆放着几样东西—— 金丸小球,《金丸飞弹术》黄册,扶桑木,以及刻有黑火乌鸦图案的白玉小瓶—火鸦瓶。 检视体内,还有赤火鸦,灰蓝大虎,游动怪鱼,和血纹獠牙。 代表黑火烟气,御风,化鱼,旱魃,这四种异能。 以上,便是他得授天箓,任职巡水游徼以来的收获。 望着这些东西,刘景的思绪突然又飞起: 黑火烟气异能,是炼化青蒙山赤火鸦所得。 大兄在行商回返的途中,获得受伤赤火鸦时,青蒙山正被雷部剿杀。 刘景授箓前离开赤林观,下山找大兄,进入柳州县城时,遇到两个南来的传令官。 那二人报的,正是巫蛮在边境引起的战火。 那时,应该是巫蛮动作的开始。 刘景抵达沧江,被李盛威拉去追捕姜皓,施宁宁等人。 那时,施宁宁等道门弟子,应该在为行动做准备。 而他又因为认识赤火鸦,导致惊动姜皓,引来袭击。 到阳泽乡任职,陷入巫蛮弟子梅坤的算计。 直到最后大战沣水河府,先斩姜皓,后杀梅坤。 青蒙山最后一个火鸦瓶,落入刘景的手中。 一系列事件,飞速闪过脑海,像是串起的珍珠。 刘景恍然惊觉: 从炼化赤火鸦的那刻起,自己已经牵扯进了麻烦中。 回想这段短暂而充满危机的经历,刘景不禁唏嘘。 如果说,三清教与巫蛮的此番谋划行动,是正在编织的一张蛛网。 那么,他刘景就是一只路过的小虫。 从不小心沾上一根蛛丝,到逐渐逐渐闯进整个蛛网。 几番生死,他这只小虫,又在蛛网上捣出了一个小洞,导致蛛网还未编织成功,就提前奔溃。 但说实话,倒也不算是“误闯”。 三清教与巫蛮联合算计神仙道,而刘景身为得授天箓的道神,不管怎样,总会撞上的。 不是这次,便是下次。 只是他很弱,所以很狼狈。 不过他走过来了,并且收获颇丰。 “先把金丸飞弹学会,掌握一门远程攻击吧。” 黄纸小册很薄,不到十页纸,一翻开,首页有两段不同的话。 第七十八章 天官定功 那两段话,分属不同笔迹。 前段为开篇: “剑仙一道,隐秘玄奇,素为道法之最禁,余仰慕久矣,历尽艰辛,多方搜求,终于觅得《灵飞剑影谱》。 所录系小乘符咒祭炼飞剑之秘法,虽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之易,然非比真正剑仙道成,无御剑飞行,神异变化之妙也。” 开篇话后,是字形较小的文字增补: “偶得前人秘法,欣喜非常,惜哉道缘浅薄,秘法残缺。” 前一段话,让刘景生出捡漏狂喜,后一段话,立即让他回到现实。 快速一翻,果然只有八页。 根据前面内容推测,完整剑谱应该有炼剑之法,祭剑之法,以及一套放剑、收剑、破剑等剑术。 现在只有淬剑、造剑的符咒,再无其他。 好在,那位自称“道缘浅薄”的后辈,以此为基础,推衍出一套“金丸飞弹术”。 简单说,便是用淬炼飞剑的符咒之法,炼制七颗金丸飞弹,然后辅以简单的御物之法,投掷击敌。 囫囵翻完,刘景认识到,金丸飞弹术不算什么,八页黄纸的真正精华,其实是那淬炼飞剑的符咒。 用这符咒,可以炼金丸,亦可以炼飞刀。 刘景不打算再炼金丸了,准备直接炼制七柄飞刀。 有了决定,刘景坐下,从头开始翻阅黄册,认真学习那淬剑之法。 阴沉的天,黑的很快。 刘景正看的入迷,书上文字模糊起来,一抬头,便见窗外一片黑沉。 肚子咕噜一声,也饿了。 恋恋不舍的放下书册,刘景准备去前院,找杨婶要点吃的。 轰! 突然,一袭青光从天而降,砸进楼阁噗地破碎,化作一个道人。 头戴五莲冠,内穿紫红大袍,上绣日月星辰,龙虎仙鹤,外披轻纱羽衣,手持拂尘,腰挂印玺。 头顶隐约有祥云出没,周身霞光四散,香气缭绕,双目更有神光迸溅。 昏暗冰冷的阁楼,霎那间明光泛滥,温暖如春,令人心神迷醉。 “下方可是沣水河府巡水游徼,箓生弟子刘景?” 道人一挥拂尘,傲然相问。 刘景见来着不凡,不敢怠慢,忙恭敬问道: “弟子刘景,不知前辈是?” 神人眉目一闪,朗声道: “吾乃灵霄宝殿太一盟师座下,执箓十神君之一,五福神君是也。” 闻听名号,刘景吓了一跳。 太一盟师位列灵霄宝殿,一手掌天箓宝篆,一手掌功德天书,管理着所有道神的藉箓,及功德审理。 换句话说,太一师就是天庭的“吏部”主管。 其座下有十位辅助神君,五福神君便是其一。 天官降临! 刘景连忙整理衣袍,躬身抱拳,肃然见礼,拜道: “弟子刘景,见过神君!” 五福神君点头回礼,随即道: “可是你点明巫蛮、三清之谋,斩杀青蒙山余孽姜皓,巫蛮逆贼梅坤?” 这是来论功行赏啊,刘景心头狂喜,好在提前抑制住激动,才没失态。 便见刘景淡定回道: “份所当为,弟子不敢居功。” 五福神君不置可否,随意道: “且自述道来。” 刘景飞快组织了语言,深吸一口气,冷静回道: “禀神君,弟子初临沧江,便奉命搜捕青蒙山余孽” 从堪破姜皓行踪,到受梅坤算计,识破其假死遁逃之计。 在从受伏的夜游神口中,得知梅坤竟然与姜皓一行人汇合。 由此引发猜测。 最后奏请南岳神府长史,援救沣水河君,虽杀二贼,但也误使河君身死。 刘景一口气讲完,既没有浮夸的自夸,也没有妄自菲薄,堂堂正正,条理清晰。 五福神君垂目静听,暗自与已得信息验证。 随着刘景的话语,神君眼中的神光渐渐敛去,散漫目光终于聚焦在刘景身上。 十七岁修行,半年授箓,任职不足月,得旱魃之力,立大功。 太一师掌管道箓,五福神君辅佐在旁,经常领受论功之责,见识过数不清的人才。 刘景和真正的天纵奇才,气运垂青之辈相比,谈不上显眼。 不过,刚刚授箓,便在惊动灵霄宝殿的大事中立下大功,倒也不容忽视。 “天资和气度都不错,又有机缘在身,不知能否成为新秀。” 五福神君算是记下了刘景之名,但面上不显分毫。 刘景话落,神君冷然道: “可有遗漏,可有夸功?” “弟子所述,绝对属实!”刘景斩钉截铁道。 哗! 五福神君头顶的祥云突然显形,翻腾膨胀,放出耀目紫色霞光。 眨眼间,听竹斋,乃至竹林山,全都笼罩在霞光之中。 在这雨后黑沉的夜色中,煞是显眼。 听竹斋,前院。 李伯正在厨房叮嘱妻子,说刘景晚饭还没吃,要准备点宵夜送去内院。 七八岁的杨金龙精力充沛,调皮捣蛋,在厨房里围着两位老人,来回疯跑。 姐姐杨秀青又在气呼呼的追他,要抓弟弟回去睡觉。 温馨的一家人,正笑呵呵,突然见内院放出无限霞光,刺破夜色,耀眼无比。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秀青,只听女孩瞪大眼睛,惊呼道: “啊,刘景哥哥成仙了?!” “老爷!” 李伯惊惶的要跑向内院,被寡言的妻子抓住。 “老头子别去,你我凡人,惊扰老爷可不好!” 葛先生师徒昨日外出采药,至今未归,少了三个惊诧身影。 郭镇,城隍庙。 巨茂才刚要回静室修行,就见竹林山方向,骤然霞光冲天。 “这,这是天官赐福?” 猛地纵身跃上屋檐,眺望远方,顿时艳羡惊叹: “天官降临来论功行赏,刘景道友功劳不小啊。” 竹林山下的村寨,郭镇城外流民营。 一个个身影走出屋舍帐篷,瞪大眼睛望向竹林上霞光,惊叹,憧憬,敬仰,纷纷攘攘。 刘景不知外界动静,他也顾不得。 因为五福神君放出祥云之时,便肃然道: “箓生弟子刘景,点破敌机,扰乱敌谋,阵斩二贼,共定功九十。” “凭功,授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箓,赐五雷符,灵玉十二,天河砂金二十四粒。” 定完功劳,神君又道: “《灵霄道神玉格》何在?” 刘景晕乎乎递上玉符。 五福神君提起腰上印玺,点在刘景玉符上。 便见那玉符先浮现一行古篆: “玉皇三千三百二十二乙酉年,柳州县人氏刘景授箓于赤岭山,为箓生道神。” 随着神君印玺一点,出现雷纹古篆: “功德九十,兼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 雷纹隐去,神君将玉符递回刘景,一甩袖口,流光扫过,刘景面前多了三样东西。 一页符箓,十二块青光灵玉,二十四粒赤金沙石。 (求收藏,求推荐票啊!!) 第七十九章 法器 五福神君赏功完毕,留下一句勉励话,便驾着祥云升上夜空,飘然而去。 笼罩竹林山和听竹斋的霞光,随即散去。 前院的李伯一家,呆呆望着远去的祥云和霞光许久。 直到小杨金龙拉着杨婶的手,咬着手指叫道:“外婆,我想坐祥云。” “弟弟别闹!” 姐姐杨秀青虽是喝斥,眼神中却同样充满了憧憬与渴望。 杨婶安抚了外孙,目光转向李伯。 李伯犹豫半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小心走进内院。 一仰头,便见刘景昂首立在阁楼窗前,目光悠远。 “老爷?” 叫声惊动刘景。 “腾云驾雾,祥云罩身,这才是神仙之形啊。” 在那天官面前,刘景与女孩杨秀青一样,只有憧憬与渴望。 刘景无声的笑了笑,然后探出窗前,朝下面的老人挥手道: “李伯,给我送点夜宵上来吧,我饿得很。” “好咧,我让你杨婶好好准备。” 老人欣喜应道,满怀的忐忑情绪登时消散。 还要吃饭,代表还没成仙,不会飞升天界离开这里,这让老人心中安定。 下方身影轻快离去,刘景转身回到静室,桌上之物,令他目光火热起来。 天庭神仙道有四部九品位阶。 即九、八品的洞玄箓部,七、六品的高玄箓部,五、四品的升玄箓部。 最后的太玄箓部,是四品升三品,渡劫飞升至天界后,授太玄箓,为天官道神。 渡的这个劫,便是雷劫,由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为首的雷部掌管。 并且,雷部还掌管着天规惩戒,通常代天行法,是为天规化身。 故,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属雷可总摄。 雷霆者,天地枢机。 诸法之中,雷法最大,驱风雷,役万物,治祟降魔,炼度幽魂,无往而不可也。 所以,常人不可修,不可得,唯有得授雷爵都功法箓,才可御使雷符,修习雷法。 所谓的雷爵都功法箓,重点在“爵”,它与九品四部神仙道箓并行,是一种纯粹的功德位箓。 刘景的“功九十”,指的便是雷爵功德。 雷爵都功法箓共有十级,最低阶为“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箓”。 功九十至三百六,授此级别的爵箓。 刘景是踩着门槛跨进雷爵法箓。 不久后,刘景若是晋升为九品道神,授了《太一洞玄箓》。 他的位阶称号,就应该是: “太一洞玄道神兼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 据说,一旦得授第十级的雷爵法箓,不仅渡雷劫轻而易举,更会有天门大开,仙官列迎的待遇。 可惜,第十级的法箓,需要积累十万功,艰难无比。 此次事件,虽然由于刘景的缘故,显得虎头蛇尾,草草了事,但其内涵却是非常恐怖的。 海外道门,妖族,以及南蛮巫教。 这三个阵营,便是天庭现在的最大敌方势力。 此次出动了两! 昊天上帝立下九品神仙道,敕令四海五岳,依仗的是周天星斗、混元河洛,这天地二阵。 三清教和巫蛮的这次联合行动,攻的是沧江河府的阵眼,动摇的是天地二阵,挖的是天庭神仙道的根基。 明白背后的牵涉,便知晓为何五福神君说,此事已经震动灵霄宝殿了。 刘景历经如此大乱,不过才积累九十功,虽然有他实力低微,只起了个打草惊蛇作用的原因。 除了像刘景这样立下大功,一次性积累到九十,得入雷爵。 普通的道神修士,每年的神职考功合格,或是晋升神仙道位阶时,也会有赏功。 不过,前者每年都不多,基本十来数。 后者,则品时,赏功都不大,只有七品以上,每次晋升才会得到大量功数。 拿巨茂才与乔达星来说,巨茂才是九品道神兼安神司司长,乔达星更是七品夜游神。 这两人,身上肯定是积有功数的,然而都不足以授雷爵法箓。 由此可以看出,雷爵都功法箓之难。 刘景吃了如此多的苦头,倒也值得。 然后,得授了最低级的雷爵法箓后,便可掌五雷符。 五雷符不仅威力惊人,攻伐了得,更是妙用无穷。 修为低微时,便起坛行法,召役雷部众将,持咒画符,以符箓之法御使。 修为高深,抵达七品位阶以上,便可聚五行之气化雷法,转为修行秘法。 雷符对阴邪之法,及妖鬼邪魔之类,最为克制,攻击增幅。 刘景若再见到巫教邪物异变的怪物,一道五雷符下去,邪物必定灰飞烟灭。 便是那七品夜游神乔达星,对这雷法也有畏惧,因为他是鬼神。 除了雷爵法箓,刘景还得了十二块灵玉,二十四粒天河砂金。 灵玉,天界轻灵之气的凝结之物,又名灵石,其内蕴含有高浓度灵气,是炼气修行的大补之物。 至于天河砂金。 九天之上有天河,天河内有星辰流沙。 这砂金,便是用天河的星辰流沙,提炼而出的特殊物质,具有极强的灵气、魂力传导性,堪称绝佳的基础炼器材料。 通常,七品道神要炼制护道法器,必会掺入天河砂金,以提高灵性。 灵玉和天河砂金的来源,归属于天庭,通常作为封赏之物,奖给有功的道神修士。 例如,捕杀天庭通缉要犯,或是考功优秀,便会赏赐灵玉和天河砂金。 刘景的灵玉和砂金,奖的就是他斩杀梅坤、姜皓之功。 扰乱巫蛮谋划之功,才是九十功数的来源大头。 另外,灵玉和砂金,也是神仙道修士间流通的硬性“货币”。 当然,刘景现在还未充裕到将灵玉、砂金,拿去交换的地步。 他要好好利用这两样东西,进一步增强实力。 二十四粒天河砂金,正好用来炼制飞刀。 而灵玉。 箓生位阶的修行,是引气通脉,周天炼气两步。 本来在拥有《回禄咒引》,经历扶桑木粗略的洗髓伐骨后,箓生位阶的修行时间,刘景已经从一年,缩短到半年时间。 而现在,只要吸收了十二块灵石。 一个月! 只要一个月时间,他便可以完成炼气圆满。 再依靠此番大功,他可以申请晋升九品道神了! 届时,五雷符在手,再炼七柄砂金飞刀,即使不靠旱魃异能,也足以称雄高玄部的九品、八品二位阶。 七品以下无敌手。 若无意外,他还会修行外丹术《金芽参同丹》,服下金芽丹。 以此为源,黑火烟,御风,化鱼三个异能,便能随意使用。 旱魃异能,则应该半开状态,随意,全开状态,可以从现在的三十息时间,轻松撑到三百息。 还有,刘景目光从灵石、砂金上移开,再扫过《金丸飞弹术》黄册,落到那白玉小瓶上。 扶桑木先不说,这火鸦瓶,可是正宗的青蒙山秘传法器。 法器,七品道神以上才能炼制的宝物。 刘景已经拥有。 五雷符,砂金飞刀,外丹术,异能神通。 再找到掌控火鸦瓶的方法,他真要爆发了。 而火鸦瓶的操纵之法,刘景已经有了试探计划。 那便是他体内的赤火鸦倒影。 突然的上架感言 下午快五点,突然看到后台的上架通知,首先是很慌。 不说收藏,推荐很差之类的话,只说写作。 章节说,开头几章还有零星一些,之后便空空荡荡。 寥寥三十来条书评,半数在谈剧情问题。 说实话,虽然我不停的回复说会改,可心里是非常沮丧的。 刚刚过去的一周,我的更新很晚,也很少,因为不知如何下笔。 每次开写,都会一拖再拖,写作中,又慢的不行。 上上个周,我甚至给责编发了消息,说开头写的不行,想要重写。 他回说,看看下周推荐情况。 我就多等了一周,一边沮丧着,一边写。 这两天缓过来,打算尽快调整剧情,进入下一卷。 结果,突然要上架了。 所以,我很慌。 不知道以现在的剧情,让人开始付费,值不值。 从得知上架信息,我就一直很焦虑。 晚上在外面绕了好长时间,最后只得一句话: 继续写呗,还能咋滴。 除了忐忑焦虑,其实也有期待。 人生第一次上架! 琢磨好久的设定构思,还是想好好写出来! 行了,不啰嗦了。 不管前面如何,上架后,还是要对得起书友花的钱。 更新,尽全力做到定时,定量。 至于加更,我很虚,定不出啥标准,看订阅情况吧。 最后最后,写书终究想要赚点钱。 恳请大家订阅,支持正版。 (今晚不熬夜了,明日白天再更吧。) 第八十章 寻妖 阳光透过树枝,在地上留下斑驳阴影。 树叶踩踏吱吱声中,刘景按着腰后短刀,悠悠然自密林中走来。 一身青白的窄袖劲装,腰悬符剑锦囊,英武利落。 头上黑发被一根怪异木叉束住,以树叉作簪,使得英气之外,多了份飘然洒脱。 当刘景穿过阳光时,太阳光辉洒在那怪异树叉上,不时激起细纹金光,好似有光影倒映。 如此异像,又为刘景增添一份神秘。 树叉木簪,自然是扶桑木。 刘景没有法力,无法驱使扶桑木,只能让它自己慢慢吸收太阳之精。 此时,英武洒脱,飘然神秘,这些迥然不同的气质,奇妙的混合在刘景身上。 若是有砍柴人或猎人路过,必定将刘景当作神仙中人。 可惜因为最近几日不断发生的惨事,附近民众都不敢再进入这片林子。 偌大的树林,此时就刘景一人。 而这,也是他出现于此的原因。 经过一片斑驳树荫时,刘景目光一凝,脚步停驻。 周围的草地似乎有些异样的痕迹。 找来几根特型树枝,低头翻开草地,没几下,触碰到了奇怪硬物。 同时,泥土中渗出猩红。 刘景叹了口气,蹲下身拨开泛着猩红的泥土,骨碌碌,滚出几颗带着血污肉丝的头颅。 头盖骨全部被敲破,颅腔空荡荡,脑浆被舔舐的一干二净。 头颅下面是堆积的白骨,以及大量残破的肢体身躯,基本属于人类。 有的残肢白骨上,留有明显的啃食齿印,有的断肢连着筋肉碎条,明显是从躯体上活生生扯下来的。 刘景不忍的移开视线。 环望四周,但见零落光影四处泼洒,落叶缤纷,时而传来雀鸟鸣叫,跑过鼠兔獐子,一副林深幽谧的景象。 谁能想到这幅美景下,竟然掩埋着如此血腥。 “该死的妖怪!”刘景目光冷然,暗自咬牙。 天官定功,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刘景一直在闭关消化灵玉。 现在,他的经脉早已畅通,炼气也完成大半。 灵玉还剩四块,再吸收两块,便能箓生位阶圆满。 巨茂才已经和刘景交好,知道刘景得授雷爵法箓后,态度更是变作隐隐的敬重。 沧江河伯施雨祛邪后,巫教邪物所剩无几。 福山村的妖府通道已被阻断,除了遗落的小妖偶尔出没,阳泽乡也恢复平静。 得知刘景打算借助灵玉,一举完成箓生修行,巨茂才便把另一位游徼周成华召回,协助他处理事物,而让刘景尽管闭关。 蛙妖小福回大泽妖府,快一个月了,始终不见踪影。 不知是遇上意外,还是叛变潜逃了,特意躲着刘景。 炼制外丹术芽丹所需要的景洪草,依然没有着落。 葛先生也开始催促刘景。 刘景就准备再入大泽地,一探究竟。 不过,他不想像上次那样那么局促,决定把实力提上来再去。 依照之前的整理,他有三个增强实力的方法。 一是让扶桑木重新充能,作为支撑旱魃异能的动力。 二是准备几张五雷符。 三是炼化青蒙山的秘传法器火鸦壶。 扶桑木充能需要时间,熟练五雷符,同样需要时间。 而制作和施展五雷符,需要比使用火正驱邪符多十倍的灵力。 炼化火鸦壶,根据刘景心中的想法,同样需要大量灵气。 所以,巨茂才的好意,刘景欣然接受。 暂时舍掉游徼之职,闷头研习五雷符,积蓄灵力,如此修行了大半月。 今日不得不出关,乃是出现了恶行的妖怪事件。 近些日子,不停的有人在这片林子里失踪,附近村落的土地怀疑是妖怪所为,上报郭镇城隍庙。 周成华前来调查,却身受重伤,狼狈而回。 妖怪反而被激怒,悍然走出密林,对附近的村民展开凶残报复。 新任沣水河君还未到任,夜游神乔达星总是怠工,巡河司司长李盛威还在养伤。 巨茂才这位安神司司长必须坐镇城隍庙,调节四方。 无法,巨茂才只好惊动刘景,让他出关走一趟。 虽然距离箓生位阶圆满只差一步,但能闭关,多亏巨茂才担待,刘景倒不好拒绝。 加上静极思动,五雷符也已经制作出四份,想试试威力。 这林子在竹林山以北,距离郭镇不远,一来一回用不了半天时间。 天亮动身,不耽误晚上回去修炼。 刘景清晨抵达附近村子,向土地神只打听完妖怪情况,便进入林子寻妖。 可惜那妖怪遁藏很深,很会隐藏踪迹。 刘景转悠一上午,几乎横穿林子,也没有找到妖怪身影。 直到此时,意外了发现残尸。 刘景这才明白,那妖怪是把自身痕迹全都小心的掩埋了。 “谨慎狡诈,还有特殊能力,难怪周成华遭了道。” 刘景原先还想,那位巡水游徼最近努力戒酒,振作奋发,不该如此不堪,连妖怪模样都没摸清,就落得狼狈逃生。 “就是不知,你这孽畜能不能扛得住我的五雷符。”刘景暗自冷哼。 掩埋尸坑,留下印记,待回到林外村落,通知家人认领回去安葬。 做完这一切后,刘景一拍锦囊,招出红印黄纸的火正驱邪符。 “敕令火德星君吉吉如律令!” 火正驱邪符,他已经可以随意使用。 符箓噗地燃起,化作一道火色光华没入刘景瞳孔。 火光闪烁的瞳孔扫视一圈,顿见一丝丝淡薄的灰白怨气,飘飘散散没入林中。 “抓到尾巴了!” 刘景嗖的飞身而起,寻着灰白怨气追去。 利箭般的身影在林间飞速穿梭,几经绕转,怨气开始消散,瞳孔中的火光也渐渐暗淡。 突然,身影一顿,主动散去了火正驱邪符的力量。 因为怨气彻底消失了。 刘景仔细搜查附近地上痕迹,辨别一个方向继续追寻。 不久,前方突然有波光闪现。 “水?” 刘景心中一动,开始放轻脚步,收敛气息。 缓缓的绕过稀疏草木,一个小水洼出现。 七八头棕色小鹿正在水边憩息,似乎是个小型鹿群。 在水洼之中,还躺着一头鹿,准确说,应该是只麂子。 棕黑色的身躯和小鹿差不多,甚至更精瘦,脸型长且粗大,宛如一个鹿身顶着马脸。 直如刀锋般的长角,自鼻端一路凸起冲上额顶,长角之间的眉心位置,冒着一丛繁密的淡金色长簇毛。 刘景的出现,让鹿群受惊而起,水灵灵的眼珠纷纷望来。 而那只黑麂,则只懒洋洋的在水里翻个身,继续嚼着水中杂草。 刘景不动声色的来到水边,自怀中取出几颗在林间摘的浆果,俯身沾水,作势清洗。 “哼!” 刚俯下身,一声冷哼冲入耳中。 随即便是一片刺目白光闪爆水洼,又通过水面漫天折射增幅。 白茫茫的光中,水声哗啦,一个精瘦身躯顶着刺刀般的双角,迎面冲来。 这妖怪好生果断,直接抢先动手! 第八十一章 肉身宝物 妖怪的这白光,可不仅仅是遮蔽视线。 光芒入眼,敌人便会天旋地转,在强烈的眩晕感中失去意识。 白光控敌,再用刺刀直角将敌人顶个肠穿肚烂。 妖怪的这套伎俩,对待首次遭遇的敌人,屡试不爽。 那日,周成华便是没能提前认出藏身于鹿群中的妖怪,瞬间中招。 这妖怪不该让周成华逃脱,也不该走出密林大肆报复村民。 刘景来时,在附近的土地庙里,见到了养伤的周成华。 从土地神和周成华口中,妖怪的这套技俩,已经被推测的不离十。 所以,刘景早有戒备。 虽然还不知道妖怪真身,但看到水洼中的黑麂,刘景便有所怀疑。 不动神色的靠近水洼,只是在试探。 妖怪打算先下手为强,可惜还是老一套。 白光绽放的瞬间,刘景闭眼默诵静心咒,驱散微弱的眩晕感,同时仔细聆听外界动静。 水声响起的瞬间,当即唤出旱魃异能。 轰! 灼热干燥的气焰,自他体内猛然爆发,霎那间席卷周身十尺范围。 这十尺之地,刘景命名为旱魃领域。 空气蒸腾到扭曲,脚边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须臾间露出水下草丛,随即枯死,化作干粉。 迎面冲来的黑棕色身躯,没刹住脚,一头闯进了旱魃领域。 身躯上的黑棕毛发顷刻间干枯,脱落,化作粉末。 随即皮肤干裂,浑身燥热,体内血气飞速蒸腾。 黒麂生起大恐怖,生物本能的胆怯,瞬间压过暴虐妖心。 刘景已经近在咫尺,这妖怪却转身就逃。 然而当它闯入旱魃领域,搅动鼓荡的气焰时,它的一举一动,便清晰的印刻在闭眼刘景的心中。 随着刘景的修为精深,神念也在增长。 星宿觜火猴作为西方第六宿,居白虎之口,为口福之象征,修持后,能提高感知力。 刘景修行《回禄咒引》不短时间了,加上修为增加,这门法诀的感知增幅效果,渐渐显露。 种种叠加,刘景对旱魃异能的控制力,越发入微。 当他站在旱魃领域内,十尺之内,就是他的小天地! “想跑?” 刘景眼睛都没睁,抬手便朝妖怪方向凌空一按。 周身鼓荡的灼热气焰,飞快流转汇聚,凝成一道赤红光焰。 十尺其实很短,黑麂转身一跃,便已抵达旱魃领域边界。 然而,赤红光焰更快,轰的一下,妖怪的半个身子瞬间干瘪。 那半截丰满血肉,半截干尸的畸形,嚎叫着扎进水洼,疯狂扑腾,企图扑灭身上燥热。 闻听惨叫,刘景果断散去旱魃异能。 一拍锦囊,满面金光的符箓并同道神玉符,落入手中。 左手捏玉符往金光符箓上一点,怒目圆睁,仰首疾呼: “敕令五雷,闻呼即至,急急如律令!” “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的雷爵法箓云纹,在玉符上一闪,金光符箓立即噼里啪啦的炸起电闪雷光。 “上仙,不,爷爷饶命!” 黑麂听到五雷法咒,当即吓得肝胆俱裂,水中一滚,五体跪伏,朝着刘景连连作揖求饶。 刘景见过尸坑惨状,早已对这妖怪起了杀心。 妖怪没激起体内四凶鼎反应,说明没有啥异兽血脉。 刘景便无视求饶,神念锁定水中叩首的妖怪,打定主意,要拿这妖怪试试五雷符的威力。 “疾!” 手中雷光闪烁的符箓飞出。 黑麂见刘景杀心坚决,雷光已在头顶,哇哇喊叫着惊惶逃窜。 霹雳,一道惊雷砸下。 哗! 整片水洼雷光四蹿,电弧跳动。 一人一妖的战斗来往,说来话长,不过在一瞬之间。 水边的小型鹿群还没来得及跑远,便被跳动的雷电追上,劈里啪啦爆响过后,化作一个个炭焦残躯身。 首次施展五雷符,刘景没控制好,殃及池鱼了。 待到雷光散去,整个水洼只剩小小一撮水滩。 一个皮开肉烂,骨头焦黑的焦炭干尸,直挺挺立在原地,还保持着奔逃姿态。 五雷符下,焦尸遍地,水洼干涸,满地的惨烈狼藉。 虽比不上对旱魃异能的掌控,但这强横的威力,刘景很是满意。 而且,他现在用的是只是黄纸符箓,若是换成承载能力更强的蓝纸符箓,乃至金纸。 五雷符的威力还能再进一分。 不过,刘景已经比之前强的太多了。 眼前这头妖怪能畅言人语,身具妖术,躯体炼化,正是标准的妖丁,相当于品的洞玄箓道神。 刘景连刀都没拔,脚步没抬一下,这头重创了周成华的妖丁,当场惨死。 “可惜我的浆果了,正有些口渴。” 先前掏出的浆果,早已被旱魃领域变成干燥粉末。 摇摇头,刘景走向那具焦黑妖躯。 妖丁级别的妖怪,在通人语,有妖术之外,还有一样本领,就是将身体的一部分炼成特殊之物。 这种被称为肉身宝物的东西,可以由妖怪继续炼化,培养成法器,甚至法宝。 比如这头黑麂的一对直角,肯定经过了炼化。 若它日后修为更深,将这对麂角脱落下来,便能炼成堪比飞剑的利器。 现在已经不凡。 五雷符下,妖怪全身的骨头都被劈的焦黑,只有这对角依然蹭亮,锋锐不减。 “正好,取了这对角,添做炼制飞刀的材料。” 妖怪此时骨酥肉烂,刘景拔出腰上普通短刀,轻而易举的剔出直角。 好家伙,妖怪体型不大,完整的两只角,竟然有刘景的小臂长。 “咦?” 突然,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珠从妖怪两角间的额内掉出来。 “妖丹?”刘景惊呼。 又一想,不对。 凝结妖丹的妖怪,是为妖将,相当于六七品的高玄部道神,是河君一级的强者。 刘景拼上全力,也许依旧能斩杀掉弱一些的妖将,但肯定不会是这样轻松。 所以这白珠,应该是黑麂妖怪凝炼出的另一样肉身宝物。 捡起地上小白珠,刘景试探的输入些许灵力。 顿时,小珠绽放出白茫茫的光。 “原来这妖丁的白光并费妖术,而是肉神宝物的特殊能力。” 目视这光,立即感到天旋地转的眩晕。 刘景连忙断掉灵力输送,白光散去。 摇摇头,驱散眩晕的不适,刘景欣喜的收起白珠。 “可以用作闪光弹加眩晕弹啊。” 不得已出关,应付差事,没想收获颇丰,刘景眉开眼笑的走入林中。 不一会儿拎着根藤蔓回来,捆绑黑麂尸身。 他要送去附近土地庙,让那神只用此证明妖怪已除,安抚民心,聚敛信仰。 拖着妖怪残躯,花了小半时辰走出林子。 阳光再无遮挡,迎面射来,阵风吹过远处田野,带起大片起伏的金黄。 “早已入秋,太阳还这么毒,莫非这世界依旧是颗星球,南蛮之地在赤道附近?” 刘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拎起干瘪的焦黑尸体穿过田野。 一间红墙绿瓦的土地庙,静静伫立田边,香火气息不时飘出。 看看神庙建造的位置,刘景暗道: “附近村民祭祀这间土地庙,应该是主求丰收。” 据说,上古时代,土地神又称福德正神,有风调雨顺,驱邪禳灾等权柄,主掌一地祭祀。 然而如今的天庭神仙道体系里,土地神只是鬼神体系的底层,没了权柄,只剩下些驱邪镇灾的能力。 “道友,你回来了,嗯,您这手中的是?” 刘景刚到庙口,一个低沉声音随着香火飘入耳中。 “妖怪的尸首,给你们安抚村民用。” 刘景随意的提提手上焦黑残躯,又道:“周成华道友可还好?” 神庙内的土地神只,被刘景的言语弄得一愣: 这才半天不到吧? 前日,另一位巡水游徼光是寻找妖怪踪迹,便耗费一整天。 再看刘景身上没有一丝狼狈,连衣角都没破一点。 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只是随意进出一趟山林,顺手便提着妖怪出来了。 这,未免太容易了! 要知道,这头妖怪,已经在附近闹了好些日子。 他身为本地神只,每次追寻过去,只见一片令人眩晕的茫茫白光,恢复过来,妖怪就全无踪迹。 迫不得已上报郭镇城隍庙,来了位巡水游徼,转眼间也是狼狈的重伤逃回。 土地神推测,那妖怪至少有妖丁级实力。 可这位刘景,才担任巡水游徼不过两月吧? 两个月,实力就已经堪比,不,凌驾妖丁级,即远超洞玄部道神了? 土地神不由想起刘景的传闻。 揭发潜伏的巫蛮弟子梅坤,夺得旱魃能力; 点破阴谋,逼得三清教与巫蛮仓促动手,功亏一篑; 沣水河府大战,亲斩二贼。 前两者,都可以用侥幸来解释,但第三个传闻,便不简单了。 梅坤是众所周知的九品道神,并即将突破倒八品,再加一身足以咒杀河君的隐秘巫术。 虽说沣水河君提前受了重伤,但也说明,梅坤的实力绝不弱于八品道神,应该位于洞玄部顶端了。 青蒙山余孽姜皓,更是一路从北面逃窜至此,当时只凭一柄飞剑,就逼得巡河司司长李盛威用上河君法印,依旧不敌。 传闻刘景是连斩这二人。 若是之前,土地神只还当是传言夸大,现在已经相信九成。 据说半月前,这刘景居住的竹林山霞光万丈,受到了天官的定功赐福,得授雷爵法箓。 看看妖怪皮开肉烂的焦黑伤痕,肯定是五雷符了。 五雷符啊! 像他这类底层鬼神,一道雷符下来,彻底魂飞魄散,神魂俱灭,世间再无他的存在。 雷霆者,天地枢机,那是赫赫威名啊。 庙内神只脑中的思绪,千般回转之后,最终化作对刘景的敬重。 第八十二章 意外邀请 听到刘景的问话,土地神立即恭敬回道: “周道友刚用完午饭,正在内堂休息。” 刘景自然辨识出了土地的恭敬,抬头瞥了眼端坐法坛上的神像,没说什么,径直转入后堂。 一面屏风后面,满脸蜡黄的道人仰躺在木榻上,胸腹裹缠着厚厚布带,双目呆滞。 周成华其实不过二十来岁。 以前始终是满身酒气,沉迷什么桃花散,邋里邋遢的很萎靡。 据说开始戒酒振作了,可惜精神一直不是很好。 现在受了重伤,更是满脸的灰败之色,毫无修行之人的气度。 “好好一个道神修士,怎么搞成这样?” 在刘景眼中,眼前之人已经失去了精气神,像是个干瘪皮囊。 未来没有大际遇的话,一辈子恐怕只会在洞玄部转悠了。 再和昂扬向上,充满蓬勃生气的刘景相比,简直像是垂暮老者。 “桃花散”刘景暗自念叨,将警惕提到最高。 “刘景道友,你这么快就回来,可是有意外” 周成华抬起阴郁的脸色,望见刘景刚要发问。 目光一下落到那焦黑残躯,和一对刺刀般的直角。 “遇上意外”之类的话,顿时咽回腹中,眼神暗淡,嗓音变得嘶哑无比: “这就是那妖怪的尸身吧,道友当真雷厉风行,实力惊人。” 刘景看看周成华,懒得费心安慰,毕竟两人不熟,便直接道: “我把妖怪尸体留下,你和土地神道友处理剩下事吧,我有事,便先返回郭镇。” “为了闭关修行吧。”周成华满脸苦涩,“恭祝道友早日晋升。” “多谢。” 刘景突然想起首次见面时,此人举着精美酒壶,喷吐着酒气朗声大笑“当浮一大白”的模样。 那时的他,虽然醉酒成瘾,倒也称得上洒脱,此时说要振奋,却更加败落。 刘景暗自摇摇头,告辞而去。 在神庙后找到黑驴坐骑,将两根妖怪直角挂上驴背。 “走吧伙计,回听竹斋。” 周成华的模样,让刘景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沦落至此。 而要想不变成这幅模样,只能继续勇猛前行。 返回听竹斋继续吸收灵玉,炼化火鸦壶。 然后携法器与五雷符之威,前往大泽妖府取景洪草,炼制外丹术芽丹。 刘景心有计划,意气风发,一路催使驴子狂奔。 一个多时辰后,抵达竹林山下。 大黑驴累的气喘吁吁,不停发出刺耳怪叫,表达不满情绪。 “行了,回去给你吃上好精料,再加一壶酒。” 刘景拍拍黑驴脑袋,笑着安抚完,不再催促了,只是控制着缰绳,让黑驴慢慢爬山。 他们现在走到是后山道路,更为崎岖,不平坦。 没有绕到常走的前山山路,原因还是半月前的天官降临。 当时,整座竹林山被霞光笼罩的景象,附近村寨、城里的居民,乃至正在拆掉的流民营地,许许多多的人,全都亲眼所见。 五福神君在夜幕下驾着祥云而去,更是让所有人心神震荡。 “仙人,真的存在仙人!” “竹林山上的庄子里,住着真正仙人!” 这个流言,一夜间传遍竹林山地界。 五福神君笼罩在祥云彩光里,没人看见,刘景就被当作了仙人。 刘景听到流言,请巨茂才利用城隍庙的影响力,帮忙辟谣。 可惜最后,他虽然不再被认为是仙人,但所有人都相信,他认识天上的神仙。 有说刘景是仙人弟子。 有说刘景是仙人转世,他前世的神仙好友特意从天界赶来,与他相聚。 反正,刘景和仙人是再也扯不开干系了。 附近村民及外来窥探者,不敢靠近半山的庄子。 但是山脚附近,特别是在前山,始终有人徘徊。 有人单纯想见见刘景模样,回去吹嘘,有人想求仙问道。 更多的是心思不正,搞歪门心思的人。 总之,从郭镇城池北门,到竹林山的那段区域,人烟混杂,到处是窜动身影。 刘景闭关半月,本以为会慢慢淡去。 没成想,清晨出发时听李伯一说,传言反而是越演越烈,传的越来越远。 听说整个阳泽乡都轰动了。 前几日有个从邻乡跑来的少年人,一头跪倒在庄前,嚷着要拜仙师。 刘景不过是个箓生弟子,哪里有资格收徒。 再说,天庭神仙道体系里,也不存在过去那种师徒体系了。 幸好那位少年跪了一天后,自己受不了跑了,不然刘景真要继续头疼。 所以,刘景临走前,让李伯招来女婿,在听竹斋后墙开个通向后山的小门。 以后外出来往,就都只走后山小路。 其实,五福神君是特意显露神迹,以彰显天官赐福的荣耀。 可惜刘景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只给他留下深深的困扰。 好在他马上要晋升九品道神,届时肯定不会继续担任小小的巡水游徼,应该会前往外地担任更高神职。 再忍忍吧,马上过去了。 听竹斋到了。 原本的典雅山庄,因为墙上印着的一个粗糙小门,显得很别扭。 一位中等个头,脸庞方正,浓眉大眼的青年人,正闷头清理小门前的杂草,整理小道。 正是李伯的女婿,杨升。 刘景翻身下驴,走向青年,无奈劝道: “杨大哥,开个小门就行,不用整路,你快回城里忙活自己的营生吧。” “老爷您回来啦。” 杨升惊喜的看向刘景,问候完,就只挠着头嘿嘿笑。 刘景知道,杨升是抓住机会就想回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给他铺路。 “算了,想做就做吧。”刘景不再劝说。 杨升上前几步接过黑驴缰绳,被驴背上的直角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动物的角啊,看着比城里捕头的腰刀还要锋利。 肯定是宝物! 杨升望着刘景后背,暗自惊叹。 进了庄子,杨升把黑驴牵去马厩喂养,刘景拎着鹿角直接回内院。 特意留意一下荷花池塘,却见依旧空荡荡,没有红玉蛙影。 吃了点东西,刘景返回阁楼歇息。 然后一边翻看《金丸飞弹术》,或者说《灵飞剑影谱》残篇,一边取出金丸,在指尖灵活绕动。 片刻后,就见刘景屈指一弹。 一道金色飞影嗖的飞出,在几尺外的灯盏周围,灵活的绕了个圈。 可惜在原路回返时,金丸没落回刘景指尖,而是擦着他的耳垂,砸到身后墙上。 咚的一声,金丸落地。 刘景耸耸肩,也不沮丧,起身捡回来,继续把玩。 这不是御物,而是一种特殊的投掷手法。 简单说,是向金丸内输入灵气,通过控制灵气的搅动,来控制金丸的飞行路线。 刘景还掌握的不熟。 练习完金丸飞弹术,刘景取出五福神君赐下的那页五雷符箓。 符箓上的法咒,法诀,他早已熟记于心。 刘景在不停的观摩,钻研上面的符箓笔法。 示例符形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充满了迷人的神韵。 刘景半个月来,每次观看都有收获,每次看完,依旧觉得还有神妙之处没体会出。 正是不停观摩和体会示例符箓的神韵,他才能在半个月内,成功制作出五雷符。 傍晚时分,刘景祭起法坛,取出灵石,玉符,令旗,《回禄咒引》。 正当他要奏请天门,开始修行时,一个翠绿身影飞进窗来。 这是只满身艳丽羽毛的翠鸟。 “咋喳。” 翠鸟落到窗沿,突然开口: “刘景阁下,福蟾将军请您赴宴。” 第八十三章 金之福 福蟾将军? 骤然听到小妖口中吐出这个名号,刘景不由得一愣。 一刻钟前,就是让刘景想破脑袋,也预料不到眼前的状况。 然而,刘景转念一想,猛然惊觉: 这只名号为福蟾将军的蛤蟆妖,其身影似乎一直伴他左右。 初次听闻时,还未抵达沣水河,甚至还没进入广南郡。 开始任职时,刘景认为这只蛤蟆妖会是他的大敌,以为自己会陷入河君与妖将的纷争。 虽然现在知道,其实是梅坤在算计他,都是梅坤的引导。 然而再想想。 蛤蟆妖是灵霄宝殿玄坛真君座下招宝金蟾的子嗣。 玄坛真君是二品天神,掌天帝宝库,号财神,招宝金蟾是其座下四大使者之一,亦为四品仙神。 如此的出身,即使在天界混不下去,也可以在下界某个好差事。 比如,进五岳神府或是大河伯府。 大泽妖府的名号听着唬人,妖府之王的位阶也与沧江河伯相同,都是升玄箓五品。 可追究到底,所谓的五品妖府,就会很可笑。 天庭当初征服南蛮之地,对巫蛮采取斩首行动,并未彻底灭族,对妖族自然也手下留情。 在逼走妖圣,斩杀逆反的妖王后,便将臣服的妖王及下属一众妖族,圈在一个保留地。 这块妖族保留地的面积,不比高阳国三郡小。 接壤广南郡的这片大泽地,仅仅是保留地的北端门户。 妖族保留地还有八成以上的面积,深入在南方群山之中,那里有许多真正的妖王,统领群妖。 所以,大泽妖府只在镇守妖族之地与人类领土交界的门户。 所谓的妖府之王,充其量只是个“门卫”罢了。 福蟾将军是堂堂天官之后,跑到这么个妖族“门卫”手下,当劳什子妖将,不是自甘堕落,便是别有所图。 蛙妖小福曾告诉刘景,说这蛤蟆妖想当沣水河君? 刘景当时以此推测。 认为福蟾将军是要纵容小妖闹事,再追究沣水河君的失职。 拿掉河君梁宇后,通过招宝金蟾的运作,褪去妖身,转为正式河君。 甚至他还大胆猜想是招宝金蟾亲自谋划,以便让自己子嗣能名录天曹。 然而,乔达星通过打点,就能从地府鬼差一跃成为南岳神府夜游神的例子。 让刘景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想天真了。 玄坛真君座下的招宝使者,还不能给自己的子嗣,打点出个七品河君? 福蟾将军何需费尽心思算计,甚至背上与巫蛮勾结的污名? 刘景琢磨许久,毫无头绪,便放弃了,等待天庭对此次事件的调查。 正当此时,这位神秘的福蟾将军,却突然派了只小妖来请他赴宴。 这是什么展开? “我与福蟾将军素不相识,为何宴请在下?” 刘景回过神,盯着艳丽翠鸟问询。 小妖早有准备,嘴里叽叽喳喳蹦出一连串的话: “阳泽乡与大泽妖府是邻居,本应多走动,老爷早就想邀请阁下,可惜被巫乱耽误。 近日听闻阁下立下大功,得授雷爵法箓,老爷更是心向往之。” 说罢,翠鸟张口一吐,一张描金的帖子飘到刘景面前: “老爷明日会在府中为阁下摆庆功宴,特遣我来送请柬。” 刘景接住,没有打开,而是道: “在下是巡水游徼,神职在身,祸乱余波还在,不好擅自脱离属地。” “而且无功不受禄,只能多谢将军好意了。” 刘景把请柬轻轻放到窗台上,然后推向翠鸟。 小妖瞅瞅面前请帖,又仰头望望刘景,然后振翅飞起,飞到与刘景平视的半空,嘻嘻笑道: “刘景阁下,您的那位蛙妖朋友,可在老爷府中呆了好长时间喽。” 红蛙小福?它落入了福蟾将军手中? 刘景心中波澜惊起,面上却平静的说道: “蛙妖本就是将军的下属吧,待在将军府中,理所应当。” “阁下真会说笑!” 翠鸟小妖扑扇着漂亮羽翼,在刘景面前来回盘旋: “蛙妖与叛徒黑头牵扯一起,怎么可能是老爷下属。” “若非念在它是阁下朋友的份上,早把它剥皮抽筋,煮成肉羹摆宴了。” “那只黑头鸬鹚?”刘景奇道:“它不是你们将军的斥候么?” 小妖愤愤叫道: “那可恶的鸟妖在妖人的控制下,蛊惑了好多妖怪跑到人类领地闹事。” “还把黑锅戴在老爷头上,早被老爷拔毛抽血,烤吃了。” 刘景似笑非笑道:“莫非那妖人名叫梅坤?” “不知道叫啥,反正是个厉害的妖人。” 小妖摇摇头,语气惊悸的叫道: “老爷和妖王联手盘查出了好多被控制的小妖,就连小妖我的上头都遭了殃,不然我还轮不到差事呢。” 大泽妖府的妖王亲自出手盘查? 莫非蛤蟆妖真是清白的,只是被梅坤陷害? 刘景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 蛤蟆妖身上的疑问太多,太神秘,还上面有人,刘景真想敬而远之,不愿和其牵涉。 可是蛙妖小福,又是因为替他办事才落入那蛤蟆妖手中,刘景不能真的无视。 正当刘景犹豫不决时,翠鸟小妖突然叫道: “哎呀,话跑偏了!” 懊恼的扑腾完翅膀,小妖干咳两声,续上蛙妖话题,道: “老爷听说阁下在找景洪草,提前把大泽地所有景洪草都收好了,作为给您的见面礼。” 翠鸟话音刚落,浑身突然一冷,心底升起强烈的恐惧感, 小妖慌忙望向刘景,迎面碰上一对冰冷瞳孔。 浑身僵硬的狼狈落回窗台,老老实实的站好,怯怯的偷瞥刘景。 刘景受前世影响,对待别人始终是平等态度,哪怕是妖怪。 翠鸟的天赋是敏锐的敏感力。 之前,感受到刘景无意间流露的平和气息,便嘻嘻哈哈的有问必答。 而现在,刘景因愤怒而散出的恐怖气息,又把翠鸟吓得不清。 其实单纯的愤怒,并不会让翠鸟如此恐惧。 主要是因为刘景如今身具旱魃异能,五雷符在手,白日里轻松斩杀一只妖丁,心态早已变了。 所谓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拥有相应的力量,自然会有相应脾气。 “请柬我收了,明日必回赴宴。” 刘景抬手捏起窗台上的描金帖子,冷眼翻开。 内容和翠鸟说的差不多,又说明日午后会有来接他的飞禽。 最后一个落款——“金之福”。 第八十四章 鸠占鹊巢 得了答复,翠鸟逃也似的冲出窗外,很快消失在天边红晕里。 刘景将描金请柬随意丢到一旁,回身看向之前摆的法坛。 目光扫过灵玉,玉符,令旗,及《回禄咒引》玉简。 “不管那蛤蟆妖意欲何为,我若实力强,都能以不动应万变。” “我现在全力施为,应该可以和七品道神拼一把,那只蛤蟆是妖将级,就相当于高玄箓道神。” “不过,它是天界招宝金蟾的子嗣,有那么个老祖,法器、法术定然不缺,再加妖怪的天赋神通。” “只凭旱魃异能和五雷符,还不稳。” 思索片刻,刘景取出火鸦瓶,凝视瓶面上的赤火鸦图案。 本想等箓生位阶圆满后,再炼化这青蒙山法器,现在只能改变计划。 去见那只癞蛤蟆,还是再添个法器更保险。 其实,刘景还有个底牌。 那就是四凶鼎! 身为招宝金蟾的子嗣,应当具有特殊的血脉,四凶鼎便是其克星。 所以,生死相搏,刘景并不畏惧,大不了拼个鱼死网。 只是那样的话,与一位四品天神结下死仇还是其次,暴露四凶鼎才是最大麻烦。 刘景已经认识到,四凶鼎简直是天下所有异兽血脉的天敌。 而拥有特殊血脉的异兽后裔,一旦修行有成,定是远超同阶的妖怪、道神。 刘景日后站的越高,越是不能暴露四凶鼎。 不过这只蛤蟆虽然用逼迫的方式请他,但仅从其表现出的姿态,判断不出是否是死敌。 刘景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做最充足的准备罢了。 “开始吧。” 取出剩下的四块灵玉,盘腿坐到静室的蒲团上。 一手握着青光灵玉,一手紧握火鸦瓶,闭目凝神进入内视。 但见周天经脉畅通无比,缥缈的轻灵之气充斥其中。 因为灵气还未灌满经脉,显得有些飘忽。 “呼~吸~” 刘景呼吸渐渐平稳,体内开始变动。 先是神魂空间。 雄伟的火德星君法相,周身火光喷发,须发上的炎火无风自动。 异能空间。 灰蓝大虎,血纹獠牙,金红怪鱼等倒影纷纷避散,将一只黑漆漆的火鸦让出来, 赤火鸦抖动一下脑袋,后脑上火焰红毛呼的飘舞,然后仰首奋力鸣叫。 “嘎!” 神魂空间的星君法相猛地睁眼,放出赤红的炫目神光,穿透虚无空间,照射在赤火乌鸦上。 观想法相是刘景的神念具现。 通过这种方式,他将神念分出一部分附着到赤火鸦身上。 透明的赤火鸦似乎凝实了一点。 “成了,下一步!” 刘景神念一动,赤火鸦羽翅嘶鸣一声,化作一团虚影高高遁向虚空。 于此同时,刘景手中的灵玉和火鸦瓶,同时有动静了。 玉石内的海量灵气流入刘景体内,在经脉间一转,从另一只手涌入火鸦瓶。 嗡! 灵气涌出,火鸦瓶登时被触动。 就见白玉小瓶剧烈抖动,细长的瓶口处,隐隐有黑烟火星涌动。 火鸦瓶的禁制即将发动,反噬刘景之时,一只透明黑火鸦从刘景体内飘出。 异能虚影挥动翅膀飞到白玉小瓶旁,绕着小瓶盘旋一圈,稍一停顿,闷头冲向细长瓶口。 赤火鸦生前的身形很大,近乎海雕,化为异能虚影后缩小了许多,但也远远超过巴掌大的火鸦瓶。 那白玉瓶口更是比手指还细。 然而,硕大的透明火鸦嘴喙一触瓶口,登时化作一抹光影顺畅的“流”进白玉小瓶。 刘景的神念随透明火鸦一同进入火鸦瓶,随即碰上一个无形的光膜。 火鸦瓶瞬间开始疯狂吞噬灵气。 灵玉传入刘景体内的灵气,像是泄洪之水般肆虐过他的经脉,然后轰进火鸦瓶。 他手上的玉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黯淡,不一会儿化作粉末。 所有灵玉都早已放在手边,刘景顺手摸来令一块,继续之前行为。 又吸收了大半灵玉,刘景的经脉被肆虐的刺痛不已。 “噗”,刘景随同透明火鸦,终于挤过光膜。 下一秒,就被震撼到。 涌动的滚滚黑色,升腾的洪流赤色,二者被两种粘稠的颜料,被疯狂搅合成一团,不停的回旋动荡,暴动迸发。 那是黑色的烟气与红色的火焰。 “嘎嘎嘎” 一群冒着火光的黑漆漆身影,好似深海鱼群般,在旋荡的烟与火中遨游穿梭,发出震天彻底的鸣叫。 这里就是火鸦瓶的内部空间。 刘景虽然通过与其同源的赤火鸦,骗过禁制溜了进来,火鸦瓶还是感觉到了异样。 轰! 黑烟搅合着火流疯狂喷涌,冲击空间的壁墙,很快,赤火鸦群也卷入其中,空间剧烈动荡起来。 “不行,必须尽快融入,不然禁制还是会触发。” 刘景神念一动,控制着透明火鸦振翅高飞,冲向那赤火鸦群。 “嘎嘎,嘎!” 火鸦群发出嘈杂的嘶鸣,四处狂飞,本能躲避刘景神念附着的透明火鸦。 刘景契而不舍,紧紧的跟随鸦群,落下,再追上,竭力融入其中。 渐渐,鸦群开始接纳刘景。 然后在刘景有意识的引导下,透明火鸦慢慢成为鸦群的领头。 不知过了多久,便见透明火鸦怪叫一声冲天而起,一群火光黑影紧随其后。 鸦群一路直冲,直到碰到上方的光膜壁墙。 然后轰然俯冲,带着凶猛气流,好似一道利剑般斩开下方搅合的烟与火。 轰隆隆,天地动荡。 下一秒,烟与火像是分开的水浪般再次交融,并将鸦群淹没。 “嘎!” 透明火鸦带领着鸦群,在黑烟火流中肆意冲击飞舞。 当刘景疲惫不堪,这道神念马上要被消磨掉时,整个空间的黑烟火流,也开始随着透明火鸦的飞舞而随之卷动了。 “成了!” 刘景的神念当即离开透明火鸦,退出火鸦瓶。 “呼~”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刘景不顾疲惫,再次调动神念感应手上的白玉小瓶。 轻而易举的的透过禁制,连上瓶内的透明火鸦。 神念一动,透明火鸦领着鸦群,席卷着火焰黑烟自那细长瓶口呼呼飞出。 一瞬间,刘景手上残余的灵玉瞬间化为粉末。 然而,火鸦瓶还在疯狂吞食灵气。 刘景连忙再取一块灵玉。 有了灵气支撑,转眼间,阁楼内便黑烟滚滚,火花喷溅,又有嘎嘎嘶鸣的火鸦群。 黑火烟气中,一只透明的特殊火鸦若隐若现。 就是这只透明火鸦,引导着黑火鸦群缩成一团,绕开阁楼的物件,只在空白处飞舞。 “收!” 刘景神念再一动,烟火卷着鸦群随即没入白玉小瓶。 晚风拂进窗子,吹散残存烟气。 “哈哈哈!” 刘景收起只剩一半灵气的玉石,放声大笑。 鸠占鹊巢之策,成功了! 第八十五章 猛禽 午后的竹林山顶。 阳光泼洒,山风吹拂,婀娜多姿的竹影随风摇曳,发出飒飒轻响。 刘景踏着地上斑驳光影,悠然而来。 一身习惯性的青白劲装,头插扶桑木簪,锦囊悬在手边,短刀插在腰后,洒脱又充满英气。 山顶空荡荡,福蟾将军所说的迎接飞禽还没出现。 刘景随意坐到一块石头上,取出白玉小瓶,用指尖摩挲瓶面的火鸦图案。 鸠占鹊巢之策的灵感,来源于刘景当初献祭掉第一个异能,借力突破内视的行为。 黑火烟气的异能,确是出自青蒙山赤火鸦,那火鸦瓶据说又必须用赤火鸦才能炼制。 刘景便想到,赤火鸦就是火鸦瓶的“灵”。 而他的异能倒影与赤火鸦同源,也许能绕过法器禁制,讨巧的“炼化”火鸦瓶。 几番尝试后,确认计划可行,终于在昨日一举成功。 对于人生的第一件法器,刘景爱不释手。 从昨晚开始,便将其当作鼻烟壶一般,随时放在手边把玩。 虽然炼化了,但他现在还不能如意使用的使用火鸦瓶。 即使箓生阶段圆满,他的灵力储备只能撑住片刻时间。 唯有晋升九品道神,开启元宫,修炼出法力后,才能顺心使唤。 法器出自七品道神之手,就是以法力为力量根基,箓生阶段的灵力层次太低,质量不够。 昨晚炼化火鸦瓶,消耗了两块灵玉,测试时,又消耗一块灵玉的四分之一储量。 刘景现在剩一块半灵玉,此行去见那只蛤蟆,应该足够用。 只是少了灵玉,他的箓生位阶圆满要推迟一个月了。 不过无妨。 待把蛙妖小福和景洪草带回,他肯定要炼制芽丹,不急着晋升。 “唳!” 天空传来一声鸣叫,一片庞大黑影在上空盘旋。 刘景刚抬头,便见那身影俯冲而下,速度快如闪电,瞬息间抵达竹林。 黑影竟然是一只巨雕。 好一只猛禽! 一双赤红眼珠透着凶戾,嘴喙泛着金属光泽嘴喙,好似一只铁钩。 一层层柳叶状的赤褐色羽毛层层铺展,肌肉虬扎。 展开的双翼近三丈,翼端有金黄光芒,充斥着凌厉感。 巨雕飞过竹林,身影却不停,卷着汹涌狂风直朝刘景扑来。 “孽畜!” 刘景目光一冷,但连身都未起,只是翻手一弹,一道金光嗖的射向那双赤红眼珠。 呼! 巨雕振翅狂挥,风流横扫竹林草丛。 金丸被风一卷,速度快速减慢,临近巨雕面前时,似乎只剩下微弱的惯性力量。 猛禽眼中闪过得意,张开铁钩嘴喙便要咬碎金丸。 不想那金丸滴流一转,骤然加速,砰的正中它的眼珠。 “唳~” 巨雕痛呼一声连忙闭眼,庞大的身躯控制不住平衡,撞倒大片竹林,掀起泼天泥土一路翻滚。 眼睛稍微恢复,巨雕一睁眼,就见刘景居高临下的站在面前。 桀骜不驯的巨雕,戾气突生,翅膀借力撑起身子,扬起狰狞利爪要给刘景放点血。 “嗯?”刘景眼皮一耷。 巨雕立即感觉到一股生死的恐惧,身体本能的发软,刚挥起的利爪啪嗒垂落。 转眼间,这头天空霸主就像只麻雀般,在刘景面前瑟瑟发抖。 原来,巨雕翻滚到面前时,刘景体内四凶鼎忽地一动,感受到了巨雕身上的异兽血脉,发出饥渴之态。 巨雕是感受到了方鼎的凶威! 刘景眼神闪动,有些好奇巨雕身上是什么血脉。 一直偷偷观察刘景的巨雕见此顿时惊恐的开口大叫: “小妖我是福蟾将军的坐骑,受命前来迎接仙长,仙长饶命,饶命啊!” 刘景早猜到如此,按下蠢蠢欲动的心,冷声道: “你为何袭击我?” 巨雕支支吾吾的小声道:“呃,小的想试试仙长手段。” 眼见刘景脸色冰冷,巨雕连忙收拢翅膀,乖巧的趴伏到刘景面前: “小妖我是有眼无珠,自不量力,望仙长大人有大量,饶恕小妖。” 见刘景脸上没有杀意,这小妖连忙凑上前: “仙长请上坐,老爷已经开始摆宴席,咱们可别迟到了。” 果然是妖,性子乖戾,遇上强者立马怯懦,欺软怕硬。 福蟾将军的坐骑,暂时不能炼化成异能。 刘景便抬手召回金丸,跃上巨雕后背,盘腿坐好: “小心点飞,颠簸了我,数罪并罚。” 巨雕连连点头,言语中开始自夸: “是是,仙长您放心,那么多的飞禽,就数我飞的稳,所以才被老爷收为坐骑。” 前一刻还是天空霸主,现在则变得像条训犬。 刘景抬手敲打一下巨雕脑袋,喝道:“莫要聒噪,上路吧。” “好咧仙长,您坐稳。” 巨雕缓缓舒展羽翅后,身体稍微一个起伏拔地而起,再一振羽翼,身下狂风呼啸,托举着庞大身影冲上天空。 “御风异能?”刘景见其呼风而来,暗自嘀咕,“重复了。” 四凶鼎炼化的异能,只能保持原主的最高水平。 刘景的御风得知东鸣山君养的虎妖,实力堪堪到妖丁级,这个异能的上限,便是洞玄箓级别。 他在想,若是炼化其他身具御风血脉的异兽,不知能否叠加或者进化。 “以后找机会试试吧。” 巨雕小妖倒没有自夸,它的飞行技术确实不错。 刘景还未感觉到震荡,视野便已飞速拔高,瞬息升上天空。 风声迎面,身后发丝高高飘起,一种舒爽感觉系上心头。 “飞行啊。”刘景心头再次升起憧憬。 可惜,神仙道修士只有七品位阶以上,才能御物飞行。 “服下芽丹,修习了外丹术,可以尝试学习一门御剑术。” “或者,”刘景看看身下巨雕,“养一头飞行坐骑?” 就在刘景思绪翻飞时,巨雕掠过郭镇,穿过田野,村落,桑园果林,然后飞跃一片广阔山野。 “不走芦苇荡?” 刘景生起疑问,但怕狂风灌口,没开口询问。 “风怎么越来越大?” 很快,刘景必须抓住身下羽翼,才能阻止自己被吹下高空。 随即发现,原来是巨雕的速度在越来愈快。 迎面的风像刀子般刮的脸庞生疼,刘景脑中一转,明白身下巨雕在暗自搞鬼。 “还在作祟,真是不长记性。” 没用四凶鼎,怕把它吓得一头扎下去,连累自己,刘景只是抬手按在柔软羽毛上。 “旱魃!” 翻腾气焰出现,随风飘动,缭绕到手臂。 巨雕正暗自得意,忽觉背上传来异样,风中似有焦味。 下一秒,滚烫的刺痛感骤然传来,彷佛是被灼热铁烙盖在后背。 鸟妖立即明白是刘景的警告,连忙放慢速度,求饶呼喊: “小妖我是怕路途遥远,宴会迟到啊,请仙长恕罪。” “让你张张记性!”刘景那气焰包裹的手掌用力一按,直接巨雕背上烙下一个焦黑掌印。 “唳!”巨雕昂首嘶鸣,痛的浑身颤抖。 “再颠簸,就不止一个掌印了!”刘景收回手掌,冷喝道。 巨雕吓得一激灵,连忙忍住痛苦挥动翅膀稳住身形。 接下里的时间里,这小妖再不敢挑衅,保持着令刘景舒适的态度,稳稳驮住他。 下方景象渐渐发生变化,郁郁葱葱的山野丘陵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泽。 又掠过水泽泥沼,山峰荒林后,出现了连绵的郁郁葱葱景色。 然后,一座高耸的孤峰挡在前方。 第八十六章 妖兵阵仗 “一座死火山?” 高耸的山峰顶上有个巨大凹坑,似乎是个火山口。 刘景又发现火山坑里有个大水潭,水上有金光闪烁。 没等看清金光是什么,身下巨雕突然低声道: “老爷有命,小的不敢违背,仙长小心。” “什么?”刘景感到不妙。 巨雕鼓起全身妖力猛地放声嘶吼,声浪传遍四方: “仙长到!” 吼声还在回荡,庞大身影骤然向下俯冲,将刘景晃的坐立不稳后,一个大翻身将刘景高高抛下。 刘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便失重了,头朝下颠倒着飞速坠落。 风声呼呼,视野模糊,似乎在贴着山壁坠落。 “该死,御风!” 刘景奋力疾呼,狂风自体内喷涌而出。 然而,下坠的势能没抵御住,自己反而被凌乱的风流吹的凌空翻转。 头晕目眩,恶心! “不行,还不够!” 努力镇定下来,神念勾动头上的扶桑木。 树叉木簪开始泛起光辉,积累大半月的太阳精气,立即如潮水般涌入刘景体内。 御风再起! 大量精气的支撑下,刘景将御风异能施展到极致。 轰! 一瞬间的狂风怒吐,竟然在刘景身下对冲出了个喷涌的风膜,下降势头顿时一缓。 刘景刚松了口气,要调整身形,猛然发现下方就是树林。 噼啪一顿爆响,刘景将树冠撞出一个大洞,狼狈的跌进林子。 好在枝杈再次减缓下降速度,给了刘景反应时间,几番周转腾挪后,他踩着碎风稳当落地。 脚下碰到实地,顿时长松一口气。 仰头,透过砸破的树冠洞口,可以看见雕妖的盘旋身影,刘景将这鸟妖记下: “看来一个烙印不够你长记性,下次给你来个高温脱毛!” “福蟾将军的命令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宴席不好吃啊。” 思索间,数百声音的齐齐怒吼声,从远处震荡而来: “仙长请上山!” 刘景目光一凛,纵身跃上树枝循声望去。 便见林边一个蜿蜒山道,道上是旗帜招展,身影窜动,吼声如雷。 “下马威?” “阵仗倒是摆的挺大,”刘景面露不屑,“可惜处处透着小家子气。” “你我从未相见,弄这些个东西,有意思么?” 刘景无语的跳下树梢,拍掉身上沾染的落叶,不急不慢的走像山道。 刚出林子,两个扛着彩旗的猿猴,呼哧呼哧的奔到近前,学着人类模样拱手见礼,尖声叫道: “小的们奉福蟾大人之命,前来恭迎仙长。” “做模做样,令人作呕!”刘景看也不看猴妖,径直走到山道口。 狭长的山道两则,插满高高飘扬的旗帜,旗上涂抹着各种滑稽图案,有的似乎只是个爪印。 每个旗帜下都聚拢着小群妖怪,一眼望去,虎豹仰头怒吼,豺狼齐齐嚎叫,蟒蛇嘶鸣,牛熊咆哮。 还有尖声的松鼠猴头,蹦跳的麻雀野鸡,小小的个头上蹿下跳。 数百只妖怪层层铺满崎岖山道,声势浩大,气势惊人。 百妖聚集而起的污浊血气,滚滚恶风,更是氛围恐怖。 “请仙长上山!” 滚滚怒吼伴着恶风血气,如雪崩般冲来。 刘景面色淡然,甚至走神了。 他突然想起蛙妖小福说过的话,再看眼前摆下的妖阵,不由哂笑: “这蛤蟆不知什么癖好,当真喜欢点化小妖。” 野兽得了机缘,或是天赋异禀,开启灵智后,便会有意识的吸取平日吞吃血肉的精华,以强壮体魄,衍化为妖。 这便是通灵阶段的小妖,相当于箓生弟子。 小妖积累到一定阶段,可以吞食月华修行,便可以炼化横骨,通晓言语,以及蕴养肉身宝物,学习妖术。 这是妖丁,相当于品的洞玄箓道神。 之后凝结妖丹,局部化形,再圆满化形,可御使法器,觉悟妖族神通。 有妖丹,可化形,便是妖将,相当于高玄箓道神。 面前列阵山道,摆下阵仗的数百妖怪,别看个个口吐人言,然而刘景已经发现,它们都是被点化的小妖。 并非自行修炼,而是被点化催熟的妖怪,根基不稳! 没有天大机缘,没有玄门正法,终其一生可能也就修成个妖丁,妖将,再上的妖王妖圣之路彻底断绝。 那只蛤蟆一口气点化这么多妖怪,刘景没看出善心,只看到恶劣的肆意妄为。 体内的四凶鼎隐隐震动,说明点化小妖中存在着异兽血脉,被这蛤蟆一搅合,真是暴殄天物。 当然,也许这些小妖从浑浑噩噩的野兽状态,略过艰苦修行一下变为妖怪,说不定只会感激。 刘景看中大道之路,他人未必珍惜,享受一世之乐,恐怕足够满足。 “仙长请上山!” 刘景在走神感慨,倒是被山道妖怪当成了胆怯,叫嚣的更加放肆。 有些性子恶劣的猴头,为了更好的完成福蟾将军的命令,一边尖叫,一边朝着刘景扭屁股,吐口水。 刘景回过神,望见这一幕,顿时被气乐。 “金道友盛情邀请,在下便不让道友多等候了。” 刘景朝着上方遥遥拱手,他知道那蛤蟆既然摆下阵仗,定然会在暗中窥视。 既然如此,他也该显露下身手,免得后面麻烦更多。 “试试我的火鸦瓶吧。” 取出白玉小瓶,又拿出那块还剩四分之三的灵玉,神念渗入小瓶,连上异能倒影。 “仙长请......” 群妖又要鼓噪,突然被嘎嘎的刺耳怪声打断。 火鸦瓶在姜皓手上时,通常是黑烟火星先出,再放赤火鸦群。 在刘景手上,则是鸦群席卷火焰黑烟。 “嘎!” 透明火鸦一马当先,黑火鸦群紧随其后,裹挟着喷涌的黑烟火星,呼呼啦啦冒出细长瓶口。 刘景的身影顷刻间被黑烟鸦群淹没,然后轰上山道。 嘎嘎嘎,火鸦嘶鸣,呼呼呼,滚烫的烟火喷溅。 山道入口的两头豺狼,最先被撞上,一声惨叫,两个焦黑身影疯狂逃窜。 这是刘景手下留情了。 不然,足以融合金属的黑火鸦群,瞬间就能将这两头小妖变成干尸。 鸦群火烟一路翻腾,妖兵们触之则溃,沾之则逃,所谓的阵仗被搅合的乱七八糟。 也有凶悍的妖怪冲上前企图阻拦,然而不到一息便惨叫着滚下山道。 到处是逃窜身影,浑身冒火的,满身焦黑的。 还有小个头的妖怪,凄惨的逃过黑火烟气,却死在了群妖践踏之下。 刘景本来没想下杀手,瞥见意外死伤,干脆心下一横,偷偷唤出四凶鼎。 一只倒霉的碧眼夜枭,没来得及提前飞走,被溃逃的妖兵冲的颠来倒去。 刘景冲到近前,体内四凶鼎忽然一动,便见黑火烟气一裹,将那只碧眼夜枭卷进来。 视线遮蔽,方鼎立即飞出将那小妖吞噬。 其实还有其他感应,可惜逃的太远,不好刻意追过去。 收下一只透明虚影,顾不得察看是什么异能,刘景继续碾过山道。 山顶的凹坑水潭上,伫立着一个金蟾形状的辉煌宫殿。 山道妖兵被轻易的冲得七零八落,殿内顿时传来一声嗤笑: “果然不堪重用。” “赤玄伏魔天君道统的火鸦瓶?倒是好手段!” 第八十七章 狐军师 山道出口在一处石柱峡壁,趴伏着一头肥壮庞大的黑毛野猪。 一对足有成年大腿粗的狰狞獠牙,豆大的眼珠透着猩红,满身鬃毛又黑又粗,宛若钢针。 这是头凶悍暴虐的猪妖。 突然,远处天空传来一声嘶吼:“仙长到!” 黑毛猪妖正在打盹,一个激灵被惊醒,仰头正见福蟾将军的巨雕坐骑,将一个人影抛下后背。 人影飞速下坠,瞬间掉出视野。 “可算是到了。”猪妖嘟嚷着爬起,回头看看水潭上的宫殿,不满的抱怨道: “俺是来求福的,这倒好,吃香喝辣没够着,女妖艳舞也不给看,尽驱使我老猪看门。” “奶奶的,给口酒喝也行啊。” “定是那骚臭狐狸看我老猪不顺眼,刁难俺。” 哼唧半天,见山下还没动静,晃悠到石壁下轰的撞上去,哗啦啦碎石洒落,猪妖仰头吼叫: “喂,病猫,你是不是偷懒睡着了,快醒醒,人到了,准备干活啦。” “你这恶臭的黑毛夯货在身旁,俺哪里睡得着,快闭上臭嘴,熏得爷爷我头疼。” 便见一只满身圆斑的花豹,懒洋洋的从山壁上探出脑袋,裂嘴嘲讽。 这花豹不像寻常豹子般矫健精壮,而是病怏怏的非常瘦弱。 可是,那半眯瞳孔里时而透露的凶光,牙缝里渗漏的血丝,可以看出其绝非善类。 看看那外形凶悍的黑毛野猪,被这病弱花豹一顿嘲讽,竟然只是小声的哼唧咒骂,不敢发火。 野猪实在闲得慌,哼唧完,又嚷道: “唉,病猫,你比俺来得早,你说福蟾老爷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要请宴嘛,酒席一摆,血食一上,不就得了,怎么搞得这么麻烦,又是让那蠢鸟戏弄,又是让妖兵摆阵的。” 豹子趴在山壁上,俯视着猪妖冷笑道: “嚷嚷什么,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只想吃喝,懒得干活。既然不想干活,就在外面逍遥,来飞兜潭干嘛。” “当然是混口饭吃啊。”野猪理直气壮。 “既然来混饭吃,那就干好差事。” 花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裂开血盆大口,露出牙缝里塞的肉丝。 “好啊,”野猪突然愤愤吼叫,“你这病猫,又舍下我老猪去偷吃,你再这样,我要去找金蟾大人告状。” 豹妖瞥了眼叫嚷的猪妖,一边伸出爪子剔牙,一边不屑道:“你去吧。” 野猪顿时嘿嘿道: “老猪我最讲义气,哪会做告密的事,就是提醒哥哥不要老吃独食,多带带老猪。” 见豹妖要缩回山壁洞穴里,野猪连忙道: “哎,花豹哥哥,你还没告诉我老猪,福蟾老爷要干嘛呢?” 豹妖被野猪的讨好恶心到了,呲牙骂道: “你这黑猪还有脸整天骂别人蠢货,没听狐军师说嘛,这叫下马威,给那修士个教训。” 猪妖辩解道: “俺意思是,那人类修士怎么得罪金蟾老爷的,他好像从未来过咱们妖府吧。” 豹子也感到无聊,便继续闲谈道: “其实那人类修士主要得罪的,不是福蟾老爷,而是狐军师。” “狐军师当时向老爷自荐,好像出了一个什么计划,结果被那修士给搞破了。” “什么计策?”黑猪兴冲冲的追问:“快给我老猪说说。” 就在这时,下方的山道传来齐齐怒吼: “请仙长上山。” 豹子停顿了下,望望山下动静,然后回头小声道: “详细的俺也不知,狐军师比我的早,不过人类领地闹了巫乱,你知道吧。” 黑猪连连点头。 “据说,按照军师的计策,老爷本可以在这场巫乱中立下大功劳。 “结果不仅一无所获,还让老爷给它擦屁股,对,就是前日那场惊动妖王的大搜查。” “现在事情平息,这军师就鼓动老爷宴请那修士,还让咱们给那修士来个下马威。” 猪妖听罢,面色一变,惊道:“那老狐狸这么受福蟾老爷的信任?” “确实,”豹妖刚回答,山下“请仙长上山”的吼叫声戛然而止。 然后,隐约传来阵阵喧闹声。 “打起来来啦?”野猪兴奋叫道:“数百妖兵啊,那修士真敢动手,倒是够勇猛。”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让妖兵吓唬一下刘景,搓搓锐气。 可听动静,似乎刘景直接动手了。 很快,两妖又觉得不对劲,似乎全是妖怪的哭嚎嘶喊。 没等反应,一阵嘎嘎怪叫声沿着山道飞速临近。 花豹猛地攀上石壁高处,放眼眺望,金色瞳孔骤然一缩,扭头冲黑猪疾呼道: “老黑,快去守好山门,那修士一路打上来啦。” 话落,斑斓身影一闪,隐遁消失。 “我不叫老黑,老猪我叫朱顶天。”猪妖同样心头一惊,但本能的顶嘴。 “嘎嘎嘎”,刺耳的嘶鸣声中,一团涌动的黑火烟雾急速滚上山来。 火烟散开,一身青白衣裳的刘景现身而出。 “还有把守?” 这一路的冲击,手上灵石耗费小半,刘景神念一动,振翅遨游的透明火鸦一个回旋,缩回白玉小瓶。 鸦群牵引着火烟紧随其后,瞬息间烟火散去。 “咦?” 刘景突然觉得面前这只大野猪,似乎有些眼熟。 观察片刻,顿时想起之前他化鱼赶往卧泽峰时,在一处泥潭里见到的大野猪。 当时这野猪搏杀一只棕熊,并吞吃熊心。 这是一头正宗的妖丁啊。 那时,刘景还没旱魃异能,只敢躲在远处偷瞥。 现在再见,虽然时间过去没多久,两人实力已然天翻地覆。 野猪被刘景看的浑身不自在,它当然每认出刘景,怒声叫嚷道: “好个妖人,胆敢伤我飞兜潭金蟾宫的妖兵。” 刘景懒得说什么待客之道之类的话,无视猪妖,打量四周。 山顶凹坑里,一汪碧波水潭,水上伫立着金灿灿的华美宫殿,一条流光栈桥横过水面,连接岸边。 在那宫殿上方挂着个块匾额,上书“金蟾宫”。 “这蛤蟆真是好笑,明晃晃的把自己暴露出身,也不怕被人用天敌设计嘛。” 刘景又一想,不对。 这道理是针对野外成道的妖怪。 它们化形后肯定会百般掩藏出身,怕被人算计。 这蛤蟆是真正的天庭体系一员,一般人哪敢冒着风险暗算他。 野猪气势汹汹的叫嚷,却见刘景无视他,转而打量身后的宫殿,顿时气的哇哇大叫。 然而这猪妖是个心思活泛的,心头却是另一番想法: “那老狐狸深受福蟾老爷信赖,老猪我先前没少给他上眼药,为了今后不被穿小鞋,俺得好好表现一把。” “可是这修士能冲过数百妖兵,打上山来,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恐怕实力惊人,我老猪可不能翻车。” “得让那豹子打头阵!” 就见野猪突然仰头,朝着刘景头上山壁大吼道: “哥哥你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第八十八章 求饶 刘景算到会有埋伏,目光一闪,淡定抬头。 趴伏在山壁凹处,准备伺机而动的花豹,被猪妖这一嗓子,肺都要气炸了。 “这头可恶的黑猪!” 偷袭不成,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豹妖果然现身,一跃而下,斑斓身影还在半空,病弱的身躯骤然膨胀。 咧开的大口好似化作一个血色洞窟,洞口是狰狞的尖牙利齿。 轰! 刘景似乎被惊住,毫无反应的被豹妖吞下腹中。 当然,豹妖受命是给刘景下马威,并非要夺刘景性命。 它只准备将刘景吞下,然后带到福蟾老爷的面前,再把满身粘液的刘景吐出来,让刘景狼狈受辱。 豹妖的吞食之法,其实是将胃部炼化成了肉身宝物。 待到晋升妖王,将这肉身宝物转化为妖术神通,便能在体内演化独立成洞天,堪比传闻中的袖里乾坤之术。 “你这该死的夯货,待俺拜见了福蟾大人,定要和你算账。” 豹妖舔着嘴唇恢复原身,冲着黑毛野猪一顿恨骂后,转身朝水潭上的宫殿奔去。 “哎呀失算了!”野猪哼哧哼哧的十分憋屈: “这修士一路打上山,来势汹汹,怎么这般无用,害我老猪谨慎过头,丢了大功。” 豹妖已经奔到水潭边,即将踏上通往福蟾宫的流光栈桥。 猪妖一想到这豹子,说不定会被留在宫里吃香喝拉,还能看女妖,就气的直想撞石壁。 “该死的修士,草包,废物,中看不中用!” 猪妖正恨恨咒骂,突然听见豹妖惨叫。 回头一看,就见那病弱的斑斓身躯,怪异的瘫倒在水边,捂着肚子凄厉求饶: “上仙饶命,小妖是奉命行事,无意冒犯仙长,千万莫要烧俺的脏腑!” “怎么回事?”野猪一头雾水,忽然发现异样,“那病猫的肚子在发光?” 就见豹妖的肚子里,好似多了个太阳般,不停的向外散发灼热光芒。 “是那修士在施神通!” 猪妖立即反应过来,登时吓得浑身一抖,连呼侥幸。 “痛煞我也!” 豹妖仰天惨叫,一头扎进水潭里,咕噜噜的拼命往肚子里灌水。 然而,喝的肚皮都鼓起来了,腹里依旧滚烫难忍,好似五脏内腑都要焦化。 “老爷快救我!” 豹妖在水中奋力扑腾着游向宫殿,大声向朝殿里求救。 刚刚靠近流光栈桥,豹妖本就病弱的身躯越发干瘪。 大片大片的毛发枯萎,身上水分肉眼可见的蒸发,距离一具干尸越来越像。 豹妖的求叫声迅速弱下去,猪妖只看的浑身打颤,再次庆幸刚才没贸然出手。 眼见豹妖就要命殒当场,殿内传来一声叹息: “可怜我这手下,只剩几个歪瓜裂枣可堪驱使了,道友可否大人大量,饶恕这小妖的冒犯?” 话落,一个身影走出宫殿。 满头耀眼的金发熠熠发光,额上带着一条金玉宝环,简单而华丽的大袖长袍,着胸膛,皮肤鲜嫩透红。 纯净无暇,不带一丝污秽妖气,全然是天神的气度。 这便是招宝金蟾的子嗣,大泽妖府的福蟾将军,金之福。 “老爷救命!”豹妖拼尽力气用爪子攀住流光栈桥。 “唉~” 金之福的俊俏面庞上浮起一丝无奈。 一身矮小身影突然从金之福身后飞快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栈桥上,朝着水中的豹妖呼喊道: “刘景仙长,都是小妖我的错,莫要为难我家主人。” “我家主人怜悯下属,还请您息怒,放这豹妖一条生路,小妖我甘愿受剥皮之惩,化解您的怨气。” 一抬头,却是一个人身狐狸脑袋的妖怪。 金之福,狐妖,乃至远处的猪妖,目光全都落到弱弱喘气的豹妖身上,静待回应。 “张口!” 半响,豹妖肚子里传来刘景声音。 豹妖顿时大喜过望:“多谢上仙饶命!” 抽干体内最后的妖力,豹妖再次膨胀身形,血盆大口裂到最大,下巴搭在栈桥上,舌头做毯,恭敬的道: “上仙请!” 呼呼,一股灼热气焰涌出豹口,随即走出刘景。 黑发“燃烧”成蓬松火尾搭在身后,赤红火光中,还有一根泛着太阳光辉的暗红木簪。 刘景其实只是半开旱魃能力,并未彻底旱魃领域,否则豹妖早就变成干尸。 不过,即使他小心控制着气焰,走过豹妖口腔时,周身气焰还是触碰到豹妖口腔上的壁肉,那块血肉瞬间焦黑。 豹妖疼的倒吸凉气,但半句抱怨不敢发,强忍着剧痛不敢丝毫动弹。 哒,靴底触碰到流光栈桥,发出清脆声响,似乎是敲击在玉石上。 刘景突然发现,脚下的流光栈桥毫无缝隙,似乎是由一整块的青玉雕刻而成。 “这怕是直接挖空一座玉矿吧?” 刘景暗自咂舌,面上古井无波,站稳后,目光静静的看向俊美的金发年轻人。 “福蟾将军?” 今日终见,却完全不符合刘景的想象,他以为会是丑陋如蛤蟆。 然而眼前之人,除了双眼视距稍远,身上一点妖怪痕迹都没有,甚至那略显怪异的眼睛,只为他的相貌添了份神异。 妖将级别的化形,即使是完美化形,也并非是和人类一模一样,身上定然会携带独特异像,显示妖怪身份。 唯有成为妖王妖圣,更进一步的炼化妖身后,才会彻底褪去原身的异相。 这只蛤蟆妖只是妖将修为,一身化形,却堪比老练妖王。 再看看华美宫殿。 这伫立在水潭上的宫殿,下方既无根基石柱,周围也无连接山壁的勾连锁链,竟是完全漂浮在水上。 恐怕整座宫殿,就是一件法器。 只能说,不愧是招宝金蟾的子嗣,天神之后。 刘景打量金之福时,金之福也在暗自打量他。 那双神异瞳孔中闪过阵阵神光,似乎要看到刘景本质。 半响,金之福忽而一笑,指着跪倒的狐妖道: “道友可是要先处置这老狐?” “老奴甘愿受罚!” 狐首人身的妖怪,连忙向刘景叩首。 化形的妖怪? 这是个妖将啊,位阶堪比高玄箓道神。 虽说狐妖大多不善攻伐,但也确确实实是一位妖将啊,此刻竟然跪在自己面前。 刘景满脑雾水的时候,心中亦不知什么滋味。 似乎前一刻,他还四处吃瘪,到处受辱,现在,却已经可以让妖将下跪了么? 心中有狂喜,还有惶恐? “不,它是畏于金之福,而非畏我!” 刘景心念一闪,随即散去旱魃异能,恢复成黑发,然后无视狐妖,冷眼看向金之福: “在下想得到一个解释!” 金之福点点头,抬手邀请道: “不如先入席,让这老狐给道友慢慢解释?” 刘景抬头看看福蟾宫的牌匾,脚下不动。 这可是法器,入了其中,可不像那豹妖的胃,可以那么容易出来了。 金之福轻笑:“道友可是惧怕?” “在下确实害怕!”刘景干脆的点头。 金之福顿错愕,伏在地上的老狐狸偷瞥刘景。 刘景冷笑道: “若是坦荡之辈,在下自然无惧,可阁下是吗?” “哈哈哈” 金之福不恼,反而踢了一脚地上狐妖,挑眉道: “军师,你可害我被人鄙夷了啊。” “主人是天下一顶一的大气之人,都是老奴本性恶劣,尽行小人之计。” 老狐急忙道歉,随后对刘景道: “主人早已摆好宴席,请仙长先入席,老奴定会解释,小福兄弟已候多时。” “威胁?”刘景冷笑。 “不敢!” 这狐妖顶着个非人脑袋,表情倒是生动,惶恐摇头着凑上前: “仙长,此事,事关那巫蛮弟子梅坤。” 梅坤? 刘景皱眉。 “好了,道友,我以金蟾祖父之名起誓,今日对道友并无恶意。” 这时,金之福不耐烦了。 刘景虽然依旧不信,可都走到这,蛙妖小福也在里面,便顺着蛤蟆给的台阶下了。 “带路吧。” 第八十九章 狐妖述说 金之福大步在前,衣袖翩翩,好似一位风流隐士。 低眉顺目的狐妖,恭敬的引着刘景在后。 进了福蟾宫,迎面便是几根碧沉沉的琉璃玉柱,上面堆集着层层金鳞,檐下的左右回廊通向重重朱门。 径直穿过回廊,进入恢宏大殿。 刘景眼前一亮,只见穹顶绘有彩羽香鸟,四壁泛着透光明霞,角落点缀着迷人的香花瑞草,好似来到天宫殿宇。 大殿中央用紫木屏风和彩凤帷幕,置起一个宴席宾台。 周围有披着艳丽纱衣的柔媚女子,捧着一个个的玉盘酒壶,瓜果糕点。 最上的主座后,更是蹲坐着两个媚态十足的少女,提着酒壶,抱着圆扇,一举一动,充满诱惑。 “真不愧是天官之后,穷乡僻壤的妖府里,还能搞出如此大的排场。”刘景暗叹。 见金之福根本没招呼他就径直坐上了主座,刘景也不客气,自顾自的来到侧台,一屁股坐下。 金之福回身见此,不由失笑,赞道:“道友潇洒。” “来啊,快给道友上酒。” 立即有两个纱衣侍女,端着果盘酒壶登上刘景坐席。 玲珑柔软的身子偎依到刘景身上,将他紧紧拥住,抖动着白腻,柔媚巧笑道: “仙长请用。” 浓郁香气扑面而来,像是掉入胭脂堆里,香的熏人,熏得人神魂迷醉。 刘景忽然低头,只见轻纱衣裳下面,两条毛茸茸的尾巴闪过。 觉察到刘景目光后,两条尾巴俏皮的缠上刘景大腿,轻轻摩擦。 “原来是两只狐狸精。” 再看两个侍女的面庞,狭长的丹凤媚眼,瞳孔闪动黄光。 “倒酒即可,不用靠太近。” 刘景没露出什么羞涩扭捏之态,面上也无色迷,待到面前酒杯斟满,便轻轻推开两个侍女。 两个女妖默默对视一眼,媚态更显,伸手拢住刘景手臂,抱在怀中磨蹭,媚笑道: “奴婢亲近仙长嘛。” “你们太香了,熏得我头疼。” 刘景抽回手臂,见女妖还要纠缠,目光一扫,发丝上冒起灼热气焰,一股凶暴气息瞬间爆发。 两个女妖顿时花容失色,慌忙逃离。 “等等。”凶暴气息消失,刘景将酒杯一饮而尽,敲敲面前案几,“都走了,谁给我斟酒?” “你留下,”刘景指着一个纱衣下衣物较多的侍女,淡然道:“尾巴收好。” “是,仙长。” 那女妖低眉顺目的应一声,老实的蹲坐到刘景边上。 “道友好酒?” 主座上的金之福突然笑问,没等刘景回应,便拍手呼道: “我的瑶池仙酿呢,速速取来请刘景道友品尝。” 刘景本要拒绝,听到“瑶池”,就没开口。 “嘿呦嘿呦” 突然传来怪异的呼号声,刘景循声望去,顿时目光闪动。 只见两只金蟾蛤蟆抬着个弯角白釉酒壶,呼哧呼哧的从殿后出来。 不说外形神异的金闪闪蛤蟆,便是那酒壶也是透着不凡。 白到透明的壶面,隐约可看到里面抖动的酒液,壶上纹饰的云龙,海兽,缠枝莲花,彷佛在遨游飘舞。 啪嗒,抬酒金蟾跳到刘景案几上,一个支撑酒壶,一个在后推斜,哗啦,淡青色的液体流出。 酒液落进杯中打旋,好似旋动的青色流光,待到填满小小酒杯,酒面一丝不动,又像凝聚的青玉。 斟完酒,两只金蟾立即抬着酒壶跳下案几,嘿呦嘿呦的返回殿后。 刘景环顾四周,除了金之福身后的媚态少女,其他的女妖,全都瞪着直愣愣眼神,死死盯着他面前的酒杯,满是艳羡。 种种特异,无不彰显这酒酿,可能真的来自“瑶池”! 刘景却把酒杯推远了点,抬头望向金之福,皱眉道: “道友这是何意?” 金之福始终在饶有兴趣打量刘景,见刘景面对仙酿,还能保持淡定,不由笑道: “金某请道友赴宴,本是为了结交英才,结果被这老狐狸搞得生分,这杯酒全当向道友致歉。” “莫非,”见刘景不动,金之福脸上笑容开始淡去,“道友看不上金某?” 刘景对面还有一座席面,应该是属于狐妖。 不过这只妖怪自从进入大殿,便一直束手站在边上,一副待罪之身的姿态。 这时突然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先朝上方的金之福仰头痛呼道: “都怪老奴行的低劣之策,让主人名声受污,老奴该死!” 金之福冷哼一声,顺手揽过边上的媚态侍女。 白透如雪的少女娇嗔一声“主人”,甜腻腻的凑到金之福怀中,抬起青葱玉指,调皮的拨弄他裸露的胸膛。 金之福顿时爱恋的揉揉少女脑袋,脸上的冷淡散去。 跪倒的狐妖又扭身面向刘景,拱手拜道: “刘景仙长,请您相信,主人确实是听闻了阁下威名,心生结交之意,才命人前去邀请。” “都是老奴设计,妄图使阁下受辱,发泄心头怨气,所以私下授命雕妖,又命府下妖兵摆阵。” “然而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在阁下面前班门弄斧,实在可笑。” “咔嚓”一声脆响,却是刘景捏起案几上的一片瓜果,一口下去,咬的汁水喷溅。 “所以,是你对我不忿?” 刘景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顺口道声谢谢后,继续道: “你到底是因为何事,对我有怨?” 刘景没在意到,侍女听到他说谢谢,眼中突然闪过惊异光芒。 再看他时,这狐狸精已是媚眼如水。 主座上,金之福屈膝瘫坐,轻轻抚摸着怀中侍女的纤细脖颈,悠然饮着另一位侍女奉上的美酒,糕点。 对于下方狐妖的叙述,似乎毫无兴趣。 刘景瞥瞥金之福,暗道:一个狐妖,真能在你这天官之后的眼皮底下,布下这番行动? 不过,他倒也没打算挑明,只想看看这一对主仆到底意欲何为。 狐妖直起上半身,琥珀瞳孔望着刘景,开始自述: “两年前,老奴携族人投靠主人,初到麾下,立功心切,便经常留意大泽地中的各种情况。” “偶然间听闻小妖议论,似乎有行踪鬼祟的人类修士出没,老奴是病急乱投医,听到点风吹草动,便闷头扑了上去。” “几次错过,终于发现了那人类修士的踪迹。” “寻到那修士后,老奴没有打草惊蛇,藏身暗处想要弄清那人的目的,却发觉他似乎在找什么隐秘之所。” 刘景立即猜到,那人应该就是梅坤。 “没错!”狐妖一直在偷偷观察刘景脸色,此时高声道: “那人便是刚到郭镇城隍庙任职的梅坤。” 刘景没有言语,拿起另一个空酒杯,示意侍女倒酒。 狐狸精侍女收回看着那杯瑶池仙酿的火热目光,乖巧的给刘景斟酒。 见刘景没反应,跪倒的狐妖只好继续讲下去。 梅坤终于卧泽峰下发现一个地坑,开始将其改造成墓穴,改造完,又立下隐秘机关。 狐妖不敢冒然进入墓穴,只在外面小心窥探。 就随后见见梅坤开始捕捉野兽,小妖,往墓穴里送,偶尔还会从外面带些人类。 狐妖实在好奇,就在梅坤离去后,偷偷溜进墓穴,却触动了梅坤留下的隐秘机关。 因为不擅长战斗,狐妖虽是妖将,依旧被逼得狼狈逃出。 狐妖不再私下行动,直接禀明金之福。 说到这,刘景看向金之福。 却只听到侍女的娇憨笑声,金之福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少女怀中,身影被宴席案几遮挡了。 地上的狐妖说的嘴巴都干了,瞥向身后属于自己的坐席,扫过酒水,不停舔舌头。 可惜,刘景低头喝酒,金之福肆意享受,没人搭理它。 狐妖只好继续讲,说金之福亲自去探察后,告诉狐妖有人在培养旱魃僵尸。 并且,那人似乎不是简单的道神修士,还会巫蛮之术。 根据狐妖的描述,金之福只是兴致盎然的想看看,传闻中的旱魃能不能被人培育出来,所以命它继续关注。 后来,狐妖发现梅坤开始用某种巫蛮秘法控制小妖,并让那些小妖去人类领地闹事。 不仅如此,还散播金之福要做沣水河君的传闻,引得河君梁宇几次来到妖府面见妖王,痛斥金之福。 狐妖说,金之福当时非常恼怒,就要点破梅坤恶行,只是被它拦下。 根据它的追踪,梅坤显露出了越来越多的巫蛮之术。 狐妖怀疑,那梅坤很可能是出身巫蛮,是个潜伏的卧底。 梅坤背后的巫蛮,很可能要谋划一场针对神仙道的大阴谋。 狐妖因为天天想着立功,因此滋生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即,让梅坤继续闹下去,让巫蛮阴谋继续发展。 他们坐镇妖府,隐身暗处时刻关注。 待到巫蛮的阴谋,即将展开的关键时刻,金之福可以提前向沧江河府,南岳神府,乃至直接禀明天庭。 到时,既能挫败巫蛮阴谋,让梅坤等人品尝到成功在眼前,却功亏一篑的绝望痛苦。 金之福也能凭此事,立下一番大功。 从狐妖的叙述中,听不出金之福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竟然答应这个计划。 “好一个助纣为虐!”刘景心头撇嘴,“真是狐妖?当我傻吗。” 主仆二妖定下计策,放纵梅坤之谋。 可能觉察到金之福的放纵,或许单纯是培养旱魃僵尸到了后期,普通妖怪、人类提供的养分不够。 梅坤把毒手伸向了道神修士。 一边渲染金之福与河君的争斗,一边用谋害阳泽乡的巡水游徼,并将黑锅戴到金之福头上。 狐妖说,金之福当时发了大怒,就想直接动手拿下梅坤,但都在它的安抚下冷静,继续等待巫蛮阴谋。 然而,就在他们静静等待,时刻准备摘去胜利果实时,月前,突然传来梅坤走火入魔自爆身亡的消息。 狐妖立即去卧泽峰调查,发现墓穴被毁,旱魃僵尸不见。 他们感到奇怪。 梅坤背后之人一点举事的迹象都没出现,怎么突然发生了变故。 没等狐妖弄清事实,巫乱就突然爆发了。 尘埃落定,狐妖和金之福这才知晓,一切缘由都在刘景身上。 是刘景破坏梅坤恶行,提前点破了巫蛮之谋。 同时,让狐妖的计策彻底破灭。 “我家主人摆下此宴,一来确实敬仰阁下威名,二来嘛,也是借此向阁下讨个人情。” “毕竟,此番行为确实出自私心,算得上助纣为虐,说开了不好看。” 狐妖最后言辞恳切的请求道: “老奴之前有心结,觉得是阁下抢了主人功劳。” “听闻主人设宴邀请阁下,心生恶意,想让阁下在主人面前丢脸,以泄心头之恨。” “其实,老奴做下这等卑劣之事,早就打算事后受罚,今日,愿受任何惩罚,哪怕剥皮抽筋。” “只求刘景阁下,勿要与主人生下嫌隙。” 狐妖说罢,额头用力一磕,五体投地。 刘景心中唯有冷笑—— “这可不仅仅是助纣为虐,已经是推波助澜,甚至称得上共谋!” 其他不说,没有金之福的遮拦,梅坤毒杀几位巡水游徼的事,恐怕沣水河君早发现端倪了。 不对! 刘景猛然生出一个怀疑: “这金之福,恐怕真的是共谋!!” “什么立功心切,什么助纣为虐,不过是以较小的恶心,来掩饰更大的罪恶!” 先前的种种疑惑纷纷涌向心头。 比如金之福,身为天官之后,为何来这妖族保留地当个小小妖将? 比如,梅坤为何要调到阳泽乡? 比如,此人在大泽妖府的卧泽峰里,搞出那么多事情,控制那么多妖怪。 妖王为何没发觉? 它对妖府的控制这么薄弱的话,早就有大批妖怪逃出妖族保留地了。 刘景记得,他当时去卧泽峰墓穴时,就有两个小妖摸进墓穴。 难道之前的时间里,就没有妖怪闯进去过? 梅坤身在阳泽乡郭镇,即使留有魂灯,肯定不能面面俱到的处理所有意外。 所以,妖府里有人不仅在帮他处理痕迹,还遮蔽了妖王的探查。 “妖怪,妖怪,妖怪……” 刘景心头不停地念叨,眼神越来越亮: “这场巫乱是要撬动神仙道的根基,如此大事,有巫蛮参与,有海外道门参与。” “那么,天庭的另一个敌人—妖族,难道没有参与的可能么?” 种种疑惑,最终化作一个惊天猜测: 金之福,也许便是此番巫乱的另一个黑手,代表妖族势力! 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才没出手! “太仓促,觉得计划成功率不高,不愿暴露?” 刘景只觉心神震荡,连忙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动荡思绪。 “所以,这金之福邀请我,又编下这番话,是在试探我?” 身边侍女哎呀一声: “仙长,你的酒杯是空的。” 第九十章 天庭的垄断 狐狸精侍女将身子软到在案几上,笑颜如嫣的为刘景斟酒。 香醇酒液缓缓淌入酒杯,刘景望着酒杯,默然沉思: “试探我什么呢?看我有没有发现他的马脚?” “发现如何,没发现又如何?” 此番巫乱,刘景立下大功。 不仅在神府长史,沧江河伯的面前露了脸,还是五福神君下界定功,授他的雷爵法箓。 即使金之福真的认为刘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难道就敢冒然出手? 一旦出手,不留一丝痕迹的话,自然可以把黑锅退给巫蛮和三清教,说是寻仇报复。 出现丁点纰漏,定然会被追查到,反而暴露。 送请柬的那只翠鸟小妖说,金之福联合妖王,清理掉了大批被蛊惑的小妖。 被清理掉的,恐怕是金之福自己的谋划痕迹。 见刘景前,金之福定然已经抹除所有破绽,只剩下对刘景的猜疑。 若是如此,搞出的下马威,蹩脚的狐妖述说等一系列行为,便可以解释通了。 先试探实力,太弱,自然可以轻松隐秘的出去,不留痕迹。 觉得扎手,自然便以探口风,拉拢安抚。 刘景目光停在那杯瑶池仙酿上: 这杯酒,既是拉拢之礼,也是在显示身份实力,以警告。 刘景对金之福的怀疑,显然拿不出证据证明。 若只有口头上的指控,缺乏有力的证据,金之福上面有招宝金蟾罩着,沧江河府又非他的统辖。 顶多罚个纵容梅坤恶行的小罪,杀了狐妖,受个惩戒,事情就过去。 刘景却会就此和金之福,乃其背后的招宝金蟾,结下仇怨。 更进一步的想,金之福所为是单纯出于他的意愿,还是受招宝金蟾的指示? 那位天上的招宝使者,有没有可能是幕后大黑手? “不,应该只是金之福的私自行动。”刘景推翻猜测。 招宝金蟾在玄坛真君座下已经上千年。 当初它能归顺天庭,修为至少在妖王、妖圣级别。 天庭建立后,立下天门来隔断天界,让神仙道独享天界灵气,以及再上的三十三重大道天境。 招宝金蟾享用天庭资源上千年,修为提升还是其次,所看所想,必然更多更广。 就连刘景都明白的事实,即,神仙道已经雄霸天地。 不管是妖族,还是其他势力,都已经式微。 招宝金蟾那只千年老妖,难道会看不清天地大势,背叛天庭? 心怀什么妖族命运之类的宏大远景? 真有此心,当初天庭征讨妖族,招宝金蟾就该和妖族共进退,而非转头就投奔天庭。 据说天庭的所有妖身道神,在下界的妖族眼中都是叛徒,恨他们更甚天庭。 招宝金蟾现在与妖族勾连,恐怕也不会轻易被信任。 而且因为妖族大多狡诈暴虐,所以天庭收服大妖时,通常是先下禁制,再根据表现,慢慢释放自由。 招宝金蟾为妖族出身,没有像大多妖类一样成为天庭众神的坐骑,反而担任玄坛真君的麾下使者。 而玄坛真君可是管理着天帝宝库,用人必然谨慎。 招宝金蟾的忠诚,肯定没问题。 另外,天庭的修行资源,更是妖族给不了的。 金之福若是真的掺合了这次巫乱,十有是瞒着招宝金蟾,私下妄为。 刘景就奇怪:为什么呢? 跟随老祖在天界享受灵气滋养,做个与天同寿的逍遥仙神不好么。 为何下界淌这种浑水? 想到这,刘景只觉头疼,懒得探寻金之福这种神二代的心思。 依据他前世的经验,什么二代之类,大多喜好挥霍别人羡慕的资源,习惯闹腾。 “罢了,我自行我道,只要不碍我道,他人闲事不需关注。” 刘景对天庭没有愚忠也没有反感,对妖怪,巫蛮,道门的阴谋,亦是毫无兴趣。 前世生养他的地方,许多人都有御剑乘风,遨游天地的修仙情怀,刘景不例外。 穿越而来与此身融合,听闻有神仙之法,立即勾起兴趣。 寻得神仙道的修行门路,便毅然踏上。 试问刘景真心,他求得是最终的遨游天地,哪一条修行路并不重要。 天庭立下等阶分明的九品神仙道,让人一步步向上走,直至名录天曹,抵达神仙道核心。 此后,便有资格前往天界之上的三十三重天,探寻大道。 这片天地的道,在开天辟地前的混沌时期,最为丰盈。 从天地形成的那刻起,天地大道便在衰减! 历经洪荒时代,上古时代,直至数千年前的一场大能之争,大道彻底凋零。 昊天上帝以周天星斗、混元河洛二阵,不止是敕令山河海岳,立下九品神仙道。 还在天地分界处布下天门,阻断天界灵气下溢,将大道残韵收拢在三十三天之上。 某种程度上,昊天上帝算是在减缓大道天韵的消散。 刘景要晋升九品道神,正式进入九品神仙道的位阶,当然要对天庭有更深层次的认识。 闭关修行时,偶尔夜游神,巨茂才,云牙派葛明等人会来访。 就是从夜游神口中,他才得知原来天界之上,还有个三十三大道天境,收拢着真正的大道天韵。 渡劫飞升天界的天官道神,名录天曹后,便可在三十三天建立府邸,感悟大道。 显然,天界被天庭垄断,要想进入三十三天,唯有名录天曹。 所以,九品神仙道就是刘景的阶梯,帮他通向大道。 大道在身,方能真正肆意的遨游天地! 由此,巫蛮与道门的行动,也就有了更深层次的原因。 昊天上帝仅用三千多年时间,便镇压自上古时代便开始传承的道门,靠的就是垄断天界灵气与大道感悟。 无论是道门,妖族,还是巫蛮,失去大道天韵,无法真正成道。 长此以往,不用天庭继续逼迫,也会自然衰落。 灵霄宝殿认识到这点,渐渐不再出动耗费资源的大规模剿杀行动。 海外道门同样认识到,并且因为修行方式,比巫蛮,妖族的认识更深刻,所以才会焦急的勾连巫蛮。 刘景认识到这一层,只想尽快提升位阶,前往三十三天。 就像当时从卧泽峰返回阳泽乡,在那只白鹭鸟妖背上感悟: “今世穿越得新生,该求遨游天地的畅快,切勿沉溺蝇营苟且之中!” 叮! 刘景一口饮酒杯中美酒,啪的将酒杯按在桌上发出轻响。 随即,伸手捏住那杯瑶池仙酿,豁然起身。 第九十一章 仙酿 刘景的动作,一下子吸引了全场注意。 狐妖本就在注视他,此时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亮的发光。 主座传来少女嘤咛声,金之福从侍女怀中直起身子,眼神略带迷醉的看向刘景。 刘景腰背笔直,昂首扫过地上狐妖,目光最后落到金之福身上,朗声道: “狐军师的话,我已经明白。” “今日借道友的这杯瑶池香酿,一来让在下有幸浅尝天界之福,二来,便让你我嫌隙,就此化去。” “大道求索,多一个道友,总能互相扶持一二。” 金之福眼眸中闪过神采,一把推开怀中侍女,举起酒杯向刘景敬道: “哈哈哈,道友之言,甚合吾意,当浮一大白,请!” “请!” 刘景举杯虚碰,一仰头,淡青色的香醇酒液一饮而尽。 细腻醇厚的酒液入口瞬间,神魂和轰的一下鲜活起来。 神魂空间: 哗,大片灵雨洒下,沾到火德星君法相上便如火上浇油,燃起熊熊火光,吞没整个星君法相。 耀目的赤焰红光中,火德星君身上的金甲开始消融,面如重枣的脸庞模糊演化,腰上离火剑,手上火玉葫芦亦在变化。 似乎过去许久,又似乎是一瞬间。 星君周身的火光轰地消散,法相身态迥然不同! 青白的衣裳,年轻而英气的面容,满头赤红如焰的蓬松长发,顶上插着树叉木簪。 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把玩刻有赤火鸦图案的白玉小瓶。 赫然是刘景模样! 洞玄箓位阶的修行,九品时开启元宫,修持法力。 八品时,以观想法相为基础衍化福德神魂,然后入主元宫。 晋升七品高玄箓位阶,就是元宫神魂,化阴神。 此时,刘景神魂空间里的法相姿态,已经近乎八品法相融合后的模样。 虽然这幅神魂姿态还不稳定,衍化出的模样,也非是反应刘景自身道心的“福德神魂”,但基本框架已经搭好。 换句话说,刘景相当于已经完成八品位阶的一半修行。 除了神魂空间,刘景的肉身同样在巨变: 仙酿入口,化作灵气洪流涌入体内,顷刻间便填满略显空虚的经脉,甚至让经脉剧烈膨胀。 还需一个多月时间积累的箓生修行,当场圆满。 然而,灵气洪流还未停止,正疯狂的从膨胀的经脉溢出,不停挥发消散。 “金之福没有撒谎,果真是瑶池仙酿,好恐怖的灵气!” 刘景因经脉膨胀之痛,而疼的颤抖时,更对溢出的消散灵气,万分可惜。 突然,福至心灵。 刘景当即勾动刚完成演变的神魂法相,竭力引导溢出的灵气,渗向身体四处的血肉,借此洗练肉身。 大殿上的众妖,就见刘景猛地踉跄,俯身抓住案几边缘剧烈抖动。 额上冒淌的虚汗,周身渗出的汗水,渐渐变得猩红带血,皮肤内血肉间,好似有闪灭的流光。 “主人,他这是?” 地上狐妖起身,扭头望向金之福。 金之福的瞳孔不知何时起,被一层金光覆盖。 金光瞳孔注视刘景,彷佛看透他身上每一寸血肉,流淌的每一条血管,以及那涌动的灵气。 “他在洗炼肉身。” 瞳孔光芒散去,金之福嘴角低头轻笑,喃喃道: “喝了我的瑶池仙酿,可要识趣啊。” “呼~” 刘景蓦然吐息,一条白茫茫气箭自口中拉出老长。 上次扶桑木的洗髓伐骨,褪去的是刘景体内杂质,这次洗炼肉身,增加到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刘景身躯没有变得粗壮,但肉身力量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举手投注间,充斥着爆炸般的力量,可以手撕虎豹。 接过狐狸精侍女热切递来的手巾,刘景擦拭额上,脖颈等皮肤上的血珠。 至于衣服下的粘稠,只能再说。 “多谢道友仙酿,在下承情了。” 简单收拾完,刘景朝金之福拱手道谢,脸上带着真诚笑容: “借用道友的一句话,你我比邻,自当友好相处。” 金之福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友消耗不少,且先坐下歇息。” 刘景随意的坐下: “道友,不知我那位小福道友?” 刘景释放的善意,金之福很愉悦。 正要把脑袋埋入少女胸脯上调戏一番,闻听刘景对蛙妖的称呼,顿时愕然抬头。 “你称那蛙妖为道友?它不是你的奴仆?” 刘景接过侍女递来的酒杯,笑道: “小福道友是我的幕僚,非是奴仆,非是宠物,我们是平等的,自然可称道友。” 刘景回答的很认真,认真的让金之福感到滑稽。 “哈哈哈,好,刘景道友果然不凡。” 金之福再次大笑,举起酒杯冲刘景道: “我是真的欣赏你了,你我可为友啊,且共饮一杯。” 刘景举杯虚敬,两人仰头饮下。 随即,金之福拍拍手,冲殿后高声道: “欢雪,快把那位‘小福道友’请出。” 彩凤帷幕后响起轻柔脚步,一个红装绿发的佩剑女妖提着个笼子出来。 一只遍体通红,皮肤光滑如翡翠,脊背有黑玛瑙般凸起的怪异青蛙,无精打采的趴伏笼内。 正是蛙妖小福。 月前随刘景一同进入大泽,刘景去卧泽峰墓穴,它携草药去见一只老羊打探景洪草。 一人一妖约好事后在听竹斋见,结果这小妖始终未得返回。 刘景本想修为提升后,再入大泽地探寻它的踪迹,没想其落入了金之福手中。 蛙妖被拎进来,发现刘景后蹭的挺起身子,不敢置信的失声叫道: “刘景道友?” “救” 蛙妖就要求救,刚吐出一个字登时收口,小心翼翼的望向金之福,然后拼命朝刘景眨眼。 看来这小妖被教训的不清。 “好你个小妖,为何这般怕我,我可是丁点没虐待你啊。” 金之福戏谑笑罢,指示绿发女妖:“快给刘景道友送去。” “是主人。” 绿发女妖轻声应道,迈着款款玉步走到刘景面前。 美目流转的认真看看刘景,随即放下笼子回到金之福身后,按剑静立。 “小妖我万万没想到道友真的会来救我,我一定报答道友恩情。” 蛙妖激动的在笼子里不停蹦跳。 刘景朝蛙妖笑笑,抬手要打开笼子,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金之福,“道友?” 原来这笼子浑然一体,毫无门锁。 “哎呀,忘了。” 金之福一拍脑袋,露出歉意,打了个响指。 关押蛙妖的笼子上符文流过,化作流光落到金之福面前,再次合拢。 “我自由了!” 蛙妖欢呼一声,就要蹦起,回头瞥过金之福,立即老实。 小心的跳到刘景面前,激动的呱呱不停,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刘景见蛙妖通红的身躯干瘦了许多,身上光泽也黯淡。 想来,真的因为他的事受了不少苦。 可惜,他已经和金之福默契和解,无法为蛙妖报仇,只能今后好好补偿。 “对,还有景洪草。” 金之福看向狐妖:“老狐狸,还不快去给刘景道友取来。” 刘景的善意释放的很彻底,没提惩戒狐妖的事,主仆二人便顺手揭过。 狐妖转回殿后去取草药,金之福搂过侍女揉捏着,冲刘景笑道: “道友可是要炼丹?” “实话说,道友一身本事确实惊人,可与神仙道体系却是格格不入啊。” 第九十二章 景洪草到手 “天色不早,多谢道友款待,神职在身不得久离,这便请辞。” “也好,来日方长,或许不日即会再次邀请道友,届时莫要推辞。狐军师,替我送刘景道友。” 刘景单手托着个玉盒,肩上蹲着红玉蛙妖,跟随狐妖走出福蟾宫。 西斜的太阳,把远处青山的轮廓清清楚楚地勾画出来。 阳光映在水潭,金光闪闪,折射出漫天碎金,又倒映在本就金碧辉煌的的福蟾宫上。 水潭、宫殿在金光中融合一体,好似笼罩在朦胧光雾中。 走下青玉栈桥,刘景回身望向这幅神秘玄幻的景象,暗道: “莫说我与神仙道格格不入,这排场难道在大泽妖府中,不显得另类?” 席上,金之福状似无意说刘景不像个神仙道的道神,反而像是玄门修士。 刘景质疑何出此言。 金之福便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刘景,掰起手指一一列举。 首先是火鸦瓶,青蒙山的秘传法器带有独家禁制,一般人得到,也无法驱使,刘景却如臂使指。 又说刘景头上木簪,应该是一截扶桑木枝。 南蛮之地过去有一支古老族群,扶桑木便是那个族群的图腾信仰。 最后是刘景的旱魃能力。 金之福当时停顿了下,然后眼神带笑的说,真像他们妖族的血脉神通。 “道友仅是箓生弟子,一身本领已不弱于洞玄箓道神,若是晋升九品,怕是堪比七品府君。” “只是这些本领,个个来历非常啊。” 刘景清楚记得金之福说完后,脸上表情之怪异,便是他自己反应过来,也觉得太过脱离神仙道的体系。 神仙道的道神是以位阶为道行标准,以符箓为术法。 不同的位阶修持不同层次的力量。 比如箓生阶段的灵气,洞玄箓部的法力,高玄箓的阴神,升玄箓的阳神等。 相应的位阶,会授予相应等级的契券符箓。 若刘景是个正常的箓生弟子,便会以《水府经集录》和巡水令旗为根本。 学习水府录上的祷祝法,感应篇,基础符箓,河府法阵诀窍等,再以令旗调动河府水气,辅助施展符箓、水法。 通过这一整套系统性的修炼,箓生道神会彻底融入神仙道体系。 相比之下,刘景确实显得另类。 不过,这并非他主观选择,而是一系列的经历所致。 没人像他一样,刚授箓便卷入三清教与巫蛮的谋划,险象迭生。 而神仙道的修行体系,需要时间积累灵气,需要时间融入体系,对刘景来说,确实来不及。 为了求生,刘景只得依靠四凶鼎,又凭借四凶鼎在种种经历中因祸得福,获得更多其他资源。 神仙道的修行,本质上修得是元神大道。 洞玄箓的元宫,又称养魂之宫,先蓄法力,再以法力养神魂。 然后,高玄箓化阴神,升玄箓转阳神,渡劫飞升去天界后修元神。 四凶鼎炼化的异能,依靠体内精元力量驱使,算是肉身神通,的确和妖族的血脉神通相似。 至于火鸦瓶,扶桑木都是外在,属于奇遇,倒是好说。 回过神来,刘景再看看手上的玉盒,这里面装的炼制芽丹的主药景洪草,暗自失笑,又是一门神仙道外的路子。 可是,经历这么多,刘景深知力量的重要性,不会为了“合群”而舍弃其他。 晋升九品道神后,是要对神仙道修行上点心,毕竟也是在增强实力。 未来的刘景,注定会拥有与普通道神修士不同。 “咻!” 水潭岸边,狐妖吹起一个银哨。 尖锐哨声中,一个庞大身影自山坑上的一处巢穴飞来,裹着呼呼风声落到面前。 正是将刘景驮来的那只巨雕。 刘景似笑非笑的看向那鸟妖。 巨雕缩着脑袋不敢看他,伏在地上向狐妖闷声问道:“军师,唤小妖何事?” “你路熟,且送刘景阁下回去。”狐妖道。 “军师” 巨雕完全没了先前的凶猛姿态,小鸡仔一样的弱弱叫一声,转身露出脊背。 便见层叠羽翼上,一只焦黑手掌赫赫在目。 狐妖用力拍打了一下鸟妖脑袋,笑骂道: “刘景阁下心胸广大,连老夫的卑劣行为都不在意,岂会和你这头夯货一般见识。” 说罢,狐妖转身面向刘景: “老爷的坐骑中属这厮飞的最稳,速度最快,他又熟路,阁下若想尽快返回,这厮最合适。” “当然,阁下若实在眼烦,老夫再唤一只来。” “不用,就它吧。” 刘景上前拍拍巨雕翅膀,吓得鸟妖一哆嗦,连忙露出讨好表情。 蛙妖在刘景肩上瞅瞅满面畏惧的巨雕,看看那焦黑手印,猜到鸟妖肯定是被刘景教训了,暗道: 敢招惹刘景道友,妖爷爷我都没少吃亏,你这鸟妖个头挺大,可惜是个不长脑子的。 蛙妖呱一声蹦到巨雕脊背,仗势欺人叫道: “大鸟你要可飞稳了,要是让我晕的不行,我刘景道友可是会生气的。” 刘景摇头失笑,跃上雕背盘腿坐下。 “狐军师,代我向金道友告别,再会。” “阁下一路顺风。”狐妖点点头,拱手送别。 呼,风声乍起,巨雕驮着刘景冲天而起。 狐妖仰头目送许久,直到刘景消失才回返。 回到宴席大殿,金之福已经抽掉怀中少女的抹胸,把玩着白腻。 “主人,那刘景走了。” 狐妖来到近前,身态已然大变。 佝偻的身子变得挺拔傲然,狐脸上的卑微、猥琐之色尽皆消散,一双琥珀瞳孔里透着睿智光芒。 金之福的姿态也从洒脱,变得满满。 俯身吻上柔媚少女的嘴唇,满脸迷乱道: “老胡,你怎么看?” 狐妖想了想,出声赞叹道: “这人未来定会名录天曹,至少是天君级的人物。” “哦?”金之福慵懒的吐出一个字。 狐妖又道:“不过也是个聪明人。” “聪明就行。”金之福调笑着躲开少女追吻,“聪明人不会干蠢事。” 说罢,金之福不屑道: “倒是那巫、道两派,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狐妖脸上浮现出犹豫,似乎想要劝诫,但最终只是暗叹一声,然后轻声道: “老祖传来问话,可能是有所怀疑。” “无妨。” 金之福摆摆手,不在意道: “明日你便替我去向妖王求亲,然后收编那老鹤的妖兵,随便练练,应该能应付了老祖。” 狐妖点头应道: “确实是个办法。而且沣水河君死了,妖王没借口再拒绝主人。” 金之福的动作越发放荡,怀中少女面色红晕,香舌乱吐,开始情迷意乱。 狐妖见状,不再多言,挥手驱散其他侍女,然后转身离去,封上大殿。 刘景自是不知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知金之福正在享乐,他正吹着狂风,听这蛙妖诉苦。 “道友,你不知我受了多少苦!” “那个老哈,福蟾将军,差点要把我炼成红玉镇纸,当礼物送出去。” “我是迫不得已才把道友供出。” “我被关进笼子里,不给吃不给喝,那个可恶的绿头发女妖,还不停拿剑捅我,不让我睡觉。” “呜呜呜” 蛙妖说着就要悲号起来,引得身下巨雕暗自鄙视。 刘景只好开口安抚: “你是为我做事才遭此劫,我不会怪罪于你。 不过,你是怎么落入福蟾将军手中的?” 蛙妖抬起蹼爪抹掉眼角的泪珠,委屈巴巴的回道: “我开始很顺利就找到老羊,用上百种草药换取了景洪草消息。” “要离开大泽地时,妖府发出了戒严令,然后我就被突然出现的狐妖给抓住,带去飞兜潭审问。” “那只老狐狸,好像是特意来抓我的。” 根据蛙妖的话推测,他被抓的时间,恰好是刘景离开卧泽峰墓穴之时。 又是狐妖亲自出手,恐怕是梅坤打的报告吧。 “算了,不多想了,徒增烦恼。” 刘景暗自摇头,然后低头打量手上玉盒。 这是封存景洪草的药盒,金之福顺手送的,不算简单物件,可以长时间的保存灵草的药性。 抬手轻摸盒盖,输入轻微灵气,便见玉盒变得透明起来,里面草药清晰可见。 景洪草有着细长的紫色叶子,根茎是一串串圆润小疙瘩,宛若一颗颗红色珠子,泛着氤氲光泽。 “景洪草到手,该炼制芽丹了。” 巨雕一路疾驰,临近傍晚,郭镇出现,掠过城池上方,降到早上出发的竹林山顶。 放下刘景之后,鸟妖不敢动弹,小心翼翼的瞅着刘景。 刘景进入福蟾宫后的一段时间,他的威风早已传遍金之福的飞兜潭,巨雕心中对刘景已经万分畏惧。 刘景懒得和小小的鸟妖计较,随意摆摆手,便转身离去。 “多谢上仙!” 巨雕欣喜的叫一声,立马振翅冲天。 “这大鸟倒是飞的真稳。” 倒是蛙妖恋恋不舍的望着巨雕背影,冲刘景叫道: “道友,你现在都和福蟾将军平起平坐啦,不如也找飞行坐骑啊。” 刘景有些心动,不过还是道: “日后再说吧。” 炼制芽丹,晋升道神位阶才是主事。 收坐骑,再看缘分吧。 第九十三章 炼丹在即 下山,来到听竹斋后门。 小门已经被镶嵌上精致门框,没那么突兀了。 李伯女婿杨升又来帮刘景干活了,正在蒙头除草排土,整理山道。 见刘景向那人走去,蛙妖跳下刘景肩膀。 “道友我先走一步。” 便见红玉身影一路蹦跶着,沿之前的觅食路线,翻墙回内院荷花塘去了。 “老爷您回来啦?” 杨升见到刘景,慌忙抬头招呼道。 “杨大哥,差不多可以了,不用细致整理,我很快要离开听竹斋。” 刘景话落,杨升满脸激动的叫道: “老爷你要去哪?” “我要去其他地方任职。” 借金之福的瑶池仙酿,刘景已经完成箓生位阶积累。 巫乱已经平息一个月,新任的沣水河君应该到了。 向新任河君述完职,刘景即可晋升,届时他会申请调离水府。 “老爷,那我们” 杨升低下头,嘴唇蠕动,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 刘景预料到杨升一家会有异样,早有心里准备,便转移话题道: “葛先生今日去城里药馆了么?” 杨升打起精神回道: “葛先生下午来拜见过老爷,看情况,该是回住所了。” 离开杨升,回到内院。 蛙妖正在荷花池里愉悦的扑腾,见了刘景,顿时叫道: “这塘子小了点,可是真自在。” 刘景忽然一顿,暗道: 芽丹炼制的足够,倒是可以送这蛙妖一番机缘。 根据和葛先生的交流,云牙派当初传承还在时,芽丹就像是入门功法,每个入室弟子都会赐予。 只是以后的升级,才是有偿赏赐,或是自己收集草药独自炼丹。 换句话说,芽丹具有普遍适应性,蛙妖应该可以服用。 玉盒有十一株景洪草,金之福确实把大泽地的景洪草全采了。 其他的辅药,从梅坤手里获得过两份,还从汉宣堂购买过。 之后断断续续的又收集一部分,加上葛先生自己的存货,应该可以多炼几颗。 刘景原本和葛先生约定,自己只取一颗,不过现在他改变注意。 他提供十一株景洪草,就要索要三颗,他和蛙妖,以及,给宋瑗再准备一颗。 当时和宋瑗有约,答应尽快去看她。 为了躲避东鸣山君的猜疑,本打算隔上三个月再去。 但以他现在的实力与名声,东鸣山君不会硬和他过不去。 炼完芽丹,晋升九品后,刘景会抽空去往宋瑗家族所在的余城。 在阁楼将剩下辅药全部取出,刘景抱着玉盒,去前门取黑驴。 马厩,一个小男孩正在和驴子玩的不亦乐乎。 黑驴瞧见刘景,顿时欣喜嘶鸣。 李伯的外孙杨小金龙,扭头发现刘景,局促起来。 刘景摸摸男孩脑袋,笑道: “那么喜欢黑驴,下次让你爹爹带你去骑驴。” “真的?”小金龙喜不自胜。 刘景笑笑点点头,牵着黑驴走出马厩,正要离去。 小男孩突然壮着胆子,喊道: “景大哥,你可以教我修仙嘛?” 刘景停下脚步,回头奇道: “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男孩挠头道: “那天,不是有神仙架着祥云来咱们庄子么。 我也想要腾云驾雾,可姐姐说只有修仙的人才可以,所以我想修仙。” 刘景莞尔一笑,认真回道: “你现在还太小,长大点再考虑也不迟。” 男孩立即反问道: “那姐姐呢,她很大了,她能修行嘛?” 杨秀青? 刘景脑中浮现一个秀气腼腆的女孩,她有十三岁了吧。 想起当初在赤林观的道童明德,似乎也是这个年龄开始修行的。 刘景便点头道: “你姐姐啊,她若想,倒是可以。” “真的么?” 小金龙比之前更欣喜,欢呼道: “我现在就告诉她,我知道她一直在想,她一定会很高兴。” 男孩急匆匆的跑掉。 刘景轻笑着,牵着黑驴向后门去,碰上李伯,顺便道: “李伯,我去拜访葛先生,今晚不回来了。” “好的老爷,路上小心。” 出了后门,和心不在焉的杨升打了招呼,下山而去。 葛明的医馆在城里,但他的居所不在城里,而是在附近的一处民居。 花了点时间来到那小院,正见葛明领着两个徒弟要出门。 “葛先生,这么晚还出门?” 葛明见到刘景很意外,笑道:“有户人家邀我去听诊。” 自从在巫乱中扬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葛明早已被誉为“神医”。 这也是他提前搬离刘景庄子的原因,本来刘景就够有名,若是他也在,听竹斋真是不得安宁了。 “道友,你这么晚来是?”葛明疑道。 刘景拍拍手上玉盒,笑道: “我白日出门,便是去取景洪草。” “什么?”葛明大惊失色。 自从巫乱后,大泽妖府同时戒严。 葛明师徒在刘景忙碌时,曾私下通过沼泽荡,要进入大泽地探索。 可惜还没到大泽地,便被巡逻小妖发现,只得狼狈逃回。 葛明会些小术法,可没有芽丹,便没有法力支撑,使不出来。 几次都无果,只好寄希望于刘景,然后开始催促。 他们在阳泽乡待了不短时间,云牙派只剩大猫小猫几只,葛明作为师父,不能离开太久,必须尽快返回。 刘景之前闭关修行,葛明尽管急切,倒也不好再催。 昨日听闻刘景出关去除妖,葛明以为刘景修行有成,今日立即去拜访,可惜失望返回。 然而,临到傍晚,刘景突然现身,给他带来一个大惊喜。 “道友,景洪草有几株?”葛明急忙问道。 “十一株,够先生尝试的了。”刘景递过玉盒。 看着身披夕阳光辉的刘景,葛明只觉得面前之人在浑身发光。 “孙元,你速去告知卢老爷我近日要闭关,无法出诊,请他另请高明。” “速去速回,你二人还要助我起炉,为我扇火。” 那个叫孙元的跳脱弟子,早已激动的脸色通红。 他和柳阳二人,最早跟随葛明是学习草药知识和医术。 先前听闻自家是什么云牙派,只认为是个医术传承,几个月前,葛明突然带他俩出门,说要外出采药炼丹。 两人初时懵懵懂懂,后来知晓要炼制“成道仙丹”,立即开始满怀憧憬。 后来随着葛明四处奔波,辅药采了不少,景洪草始终不见。 疲倦之下,又是少年心性,两人陷入失望,渐渐打消什么成仙的想法。 没了成仙憧憬,葛明提出去妖怪聚集的大泽地寻找景洪草,两人便胆怯,退缩。 停留在阳泽乡,葛明着急,两个少年私下很开心。 直到遇见刘景,被点破师门,两人猛然反应过来: 就连刘景这位传闻中的仙长,都要委托师父炼丹,恐怕师父口中的成道仙丹,绝对属实。 少年人再次燃起期望,随后葛明不管是采药,还是教授炼丹事项,两人都非常专注。 如今,炼丹在即,少年越想越激动。 葛明话落,孙元拔腿就跑,风一般冲向卢老爷家。 少年的情绪感染到刘景和葛明。 两人本就心情激荡,对视一眼后,不由放声大笑。 “道友请进,在下立即准备丹炉。” 第九十四章 风火二扇 “道友且随我徒儿去丹房静室,待我洁浴更衣后,即可开炉炼丹。” 葛明面色通红,脚步匆匆的奔向卧室。 刘景跟随名叫柳阳的少年,一路穿堂过室来到丹房。 幽静的屋内中央摆着一个三足丹炉。 高三尺三寸,形如锅釜,泾渭分明的三个层次。 最上是金乌聚首的鼎盖,中层是椭圆炉室,印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图,底层是体积更大,留有通窍的炉灶。 少年柳阳朝刘景一礼,闷头开始忙活。 推开鼎盖,倒水清洗,再用棉巾将水一点点蘸去,再不停的搬运柴薪,填满屋内角落。 最后点燃几截木柴置入炉灶,开始暖炉。 少年人忙中有序,井井有条,刘景帮不上忙,只好将景洪草玉盒,及其余辅药放到旁边榻上。 炉灶中的柴薪熊熊燃烧,待到积累出一层木碳,传信的少年孙元,满头大汗的嚷嚷着冲进来: “没开始吧,没开始吧?” 砰,少年脑袋被狠狠敲打了一下。 葛明披着云纹法衣,头戴金冠,满身熏香的从少年身后走出,训斥道: “戒躁,静心!” 其实这话,也是他在自我告诫。 他自认为经过沐浴更衣,已经冷静下来。 可一走进丹房,想到自己年近四十了,竟然真能踏上食丹成仙之路,心脏便不争气的急促跳动。 见刘景面色淡然的端坐在木榻上,葛明不由暗道: 不愧是得见过仙人的修士,果然心性强大。 “道友见笑了。”葛明朝刘景拱拱手,面露忏愧。 “人之常情,”刘景起身笑道:“实话说,在下也是靠静心咒才安抚住躁心。” 葛明哈哈大笑,随即深吸一口气,吩咐两个徒弟: “孙元,去取风火蒲扇,柳阳,去把草药尽皆取来。” 两个少年情绪高昂的大声应和。 很快,一人抱着满怀的草药,有赤首乌,甘麦草,明觉子,血杞等等。 一人两手各抓一个蒲扇。 一扇上印着在烈焰中飞舞跃动的火鸟、赤龙、祸斗等火兽。 一扇上是个鹿身豹纹,背有羽翼,额生怪角,孔雀头蛇尾的异兽,赫然是风兽飞廉。 葛明将辅药摆放在榻上,与刘景带来的草药汇拢,仔细盘查,共有九份。 “灵草主药十一株,辅药却只集齐九份,可惜啊。”葛明摇头叹息。 “辅药相对好收集,届时再炼便是。” 刘景说罢,忽而望向葛明,笑道:“道友还是心不定。” 葛明苦笑着点头: “芽丹的配方步骤,在下早已熟记于心,更和徒弟私下演练数次,可终究是首次开炉,心里没底。” 刘景道: “九份草药,当能炼制九次,你我各需三颗,便足有三次试错机会,道友尽管放手施为。” 先前,刘景已经将自己的需求和葛明谈过,得到爽快回应。 “在下年近四十,还是不如道友洒脱,罢了,葛某全力以赴。” 话落,葛明大步走到炉鼎旁,伸手试下炉温,探头望望炉灶炭火,表扬弟子: “丹炉已暖,阳儿你的功课不错。” “多谢师父夸奖。”少年柳阳笑容满面。 “灵草之气不能泄露,由道友投放景洪草可否?”葛明回身望向刘景。 刘景点头,单手抬着玉盒来到丹炉旁。 葛明脸色肃然,整理一番法衣金冠,朗声道: “孙元开炉,柳阳放药。” 矮壮跳脱的少年孙元,连忙上前抱住鼎盖缓缓推开。 高个的柳阳,从榻上取出九种辅药。 向玉盒输入灵气,盒盖自动滑开,刘景快速捏出一株紫叶红珠的景洪草,丢入丹炉。 旁边的柳阳紧随其后,将辅药放入。 “封盖,起火。”葛明高喝。 孙元快速推上鼎盖,柳阳立马转身向炉灶内填充柴薪。 灶内有木碳做底,很快有熊熊火焰燃起。 “孙元持火扇,坐镇离位,柳阳持风扇,坐镇巽位。听我指令,速速归位!” “弟子遵命!” 葛明盘腿坐在炉前,两个弟子抱起蒲扇各司其位。 “助火!” 孙元连忙用力扇动火扇。 扇面上的火兽似乎活了过来,火鸟嘶鸣,赤龙咆哮,祸斗喷烟。 炉灶内的火焰轰的一声,火苗透过孔窍直向外舔舐,吓得葛明急忙喝道: “徒儿注意力度,沉心静气!” 孙元满头大汗的连连点头,粗粗的喘几口气,手上扇面挥动的节奏变得流畅有序起来。 “送风!”葛明又道。 柳阳正默默回想之前的练习,闻言一个激灵,深呼吸平复情绪后,开始挥动手上蒲扇。 扇面上鹿身蛇尾的风兽飞廉,顿时开始活跃,蛇尾摇摆,羽翼震动,立即有一阵阵风流涌入炉灶的孔窍。 火借风势,风卷烈焰。 炉灶内的火光变得灵动起来,宛若有了火灵,操纵着燃烧烈焰,随着风、火二扇的节奏而舞。 退到榻边的刘景眼神一动,视线扫过两个少年手中的蒲扇。 在扇面上的风兽火兽变得鲜活时,他就产生怀疑,此时可以肯定,这俩蒲扇绝对不一般。 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法器,但无疑是两样炼丹之宝。 “看来那云牙派虽然没落,但终究是有些传承。” 刘景没有贪念,但心下有了交好葛明师徒的决定。 《金芽参同丹》对芽丹的表述为: “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 简单说,金芽丹是这门外丹术的根基种子,日后需服用进阶丹药,以“喂养”芽丹。 喂养一次,便是金丹一转,三转后为人仙,六转后为地仙,九转为天仙。 葛明说过,他们云牙派仅剩三转丹方。 刘景从宋瑗爷爷那得到的《金芽参同丹》,却是记载着六转的丹药配方。 可是,他终究不擅长炼丹,日后恐怕也不会耗费时间精力,乃至海量的物资去学炼丹术。 与云牙派合作,会是共赢,就像今日一样,他提供灵草,葛明为他炼丹。 若说之前刘景还怀疑葛明的实力,这一对风火蒲扇就改变他的想法。 云牙派就算是破落,终究是传承道派,有些底蕴的。 更何况,云牙派属于丹鼎宗,擅长黄白、炼丹之术,有个这样朋友,便多一条求医问丹的路子。 甚至,刘景还产生个奢望,日后自己开神府后,也许可以尝试下收编这个门派。 正当刘景思绪翻飞时,突听轰隆一声。 一抬头,正见丹炉狂震,不停的喷吐呛人黑烟,刺鼻焦臭味。 “快封上火灶!” 葛明狼狈起身,朝刘景露出个苦笑。 第一次炼丹,失败。 第九十五章 金灿灿 封火,开盖,焦臭黑烟轰然冲出。 “咳咳咳。” 葛明干咳着扇开烟雾,凑到炉内察看。 刘景上前跟随,两个徒弟眼巴巴的在后面。 满是特殊纹理的丹炉内室,已经布满焦黑粉末和又干又黏稠的汁液。 臭味便是黏液发出的。 “清洗炉鼎,重新再开。” 葛明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刘景,话没说完,突然眩晕,一头磕向滚烫丹炉。 幸好刘景反应迅速,提前探手扶住,“道友?” 葛明晃晃悠悠的向后退去,不忘提醒: “快,快避开,有毒!” “有毒?” 刘景并未觉察到异样,想了下,伸手探入热腾腾的丹炉,用手指抹一点粘液,放到鼻前嗅嗅。 臭味入鼻,确有轻微的晕感,但很轻。 葛明在弟子的搀扶下用力摇摇头,取出一瓶药丸吞下几粒。 清醒后,急忙吩咐徒弟打开墙上的方窗,让焦臭烟雾散出去。 “应该是炼丹失败,几样有毒草药的药性残留下来。” 刘景回头说出推论,同时挪开脚步让开向外飘散的烟雾。 毒性虽然对他影响不大,但臭味难闻。 葛明点头同意,又补充道: “这毒性看来只对普通人有效,道友修为在身,就没受到影响。” “不,是量太少。” 刘景摇摇头,他仔细体会了下方才的感觉,那种眩晕感,似乎是来自神魂。 “莫非是种神魂毒药?” 他刚喝过瑶池仙酿,体内神魂力量大涨,不弱于洞玄箓道神,依旧感觉到轻微眩晕。 丹炉内的黏液的毒性并不弱,只是量少。 葛明正让徒弟捂住口鼻去清理丹炉,被刘景抬手阻止: “道友,丹炉内的渣液,归我如何?” “有毒的东西,你要它何”葛明反应过来,“道友要的就是毒物?” “正是。”刘景笑着点头。 葛明眨眨眼,莞尔一笑:“如此,这一炉丹药虽然失败,倒也收回点利息。” “徒儿,去给刘景道友取个药瓶过来。” 葛明送的瓷瓶有五寸高,刮尽丹炉内的焦液,却只铺满瓶底,还剩五分之三的空间。 “便叫丹毒吧。” 刘景随口起了个名字,小心收起瓷瓶。 两个少年自去清理丹炉,葛明来到刘景面前,自嘲道: “道友得这丹毒,倒是让在下的失败惶恐,纾解不少。” 刘景戏谑道: “丹毒虽好,道友还是不要炼出九炉这玩意儿。” 葛明忽而叹气,愁容满面道:“恐怕难说。” 刘景顿时一愣,脸色不好看起来,脱口道:“出现大问题了?” “哈哈哈” 葛明面上愁容瞬间消散,露出狡黠笑容:“开个玩笑,道友莫要生气啊。” 哈哈笑完,葛明面色一正,认真道: “道友放心,我已经想明白刚才的失误之处,下一炉必成丹。” 两人说着,少年们也把丹炉清理干净了。 葛明转回丹炉前,盘腿坐下,两手各恰道印,轻轻搭在膝盖,静气凝神。 刘景,两个少年静静的注视着葛明,等待他的指令。 半响,葛明眼睛一瞪,开口疾呼: “开炉!放药!” 少年孙元推开鼎盖,柳阳抱来辅药,刘景自玉盒内再取一株景洪草投入丹炉。 “封盖,起火。” 丹炉再次燃起熊熊火焰。 “风火二扇,坐镇巽、离,速速归位!” “助火!” 火扇上火兽跃动。 “送风!” 风扇上风兽振翅。 葛明镇定自若,弟子应声而动。 须臾间,丹炉内的火灵苏醒,随着风火二扇而舞。 刘景隐约有种预感,葛明先前的话定然成真,此炉必成丹。 看看鼎盖八卦图,瞅瞅灶中火灵,扫过满头冒汗的少年,最后落到葛明身上。 这位四十岁的中年,目光中似乎泛着少年人的激昂朝气。 刘景的心情不由得急切起来。 想要起身踱步,怕惊扰师徒,只得老实的端坐在榻上,掏出火鸦瓶在掌心摩挲。 不知多了多久,室内的光线只剩丹炉火光,其余角落,连同刘景所在的木榻,全然陷入昏暗。 刘景惊醒,仰头望向墙上方窗,窗外银月高悬,夜色正浓。 再看丹炉前的师徒,葛明目光依旧灼热,两个徒弟神情疲倦,咬牙坚持。 小心翼翼的起身,刘景摸到烛台,抽出油盏里的灯捻,点燃火折凑上。 油灯亮起的瞬间,突然出现一股浓郁香气,闻之,令人神清气爽,萎靡之色尽去。 “芽丹成矣!” 丹炉前的葛明骤然高呼,放声大笑。 “封火,取丹!” 两个少年激动的手都在颤抖,磕磕碰碰的封上炉灶通窍,差点被烫伤也不顾,全都目光发直的围在丹炉旁,拼命呼吸芽丹香气。 “道友,我便说此炉必成丹,此言可有虚?” 葛明倒是不慌不忙,还不忘和刘景调笑。 刘景目露惊异的看着葛明,此人像变了个样。 先前虽是儒雅慈厚,但也有着年近不惑,门派萧索的沉暮。 特别是和刘景接触后。 眼见十七岁的修行人,英姿勃发,得天官赐福,闭关修行将要再上一步。 而他呢,三十多岁才发现师门秘法,甚至没敢奢求修行有成,只求能服下芽丹后,得个无病无灾的长寿。 艰辛万苦去闯大泽妖府,连个大泽地的泥沼都没看到,就被小妖戏弄的狼狈逃窜。 而刘景却朝去暮返,足足十一株的灵草手到擒来。 每当面对刘景,葛明内心总会生出焦虑,自卑等纷杂的负面情绪。 外在表现便是,往日谈笑自如的“神医葛先生”,面对刘景时,却显得迟疑,不自信。 然而,此时的葛明,就像褪去尘埃的宝玉,浑身充满的昂扬气度,不弱于刘景这位道神修士。 “炼丹,恐怕就是云牙派的一种修行方式?”刘景暗自揣测。 “道友?”葛明见刘景突然发愣,呼唤道。 刘景回过神,真心赞道:“这一炉开始时,我就有预感道友必定成功。” 葛明感慨:“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所幸在下没有辜负。” “这一炉丹先归道友。” 葛明一口说定,亲自上前推开丹炉鼎盖。 轰! 刚露出一个缝隙,便有金红缠绕的氤氲气息升腾而起,馥郁的香气弥漫。 气息扑面,众人齐齐停驻,贪婪的吞吸,刘景也不例外。 良久,直到氤氲的金红气息散去,葛明才恋恋不舍的彻底打开鼎盖。 一个金灿灿,圆滚滚的丹丸静静躺在炉内,霎那间吸引四对目光。 第九十六章 芽丹元力 在葛明师徒炙热的目光中,刘景捏起炉内芽丹。 大小如枣栗,凝香弥漫,通体亮金色,时而闪烁赤红光晕。 刘景与葛明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便先行一步?” “正要道友试药呢。”葛明调笑。 刘景笑笑,转身回到榻上,一仰头,吞下金芽丹,默运《金芽参同丹》法诀: “混沌鸿蒙,牝牡相原本隐明,内照形躯闭塞其兑,筑固灵株晦朔之间,合符行中” 芽丹入口,无限坠落,不止落到何处,忽然化作金色漩涡,开始疯狂膨胀转动,体内神魂,灵气,精元,全被牵动。 随着精、气、神的注入,金色漩涡转动的越来越快,颜色越来越深,渐渐泛起紫色流光。 当漩涡完全化作深紫色,变得深邃又神秘时,骤然爆炸,喷放出狂暴的紫光,轰然撕裂虚无空间。 轰! 一个紫气升腾,金红氤氲的玄妙空间生成,中心,金灿灿的芽丹好似太阳恒星,放出无尽光辉。 刘景猛然开窍,满心欢喜: “这就是金丹紫府!” 丹炉内的火焰暗淡,整个屋内只有桌台油灯,与墙上烛台,光线昏暗。 就在刘景睁眼的一瞬间,昏暗屋内刹那爆闪一片金光,满屋白炽。 葛明师徒一直死盯着刘景,猝不及防,被刘景目中神光刺的一阵眩晕。 金光一闪即逝,刘景瞳孔恢复正常。 葛明刚恢复,立即上前抓住刘景衣袖,嘴唇颤动道: “确是芽丹?” 刘景用力点头。 葛明激动的浑身发抖,半响,忽然仰天大笑: “天不弃我啊,葛某不惑之年,今日终得入道之门。” 性格跳脱的少年孙元,忍不住叫道: “刘景仙长,给我们看看金芽丹的力量吧?” 孙元的话,引得另一个少年,以及葛明同时望来。 刘景也想试试金芽丹,笑着答应。 心念一动,紫府内的金丹滴流一转,立即有一股迥异于灵力,精气的力量涌上。 刘景抬手,朝着五尺外的墙壁虚虚一按。 葛明等人只觉室内吹过微风,一声闷响,砖石壁上便出现一个清晰的掌印。 少年孙元惊得跳起:“好厉害!” 刘景体会着金芽丹的力量,暗道: 芽丹的力量比灵力和精气,似乎更“厚重”。 想了下,刘景翻手取出金丸飞弹,注入一丝芽丹力量,信手一弹。 金丸化作一道笔直的飞速虚影,就在即将触碰到对面墙壁时,金丸忽的飞转,竟然凌空转了九十度的弯,飞向侧面墙壁。 又在即将触墙时,再次飞转,贴着墙面平行回返。 灵巧的穿过墙上烛台空隙后,滴溜落到刘景掌心。 刘景面色一喜: 这芽丹力量与神念的配合性,竟然如此高,简直天然适合御器。 想试试火鸦瓶,不过屋内不方便。 “对了,异能?” 正要施展旱魃,刘景突然想起在飞兜潭冲击妖兵时,吞噬的那只碧眼夜枭。 四凶鼎从中炼化出的,好像是个眼睛异能,正好拿来试试。 引动透明的碧眼夜枭倒影,刘景瞳孔中生出一层幽碧光泽,有种邪异的感觉。 葛明师徒还在惊奇的望着刘景手上金丸,忽觉浑身一凉,好似身体衣物被扒掉,裸的暴露。 三人不自然的环顾四周,立马发现刘景的幽碧瞳孔。 “这也是芽丹的力量?”孙元惊呼。 “不是,这是我的一门法术。” 刘景笑着摇头,随即将目光从葛明师徒身上移开,扫过丹炉时,目光一凝。 透过金属外层,他看到了其内隐藏的秘纹法阵。 再看少年手中上的蒲扇,只见风火兽图案下的扇子经络、骨架,全都刻有特殊符文。 看来这丹炉和蒲扇,全都是云牙派炼制的特殊器物。 “可惜我不会阵法,不然倒是可以偷学一二。” 刘景最后看一眼墙壁,清晰的看到墙外的院落草丛。 新得的异能是“透视”。 不过,刘景最欣喜的,倒不是异能,而是芽丹的力量,竟然可以替代精气催动异能。 他过去的想法,只是想通过外丹术来增强体内精元,现在却发现,芽丹直接就可以催动异能。 可以像灵气一样催动金丸、法器,可以像精气一样催动异能,又和神念适配性极强。 所以,这芽丹的力量恐怕不止是“厚重”,而是层次更高啊。 想到紫府形成时,同时牵动了体内的神魂,灵力,精元。 又想到传闻中的道门金丹,据说是以精气神三性合一。 刘景顿时醒悟,《金芽参同丹》的外丹同样有内金丹的特性。 即,芽丹内的能量可以任意转化为精、气、神,任何一种力量。 “元者,气之始也,暂且称其为‘元力’吧。” 给芽丹力量命完名,刘景暗自打量面前的师徒,心道:云牙派的传承绝不简单。 尽管《金芽参同丹》上说的天花乱坠,什么三转人仙,六转地仙,九转天仙,刘景之前都是将信将疑,只把它只是当作一门偏门功法。 毕竟在刘景的印象中,内炼的金丹才是正宗的金丹大道。 现在想来,这门外丹术的风格,倒是蛮符合洪荒及上古时代的修行方式。 那时的天地灵气充沛,灵物遍地,道法丰盈,号称有三千大道,道道通玄。 说不定,《金芽参同丹》就是一门古法。 刘景心中对这门外丹术,真正的上心了。 收起异能,刘景表情肃然,认真的对葛明师徒说道: “道友,这是真正的成仙丹道!” 葛明还未反应,少年孙元登时狂喜的蹦跳起来,然后拉着另一个少年嘶喊道: “柳阳,我们能成仙啦,我们真的要成仙啦!” 葛明用力敲打兴奋少年的脑袋,训斥道: “瞎嚷什么,这才是芽丹,早着呢!” 不过,语气中的喜悦,还是压过责骂。 孙元被责骂,一点不沮丧,反手拽住葛明手臂,祈求道: “师父,我们赶紧再开一炉吧。” “你们不喊累了?”葛明调笑。 孙元,连同性子稳重的柳阳,齐齐疯狂摇头。 “道友?”葛明看向刘景。 “我拔得头筹,自然要用心出力。”刘景拍拍踏上玉盒,轻笑道。 葛明目露感激,然后板起脸,向两个徒弟喝道: “还不各归其位?” “遵命!”少年齐声高喊。 “开炉,放药!” 第九十七章 来信 刘景在葛明居所一连呆了三天。 第一晚,开了三炉,只得刘景一颗芽丹,葛明师徒兴冲冲的第三炉,失败了。 因为临近深夜,三人精神确实高昂,但挡不住疲倦,一个疏忽,少年没掌控好火候。 刘景又收集一次丹毒,总算把那瓶五寸高的瓷瓶装满。 之后,在刘景的劝说下,师徒三人休息。 第二日,第三日,都是精力充沛时炼丹,疲倦时休息,劳逸结合,手法愈加熟练,再得六颗芽丹。 期间,两个弟子想像刘景一样当场吞食芽丹,被刘景阻止。 “我有修为在身,并且经过洗髓伐骨,神魂大涨,洗练,服食芽丹,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但你们都还是凡胎,恐怕禁不住紫府开辟的动荡,最好不要冒然服丹。” 刘景的话,打消了葛明的冲动。 “多谢道友良言,否则我师徒二人恐会有福难享。”葛明苦笑。 少年孙元不甘心的追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服丹?” 刘景看向葛明,只听葛明道:“你我师徒,需要先回去调理一番。” 他就猜到,云牙派的传承中肯定有调理弟子的秘法。 “师父,那咱们炼完丹立即回家!”孙元当即喊道。 刘景当时表示赞同,并说自己将要晋升,同样要离开阳泽乡。 葛明早就有回家的打算,听完刘景的话,顺水推舟的做了决定。 阳光正好,道口路边。 “道友保重。”刘景牵着黑驴,与葛明师徒告别。 葛明望着刘景,情绪有些激动,面色复杂。 刘景称得上他们师徒的贵人,甚至夸张点说,还顺手挽救了他们云牙派。 将一个即将彻底沦为医术流派的道门,重新带回了修行之路。 葛明郑重其事的抱拳行礼: “道友之情,我云牙派上下谨记于心,但有所求,吾门上下,必定全力赴之。” 刘景轻笑道: “严重了,道友也耗费心力为我炼丹,大家各取所需嘛。” 葛明没有再多说,而是把情谊记在心底。 “道友去了新地,勿忘传信。”葛明叮嘱道。 “当然。” 刘景本就想交好云牙派,怎么会断了联系。 云牙派已经不在原来山门,如今的传承地,其实在葛明家里的庄园里。 葛明和刘景一样,都是豪族出身,不过葛家已经败落,只剩些家产地契。 阳光下,师徒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刘景摸摸怀中三瓶芽丹,暗道:即使不怀功利,葛明倒也值得深交。 九炉丹,失败两次,一共炼出七颗,刘景已经提前服下一粒,葛明依旧将剩下芽丹,与他对半分。 刘景要按照约定只取三颗,葛明劝他。 说他不止提供最重要的主药,还给三人指点不少的服丹经验,修行要点,有传道之恩。 因为对云牙派很感兴趣,刘景在炼丹的三天里,向葛明师徒传授不少修行经验,以及天庭,海外道门的信息。 其实,他本质上是让葛明认清现实。 即,云牙派就算复兴,在如今的天庭神州,亦不能彻底恢复传承,依然要谨小慎微。 甚至,当云牙派重新踏上修行,必须要比以前更慎重。 刘景的隐藏意思,是让他们低调修行,保持师徒几人传承规模,日后他好纳为助手。 不过,对于从凡俗踏上修行的葛明师徒,刘景的经验之谈,确实称得上“传道”。 刘景非常欣赏葛明的真诚,收下三颗芽丹后,便将剩下的两株景洪草,连同玉盒一同赠送。 葛明万分感激,连连许诺,日后刘景若要再炼丹,可以随时召唤。 总之,三天里,刘景既得芽丹,又收获云牙派的友谊,获益颇丰。 “走吧大黑,我们也回家。” 刘景翻身骑上黑驴,吆喝一声。 听竹斋的后门前,出现一条齐整的小径,一直延伸到林间。 “杨升同样是个淳朴感恩的人啊。” 走过小径,刘景暗自感叹。 “李伯他们该知道我要离开的事了,三天时间,不知冷静下来没有?” 不愿见到老人的低沉情绪,刘景没有去前院马厩,而是牵着黑驴径直回到内院。 荷塘池里,一个红玉身影正仰躺在荷叶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刘景暗自摇头:这小妖脱困三天了,还是这么懈怠。 “道友你回来啦,对了,前院的小姑娘来找你好几次啦。” 见到刘景,蛙妖只是慵懒的翻个身。 小姑娘?杨秀青? 刘景反应过来,应该是小金龙把他的话告诉姐姐。 “看来那小女孩,确实有修行的想法。” 不过先不忙她。 将黑驴栓到角落,叮嘱不要乱叫,刘景走到池塘边。 蹲下身子拨弄了下水面,随意道: “小福道友,前日让你受苦,这样,我送一番机缘给你作为补偿,如何?” “什么机缘?”那暴凸的眼珠转转,瞅着刘景狐疑道。 刘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金灿灿的芽丹在掌心。 “呱,好香。” 蛙妖猛地翻起蹦到刘景面前,望着神异金丹瞪大眼珠惊呼道: “这是仙丹?” “只是一颗芽丹。”刘景解释道:“我得了一门道门丹鼎宗的外丹术。” 然后,刘景将《金芽参同丹》前三转的配方,炼丹法诀,通通告诉了蛙妖。 蛙妖越听眼中光芒越亮,急不可耐的张口欲吞。 刘景闪过射来蛙舌,笑道: “这是芽丹,之后你集齐其他草药,自可升阶,三转之后,便是人仙修为,应该不比妖将差,算得上一门大道之术。” “可惜灵草难寻。” 蛙妖眼珠一转,急道: “哎呀,道友你不如去一趟妖府,把那老羊拐来,让它给咱们找草药。” 刘景摇头,短时间内,他肯定不会再入大泽妖府。 蛙妖咬咬牙:“我去。” 刘景立即道:“那你要小心喽,不过不急,先增长实力。” 说罢,将芽丹往前一送,早等不及的蛙妖,顿时扑上,一口吞下。 芽丹入口,蛙妖突然翻起白眼,身体剧烈抖动,口吐恶臭粘液。 “不适应?” 刘景吃了一惊,抬手抓住羊癫疯一样的红玉身影,体内芽丹一动,向其输入元力。 “凝神定心,我来助你。” 蛙妖勉强呱一声,借助刘景的同源元力,快速消化芽丹。 终于,蛙妖瞳孔泛起金光。 “成了。” 蛙妖突然兴奋的呱呱跃起,张口一吐,一连三道水箭。 一头扎进荷塘,池水翻腾,咕噜噜打旋,水面飞速下降,片刻,池底碎石显露,荷叶软哒哒倒下。 蛙妖竟然一口气将整个池塘的水吞下腹中,腹部丝毫不膨胀。 小妖欣喜若狂的呱呱乱叫。 刘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立即喝斥道: “别玩了,还不快将荷塘恢复。” 哗啦啦,池水再次吐出,重新填满池塘。 这时,脚步来到内院门口,响起杨秀青的腼腆呼喊: “景大哥,你回来了吧?城里的巨仙长给您留了一份信。” 巨茂才的信? 刘景还以为是女孩急着来询问修行之事呢。 “道友,我去山里好好体会下。” 蛙妖抑制不住兴奋,轻轻一蹦,化作一道红光翻墙而去。 也好,等它回来,再问问芽丹对妖怪的作用吧。 刘景起身,朝外喊道: “秀青,进来吧。” 第九十八章 秀青问道 杨秀青今年十三岁,小小的脸蛋带着婴儿肥,娇俏的鼻尖,黑白分明的明润瞳孔。 “景大哥。” 女孩带着腼腆笑容,捏着信封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望着小鹿似的女孩,刘景很意外,她是怎么生出修行想法的? “李伯呢?”刘景离开池塘,来到女孩身前,柔声道。 池塘水面残余着波荡,杨秀青偷偷打量一眼,暗道刘景哥哥肯定在练习法术吧。 “爹爹把您要离开的事,告诉外公了,他很难受。” 杨秀青乖巧的递上信,小声说罢,怯怯的与刘景对视,抿嘴问道: “景大哥,你真的要丢下我们吗?” 刘景揉揉女孩的发辫,笑道: “‘丢下’这词用的可不恰当,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路。” 女孩眨眨眼,似懂非懂。 “等你长大就懂了。” 刘景摇摇头,随手拆开信封,刚瞄了一眼,不由一愣。 新任河君已经抵达,传信召集各处道神,处理完手上工作,便前往沣水河庙与其见面。 巨茂才一早来见刘景,打算邀他同行,没想他不在,便留下信。 “如此说来,自己可以晋升了?” 刘景心中泛起喜悦。 杨秀青突然咬着嘴唇,细若蚊蝇的问道: “景大哥,金龙说” 女孩声音实在太低,刘景一时没听清,不过他猜到,应该是询问修行的事。 杨秀青的白嫩脸庞上满是红润,脑袋垂的很低很低。 这么个怯怯女孩,能修行么? 踏上神仙道以来,刘景见过的女性道神很少,倒是在巫乱中,见过好几位道门女弟子。 比如施宁宁,姜皓的师妹秋宝,以及用水火宝莲的圆脸少女。 据说神仙道昌盛的中原,女君很多。 难道是因为南蛮地界是边境,王民与山蛮混杂,民风彪悍,重男轻女? 又或者说,是因为天庭征服此地时日不长,神仙道的修行体系并未普及,女孩接触的少? 刘景当时要入道,还是在平南乡火神庙的郑元吉引导下,才找到的赤岭山赤林观。 等他到了沣水河府,甚至不知道本地的授箓地,需要特地打听。 显然,神仙道在南蛮之地似乎没有狂热传道,而是随缘吸纳弟子。 想到这,刘景生出个疑问: 新征服的地界,不是最该大规模传播道统,以彻底纳入自身体系吗,为何要低调? 刘景思维发散,杨秀青久久没得到回应,脸上红润褪去,越来越失望,心底任命道: “爹爹他们说的果然没错么?女孩子只能照顾好弟弟,未来嫁个好人家。” 女孩只觉鼻头一酸,委屈的想哭。 偷偷抹了把眼眶,低声说句“景大哥,我回去照看金龙了”,女孩转身就向外跑。 刘景回过神,瞥见女孩扭身时脸颊甩出的泪珠,满脑雾水,怎么突然哭了? “你不是想修行么,为何要跑?” 女孩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瞪着红通通的眼眶,不敢置信道: “我可以修行?” “当然可以。”刘景笑了笑,“先把眼泪擦掉,修行人可不能老哭。” “嗯!”女孩用力点头,连忙抹掉脸上泪水。 “进屋,我慢慢说。” 刘景按下立即前往沣水河庙的急切,领着女孩进入阁楼厅堂。 “坐。” 女孩乖巧的坐到刘景面前,眼巴巴的望着他。 “你为什么想修行?”刘景问道。 杨秀青想说之前看到天官降临听竹斋,满山霞光,祥云飞腾,让她产生憧憬。 可迎向刘景目光后,女孩咬咬嘴唇,低声道: “我不想一直照顾弟弟,然后长大嫁人。” “我很喜欢金龙,可是我不想,不想变成像娘一样弱小无力的女人。” 刘景听罢,暗自叹了口气。 李伯夫妻和杨升,确实都是淳朴的人,可对孩子的安排,也确实陈旧。 或者说在他们的观念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是最好的安排,人生就是这样。 杨秀青的娘,刘景听说过,他们家的山寨遭遇巫蛮大军的袭击,被掳走了。 看来,那件惨事对女孩的打击很大,心中有阴影。 不过一般女孩可能只是心里有阴影,杨秀青却升起了反抗的心。 女孩有着婴儿肥脸蛋,总是腼腆秀气的微笑,没想是个内秀之人,外柔内刚。 变强,脱离弱小,本就是修行的源动力之一。 刘景对女孩表达的决心不置可否,这让杨秀青有些沮丧。 其实,如果没有遇见刘景,见到传闻中的神仙,女孩虽然心怀不甘,也会按照父辈指的路子走下去。 刘景让她看到新的天地,给了她冲破困境的勇气。 眼前这位只比她大四五岁的少年,在女孩心中,就是人生的明灯。 鼓起勇气表达的内心意愿,没有得到刘景的认同,女孩确实失望。 刘景觉察到女孩的失落,但没多做表示。 杨秀青虽然内秀,有着一股刚性,但真要踏上修行,依旧过于柔。 想想自己,虽说是比较倒霉,一头撞上巫乱,刚授箓便九死一生。 可即便没有撞上巫蛮和三清教作乱。 光是面对李盛威刁难,阳泽乡妖怪,梅坤算计,没有四凶鼎在身,他依旧很难。 修行,除非躲进与世隔绝的穷山恶水,枯坐求索,一旦与人交流,恩怨顿生。 前世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便一口道尽修行的所有劫难。 女孩要想踏上修行之路,从现在开始就要锤炼心性。 刘景自己讨厌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他不会去傲慢的指导别人。 不过看着眼前瞳孔温润的女孩,终究忍不住怜惜,多说了一句: “秀青,修行路上善恶难持,我只希望你记住,任何事都有代价!” 女孩还不太懂,但是对于刘景的话,她会谨记在心,立即绷起小脸用力点头。 “不用那么严肃。”刘景摆摆手,“我给你简单讲下修行世界情况。” “你该听过天庭,当今的天地,天庭的九品神仙道是最大,最强的道统,占据神州大地,以及咱们所在的南蛮地域。” “天庭之外有海外道门,妖族,巫蛮,特别是道门,所修之法亦为正宗,不过我了解不多。” “你问我修行,我只能讲讲我所在的神仙道。” 特意提到海外道门,仅仅是不想在未来,杨秀青若在神仙道体系内待的不爽。 到时听闻了海外道门消息,羡慕所谓自由,从而埋怨刘景今日的隐瞒。 李伯夫妻勤勤恳恳照顾他的起居,刘景顾念这份情谊。 女孩的恳切也打动了他,所以刘景出言指路。 非是为神仙道传道,自然要堂堂正正,讲明修行的路数。 第九十九章 不以妖身轻我 杨秀青对海外道门并没在意,她以刘景为人生明灯,自然最关注刘景的修行道路。 刘景看到女孩表情,便继续道: “神仙道修行的根基在于授箓位阶。” “先观想神仙图进入内视,就可授《灵霄道神玉格》,成为箓生弟子。” “之后一边担任神职,积累功数,一边提高修为,二者同时圆满,便可晋升位阶。” “” 简单把天庭神仙道的九品位阶讲述一遍,刘景便停下话头,让女孩慢慢消化。 杨秀青皱起秀美,咬唇深思。 其实,葛明的云牙派,现在也算的上一个修行路子,不过刘景想想,还是没说。 道门的事点一嘴即可,女孩才十三岁,说太多,容易懵。 “景大哥,我愿” 杨秀青思考半响,目光变为坚定,仰头欲要开口,却被刘景摆手打断。 “不急,你再慢慢想想,而且我也需要晋升了九品道神,才有资格推荐你入授箓道院。 “再说,你要自己去说服爹爹和外公外婆,我不会为你说情。” 女孩听到刘景不会帮她求情,顿时面露纠结,神情不安。 刘景见状笑道: “其实你才十三岁,再等两年也无妨。” “不,我会尽快说服爹爹。”女孩坚决摇头。 “那你要努力了。” 刘景起身拍拍女孩脑袋,朝外走去: “替我和李伯说声,我去一趟兴平县城。” 再次牵上黑驴,从后门离去,刘景先去找蛙妖。 一道红玉身影在山林间兴奋蹦跶,一道道水箭飞过,大片竹林倒塌。 刘景循着动静,突听呱的一声闷吼怪叫,声浪扫过竹林山间,好似飓风肆虐。 碎石断木,飞尘狂风迎面冲来,刘景停步眯眼。 “啊-呃!” 黑驴突然仰头嘶叫,轰,一个八尺高的扁平红影从天而降。 眼前这与刘景还高的庞大身躯,好似一头巨大的通红玉雕,光滑的脊背上镶着一颗颗硕大的黑玛瑙。 “玉雕”的腹部一鼓,咕噜,腥臭气息从扁平大口中喷出,一对拳头大的暴凸眼珠抵到刘景面前。 退后两步,躲开扑面而来的腥气,刘景调笑道: “呦,够威风啊。” “哈哈哈,小妖我也觉得威风!” 通红玉雕口中发出熟悉的声音,自然是蛙妖,它此时的声音简直如闷雷。 黑驴不安的踢打蹄子,刘景安抚,然后冲蛙妖喝道: “我还要骑大黑赶路,你别把它吓着了。” 蛙妖往黑驴身边凑凑,嗤笑道: “这畜生往日里看着如巨人,也不过如此嘛。” 黑驴比普通驴子更健硕,更高大,宛若一头矮马,但终究抵不过蛙妖现在身躯。 “别显摆了,赶紧恢复原身,莫要惊动旁人。” 刘景看着得意忘形的蛙妖,觉得好笑,同时也惊奇芽丹对这蛙妖的增幅之大。 蛙妖现在对刘景是言听计从。 虽然还想再享受会儿,还是呱呱怒吼两声,浑身冒出光芒,庞大身躯在光芒中飞速缩小。 光芒散去,蛙妖恢复成四寸身躯,立即直起身子拱起前爪,像人类作揖一样,朝刘景恭敬行礼。 “多谢道友成全,小妖感激不尽!” “我都说了,是补偿。” 刘景不在意,蛙妖却恭敬的连拜三次,连声感激道: “道友千万不要谦虚,这颗芽丹不仅弥补了我的根基,还让我顺利晋升为妖丁,觉醒巨化与腹囊妖术。” “道友恩情,小妖必定全心报答。” 巨化应该是刚才的变大妖术,腹囊,该是之前吞下满池塘水的能力。 一下觉醒两个天赋,再加上之前的水箭。 刘景不由暗自催动四凶鼎,感应蛙妖的血脉,方鼎毫无动静。 “没有特殊血脉,看来是这小妖的天资非常不错。” 芽丹对他的帮助,显然没有对蛙妖的大。 应该是他经过洗髓伐骨,肉身洗练后,芽丹不足以开发他的进一步潜能。 芽丹现今只能作为能量源,真正的层次晋升,肯定要喂养两次,达到三转。 不过蛙妖变强,刘景真心高兴。 先前的小妖很弱,现在比他先一步晋升,妖丁级别的修为,相当于洞玄箓道神,能作为帮手了。 而且天资高,日后也不会太快的与刘景落下差距,一人一妖可以共同成长。 蛙妖认真感谢完刘景,恢复跳脱性子。 身形一动,化作灵巧的流光落到刘景肩头,凑到刘景脸边,嘿嘿道: “道友,过两天,等我熟悉能力,就去大泽妖府把那老羊拐出来,让它给咱们寻药。” 刘景敲打一下蛙妖脑袋,笑骂道: “不怕金之福了?” 自从见葛明敲打弟子很爽,他似乎也染上了习惯。 “嘿嘿,不是还有道友你呢嘛。” 蛙妖腆着脸恭维刘景道: “小妖我吃下芽丹就变得这么厉害,道友你岂不是更厉害,谁害怕那老蛤蟆。” 刘景摇摇头,劝诫道: “骄纵之心要不得,不说其他,他那福蟾宫,你我岂能敌?” “福蟾宫?”蛙妖眨巴眨巴眼,惊恐道:“那宫殿还能攻击人?” “若我没看错,那至少是件法器级别的宝物。甚至,可能是法宝!” 刘景慨叹,毕竟是天官之后。 蛙妖顿时满面悲苦: “哎呀,那我们怎么去拐老羊,怎么找剩下草药,炼制二转,三转养丹?” “得陇望蜀!” 刘景瞥一眼蛙妖,训罢,语气一转: “近期不要招惹他,日后再说,而且现在我们也没空,你要熟悉暴增修为,我也有事。” 蛙妖瞅瞅躲在一边的黑驴,道: “所以道友你刚回来,又要出门办事?” 刘景点点头: “新任河君到了,召我们去沣水河庙,我会借此机会,晋升九品道神。” 话落,刘景突然发现蛙妖怪异的盯着他,眼珠一动不动,奇道: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蛙妖突然长长叹息: “哎,道友你刚服下芽丹,如今又要晋升,已经那么厉害了,还这么努力上进。 小妖我刚得一点进步,便洋洋得意,真是羞愧。” 刘景淡然笑道: “何为道友,志同道合之人谓之友,你我皆有向道之心,自当互相激励,携手进步。” 蛙妖闻言精神无比振奋,近乎誓言的向刘景回道: “道友不以妖身轻我,我自当紧随道友脚步,共问大道。” “有此心,就不要懈怠。” 刘景督促道: “我晋升后,要去拜访一位故人,届时可能会和一位山君发生摩擦,你要赶紧适应实力。” 他要去见的自然是宋瑗。 刘景突然很想看看,若是那东鸣山君见他把芽丹给了一只蛙妖,会是个什么表情。 “我走了,你在山上小点动静。” 刘景与蛙妖告别,骑上黑驴下山,不久,转上沣水河道乘船。 临近傍晚,抵达垂柳河堤,连绵绿荫中,隐约有沣水河庙身影。 半月前那场大战的影响,似乎彻底散去。 一辆辆拉着文人雅士,少女贵妇的牛车,悠闲的离开河堤,返回远处县城。 此情此景,刘景恍惚间想起初次抵达河庙的情景。 记得那时,也是傍晚。 他满身尘土,肩膀重伤,面色苍白疲倦的赶到此处。 还特意把伤势搞得更凄惨,想要靠卖惨让河君别向他撒气。 对了,那位身形纤细,风姿绰约的主薄梁正,接待他时,时时想羞辱他来着。 如今时过境迁,无论是主薄梁正,还是河君梁宇,全都身死道消。 而刘景,再不用卖惨。 第一百章 众人百相 天色昏黄,连绵的垂柳林子显得愈发幽暗。 倒是河庙前燃起灯火,人影闪动。 庙前的人群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拨,各有四五人。 一方聚成小圈子闲谈,一方散乱,氛围迥然不同。 这些人便是沣水河府巡河、安神二司的道神们。 安神司司长巨茂才,今日穿着星辰道袍,头戴高冠,脸庞上始终笑吟吟。 安神司主管各地神庙,担任引香主持,常年与信徒打交道,纷纷养出矜持又令人信服的气度。 便见四个翩翩道神围着巨茂才高声笑谈,气氛融洽,每个人都仪表堂堂。 不远处的巡河司,相比之下差的太多。 司长李盛威长着张大饼脸,顶着酒糟鼻,重伤刚愈的脸色还很蜡黄,精神萎靡。 道袍依旧邋遢,浑身弥漫着腥臭酒气。 沣水河的巡水游徼共有七位,除了刘景,已经抵达五位。 只有两人拥在李盛威身边,其他三人都不动声色的散在他处,其中有蒙秀山。 这位出身锦苗族的异族修士,一头红发非常醒目,正和一位相熟朋友聚在河边闲谈。 青白衣裳,扶桑木簪束发,身姿挺拔的刘景一出现,瞬间吸引河庙前的所有目光。 无论安神司,还是巡河司。 说实话,刘景在沣水河府一直很出名。 开始时,河府修士听闻要来个半年授箓,天资过人的箓生弟子。 他让沣水河君舍弃了李盛威的兄弟,还未抵达河府,便与上司生出间隙。 安神司的人想看巡河司笑话,巡水游徼们想看新人如何被上司刁难,找乐子的心理。 然而,刘景之后的表现让河府内的一众道神修士,全都目瞪口呆,直呼不可思议。 先是被李盛威算计,刚授箓,还未引气修行,没学符箓法术,便被拉去追捕凶悍逃犯。 结果,李盛威反被设计,替人挡灾,损毁河君赐予的法印,落得个黑狱惩戒。 刘景被河君嫌恶,两手空空的前往最麻烦的阳泽乡任职,众人认为他会就此沉寂。 之后发生飞龙河府袭击,邪物作乱等一系列麻烦,没人再有闲心关注一个新人。 连郭镇城隍庙的梅坤走火入魔自爆,也只是感慨一下。 除了蒙秀山偶尔会好奇的想想。 然后,巫乱骤然爆发。 各地神庙主持,巡水游徼正被邪物异变搅的头疼,更大的变故接连发生。 天机扰乱,河君身亡,血河漫天,河伯迎战巫蛮,神府长史现身,三清教出手接应。 那一夜,甭说沣水河,整个沧江河府都不得安宁。 巫乱过后,刘景之名再次响彻沣水河府。 这次,巡河、安神二司的道神再无猎奇和寻乐闲心,只剩下震撼。 揭露梅坤恶行,得上古凶物旱魃能力,第一个点破敌人阴谋,扰乱敌机,营救河君,阵斩姜皓、梅坤。 种种成就,美样都让人惊的下巴脱落。 事后,一举成为整个河府除河君外,唯一得授雷爵法箓的修士。 他才刚授箓,任职不到三个月啊,众人艳羡又敬佩。 随着时间推移,刘景的名声传到附近的飞龙河,江北县,以及东鸣山府,开始在整个沧江地界流传。 “他就是刘景?真年轻,后生可畏啊。”有人惊叹。 “模样倒是英气十足,可也谈不上风神俊秀,传言莫非夸张?”有人说酸话。 “我觉得传言不虚,你看他目中神光充盈,周身灵气勃发,恐怕已经炼气圆满,足以晋升。”有人窥探。 “晋升九品?我在箓生位阶快呆两年了,他入职才不过两月吧?” 有人不敢置信的凑到巨茂才身边,急切追问: “巨司长,你在阳泽乡和这人接触过,道友的话真没有夸张?” 巨茂才遥望渐渐走近的刘景,悠悠回道: “那日天官降世定功赐福,我是亲眼所见。 既然授雷爵法箓,灵石、砂金定不会少,依靠灵石很容易完成炼气通脉。” “对,灵石,我把这给忘了,要是给我几颗,我也能突破。” 那人顿时松了口气,苦涩的脸色转为笑容。 巨茂才瞥了眼此人,没说什么,但是边上另一人忍不住讥讽道: “你便是晋升九品,甚至八品,能杀得梅坤,能杀得了手握法器的青蒙山余孽?” 那人脸色顿时胀红,恼羞成怒的就要回喷,被巨茂才开口阻止: “你俩都是前辈,莫要闹笑话了,不如我为大家引荐刘景道友?” “如此人物,确实值得结交,不过,巡河司” 安神司众人齐齐望向不远处的李盛威。 早在听到众人对刘景惊叹时,李盛威的脸色便很不好看,注意到安神司的异样目光,顿时重重冷哼。 拥在他身旁的两人,一人是周成华,另一位是个身穿金边衣袍,满身奢华饰品的浮夸男子。 这人见李盛威脸色难看,转着手上金戒指,很是不屑的鄙夷道: “不过是个撞大运的黄口小儿! 修行人要脚踏实地,两个月就急不可耐的晋升,根基不稳,未来也就那样。” 周成华的伤势基本愈合,脸上的灰败之色散去很多,但依旧没有恢复过去的潇洒气度。 听到这人的刻意鄙夷,周成华想起被雷符劈成焦黑的那只妖丁,想起刘景处理阳泽乡妖乱的雷霆手段,张口欲要驳斥。 但是看看李盛威表情,他还是紧闭嘴唇,默然无语。 周成华此番醒悟后,其实也看不上李盛威。 可他来过去确实承了许多情,之前浑噩时,好几次犯错都被李盛威罩住。 在外人眼中,他就是李盛威的人。 现在想来,就是因为和李盛威鬼混,才导致后来堕落,那桃花散便是李盛威引诱他,提供给他的。 “唉,交友不慎,所托非人啊! 若是当初交往的是刘景这样的人物,而非李盛威,恐怕我不会沦落至此。” 望着意气风发,众人焦点的刘景,周成华暗自感叹。 当初自己授箓后来到沣水河府任职,归于李盛威的巡河司。 年轻无知,被李盛威的表面热情笼络,以为遇上人生导师,彻底就献上信任。 跟着进入桃花坳中纵情享乐,迷上桃花散,一步步将自己搞废。 反思过后,周成华不仅再看不上李盛威,内心甚至产生怨愤,乃至恨意。 重新振作需要时间,他不能冒然与李盛威反目成仇,被穿小鞋。 而且,他之前表现糟糕,还需要李盛威在新任河君面前护着他。 若非如此,周成华肯定果断和李盛威划清界限。 其实,从这些想法可以看出,周成华这人心性确实不行。 为何他最开始被李盛威蛊惑,蒙秀山便没有,还不是有攀龙附凤的心。 仗着李盛威的照看,放纵享乐,怠慢职务,又是道心不坚。 醒悟后,说是果断割席,却舍不得李盛威的那点微弱权势,继续卑躬屈膝的谄媚。 殊不知他依为仰仗的李盛威,其实不过是绣花枕头。 第一百零一章 李盛威退避 此时再见刘景,李盛威脑中不停闪过两人恩怨。 兄弟耗费财力打点的神职,被取代,只能跑去边境,前次巫乱中差点丢了性命。 两个外甥死于非命,导致他与亲妹妹反目成仇。 被算计着替刘景挡飞剑,导致河君法印受损,自己被关进河底黑狱,暗无天日。 以上仇恨,每一件都仇深似海,让李盛威疯狂的想要撕碎刘景,食其肉喝其血。 可是,当他从黑狱出来,还没来得及找刘景麻烦,刘景在巫乱事件中的一些列成就,令他胆怯了。 李盛威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面临两个外甥的挑衅,刘景只能干巴巴的用话反驳。 后面也默默忍受一路白眼。 他看的出,刘景看似表现洒脱,内心其实很虚,没有底气。 而且,那时的刘景,还因为无知而显得愚笨,被他暗中戏弄,还傻傻不知。 一个刚授箓,毫无实力的新人,竟然跟着他们去追捕凶悍贼人。 李盛威当时面上不显,内心则充满快感,琢磨着日后要如何耍弄眼前傻子。 飞剑袭击时,刘景胆敢算计他,李盛威虽然感到震惊,但很多是愤怒,怒火中烧。 然而,他只不过在黑狱待了几天,还不到半个月吧! 没等发泄在阴暗潮湿的河底牢狱中积累的怨愤,刘景已经变成他招惹不起的人物了。 姜皓逼得他用河君法印才勉强抵挡,梅坤虽和他一样是九品道神,但早就面临突破,何况还有巫蛮之术。 这二人,每一个都是他无法匹敌的,却被刘景连斩。 得授雷爵法箓,掌握五雷符,雷法号称天地枢机,诸法最强,刘景实力更上一层楼。 现在,就连位阶,面见新任河君后,刘景定然晋升到和他平级。 李盛威心头越想,心中胆怯越大。 他只觉得,刘景像是他的一场梦。 唯有在梦中,他才能经历到如此诡谲,如此令人难以承受的事情。 若说之前,他还有个蠢蠢欲动的阴谋,即去桃花坳买凶杀人。 此时见的刘景英姿勃发,神光内敛的耀眼气度,他害怕,畏惧,并找到圆满借口—— 刘景据说与那夜游神关系紧密,又在南岳神府的长史面前几次露脸,被天官赐福。 他在太多大人物面前有印象,我若用上暗手,恐怕后果难料。 “此人不过十七岁,骤然获得如此实力,少年得志必定骄纵。 我且看他未来跌落泥潭,届时定能报得心头大恨。” 李盛威做下决定,浑身轻松,只觉已经看到刘景未来的落魄,甚至魂飞魄散的悲惨结局。 “哼,河里淤泥该清了,真臭,我们回庙里静待河君开席。” 便见李盛威指桑骂槐的冷哼罢,带头往河庙走去,周成华与那奢华男人紧随。 进入庙中前,那奢华男人忍不住回头望一样刘景,暗道: 沣水河府恐怕要走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了。 此人是知道李盛威心胸之狭隘,喜欢记仇。 然而仇敌当前,李盛威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狼狈逃窜。 李盛威的外强中干被表现的淋漓尽致,更说明,刘景是真的让他产生了难以抵挡的恐惧。 亲兄弟的仇,外甥的仇,自己的仇,竟然全都忍下了。 奢华男人看看前面脚步慌乱的李盛威,暗自摇头,满目鄙夷。 李盛威一走,河庙前的氛围宛若清风扫过,瞬间轻松。 最先有动作的是红发蒙秀山。 这人先前顾忌李盛威,此时立马快步迎上刘景,上来就恭维道: “祝贺道友得授雷爵法箓,箓生位阶便得雷法,道友恐怕是沣水河自开府以来的第一人啊!” 蒙秀山话刚落,巨茂才领着安神司众人紧随而至,立刻高声应和: “别说沣水河,便是在整个沧江河府,得授雷法的箓生弟子,数百年来亦是屈指可数。” 刘景抵达河庙,第一眼自然是注意到李盛威。 他都做好与自己的上司发生争执的准备,打算一旦出手,定要以雷霆手段,给李盛威一个深刻教训。 让他看到两人间如渊似海的势力差距,让李盛威畏惧。 或是受不了辱从而陷入癫狂,做下失心疯的举动,更好。 毕竟是得授天箓的道神,刘景不会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他,但是可以彻底废掉他。 即使惹得新任河君不快,刘景即刻就要晋升,之后离开沣水河府,那河君也管不着自己。 再说,夜游神乔达星还没离开呢。 没成想,李盛威不仅连刘景望过去的目光都没接,连垃圾话都没说半句,便逃也似的离开。 李盛威的表现,让刘景有种拳头打空的郁闷。 不过知难而退,没有冲突也好。 不再搭理失了胆气的李盛威,刘景展开笑脸迎住蒙秀山,巨茂才等人。 “诸位道友谬赞了,在下真是侥幸。” “侥幸能让那小心眼的李盛威,屁都不敢放?” 开口的是个安神司道神,这人显然平日就看不惯李盛威的为人。 此人说罢,热情的攀上刘景手臂,大声赞道: “果然是少年英才啊。” 安神司的人拥上来,顿时把蒙秀山挤了出去,在边上满脸尴尬。 刘景见状,反手握住面前人,回道: “道友别夸了,在下是什么水平,蒙道友最清楚。” 众人目光随着刘景望向红发道人后,刘景便道: “巫乱之时,我是跟在夜游神乔道友身后捡漏罢了,蒙道友那晚遭遇异变邪物,就是乔道友出手。” 蒙秀山脸上尴尬迅速隐去,暗自朝刘景露出感激,爽朗笑道: “在下确实可以作证。” 没等刘景露出解脱笑容,蒙秀笑狡黠道: “可是援救河君时,我可不在场,刘景道友连斩二人的威风,在下无缘得见,深表遗憾啊。” 刘景一囧,众人顿时大笑。 巡河司,安神司此时都不再有间隙。 “道友来挺快啊,我留下信,还以为道友明日才会到。” 笑声中,巨茂才来到刘景身边。 “若非河君要提前见我,我本想与道友结伴。” 刘景正要回话,河庙里走出个年轻道童,来到众人前,躬身行礼道: “河君已备好宴,请诸位仙长入席。” 刘景对巨茂才眨眨眼: “你看,明日来,岂不错过河君之宴了?” “哈哈哈。” 巨茂才及其他人,再次大笑。 蒙秀山在人群中,看向刘景的眼神直发光。 加上今日,他和刘景只见过三面。 巫乱那晚,天黑事急,没有说头,而首次与今日,两向对比,让蒙秀山非常震动。 首次,刘景被李盛威排挤,小心翼翼来到他身边,讨好的打听消息。 他当时可能是出自怜悯,可能是出于欣赏,但总归是高高在上,俯视刘景。 今日,刘景锋芒毕露,众星捧月,连安神司司长都主动迎接。 而他,却要靠刘景解围。 笑谈声中,刘景在中心,众人拥着他进入河庙。 蒙秀山望着前方背影,想着自己族中之事,暗道: “今日靠他解围,未来恐怕要借他之名啊。” 李盛威与刘景一前一后走进神庙,身后都有注视目光。 其中意味,却天差地别。 第一百零二章 河君与河神 众人进入神庙,穿行廊院,跨过垂花门来到内院。 正堂的屋门大开,灯火通明,道童侍从进进出出,运送瓜果茶水,菜肴酒肉。 “道友先请!” 礼让几番,刘景领头进入,就见左右两列宴席,上方三个座位。 上座及右边列席空空无人,左面席位坐着李盛威、周成华三人。 “道友随我们入座?” 巨茂才抬手邀请,想将他引去右边席位,身后有人起哄,嚷着要与刘景饮酒畅谈。 显然,座席有讲究,左为巡河司,右为安神司。 刘景回身看看蒙秀山,还有其余跟随的巡河司游徼,还是婉言拒绝道: “我与蒙道友许久未见,借此机会叙叙情谊。” 巨茂才止住身后人的喧嚷,笑着点头道: “也好,今日毕竟是河君宴,总归拘谨点,明日咱们去城里把酒言欢。” 双方分开,刘景走到巡河司座席末端坐下。 其他人虽认为他坐于末席不妥,不过看看前面冷着脸的李盛威,终究没出言相劝,留下蒙秀山陪坐旁边。 巨茂才等人在对面坐下,遥遥与刘景敬酒后,开始畅所欲言,互相调笑。 巡河司这边,气氛别扭。 刘景与蒙秀山谈些各自任职中的趣事。 蒙秀山心态转变后,不再顾及李盛威,到高兴处,顿时恣意大笑。 前面李盛威冷着脸喝闷酒,周成华沉默不语,奢华男子干巴巴说几句,没有回应,低头研究席上菜肴。 夹在双方中间的几位游徼,互相对视一眼,苦笑着默默饮酒。 “诸位已经饮上啦? 好,就是不要客气,要尽兴,自在。” 刘景正与蒙秀山谈论瑞庆院,即沧江河府三处授箓道院之一,突然响起一阵朗笑。 众人明白应是新任河君到了,齐齐起身看向门口。 便见当先一个魁梧身躯走进来,左右落后半步,跟着两个鬼神。 右边那个鬼神,身量惊人,头上长翅乌纱帽轻轻摇摆,脏兮兮绿袍拖在地上,更有四只怪异手臂。 自然是夜游神乔达星。 刘景不仅认出了乔达星,那魁梧身躯,也就是新任河君,他同样眼熟。 魁梧身影相貌端正,腮边有须,身穿绣着角蟒的水纹袍,珍珠宝玉环带,金线靴。 随手按着一柄青铜宝剑,凛冽神光自剑鞘内隐隐渗出。 此人现在一副勇武豪迈的模样,上次刘景见他却并非这样,而是内敛的多。 甚至过于内敛,他之前对这人都没有深刻印象。 那么,这位新任河君到底什么来历? 巫乱结束那夜,刘景与夜游神在东鸣峡谷旁的山峰上,接到神府长史命令,让他们去沧江河府。 抵达河湾时,有一位背负令旗的披甲壮汉接待他们,那人自称沧江河府的巡河令使。 面见完河伯,神府长史,得到灵酒碧果后,也是那人送他们离开河府。 眼前的沣水河府的新任河君,正是那位巡河令使。 褪去令旗甲胄,换成华服宝剑,气度也从恭敬内敛的巡河令,完全变作一府河君。 至于另一位鬼神,倒是陌生,长相白白净净,宽松道袍的打扮也很朴素。 然而这鬼神周身缭绕着浓郁的香火气息,却点名了他的身份,即沣水河庙的河神。 可能奇怪,河庙供奉的河神神像,是个身披鱼鳞甲胄,手擎金锏,面容威严狰狞的武神。 为何与眼前白净儒雅的河神,迥然不同? 而且姜皓,施宁宁等人围杀河君梁宇时,河神现身与梅坤的旱魃僵尸对战。 那时,同样是穿着鱼鳞甲胄,手擎金锏的模样。 这是因为神像形态,其实是河神的法相。 神仙道体系中,九品以上的道神死后,若是保住神魂,便能借助当地神庙的香火加持,转为鬼神。 鬼神修士可以入地府,担任阴差,之后修成地府鬼仙。 或者入主阳间神庙,成为神只,通过修持香火神力再凝阳神,然后渡劫飞升为神仙。 各地的神庙,便是鬼神的修行道场。 神庙的规格不同,有最低的道口土庙,有人烟繁密的城隍庙,也有享县级祭祀的河庙,比如沣水河庙。 不同规格的神庙,自然归于不同位阶的鬼神。 鬼神最初的神只位阶,以其生前位阶为标准,并且只会降阶,不会越级。 洞玄箓的道神享用乡,村,道口级别神庙。 高玄箓道神死后,可以享受县级祭祀的香火。 至于升玄箓,已经修成阳神,神、道同体,肉身寂灭,继续以阳神修行便是,只是渡劫会难点。 九品神仙道位阶,同样适用于鬼神,即是说,鬼神也能修行晋升。 那么,享用村社土地庙的鬼神,升上高位后,自然要去更高规格的神庙。 神庙初建时,总是按照最初的祭祀对象来雕刻神像。 除非神庙更替,否则普通凡人祭祀的,始终是那个神像的神名。 若是每更替一个入主鬼神神只,便要更换一个神像形态,信仰容易崩散。 为了维持信仰,庙中神像内的神只更换,神像则一般不改,香火不换。 庙中神像的形态承载香火,便是入主鬼神的法相。 庙中鬼神若要显灵与凡人相见,只会以神像法相。 承载香火与凡人信仰的法相,最能御使香火神力,通常是鬼神的最强力量。 所以沣水河庙的河神,本体是个白净朴素的修士,战斗显灵时,便是个狰狞武神。 刘景辨识河君、河神身份时,提前与河君见过面的安神、巡河二司司长,立即起身。 诸人在李盛威和巨茂才的领衔下,朝三者抱拳见礼: “拜见河神,河君,夜游神!” “今日不是正式礼宴,诸位快坐,随意即可。” 新任河君豪放大笑,摆手示意众人不用客气。 然后引领着河神,夜游神穿过堂室,走向上座。 乔达星路过刘景时,偷偷朝他眨眨眼,刘景回以微笑。 河君招待了夜游神与河神入座,随即面向堂下的众人,开口道: “还有几位道友没赶到,不过我觉得让大家干等也不好,便想着设个招待宴,顺便与大家见个面。” “在座的李司长与巨司长,我们提前见过,其余诸位应该对我还不熟,哎,不对。” 河君说着,突然看向坐在末席的刘景,调笑道: “刘景道友,上次夜色昏暗,匆匆一见,可还认得我?” 河府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到刘景身上,目露惊诧,暗自惊呼: 这刘景竟然还认识新任河君,一身本领已经够惊人,连交友都这么广么? 第一百零三章 英才身影 巨茂才猜到些原因。 因为刘景与他共享过的灵酒寒潭香,以及碧光果,就是出自沧江河府。 应该是那时,双方见到面。 如此,倒是印证了巨茂才探听的一个传闻。 即,新任河君出身沧江河府,曾是河伯的亲卫,被外放到沣水河。 李盛威暗自瞄向刘景,退避心理愈发坚定,甚至暗暗生出自得,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看吧,这人果然来历不凡,放弃报复是对的,不然要得罪新任河君,巡河司司长的位置坐不稳。 刘景身旁的蒙秀山,看向刘景的目光更加炙热。 就在一众怪异视线中,刘景淡然起身,朝河君举起酒杯遥祝: “上次劳烦河君送往,未有感谢,今日有缘再见,在下敬河君一杯。” “当日职责所在,谈不上有劳。” 河君不在意的笑笑,又道:“听闻道友得授雷爵法箓,我该表示祝贺才是。” 河君对待刘景的态度,明显与其他人不同,更加平等友善。 刘景只好道一声“多谢河君”,仰头饮尽杯中酒。 河君笑着回敬一杯,然后面露歉意: “哎呀,只顾和刘景道友叙旧,倒是怠慢其他道友,恕罪。” 其他人连道无妨。 河君继续自我介绍: “我姓刘,俗名伯远,有道友应该听闻说我是出身沧江河府。 没错,我之前担任沧江河府的巡河令。” “巫乱虽过,但贼人既然大胆至此,河伯认为未来必定风波不停,便让我来坐镇沣水河府。” “这是是信任我。” “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不能辜负河伯信任,所以希望诸位道友助我安定河府,护佑万民。” 河君话落,众人连忙回应: “愿与河君共安河府,护佑万民。” “行了行了,说了不用客气,且放松,随意饮乐。” 河君刘伯远佯装生气,众人立即识趣的坐回席位,河君就畅怀大笑: “好,今日济济一堂,我作为新任河君,总得拿出点见面礼。 来人,给各位道友上寒潭香,碧光果。” 寒潭香,碧光果? 河府众人一愣,顿时满脸欢喜。 寒潭香便是河伯府炼制的灵酒,能涤荡神魂,滋养神念。 碧光果是河伯府的灵果,可以涤荡肉身与灵魂,清除邪、瘴之气。 众人都刚刚经历过巫乱,四处清缴巫教邪物,神魂无一不沾染上邪气。 便是安神司司长巨茂才,当时都说要花费一两个月的功夫,才能剔除自己神魂上的邪气。 更别说其余之人了,肯定要花费更多功夫净化神魂。 刘景与巨茂才分享灵酒灵果,巨茂才直接送上《金丸飞弹术》,此时免费品尝,众人怎能不喜。 很快,几个道童捧着酒壶和几盘通透发青的果实,来到席上为众人分发。 两人一壶酒,一人两颗碧光果。 刘景看着面前熟悉的灵果,轻轻推给了旁边的蒙秀山。 红发道人正要和刘景分享灵酒,见此,不由奇道:“道友你这是?” 刘景低声道:“巫乱后,我拜见过河伯,得过灵酒灵果。” 蒙秀山恍然道:“所以道友是那时和河君结识的?” 刘景淡笑着点点头。 蒙秀山想了想,承情,也代表着关系更紧密。 “灵果,在下却之不恭,不过寒潭香,道友当作美酒品尝,也该喝上一杯。” 笑着接过刘景的灵果,蒙秀山顺手为刘景斟酒。 “这倒是可以。”刘景好似馋虫一样,特意提醒道:“要斟满啊。” 蒙秀山明白刘景是在照顾自己的自尊,顿时放声大笑,引得周围人,连同上座的河君河神侧目。 巨茂才随众望来,瞥见蒙秀山桌前的四颗灵果,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果实,不由暗叹: 刘景道友先把灵果灵酒与我分享,又照顾朋友,果真大方可敬,值得深交。 其实,刘景喝过金之福的瑶池仙酿,神魂大涨,肉身洗炼,早已没有任何邪气污秽,灵果灵酒与他无用。 上次喝下寒潭香,冰寒,神魂开始发冷,一瞬之后,神魂通透,浑身清爽。 此时再喝,只是一股辛辣入肚,酒香弥漫,再无稀奇。 刘景便不再喝,时而捏起桌上新鲜瓜果,时而尝两口菜肴,与其他陶醉于灵酒,啃食灵果的人,格格不入。 很快,他的这幅姿态,便被上座身影发觉。 夜游神嘴角一扯,暂管沣水河府时,他时常溜去听竹斋找刘景耍玩,最是了解刘景情况,暗道: 看来这人修为更深,灵酒对他该是无用了。 河君是感到惊奇。 沧江河伯府的灵酒灵果,高玄箓以下的道神都该万分珍惜才对。 即使对他们七品道神,不需净化神魂,但对阴神依旧有滋养效果。 这位刘景倒是后大方,有义气。 突然,河君目光一动:“这人要晋升了?” 先前没在意,这时河君终于发现刘景身上异样。 “神魂充盈,晶透! 这可不止是晋升啊,如此模样,怕是已经超过九品道神,媲美八品了。” 河君生出兴趣,扭头对夜游神道: “道友,那刘景与你熟悉,他到底什么来历?” 乔达星是七品鬼神,未及阳神,吃不了阳间食物,不过灵酒灵果,他是可以享用的。 便见他懒散的缩在座椅里,冲着面前单独一壶寒潭香,七颗碧光果,用力一吸。 淡如烟纱的气息自灵酒灵果上飘出,飘入他的口鼻。 边上的河神,动作相似,不过人家比这夜游神潇洒太多。 如常人一样捏起酒杯凑到嘴边,轻轻一抿,像是在优雅品尝,实则暗中吸走灵气。 其实,河神捏酒杯的动作,用的是香火神力控制酒杯,并非真的用手拿住。 河神是阴神,未得阳神,终究不能如常人一样触碰阳间事物。 乔达星也一样,不过七品位阶的鬼神,已经可以用法力遮掩,平常表现并不会显露异样。 乔达星眯着眼回味,听闻河君的话,随口道: “道友对他好奇?” 河君与白净的河神碰一杯,然后组织了下语言,幽幽道: “我曾随河伯去往南岳神府为帝君祝寿,见识过中原的年轻道神英才。” 乔达星心头一动,已经猜到河君的意思。 沣水河神没反应过来,用清雅的嗓音问道: “道友此话何意?” 河君抬头目视末席的刘景,语气复杂道: “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中原道神英才的影子。” 沣水河神一愣,不敢置信的望望刘景。 乔达星暗道果然,不过也惊讶河君对刘景的评价之高。 半响,沣水河神开口道: “不如请这位道友上来一叙?” 第一百零四章 河君不快 “刘景道友,请上座来一叙。” 刘景抬头疑惑的看看河君,随即在一众目光中起身走向上席。 “再加一座。”河君吩咐侍从在边上添个坐席。 “不知河君何事想邀?” 刘景坐下,瞥一眼夜游神,目露询问。 乔达星朝他咧咧嘴,靛青大脸上露出意味难明的笑容,有戏谑,有探究。 起意邀请刘景的沣水河神,在刘景上来后恢复安静,一边品酌灵酒,一边暗中打量。 河君是主人,自然由他招待,为刘景倒满酒后,随意问道: “道友可是要晋升了?” “得天官赐予的灵玉相助,侥幸完成炼气通脉。”刘景接过酒杯。 “道友恐怕不是简单的箓生圆满吧?” 河君轻笑着摇头,点点自己,笑道: “我是军伍出身,投身神仙道后,依旧有个炼体的嗜好。” 说着,环视左右二鬼神,河君自我调侃: “不怕道友们笑话,我初入道时,还曾发下妄言,说要肉身渡劫,超凡入圣。” 话落,河神抿嘴轻笑。 乔达星则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道友好志向。” 神仙道修的是元神道。 完成升玄箓位阶的修行,阳神圆满后,便能以阳神冲举,渡劫飞升。 阳神飞升是会舍弃肉身,若不愿舍弃肉身,亦可裹挟肉身渡劫。 不过阳神渡劫只历雷劫,并且得授十级的雷爵法箓后,渡劫轻而易举,雷劫只是助其褪凡成仙的过程。 而肉身渡劫,就要在雷劫之前,先历风火之劫。 天风刮体,地火烧身。 此二劫专门针对肉身,渡不过,不仅四肢皆朽,骨肉消疏,更会连累阳神虚弱,根基受损。 届时,就算再以阳神渡雷劫,却会有身陨危机,比普通道神渡劫危险的多。 当然,真能以肉身渡劫成功,便是肉身成圣,必为大能。 天庭建立至今,肉身成圣者不过五指之数。 九品神仙道传下的法门,从通脉炼气,到元宫养神,阴神出窍,阳神渡劫,这一套体系中,其实也并无肉身修行之法。 普通的道神修士按部就班的修行,哪里有肉身渡劫的本事。 天庭倒是并未禁止炼体修行。 但是飞升天界的标准,必须是完成神仙道的整套修行,即,不管肉身如何,必须有阳神。 不说同时修炼体的法门与修阳神,还要履行神职,精力够不够? 便是功法兼容问题,就会很麻烦。 道门金丹大道,据说性命双修,可是修炼了道门之法,难免会出现立场问题。 所以,除非有大机缘,大毅力,普通道神修士即便修行炼体之术,也只当作辅助小道。 比如眼前的河君。 因为出身喜好,修了炼体,还有过妄言,现在认清现实。 河君提到自己经历,仅仅是引出对刘景的惊叹: “虽然我已放弃双修,但称得上锤炼肉身许久,观道友的肉身之晶透,之强劲,丝毫不弱于我!” 刘景听罢,心中却是一动: 仅仅靠金之福的瑶池仙酿洗炼肉身,应该不足以引得河君如此赞叹,恐怕还有芽丹的作用。 芽丹之事暂时不好说。 葛明的云牙派只有三转丹方,顶多修到人仙,即高玄箓位阶。 而《金芽参同丹》,却记载着六转丹方,能到地仙,绝对不弱于升玄箓的阳神,甚至更强。 听完河君的话,刘景估计,若他有缘炼出六转参同丹,恐怕能尝试肉身渡劫。 这门外丹术干系重大,他只传授给蛙妖小福三转配方,便是心有顾虑。 刘景要去余城见宋瑗,打探下同样掌握《金芽参同丹》的东鸣山君的态度,再行考量。 那么,只谈金之福? 他当日出现在飞兜潭福蟾宫的事,有上百妖兵目睹,恐怕很快会传出去。 新任河君在沣水河府任职,必定要去拜会邻居大泽妖府。 出入妖府的过程中,肯定会听闻他与金之福的见面。 既然如此,刘景暗中有了思量,开口笑道: “在下没有河君的志向,没有修过炼体之法,仅是机缘巧合下肉身得到洗炼罢了。” “前几日,大泽妖府的福蟾将军邀我赴宴,有幸在席上得一杯瑶池仙酿。” “瑶池仙酿?” 三位七品位阶的高玄箓修士,同时瞪大眼睛。 乔达星与刘景最熟,没有顾忌,蒜头鼻子怼到刘景面前,哼哧喷着阴冷白气,激动道: “当真是那个瑶池的仙酿?” 哪个瑶池?自然是天界瑶池。 无论是初次在赤林观,还是巫乱时的相处,乔达星身上渗出的阴气,总让刘景感到寒冰刺骨,直打哆嗦。 此时,阴冷白气再次扑面,刘景只觉是夜风拂过,除了凉凉感,再无异样。 夜游神发现刘景的淡定,心中叹息: 半月不见,此人连瑶池仙酿都尝到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那福蟾将军本名金之福,是灵霄宝殿玄坛真君座下招宝使者的子嗣,怀有瑶池仙酿倒是正常。” 沣水河神突然出声。 这位香火气息缭绕,面相白净儒雅的鬼神,盯着刘景语气怪异道: “不过那金之福下界好些年,从天上带下的仙酿,应该所剩不多,竟能拿来招待你,对你当真亲近。” “道友你来沣水河府不到三月吧,不知是何时与其结下的友谊?” 刘景与沣水河神对视,见其语气异样,目光中却无恶意,应该是单纯好奇。 刘景早有应对,便道: “河神应该知晓,巫乱之时,阳泽乡比其它地域还多了妖患。” 沣水河神点点头后,刘景继续道: “诸位不知,那福蟾将军有个嗜好,喜欢随手点化小妖,而点化的小妖,小部分收拢在府下差遣,大多数都放纵撒野。” 刘景停下话头,端起酒杯抿了口,语带调侃道: “妖患虽是梅坤通过控制妖怪借机引发的,然而被控制的小妖,基本出自福蟾将军的点化。” “巫乱结束后,福蟾将军虽然联手妖王,果断清洗掉有问题的妖怪,可终究留下污点。” “我揭发梅坤恶行,又是苦主,福蟾将军便请我赴宴,一则感谢,二则化解嫌隙。” 乔达星酸溜溜的道: “梅坤之事,我也有功劳,那什么福蟾将军竟然不请我?” “道友不是没在嘛。”刘景笑道。 夜游神的打岔,让河君河神的注意力从瑶池仙酿移开。 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好表现的太过市侩。 “如此看来,那福蟾将军是个大方的,值得交往。” 河君赞扬一声后,顺口揭过话题,对刘景道: “道友宴后,就要寻我晋升了吧?” 刘景点点头:“确有此意。” “正好,明日我为你晋升,然后趁着众人皆在,便请道友担任巡河司司长。” 河君拍手喜道,然后不屑的扫了眼下座的李盛威,厌恶道: “那李盛威实在废物,真不知原先的河君为何用他。” “多谢河君厚爱,”刘景面露为难,歉意道: “其实在下晋升后,想调往城隍庙或山府。” 河君刚端起酒杯要与刘景共饮,闻言,面露不快道: “这是为何? 你我是旧识,道友又是不凡,正该携手完成河伯期望,安定河府。 莫非道友嫌我?” 第一百零五章 天威惩戒 “哪有的事。实话说,我想与河君讨教下炼体之法呢。” 刘景连忙摆手,以其嗜好来打消对方怨气,同时心下却是一冷。 晋升九品道神,便不再是箓生阶段的分配神职,既可以继续等待分配,也可以自主选择任职地域。 刘景的做法并无问题。 而这河君,先前对他亲近有加,态度平和,不过稍有拒绝,立即显露怒气。 本质上,他并未把刘景放在平等地位,对刘景的赞扬,出自上位者的赏识。 现在想想,前面的豪迈与平易近人,其实隐含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作势。 可能是出身沧江水府,眼界高,上面又有河伯照顾,姿态便高。 怪不得开席便谈河伯,话里话外是要为河伯安定河府。 夜游神这时插嘴,为刘景解围: “河君莫要生怨,我想刘景道友的做法,应该事出有因。” “哦?”河君独自饮酒,淡然道:“不知是何因?” 夜游神尴尬的笑道:“其实这因,还在我身上。” “两位不知,刘景道友的观想法相本是火德星君。” 河君正要放下酒杯,突然一愣。 便是悠然自酌的沣水河神,也是面露诧异。 “火德法相,为何来水府?”河君奇道。 “这个,”夜游神挥动怪异手臂摸摸蒜头鼻尖,不自然道:“我那时刚刚上任,职务不熟。” “总之,刘景道友原本该在家乡的南宁郡内,做个城隍庙巡游,是我的疏漏,让他成了巡水游徼。” 刘景心中正感激乔达星的解围,听完,顿时目光阴沉。 什么该做个城隍庙巡游,恐怕当时他被分配的神职,就是城隍庙巡游。 是这夜游神的胡乱所为,让他错失了最适合的神职。 觉察到刘景不善的眼神,夜游神畏畏缩缩的躲闪。 沣水河神瞥了眼夜游神。 想起乔达星暂管河府时,经常做出不靠谱的事,还整日嚷着累,不停偷懒,暗自鄙夷: 原来是个惯犯。 河君怪异的瞅瞅夜游神,心中鄙视: 本以为是那神府长史面前的红人,原来是个赖货。 不过,河君再看刘景,心中不快倒是淡去许多,甚至产生了同情,以及真诚敬意。 身怀火德观想法相,能在水府中闯下如此大的名头,恐怕真能和中原的那些世族天才媲美。 可惜如此人物,竟然不能为我所用,河君暗自惋惜。 离开河伯府前,河伯曾嘱咐他说: 巫乱之后,无论是震动的灵霄宝殿,还是彻底撕破脸的巫蛮与三清教,双方都不会善罢甘休。 南蛮之地,怕是很快要沦为战场。 河伯让他出任沣水河君,一是要稳定河府,二是要为之后做准备,迎接乱事。 河君谨记叮嘱,为了快速拉拢沣水河府的修士,不惜拿出灵酒、灵果。 而刘景,不仅在巫乱中声名鹊起,此次相见,他更是觉察到刘景身上的诸多不凡。 当即决定要把刘景驯成手中利器,助他未来成事。 诸多的夸奖,赏识,乃至请来他同坐上席,都是在施恩,在唱一出伯乐与千里马的戏。 正在得意自己的手段计谋,突听刘景要走,满腔得意瞬间化作流水。 所以河君才会破防,忍不住面冷,不经意间泄漏了真实性格。 “算了,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言,便是阻人修行,反遭人恨。” “这刘景算得上人杰,还是交好吧。” 河君虽然心思过重,好权谋,但确实是个优秀人物,否则不会被河伯委任重责。 心中转过弯,河君恢复大气豪迈,提起酒壶俯身为刘景倒酒,做足歉意姿态: “原来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因由,怪我狭隘了,我向道友致歉,自罚一杯。” 不等刘景多言,河君倒酒,饮尽,向刘景展示空杯,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刘景再不满也不好多说,而且他习惯情绪内敛,也不会轻易表达出不满。 河君诚意做足,刘景自然哈哈一笑,回敬一杯揭过这茬。 似乎为了挽回情面,河君关切道: “道友晋升后,可有想去的属地?” 刘景斜了眼夜游神,回道: “授箓之初,我曾委托家族为我父亲建庙。 若是可以,我想返回老家,担任父亲神庙的引香主持,修行的同时尽尽孝道。” 河君赞道: “虽然出世入道,俗世身份便与你我无关,但道友的孝心可敬。” 夜游神感受到刘景的眼神,连忙保证道: “放心,为了弥补过错,我会帮你在神府仔细打点,助你成愿。” “乔道友是帝君座下夜游神,愿意出手,必定事成。” 河君顺口恭维了一下夜游神,然后话锋一转,认真对刘景道: “我知道友有孝心,不过,我有些建议,不知道友愿意听否?” “河君是前辈,在下当然愿听良言。” 刘景感到奇怪,暗道不会要劝说我吧。 不想,河君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真的是为他考量,而且为刘景打开了另一番天地。 便见河君环视左右,与沣水河神与夜游神分别对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 “我所说之事,皆为河伯亲言,但请诸位莫要外传。” 河君的动作让刘景感到了慎重,不由自主的凑上身子。 河君张口欲言,觉得依旧不够私密,翻手招出一纸符箓,默念法咒。 符箓瞬息燃烧,化作一抹流光围绕上席几人飞一圈,下一秒,一个透明的光罩笼住几人。 光罩一闪即逝,下座的几个暗中关注河君的人,再看河君便有种模糊感,好似在水底看物。 河君嘴唇蠕动,他们听不到丁点声音,甚至连唇语都看不清。 “他们在谈什么?”下面几人的心头同时升起疑问。 其中有李盛威,此人心头惶恐,担心刘景会向河君告他的状。 当河君再开口时,刘景,乔达星,沣水河神便没有闲工夫搭理外界。 “诸位道友觉得,此番巫乱,天庭会默默忍下么?” “巫蛮与三清教既然出手,暴露野心,会就此罢手么?” 河君连番发问,不等刘景他们回答,果断摇头: “不会!任何一方都不会!真正的战事必将燃起!” “而且,战场定会在我们南蛮之地,更准确说,会在巫教躲藏的南蛮群山。” 沣水河神失口惊呼:“天庭要动手清缴了?” 河君斩钉截铁的断然道: “此事闹得灵霄宝殿震动,大失颜面,必将降下天威惩戒。” 众人震惊失语中,河君面向刘景,淡然笑道: “道友可知我为何与你讲这些?” 刘景反应过来,迎向河君目光,犹豫道: “莫非与我晋升后的去向,有关?” 刘景瞳孔猛地睁大,不敢置信道: “道友想让我参与这场战事?” 河君傲然大笑: “天威降下,区区巫蛮,必定摧古拉朽,正是我道神建立功数的好时候。” 第一百零六章 天王太子 河君的话让刘景很犹豫。 他授箓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父封神。 因为押送阴魂的鬼差闹出乌龙,返回地府时迷了路,父亲的阴魂未得归入地府。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地上一天,阴土十日。 父亲去世五年时间,便在阴土兜兜转转了五十年,直到惊动秦广王出手。 虽然遭遇不幸,倒也因祸得福,地府必定会对父亲有所补偿,封神之事水到渠成。 刘景先让刘氏家主,即二爷爷出面疏通当地官府,为父亲建立将军庙,立像享祀。 再由平南乡火神庙的八品道神郑元吉,沟通神仙道将父亲的神庙纳入天庭体系,正式封神。 不过,地府需要先查清了此次乌龙事件的前因后果,才能处理父亲之事。 刘景当时急着赴任,便与郑元吉约定,让他全权办理。 来到沣水河府的两个月,事多繁杂,危机四伏,刘景抽不出时间关注,一直也未收到消息。 若是又有变故,郑元吉该会通知他,他猜测是地府依旧未出结果。 不管如何,晋升九品道神,可以担任神庙的引香主持。 刘景就想调回南宁郡,最好直接返回家乡柳州县。 届时,即便不能担任父亲神庙的引香主持,也能亲自问询情况,就近照看。 此次来河庙,一是见河君晋升,二想请夜游神帮忙在神府疏通,让他能调回柳州县。 然而,河君所说的这番话,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南蛮巫教数百年前即失去大巫,相当于被阉割了传承,如今龟缩在群山深处,苟延残喘。 发动巫乱,不过是背水一战,妄图动摇神仙道根基,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惜,行动失败,接下来,必须承受天庭怒火。 灵霄宝殿一旦决定降下天威,便会有: 五方雷王,三十六雷将,二十四位催云助雨神君,水火二部,五斗星官,二十八星宿,天罡地煞,群星恶煞,六丁六甲,六十太岁,天河水军,天门守将 以上还不算下界的五岳神府,地府十阎罗等麾下的山君河府,判官鬼差。 当今天地,再无任何一方势力、道统,可以调动如此恐怖的力量! 天庭神仙道,是此方天地当之无愧的唯一霸主。 小小的南蛮巫教,面临怒火天威,必将灰飞烟灭,最好结局也就保留一丝火种逃离海外。 海外的三清教道门出手相助,联手抵抗亦不会有任何改变。 甚至,天庭会希望三清教大举汇合巫蛮,可以顺道将这两方一同拔除,省的未来再跨海征讨。 个人修行当然是稳步进步最好,但在神仙道体系,闷头修行显然不够,功数同样重要。 刘景授箓不足三个月,便能得雷爵法箓。 巨茂才、蒙秀山等人在沣水河府至少任职一两年,依然空白一身。 自然因为刘景在巫乱中立下的大功。 乱世出英豪,危机与机遇并存。 剿杀巫蛮的行动,会是比巫乱更好的积累功数,建功立业的机会。 雷爵法箓不仅关乎雷法,还有助于未来渡劫,飞升后的待遇,肯定是多多益善。 最近数百年来,天庭再没有大规模行动,普通修士一步登天的机遇愈来越少。 除非日后征讨海外道门,或者东丈妖洲,否则此次剿杀巫蛮,便是近些年的唯一大机遇。 而刘景,说实话,他的修为实力,早已超过他的神仙道位阶。 他的神魂已有八品位阶的轮廓,经过洗炼不弱于七品的河君。 至于九品的元宫修行,有外丹术的芽丹辅助,很容易圆满。 刘景估摸,八、九品的洞玄箓,他可能只需要一两年时间,便能圆满。 若能再服用几转外丹,恐怕时间还能缩短。 而老老实实担任神庙主持,两年时间,肯定不够他积累九品位阶的功绩。 这方面,沣水河府内的道神修士,给刘景做了完美例子。 这些人的任职时间没有低于一年的,可都在九品位阶,迟迟无法晋升。 九品修行只是积蓄元宫法力,并无坎路,所以只能是被困在了功绩考核。 没有河君的话,刘景以后只能忍受位阶与修为不匹配的痛苦,慢慢熬功绩。 现在有个大机遇在眼前,他若跑去南宁郡,未来也许能喝上点汤,但肯定会错过机遇。 刘景沉吟思索时,沣水河神好奇的向河君提问了些具体问题。 比如,天庭的行动时间,具体的战场位置,以及沧江河府会出动多少人力资源。 河君一一解释: “天上一天,下界一年,灵霄宝殿应该已经在讨论决策。 不过落到咱们这,少说三五月,多则一两年吧。” “届时大概率会以陵光道府为前锋,高阳国为后勤,将战场设在巫蛮群山。 若是天上决定一劳永逸,肯定要一座山一座山的拔除扫荡。” “至于沧江河府要出动的资源,只能听从到时的统帅天官安排。” 陵光道府在沧江河府以南,一半属地在广南郡境内,一半属地在高阳国外,深入南蛮群山。 夜游神饶有兴趣的八卦道: “你们说,统帅天官会是谁?” 河君想了想,回道: “按照惯例,应该依旧是灵霄宝殿李天王并五斗星官。” 夜游神就在这等着呢,河君话刚落,立马挤眉弄眼道: “你们知道么,那李天王有了个儿子。” 这下,连沉思的刘景都惊醒了,三对目光齐齐望向夜游神。 乔达星嘿嘿一笑,凑近了低声道: “据说那小太子在娘胎里呆了九年,一出世便肉身成圣,拥有天君级的修为,震动整个天界。” 哪吒? 刘景心头升起荒缪之感,可此方世界明显与前世的听闻不同。 那李天王也不托塔,其尊号为“高上神霄天王”,统管天兵天将,负责受领灵霄宝殿的征讨命令。 要说此界最大的不同,其实是缺少了刘景认知中的佛。 据他前世的经验,地府的十殿阎罗亦是佛家称号,非属道门。 总之,这是个似是而非的异界。 李天王只有一个儿子,不可能是哪吒,不过出世便有天君修为,恐怕未来成就不会比哪吒低。 然而理性分析一通,刘景终究耐不住性子,追问道: “那小太子叫什么名?” 第一百零七章 陵光道府 乔达星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姓李!” 刘景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不满道: “天地间没人不知道他姓李,名字呢?” 乔达星咧咧嘴: “我不过小小夜游神,南天门都没去过,哪会知道这么多。” “这个消息,还是我在南岳神府无意间听闻的。” 河君哈哈一笑:“那也比我们这些边荒出身的人知道的多。” 谈了个天官八卦,众人从战事的严肃氛围中释放出来。 互相碰杯饮一轮酒,河君再次面向刘景,笑道: “道友可有决定?” 不等刘景开口,河君面露真诚的劝道: “实话说,道友身具旱魃之能,五雷符在手,肉身还经过洗炼,简直是天生的武神,错过那场战事,实属遗憾。” “河君过赞了。”刘景谦虚。 “不,我是发自内心。” 河君说罢,转头示意沣水河神与夜游神: “二位道友也觉得我是过赞么?” 沣水河神看看刘景,点头赞同: “刘景道友在河府任职的时日过短,我二人还未深交,但我听闻过过道友事迹。 如今见面,确实冲劲十足,机敏果断,不似普通的循规道神。” “河君的话称得上肺腑之言。 战场上随时有身死道消的危险,可对于道友这样的人杰,确实是个大展身手的地方。” 刘景看向夜游神,这位算得上他的朋友。 乔达星用一只手臂挠挠头,一只手臂指了下下方一众的河府道神,反问道: “刘景兄弟,你觉得自己可以像他们一样,循规蹈矩,苦熬功绩么?” 当然不会! 刘景先前的思索早就给出答案。 罢了,为父亲建神庙的事,还是继续交给郑元吉道友处理吧。 等我晋升后,抵达任职属地,可以通过神只系统随时关注。 而且我尽快立下大功,提升位阶,父亲封神后,可以更好的照看。 早日开府,甚至可以把父亲调到自己的神府。 另外,刘景身怀四凶鼎,能够炼化诸般异能神通,本就适合走武功道神之路。 火鸦瓶,旱魃异能,外丹术,即将炼制的天河砂金飞刀。 手握这些东西,让刘景进入神庙当个主持祭祀的引香主持,也是大材小用。 一时间,刘景雄心万丈,举起酒杯向河君敬道: “多谢河君告知机密。” “谈不上机密,再过一段时间,肯定天下皆知。” 河君摆摆手没有居功。 虽然如此说,但先一步知晓便能提前准备,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河君确确实实的卖了个人情给刘景。 反正已经承情,刘景干脆继续寻求帮助: “在下有战场求功的心,可是如何入局呢?” “哈哈哈”河君早有准备,豪迈大笑后,随意道: “未来战事既然会以陵光道府为前锋,道友自当提前入职陵光府,早作准备。” 刘景抬头看看夜游神。 乔达星连忙摇头: “陵光道府虽然名义归属南岳大帝,但它其实是天兵体系,对南岳神府是听调不听宣,很难走门路。” 原来数百年前,天庭采用斩首行动拔除巫教大巫时,为防南蛮之地大乱,也出动了天兵。 事后,为了护佑南蛮大地初立的神仙道,出动的天兵被留下一部分,作为定海神针,威慑巫教。 神仙道发展稳定后,高阳国又在此立国,残留天兵便返回天庭。 不过,有些受伤的天兵,无法或不愿再返回天界,便在一位天将的带领下留了下来,驻守南蛮地。 当年的天兵,便是陵光道府的最初成员。 换句话说,陵光道府其实属于天兵体系的外围编制。 传言,天界的天兵甚至将陵光道府当作了“度假地”。 偶尔会有休沐的天兵,下界到陵光道府里闲耍。 陵光道府的府主,虽然与沧江河伯同属五品道神,也归南岳神府管理,但说是自成体系也可以。 陵光道府内部,遵循的是当年天兵留下的架构体系。 它不以寻常的河府,山府,城隍地为管理神府,而是划分出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翼宿、轸宿等七部。 道府之主又称将军,每宿之主称为都尉,下面各有五方神卫,每队神卫统管一地,这一地可能有山有水,有城池。 简单说,陵光道府类似一个军府,施行的是军伍制度。 陵光道府内有自己的授箓道院,根据道府的要求,针对性培育箓生弟子。 所以说,道府自成体系,南岳神府也不好随意插手。 了解了陵光神府,刘景如一盆凉水浇下来,头疼不已的苦笑道: “如此说来,我继续待在沧江河府为好,毕竟距离近点。” 这时,河君突然朗声笑道: “道友,我既然把道友雄心勾起,岂会没有托底,凭白扫兴。” 夜游神瞪大眼睛,急切道: “道友有陵光道府的门路,可否介绍一二?” 刘景正要追问河君有何计策,被夜游神打断,顿时不满道: “你也要调去陵光道府,想要参与未来战事?” 乔达星噎了一下,干巴巴道: “我听说陵光道府内有不少巫教圣地,藏有,不,有不少迷人之处,很感兴趣。” 刘景登时明白,这夜游神应该是要去陵光道府挖宝还债。 河君笑道:“道友倒是好兴致,不过,等刘景道友进了陵光道府,不妨让他带你游览。” “听道友之言,竟似非常有把握。” 不说乔达星好奇,刘景也是惊异的望向河君。 便听河君得意道: “巫乱后,我奉河伯之命前去拜见陵光道主,有幸结识翼宿的陈都尉,我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陈都尉私下告诉我,此次巫乱,陵光道主事先被三清教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诱开。 巫蛮血河冲过道府时,无人能敌,损失惨重。” 刘景顿时想起当日血河漫天时,他在那血河中不仅见到人,兽,妖怪,还有不少的道神修士。 恐怕,那些卷入血河的修士,便是来自陵光道府。 收回思绪,听河君继续说: “事后,陵光道主大为恼火,而在南岳帝君亲自发去责问后,更是羞愧难当。 之后将麾下各都尉大骂一通,命令他们快速完备部属,整顿怠慢风气。” “可是巫乱中,各个都尉麾下全都损失惨重,人员一时间无法补齐。” “陈都尉是个心活的人,便向我询问沧江河府可有英才,推荐给他。” 说到这,众人已经明白河君意思。 河君捏起酒杯润润嗓子,不再卖关子,冲刘景笑道: “边境道府损失惨重,空缺很多,有我的推荐,再加道友本事,此去定然会得重用。” 河君是一举两得,既卖情谊给刘景,又完成那陈都尉的委托。 第一百零八章 神职被卖 银月高挂夜幕之时,宴席结束。 前任河君梁宇谈不上昏庸无能,但也不是有能力的开明河君。 梁宇有诸如任人唯亲,私收贿赂,懒政,心眼小等毛病,河府众人并不留恋他。 享用完灵级灵果,知晓新任河君是个大方与豪迈的人,而且与沧江河伯关系密切,上面有人。 宴会结束时,众人明面上已经归心新任河君。 除了李盛威。 此人心有预感自己的司长位置可能坐不稳了,惶惶不安。 至于河君,大体上也很满意。 虽说刘景要走,让他最属意的巡河司司长落空,但和刘景结下另一层关系,倒也不错。 总之,主宾尽欢。 刘景没吃灵果,但陪着河君河神喝了不少灵酒。 与蒙秀山,巨茂才等人告别,跟随河庙侍从,晕乎乎的来到住所。 正要休息,一抹绿光飘入房间,是乔达星的绿火灯笼。 “这么晚,还有事?” 刘景用湿润毛巾擦拭了脸,随口问道。 脏兮兮的绿袍从灯笼里飘出,乔达星一屁股坐到床榻上,嬉笑道: “刘景兄弟,你去陵光道府可莫要忘了朋友啊?” 刘景瞅着面露讨好之色的靛青大脸,撇嘴道: “你是不是太急了点,河君虽然允诺,但还没彻底定下呢。” “沣水河君既然说出那番话,此事不说板上钉钉,至少有七八成把握。”乔达星摇头晃脑的肯定道。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 刘景丢下毛巾,转身正面夜游神,调侃道: “怎么,高阳国三郡还不够你挖的,开始惦记陵光道府的遗迹?” 这夜游神靠借债打点关系进入南岳神府,如今正被债主追债。 巫乱前便奔波于广南郡境内,四处寻找遗迹古墓,靠挖宝还债。 巫乱后,被委任暂管沣水河府不得脱身,耽误了不少时间。 之前找刘景耍玩时,夜游神愁眉苦脸的说今年的还债日期马上就要到,可他还没凑足债务利息。 沣水河神暗自鄙夷乔达星整日嚷累,不停偷懒,其实是错怪了。 乔达星那是焦虑,想要尽快摆脱沣水河府,继续挖宝凑钱。 只听乔达星叹气道: “高阳国内的遗迹,我都基本跑遍了,很多地方都早已被探索的干干净净。” 刘景打断道:“陵光道府内,恐怕也不会保留多少完整遗迹。” 乔达星从榻上坐起,凑到刘景面前,眼神发光: “还债日期马上到了,光靠那些不知被人光顾多少次的废墟,哪里来得及。” “沣水河君不是说了么,那陵光道主因为巫乱时被算计,大失颜面。 为了挽回脸面,打算在天庭行动前,先采取一波报复行动,拔除掉群山边界的巫教据点。” 夜游神说的没错,河君在宴上确实说过这话。 河君的好友,那位陈都尉之所以抓紧时间补全部属,一个主要原因,便是陵光道主震怒,命令他们出动报复。 河君说这话,是在提点刘景,让他做好心里准备。 夜游神显然从中听出了浑水摸鱼,巧借东风的机会。 便听他嘿嘿道: “届时,你们肯定会获得不少巫教战利品啊。” 刘景反应过来,冷笑道: “别人的战利品,凭什么给你?” 见乔达星脸上露出谄媚,刘景继续冷笑: “我又凭什么给你?” 乔达星厚着脸皮叫道: “我们是朋友嘛,朋友有难,不该出手相助吗?” 刘景不为所动。 乔达星顿时气急败坏的指着刘景骂道: “你头上那扶桑木簪,可是我送给你的。 要不是我帮探明梅坤与姜皓等人的关系,你能发现阴谋? 没有我帮你奏请长史,带你去援救沣水河府,你会立下这么大功劳?” “呵呵,箓生位阶就能得授雷爵法箓,多大机遇,多大的名声,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这赖货! 刘景被气乐了。 等到乔达星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终于停下张牙舞爪,刘景一句话暴击: “你为啥向我索贿?!” 乔达星怒气勃发的姿态当即一滞,刘景又道: “我当时的神职,该是在南宁郡的城隍庙吧,为何替换我的神职?” “该死!” 乔达星暗自咒骂,十分懊恼方才在宴席上说漏嘴。 “说啊,为何替换我的神职?”刘景盯着夜游神紧追不舍。 “哪有替换之事,你莫要,莫要血口喷人。”乔达星结结巴巴的道。 刘景语气幽幽:“要不我奏请南岳神府,问问长史大人?” “别!” 乔达星立即认怂,求饶道: “长史正忙着处理巫乱后续,这种小事,就别叨扰他老人家了。” 刘景面色一正,严肃问道: “乔道友,我没和你开玩笑,你为何替换我的神职?” 夜游神犹豫半响,低下脑袋弱弱道: “那个,我不是缺钱嘛,有人看中你的神职,出了大价钱,我一时糊涂,就” “所以,是你把我的神职给卖了!” 刘景语气冰冷,眼神透着瘆人冷光,乔达星被看的浑身发毛。 刘景身上透出的莫名气势,隐约让夜游神忍不住打怵。 “怪哉!” 夜游神暗自嘀咕:“莫非这人修为已然不弱于我。” 还记得巫乱时,刘景身上唯一让夜游神看中的,只有旱魃能力。 不过刘景只能维持三十息时间,夜游神只把他当作突袭手段。 事实上,援救河君时,刘景发挥的作用确实如他所想。 然而,巫乱过去不到一个月,夜游神却惊觉,即使没有施展旱魃能力,刘景身上的气势依然无法小觑。 那金之福的一杯瑶池仙酿,真能让他发生脱胎换骨的进步? 夜游神表示怀疑,暗道:“难道是得授雷爵法箓,掌握了雷法?” 身为鬼神,夜游神确实畏惧雷法。 夜游神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然后就十分不爽。 就像他先前所说,他认为是自己帮刘景追踪梅坤,发现梅坤与三清教勾结。 然后奏请神府长史,还带他援救河君,让他有了斩杀梅坤姜皓的机会。 事后,又带刘景拜见沧江河伯。 若是没他的帮忙,刘景连追踪梅坤都做不到,哪里有机会堪破巫蛮与三清教的阴谋,立下大功,得授雷法? 然而,想了一通后,夜游神深深叹息。 第一百零九章 诱拐夜游神 夜游神叹息的原因,是他忽然发觉,刘景与他的关系,还能再往前推。 若他没将刘景弄到沣水河府,巫乱发生时,刘景恐怕正缩在南宁郡的一间城隍庙,哪会有风云际会的机遇。 可是,说他对刘景有恩,夜游神乔达星终究要些脸皮。 说他亏于刘景,又满心不甘。 夜游神蓦然发觉,他与刘景的关系,竟然如此的复杂,令人头疼。 千般思绪,终归化为一声长叹: “唉~” 夜游神苦着脸,有气无力道: “行吧,我承认我有错在先,但你也因此有了大机遇,成就如今事业。 过去之事,你我一笔勾销,如何?” “你把我的神职,卖给谁了?”刘景冷着脸追问。 夜游神挠挠脑门,思索片刻,不确定道:“好像是个姓张的。” “哦,对了,”夜游神一拍脑门,叫道:“他叫张鸣凤,授箓于披霞山。” 披霞山张鸣凤? 刘景猛然想起一个沉寂心底的名字—— 张甲虎! 刘景在赤岭山赤林观授箓时,张甲虎仗着外公是披霞山山神的驯兽官,用随身的猛虎暗害其他同修。 刘景不得已,与他搏杀于赤岭山的山道。 最终因为猛虎凶性的爆发,导致他跌下悬崖身死。 张甲虎是死于刘景手下的第一个修行人。 那头猛虎因为被种下同命禁制,在张甲虎的身死后,随即自爆。 刘景清晰记得那大虎死前的眼神,那是无比的恐惧绝望,以及,无比炽烈的求生。 其中显露出无法掌握自身命运的悲剧,深深震撼了刘景。 离开家乡柳州县不到三个月,此时回想,恍如隔世。 “张鸣凤” 刘景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质问夜游神: “他是知道那是我的神职,所以抢先下手?” “谁?”乔达星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张鸣凤啊。” 夜游神咬咬牙,凑到近前小声道: “这可是神府机密,若非看在你我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不告诉你。” 话里话外,已经在求和。 刘景却望向夜游神,沉默不语。 “行,行,算我怕了你。” 夜游神无奈道: “神府只针对授箓名额,发下相应数量的神职,然后由下面的传令官按照就近原则,同属原则,灵活分配。” “所以,神职令旗是无署名的。” 刘景脱口惊呼:“这岂不是任由你们胡乱非为!” 夜游神翻个白眼,不满道: “怎么可能随意乱为,神职分配后,神府会派人巡查的好吧。” 说罢,夜游神暗自嘀咕:不然我怎么会被发现? “我还是搞不懂,不该是提前分配好,定下明确的名分嘛?”刘景深深皱眉。 夜游神回道: “这是南岳神府的惯例,好像是为了协调各个神域的需求。” 刘景想起李盛威让沣水河君运作,将自己兄弟送到沣水河府任职的事,暗自赞同这个说法。 既然神职是无署名的,张鸣凤应该不是针对他。 那么,是凑巧? 真如此,刘景只能说,他和张家兄弟真是冤孽。 弟弟张甲虎死于他手,哥哥张鸣凤抢占他的神职。 “张甲虎的死讯,恐怕已经传回披霞山张家,现在正想方报仇呢。” “找不到我,不知会不会牵连大兄他们?” 张甲虎的恩怨,再次袭上心头,让刘景有些出神。 夜游神等了半响,忍不住大声道: “你刘景在沣水河府也算个人物了,怎么如此小家子气,成与不成,给个说法。” “不成,我老乔这就走,咱们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刘景回过神后,淡然的坐到椅子上,看着夜游神叫嚷。 等他停息了,才悠然道: “行,过去恩怨一笔勾销。” 乔达星确实在他的神职问题上搞出很多事端,但在巫乱中,没有乔达星的帮忙,刘景也无法抓住巫乱际遇。 是非功过,纠缠下去没意思,不如向前看。 夜游神脸上喜色刚起,刘景紧接着道: “既然恩怨全无,我凭什么白送你东西?” “你?”夜游神脸色一变。 就见那绿火灯笼轰的涌出大片幽幽鬼火,将整个屋子映衬的宛若地府鬼殿。 “占便宜不成,想动手?” 刘景冷哼,屁股在椅子上丁点不动,抬手在腰间锦囊一抹,道神玉符、五雷符入手,法咒出口: “敕令五雷” 便见玉符上“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的雷爵法箓云纹,开始闪动,符纸上电光乍起。 夜游神眼皮一抖,连忙晃动绿火灯笼,幽幽鬼火噗地散去。 “有话好好说,朋友动手撕破脸,凭白让人看笑话。” “那就听我把话说完。” 刘景结束法咒,散去符纸电光,玉符寂灭。 “行,你说。”夜游神彻底泄气。 “亲兄弟明算账,没有人能只占便宜,不出力。” 刘景训斥完,语气一转,诱惑道: “不过,你要是出力,我可以大方点,让你占上几分便宜。” “你什么意思?”夜游神瘫在另一把椅子里,有气无力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等我到了陵光道府,受命进攻巫教时,你随我一起行动。”刘景露出微笑。 “不行,我明日便要回南岳神府,哪有时间帮你干活。”夜游神立马跳脚。 “那你等着债主上门吧。”刘景干脆回道。 夜游神顿时犹豫起来。 为了忽悠住一个七品位阶的战力,刘景诱导道: “你真能老实的呆在南岳神府?不还得到处去挖坟,努力还债。” “与其漫无目的的到处挖,不如随我行动,就像巫乱时一样,你我兄弟携手,共干大事。” 见夜游神蠢蠢欲动,越发意动。 刘景最后添上一把火: “这样,届时功劳肯定是归我,但是宝贝,我四你六。” “不行,功劳归你,宝物归我!”夜游神立马张口讨价。 “那肯定不行,我初到陵光道府,肯定需要些财物打点关系,手上总得有点东西。” 刘景用夜游神的行事方式,来说服他。 乔达星一想,确实该打点关系,犹豫半响,坚定道: “你三我七,而且每次我先挑!” “成交!”刘景果断同意。 巫蛮的宝物,肯定需要巫蛮手法,即便获得,还需要投入精力研究巫蛮秘法。 刘景有四凶鼎异能,还有外丹术,火鸦瓶,再炼制一套飞刀,短时间内不需要过多外物。 与其琢磨巫蛮宝物,不如多立功数,继续晋升雷爵法箓,获得更高级别的雷法。 这时,夜游神惊愕的回过神: 自己不是来找刘景占便宜的么? 怎么感觉,自己反而被诱拐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大法师化身 清晨的阳光映射在沣水河上,波光粼粼,霞光四射。 咚!河庙钟声在清幽的垂柳堤岸回荡,绵长悠扬。 河庙正堂,身披水带飘舞的鱼鳞甲胄,手擎金锏的河神像,已然淹没在浓郁的香火烟气中。 两列身穿法衣的道徒祭司,在新任的河庙主持带领下,按照《太一盟德威仪斋仪》的斋醮法仪,面容肃穆的焚香祷告,奏乐祝咒,四拜鞠躬,斟酒献祭。 刘景站在院中古树下,静静观看庙中早祭,熟悉祭祀程序。 待到他晋升九品后,日后便需要执掌祭祀。 朝阳光辉越过神庙院墙,透过窗户为庙堂神像披上一层金光,将威严河神像映衬的愈发神圣。 “礼毕!” 祷祝声与奏乐结束,很快,满身熏香的祭司们鱼贯而出,最后是新任的河庙主持。 新的河庙引香主持,是从别处调来的一位安神司成员,刘景昨夜在宴上见过他,不熟悉。 那人见到刘景后,招呼道: “道友这么早来此,可是有事?” 刘景笑道:“在下不是要晋升嘛。” 那人恍然大悟,识趣的指指神庙: “道友入内稍后,我这就去请河君。” 香火弥漫的庙堂,两个道童正在小心翼翼的打扫清理。 刘景没打扰他们,静静在一旁等候。 欣赏了会儿墙壁上的彩绘,身材魁梧的河君走进来,朗声大笑道: “看来道友的心情,是当真的迫切。” 刘景抱拳见礼,笑道: “毕竟只有晋升九品,才算正式进入九品神仙道嘛。” 河君挥手清退两个行礼的道童,点点头:“确是如此。” “对了,昨夜我已经向陈都尉发去消息,今明两日应该能受到回函。” 刘景连忙道谢:“河君上心了。” “哈哈哈,既然答应你了,自然要尽心。” 河君豪迈的摆摆手,随即道: “咱们就不寒暄了,直入正题。” 说罢,河君走近神坛,朝上方的河神像歉意道: “河府还在重建,暂借道友法坛。” 随着神光浮现,神像上出现一个透明虚影,正是白净儒雅的河神本体。 河神现身后对河君拱拱手,“道友请便”,又对刘景友善的点点头,随即隐没。 “多谢。” 就见河君取出一副大罗玉京神仙图,悬挂在神像前的法坛,又将河君法印放于案几上。 刘景一眼认出,此时高悬的神仙图,与他当时在赤岭山授箓时见到的一样。 他见过三种规格的神仙图。 一种在民间流传。 昊天玉皇上帝顶天立地的端坐在神图中央,灵霄宝殿众神,雷、斗二部,以及五岳帝君,都浮在在天帝周身的霞光中。 民间流传的神图,出于特殊心理,没有地府。 一种是观想神图,仙神的名号最全。 昊天上帝上抵苍穹,下入幽冥,天帝周身的祥云托举着天神,祥云之下是众地只,最低端黑雾弥漫,是地府的阎罗与判官。 最后一种,便是授箓之用,描绘着灵霄宝殿之内的情形。 天帝高坐于上,雷祖、斗姆、东岳帝君三尊立于两侧。 下列太一师,李天王,执年太岁,佑圣、玄坛二真君,四大天师等高位天神。 当神图高悬之时,便如灵霄宝殿众仙神正在九天之上,俯视眼前的新晋道神。 法坛祭好,河君招呼刘景上前,“取你玉符,随我奏请太一师。” 随后,河君在前,刘景在后,二人手持道神玉符,面朝神图躬身礼拜。 河君高呼: “下界沣水河君,请奏灵霄宝殿太一师: 今有巡水游徼刘景,功行圆满,考绩合格,特禀于上,乞授《太一洞玄箓》。” 连拜三次,刘景肃穆紧随。 三拜之后,玉京神仙图无风自动,放出刺目的金光红霞,升腾紫雾,又有一条条瑞气彩带,一团团氤氲祥云,缥缈异香。 庙堂之内顷刻间化作神仙居所,却无一丝瑞气霞光溢出庙堂之外。 刘景一个愣神,周身环境已然大变。 再没有河庙,河君也不见,目之所及尽是弥漫紫气,瑞彩祥云飘忽身侧。 恍惚间,彷佛置身于传闻中的天界。 忽然,祥云滚动,紫气飘散,面前出现一个身披鹤氅,头戴紫金冠的模糊身影。 “玉符何在?” 刘景还在恍惚,耳边传来澄净天籁,一个激灵,连忙递上道神玉符。 神影接过玉符,手上浮现一卷金紫天书,澄净天籁再次传来: “玉皇三千三百二十二乙酉年,授箓赤岭山,任南岳神府沣水河巡水游徼,兼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 “考绩,甲!” 话落,神影探出一指点在刘景眉心。 刘景心头一惊,“不好,四凶鼎,外丹芽丹!” 然而,他想要躲避,却已经失去身体控制,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任由一股凉意自眉心渗入体内,扫过每一寸血肉,每一丝经脉,神魂的每一个角落。 一瞬间,刘景从到灵魂,被剥得干干净净,毫无遮拦。 模糊身影忽然一动,发出轻咦: “妖族神通,道门外丹?” 刘景顿时心悸,生起恐惧。 “无需惧怕,海纳百川亦是修行之法。” 澄净平和的声音,当即安抚了刘景的心悸。 或者说,在这声音之下,刘景连恐惧都无法掌控,让他放松便只能放松。 “灵气充盈,箓生位阶修行圆满。” “可授《太一洞玄箓》,赐星煞契劵!” 模糊身影持金紫天书,在刘景的道神玉符上一点。 便见玉符上的“箓生道神”字样,衍变成“太一洞玄道神。”。 同时,玉符背面出现星斗图案。 呼!紫气动荡,祥云崩散。 刘景回过神,发现自己正手捧玉符,立在河神庙堂。 法坛上的神仙图已经恢复原状,再无一丝祥云霞光,屋内也只有渺渺香火。 河君抬手一招,法坛上的神仙图,河君法印没入手中,一闪而逝。 收起法坛,河君向刘景高声祝贺: “恭贺道友,今后便是洞玄箓位阶了。” 刘景愣愣的看着手上玉符,还在回想刚才的情景,以及那个模糊身影。 紫气幻境内的见闻,太过惊悸,甚至压过了晋升的喜悦。 “河君,方才是?” 刘景刚开口询问,河君立即哈哈大笑: “果然,每一个晋升九品的道神修士,回过神后都是这句话。” 笑完,河君解释道: “那是太玄境,为你考核和检视修为的,便是灵霄宝殿太一师” 说到这,河君特意停顿,看到刘景瞳孔瞪大后,方才狡黠一笑: “当然不是师本体,只是一个化身。”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叩开元宫 河君接着又道: “只有第一次晋升九品时,才会入师的太玄境,由师的化身检视。 之后再晋升,只会由师座下的十神君出面。” “一般来说,道神修士在飞升天界前,这便是唯一一次面见师,虽然是化身。” 幸亏是化身,刘景暗自侥幸,不然他体内的四凶鼎岂不是要暴露。 不过,那师化身似乎把四凶鼎炼化的异能,当作了妖族神通。 而且,也并不在意道神修士修行其他法门。 刘景突然想到梅坤。 恐怕便是因为如此,梅坤身为巫蛮弟子,才能无恙的进入神仙道体系。 既然不是要验明身份,搞出这一套又是为了什么? 算了,现在层次太低,不用徒增烦恼。 刘景彻底恢复情绪,朝河君露出个苦笑: “河君为何不提前告知,好让在下有个心里准备。” “惊喜啊。”河君得意的笑道,“顺便看看新人的窘态。” 刘景顿时无语,这河君竟然还有如此恶趣味。 “终究是有劳河君,让河君开心一下也好。”刘景只能大方回应。 “道友洒脱。”河君嬉笑着竖起拇指。 咚!河庙钟声再响。 钟声结束,河君对刘景道: “神庙即将迎接信徒,你我且离开庙堂,莫要耽误了河神香火。” “理应如此。” 刘景朝上方神像拱拱手告辞,神像上虚影一闪,作为回应。 跟着河君走出庙堂,两人在院中分别。 河君要去忙活重建沣水河府的事,之前的沣水河府在巫乱中被毁。 刘景返回房间研究《太一洞玄箓》,准备叩开元宫。 虽然目的已经达到,但念及礼数,还是等沣水河府所有道神全都抵达,新河君彻底上任后,再离开。 而且,还得等待陵光道府的陈都尉的回函。 刘景需要等个准信,成了自然好,不成,就要寻找新的神职。 河君好人做到底,告知刘景,若是不成,可以继续留在沣水河府,担任巡河司司长。 回到住所,挂上闲人勿扰的牌子,刘景盘腿坐到榻上。 取出玉符,神念勾动,玉符灵光闪动,便有大片信息传入脑海。 《太一洞玄箓》既是神箓位阶,又是九品道神的修行法门。 修行法门共有三部分。 一是《通元法真经》,讲扣开元宫,修炼法力。 二是星煞符箓,以赐下的星煞契券为敕令,可以御使星煞符。 所谓星煞,便是天上最低级的星神,没有名号,神力微弱。 三是《太一功法录》,讲武功剑诀,低级术法,以及一些入门级的阵图。 其余先不管,刘景专心研究《通玄法真经》。 临近午时,刘景觉得差不多了,打算吃点东西,然后开始尝试修炼。 在院中,迎面撞见了巨茂才等人,听闻他晋升九品,连忙齐声道贺。 他们本想邀请刘景去城里游玩,被刘景以难耐不住修炼兴致为由拒绝。 招来神庙侍从准备午饭,吃罢稍作休息,刘景开始尝试叩开元宫。 闭目凝神,进入内视。 元宫,并非体内实质的穴位经窍,或者具体经脉。 根据通玄经上所述,元宫位于丹田处,又隐于丹田,介乎虚实之间,玄之又玄,需要慢慢的感知,体悟。 “凡物之精,比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凡心之形,自弃自盈,自生自成 “一物能化谓之神,一事能变谓之智” 刘景默诵咒文,调动神念扫视丹田位置的经脉、法窍,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神魂法相开始萎靡,刘景感到无比疲倦,精神散漫。 刘景的神魂力量,远超寻常初入九品的道神,可他依旧坚持不下去了。 “要不,动用芽丹?” 突然,一点灵光乍现,好似感知到了一个神秘空间。 刘景精神一震,急忙捕捉那点灵光。 然而他一动,灵光彻底消散,再也无法感知。 越想越焦躁,以现在的低落情绪,即使动用芽丹,也无法再次寻得那点灵光。 刘景叹息着睁开眼,满脸失落。 第一次元宫修炼,失败了,连元宫所在都没感知到。 起身,在屋内来回活动几圈。 阳光透过纸窗,在屋内投射出一道道光尘。 刘景的踱步身影来回穿过光尘,光斑在衣裳上不停闪动。 望着闪动光尘,刘景忽然一愣,脑中出现通玄经上的一句经文: “有神自在身,一往一来,莫之能思。失之必乱,得之必治。” “呼~” 刘景深呼吸,平复情绪,转身坐回木榻。 这次,刘景先将心神落入芽丹紫府。 紫气升腾,金红氤氲的玄妙空间,中心是一颗仿若太阳般的金灿灿芽丹。 “嗯?” 刘景刚要调动芽丹,忽然注意到紫府空间的景象,似乎和太一师的太玄境很像。 除了没有瑞气祥云,没有那么广阔。 但是,他现在的紫府,只是芽丹级的紫府。 未来升阶,特别是三转,六转这样跨越人仙,地仙的升阶,紫府必然会随之变化。 刘景生出一个大胆猜测: “莫非,太一师的太玄境,就是他的紫府?” “嘶”,刘景只觉一阵颤栗。 “太一师修得是金丹大道?” 传闻,天庭征伐道门时,大部分宗派被剿灭,小部分逃去海外,但也有部分道门转投天庭。 过去,刘景以为投靠天庭的道门,都沦为神仙道的劳役,被压榨到衰落。 现在,他觉得之前的认知有了偏差。 太一师,尊号为“灵霄宝殿御前太一盟师”,持有天箓宝篆,管理神仙道修士的藉箓,功德审理。 “法师”,似乎是道门宗师的称呼。 太一师应该就是当初转投天庭的道门,然后受到了天帝器重。 那么,道门沦落至此,太一师的心能安定么? 刘景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专心自己的修行。 随着刘景心念一动,芽丹旋转着飞出紫府,沿着经脉一路下坠,最终落到丹田位置。 芽丹放出万丈金光,将丹田映照的闪闪生辉。 紧接着,神魂法相同样坠入丹田。 芽丹金光与法相火光交融,便如烈火烹油,丹田瞬间动荡。 “凡心之形,自弃自盈,自生自成一物能化谓之神,一事能变谓之智” 刘景全心运使通玄经,感知那动荡中的一丝灵机。 终于,虚实间的秘所,再次浮现。 刘景当机立断,经脉间的灵气轰然涌入丹田。 同时,芽丹疯狂旋动,毫无保留的释放元力,将本就汹涌的灵气鼓动成惊天巨浪。 汹涌中,一个裂纹浮现,就像翻涌的海潮中出现一个缺口。 刘景已经有了芽丹紫府开辟的经验,立即调动灵气冲进裂纹。 好似吹气球,又像往干瘪的麻袋灌水,裂纹疯涨膨胀。 直到,轰的一声,混沌开辟,一个玄奥空间彻底替代丹田。 汹涌灵气灌入其中,随即凝练成丝。 元宫成了! 储存在经脉间的灵力全都灌注元宫,仅仅让元宫内多了些雾丝。 这便是法力,比灵力更高层次的力量。 欣喜的退出内视,刘景翻手取出金丸飞弹。 凝视着掌心的金丸,手掌毫无动作,却见那金丸飘飘忽忽的浮起。 刘景念头一动,金丸立即绕着他的手掌飞舞。 他在施展真正的金丸飞弹术。 唯有法力,才能御物。 收起金丸,刘景取出火鸦瓶。 之前,他必须依靠灵石才有足够的灵力,驱使这法器。 随着元宫内的法力流入白玉小瓶,再勾动瓶内的赤火鸦投影。 呼呼呼,细长的瓶口登时有黑烟火星喷发。 虽然体内微弱的法力很快消耗殆尽,但不需灵石,刘景也能释放一次烟火、鸦群齐喷涌。 “有了法力,便能学习御剑之术了。” 当初从姜皓的飞剑下逃生,刘景怨念不轻,早有祭炼飞剑的打算。 砂金飞刀依旧要炼,但飞剑也必须要有。 哒哒哒,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道童声音: “仙长,河君请您前去,说是陈都尉回信已到。” 这么快? 刘景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昏暗。 原来他已修炼一整天。 “若是陈都尉应下,便是双喜临门。” 此时,刘景方才回味起晋升的喜悦。 无他,叩开元宫,方才称得上真正的九品道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陵光机遇 “道友你已经叩开元宫?!” 走进河君居室,刘景就见河君满面震惊。 “侥幸感” 刘景话刚出口,就被河君摇头打断: “道友切莫谦逊了,所谓叩开元宫,一个‘扣’字,道尽艰辛!” “常人至少需要半月时间摸索,道友当日晋升,当天开元宫,再谈侥幸,便是妄自菲薄了。” 河君招呼刘景坐下,待侍从奉茶后,叹息道: “我与道友相识几日,可对道友印象,却已经几番改变,敬佩与日益增。” “河君实在过赞。”刘景端起茶杯饮一口茶,摇头笑道。 “不过有一点,道友又实在让我不吐不快。”河君忽然道。 刘景作出聆听姿态,河君嘴角带笑,朝着刘景上下比划两下,叹道: “道友看着满身英气,行事风格却过于老成,换成不客气的说法,便是沉闷,甚至有些暮气。” “实话说,道友十七岁已经有如此修为,如此成就,正是旭日东升之时,该当多点桀骜之态才是。” 河君说的真诚,刘景不由陷入沉思。 前身自小习武,家世雄厚,是个英姿勃发的昂扬少年。 穿越者却是个内敛的内向性子,甚至因为来到异世界而有些拘谨。 二者融合,诚如河君所说,外形英武,内里沉闷,偶尔还会有互相矛盾的地方。 比如受前身影响,认为修行当勇猛精进,一往无前,行动起来,又因穿越者心理而瞻前顾后,胡思乱想。 心中求的是遨游天地的自在,行动做事却缺少爽利气。 江上易改本性难移,但是修行,修的既是力量,又是心性。 修为提升,心性修炼也该跟上。 “多谢河君警言,在下以茶代酒,敬河君。” 刘景心中明悟,眼神明亮如光,举手投足间好似甩去沉重包袱,飘然洒脱。 他并未当场顿悟,一举扫清性格尘烬,但认识到不足,亦为修心之始。 河君惊讶刘景的悟性与开明作风,对这位比他位阶低了一个层次的年轻后辈,起了真心结交的意向。 “道友莫怪我交浅言深便是。” 河君与刘景对视,感觉到对方的真诚,畅然大笑,气氛变得松弛友好。 片刻,河君一拍手:“哎呀,忘了正事。” 正事,自然是陵光道府陈都尉的回函。 不过,刘景已经不像来时那么急切,轻轻一笑: “可是陈都尉有了回信?” 河君点头笑道: “其实,正是出于陈都尉的回函,我才起了劝说道友的心思。” 刘景奇道:“何出此言?” 原来陈都尉已经答应将刘景调去陵光道府的翼宿属地,加入他的麾下。 让河君作出如此姿态的,是陈都尉回函中提到的另一件事。 此番巫乱,陵光道府不仅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上百年的安逸导致的懈怠,散漫问题,同时暴露了出来。 其实不光陵光道府,便是沧江河府何尝不是。 承平日久,天庭神仙道又是神州正统,天地霸主,其内的道神不知不觉间,早就沉溺安乐,生出傲慢之心。 陵光道府镇守边境,本该日夜警醒,可惜下到箓生游徼,中到七宿都尉,上到陵光道主本人,全都让人失望。 近日,上界天兵向陵光道府表达了不满。 特别是最初建立陵光道府的天将,直言如今的陵光军,让他很是失望。 陵光军,便是当年驻守南蛮地界天兵的番号,因为地处神州以南,便以四象之一的朱雀,为旗。 陵光道府在上界天兵眼中,便是嫡传的陵光军。 若说南岳神府的问责,让陵光道主的颜面无光,那上界天兵的失望,就让陵光道府惶恐。 陵光道主因此发下狠心,要彻底的整顿整个道府。 简单说,陵光道府要开展一场大比,选贤任能。 陵光道府最高是道主,亦为陵光将军,为升玄箓道神。 然后以二十八宿的南七宿为名,将道府划分七地,各由一名高玄箓道神统管,称为陵光都尉。 七宿之下,各地又分为五方神卫,每一方神卫有一名洞玄箓主官,称为陵光军侯。 以上划分,用的就是上界天兵的三级军制,即神将,都尉,军侯。 粗略比较,相当于沧江河伯,沣水河君,巡河、安神二司的司长。 陵光道府此次的整顿,便是军侯,都尉二级的神职,全都要进行大比,能者上,弱者下。 道府内的所有修士,皆可参与此次大比,能者直接授职。 甚至外地修士,只要没有神职在身,也可以前往参加。 最后,陈都尉给河君的信中,隐约透露,似乎到时还会有天兵下界观摩。 “道友,如此一步登天的机遇,数十年不遇啊,更别说还有得天兵青眼的机会。” 河君说着,面上露出忏愧之色,自嘲道: “不瞒道友,我都心动了,若非受河伯恩遇,我恐怕就要辞去河君之位,前去一搏。” 自嘲罢了,河君面色一正,认真对刘景道: “以道友本领,军侯之位必定手到擒来,都尉亦可尝试。” “当此之时,正该有当仁不让的雄心,所以我才想激发道友斗志。” 其实,河君内心还有种情绪。 他对陵光道府的这场机遇无比心动,认为自己若去,必得一个都尉之职。 陵光都尉虽然与沣水河君平级,但所掌握的神域地界,可大的太多了。 毕竟,陵光道府地界比沧江河域大很多,却只划分七宿。 而沧江河域光是河君便有七位,除此外,还有好几位的山君,县城隍。 神职权柄,不是陵光道府最让人羡慕的。 身为天兵的下界嫡传,陵光道府时不时便能通过天兵,从上界弄些好东西。 比如天河砂金,便是由天河水军看护凝炼,期间不知摸出多少油水。 据说陵光道府最低级的神卫,都能弄上一件掺有天河砂金的兵刃。 最让河君眼热的是,陵光道府是天兵体系,府中传有着上等的炼体法门。 他的炼体嗜好之所以放弃,一方面是无法兼顾神仙道修行,另一方面则是没有好的炼体之法,能让他性命双修。 总而言之,从陈都尉的回信上,看到陵光道府的这场机遇,河君是无比的动心。 然而,他越是动心,越是万分难受。 这时他想到刘景,不由生出一股投情代入,莫名的将期望放在刘景身上。 冲动之下,河君才鼓动刘景的雄心。 其实没有他的鼓动,刘景听完,内心亦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当即决定要抓住机会。 陵光道府是军制,成为军侯,便能掌握一方神卫,手下有兵,未来战事便能有更大的作为。 想到这,刘景蓦然起身,雄心万丈的朗声道: “哈哈哈,在下必定不辜负河君的良苦用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令玉牌 当晚,沣水河府的修士全都抵达河庙,河君再摆宴席,正式任职。 夜游神彻底卸下代管职务,宴后来见刘景,留下神号,约好日后在陵光道府相见。 刘景晋升九品道神,可以掌祭祀,设坛请神。 比如像夜游神这样,获得相应神只的神名,双方定下约定。 之后,刘景就可以请夜游神。 约定完,夜游神趁夜离开,返回南岳神府。 刘景又在沣水河庙呆了两天。 一边与蒙秀山,巨茂才等人一一告别,一边等候陵光道府的传令。 在沣水河庙的第四夜,刘景正在屋中修炼。 元宫开辟后,能直接引天界灵气进入元宫转法力。 持九品道神玉符沟通南天门,引来的天界灵气,比之前多了两倍有余。 玉符上的星煞契劵,使得《回禄咒引》招来的星宿之力也增强了。 便见刘景盘腿坐在香坛前,玉符漂浮,咒引玉简铺开,周身灵气笼罩,星光挥洒。 正沉迷修行,哒哒哒,敲门声响起。 “蒙秀山已经返回属地,巨茂才也离开,难道是河君?” 刘景睁眼起身,顺手收起玉符玉简,走向门口,推门一瞧,竟然是个“神将”。 来者身穿暗红甲胄,裹着披风,显得非常伟岸。 头戴赤金头盔,鬼面罩,身后背着一面朱雀大旗。 朱雀?陵光道府? 刘景心头一动,便听那鬼面神将闷声道: “吾乃陵光道府旗令都尉夜游神,今奉陵光将军谕令,擢太一洞玄道神刘景为洪宁县杏丘庙引香主持,兼陵光神卫。” 这夜游神与乔达星迥然不同,从中可窥见陵光道府的些许风格。 刘景对陵光道府地理还不熟悉,便直接开口问道: “请问都尉,这洪宁县可是在归于翼宿?” 夜游神沉默点头。 洞玄箓必须驻守一座神庙,除了需要掌握祭祀外,还有修行需要。 九品道神修元宫法力,八品便要元宫养神魂。 元宫神魂又叫福德神魂,需要香火滋养。 洪宁县杏丘庙是他的修行驻地,陵光神卫,则是陵光军的军职,最低级。 根据陈都尉的来信,他本打算将刘景直接升为执掌一方神卫的军侯,然而现在,只能先担任神卫,到时参加大比竞争高等级的军职。 便是陈都尉自己,都需要参与都尉级的竞争比试。 “可有疑惑?”夜游神的沉闷声再起。 “没有,有劳都尉!”刘景拱手道谢。 眼前夜游神同样是陵光都尉,只是不在七宿体系,而是隶属陵光道府近卫,担任掌旗传令的职务。 “接神令!” 夜游神骤然高呼,自身后朱雀大旗中取出一面琥珀玉牌。 玉牌顶端是火焰缭绕的振翅朱雀,边沿有镂空的鱼鸟走兽花纹,异常的精美。 正面有“杏丘庙”三字,背面是南七宿的星图,其中的翼火蛇星宿最亮。 刘景恭敬的接过玉牌,有此令牌,他方能前往那洪宁县神庙。 不过玉牌还未激活,需要抵达那神庙后,由庙中神只来点活。 “下月十七,陵光大比开始,十七之前,必须赴职。” 这夜游神比乔达星寡言少语,又雷厉风行,留下日期后,朱雀大旗一卷,身影便没入虚空不见。 “看看人家。”刘景暗自鄙夷乔达星。 今日十五号,距离下月十七有三十天时间。 听河君的话,从沧江进入陵光道府,需要走五六天时间。 陵光道府内山多路绕,抵达陈都尉的翼宿,又需四五天时间。 刘景初次前往,还要参加大比,肯定要提前到达做足准备。 阳泽乡没有什么耽误的,只是前往余城看望宋瑗,解决宋家与东鸣山君的事,可能需要耗费几天。 “七天,便在七天内处理完所有事物,立即动身前往那洪宁县。” 第二日一早,刘景再次拜见河君,返还巡水令旗。 “预祝道友一路顺风,在陵光道府大展宏图。” 河君将刘景送上船,两人告别,刘景答应日后回信。 中午时分,刘景骑着黑驴回到郭镇,路过城门时,忍不住停驻眺望。 这座城池见证了他从初出茅庐,闷头乱闯的箓生弟子,成长至今的全部经过。 然而,要说他对这里印象最深的,依然是梅坤。 而想到梅坤,刘景脑海立即浮现出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而非梅坤身死之时。 红冠黄袍下的清瘦身材,异族轮廓下,那深邃的眼神,皱纹重重的额头 刘景忽然生出怪诞念头: “因为是潜伏在神仙道的巫蛮弟子,所以养出深邃如渊的眼神?” “每夜的殚精竭虑,所以才有皱纹层层的额头?” 所有恩怨,随着梅坤身死,尽皆化为流水,只有偶尔想起的怅惘。 穿过被蛙妖肆虐的一片狼藉的后山,刘景返回听竹斋。 内院池塘里,蛙妖懒洋洋的躺在荷叶上。 一见刘景,连忙蹦起辩解: “我可没偷懒啊,只是修炼累了,稍作休息。” 刘景笑笑,蛙妖又开始炫耀: “道友,我已经熟练巨化术,腹囊术,特别是水箭,我还开发出了新的变化。” 说着,就想拉刘景去后山:“我们现在就去后山,我给你演示。” “先不急,我有事要说。” 刘景安抚住急切的蛙妖,然后道: “我已经晋升九品道神,并将前往陵光道府任职,你要随我去么?” 蛙妖惊异道:“道友怎么跑那么远?” 刘景好奇反问:“听你语气,你对陵光道府挺熟悉啊?” 蛙妖立即摇头:“我也是从别的妖怪口中听说的。” “道友你该知道,大泽地妖府只是我们妖怪地的一部分,南面群山中还有更大的妖族地。” “那陵光道府与南面的妖地接壤,经常进妖地抓捕妖族坐骑,还喜欢在妖地狩猎耍乐,祸害了好多妖怪。” 蛙妖语气愤懑,刘景却未共情。 不说人、妖立场不同,恐怕陵光道府此举意图,正是要削弱妖地,甚至有可能是受了上界命令。 “你这么讨厌陵光道府,不如就回大泽地,你我日后再见?” 等到蛙妖的控诉停下,刘景善解人意的开口。 “不行!” 蛙妖立即从池塘里蹦出,落到刘景肩膀,急道: “我与道友约好要共问大道,我怎么能舍弃道友而去? 我虽然讨厌那陵光道府,但是既然道友要去任职,我小福自当跟随。” 刘景心下感动,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一壶酒,递给蛙妖:“沧江河府的灵酒寒潭香,道友尝尝?” 离开沣水河庙时,河君送了三壶灵酒,二十颗碧光果作为饯行。 蛙妖欢喜的抱起酒壶,扑通跳回池塘,躺在荷叶上尝了一口,连呼“好酒”。 “道友且用,我今日处理些事,明早你我先去趟东鸣山府,然后直接赶去陵光道府。” “去吧,去吧,小妖我随时听候道友。” 蛙妖再次灌下一口灵酒,眼珠登时眯起。 我不会培养出一只酒鬼吧? 刘景暗自摇头,回到阁楼休息片刻,便要去前院。 这时,杨升带着杨秀青,以及李伯夫妻,小金龙一家子,抢先来拜见。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苦痛 杨升长的浓眉大眼,面相正派,往日里对谁都满脸淳朴笑容。 然而此时,这位淳朴汉子却是满目愁容,纠结又忐忑。 刘景的视线越过杨升,看向其身后的娇俏女孩。 女孩咬着牙,有些不知所措,迎上刘景的目光,又满是恳求。 刘景明白过来,应该是这女孩的修行之事。 眼见杨升犹豫纠结开不了口,李伯便打算上前。 老人一动,杨升猛地一激灵,脱口急道: “秀青,秀青她真的可以修行吗?” “大升,莫要在老爷面前失态。”李伯被吓了一跳,连忙训斥。 刘景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然后望向心如乱麻的杨升,淡然道: “任何人都可以修行。” 杨升瞪大了眼吃惊问道: “她,我的女儿真的可以成为老爷这样的仙人?” “我算不上仙人。” 刘景摇摇头,道: “我答应秀青的,只是给她一个入门机会。 修行之路需要悟性,更需要机缘,能不能修出成果,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杨升表情复杂: “老爷,我们都是普通人,秀青真的有那种造化嘛?” 刘景叹气道: “我主修的神仙道有一个入道门槛,需要在授箓道院内完成观想内视后,才能入道。你可以让秀青先去试试。” 杨升立即追问:“需要多长时间试出结果?” “还是看悟性与机缘,快的话几个月,一两年,慢则三五年。” “三五年,就成大姑娘了,岂不是耽误了嫁人。” 杨升还在患得患失的纠结,刘景已经不耐,直接看向女孩: “秀青,我说过,你说服你父亲,我才给你机会。” 杨秀青小小的身子一颤,白嫩脸蛋唰的惨白,慌忙上前拽住父亲祈求道: “爹,我一定努力修行!” “三年,爹,给我三年时间好不好?” “若我不成,到时刚好十六岁,我一定回家,听您的话嫁人生子,我发誓,一定说话算话!” 说到最后,女孩已是满脸泪珠,语气中尽是哽咽,令人怜爱。 然而,那婴儿肥的娇俏脸蛋的神情,却是无比的坚定,令人动容! 杨升低头看着女儿,嘴唇蠕动,忽然崩溃到大哭: “秀青,我不是逼着你嫁人,我真的很想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可是我不想失去你。” “我已经没了你娘,我现在唯一的奢望,只是和爹,娘,还有你和金龙,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淳朴汉子猛地跪倒在地,拼命拍打自己头: “你说不想像你娘一样弱小,任人欺凌,可是,秀青你知道么,你这句话让我这个做爹的,无地自容!” “我没保护好你娘,没做到丈夫的责任,现在连你,都不能再保护!” “我杨升就是个废物,不是个男人!” 女孩流着泪上前抱住父亲: “爹,你不要这么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真的想修行,想变强,以后可以守护爹爹,守护弟弟,外公,外婆。” “唉~” 李伯在一旁连声哀叹,杨婶不停的抹眼泪。 刘景也暗自叹息,感慨杨升的悲情,又惊异女孩的道心之坚。 这时,看着最是柔弱的杨婶,突然上前摸着杨升脑袋,叹道: “大升,让秀青去吧。” “娘?” 杨升扬起满是涕泪的脸庞,瞪着通红瞳孔张口无言。 最终,男人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转身深深抱住秀青,低叹道: “秀青,我的女儿你去吧,别管三年了,爹支持你一辈子!” “嗯!” 女孩小脸上的泪珠还未散去,瞬间展颜,好似雨后梨花。 父女俩温情了会儿,杨升望向刘景,祈求道: “老爷,都是我的错,你莫要迁怒秀青,还请给她机会。” 刘景温和回道: “我答应秀青,她只要说服你们,我就给她机会,我的话,从不虚言。” 杨升一家连忙向刘景道谢。 “秀青的事完了,老爷刚回来,我们就不打扰老爷休息了。” “李伯,稍等。” 刘景阻止李伯一家离开,说道: “我将离开阳泽乡前往南边的洪宁县,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所以,我打算把听竹斋留给你们。” “老爷,你这就要离开了?” 李伯等人,登时慌乱起来。 他们知晓刘景要走,只是以为还需再过一段时间,私下还在想着怎么给刘景送行。 就在这时,杨升突然问道: “老爷,你要去的是洪宁县,可是在南面边境?” 刘景点点头,随即好奇道:“你知道洪宁县?” 这时李伯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复杂神情。 几人对视一样,杨升悲伤的回道: “洪宁县是我们村寨附近的一个大县,我少年时曾跟着同乡,往那县里闯荡过。” 这倒巧了。 “那你们知道洪宁县的杏丘庙吗?我便是要去那里赴任。”刘景道。 李伯登时惊呼: “那杏仙娘娘庙是洪宁县最大的神庙,也是我们那块最有名的神庙,边境不少村寨都去拜过。” 刘景心头一动,看来陈都尉对他不薄。 那神庙如此有名,即使不是县级祭祀的神庙,也差不太多,说不定比寻常县级祭庙的香火还要盛大。 是要补偿我? 不过,李伯村寨是被蛮军攻灭的,说明那里距离边界不远,洪宁县应该是座边镇。 所以,这是个有利有弊的任职地。 刘景低头思索,杨升和李伯等人互相对视,眼神中有异样的压抑情绪在传递。 “不行,不行!” 突然,杨婶一手拽住老伴,一手拽住女婿,拼命摇头。 “娘!” 杨升覆住杨婶满是褶皱的手,面容坚定: “我一定要确定燕娘的生死!” “不,她已经死了,我们不要回去,就在这里安顿好不行么?老头子,你说句话啊。” 杨婶惊惶的望向李伯,哭求着乞求。 李伯满脸的痛苦,神态一瞬间变得愈发苍老,可始终死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不说话,便是赞同女婿的话。 “没有亲眼所见,我不相信燕娘会死。”杨升双目充血的低吼。 “爹!”杨秀青姐弟被吓到了。 刘景被惊醒,挑眉看向痛苦的男人,洪宁县勾起了他们的苦难回忆? “老爷,我想跟您一起返回村寨。”杨升突然抬头,状若癫狂。 刘景愣了下,随即摇头劝道: “边境即将再起烽火,你们既然已经在此安顿,便好好过下去吧。” “老爷,我想回去找我妻子!” 杨升跪在刘景面前,凄厉喊道:“求求老爷,带我回去吧。” 刘景为难的看向李伯。 却不想李伯回身用力抓住老伴的手,颤抖着嘴唇道: “春兰,我们回去吧,我明白的,你也一直想知道燕娘到底是死是活。” 杨婶死死抓住老伴,苍老的眼角不停流泪,泣不成声。 刘景在边上叹气,悲欢离合,总是令人动容。 这是历经了苦痛的一家人。 刘景从中看到了凡人的无奈,脆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意外来客 半个时辰后,内院恢复安静,刘景满脸唏嘘的登上阁楼。 李伯一家决定随他一同前往洪宁县,然后杨升会去边境寻找妻子。 刘景说未来边境会不稳,劝说他们留下,最好离开沧江河府。 可是杨升说,每次想到他放弃妻子的模样,都会无比痛恨自己。 无论如何,他都要随刘景返回家乡。 杨升意志坚定,刘景要劝李伯夫妻,两位老人说他们年纪大,不想客死他乡。 至于两个孩子,杨秀青回去修行,只有小金龙有些问题。 不过李伯夫妻说,他们会带着小金龙继续服侍刘景。 他们认为在刘景身边,小金龙不会出事。 刘景想要解释未来战事,涉及天庭和巫教,想想,没再多说,无奈答应。 再说自从来到阳泽乡,起居都由李伯夫妻照顾,倒也习惯了。 李伯一家算是洪宁县当地人,刘景初到异地,有些熟人方便些。 本来打算让杨秀青在沧江河府修行,现在,只能随他一起去洪宁县,届时推荐去陵光道府的授箓院。 来到阁楼静室,红玉蛙妖的身影趴在窗台,咕呱问道: “道友,你真要带上凡人? 我们可以翻山越岭走近路,但有这些人跟着,速度会慢很多。” 刘景笑道:“所以余城宋家的事,必须尽快解决,多腾点时间出来。” “道友说了算。” 蛙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然后便兴冲冲道: “道友,走,去后山,我给你展示我的修行。” 刘景摇摇头:“不急,我刚回来,先休息休息,顺便收拾下东西。” 蛙妖面露失望,“那我再喝会儿吧”,扁平大嘴一张,吐出个酒壶。 刘景摇头暗笑,看来真要培养出个酒鬼小妖了。 小半时辰后,刘景面前桌上,摆满东西。 秘法书册有《太平符解》,《水府经集录》,《金丸飞弹术》(《灵飞剑影谱》),《回禄咒引》。 法器宝物有符剑锦囊,火鸦壶,扶桑木,引神香,金丸,一块灵石,二十四粒天河砂金。 以及,得自黑麂妖丁的白珠、一对直角,得自马脸道人的寒光护身符,黑犬铜钱。 另外,还有上百种处理过的草药,火正驱邪符,五雷符。 除了体内的异能神通,芽丹,以上便是刘景的全部家当。 面前玲琅满目的东西,单靠符剑锦囊肯定装不下。 刘景扭头看看悠然饮酒的蛙妖,心头一动: 这小妖的腹囊术,倒是个扛行李的利器。 夜,群星璀璨。 静室桌台,刘景铺开符纸,丹砂,符笔,准备勾画几张星煞符。 明日要去往余城面对东鸣山君,能添一点力量,便能增一分底牌。 准备完画符器物,刘景取出道神玉符,用神念勾通其内的星煞契券。 周天星辰尽归于斗部。 斗部之主是斗姆天尊,次之有水火二君,五斗星官,再次有九曜星君,二十八星宿,然后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再往下的最底层,便是数百名群星恶煞。 如罗睺,计都,七杀,天瘟,丧门等恶煞星,天贵,红鸾、金府、木府等善煞星。 洞玄箓的星煞契券,只能召引最底层的群星恶煞。 高玄箓可以召引到天罡、地煞,以及太岁神将。 刘景在玉符中扫过一个个星煞名号,最终选择了力士星,驿马星,火府星,七杀星。 前两者皆是辅助,一个搬运,一个是神速,后两者皆是攻击。 凝神静气清除杂念,一手持玉符,一手提笔沾上朱砂,下笔之时口诵: “拜请北极紫气之尊永坐坎宫斗姆天尊开斗门,太乙洞玄刘景,今以星煞契劵恭请力士天星,兵随印转,落灵赐福,神兵火急急如律令!” 随着法咒回荡,玉符背面的星图浮起璀璨星光,冥冥中与天幕星辰勾连。 咒停,笔停,唰的一片星光落入符纸,符箓上多了一层莫名光泽。 刘景长吁一口气,捏起符箓打量,见到时隐时现的光泽,顿时满意的点点头。 “试上一试。” 来到阁楼空地,祭起力士星符,放声疾呼: “敕令星宿显灵助我,急急如律令!” 符纸燃起,化作一抹星辰流光缠绕在刘景指尖。 刘景目视卧室屏风,低呼一声“去!” 指尖的星辰流光当即飞向屏风,屏风立即被无形的手抓起离地,凌空飘动。 刘景起了玩心,便见那屏风在屋内上上下下的来回飘移,十分诡异。 将近两刻钟时间,屏风周围萦绕的星辰流光散去,砰的一声落地。 “还不错,不过要是搬运沉重之物,肯定支撑不了这么久。” 刘景回到桌前,连画三份力士星符,将元宫法力消耗一空。 然后起法坛,引天界灵气开始修炼。 积蓄一部分法力后,再次起身,制作出三份驿马星符。 此符类似于神行符,可以用在自身,或是驴马坐骑,亦或用于他人。 法力一空,再次修炼积蓄,接着制作火府星箓与七杀星箓。 然而这两种符箓消耗更大,刘景甚至用上了芽丹元力。 一直折腾到鸡鸣,天将亮,测试消耗后,便只各剩一份。 火府星箓可以招出一团烈火,可聚可散。 七杀星箓招出的煞气,可以附在兵刃上,也能直接释放杀敌。 虽比不上火鸦瓶与旱魃异能的力量,但也不俗了。 又添几样本领,刘景心满意足,趁着太阳还未出来,抓紧时间休息会儿。 夜色中,一匹快马驮着个健硕身影,正朝竹林山奔来。 刘景眯上眼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李伯的呼唤,不得不起身。 爬到窗台上俯视,就见李伯披着件外套,睡眼朦胧的仰头喊道: “老爷,石捕头在外叩门,说有急事要见您。” “石捕头?”刘景一时没反应过来。 “帮大升租下城里集市茶摊的石鸿,石捕头。”李伯高声解释。 刘景认真想了会,终于记起一个充满阳刚气质的男人。 那石鸿既是郭镇的捕头,也是阳泽乡最有名的豪侠。 刘景与他在杨升的茶摊上见过几次,不过两人的最大交集,应该是当初得化鱼异能的时候。 化鱼异能来自一条丑陋鱼妖,那鱼妖怀有上古异种横公鱼的血脉,白日为鱼,夜为人。 因为贪恋享乐,化为人身潜入郭镇城里的清流坊醉花楼,寻欢作乐。 刘景在那醉花楼炼化鱼妖时,惊动了花楼妓女,报官引来石鸿。 刘景表明身份后,石鸿送他出城。 之后在城外,刘景碰上梅坤。 那次之后,刘景就去卧泽峰墓穴,然后巫乱爆发,两人再无交集。 对了,好像他手下有个年轻人,向刘景询问过求道之路。 刘景当时初来乍到,不熟悉本地的授箓道院,只答应帮他问问,之后事多,也忘了回应。 “难道是为这事?” 刘景觉得应该不至于。 让李伯去请石鸿,刘景简单清洗一番,下楼等待。 远处天边,白茫茫与黑沉沉并存,有种奇异的感觉。 一个方面大耳,鼻梁高挺,浑身肌肉的阳刚男子,很快走进阁楼。 这人没穿官服,而是一身黑色劲装,脸色疲倦,满身风尘,像是赶了整夜的路。 刘景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石鸿一开口,便让刘景吃了一惊。 “刘景兄弟,你可认识我表妹宋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宋瑗之困 “东鸣山君要迎娶宋瑗?!” 石鸿的母亲来自汉宣堂宋家旁系。 阳泽乡的汉宣堂分店,就是由他母亲家管理。 前日里,他们家接到余城来的消息,说是余城宋家的嫡系二小姐要出嫁。 石鸿母亲要前往余城贺礼,顺便省亲。 混乱刚过,石鸿担心路上不安全,向官府告假后,亲自护送母亲前往余城。 抵达后,立即惊讶的得知,与宋家结亲的,竟然是东鸣山府的山君。 余城到处在传,宋家小姐嫁给山君,宋家要攀上神仙,日后会随山君姑爷举族飞升,前往天界长生逍遥。 石鸿很惊讶,出于常年办案的捕快经验,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他了解神仙道。 东鸣山君与沣水河君是同级的修士,在神仙道中已经不算低阶。 对那东鸣山君,他也有幸了解一些。 宋瑗的二哥,宋二郎,性格任侠,喜好武艺,与石鸿脾性相对,两人的关系极好。 两人曾偷偷瞒着宋家登上东鸣山府,想学那传闻中的神仙之法。 当时,现在的东鸣山君刚刚上任。 机缘巧合间,石鸿两人与那山君有了一面之缘。 石鸿外表阳刚,实质是个内心细腻的人,与那宋二郎不同,那人是真的鲁莽冒失。 便是那短暂的一面之缘,石鸿敏锐看出,东鸣山君是个自傲的人。 并且让他想起在官府中,经常见到的一类人—— 满怀壮志,心机如渊! 那次,两人被东鸣山君随口拒绝。 宋二郎满心不甘,石鸿却突然觉得神仙中人,似乎与凡俗子并无不同,对求仙问道之事意兴阑珊了,彻底投身俗世。 所以,石鸿认为东鸣山君那类人,不会冒然去娶一名凡俗家族的女子。 就像雄心壮志的官吏,不会与满身泥泞的农户联姻。 石鸿见过宋瑗,那位表妹在他眼中确实清纯可爱,性格惹人喜欢。 整个余城宋家,除了逝去的宋老爷子,以及从军了的宋二郎,石鸿只与宋瑗的关系不错。 其余人,他皆看不上,认为不是纨绔,便是愚钝之辈。 可是,宋瑗真的称不上绝世美女,至少余城里,就有好几个家族的女子,比宋瑗美丽得多。 其中一位姓李的少女,让石鸿都惊为天人,久久不忘,曾无视阶层鸿沟放开胆子追求,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石鸿现在依旧未婚,某种程度上,也有无法忘记那位李姑娘身影的原因。 这次护送母亲去余城,虽是出于孝心,但内心里,亦是期望再睹芳容,看看佳人近况。 因此在石鸿看来,东鸣山君要娶宋瑗,亦非出于美色。 至于单纯出于爱情,石鸿连想都没想。 不是美色,宋瑗身上的东西,只有家世了。 可还是那句话,宋家的汉宣堂虽然在广南郡有些名声,可终究是凡俗家族,怎么入得了山君之眼。 除非,宋家真的有东西,让堂堂的东鸣山君都动心。 若说以上都是石鸿的胡乱猜想,在得知宋瑗的怪异情况后,石鸿立即确定,其中必有猫腻。 宋瑗身为新娘,竟然被“囚”在了宋家的庄园! 即使余城宋家百般遮掩,下人们口风很紧,但在石捕头眼中,宋瑗就是被囚禁了。 更奇怪的是,宋瑗的父亲,余城宋家的家主也不在城里,据说是在东鸣山府。 可哪有女儿成亲,父亲却住在姑爷府中的事? 宋家人给出的理由是,东鸣山君是方外仙地,不通俗物,需要老丈人在山上布置。 又说山君念在山路崎岖,宋家主年纪大,来回奔波劳碌太辛苦,就在山上住下等待婚礼。 石鸿彻底确定,东鸣山君迎娶宋瑗之事,绝对不简单。 即使发现异常,身为一个凡人,如何能插手山君之事? 可是余城宋家,石鸿可以不亲近不在乎,宋瑗他却不得不关切。 不说宋瑗是他的至交好友宋二郎,最疼爱的小妹,往日里与他书信,多次嘱咐让他好好照看。 便是宋瑗本人,石鸿也不忍心那么好的一个女孩,遭遇如此不平事。 终究是感情压过理智,石鸿几番尝试后,在山君迎亲的前一晚,终于见到深锁庄园的宋瑗。 从憔悴的女孩口中,石鸿得知: 那东鸣山君的目的,竟是要将整个余城宋家收入山中,纳为他的私仆,为他采药炼丹。 碍于天规戒律,他不好光明正大出手豪夺,只能借由联姻的方式,先结亲,再蚕食。 石鸿疑惑,往日里汉宣堂为东鸣山府提供丹药,不是合作的很好么,为何突然做出这种事? 宋瑗说她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因为刚刚过去的那场大乱。 女孩还说,她的父亲,早就被请去给山君炼丹,一直在山上没下来。 现在的宋家,其实是女孩的叔公在掌管。 那位老人年纪不小,被山君许诺的长寿丹药收买,全力配合山君计划,要将宋家献为奴仆。 最后,女孩狼狈窘迫的说,东鸣山君似乎要和她同修什么丹法。 “双修?” 听到这,刘景噌地起身,冰冷的话语从牙缝间蹦出: “这东鸣山君当真是不要脸了?” 听到东鸣山君强收宋家,为他的炼丹仆役时,刘景多少有些理解。 便是刘景,见识到《金芽参同丹》的妙处,不也在想法收服云牙派。 然而,女孩对刘景有救命之恩。 外丹术的妙处显露后,刘景得承宋老爷子的情。 若是东鸣山君堂堂正正,以势压人,比如宋家若成为他的炼丹仆役,他保证会让宋家同享芽丹。 哪怕是最多到三转,也算得上是互惠交易,宋家心甘情愿的话,刘景还真没理插手。 可是,东鸣山君不该采用如此下作手段。 更重要的是,东鸣山君不该强娶宋瑗,甚至无耻的要与女孩同修! 石鸿自从进入阁楼,口中就没停下,此时偷空喘口气,只觉口干舌燥,喉咙如火烧。 端起茶杯咕噜噜灌下,嗓子舒服点,石鸿摇摇头提振精神,继续道: “在下就是听闻此事,才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助宋瑗表妹脱身。” 但石鸿毕竟一介凡夫,冲动答应后,又有些迷茫,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去寻从军的宋二郎。 就在这时,他从宋瑗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刘景”。 石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追问之后,根据宋瑗的描述,方才与刘景对上号。 初时,石鸿觉得刘景只是沣水河府下的阳泽乡巡水游徼,恐怕并不能抵挡东鸣山君。 然而宋瑗却对刘景充满信心,甚至称得上盲目信任。 两人商量对策时,女孩便喃喃自语要是刘景在就好了之类的话。 知晓石鸿认识刘景后,女孩更是愁容一扫,登时从绝望中挣脱。 宋瑗的表现,让石鸿不由得,也对刘景生出莫名信心。 那刘景虽只是巡游游徼,但毕竟同属修行人,也许不能以他们凡人的眼光揣测呢? 石鸿当即离开囚禁宋瑗的庄园,下午出发,昼夜不停,一路从余城奔驰到郭镇,在天明前见到刘景。 事情虽然复杂,但石鸿条理清晰,语速飞快,从见到刘景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便见刘景冷声道:“东鸣山君什么时候迎亲?” 石鸿咽下茶水:“明日,不,今日了!” 天边的白茫渐渐压过黑沉,地平线上泛起光晕。 第一百一十七章 蛙妖驮人 “我这便出发!” 刘景留下一句,飞快上楼,再下来已是: 头插扶桑木簪,腰间是鼓起的符剑锦囊,火鸦瓶在怀中,一身青白色劲装,满身凌冽煞气。 来到院中,刘景吹声口哨,一道红玉身影自池塘飞来,呱一声落到肩上。 “石大哥奔驰一夜,且在此处休息。” 刘景正要安顿石鸿,转身一看,健壮汉子已经抹掉嘴上的茶沫,按着腰刀紧跟上来。 “我为你领路!” 石鸿脸上难掩疲惫,目光却赤焰般炙热。 “石大哥义薄云天,令人敬佩。” 刘景面露佩服,他确实不熟悉路况,有人带路,能节约很多时间。 “既然如此,有劳石大哥了。” “好说!” 石鸿一抱拳,跟着刘景离开内院。 杨升今晚住在了前院,正在和李伯夫妻忙活。 刘景昨天已经安排好,他去余城,李伯一家留在此地尽快处理阳泽乡的事。 之后,他们会在一个渡口汇合,从那渡口坐船南下。 “杨升兄弟,你们要走?” 石鸿不知内情,发出疑惑。 杨升回道: “老爷要去洪宁县任职,我们随他一同返回老家。” 刘景快速给石鸿解释,石鸿听罢忍不住遗憾道: “那我恐怕无法为兄弟送行了。” 杨升非常感念石鸿,没有石鸿相助,他们一家很难在郭镇安顿。 石鸿随刘景再次返回余城,肯定要错过与他们的离别。 昨晚他还和李伯商量,临走前要宴请石鸿,好好的表达感谢。 如今看来,此次的离别,注定要充满遗憾。 石鸿反过来安慰杨升: “哈哈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说,能够继续跟随刘景兄弟,是福气,我为你们高兴。” 短暂而情真意切的告别后,刘景与石鸿离开听竹斋,先去郭镇。 黑驴不适合长途奔驰,石鸿的那匹马已经跑的口吐白沫,留在庄子里修养。 石鸿叫开城门,又领着刘景将睡眼朦胧的马贩从床上拽起,半抢半买的弄来两匹快马。 神仙道中,修到高玄箓才能御物飞行。 倒是道门弟子,据闻炼气后期,便能依靠飞剑御空而行。 不过外丹术的二转金丹,近乎道门的炼气后期,也许可以凭此御物飞行。 牵马出城时,刘景暗下决定,到了洪宁县就开始炼制二转外丹。 “石大哥,从阳泽乡到余城,可有近路?” 清晨的将明未明,傍晚的将黑为黑之时,天色变化最为快速。 此时天边白光越来越多了。 石鸿皱眉想了想,确实有条近路,不过常人难走。 然而转念一想,刘景本非常人,石鸿神情一震,期望道: “不走白鹿镇港口,向北去东鸣峡谷,穿过峡谷便是余城对岸。” 东鸣峡谷是东鸣山与沣水河的交界,余城在东鸣山的东侧。 沣水河是沧江在东鸣峡谷分出的其中一条水道,向南弯弯绕绕的流经兴平县,最终没入大泽地的芦苇荡。 然而从沣水河去东鸣山,一般人并不走水路穿峡谷。 因为峡谷内的水流十分湍急,且暗流众多,无法行船。 无法行船,那巨型蛤蟆呢? 刘景看看在他肩上眯眼假寐的蛙妖,扭头对石鸿道: “就走峡谷!” 石鸿面露惊异,但没追问,直接点头应道: “行,我们径直向北,能省一半路程。” 石鸿说罢就要纵马,刘景抬手阻止:“稍等。” 抬手在锦囊一抹,两张驿马符入手,祭起星符疾呼: “敕令星宿显灵助我,急急如律令!” 符纸无火自燃,随即化作星辰流光裹住快马的四蹄。 接连两次,两匹快马的蹄子上彷佛萦绕上一层光泽。 “这是符箓?”石鸿奇道。 刘景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走吧。” “驾!” 马蹄跃起,石鸿顿觉身下坐骑好似在踏风而行,不仅轻盈迅捷,而且无比稳当。 “传闻中的天马,莫过于此了吧?” 石鸿不由发出,类似皇帝用金锄头的感慨。 刘景虽然满意驿马星箓的效果,却知晓传闻中的天马,远远不止如此。 去陵光道府后,若是碰见下凡天兵,或许能见识一番天马。 两匹符箓加持的快马,一路翻丘陵踏溪水,横穿田野、村寨,宛若两个飞驰精灵。 晨曦泛起,星煞符箓已经消散,满身风尘与露水的身影,终于来到沣水河北端。 乳白色的雾自峡谷一团一团的溢出,错落的山峦,奇峻的峭壁,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偶尔雾气飘荡,露出奇形怪状的茂密植被,悬挂的飞泉瀑布,以及九曲回肠的水道。 幽深奇秀的峡谷,充满着神秘的危险感,令人畏惧,又神迷。 临近峡谷,雾气扑面,湿漉漉,凉丝丝,疲惫精神蓦然一轻。 “刘景兄弟?” 石鸿揉了揉通红的眼珠,望向刘景,询问接下来如何走。 刘景翻身下马,走到水边拍拍肩上红蛙: “道友,该你出马了。” 路上,刘景便已经与蛙妖谈过。 石鸿定定的看向蛙妖,之前他便好奇如此情急的事,刘景为何带着一只“宠物”。 赶路时,石鸿偶尔回头,惊奇发现刘景似乎在和那红蛙聊天。 由此,他想起民间流传的仙侠传说,那些神仙们似乎总会伴有各种灵兽,或是护法,或是坐骑。 “这只玉雕般的红蛙,应该就是刘景兄弟的灵兽,不过这么小,能帮我们渡河?” 石鸿跟着下马,来到刘景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蛙妖。 蛙妖懒洋洋的瞥一眼石鸿,鼓鼓腹部,呱一声蹦起。 炫目的光芒自蛙妖体内溢出,半空中的红影,转眼间化作一个光团。 光团砸在水上应声崩离,现出一个浮在水中的庞大身躯。 “咕呱!” 蛙妖叫一声,宛若闷雷震响。 “这,这”石鸿看的目瞪口呆,不住的吞咽唾沫,“果真是灵兽!” 蛙妖哼道: “什么灵兽,我是根正苗红的修行者!” “你会说话?”石鸿更吃惊。 “我是正宗修士,为何不会说话?” 自从服下外丹,蛙妖不再认为自己是偏门邪道的小妖,而是正宗的妖修。 虽然时常隐去“妖”。 “上来吧。” 刘景冲石鸿招招手,跳上蛙妖脊背后,盘腿坐在硕大的黑玛瑙之间。 蛙妖巨化后,直立有八尺高,比一般的成年人还高。 扁平的身躯脊背更有一丈多宽,容纳两个人很轻松。 石鸿是阳泽乡有名的豪侠,也自认胆识过人,可还是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跳上蛙妖。 慌忙坐好后,又死死搂住蛙妖背上的黑玛瑙。 可惜那些突起太过光滑,石鸿连抱几下都滑脱。 一身阳刚气息的汉子,露出小女子一样胆怯之态,刘景不由摇头失笑: “不用慌,坐稳即可。” 刘景的笑,让手脚无措的石鸿脸色一红,尴尬的指指岸上转移话题: “这两匹马怎么办?” 为了赶路,刘景两人毫不爱惜,两匹马都垂耷着脑袋,嘴角泛着白沫,疲惫不堪。 马匹非常贵重,便是石鸿也有些舍不得。 “我堂堂正宗修士,绝对不会驮畜生!”蛙妖急呼呼的拒绝。 “那就随它们去吧。” 刘景朝石鸿耸耸肩,石鸿无奈点头。 “出发,呱!” 蛙妖兴冲冲的叫一声,转身冲向峡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华美花轿 乳白色的雾气随着湍急的碧水,自重叠错落的山峦间飘出,又在朝霞中消散。 一面险峻山壁,其下有奔涌的滚滚江水。 蛙妖的庞大身躯驮着刘景等人,顺着山壁下的江水钻出。 “呼~,终于出来了!” 无论是刘景,还是石鸿都很狼狈。 满身潮湿的伏在蛙背上,再无开始时的洒脱。 他们小瞧了峡谷水道的危险程度。 峡谷内,举目皆是飘忽浓雾,所见尽是古藤倒垂的陡峭悬壁,水下满是汹涌的暗潮,回旋涡流。 刘景前脚借着御风异能攀上石壁,辨别方向,蛙妖后脚一不小心,便被卷进恐怖漩涡。 水道狭窄逼仄时,蛙妖一丈多宽的身躯,只能紧贴遍是苔藓的墙壁。 浩荡奔流时,蛙妖只能被洪流裹挟着随波漂荡。 本以为乘坐蛙妖,能体会到一叶扁舟纵江流的神仙意象,或是传说隐士般的超脱旷达的情怀。 可惜全是妄想。 前方是一条壮阔大河,河岸这一侧是雾气缭绕的错落山峡,对岸是起伏的雄峰。 大河是沧江,对岸就是东鸣山了。 沧江自西向东,大河尽头与天相接。 万簇金箭红霞漫天迸射,云层如鲜红夺目的花丛,江面流光溢彩,好似淌着金粉。 东鸣山以东,大江河岸以北,一片气宇非凡的城池座落在朝霞中。 鳞次栉比屋宇建筑,从江边一直蔓延到山间。 临近城池的江面上,勤劳的渔夫在四处撒网捕鱼,一条条高大的浆轮商船开始驶出港口。 余城,也在随朝阳醒来。 “呱” 东鸣山脚,蛙妖将刘景两人送上岸,恢复原身趴伏在刘景肩上,满脸疲倦。 驮人渡江并不累,累的是在峡谷中,与暗流漩涡斗智斗勇。 “劳烦小福仙长了。” 蛙妖的辛苦,石鸿看在眼里,真诚的朝蛙妖道谢。 被称呼为仙长,蛙妖很满意,眨巴着眼珠道: “你这人不错,知道感恩。” 小半时辰后,石鸿领着刘景,沿江边来到余城外的码头。 余城内城不大,但外城广阔,囊括着商区市场,平民住宅,官府税关,货栈码头,以及花柳巷子,寻欢作坊。 踏上河岸码头,便已经进入外城。 天刚亮,已是人头攒动,车马川流,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刘景惊奇发现,余城竟然同时祭祀着河庙与城隍。 远处码头的后方,一座红砖绿瓦的庙宇伫立河岸。 庙前高高的牌坊上,赫然写着“沧江庙”。 越过斑驳城墙,可以感受到另一股浓烈的香火气息,与水边河庙的气息遥相呼应。 “城内的城隍庙应该是属于东鸣山府,而这沧江庙,怕是垂涎余城的繁茂人气而建的。” 刘景一想,便将背后缘由猜的不离十。 不过,东鸣山君的事,那河庙主持知晓么,又是个什么态度? 宋家在余城内有宅邸,但是宋瑗被关在城外的宋家庄园,由几十名护卫看守。 余城东面十里出有一片坦途,分布着广阔的梯田,十来个农庄,以及城中大户们的庄园。 刘景他们刚看见稻田,另一个方向上,一个热闹的长长队伍相向而来。 临近了,便见雄壮大汉高举大红灯笼,喜庆花灯,在前开路。 后面是,震天的锣鼓唢呐,惟妙惟肖的金红舞狮,以及披红戴绿的侍从。 八匹套着金红流苏的高大青骢马,拉着沉重的礼车,车上堆集着金银宝玉,珊瑚玛瑙,绫罗绸缎。 俏丽侍女挎着花篮随在车队两旁,不停撒下香气扑鼻的鲜花,铺出一条奢侈花路。 一座楼阁般的华美花轿,在漫天飘洒的花瓣下,缓缓而来。 迎亲队伍的周围,跟着络绎不绝的看热闹人群,个个探头探脑的望着奢华车队。 闹哄哄的人群里,不停传出“宋家小姐好福气”“山君大方”的艳羡话语。 看来,这便是东鸣山君迎娶宋瑗的队伍。 “我们还是来晚了!” 绵延的喧闹车队过去,石鸿满脸沮丧的看向刘景。 “晚了么?” 刘景望着队伍末尾,忽而一笑: “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呢。” 石鸿惊疑的盯着刘景,忍不住问道: “刘景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迎亲队伍的末尾,有两个年轻的身影,全都一身利落装束。 一个背长剑,一个挎短刀,与前方队伍相比,低调而朴实,并不引人注目。 但刘景的目光,却只落在那两人身上。 他一眼就认出,这俩人才是迎亲队伍的护送人,他们肯定来自东鸣山府。 “动静搞这么大,是要显示所谓的明媒正娶?” 刘景嘴角泛起冷笑,眼神不屑。 “想体面?那我偏不让你如意。” “石大哥,你且躲好。” 随口吩咐了石鸿,刘景扭头看向肩上红蛙: “小福道友,恢复的如何?” 石鸿惊疑不定:“刘景兄弟,你要干什么?” 刘景展颜一笑,指指前方: “闹亲啊。” “江哥,你说山君为啥非要娶个凡俗女子?” 迎亲队伍末尾,挎刀的方脸年轻人,双手搭到脑后,懒散的回头与同伴闲聊。 背剑年轻人徐江训斥道: “山君之事,莫要嚼舌。” 见挎刀少年只是撇撇嘴,毫无敬畏,徐江不由得暗自头疼。 这位堂弟的武艺天赋非常惊人,十几岁的年龄,一身刀法已然压过家族所有教头。 连从边军退伍的表叔,与他对阵起来,一着不慎亦会落败。 之所以把他弄上山府,一来是这小子仗着高超武艺四处行凶,几次刀下见血,差点闹出人命。 家里人制不住他,没法子,只能求到在东鸣山府担任巡山游徼的堂兄,即徐江身上。 二来,东鸣山君发现芽丹妙处后,激起雄心万丈,企图用芽丹打造出一支私人亲卫,所以正是用人之际。 山君座下有好几位亲信,徐江只是其中一位。 他想在山君未来的宏图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便将勇武的堂弟领上山,作为帮手。 挎刀少年虽然凶悍好斗,但确实功夫了得,敢打敢拼。 虽然没有修为,不过有芽丹在,修行不是问题。 而且,不是神仙道修士,反而更让山君喜欢。 东鸣山君要的,就是没有进入神仙道体系,身世清白的少年。 这样的人,才最适合培养成亲卫兵。 第一百一十九章 闹亲 徐江因为献上人才而有功,被第一个赐予芽丹。 体会到芽丹之妙,徐江一边欢喜自己只是箓生位阶的游徼,却拥有了媲美九品道神的力量。 另一边,则被东鸣山君的雄心彻底折服,对其愈发敬仰。 这位年轻人最近对东鸣山君异常恭敬,无视自己巡山游徼的身份,只当作是东鸣山君的亲兵。 东鸣山君自然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对其的信任与日俱增。 收服汉宣堂宋家,是山君计划的重要一环。 此次护送迎亲队伍,便由最受信任的徐江负责。 为此,东鸣山君还私下赐予他一门御剑术。 挎刀少年开口时,徐江正暗自琢磨新得的御剑术。 兴起之时被打断,自然很不满,直接训斥。 可惜他这堂弟是个混不吝的,见徐江回应,立即舔着脸上前追问: “江哥,山君到底什么时候赐我仙丹啊?” “不是仙丹,是芽丹!”徐江冷声道。 “这破名字真难听,跟家里佃农女儿的名字似的,丫蛋丫蛋。” 挎刀少年摇头晃脑的抱怨,将徐江气的不轻,咬牙骂道: “我警告你,在山君面前绝对不能” 徐江话未说完,忽见堂弟瞠目结舌的抬起手指,指着前方结结巴巴道: “江,江哥,那是什么东西?!” 能让桀骜的堂弟吓成这样,徐江生起不好预感,慌忙扭头,却见路边空无一物。 “没有?” “不对,头顶!” 一团乌云黑影从天而下,徐江仰头一看,瞳孔猛地紧缩。 竟然是一只通体如红玉的庞大巨蛙! “怎么会有妖怪?” 咕呱一声闷雷炸响,红玉巨蛙轰然砸进迎亲队伍。 “啊,妖怪,快逃啊!” 人群瞬间沸腾,嘶喊着拼命逃窜,奢华的队伍霎那间狼狈的崩解。 砰! 那顶华丽如阁楼的花轿,一下摔落在地,在逃命轿夫的冲击下不停颠倒。 有几个要钱不要命的轿夫,开始趁乱撕扯花轿上的绸缎。 “不好,快跑!” 忽然,阴影再临,贪财的轿夫也拼命逃离。 巨大身躯落下,呱,花轿被碾成碎片。 徐江的怒火彻底爆发: “孽畜,竟敢来坏东鸣山君的好事,找死!” 呛,背后长剑蓦然出鞘,凌空斩向向蛙妖。 此人眼光毒辣,看出蛙妖是妖丁级修为,知晓那红玉身躯恐怕不好刺透。 剑光一旋,化作飞速流星,刺向蛙妖的暴凸瞳孔。 “嗤~”蛙妖露出个不屑眼神。 理都不理那狠辣剑光,转身咧开血红口腔,朝着满地散乱的金玉财物,珊瑚珠宝用力一吸。 迎亲只是做样子,宋瑗被接入山府后,也不会成为山君的正宫夫人,顶多作为妾室。 然而,迎亲的彩礼,东鸣山君是耗费不少财力置办的。 怎么说,整个余城都知道是他东鸣山君的迎亲队伍,若是寒酸,丢的是他的山君脸面。 蛙妖用腹囊之术将队伍中的财物吞食干净,东鸣山君一定会肉痛好一阵子。 更别说,蛙妖搅乱迎亲队伍,本就会让山君颜面大失。 所以,徐江瞳孔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迸射而出将蛙妖烧成灰烬。 “好,既然你这孽畜如此傲慢贪财,我必让你血溅当场!” 心头发狠,徐江立即动用体内的紫府芽丹。 便见那流星剑光蓦然一亮,其上多了层刺目的缭绕剑芒。 “孽畜纳命来!” 徐江怒声咆哮,剑芒的速度骤然加快,顷刻间抵达蛙妖面前。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堂弟的惊呼: “江哥小心!” 徐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见一阵嘎嘎怪叫,便被汹涌的黑火烟气吞没。 “妖怪有同伙?” 灼热的火星打在脸上,痛的徐江倒吸凉气,连忙动用芽丹力量。 金红光芒自体内涌出,化为护身罡气抵挡火烟。 嘎嘎嘎,烟气动荡,漫天的赤火鸦群凶猛冲来。 轰!徐江周身罡气一阵抖动,面色惨白。 “不是妖怪,这是法器!” 徐江虽然认出是法器,但并未与姜皓等人见过面,并不知晓这是青蒙山秘传法器。 然而,认出法器,已然让他无比的震惊。 能够御使法器的人,唯有九品位阶以上的道神。 再看这法器表现,也不是普通初炼级的法器,背后之人,恐怕至少是八品位阶级修士。 东鸣山府的地界里,除了山君是七品,各处的神庙主持皆是九品道神,只有那沧江河庙是八品道神。 “莫非山君估算错误,那位河庙主持并不打算冷眼旁观?” “不对,此法器明显是火属,那位河庙专修的是水法符箓,即使御使此法器,也发挥不出如此威力。” “还有,不只是法器,那蛙妖是妖丁级,相当于洞玄箓道神。” “能让妖丁俯首听命,来人,莫非是高玄箓级的修士?” 徐江想到这,大脑猛地宕机。 高玄箓,那可是东鸣山君一个级别的强者,他们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的敌人? 而且堂堂高玄箓级的道神,怎么能随意离开所属府地,乱闯其他神府? 莫非不是道神,而是道门余孽? 是了,那蛙妖恐怕是这人的灵宠。 徐江意识恢复转动的瞬间,认定刘景是道门弟子。 东鸣山君和他谈过,说是巫乱之后,道门、巫蛮,以及妖族都不会再安稳。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三清教与巫蛮敢动沧江河府,无论成与败,必将迎接天庭怒火。 而他们已经主动出手,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天庭倾泄怒火。 最好的应对方式,当然是在防守中伺机反击,提前扰乱神仙道。 东鸣山君认为,未来不管是天庭主动攻击,还是巫、道持续骚扰,平静都再也回不去。 除非一方彻底覆灭。 所以,用芽丹培育亲卫,既是要在未来的乱局中自保,亦是要积累资本,在乱局中攫取好处。 换句话说,沣水河君藏着掖着,对刘景隐秘叙述过的,所谓河伯对未来的预测。 比如要降下天威,征讨巫蛮。 神仙道中到了一定层次的修士,若是有心,基本也能猜个大概。 便是刘景,若是在洞玄箓呆上一段时间,增添些历练经验,也能推测未来局势。 更别说东鸣山君这样,本就心怀高志的一类人。 这类人,总是会提早看见机遇,并提前做准备。 可惜的是,东鸣山君的计划,一头撞上了刘景。 徐江自觉认出了刘景身份。 胆敢袭击他这位神仙道修士的,必定是三清教贼人。 而如今,那些道门余孽与天庭已经撕破脸,他恐怕凶多吉少了。 想到此,徐江豁了出去,豪气顿生的仰头怒吼: “吾乃东鸣山府巡山游徼,大胆道贼,放马过来!” “呵呵。” 臆想中的攻击并未降下,耳边只响起一声淡然轻笑。 “让东鸣山君来见我吧。” 清朗的声音落下,一股恐怖气焰骤然印在徐江胸口。 芽丹罡气宛如泡沫般瞬间崩散,徐江毫无反抗能力,轰然飞出黑火烟气,狠狠砸落在地,只觉体内燥动涌起,瞬间昏厥。 毕竟是神仙道的巡山游徼,刘景不好下死手,只能给他个深刻教训。 被妖怪闹了亲事,彩礼被抢,东鸣山君已经没有体面。 接下来,就看他是不是要撕破脸了。 “江哥!” 挎刀少年狂奔过来,企图扶起堂兄。 刚触碰到徐江,其身上衣服瞬间化作灰烬,一个焦黑手掌印在胸口。 徐江胸膛的血肉早已干瘪,只声一张焦皮贴在胸骨。 待到徐江从昏厥中惊醒,兄弟俩呆坐路边,望着前方一地狼藉,久久无语。 “良弟,你速回山府请山君下山,那人就在宋瑗庄园等他。” 徐江已经猜出刘景目的。 “江哥你呢?” 挎刀少年脸上再无桀骜,刚才那番激斗,敌人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往日的豪勇,显得如此可笑滑稽。 “我辜负了山君委托,必须戴罪立功,我要去求河庙主持出手相助。” 第一百二十章 来人会法术 “小姐,您不要难为我们,快换上吧。” 宋家别院,宋瑗的闺房。 丫鬟侍女捧着锦绣嫁衣,焦急的乞求。 粉黛娥眉,精致妆容,难掩憔悴容颜。 柔和的面容苍白削瘦,清澈大眼也没了往日神采。 宋瑗呆坐镜前,任由他人摆弄完妆面后,侍女如何焦急呼唤,都只是满目茫然。 石鸿堂哥没找到刘景么? 那么远,就算见到了,恐怕也来不及吧? 宋瑗心中,从没有想过刘景接到消息,却躲避不来的可能。 虽然两人的相处时间,不过只一天一夜,但是刘景在宋瑗的心中,却有着独特记忆。 这种情感够不上爱慕,但每每回忆起那个身受重伤,毅然护在她身前,又让她得以与爷爷最后道别的身影。 宋瑗总是觉得亲近,想见他,想与他叙述心事。 “唉,今日之后,我与他再见,会是个什么情形呢?” 宋瑗悲伤的想着,届时,怕是只有那句诗句,可以诉说她的心绪: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二小姐,山君迎亲队伍马上就到,您再不更衣,就晚了!” 几个侍女急切的围着宋瑗团团转,想要拉扯,念及宋瑗身份,伸出的手只能无措摆放。 “什么时间了,还没好,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穿着喜庆的礼服,气呼呼的冲进来。 “洲少爷,二小姐她”侍女们惊惶辩解。 年轻人的细长眼一扫,登时明白过来。 不敢对宋瑗发火,便转头啪的一巴掌扇在边上侍女脸上,怒叱道: “今日是表妹大喜之日,你们竟然惹得她不高兴,真是混帐东西。” 挨打侍女捂着红肿脸颊,慌忙跪倒求饶: “都是奴婢的错,洲少爷息怒。” 宋瑗被动静惊醒,厌恶的看一眼年轻人,冷声道: “宋洲,是我的错,有火就冲我来,不要牵连她们。” 年轻人脸色飞速变幻,嬉皮笑脸的看向宋瑗: “哎呀,表妹你说的什么话,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表哥我哪里会对你有气。” 宋洲,就是如今掌管余城宋家的那位叔公的孙子。 举族投入东鸣山君麾下的事,就这爷孙俩最为积极。 “表妹,快换衣裳吧,山君马上来迎亲,你这样如何能行?” 宋洲揽过侍女手中的嫁衣,殷勤的凑到宋瑗身边: “看看这嫁衣,可是哥哥我让家族精心置办的,就是要让我表妹风风光光的出嫁?” 宋洲上蹿下跳,宋瑗始终冷眼不语。 终于,性格本恶劣的宋洲,不再忍耐,讨好笑容瞬间敛去,转为凶狠威胁: “那可是东鸣山君,真正的神仙中人,娶你是你的福气。 宋瑗你不要不知好歹!” 宋瑗受不了眼前人的卑劣模样,满脸厌恶的开口冷笑: “是你们爷俩的福气吧。” 宋洲恨恨的将嫁衣丢入宋瑗怀中,理直气壮的喝道: “这是整个宋家的福气! 家族让你享受了荣华富贵,此时牺牲你一人,换来整个宋家的成仙机遇,正该你奉献的时候。” “无耻!”宋瑗气的直发抖。 汉宣堂在宋瑗祖父手中开始发展,经由宋老先生,宋瑗父亲,整整三代人的心血,才发展到如今规模。 而余城宋家,不过是依附在宋瑗他们这一支的寄生虫,一边贪婪的汲取,一边乱起歪门心思。 其中尤以宋洲这一家心思最多,笑里藏刀,最会搞手段。 宋瑗兄妹四人,大哥英年早逝,姐姐随夫家在外地做官,二哥去从军。 如今爷爷逝去,父亲困在东鸣山,宋家家主这一支,仅剩宋瑗这个女孩。 东鸣山君又点名要娶她,由此,宋家彻底没了掌舵。 宋洲的爷爷,即宋瑗叔公,是死去的宋老先生的弟弟,辈分最高,立即趁机夺权。 又怕不够服众,便选择抱紧东鸣山君的大腿,以升仙机遇来蛊惑宋家彻底投入山君麾下。 宋洲父亲在城里夺权汉宣堂,他和爷爷在宋家别院,以娘家身份主持宋瑗婚礼。 眼见山君迎亲的时辰即将到点,宋洲再也耐不住脾气。 若非担忧宋瑗嫁过去,终究是山君的夫人,一旦给山君吹耳旁风,他们恐会受到责罚,以宋洲的性子,早就撕破脸。 “来人,帮小姐更衣!” 宋洲冷哼起身,眉角耷拉着朝外高呼,门外等候的侍从应声涌进来,个个膘肥体壮。 “谁敢辱我!” 宋瑗柳眉倒竖,反手从衣裙里掏出一把匕首。 “该死,谁给她的?” 宋洲气急败坏的扫视屋内的侍女丫鬟,顿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少女惊慌躲闪。 “吃里扒外的东西!” 宋洲眼神暴虐,上前一把抓住双丫髻少女,将其拖拽出来,连打带踹。 少女哭喊着缩在地上,连声求饶。 “取刀来!” 宋洲一脚把少女踢的弓起身子惨嚎,怒吼着从侍从手中接过短刀。 “不关彩云的事,快放开她!”宋瑗脸上浮现慌乱。 “哼!”宋洲凶狠的用刀尖抵在少女面前,扭头冲宋瑗叫道: “丢了匕首,穿上嫁衣,否则,我先杀了这该死的东西。” 宋瑗犹豫起来,宋洲眼神一冷: “你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快点按我说的做!” 宋瑗当然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样,别看他长的油头粉面,其实非常暴虐。 光是今年,便已经有好几个丫鬟,被这人折磨的遍体鳞伤。 地上少女真心帮自己,宋瑗不能连累她。 “嗯?” 宋洲冷哼,手上用力,锋利的刀尖刺破少女衣裳,殷红的鲜血随即渗出。 “罢了。” 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宋瑗面无血色,颤抖的手一松。 当,匕首落地。 “哈哈哈” 宋洲得意的狂笑,瞥了眼地上惨叫的少女,嘴角一扯: “今日是表妹大喜日子,就不见血了。” 没等地上少女磕头感恩,宋洲抹掉刀尖血珠,笑道: “把这该死的东西拖出去,饿上十天半月,让她反省反省。” 就在侍从要上前拖拽,宋瑗愤怒喝斥时,一个慌里慌张的身影冲了进来,口中高呼: “少爷,不好了,外面有人要见二小姐。” “谁?可是山君的迎亲队伍到了?”宋洲皱眉问道。 “不是山君,那人,”来人目露恐惧,“他自称刘景,他,他会法术!” “什么?” 屋内同时响起惊呼。 宋洲惊惧,宋瑗大喜。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爷不好啦 宋家别院门口。 刘景背手而立,蛙妖蹲伏肩上,石鸿落在身后。 面前瘫倒着几十个宋家守卫,刀剑棍棒散落一地。 一个苍老佝偻的华服老者,被人簇拥着急匆匆跑来,惊惧的望着刘景,试探道: “这是东鸣山君的别院,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刘景讥笑道:“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惧山君?华服老者暗道不好。 看看一地的昏厥守卫,想到报信人说来人会法术,莫非是那山君的宿敌? 麻烦来了! 山君的宿敌,必定同样是修行仙人,法术之下,他们如何抵挡? 可是就此退避,坏了山君婚事,肯定会惹山君不快。 华服老者就是宋瑗的叔公,宋洲爷爷。 最让这老头担忧的是,若是惹得山君嫌弃他们的办事能力,未来在山君麾下,他家还能掌管宋家? 然而看看周围,老头又强硬不起来。 老头目光忽然一定,望见了刘景背后的石鸿,顿时想起传信人的后半句—— “来人要见二小姐。” 老头顿觉念头一通,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该死的旁系外姓,请来救那宋瑗的救兵。 怪不得这小子,之前千方百计的要见宋瑗。 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头,能请来什么神通广大的人,顶多是会两手障眼法的妖人。 再看刘景十七八岁的年纪,老头愈发肯定内心猜想。 “好你个石鸿,胆敢勾结外人大闹山君婚事!” 老头挺直腰背,挥动手上拐杖,气势凛然的训斥道: “我劝你立刻跪地请罪,否则,你那老娘可正在院中呢。” “该死的老匹夫,你敢伤我娘?” 石鸿是个孝顺的人,顿时怒发冲冠,怒吼着就要上前。 刘景一抬手,拦住石鸿: “石大哥莫急,有我在,没人伤得了老夫人。” 一路而来,见识了刘景的星箓,巨型蛙妖,以及大闹迎亲队伍的风采,石鸿早已经对刘景无比信服。 闻听刘景的话,立即顺从的停下脚步,只是怒视老头。 老头心头不由的咯噔一下。 虽然他看不上石鸿出身,可也知晓这位能力超群的旁系,性格孤傲,眼珠长在头顶上,往日里对他们这些人,从来不屑一顾。 能让这样傲气的人,如此顺从,莫非眼前的少年,当真不凡? 刘景暗呼一声“夜枭”,瞳孔当即生出一层略带邪气的幽碧光泽。 在金之福的飞兜潭冲击妖兵时,炼化了一只碧眼夜枭,得到眼睛异能。 服用芽丹时,检测出其有透视的能力。 之后刘景又尝试几次,发觉其不仅能透视,还有千里目能力。 当然,此异能看不到千里,用芽丹将远视能力催动到极限,不过能看到十里。 透视与远视同时用,只能看尽一两里范围。 即便如此,这个新异能已经让人惊喜。 刘景为其命名:“夜枭”。 宋家这个别院不大,刘景一眼望去。 墙壁院落,楼阁植株,全都化为透明。 参加喜事的宋家人,丫鬟侍从,帮工守卫,一目了然。 “找到了。” 相比记忆中的清纯模样,此时宋瑗妆容精致,满面憔悴,更加令人怜爱。 “有人要伤害宋瑗?” 刘景听不见声音,只看见宋瑗闺房里,挤着一群人,有面露恐惧的侍女,有满脸凶气的膘肥壮汉。 一个持刀的年轻人站在女孩面前,地上有个背上有血的丫鬟。 此情此景,很容易让人推测出—— 有人要伤害宋瑗。 宋老先生当初让他看护宋家,所以他才手下留情。 然而此时,刘景怒气填胸,目光瞬间冰冷。 “找死!” 被人簇拥的老头,正在偷偷打量刘景,见到刘景瞳孔中的邪气碧光,便已经打怵。 刘景眼神一变,老头顿时暗叫不好。 但见刘景翻手招出金丸,体内法力,芽丹元力疯狂涌入。 滴溜溜,金丸凌空飞旋,金光大放。 “去!” 石鸿,以及老头,门口守卫,只觉一抹金光冲天而起,本能的追寻而去。 刚一抬头,金光已经砸落内院,半空中只余下一条金线余晖。 这些人等待着响动,却毫无动静传来,不由面面相觑。 而在刘景的碧光瞳孔里,那抹金光精准的穿透宋瑗闺房的屋顶,落入房中。 持刀的年轻人刚仰头,金光从天而下,正中他的脑门。 在刘景眼中,那人的半个脑袋无声无息的爆开,随即整个屋子的人疯狂逃窜。 宋瑗满脸恐惧匆忙搀扶起地上的丫鬟,逃出闺房前,不忍的看了眼只剩半个脑袋的抽搐尸体。 “刘景兄弟?” 石鸿凑近了低声问询。 刘景收起夜枭异能,瞳孔恢复黑色。 “我在救宋瑗。” 刘景随口回道,心中却惊异自己愤而出手的结果。 他突然发现,夜枭异能定位,芽丹将金丸飞弹术的威力催到最大,二者结合,已然近乎于那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飞剑。 金丸飞弹术,源自《灵飞剑影谱》,是一门符咒祭炼飞剑的秘法。 可惜是个只剩八页内容的残篇。 完整剑谱有炼剑法,祭剑法,以及放剑、收剑、破剑等剑术,现在仅剩淬剑、造剑的符咒。 即只有炼制飞剑的方法,却无御使飞剑的法门。 真正的御剑术,会融入宿主的神念,千里之外游刃有余。 剑谱前一任主人推衍出的“金丸飞弹术”,仅仅是一种以御物为基础的投掷术。 刘景打算炼制的砂金飞刀,同样会是以金丸飞弹术为基础,投掷伤敌。 这种小术,自然只能在视野内使用,范围不大,远比不上真正的飞剑。 刘景必须再寻一门真正的飞剑术。 然而此时,飞弹术结合夜枭异能,远距离定点攻击,已经近乎飞剑。 唯一的遗憾,是无法召回。 “看来,除了砂金飞刀,还可以多炼制些普通飞刀。” 习得飞剑之前,他同样可以做个隐蔽的阻击手。 新得本领,解救了宋瑗,刘景脸色稍霁,回头冲石鸿笑道: “石大哥,我们进去。” 两人脚步抬起,围堵门前的守卫齐齐后退。 老头面色苍白,可念及东鸣山君,还是鼓起勇气,干巴巴的阻拦道: “不管阁下什么来历,但这是东鸣山君的婚事,还请阁下慎重。” 刘景抬手,狂风自他掌心喷涌,化作一条龙卷轰然冲进院门。 砰! 朱红大门崩碎,拦在路上的守卫尽皆颠倒散乱,晕乎乎的趴在地上,满脸恐惧。 刘景一瞥老头,老头拼命的用拐杖支撑颤抖的身子,方才没有狼狈倒下。 “倒是有股狠劲。” 刘景沿着狂风吹出的路子,踏着破碎大门走进别院。 “一个个的废物,还不爬起来,快去看看山君的迎亲队伍到哪了?” 刘景两人身影彻底消失,老人终于缓上一口气,拎起拐杖拍打身边的畏缩侍从。 就在这时,几个狼狈身影从远处跑来。 老人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被派去迎送山君队伍的人。 “老爷不好啦,山君的迎亲队伍撞上妖怪了!”来人惊惶回报。 “胡说!”老人怒叱:“哪有妖怪敢冒犯东鸣山君!” “真是妖怪,是个红通通,像是个大玉雕的蛙妖。” 蛙妖? 老人动作一顿,脑中浮现蹲伏在刘景肩头的红蛙。 “难道”老人手脚再次颤抖起来。 又在此时,院内跑出两个膘肥大汉,哭丧着脸嘶喊道: “老爷不好啦,洲少爷他,他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砸死啦!” 扑通,老人翻着白眼一头栽倒。 第一百二十二章 特殊朋友 “石大哥你先去前院宴厅找老夫人,小福道友陪你,我去寻宋瑗。” 蛙妖呱一声蹦到石鸿肩膀,石鸿朝刘景感激的点头。 一人一妖前往宾客聚集的院落,刘景则去找宋瑗。 穿过几个廊院深入内庭,便见到了被侍从守卫包围的宋瑗。 女孩搀扶着背上渗血的丫鬟彩云,缩在院子角落。 守卫们不敢逼迫,又不敢放宋瑗离开,双方僵持。 刘景一现身,瞬间吸引来院中所有目光。 女孩惶然无助的表情,立即变为惊喜: “刘景,真的是你?你真的来了?” 刘景笑着点点头:“我来了。” “这人怎么闯进这里来了,门卫和前院守卫呢?” “刘景?那个会法术的人就是他吧,这人肯定是打进来的!” 包围宋瑗的守卫们齐齐后退,惊呼过后互相望望,个个脸上全都是惊慌。 “你,你不要过来,我们宋家,可是东鸣山府的人。” 一个领头模样的壮汉,举起刀剑颤巍巍的恐吓。 然而从他的表情看,不知道是谁恐吓谁。 刘景视线从女孩身上移开,落到二十来个守卫身上,呼呼呼风流涌出,如精灵般萦绕在周身。 挺立在风眼中的少年,宛若传说的风伯之神,给在场众人极大震撼。 “是法术!” 有个胆怯的守卫掌心一滑,哐哧一声兵刃脱落,清脆声响吓得周围人猛地颤动。 领头队长咬牙道: “阁下会法术,应该是知晓东鸣山君的修行中人,真要掺合此事?” 刘景正要开口,身后慌里慌张的奔来一人: “队长,老爷出事啦啊,您,您怎么在这” 来人猛地看见刘景,顿时像见到鬼了一样,报告还未说完,便腿脚一软慌忙向外爬去。 “我会等那山君来见我,你们就莫要掺合了。” 欺负些普通人没意思,刘景懒得动手,直接让开身,露出身后的院门。 那队长脸色变幻的看看刘景周身狂风,最终招呼手下人朝外跑去。 眨眼间院子一空。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宋瑗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好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变强了,也更自信了。” 女孩还记得,那时的刘景谈到东鸣山君时,总是不自觉的露出怯意。 今日,却能淡然的说出“我在此等那山君”。 “我和他,好像只相处了一天一夜。” 女孩突然间后知后觉。 一天一夜的时间,在普通人的交往中,恐怕只能算初识,即便不是陌生人,但也不亲近。 “我对他,好像也根本不了解。” 女孩只知道少年叫刘景,会法术,是个修行人,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短暂的相处中,刘景身受重伤,白日时而昏迷时而苏醒,精神始终不好。 大多时候,都是女孩在叽叽喳喳的介绍自己,刘景寡言少语。 夜晚恢复些精神后,又面临虎妖来袭,一番死斗,解救爷爷完,又只顾得与爷爷悲伤道别。 第二日走出幽林,两人分别,之后两个多月,寥无音信。 “如此短暂的相识相别,为何自己会对他如此亲近?” 初见“仙人”和初次见识法术的激动? 或者虎妖来袭时,那个守护在她身前的背影? 又或者,是施法让爷爷的阴魂意识恢复,让她这个悲恸的小孙女,能与爷爷最后道别的温柔。 女孩想了很多,终是无法言明,只明白在自己心中,刘景确是一种独特存在。 “是爱慕吗?”女孩又暗自摇头:“可似乎没有那么炙热。” “刘景你” 宋瑗张嘴欲言,怀中受伤的丫鬟突然痛哭起来,打断了女孩的话。 这丫鬟方才一直憋着,此时守卫离去,绷紧的情绪一松,委屈,痛苦,恐惧纷纷袭上心头,再也忍不住泪水。 “彩云,你没事吧?” 宋瑗连忙低头检查丫鬟背上的伤势。 名叫彩云的侍女,过去只是宋瑗身边很多个侍女之一,并非她的贴身丫鬟。 她的贴身丫鬟,早被宋洲驱逐,不知去向。 这个往日不起眼的小丫头,却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冒着风险帮助宋瑗。 “扶她进屋,先给她止血。” 刘景一直认为,宋瑗对他来说,应该只是曾经的救命恩人。 或许因为与宋老先生的交易,还有几分庇护责任。 然而,似乎又不止如此。 当初与那马连道人生死相搏,事后被深埋在灰烬废墟,是一只洁白的手,扒开焦黑将他从绝望中拉出。 那一刻入眼的秀丽面容,刘景时而想起,总会不自觉的会心一笑。 昼夜不停的奔到此地,一番大闹,女孩终于出现眼前。 刘景心绪波动,却张口无言,只得默默等待女孩先开口。 丫鬟彩云的哭泣,同样为他解围。 散去御风异能,刘景上前接过宋瑗怀中的丫鬟,往屋内扶去。 “等等,不要去那间屋,来这屋,里面有药。” 眼见刘景走的方向,宋瑗面色一变,连忙阻止,拉着刘景手臂往另个屋子走去。 刘景去的正是宋瑗闺房,他用夜枭异能看过,比较熟悉。 宋瑗色变,是想起了惨死的宋洲,心中发怵。 刘景本想顺手取回金丸,不过见宋瑗面色不好,便顺从女孩的牵引。 进了屋子,宋瑗快速找来疗伤药和布带,为丫鬟治伤。 “我得脱去她的外衣。” 宋瑗抬头看着刘景,轻轻挑眉。 刘景笑了,“那我去取个东西”,转身离开屋子,顺手关门。 宋瑗满意的点点头,嘴角不自觉的带起笑容。 一低头,就见脸上还挂着泪珠的丫鬟,正盯着着她眼珠不停转。 “二小姐,你们是” “朋友!” 宋瑗笑容一敛,“给你治伤呢,还不脱掉外衣。” “哎呀,我一动,就痛的不行。”彩云泪眼汪汪的撒娇。 “你伤的只是后背,胳膊没事。”宋瑗没好气的轻拍丫鬟脑袋。 过去并不很熟的两人,无形间亲近许多。 宋瑗的闺房里,殷红血泊侵泡着脑袋残破的尸体,华美嫁衣散乱各在。 这屋里,此时有股诡异的阴森。 刘景只是瞥了眼四处铺陈的喜庆饰品,随即法力一引,脑浆血肉里的金丸滴溜飞起。 金丸凌空飞速的旋转,甩干净血污。 回到院中,宋瑗所在的屋子里传来丫鬟惨叫,刘景便随意的倚靠门上,等候。 刚等一会儿,石鸿搀着一位雍容的老妇人,走进院子。 老妇人便是石鸿母亲,老人看向刘景的眼神,好奇中又带着敬畏。 “刘景兄弟,宋瑗表妹呢?”石鸿环视四周,抢先问道。 刘景先拜见了石鸿母亲,然后指指屋内: “她没事,正在屋里帮人疗伤。” 第一百二十三章 针对山君的计划 “呱” 蛙妖蹦到刘景身上,张目望向门缝,嘴巴啧啧道: “道友如此辛苦,要救的女人是到底什么样?” 刘景拍了下蛙妖脑袋,笑问道: “人全都赶出去了?” “按照道友吩咐,此时这别院里,再没外人了。” 说罢,蛙妖又鼓着眼珠,关切道: “你真要在此与那山君大战?” 刘景之前和石鸿、蛙妖他们谈过计划 救下宋瑗很容易,但要打消东鸣山君的对宋家的觊觎,就需要些谋划。 大闹迎亲队伍是他计划的一环,同时是个引子。 东鸣山君的所谓明媒正娶,大张旗鼓的派出迎亲队伍,目的是要规避天规戒律。 神仙道的授箓考核有三。 即《太一盟德威仪斋录》,《太平符解》,《玉京神图观想法》。 其中的威仪斋录,便是天规律令,与主持神庙的斋戒法仪。 维持人道秩序,安定神域内的俗世,不得恃法而欺凌凡人,都是道神要遵守的律令。 东鸣山君想将宋家化为私人仆役,无论如何都不能明着来,即使是在他的山府地界,只能遮遮掩掩。 娶了宋瑗,他便是宋家姑爷,以此身份霸占宋家,可以来个鸠占鹊巢。 再将宋瑗的父亲,宋家家主留在山上,然后鼓动宋洲这样的宋家叛徒,借其手来清除宋家顽固分子。 便是闹出惨事,也是宋家的家族内乱。 东鸣山君这个姑爷,还能在关键时刻现身收拾残局,彻底消化掉宋家。 因为顾忌天规律令,所以山君用了这个“体面”的计划。 刘景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体面”! 让蛙妖现身,搅乱山君的迎亲队伍,当时的逃窜人群,很快会将这个消息传遍余城,以及整个东鸣山府。 毕竟,这可真是个最适合传播的流言,元素很多,有妖怪,有山君,又是凡人最喜闻乐见的“抢亲”。 东鸣山君不回应,流言会越传越夸张。 最后很可能传成,山君与蛤蟆妖怪争风吃醋,然后夫人被抢,被妖怪给戴了绿帽子。 这是刘景从梅坤身上得来的灵感。 当初他就被蛊惑的相信,沣水河君与福蟾将军在争风吃醋。 堂堂山君,若是背上这样的丑闻,别说收服宋家了,他的名声更会彻底的狼藉扫地。 东鸣山君这样的野心之辈,必须以最快的雷霆手段除掉蛙妖,挽回声名。 所以“闹亲”之举,还有另一个目的。 那便是要将东鸣山君逼出山府,让他主动下山出击。 想想当初的沣水河君,身受重伤依旧能凭借河府大阵,抵御住三清教弟子的攻打。 而且,当时神道感应被遮,河府大阵还并未引动整个沣水河的力量。 冒然闯上东鸣山府,一旦那山君祭起山府大阵,刘景就是瓮中之鳖,一身本领再强,也只能任人宰割。 只有逼山君出来与他短兵相接,才能有对话的机会。 没错,他没有打算,也没有实力真的要战胜东鸣山君。 拥有旱魃异能,扶桑木,芽丹,火鸦瓶,五雷符,肉身也经过洗炼,神魂大涨近乎八品道神。 刘景的确可以与普通的七品道神一战,比如夜游神。 可是东鸣山君,绝非一般的七品道神。 首先,七品位阶的道神授《高玄宝光箓》,修阴神,可以炼法器,还有六丁六甲契劵,可以招持护法神将。 这些七品道神的基本功,雄心万丈的东鸣山君,必定是娴熟掌握。 其次,七品道神不一定有雷爵法箓,但担任山君、河君,开辟神府的道神,至少会拥有最低级的雷爵法箓。 因为开辟神府,是有功德数要求的。 无功无劳,闷头修行到七品位阶的修士,亦不够格担任一府之君。 东鸣山君至少掌握着五雷符,甚至比刘景更熟悉。 最后,护送迎亲队伍的背剑年轻人,体内都有芽丹,东鸣山君应该同样有。 光是简单推测,东鸣山君的实力就不可小觑! 刘景唯一能依仗的,其实只是旱魃那赤地十尺的凶悍。 旱魃领域内,阴神,法术,神将皆都无惧,再有火鸦瓶的辅助,勉强拥有与东鸣山君的对话实力。 “不过,倒是可以用那山君作为试刀石,彻底测试下我如今的实力。” 所以刘景的计划,简单说,就是撕破东鸣山君维持的体面,然后用天规律令震慑他。 假如东鸣山君脸皮更厚,心机更深,坚决不来见刘景。 蛙妖便会进入余城去闹,闹的更大。 刘景则在暗处出手击退那些巡山游徼,神庙主持。 余城在沧江边上,若是闹出这么大的妖乱,巫乱又刚刚过去,必定会惊动敏感的沧江河伯。 为何刘景没有干脆禀明沧江河伯,或是奏请南岳神府? 一来时间来不及,晚了,东鸣山君就会把此事坐实。 宋瑗的女子名誉,亦会就此毁去。 二来,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如何说动河伯、南岳神府。 最后,说句不好听的,此事终究是小事。 河伯或者南岳神府,就算最后应下了刘景请求,他过去的那点情分,恐怕要消耗殆尽了。 刘景不能主动去禀告,只能用让沧江河府主动关注。 别忘了,余城边上可还有座河伯庙呢。 或许看在往日情面上,那河庙主持对山君夺取宋家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刘景将事情闹大,此人再束手旁观,便是同流合污的嫌疑。 至于此人和山君联手? 他们除非当场彻底击杀刘景,否则此事按不下去。 刘景不仅是得授天箓的九品道神,还是陵光道府,即天兵嫡系的陵光军神卫。 他出了事,陵光府定会追查,再引得天兵关注,事情更大。 救了宋瑗,刘景下一步便是持陵光神令,前去拜访那河庙主持,先表明身份。 吱呀,屋内的宋瑗听到外面动静,推门出来。 就在这时,刘景猛地抬头,眺望别院门口。 有人来了! 那人主动散发的法力波动,带着种莹莹水气,还有浓郁的香火气息。 不是东鸣山君,而是,沧江河庙的那位主持! “我还没找他,他为何主动来此?好像没有恶意。” 刘景目光一动,吩咐宋瑗,石鸿:“你们在此,不要出去。” 随即拍拍蛙妖:“你照看他们。” “刘景?” 在宋瑗担忧的目光中,刘景周身风流溢出,随即纵身而起。 别院门口,被蛙妖赶出的人群,围绕着刚刚苏醒的华服老者,熙熙攘攘的挤成一团。 人群外边,一个手持拂尘,身着水纹法衣的修士,昂首挺立。 修士自然是沧江庙的引香主持,八品位阶道神,受那徐江的请求来试探刘景。 望着自院内御风而起的身影,修士心中再次浮起疑问: “这人当真是三清教余孽?” “陵光神卫刘景,见过道友!” 刘景人未到,声浪已经滚滚而至,响彻四方。 陵光神卫? 修士瞬间震动。 远处,徐江紧随着河庙主持身后,踉跄着奔来。 刚捂着胸口,停下来艰难喘息,突然听到滚滚声浪,当即脸色大变: “不好,山君计划要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请奏河伯 刘景?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修士暗自琢磨,又见刘景周身风流回旋,非常灵动,不似普通符箓之法。 听闻那陵光道府所修法门多有独到妙处,看来传言不虚。 “道友如何称呼?” 刘景轻盈落地,随手散去御风异能。 “在下是余城沧江庙引香主持,马宝英。” 修士已然相信刘景的自报家门,友好回道。 刘景却面色一变,冷然道: “道友既是沧江庙主持,应当知晓山君罔顾天规,欺凌凡俗之事了?” 马宝英脸上笑容一滞,不自然的抓了抓手上拂尘,挤出笑容回避道: “道友说笑,在下只是听闻有妖氛闹事,职责所在,前来探查” 刘景直接打断修士的话: “何谓妖氛? 天庭之下,朗朗乾坤,堂堂山府之君,强抢民女,狼吞凡人家族,岂非真正的妖氛?” 马宝英顿时一噎,被刘景的犀利言语搞得有些头疼。 东鸣山君的真实目的,他当然清楚,可他不得不袖手旁观。 河伯庙建立的原因很复杂。 当初,沧江河伯要为一位失去肉身的好友封神。 因为觊觎余城的繁茂香火,便以河伯名义,在城外为好友设庙立像,享受香火供养。 之后那位好友的位阶晋升,离开余城河庙,去往外地任职。 河伯庙却就此扎根,成为神仙道体系的普通神庙,分封给洞玄箓道神掌祭。 然而,有河伯好友坐镇时,过去的东鸣山府,余城城隍还能容忍。 没了河伯关系,河庙的处境立即尴尬起来。 余城城隍不再忍耐,之前的怨气登时爆发,城内城外两座神庙的关系愈发紧张。 马宝英从前任河庙主持手中接过神庙时,两庙间的恩怨近乎临界,即将彻底爆发。 就在这时,东鸣山君更换,如今的山君降临。 这人先安抚余城城隍,又与马宝英开诚布公的详谈,两间神庙的关系从临界点缓和下来。 虽没有彻底和谐融洽,但不至于水火不容了。 马宝英避免了刚上任,便要与城隍庙火拼的危机,必须得承东鸣山君的情。 所以他无视了东鸣山君的谋划。 徐江前往河庙求助,马宝英稍作沉吟,便打算以调查妖氛为由,前来试探下刘景。 只是试探。 无视山君谋划,已经还了情谊,他不会让自己趟这趟浑水。 在马宝英看来,东鸣山君被巫乱刺激到失去了往常的睿智,变得不那么理智。 巫乱确实给沧江河府内的一众道神极大的震撼,让他们从安平氛围中,猛然惊醒。 特别是野心蓬勃,眼光敏锐之辈,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危机与机遇,不约而同的做起准备。 比如现任的沣水河君,投资了刘景。 东鸣山君的选择,是增强自身实力。 未雨绸缪当然正确,可东鸣山君冒然选择了一条灰色路子。 马宝英认为实属不智。 就算顺利吞下宋家,未来一旦出现苦主告发,东鸣山君依旧麻烦不小。 就像现在,这位陵光神卫一出现,马宝英便认为,东鸣山君的谋划怕会付诸东流。 “道友既是陵光神卫,为何跑到这千里之外的沧江?” 马宝英做出最后的尝试。 刘景盯着河庙主持半响,似乎看透了其态度,忽而一笑: “宋二小姐是在下好友,听说朋友有难,前来解救。” 完了! 正如他的顾忌,东鸣山君这事,绝不能出现苦主。 可现在苦主出现了,还是个陵光神卫,怕是这事,沧江河伯很快便会得知。 东鸣山君还能弥补吗? 马宝英心头一叹,果断撇清干系,深深皱起眉头: “看来道友所说,就是这东鸣山君迎娶宋二小姐之事了。 没想其中竟有如此隐情,我身为庇佑余城百姓的河庙主持,当真是失职。” 刘景心头冷笑,此人确实够机警,但也显得弱智了点。 这可是涉及东鸣山君的丑闻,我一个外人,空口白话的这么一说,你就立马认同。 不觉得自己表现出的行为,完全符合做贼心虚么? 不过,刘景原以为还要费些心思说服河庙主持,现在可以省下力气,轻松了。 “东鸣山君蔑视天规律法,还请道友与我见证,奏请河伯缉拿此贼!” 刘景话落,马宝英却犹豫了。 此人撇清干系,是想保持中立,并不想得罪东鸣山君。 “道友为何踟躇,可是要帮那山君隐瞒罪行?” 既然这位河庙主持,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刘景毫不犹豫的强硬逼迫。 “绝无此事!” 马宝英突然非常后悔。 该死,在神庙里老实呆着继续冷眼旁观多好,为何要来试探,能试探出什么,反而陷入现在的窘迫。 都怪那个多事的巡山游徼! 马宝英刚想到那徐江,便见一个踉跄人影慌忙跑来。 别院门前,不止刘景与马宝英,还有被驱逐的宋家一群人。 他们在华服老人的指示下,躲在远处张望情况。 刘景当初惩罚那只巨雕,学会将旱魃气焰包裹手掌,便在教训徐江时,再次用上。 他那一掌不仅击破徐江的护体罡气,更是直接蒸发其半身血肉。 徐江原本的健壮身躯,此时佝偻如老人。 整个胸膛干瘪的像是树皮,同时内脏严重受损,呼吸非常困难。 然而出于对东鸣山君的忠心,此人拖着残躯请出马宝英,又一路摇摇欲坠的跟来此地。 刘景自报身份,徐江便知不好。 好不容易挤过宋家人群,狼狈的扑通跌倒,竭尽全力的朝马宝英喊道: “马道友莫听此人胡说,他豢养妖怪,袭击山君亲事,必为邪佞,不要被他蛊惑。” 早在这人出现,刘景就注意到他了,不过没在意。 闻听这话,刘景侧头望了眼趴在地上的喘息身影,转而继续逼问马宝英: “道友的迟疑,看来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道友说笑。”马宝英连忙摇头。 刘景却没搭理他,取出陵光道府的神令玉牌,展示的同时,冷哼道: “道友若是不愿奏请沧江河伯,我便不再顾忌情面,请陵光道主代问此事了。” 金黄色的琥珀玉牌,上有振翅朱雀,镂空兽纹,正面“杏丘庙”,背面南七宿星图。 马宝英一眼扫过,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消失。 谁不知那陵光道府自成一系,还与天兵关系密切。 一旦由陵光道主捅开此事,沧江河伯大丢颜面,肯定要连累他。 “蔑视天规律法,罪大恶极,我愿随道友上报河伯,彻查” 马宝英话刚出口,伏在地上的徐江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厥。 于此同时,远处狂风呼啸,似有飓风横扫而来。 “吼!” 狂风之中,一头银白大虎怒声咆哮,风卷更急,一时间天昏地暗。 虎背上是个黄袍身影。 马宝英骤然停口,转身望向狂风,脸色凝重: “东鸣山君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竟然是他 “何方妖孽,胆敢在我东鸣山府闹事,速拿命来!” 山君未到,怒叱先从肆虐的飓风中传出。 便见那声浪在法力的驱使下,犹如实质般一层层向外震荡。 扫过宋家别院,荡过附近田庄,甚至抵至十里外的余城。 瞬间,彷佛整个天地都在回响这声怒叱。 先发制人? 刘景冷哼,不甘示弱的鼓起体内芽丹元力,昂首呼啸: “东鸣山君你欺凌凡俗,强抢民女,无视天规律法,好大胆子!” 轰隆隆,啸声如潮水般滚去,与那回荡的怒叱相撞,崩灭。 马宝英当即色变,异常震撼刘景的实力。 陵光神卫同样是洞玄箓道神。 而且他主修水法,非常擅长捕捉气息波动,早已觉察到刘景周身法力时而泄漏,定是刚开元宫不久,未能夯实基础。 然而这声呼啸中蕴含的力量,竟是如此浑厚。 虽比不上河君的强势,却也有股逆流大潮的冲劲。 声浪下,地上昏厥的徐江猛烈抽搐,围观的宋家人惨叫向外逃去。 宋瑗叔公早被震得意识混沌,忠心护持的侍从被人群冲开后,一下子软倒在地任人践踏。 人群散去,瘫在地上无意识哀嚎的老头,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见不行了。 此时,方圆数里内的庄园、农户,同时尽皆震动,纷纷捂着耳朵从田野里抬头,从屋院里奔出。 无数身影惊惧的仰头张望。 很快,有人从刘景啸声中想到,附近正是宋家别院,据说东鸣山君今日要迎娶宋家二小姐。 周围庄园都是余城的富贵阶层,心眼灵活,消息广泛,顿时明白过来。 那东鸣山君果然如流言一样,是要强夺宋家! 有人替宋家出头,与那山君对上了! 狂风中的东鸣山君,早已修成阴神,瞬间感知到附近人的议论。 该死! 他费尽心思就是要堵住流言,遮掩此事,今日却要前功尽弃。 山君气的肺都要炸了。 “哪里来的道贼,我必将你碎尸万段,神魂炼为虎伥。” 东鸣山君还不知道刘景身份。 徐江派去送信的堂弟,还没跑到山府了。 东鸣山君是从余城城隍庙得到消息,又亲自动用神念感知,只觉察到若不可察的妖气,与法器气息。 蛙妖自从服下芽丹,身上妖气变得愈来愈淡,渐渐有脱离妖气,变为灵兽的迹象。 得知刘景进入宋家别院,山君明白,应该是宋瑗请的救兵到了。 同时,刘景设下的妖怪闹亲之事的后果,山君也很快反应过来,并推测出了后续影响。 “好一个险恶的阴谋,竟要彻底坏我名声!” 东鸣山君怒发冲冠,气的直发抖。 正如刘景的计策,他必须以雷霆手段,彻底解决掉闹事妖怪,方能勉强消弭流言。 即使明白刘景就是要逼他下山,他也只能立即呼来坐骑。 否则他东鸣山君,便要变成被妖怪戴绿帽的笑果,日后被整个沧江河府的同道耻笑。 以最快速度赶到此处,感知到熟悉气息,明白刘景就是他要找的恶贼。 马宝英的出现,山君有预料。 他很熟悉这位河庙主持,本质上就是个自私之人,定是来看风头的。 他若能顺利解决此事,马宝英会继续束手旁观,不掺合他的谋划。 若他的事暴露,马宝英定会撇开干系。 东鸣山君也知道自己的谋划有风险,但他不得不冒险而为。 其中的缘由,不止是未雨绸缪去抓住未来机遇,而是眼前,便有一个机缘。 即,陵光道府的选拨大比! 月前,陵光大比的风声刚传出,东鸣山君便果断施行谋划。 收服宋家,打造芽丹亲卫。 然后辞去东鸣山君之职,转投陵光道府,并在大比中拔得头筹,赢得天兵青睐。 再向天兵献出《金芽参同丹》,并展示他用芽丹打造出的亲卫,以此证明一条培育天兵的新路。 就算见不到天兵,他也会将这个炼兵之法,告诉陵光道主,换取进身资源。 没错,这才是东鸣山君的野心。 假如没有陵光道府的开放选拨,东鸣山君即便要霸占宋家,只会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不会如此急促,留下大破绽。 然而陵光道府的机遇,让他放开了手脚。 他有底气。 下个月便是陵光大比。 今日娶了宋瑗,过几日,他辞去神职,然后以宋家姑爷的身份,裹挟余城宋家南迁。 日后便是事发,他已经抵达陵光道府。 以陵光道府的护短,加上他献上的功劳,顶多轻罚,不会有太大事。 为何必须收服宋家? 因为山君已经调查清楚,宋家其实是一支道门丹鼎派的传人,祖上来自一个叫云牙派的宗门。 《金芽参同丹》便是那云牙派的外丹秘法。 他要向陵光道府献上芽丹兵团的培育方法,自然要有炼丹师。 所以,东鸣山君所做之事,全在计划当中。 除了这意外出现的刘景。 东鸣山君不是没有猜测过,宋家会有救兵。 当初派去追寻宋老先生的灰蓝大虎,意外身死,他曾有过怀疑。 然而围着宋瑗调查许久,毫无所获。 娶宋瑗前,他已经把宋家家主强留在东鸣山府,又鼓动宋瑗叔公,都是提前试探,依旧没有动静。 最终,只能将灰蓝大虎之死归于三清教弟子,毕竟当时那些道门弟子,确实在附近。 谁能想到,迎亲队伍都走到宋家别院门口了,事情突变。 东鸣山君挟怒而来,先发制人,要将刘景彻底定为妖孽,占据法理。 可惜刘景毫不示弱,直接破他算计,还倒将一军。 被动的东鸣山君,再也按耐不住怒火。 “妖孽找死!” 山君一声怒吼,体内阴神颤动,法力喷涌,便见其身上黄袍鼓荡,座下银白大虎仰天咆哮。 轰! 风云变色,狂暴的飓风开始恐怖的凝聚,瞬息间一条黑风巨龙出现,在云层间遨游摆动。 飞旋的风刃是巨龙鳞片,高速压缩的风团是狰狞龙首,狂风撕裂虚空的声响是那龙吼。 十里外的余城猛然间静寂。 攒动的人头停下,叫嚷的吆喝憋在喉咙,拉扯的驴马忽然觉察主人的皮鞭久久不落。 熙熙攘攘的外城码头,也一瞬间停滞。 方圆百里内,无数人停下动作,恐惧的仰望那巨大风龙。 余城城隍庙,周围土地庙,所有神只、道神亦将目光投射此地。 “是什么人将山君激怒至此?” 通知东鸣山君的那位城隍庙主持,暗自震动: 那敌人这么强? 宋家别院内,宋瑗等人早已站在院中,目瞪口呆。 “刘景他,可以吗?” 宋瑗咬着牙,担忧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但是她没有冒然冲出去。 女孩知晓,她去,只会给刘景添乱。 “呱!” 一道红影蹦起,踩着屋檐朝外奔去。 女孩失口惊呼,根本来不及阻拦。 “罢了,让小福仙长去吧。” 石鸿敬佩的望着那飞去红蛙,真心实意的称呼一声“仙长”。 别院门口。 “道友不可,快住手,他是陵光” 眼见东鸣山君竟是要直接下杀手,马宝英慌忙出声阻止。 可惜晚了,他的声音瞬间淹没在激荡狂风中。 “吼!” 巨大的黑色风龙轰然而下。 完了,一切全完了。 马宝英面色惨白,一个陵光神卫死在此处,他绝脱不开干系。 就在此时,马宝英忽觉一股炙热的气焰扑面,脸上被吓出的冷汗,瞬息间蒸发。 “这是?” 回首一看,一个赤红气焰包裹的身影,昂首挺立,毫不畏惧的迎向恐怖风龙。 赤红身影长发蓬松,每一根发丝都缭绕着炽热火焰,手指关节凸起,十指如刀。 更恐怖的是,身影周身,大地纷纷龟裂,空气蒸腾到扭曲。 “传闻中的旱魃?” 马宝英猛地想起一个在巫乱中大出风头的人。 “刘景竟然是他!” “他不是沣水河府的巡水游徼么,怎么成了陵光神卫?”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想起传闻中的刘景与河伯,与南岳神府长史的关系,马宝英脸上再无血色。 “必须立即联系河伯!” 黑色风龙将赤红身影吞没的瞬间,马宝英飞速躲到远处,取出一块水玉。 水玉上光泽闪动,马宝英立即呼唤: “余城河庙马宝英,奏请河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敕令五雷 风龙轰下的那刻,刘景脑中再无它物。 “旱魃!” 炙热气焰透体而出,旱魃领域展开,周身十尺范围,空气蒸腾到扭曲。 刘景仰天长啸,炙热气焰飞速旋转,形成一个直径十尺的赤红光团。 从外望去,根本看不清光团内部,因为光线都被扭曲了,只有满目赤红。 赤红中,是一个傲然挺立的身姿。 轰! 旱魃领域之外,瞬间被肆虐的一片狼藉。 地面被狂风犁出一道道深痕,崩起的碎石,又在暴风中化为齑粉,与那黄土一同卷入风中。 轰隆隆,宋家别院的大门,连同大片前院建筑,直接碾成无数碎片,随风狂卷。 而在以刘景为中心的十尺光焰,则如磐石般屹立在黑色风暴里。 狂卷的风刃,呼啸的风流,极致压缩的风团,只要没入旱魃领域,当即被燥热的高温气焰扭曲,消融。 乍看,便是黑色的风,不停的溶解于灼热的红。 “嗯?” 风龙中的东鸣山君,吃惊的皱眉。 这是什么力量? 山君隐约觉得应该认识,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马宝英能第一时间认出刘景,是因为他是河伯府嫡系。 他之前被召回河府,协助河伯处理巫乱后遗留问题。 回顾巫乱功劳时,发现一个箓生弟子竟然位列前排, 凭什么的好奇之下,打听了刘景许多消息。 除了近乎撞大运的堪破贼人阴谋,涉及上古凶物旱魃的能力,亦是瞩目。 东鸣山君自然听闻过刘景事迹。 但他的注意力主要在大事上,比如巫蛮,三清教,以及未来的危机与机遇。 刘景嘛,偶尔想到阴沟翻船的沣水河君时,顺便会联想其手下的那位幸运游徼。 然后,山君便转为自我警惕,告诫自己决不可沦落到沣水河君的惨况。 东鸣山君没有认出刘景,但知晓面前敌人,怕是不容易对付。 那宋瑗从哪招来的救兵? 山君的感知中,刘景身上法力不时泄漏,说明根基不深,应该是洞玄箓一级的修士。 可看这能力,不像符箓,也不似普通术法,一点没有神仙道修士的风格。 倒是很像妖族神通。 而这种神通法术,当今时代,只有凋零的道门会修炼。 联想刘景身边出现的那只蛙妖,山君暗道: “看来是道门弟子了。 呵,天庭神仙道下,道门早已如过街老鼠,竟然敢坏我的好事,找死!” 东鸣山君不再留手,拍拍座下银白大虎,然后飞身而起,凌空漂浮。 大虎身上一空,凶性彻底爆发,御使着黑色风龙俯冲,一头撞向刘景的赤红光团。 黑龙体内压缩的风团,身躯旋绕的风刃,一股脑砸向刘景。 刘景正与风暴僵持,身上压力骤然一增。 旱魃领域被密集的风暴一顿集中冲击,动荡开来,升腾的高温也被狂暴风流,吹得开始飘散。 领域内的地面本就干裂,一下被暴雨般的风团轰成碎渣。 刘景感觉脚下不稳,低头一看,十尺范围的地面,已经是个狼藉巨坑,唯有脚底的一根石柱,伫立巨坑。 “不好!” 扶桑木簪放出光泽,向刘景体内输送太阳精气。 体内紫府芽丹,轰然旋动,彻底释放其内元力。 全力以赴,刘景瞳孔神光绽放,赤发膨胀,周身气焰猛然窜动,燥热的气流在领域内飞速搅动。 终于,渗入旱魃领域的风暴,一一消解。 刘景刚松了口气,飞身半空的东鸣山君,一手持道神玉符,一手捏金文符箓: “敕令五雷,闻呼” 五雷符? 刘景心头大惊,却只能全力抵御银白大虎御使的暴风,动弹不得。 “该死,这孽畜是在给东鸣山君创造机会!” 刘景终究是低估了东鸣山君的力量。 一头坐骑,一道五雷符,竟然就要把他逼入绝境。 “呱!” 千钧一发间,巨化的红玉蛙妖一头冲进风暴,悍然撞向银白大虎。 铛铛铛,狂暴风刃刮在蛙妖身上,发出金玉敲击的声响。 大虎正全神贯注的压制刘景,以配合主人施展雷法,一时不察,当即被撞得一个踉跄。 庞大的银白身躯在狂风中连番翻滚,凝聚的风龙,登时松散几分。 “吼!” 大虎立稳后愤怒咆哮,狂风托举着身躯,纵身扑向蛙妖。 “咕呱” 蛙妖无惧,咧开扁平大嘴喷出连绵的水箭。 大虎的金色瞳孔露出不屑,随口咆哮一声,黑色风龙的龙尾应声摆动,挟着飞旋风刃,狠狠抽向蛙妖。 “你这夯货,莫要小瞧爷爷!” 蛙妖愤愤怒叱,那连绵水箭飞快连接在一起,成为一条细长白线。 便见空中一道长长的白印闪过,呼呼抽来的龙尾,无声无息的变成两截。 脱落的龙尾轰的崩解,化作一阵狂风消散。 银白大虎吃了一惊,连忙御使风暴闪避那甩动的水线。 “嘿嘿,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蛙妖得意大笑。 这小妖的水箭,当初便能轻易的切割金铁,服下芽丹进一步衍化,竟然能切开高压风卷,当真了不得。 蛙妖一直想向刘景炫耀的,就是这个本事。 刘景同样惊异蛙妖的进步,但此时还在战斗中,东鸣山君的雷符即将落下。 顾不得感谢蛙妖相助,快速招出一颗小白珠子,注入法力后就以金丸飞弹术,投向半空中的东鸣山君。 白色虚影冲破狂暴风流,哗,凌空绽放白茫茫的光芒,遮过阳光,覆过暴风。 这是得自一头黑麂妖丁的肉身宝物,能够发出令人眩晕的白光。 刘景先前试验,只是注入少量灵气,目视白光便会天旋地转。 此时注入更高层次的法力,即使无法令东鸣山君当场昏厥,也能分散他的注意。 “急急如律令!” 东鸣山君刚念完法咒,眼前白光爆开,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 虽然下一秒便调动阴神驱散眩晕,但手上五雷符已然脱手,噼里啪啦闪着电光划破虚空而去。 “偏了!” 一瞬间的眩晕,让东鸣山君的感知错漏了半秒。 “不过也没偏多少。” 雷光轰然砸在刘景左侧,迸溅的雷光击散赤焰后,如灵蛇般攀上刘景身躯。 滋滋滋,焦黑烟气冒起。 半截焦烟,半截赤焰交织的刘景,猛然昂首嘶吼: “敕令五雷” “什么?” 东鸣山君瞳孔一缩,就见刘景手中出现一块玉符,一纸金文符箓。 随着咒语出口,顶为如意、底为祥云的道神玉符上,浮出“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的雷爵云纹。 “该死,他是道神,还是得授雷爵法箓的道神!” 东鸣山君大惊失色。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苍天负我 道门后裔与神仙道修士,完全是两个概念。 打杀了前者,即使有苦主相告,顶多受个警告,再赔偿点便能应付。 后者,就是袭杀同道,有明确的天规惩戒。 山君大脑飞转: 这人毫不迟疑的揭露自己的谋划,显然敌对,要想劝说其按下此事,定然不可行。 一个得授雷爵法箓的洞玄箓道神,必定立下过大功,身份不一般,若是强杀,十有无法遮掩。 对了,还有马宝英。 那个河庙主持先前一副与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怕是已经倒向此人,将会为其作证,揭露我的谋划。 该死,来时被怒火吞噬了理智,没有搞清状况便冒然出手,此事该如何结束? 东鸣山君从怒火中冷静下来,随即转为纠结。 这时山君眼角一瞥,就见躲在远处的马宝英,手持一块泛光水玉,恭敬的汇报。 东鸣山君心脏猛地一颤。 马宝英看来已经见风使舵,正在禀明河伯。 宋家还未收服,又有眼前的道神撑腰,便是苦主。 证人,苦主都齐了,河伯来此,定会追究我的罪责! “啊啊啊!” 东鸣山君只觉自己前途一瞬间崩灭,无法压抑的怒火直冲天灵,体内法力像巨浪般鼓荡,满头黑发狂乱飞舞。 “急急如律令!” 山君心潮涌荡之时,刘景的五雷符成型,雷光呼啸而至。 雷法固然浩大强横,但刘景还在初掌握阶段,东鸣山君又非一般的七品道神。 雷光临身的一刻,东鸣山君抬手祭起一块山峦宝印。 宝印膨胀,化出一座山峰虚影,雷光落在山影上,虚影崩散,随即又起。 山君托起宝印,宝印顶上一重重山峰虚影叠起,充斥着厚重浩荡的气息。 “杀,还是不杀?” 东鸣山君握着宝印,眼神时而灰败,时而凶狠。 地上的刘景抬眼一望,便觉站在一片巨大山脉前,油然而生一股敬畏,胆怯。 法器! 刘景心头震动,脚下忽然喀嚓一声,脚踩的石柱崩裂了。 呼,气焰鼓动,刘景跃出土坑。 这才惊觉周围没有一块完整地面,尽皆是烂坑,身后的宋家别院,更是半截化为废墟。 “停手了?” 好不容易站稳,一直警惕的上方山君,却始终托着宝印法器伫立半空,没有动作。 “这山君不是要下杀手除掉自己么,此时停手是为何?” “吼!” “咕呱!” 觉察到战场异像,两个纠缠的庞大身影默契分开。 风暴息止,黑色风龙消失,银白大虎踩着风回到东鸣山君身边,随着山君落地。 红玉蛙妖蹦到刘景身侧,气喘吁吁的难掩疲惫。 “多谢道友相助。”刘景捂着焦黑的半边身子,低声道谢。 “这孽畜的操风本事实在无赖,” 蛙妖不在意的摇摇头,只是气急败坏咒骂: “不知哪来如此的雄厚灵力?” 蛙妖的水线可以切割风流,但是大虎立马便能重新聚起。 本想耗尽其灵力,让暴风停息,没想它自己累的半死,大虎一直精神抖擞。 “那大虎与其主人,共享法力。” 战斗停止,马宝英捏着泛光水玉,飞跃过来,惊奇的看一眼蛙妖,顺口回答。 冲刘景点点头后,此人望向托举宝印的山君,指着刘景高声道: “山君,还记得在巫乱中,立下大功的沣水河巡水游徼么?” “便是刘景道友。” “而且他已经升入九品位阶,成为陵光道府神卫。” “所以,你停手吧,我把所有事都告知了河伯,不出半刻,他便会赶来。” 一直沉默的东鸣山君,突然放声狂笑: “陵光神卫?你竟然是陵光神卫?” 东鸣山君觉得上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 他冒险收服宋家,培育芽丹亲卫,就是要携功进入陵光神府。 然而,就在他的谋划摸到成功边沿之时,一个空降的陵光神卫,毫不留情的摧毁他的谋划。 同时,将他的未来憧憬,一同粉碎成粉末。 东鸣山君回首,望着远处起伏的东鸣山脉,挂在山峰上的云层,云层上的蔚蓝天穹。 透过天幕,似乎可以看到九天之上的灵霄宝殿,三十三天的天仙神尊。 “苍天负我啊!” 东鸣山君出身中原的官宦世家,由于父亲贪污渎职,被流放至高阳蛮国。 山遥路远,父亲惨死山贼手中,母亲患病,刚到高阳国不久,便撒手人寰。 少年山君从豪奢的纨绔子,转眼间变成孤苦无依的孤儿,却没有沉沦,而是踏入神仙道,一路拼搏,终成一府山君。 然而,就在更进一步的时候,一切努力尽皆付诸流水。 欺凌凡俗的罪行,最轻也要抹去修为,剥夺天箓位阶和积累的功数,从头开始。 即使能凭借修行经验,再次爬起,不说要经受多少白眼,耗费多少光阴。 便是即将到来的机遇,错过后,还能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吗? 将要到来的危机,他一个待罪之身的小修士,能够幸免吗? “要不,直接打杀了面前二人,反出神仙道,逃去海外?” 东鸣山君猛然生起一股暴虐,然而低头看看道神玉符,暴虐情绪登时散去,只有无奈。 他修的是神仙道,逃离神州后,此身修为怕是尽废,再转修其他法门,一样是重新来过。 说不得还要废去神仙道的修为,若是损伤了根基,届时,修行之路恐会彻底废掉。 “唉,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最终,东鸣山君只有一声长叹。 这句话,是他父亲死在山贼手中时发出的,是刻在他记忆最深处的哀叹。 山峦宝印化作流光没入体内,那睥睨四方的傲气,也随之消散。 东鸣山君神情落寞,眼神再无光泽,散发出苍老的衰败之气。 “马道友,无需劳烦河伯了,我与你共去河府,亲自向河伯请罪。” 山君的变化,使得马宝英感慨不已: 一个人杰,就此消失了。 刘景才没有这种感慨,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做错事自然要担责。 不过,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看半截焦黑身子,便是一阵后怕。 若非肉身经过洗炼,山君级的五雷符下,他根本再抵挡之力。 当时那一下,刘景体内元宫动荡,经脉麻痹,全靠肉身力量振作。 四凶鼎炼化的异能神通,有一个极大的局限性。 即,炼化的异能,只有原身的最强水平。 刘景此次动用芽丹,扶桑木,将此旱魃异能催到最强,也只能被动抵御东鸣山君,根本腾不出手来施展其他能力。 毕竟这异能,只来自于一颗旱魃獠牙。 而东鸣山君,不过是用了一头坐骑,一道雷符。 护法神将,阴神法术都还没出,那方山峦法印,更是充斥着震慑力量。 “戒骄戒傲!”刘景暗自警醒。 在陵光道府安顿后,需要寻找更高层次的异能神通。 另外,也需要研究下异能的升级。 能献祭异能完成观想,又可以用黑火烟异能勾动火鸦瓶,这些都说明,四凶鼎炼化的异能,定然有其他妙用。 “刘景道友是吧,好好把握陵光道府的这次机遇吧。” 东鸣山君留下一句莫名的话,也不管刘景回应,转身拍拍银白大虎。 “你自由了,去大泽妖府吧。” “主人?” 大虎伏在山君脚边,发出哀鸣。 “马道友,走吧,再晚,河伯要白跑了。” 东鸣山君叹息一声,挥手祭起山峦宝印,宝印放出光芒卷起山君与马宝英。 马宝英只来得及与刘景挥挥手,两人便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黄光消失天际。 “嗷呜!” 银白大虎冲着远去光芒,昂首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啸,啸声回荡,久久不散。 随后,大虎与蛙妖对视一眼,转身奔向大泽妖府方向。 “看来妖府未来,会多上一位妖王了。”蛙妖慨叹。 刘景正要开口,身后传来关切呼喊: “刘景你没事吧?” 一个俏丽身影,踏过废墟飞奔而来。 由于地上到处是土坑,一不小心脚下一空,女孩狼狈的摔在泥土里。 精致的妆容先被泪水,汗珠弄花,又沾上尘土,柔软面庞顿时脏兮一片。 刘景不由失笑: “不用急,没事了。” 利用大势威逼山君之策,成功! 第一章 南门山 阳光明媚,一条绵延长河穿过原野。 两岸绿荫成群,野花缤纷,再远,则是大片的稻田,果林,零散村落。 悠悠流淌的河面上,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船舶,来来往往。 其中一条双层商船,悬挂着三面粗糙风帆,底端还有两排浆轮,速度飞快,转舵灵活。 二层的一间船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刘景身上。 便见他身着宽松衣袍,脚踩罡步,身姿舒展,时而握拳击空,时而竖掌斜劈,动作如行云流水。 狭小的船舱内,刘景转步挪移,吐气开声,挥臂踢腿,甩起的衣袖不沾丁点桌角。 “呼~” 半响,刘景满头汗水的停步收拳,长长吐出一条白白气箭,瞳孔里的光泽渐渐隐去。 他在炼《参同炼形法》。 这是配合《金芽参同丹》的一门秘法,有打坐运气的静形,与踏罡练功的动形两种。 刘景此时演练的是动形。 随着他踏步挥拳,体内芽丹则按照运功法门,在经脉,肌肉,筋骨间缓缓滚动,用元力滋养。 直到芽丹滚过身体每一处角落,每一寸血肉都“活”起来,一套功法才算完成。 刘景这时,会像是浸泡在温泉里一般,暖洋洋的无比舒爽。 最后,将运功中积累的杂气,化作一口气箭吐出。 肉身杂质越多,气箭越污浊,肉身越纯净,气箭越纯白。 刘景经过瑶池仙酿的洗炼,肉身杂质少之又少,他吐出气箭颜色之淡,便如一道白气。 有此底蕴,刘景获得炼形法不过三天,便彻底入门,运转娴熟。 他习练这门功法,倒不是为炼形,看重的是功法的另一效用,调和芽丹。 几日的修炼,刘景便觉芽丹比之前更灵动,与他的肉身、神念愈发亲和,调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这不是一门战斗法,只是外丹术的辅修法诀。 是刘景从宋瑗父亲手中获得的。 那日,东鸣山君随马宝英去向河伯请罪,不久,马宝英领着一位河伯委任的调查使者,返回余城。 在刘景的陪同下,宋瑗向河伯使者控诉了东鸣山君的恶行。 名叫徐江的巡山游徼,被救醒后,听到东鸣山君已经认罪,便不再抵抗,毫无隐瞒的坦白。 使者,刘景,宋瑗等人,随后到东鸣山府,把被软禁的宋家家主解救出来。 而有了徐江的表率,山府的其他人没有过多抵抗,全都供认不讳。 在此过程中,有两件事,让刘景震动。 一是,《金芽参同丹》暴露了。 东鸣山君的所有谋划,都基于这门外丹术,要想调查其罪行,自然绕不过它。 山君的想象力,让刘景非常震惊。 这人竟然能想到用芽丹,培育出一支特殊亲卫,当真有魄力。 二是,宋家是云牙派的传人。 那位宋老先生说的什么意外发现丹方,深入研究发现是玄门外丹术,根本不是实话。 人老成精,果然没错。 那位老先生,早就拥有外丹术,只是非常清楚天庭笼罩下的道门处境,不愿承认自家是云牙派传人。 可人到暮年,难免畏惧死亡,在长寿的驱使下,最终将家传的外丹术翻了出来。 可惜,尽管老先生百般遮掩,终究还是暴露了,而且是暴露在东鸣山君这样的野心家眼中。 某种程度上,宋老先生算是自作孽,还连累子孙受难。 更惨的是,宋家的道门后裔身份暴露,日后再难有凡俗的平静。 东鸣山君便是坐实欺凌凡俗的罪行,下一任山君,会无视宋家的存在吗? 过去,宋家可以自称凡俗。 然而在山君逼迫下,宋家家主成功的炼制了芽丹,证明其掌握着云牙派的炼丹术。 现在,宋家再难归于凡俗。 别说下任东鸣山君,便是沧江河伯,惩罚完现任山君后,难道不会有想法? 未来的时势,河伯看的更清,还知晓的更多,定然也会做准备。 服下芽丹便能蜕凡脱俗,不过是耗费点灵草,再说也不用培育多高,三转就足够。 以河伯的资源,培育一支私人亲卫,会比东鸣山君更容易。 那么,掌握炼丹术的宋家,必定难逃河伯的觊觎。 刘景的担忧并非多余。 那位河伯使者,调查完后,返回河府汇报前,特意叮嘱宋家不得离开余城。 理由是审判山君,还需宋家作证,但深层意思,刘景非常明白。 刚刚脱困的宋家家主,同样明白。 使者话落,那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脸色当场晦暗,愈发憔悴。 使者返回河府,刘景相助下,宋家叛乱很快平定。 宋瑗的那位叔公,在刘景与山君大战中,被逃窜的人群践踏,醒来后中风瘫痪了。 夺权汉宣堂的儿子,被关押,等待家族审判,孙子宋洲,早已身亡。 刘景这才知晓金丸砸死的,正是宋洲。 那人没打算伤害宋瑗,是他没搞清状况,出手重了。 宋瑗也明白了,金丸是刘景为了救她而出的手,甜甜一笑,主动揭过这事。 宋家刚把叛徒收押,河伯使者再次出现。 使者告知众人,东鸣山君已经被关进河府牢狱,待禀明南岳神府后,便会剥去其修为,打回凡人。 为了弥补宋家,自今日起,余城宋家受沧江河伯的亲自庇护,任何人不得侵扰。 河伯还允诺,宋家每年可以送一位年轻人入沧江河府,随侍河伯身侧。 说是补偿,刘景却明白,河伯这是要把宋家,牢牢的握在手中。 现在风波未平,河伯要顾及脸面。 一年半载,事情平息后,河伯定会有所动作,大概率,会是遵循东鸣山君的计划。 刘景可以用欺凌凡俗的天律,直接将死东鸣山君。 但他只能眼看着宋家,沦为河伯的炼丹仆役。 河伯位高权重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宋家之人入了河府,便再无“凡俗”这块护身牌。 宋瑗父亲明显看透了其中的阴暗,但只能满面恭敬的道谢。 女孩却没明白,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望着女孩脸上的笑容,刘景暗叹一声,打算和宋家主商量下,看有没有应对之法。 没成想,河伯使者安排完宋家,立即转向刘景,传达河伯之话: “刘景,你既已是陵光神卫,就速速动身去赴职,别在沧江河府待着了。” 这是逐客令! 传完河伯的话,使者笑眯眯的盯着刘景: “道友,河伯这也是为你好,陵光大比开始在即,莫要耽搁了。” “久闻道友声名,今日更以九品位阶独战东鸣山君,名号震响沧江。 在下满心钦慕,可否有幸为道友饯别?” 这是要监督着他离开! 刘景只能苦笑。 河伯应该知道了他与宋家的关系,要将他这个搅事者,早早驱离。 使者的冷眼监督下,刘景无法和宋瑗父亲商讨对策。 来前,要让宋瑗服下一粒芽丹的打算,也泡汤。 后来想了想,干脆没再提芽丹的事,此时宋家情况不明,少生事端才对。 最后,与石鸿告别后,在女孩依依不舍的眼神,河伯使者的注目下,刘景带着蛙妖离开余城。 来时朝霞漫天,去时夕阳西斜,来去匆匆,甚至都没过夜。 码头前,宋家家主以感谢为由,送上了一兜丹药,以及一些金银盘缠,医书草药。 远离余城后,刘景便从包裹里翻出了《参同炼形法》。 宋家家主的小动作,那河伯使者看到了,不过并未多说,只是朝刘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是河伯的一个态度。 河伯虽然对他不满,但默认他与宋家的亲密关系,或者说,同意刘景分享宋家的资源。 所以,自己同样会外丹术的事情,不需担忧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即,认可刘景是宋家的靠山。 只要他未来够强,河伯便不会太过剥削宋家,会给宋家个舒适待遇。 那位宋家家主,也在借送功法的事,试探河伯的态度。 回想那位中年人送完大包裹后,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怕是心中焦虑缓解了点。 不过也仅仅是缓解一点。 依仗刘景,同样是把宋家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命运不在自己掌心。 余城一行,虽有遗憾,但解救了宋瑗,主要目的便达成。 至于宋家未来。 当初与刘景交易的宋老先生,言不属实,如今的宋家恶果,也是出自老先生自身。 再谈庇护整个宋家约定,已经没有意义。 刘景与宋家的唯一联系,只有宋瑗罢了。 而宋瑗。 刘景未来,若是连护持一个女孩的力量都没有,修行何用,更别提要进那三十三天悟道的志向了。 女孩分别时,给了刘景两样东西。 一封是送给在边境从军的二哥的信,一个是绣着莲花的香囊。 刘景事后发现,香囊里有一张纸条,写着“我会去找你的”。 刘景本想传信拒绝,一个女孩长途跋涉,很不安全。 但想想当初亲人都劝,女孩依然独自一人,闯进山林寻找失踪的爷爷。 宋瑗柔和的外形下,有着一颗执拗又勇敢的心。 所以他便是拒绝,怕也打消不了女孩的意愿。 刘景只能摇头苦笑。 不过宋家的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复,女孩要帮助父亲,近期不会得空。 等他在陵光道府安稳后,再传信慢慢劝说吧。 离开余城,刘景没有返回阳泽乡,直接去了与李伯他们约定的南下渡口。 在渡口休息了半天,下午时,李伯一家赶到。 听竹斋还给了郭镇城隍庙,其余家当换成利于携带的金银,牵上黑驴,又雇了辆马车,李伯一家轻装简行。 一行人在渡口登上南下的船舶,向南走了一天半后换乘马车,又赶一天路,抵达沧江府南界。 然后登上现在的陵河商船。 陵河,从名字就能看出,它直达陵光府。 这一路虽然路程匆忙,但刘景没受多少苦头。 无论是乘船,还是马车,都是雇的最舒适的车马。 东鸣山君置办的迎亲礼,全被蛙妖吞在腹中,刘景现在不缺钱。 坐着又快又稳的双层商船,顺着陵河向东南方一路飞驰,如今已经临近陵光府。 这不,刘景又运行一周天的参同炼形法后,一道红影从窗户射了进来。 “呱” 蛙妖抖掉身上水珠,兴冲冲的叫道: “道友,前面就是南门山,陵光府到啦。” “终于要到了么?” 刘景擦掉额上汗水,露出笑容。 抵达陵光府用了三天,之后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到翼宿。 “嗒嗒嗒” 敲门声响起,传来小金龙的叫嚷: “景大哥,快出来看啊,好大好大的山!” “金龙别打扰老爷!” 随即是杨升的训斥。 船舱布置的很舒适,但难免逼仄,刘景练完功,也想散散心。 便披上一件外袍,向外走去。 蛙妖呱一声,蹦上刘景肩头,低声道: “那南门山确实前所未见。” 刘景顿时来了兴趣。 整个商船二层,都被刘景包下,李伯一家住在他的隔壁。 打开门,便见二层甲板上,李伯夫妻,杨升父女三人都在,齐齐望着前方,目露神迷。 活泼的小金龙不停惊呼“好大的山”。 “啊,老爷,是金龙打扰您了?” 杨升发现刘景,连忙道歉。 娇俏的杨秀青回头,冲刘景露出腼腆笑容。 “没事,我来散散心。” 刘景朝两人随意的摆摆手,目光落向前方。 前方河流骤然变窄,流入一道狭长缝隙。 顺着山缝向上看,露出水面的山壁便有四五百丈,拔地擎天,两侧陡直的山势近乎直角。 这是两座山,不,应该是一座山,从中劈开了两截。 乍看,就像一个狭窄的门缝,怪不得叫南门山。 进入山缝,狭窄的水道最多只能容两艘船舶并排而行。 站在甲板上,能清晰的看到水面石壁的苔藓,以及内壁上的嶙峋石笋,怪奇岩层。 “噗通” 石壁脱落的碎石,砸入水中溅起高高水花。 “嗯?” 刘景目光一动,却是那落石惊动了水下什么东西,一抹身影飞速闪过。 更奇异的是,体内的四凶鼎忽然震动。 可惜水下身影遁的太快,刘景刚反应过来,便已消失。 “异兽?” 陵光道府与南蛮群山相接,传闻残留有不少荒蛮之气,时常有异兽出没。 此时看来,传言不虚。 一刻钟后,商船驶出山缝,视野豁然开朗。 连绵起伏的丘陵,纵横交错的山脉,一望无际的翠绿密林。 以及,一个个伫立在丘陵,偎依在山脚,或是掩映在绿野中的城寨,村落。 陵河尽头,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半城浸在水中,半城深入山坳。 这时,岸边出现一个七八丈高的鲜红石碑—— “陵光府” “爹,娘,你们别哭啊。” 甲板上,李伯夫妻忽然老泪纵横,惹得杨升,以及杨秀青姐弟慌忙起来。 “没想到,我们还能回来。” 李伯抹着泪水,低声哀叹。 刘景正要上前安抚,岸上忽然传来一声长啸: “巫孽,哪里走!” 第130章 再见血河 陵河两岸是繁密的幽林,一片连着一片,直到临近远处小城边,密林方才出现断层。 啸声便是从幽林深处传来,声浪蕴含着不低的法力。 是修士。 嗖!嗖!嗖! 几道流星似的飞影在密林中一闪而过,随即响起砰砰的爆炸声,黑烟渺渺升起。 “都别愣着了,回去干活,加速进入门山镇。” 商船上,常年跑船的船长很有经验,连忙高声吆喝,催促着赶紧离开。 船底浆轮飞速转动,荡开水波,加速前行。 “杨大哥,你们也回屋吧,小福道友,你照看他们。” 蛙妖呱一声蹦到杨秀青肩上,随李伯一家进屋。 刘景上到甲板最前,眺望远处密林。 “巫孽?” 这个词明显是指代巫蛮。 陵光道府与巫蛮已经展开战斗了? 这里是沧江府与陵光府的交界,属于陵光府的大后方,与巫蛮的厮杀,该发生在前线的边境才是。 刘景有些好奇。 船行了不到三四里,幽林里传来类似犬叫,并越来越近。 “出来了!” 刘景目光一凝。 树影猛地晃动,一个跌跌跄跄的身影,手脚并用的狂奔出来。 身影周身缭绕着诡异的血红气息,随着其奔跑的动作,膨胀收缩,好似呼吸的节奏一般。 “跳河遁逃?不对,它的目标,就是商船!” 身影速度飞快,前一秒还刚出密林,下一秒已然奔到河滩。 纵身一跃,缭绕的血气瞬间膨胀开来,好似飞腾的血云般,托举着身影横跨大河,扑上船来。 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血污和尸臭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大脑眩晕。 “哼!” 刘景单手捂起口鼻,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另一只手自腰上锦囊召出一纸泛着星光的符箓。 火府星箓。 “敕令星宿助我,急急如律令!” 符箓燃起,化作一团火红光芒缠绕在刘景手掌。 刘景漫天一挥,好似信手泼墨,火光登时在空中划出一面火焰帷幕,挡在那血气身影身前。 血云撞入火焰,那缭绕的血气一瞬间蒸发大片,暴露出身影面容。 一个面色蜡黄的普通男人。 唯一怪异的是,男人瞳孔里泛着血光。 男人露出真容的瞬间,猛地扭头瞪向刘景。 “道友小心,不要对视!” 岸上的密林又蹿出两个身影,一人一犬。 那人见到刘景挥手释放的星箓符纸,立即认出是同道,见到那血气男人瞪向刘景,连忙高声提醒。 然而晚了。 火焰将血气蒸发,刘景本能的望向那身影的面容,正对上那双血光瞳孔。 噗通! 刘景只觉天地颠倒,一头栽进河中。 “身体好沉,有人在拽我?” 慌忙挣扎,摆脱水下的拉扯,奋力冲出水面,刘景瞳孔猛地一缩。 入眼皆是血红! 哪里是掉进了河水,而是坠入了一条血河。 一望无际,看不见边际,无数挣扎的身影在其中起伏。 “唳!” 两个交融在一起的畸形脑袋,裂开血盆大口,锯齿尖牙,咕噜噜吞着血水,扑上来撕咬刘景。 “旱魃!” 刘景一惊,立即呼唤异能,然而体内毫无反应,低头一看,肉身不知何时,已经大片大片的腐烂,骨肉脱落。 血水顺着腐烂缺口涌入躯内,跳动的心脏,热气腾腾的肠胃,瞬间浸泡在粘稠的血水里。 一群群跳蚤一样的瘆人东西,正在疯狂啃噬他的内脏。 “火鸦瓶!” “敕令五雷......” 刘景惊惶嘶喊,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喀!双头怪物一左一右咬住刘景脖颈,嘶啦,扯下大块血肉,噗嗤,颈部动脉喷出滚烫热血。 “刘景,还我命来!” 咀嚼血肉的怪物口中,发出恨意嚎叫。 刘景这才看清,那俩畸形的脑袋,一个是梅坤,一个是姜皓。 “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梅坤一口咬住刘景半边脸,疯狂啃噬,姜皓一口咬住刘景的颈部动脉,大口吞吸。 “滚开!” 刘景恐惧的大吼,妄图挣开,一抬手,两臂只剩沾着血丝的骷髅。 咕噜,刘景被拖入血水,粘稠的液体倒灌口鼻,视线模糊。 身体最后一丝气力彻底失去,任由梅坤趴在他的脸上啃噬,姜皓吞吸他的血液,内脏爬满怪异虫子。 “不对!” “我见过这血河!” 恍惚间,刘景忆起一条横贯天际的血色长河。 “它不该在这里!” 刘景沉沦的意识蓦然一清。 “它不该这么弱!” 刘景精神振作。 “它不是真的血河!” 刘景眼中猛地神光大放。 眼珠左右一转,梅坤挂着他的脸颊上,姜皓已经融入他的脖颈,此情此景无比的瘆人。 “呵呵,两个手下败将!” 刘景放声高呼,熊熊烈焰自他眼中喷出。 一个头戴木簪,满头赤红的蓬松长发,一手把玩着白玉小瓶身影,悠然的自烈焰中走出。 这是刘景的神魂法相。 便见那法相伸出空余手臂,一把拎起刘景。 眼前便是一恍,哪里还有什么血水,梅坤姜皓。 他正挺立甲板,而那血气的身影,刚刚越过河面落到船上,正努力摆脱身上的火焰。 岸上从幽林里出来的青年,话音方落,还没奔出几步。 “看来仅仅过去了一两息时间。” 就在这时,那血气身影发现刘景恢复,慌忙回首,再次瞪向刘景,企图故技重施。 “可以连续将人拉入幻境?” 刘景快速抬手,遮在眼前阻住射来的血瞳。 “吼呼” 那血气身影觉察到刘景难缠,干脆不再扑腾身上火焰,低吼一声,更多的血气从瞳孔里漫出,裹起他飞身而起。 腥臭的血污之气扑面,刘景蓦然冷笑。 “不能直视,那么透视呢?” 唤出夜枭异能,刘景瞳孔迅速抹上一层幽碧,遮在眼前的手掌立即透明,清晰的显出扑来的血气身影。 这人要趁着刘景视线别挡,扑杀这个敌人,并吞噬其血肉,恢复力量。 “既然不逃,就留下吧!” 一瞬间确认来者的攻击轨迹,瞳孔幽碧散去,炙热的气焰悄然浮现。 腥臭血气临近的刹那,刘景周身气焰瞬间喷涌,将那扑来的身影吞没。 第131章 名传陵光 滋滋滋,血气在旱魃领域内疯狂蒸发。 “啊!” 血气身影,第一次发出人类惨叫声,慌忙向外逃窜。 刘景视线被遮,但通过旱魃领域,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敌人的动作。 正要追击,岸上传来一声长啸: “我来助道友!” 随即,是一连串的嗖嗖破空声,和之前从密林深处响起的一样。 砰,砰,砰! 旱魃领域内接连发生爆炸,惨叫声很快沉寂。 刘景放下眼前手掌,缭绕的血气已经消失,一个头颅爆开,满身焦黑的身躯,瘫在面前。 残破的尸体半截身子在旱魃领域内,正在飞快的干瘪,焦枯。 收起旱魃异能,汹涌气焰散去,刘景目光一凝。 那尸体残存的手脚,皆是粗大粗糙,明显是个底层劳动者,比如农夫,帮工。 “道友,让你的船停下啊。” 声音再响,刘景抬头,就见河岸上站着个古铜色皮肤,挎弓持刀的青年人,脚边跟着条额上有白纹的黑色细犬。 先前的战斗短促却充满恐怖,惊得商船跑的更快,青年满脸无奈。 “船老大,先把船停下。” 刘景朝船首方向高喊,中年船长露出头,与他再三确认后,方才小心翼翼将船停到岸边。 青年人领着猎犬跳上船,似乎不愿被看扁了,开口便道: “道友,我是追那巫孽没力气了,不然就直接用符跃上来了。” “理解。” 刘景微笑点头,随即问道: “道友可是本地神卫?” “没错,在下是门山卫孟成,”青年人朗声道,“道友呢?” 青年人眼神灼热的望着刘景,忍不住惊奇道: “道友的本事惊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吧。” 刘景笑道:“我名刘景,同样是神卫,正要去翼宿洪宁县上任。” 孟成一身古铜皮肤,上身短袍下身束脚裤,不似道神修士,更像一个山中猎人,特别是脚边还跟着猎犬。 不过这个门山卫,有着一对笑眼,说话间眼睛弯起,好似随时在笑。 “原来你是翼宿的兄弟啊。” 孟成刚露出个大大笑容,忽然愣住,抬眼望望雄奇的南门山,不敢置信道: “你是从外地调来的?” “嗯,我之前在沧江河府。”刘景奇怪的答道,“有何不对?” “哇哦。” 孟成惊叹连连,仔细的上下打量刘景: “我们这次大开道府,广纳英才,可都需要经过大比后,才能授予神职。” “道友竟然是直接调任,而且提前占住一个神卫名额。 而且,你恐怕是最近百年里,第一位从外面调来的神卫。” “不对,你的名字,刘...景?” 孟成突然皱起深思,念叨了几遍刘景名字后,忽然一拍额头,叫道: “道友可是在巫乱中,立下大功的那位沣水游徼?” 刘景只能再次点头。 “怪不得呢。” 孟成当即面露兴奋。 刘景糊涂了,疑惑道:“孟道友你听过我?” 孟成顿时哈哈大笑: “当然,道友的名声已经传遍陵光府啦。” “为何,在下即便立下些功劳,不至于于此吧?” 刘景还是不解。 他以为自己会悄然抵达翼宿,然后见了那陈都尉后,参加大比,或许会在大比中扬名,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孟成笑道: “道友真是谦虚,点破巫乱之谋,让巫孽与三清教匆忙展开的行动,功亏一篑,哪里是些许功劳,这是天大之功。” “前日里,道主听说翼宿陈都尉将道友从沧江府招来,可是满心欢喜,特意派出旗令都尉前去为道友送神令玉牌。” 陵光道府这么赏识自己?刘景只觉满头雾水。 孟成赞叹完,盯着刘景看,见刘景脸上并未出现傲慢,骄横,反而是迷惑,暗道: 看来是个心性通透的人。 此人方才出手不凡,法术玄秘,又得道主青睐,前途不可限量。 正好此人助我除了巫孽,算是有份情谊,既然如此,不如卖个好给他。 心下有了决定,孟成面色一变,认真对刘景道: “道友今日助我除了巫孽,我孟成是个感恩的人,便给道友解惑,免得道友前路吃亏。” 刘景立即望向孟成。 便听这门山神卫淡然道: “道友可知,你这名声,最初是由陵光道府亲自传扬的,而且并不友好。” “为何?”刘景愈发疑惑。 孟成忽而一笑: “临近的沧江河府,不仅提前堪破巫乱,更是力挽狂澜,阻止巫蛮血河,击退三清教,牢牢保住南蛮的神仙道根基。” “可是,巫乱本不该爆发在沧江府,它应该被阻拦在陵光府之外,最次也该在挡在陵光府之内。” “事后,南岳神府问责,沧江河府也发来问询,说是问询,其实亦是责问。” “陵光府有自己的独立体系,更是天兵嫡系,往日里骄傲的不行,此时从上到下颜面大失,更被衬托的,无能。” 孟成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随后继续道: “不过事后一总结,其实那沧江府并不比我们好多少,若非一个刚任职的巡水游徼,偶然爆发,也是一滩糊涂。” “我这么说,道友可懂?” 孟成从出现那刻,给刘景的影响一直是阳光勇武,加上一双笑眼,更显单纯。 此时却颠覆了印象,眼神透着睿智。 刘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陵光道府宣扬他的存在,其实是变向的贬低沧江河府的功绩。 一切功劳,不过是个小人物的误打误撞罢了,南岳神府问责便罢了,那沧江河府有何资格? 刘景想到当日在沣水河庙,新任河君对刘景说过,他曾奉河伯命令,前往陵光道府打探消息。 恐怕连沣水河君都不知道,河伯给陵光道府的信里,可能语气并非太好。 刘景暗自无奈,他竟然成了河伯与道主斗气的工具。 孟成从刘景的表情上看出,刘景确实明白了,语重心长的又道: “道主之事,我们不好议论,但道友的名声传起,亦是好坏参半。” “陵光府内,有的兄弟实实在在的敬佩道友。 但还有不少兄弟认为,若是道友没有提前点破巫乱,我们自己也能发现端倪,避免此次出丑。” 刘景听罢,只能冷笑。 这什么逻辑,自己做不好,还不准别人去做? “哈哈哈,其他不说了,去看看那巫孽吧。” 言尽于此,孟成恢复笑颜,指指那具残破尸体。 “道友即将上任,这巫孽也得提前了解点。” 刘景冲孟成抱拳道谢,此人的良言,让他对之后有了心理准备。 剩下话,涉及他的往日同道,确实不好多说,刘景也理解。 “倒不知这巫孽有何说法?” 刘景顺着孟成的话问道。 “唉,还不是那血河埋下的暗手!” 第132章 血蛊 孟成来到无头残尸旁,翻动了几下,随即取出一巴掌大的花纹布袋。 “收!” 祭起法咒,随手一抛,花纹布袋自动张开,射出一片灰蒙蒙光泽将残尸收入其中。 “这是橐鼠袋,陵光道府特产的储物袋,能装死物,日后道友可以去陵光城换取。” 收完尸体,孟成见刘景好奇的望向他的布袋,便笑着解释。 刘景确实好奇,他的符剑锦囊的容量过少,如今已经不堪用。 他的一些东西,比如那对黑麂直角,砂金,秘法书册之类,都让蛙妖帮忙收在腹中。 孟成的这储物袋,明显比他的锦囊容量大得多。 “如何换取?”刘景感兴趣问道,“谁都可以换?” “这是陵光府修士的一种福利,灵石或者以物易物,都行。” 孟成将布袋揣入怀中,一边笑着解释道: “道友在翼宿任职后,最好到陵光城多走动走动,那里有不少好东西。” 陵光城,其实便是陵光道主的道场。 刘景想到自己要打造的砂金飞刀,不由问道: “能委托打造东西么?” 孟成点头道: “当然。别忘了,我们还是陵光军,军团嘛,总有自己的‘军械司’。” 看来这陵光府确实不错。 孟成凑近了低声道:“陵光城里,还能淘到不少天上来的物件,不过要看机缘了。” 有关系,就是好啊,刘景对那陵光城多了期待。 船再次开动,朝着远处的城寨驶去。 刘景将孟成引进船舱,李伯领着杨秀青送来茶水糕点。 “多谢道友招待。 我天不亮接到消息,然后进山林里追那巫孽,半天了,丁点水食都未进,确实腹中空荡。” 孟成毫不扭捏一顿狼吞虎咽,然后喝口茶顺顺腹中食物,惬意的回味。 “这糕点的味道当真不错,莫非是沧江府的特产吧?” 刘景指了下在旁边煮茶的杨秀青,笑道: “这是她父亲做的,名叫霜糖糕,他们是翼宿的洪宁县附近人氏。” 女孩露出个腼腆微笑。 “莫非是先前的边境难民?” 孟成笑容敛去,皱起眉头。 刘景简单介绍了一下李伯一家的来历。 孟成听罢,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半年前,那蛮军数次侵犯高阳国边境,因为出动的都是凡俗部队,我们都未在意,现在看,其实就是巫乱序幕。” “巫教邪物,便这么堂而皇之的随着流民,穿过陵光府,进入沧江河域。” “陵光府这次,确实是严重的失职。” 刘景随口安慰了下,便转移话题: “道友方才说,这巫孽是血河埋下的暗手,此言何解?” 孟成提起精神解释道: “道友该知,巫教信仰自然神,巫法以‘诅咒’与‘图腾’为核心,以鲜血,灵魂为媒介。” 巫乱后,特别是目睹梅坤咒杀沣水河君,刘景稍微研究了下巫教秘术。 确实如孟成所说。 巫教的信仰,是以图腾形式存在的自然神。 比如在归属山蛮身上,常见的各种刺青,其实便是图腾,不过已经失去神力,沦为部族标识或是一种审美纹饰。 巫法的本质,是诅咒之术,通过向信仰的神灵,献祭鲜血与灵魂,来换取巫术。 而修到极深境界的大巫,本身便相当于某种神灵,可以赐予他人巫术。 不过,他们赐予巫术的方式,是通过“蛊”。 简单说,大巫将他的力量化作“蛊”,然后种到普通人身上,那人便能通过巫蛊,借用大巫力量。 就像通过信仰图腾,借用神灵的力量一样。 巫乱中出现了一条横贯夜幕,漫天而过的血河,端坐在血河前端,是个披着兽皮的三头身躯。 那人,便是一位逼近大巫境界的巫师。 三头八臂身躯,其实是那巫师的图腾,他已经与图腾融为一体,既是巫师,又是神。 不过他终究没有达到大巫境界,融入了图腾,却无法脱离图腾。 长久下去,那人会被磨去自我,成为图腾的一个头,或是消融在图腾内。 数百年前的天庭斩首行动,大巫尽去,巫教传承断绝。 那人迫切的要迎回大巫,既是为了巫蛮发展,打击神仙道,又是为了自身。 如今的巫教,那人便是最强。 还有两个巫师实力接近于他,但不知为何,没在巫乱中出手。 孟成所说的血河暗手,便是出自那个三头八臂的巫师。 血河是一种血巫之术的大成。 其内自成天地,能将吞噬进血河的人化为血灵,而血灵的一身修为,会尽归血河之主。 理论上,血河能够吞噬天地万物,无限变强。 然而,血河之主是有限界的,若是吞噬的血灵超过血河之主,便会被反噬。 巫乱那夜,血河漫天而过,在陵光府内洒下了许多血蛊。 这血蛊种在人身上,先是隐秘的生长,逐渐淹没宿主的灵智,将其转化为血河奴役。 沦为血仆后,便能通过献祭,借助血河力量。 简单解释了血河后,孟成便叹息道: “这人本是附近村落一农夫。 便是因为在巫乱中被种下血蛊,近日成型,通过吞吃村落近邻,向血河献祭,换取了一身诡异巫术。” “血河荡过,不知洒下了多少的血蛊,这些巫蛊极为隐秘,不成形之前,谁都无法发觉。” “如此恐怖吗?”刘景极为震动,试探问道:“当地的神祇入梦探察,也不行?” 孟成摇摇头: “最近连续爆发血蛊后,各宿的都尉全都大规模排查过,确实发现了一批,可都是血蛊即将成形,马上便要爆发。” “而排查一过,依旧不停的有巫孽。” 话落,孟成脸色阴沉如水,无力的叹道: “道主说,这血蛊很可能是一种念头! 那夜所有见过血河的人,只要对其怀有恐惧,震撼之类的念头,便会在不知不觉间种下血蛊。” 刘景脸上出现惊容,若真如此,陵光府内怕是有成千上万的潜在巫孽。 “不对,沧江河府也有不少人见过血河,为何没有出现巫孽?” 刘景问出疑问,孟成恨恨的答道: “那血河之主就是针对陵光府! 他们知道,陵光府此番遭到戏耍,必定会展开报复,所以提前埋下祸根,扰乱道府精力。” 无差别的大规模洒下巫蛊,肯定不是毫无代价。 血河之主此举,确实极有针对性。 第133章 白额犬 “更恐怖的是,”孟成咬牙切齿,“我们不知道,那血蛊是只寄生凡人,还是连道神修士也能寄生。” 刘景瞳孔蓦然一缩。 那从凡人身上成长的血蛊,虽然不算强,但已有洞玄箓级别的力量,特别是那诡异的血瞳幻术。 若非刘景已经修成半个八品位阶的“福德神魂”,根本不可能那么快醒来。 而且,他也不是一般的洞玄箓道神。 孟成是九品位阶的陵光神卫,话里透露,已经在山林追逐那巫孽大半天。 假如不是碰上刘景,说不定,他还需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拿下。 凡人巫孽已经这么麻烦,若是修士中了血蛊,再成长起来,光是想想,便是头皮发麻。 不知道有多少中了血蛊的凡人。 不知道巫蛊修士会是什么样。 隐匿极深,不知何时爆发,一点爆发,便是惨烈的血案。 “总之,那可恶的血河之主,给道府埋下了好大的一个麻烦!” 孟成咬着牙恨恨说罢,刘景一时间无言以对,两人陷入了沉寂。 “汪汪” 这时,孟成的那只白额犬突然发出叫声,惊动两人。 刘景侧头望去,顿时失笑。 只见那条细犬趴在窗前,一个红玉身影蹲伏在窗台上,一犬一妖,两者正互相瞪眼。 蛙妖方才在李伯一家那里,这时顺着窗台蹦回来,瞬间惊动白额犬。 “咕呱” 细犬吠叫,蛙妖不甘示弱。 “妖?”孟成视线落到蛙妖身上。 “那是我的,呃,朋友。” 刘景想说妖怪幕僚,可感觉这个之前拉拢蛙妖的借口,已经不适合,便改口成朋友。 孟成没太在意。 陵光府的修士竟然去妖府里抓坐骑,灵宠之类,刘景身上带只蛙妖,没什么不对。 倒是称呼妖为朋友,有些特立独行。 刘景却注意到了那条细犬,联想起一样东西。 孟成看出蛙妖身份,刘景便不再隐瞒,直接叫道: “小福道友,我的行囊里有枚黑犬铜钱,你帮我取出来吧。” 蛙妖眯着眼在腹部空间查看了下,随即张口一吐,将一枚铜钱射到刘景面前。 妖丁? 孟成蓦然一惊,他感觉蛙妖身上妖气很淡,还以为是只通灵的小妖。 然而,蛙妖随意显露的腹囊术,至少是妖丁级的空间妖术。 既是妖丁,为何妖气如此淡薄? 孟成仔细一感知,惊奇的发现,蛙妖身上竟然有着纯正的道家气息。 这是一只修炼正宗道法的妖怪? 刘景接过铜钱一看,其上印着的黑色狗头,与那白额犬非常相似。 除了一个是纯黑色,一个额头有着雪白纹路。 “道友,你可识得这铜钱?” 刘景捏着铜钱,向孟成发问。 孟成正悄然打量刘景,惊奇刘景竟然让妖宠修炼正宗道法。 闻言,愣了下,接过铜钱一看,顿时哎呀一声,羡慕道: “这是犬瓠族的黑钱信物,持有此物,便可以前往犬瓠族换取一只白额犬。” “犬瓠族”,刘景皱眉想了下,终于忆起,宋瑗似乎给他讲过。 好像是一个擅养白额犬的山民部落,凭借黑犬铜钱,才有资格去部落换取白额犬。 “道友怀有此物,难道对犬瓠族毫不知情?”孟成奇怪道。 “只知大概,不知详情。”刘景笑道。 “那看来道友是无疑间得到的了,当真幸运。” 孟成递回铜钱,指指乖巧的蹲在角落的白额犬,语气中充满喜爱: “那巫孽昨日翻下惨案,便一头扎进深山密林,没有它的帮忙,我不会这么轻松的追踪到那巫孽。” 刘景打量着白额犬,问道: “听说这种犬能力敌虎豹,具有万里追踪的本领?” 那白额犬颈部纤细,四肢修长,虽然肌肉发达,四蹄很坚硬,犹如小锤,可除了神采奕奕,非常精神外,似乎并无特殊。 孟成哈哈道:“这还是只幼犬呢。” 刘景面露吃惊。 这白额犬的个头足有四五尺,哪里是幼犬模样? 孟成解释道:“所谓幼犬,指的不是它的身型,而是能力。” 原来这种细犬,生下来一月便能长到如此体型,日后不再增长。 但它的能力,确实要经过特殊的培育。 成年的白额犬,力敌虎豹,千里追踪还是小事,最大的能力,其实是与主人心意相通。 在普通人眼中,只是非常灵性。 在修士的手中,则能寄托主人神念,并共享主人法力。 不恰当的比方,这种白额犬,近乎于一件法器。 刘景摩挲着手上铜钱,眼中开始放光。 “犬瓠族每年只会送出一只白额幼犬,往年每次都有不少人争夺,竞争其实很激烈。” “犬瓠族今年还未开山门,道友可以关注一下,届时前去试试机遇。” 刘景见孟成语气中藏不住的羡慕,不由笑道: “道友不是有了么?” 孟成叹息着摇头,“这是封都尉的。” “都尉可是非常宝贝这犬的,要不是我抓的时机好,根本借不来。” 整个陵光府地域,以头朝南的振翅朱雀为形,划分出七宿。 西边的井宿与鬼宿,东面的翼宿与轸宿,这四宿为两侧羽翼。 其余的,则是柳宿为头,星宿为腹,张宿为尾。 南门山便属于张宿,都尉姓封。 刘景要从斜穿过张宿,然后才能抵达翼宿。 这时,杨升敲门进来,说门山镇到了。 孟成登时起身,大笑道: “这是我的地界,走,让我好好招待道友。” 刘景拒绝道:“多谢道友好意了,不过我想尽快赶往翼宿,下船后,会继续赶路。” 孟成想了下,随即笑道: “既然如此,我也去给都尉送还白额犬吧,顺便在送道友一路。” 孟成如此热情,刘景不好再拒绝,只好笑着点头。 门山镇有两种迥异的风格建筑。 临近岸边的,全是木制搭建,什么货栈,民屋,饭馆,与沧江府的风格很像。 而远离水边,镶嵌在山坳里的建筑,则是石木混合,底部离地很高,下面养着些鸡鸭牲畜。 上面的建筑则直直向上,每一家都好几层,一大家子人分别住在上不同层里。 孟成对此的解释是,陵光府比沧江更家的蛮族林立。 第134章 都尉之宴 (今日晚,没写完,先再订阅。) 咚咚咚,山道闷雷震响,犀象拉着巨大车厢,轰隆隆狂奔。 车厢显然是特制,无论山路多么崎岖,刘景都未感觉到颠簸。 若非窗外飞速闪过山野,峭壁,水泽,村寨,真以为是坐在华丽卧房。 李伯一家拘谨的缩在角落。 小金龙胆子大,老实的呆了一会,开始在车厢里乱蹿,时而凑到伏在地上小憩的白额犬面前,时而趴到后窗上,与车厢外的黑驴玩耍。 走出车厢,在后面还有一块围着栏杆的空余地,长途跋涉,在车厢内待的寂寞无聊了,可以出来走动,吹吹风,散心。 刘景的这头黑驴,本想在阳泽乡放生,可想到当初随口应下的承诺,又见杨金龙非常喜欢,所幸一同带来。 刘景与孟成坐在窗边,一边欣赏外面风景,一边饮茶闲聊,杨秀青在旁侍应。 一路上,刘景从孟成口中得知了许多陵光府消息,两人相谈甚欢。 闲聊中,孟成突然指着在边上煮茶的女孩,笑道: “刘道友,你这位侍女,眼睛明润有神,内有一股俊秀之气,资质不错啊。” “我到任后,正打算推荐秀青去授箓道院学习。”刘景道。 “以她的资质,未来定是你我同道。”孟成夸奖。 杨秀青听罢,小脸顿时泛起红晕,极力压制喜悦,可惜没忍住,还是失口道: “真的吗仙长,我有修行的资质?” 孟成一路以来很平易近人,或者说,刘景与他是同道,刘景的侍女,可以让他平易近人。 所以杨秀青才敢开口。 自从杨升答应让她修道,女孩心中对未来充满憧憬之余,也很忐忑,偶尔还会患得患失。 孟成乐呵呵的点头,女孩顿时露出个大大的甜美笑脸,开心极了,还偷偷回望杨升。 杨升等人同样为女孩感到高兴,连忙感谢孟成。 女孩一家的喜悦,让刘景与孟成相视一笑。 “道友还会卜相?”刘景抿了口茶水,随意道:“道友看我如何?” 孟成装作认真的打量刘景,煞有介事的点评道: “道友额高中正,黑目吐彩,眉秀高扬。 若是在凡世,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入了修行,也是福缘深厚,未来必定名录天曹。” 刘景凑趣道:“看来道友的相术,确实不够精深啊,我入道以来,可谓艰难坎坷,几经生死。” 孟成眨眨眼:“道友如今的成就,早已远超普通修士,还不够福缘深厚?” 刘景顿时乐了:“这不是江湖术士的技俩么。” “哈哈哈,”孟成仰头大笑,“卜相之术自古便最神秘,难学难精,当今大道微薄,更难揣测命运、未来。” 笑罢,孟成又有些失落: “洪荒,上古的那种于掌心之间推衍天地的大能,再也没了,便是灵霄宝殿上的天神,也没人再有此本领。” “否则,如何能被那巫蛮与三清教,钻了好大的空子。” 刘景想起一事,好奇道: “巫乱时,神道感应被遮蔽,天机混乱,那是什么术法?” 孟成道:“那是名为颠倒六门镇神旗的阵法,它是集合所有的海外道门之力而创出的,专门针对我神仙道的天、地二阵。” 原来如此,刘景恍然。 孟成叹了口气,又道: “若说当今最擅长推衍之术,还只能是那三清教的太清宗。 那日主持颠倒六门旗的,据说就是太清宗的一位年轻修士。” “一人一阵,便让沧江府与陵光府两地,上千位道神瞬间陷入手足无措的窘境。” 刘景也觉得心驰目眩,不知那是何种人物。 他有预感,或者不算预感,就是推测,他算是破坏巫乱的头号人物之一,与河伯,神府长史相比,又是位阶最低。 无论是巫蛮,还是三清教,若想复仇,肯定会找到他身上。 所以,他应该很快会再面那些人。 想到那施宁宁的凌厉剑光,刘景有些跃跃欲试。 犀象马车一路奔驰,傍晚之际,抵达一座名为扎合城的地方。 此地,便是张宿都尉的道场所在。 陵光府到处是山,甚至可以说,就是坐落在连绵的群山之中。 小村小寨可以在山上,城池建在山上便不方便。 除了边境的关口,陵光府的稍大城池,都是坐落在山脉盆地,山脚,或是小片的山间平原,亦或是水边。 扎合城便是坐落在一片巨大的湖泊边。 城池并无严密的城墙,只有一小半的城郭,然后便是四通八达的道路,人来人往,天以黑,依旧有人不停进出。 每一个道口,都有一个土石神龛,不大,只有半人高,但其内有浓厚的香火气息,来往行人,停下歇息时,便会在神龛前祷告献香。 城内上空,更是弥漫着神力波动。 这城坦然开放,不设城郭,底气应该就在如此昌盛的神道上。 不过一想,毕竟是张宿都尉的道场,有这样的氛围,不算出奇。 犀象马车驶出山道时,最后的夕阳光辉刚好没去,天色昏暗,唯有湖边城池的明亮灯火。 扎合城在张宿东角,已经临近翼宿。 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出发,午后便能进入翼宿,明晚,就能抵达洪宁县。 孟成本想带刘景去城内神庙借宿,被刘景以人多,且多是凡人,不好叨扰庙院清静为由,拒绝了。 马车便来到位于湖边的一座豪华客栈,凭借孟成的脸面入住。 名为鹿湖的客栈,四层高的主体建筑在岸上,其后又有两层精致回廊浮在湖面,形成水上观景台,水边还停着些游船。 客栈对岸的湖面,则是连片的胭脂花楼,缤纷的花灯,热闹非凡。 看了一路的荒芜山野,骤然闯入这片喧闹,别说李伯一家不自在,便是刘景亦是有些恍神。 陵光府真是个奇怪地方。 这座开放的不夜城,丝毫不比沧江府的任何一座城池差,而且那完美融入的异域风情,让这里显得更加灯红酒绿。 可是,就在城外,成片的黑黝黝山脉,又是清晰可见。 蛮荒与繁华,完美的交融。 “道友且先安顿,我去回报完封都尉,再来领道友游玩一番。” 鹿湖客栈的掌柜,亲自将刘景他们安顿在一间独立院落,孟成满意的转悠一圈,随后与刘景暂时告别。 “对了,今日正巧是满月,道友莫要待在屋里,对湖赏月,会有惊喜哦。” 牵着白额犬离开前,孟成又神秘兮兮的叮嘱刘景。 旁边的客栈掌柜,笑吟吟应和道: “孟仙长说的没错,满月之时来我们扎合城,赏月是必做之事。” 刘景生起了好奇。 李伯他们自去安顿,杨秀青陪着小金龙在院中玩耍,刘景进入正屋休息。 没一会儿,便听院中的小金龙兴奋大叫,还有蛙妖的呱呱声。 “看来是孟成说的惊喜了。” 刘景走出屋子,抬头一看,顿时愣了。 银色月盘高悬夜幕,远处湖水波光粼粼,月于水之间,一抹绚丽的彩虹将二者连接。 城里的灯光遮不住彩虹的斑斓,反而簇拥在彩虹之下,再被湖光渲染,顿时如梦似幻。 “哈哈哈,如此美景,如何?” 离去不久的孟成再次出现,指着月下彩虹朗声大笑。 “美不胜收!”刘景赞叹。 “那不知,更美景色,道友可愿欣赏?”孟成笑道。 没等刘景发出疑问,孟成直接解释: “今夜良辰美景,封都尉正在山府宴请宾客,听闻道友在此,便让我来邀请。” 掌管千里之气的张宿都尉,为何邀请他这个初来乍到之人? 刘景想了下,应该如孟成之前所说,还是他的名声所致。 “陵光都尉的宴,我还没吃过,道友一定要带我去。” 本想让蛙妖留下照看,可那小妖一听是陵光都尉的宴,立马两眼放光。 “不知我这道友,可会让都尉眼烦?” 刘景只好转头询问孟成。 “无妨,宴上不少同道都带着妖宠呢。”孟成笑着回道。 “爷爷我才不是妖宠。” 蛙妖小声念叨,不过念在陵光都尉宴席的份上,做一回妖宠也无妨。 “来时都尉赐下神行符,你我不需费力了。” 刘景答应赴宴,孟成便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取出一纸金色符箓。 这是都尉道场,唯有得到应允,方才能使用符箓,否则会引起都尉不满。 符箓化作一团黄光笼罩两人一妖,猛然坠入地下。 “土遁?” 孟成盯着前方感知方向,透明光芒在地下飞速疾驰,片刻后,一顿,噗地跃出地面。 黄光散去,眼前是一座恢弘山门,道边石碑刻着“辛黄别府”。 回身一看,繁华的扎合城不过手掌大,好似湖边一光团。 月盘下的彩虹还未散去,只是光彩淡薄了许多。 “走吧,莫要让都尉及众道友多等。” 孟成当先穿过山门,踏上青石山路。 “其他道友,都是何人?” 刘景抬脚跟上,穿过山门的瞬间,话音未落,眼前骤然一变,好似闪过无数虚影。 回过神,黑糊糊的山路已经消失,前方是个巨大的石台,石台右侧有个洞府。 数百个精致的花灯飘浮在半空,好似绚烂的星辰,将石台映照的灯火通明。 身姿曼妙的侍女的如蝴蝶般不停奔走,有的像小鹿般雀跃,有的娇憨可爱,有的眉眼清冷,风情各异,魅力诱人。 一个个身形强健,举止利落的黄衣力士,忙碌的穿梭在石台与一侧洞府之间,运送酒水,瓜果食物。 石台上的热闹宴席,已经开始。 上座是个一身白色道袍的青年,倚在宽大座椅里,一手抚摸脚边白额犬,一手提着酒杯,与旁边三人笑着共饮。 下方坐着一圈相貌各异,各种打扮的修士,有男有女,年龄大的三十来岁,年轻的还是少年人。 宴席外侧,还有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有满身妖气,戴着项圈的豹妖,有巨大的狰狞黑鹰,有披着甲胄,不停蹦跳的猿猴,还有的身形较小,但满身灵气,看不出什么出身。 刘景跟着孟成来到宴边,路过这些生物时,体内四凶鼎动了两下。 一个是人类将军打扮的猿猴,一个是外形像马,但长着虎头的灵兽。 这两个定然怀有异兽血脉。 不过此时不是关注的时候。 “都尉,我把刘道友请来啦。” 孟成似乎与那都尉很亲近,一到近前,便放声高喊。 其实刘景两人一出现,众人便注意到他们了,只是都尉还未开口,其他人自然不少越权。 “别嚷嚷了。” 都尉笑骂一声,从座椅上起身,大步走下台阶。 “道友便是点破巫乱的沣水游徼?” 都尉身量很高,比刘景还高一头,虽然眼神略带醉意,穿着宽松衣袍,但周身一股如山岳般厚重,还是让刘景心头一凛。 坐落在一个巨大的湖泊边上, 有满身妖气,戴着项圈的豹妖,有巨大的狰狞黑鹰,有披着甲胄,不停蹦跳的猿猴,还有的身形较小,但满身灵气,看不出什么出身。 刘景跟着孟成来到宴边,路过这些生物时,体内四凶鼎动了两下。 一个是人类将军打扮的猿猴,一个是外形像马,但长着虎头的灵兽。 这两个定然怀有异兽血脉。 不过此时不是关注的时候。 “都尉,我把刘道友请来啦。” 孟成似乎与那都尉很亲近,一到近前,便放声高喊。 其实刘景两人一出现,众人便注意到他们了,只是都尉还未开口,其他人自然不少越权。 “别嚷嚷了。” 。都尉笑骂一声,从座椅上起身,大步走下台阶。 “道友便是点破巫乱的沣水游徼?” 都尉身量很高,比刘景还高一头,虽然眼神略带醉意,穿着宽松衣袍,但周身一股如山岳般厚重,还是让刘景心头一凛都尉笑骂一声,从座椅上起身,大步走下台阶。 “道友便是点破巫乱的沣水游徼?” 都尉身量很高,比刘景还高一头,虽然眼神略带醉意,穿着宽松衣袍,但周身一股如山岳般厚重,还是让刘景心头一凛 坐落在一个巨大的湖泊边上, 一个是人类将军打扮的猿猴,一个是外形像马,但长着虎头的灵兽。 这两个定然怀有异兽血脉。 不过此时不是关注的时候。 “都尉,我把刘道友请来啦。” 孟成似乎与那都尉很亲近, 这两个定然怀有异兽血脉。 不过此时不是关注的时候。 “都尉,我把刘道友请来啦。” 孟成似乎与那都尉很亲近, 第135章 我是刘景 方道荣出声,畅饮闲谈的人,纷纷停下手上动作,石台顿时一静。 都尉刚让刘景入座,这人便起身生事,确实桀骜。 想到平日里,方道荣表现出的,对刘景毫不掩饰的鄙夷。 很多人顿时露出了看好戏神情。 都尉已经回到座席,见此,视若罔闻,端起酒杯悠悠然的抿一口。 刘景扫过众人表情,忽而想起沣水河君对他说的话。 陵光机遇百年难求,正该有当仁不让的雄心,拿出旭日东升的气势。 “我舍弃去家乡任职,舍下为父封神的事,来此陵光府,不就是要搏个未来,不甘庸碌嘛?” 而且,陵光府七宿全是独立存在,互补归属,各有各的章法。 自己是翼宿神卫,还有神令在身,便是这张宿都尉,又能拿我如何? 一个神卫,有何惧哉? 便见刘景身都未起,慵懒的靠在石椅上,抬头淡然的吐出四个字: “我是刘景。” 相识以来,刘景给孟成的感觉一直是彬彬有礼,虽是少年,但举止的气度,雅量非凡,有股独特的气质。 此时淡然开口,竟是一股毫不弱于那方道荣的桀骜,令孟成眼前一亮。 宴席上的十来个修士,甭管何种心思,都不由面露惊诧,暗道这传闻中的沣水游徼,怕是个同样强势的人。 不过也是,没有点性格,做不出那等惊人事迹。 好事的修士,顿时将戏谑的目光投向方道荣,看这野猴如何应对。 石台宴席上的修士,除了三个外人,其余都是熟人,互相知根知底。 方道荣不用环顾四周,便猜到其他人的表情,眼神冷峻起来。 一仰头杯中灌下美酒,啪的按下酒杯,摇头叹道: “道友在我陵光府威名显赫,今日一见,啧啧,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啪! 刘景将道神玉符丢在面前桌上,玉符上浮现一行雷纹古篆——“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 雷爵法箓,比所有言语都要犀利。 周围的各异目光,顿时一凛。 刘景看都不看方道荣,扭头看向愣在一边的俏丽侍女,笑道: “姑娘,倒酒啊。” 柳眉杏目的侍女呀一声,摆动衣襟,慌忙上前斟酒。 幽兰的女子香气扑面,刘景笑意盈盈,大方的欣赏曼妙风情。 然而他越是潇洒,那方道荣越是难堪。 特别是玉符上的雷爵法箓,更让方道荣眼睛冒火。 此人性格桀骜,敢于冒险,从授箓开始,便勇猛精进,争功夺利,虽然立下功劳不少,但也犯下许多过错,几次受罚。 这次的巫乱中,他是张宿二十来位道神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前些日子定功,他是第一等。 陵光府的神职,由上到下,道主将军,七宿都尉,五方军侯,最下是各地神卫。 五方军侯,即前、后、左、右、中,五旗,张宿这次失去了后旗、左两位军侯。 方道荣,孟成归于后旗军侯麾下。 孟成与都尉关系密切,人缘好,方道荣能打,功劳不小,原本这次的后旗军侯,便会由这二人竞争。 可惜由于陵光道主发下狠心,搞了个陵光大比,广开道府,选贤任能。 方道荣竞争后旗军侯的事,便多了许多麻烦。 宴席上有三个外人,都是从张宿以外赶来的人,个个本事不凡,其中两个已经表露意愿,要加入后旗,并竞争军侯之位。 而且这俩人,还都是方道荣忌惮的。 不仅如此,下个月大比开始,还有近一月时间,之后定会有更多的修士赶来。 想想意动的沣水河君,暗中谋划的东鸣山君,便可以看出,参与这场陵光大比,要抓住进身机遇的人,无一不是人杰。 几天前,张宿都尉召集所有神卫来此,准备商讨下月陵光大比的事宜,才有了今夜之宴。 孟成便是在参加这场商讨时,听闻门山镇出现血蛊巫孽,向都尉借了白额犬,连夜赶回去。 所以,怀有野心的方道荣,最近是又头疼又烦躁。 谁成想,宴席刚开,除完巫孽返回的孟成,提到了刘景。 要说陵光大比让方道荣烦躁,那么刘景就让他暗恨。 为何? 缘由在于雷爵法箓。 巫乱后,因功直接授雷爵法箓的修士,只有两位,其他的几位,只是功数积累的够。 沧江府,陵光府各一位。 沧江府,自然是刘景。 陵光府那一位,出自道主府下,授箓以来便声名显赫,十八岁的年纪,已经八品位阶圆满。 凭借此次功劳,据说正在晋升七品位阶,更要在陵光大比中,直接参加都尉竞争。 方道荣对那位是心服口服,并以他为追赶目标。 而方道荣的功数,是八十九。 九十功数是雷爵的最低要求,他差了一数。 根据事后的打探,据说天上对陵光与沧江二府在巫乱中的表现,其实全都非常不满。 灵霄宝殿此次,只打算提拔两个名额,直接授予雷爵。 刘景没有争议,又在陵光府选了那位。 其余定完功的修士,正好差了那么一两数的,便被压下了。 比如方道荣。 他只差一个功数,若是陵光府这次表现良好,或是他的功劳确实显著,上面稍微松一下,他也能得授雷爵法箓。 方道荣心头憋屈,遗憾,因为桀骜性子,又开始变得忿怒。 陵光府那位的名声是实打实的,方道荣与他见过面,真心折服,可刘景是什么? 一个小小的巡水游徼,据说授箓不到三个月,又没啥出身,完全靠一时侥幸,瞎猫碰上死耗子。 陵光府的人本就傲气,看不惯其他神府的修士,刘景的名声传来,很多人不忿,藐视。 方道荣在其中最为傲慢。 整个张宿,平日里,也属他对刘景最贬低,言语中尽是蔑视。 刘景今日出现咋面前,更是对头孟成领来,方道荣当即爆发。 可惜,刘景随手抛出的玉符雷爵,让他所有要鄙夷的话,瞬间憋在喉咙里。 你说他名不副实,有雷爵法箓在此,你是要打灵霄宝殿的脸,骂那掌管道箓的太一大法师有眼无珠? 你若说雷爵法箓证明不了什么,是要蔑视天庭制度,鄙夷那些拼命获取功数,以求得授雷爵的同道? 再说,拥有雷爵法箓,便有雷法在身,谁能无视那总摄三界的雷霆? 第136章 谁与爷爷一战 方道荣牙齿咬的咔嘣作响,拳头紧握,双目喷火,一副要生吞了刘景的模样。 刘景觉察到怒火,翻了下眼皮,轻笑着接过曼妙侍女的递来的酒杯,扭头对孟成道: “道友请。” 孟成盯着刘景在发愣,像是重新认识了刘景,满眼惊叹。 这里可是张宿! 都尉在上,三位军侯虎视眈眈,周围尽是张宿修士。 刘景一个翼宿神卫,又是初来乍到,还没上任,面对挑衅毫无畏惧,果断出手。 猴儿山方道荣的桀骜,别说张宿,便是临近的翼宿,珍宿两地,亦是声名远播。 特别是巫乱后,仗着立功在身,经常鄙夷翼、珍两地的修士。 孟成过去,也没少被此人难堪。 然而方道荣今天来势汹汹,却被刘景一句话,一个动作,逼得进退两难,面如猪肝,真是又解气,又让人敬佩。 孟成忽然觉得,不需太久,刘景定会在陵光府闯下更大名号。 只是,方道荣众目睽睽之下吃瘪,肯定不会罢休。 扫过石台宴席,孟成脑中一转,顿时生起不妙的预感。 “道友,听我说.......” 孟成压低声音,正要发出警告,那边方道荣猛然转身,朝上座朗声道: “都尉,三位军侯,我看几位远来之客有些拘谨,席上气氛冷清,在下提议,不如玩点咱们陵光府的助兴游戏?” 果然来了! 孟成心头一沉,慌忙凑到刘景身边,快速道: “道友小心,那方道荣要找你比试。” “比试?”刘景失笑道:“要动手?” “不如我来与刘景道友解释。” 孟成还要再说,方道荣骤然插嘴,扭过身似笑非笑的看向两人。 刘景放下酒杯,第一次认真打量对面之人。 松垮的赭黄袍搭在身上,贴身穿着鱼鳞软甲,头发没有发簪,散乱的披着肩膀,配上浓密的黄须,活脱脱一个凡间将军模样,还是异族蛮军。 略带异色的瞳孔,冷冷的瞪着刘景,满脸的厌恶和挑衅。 “好。” 上座的都尉忽然兴奋的一拍手,目光扫过刘景,又落在另外三人身上,大笑道: “刘景道友,还有王道友,叶道友,张道友,我看几位确实拘束了点,就按道荣说的吧,来点助兴游戏。” 那三人,两男一女。 女子二十来岁,模样普通,但气质脱俗,用葱白的手指拨动了下桌上水果,轻笑道: “陵光府的宴上游戏,我略有耳闻,可惜我并无坐骑灵宠,怕是无法参加了。” 那两位男子,也顺口道: “我二位来自的沧江府,不像咱们陵光府,既有异兽留存,又能去那妖府狩猎,所以我们两手空空,是心向往之,而力不足啊。” “哈哈哈,陵光府是地广人稀,山脉连绵,行走不便,才需坐骑行路。” 都尉摆手笑道: “三位道友来我张宿,是看的上我封某,这几日,我便安排人,带三位去那妖府寻个坐骑。” 两男一女连忙起身道谢:“多谢都尉。” 妖府毕竟是天庭划下的保留地,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陵光府特殊,才被允许进入妖府狩猎。 进出妖府,还需要都尉,或是道主的手令。 三人坐下后,都尉转向方道荣,叹道: “三位道友无法参加,诸位神卫早已知根知底,玩起来倒是无趣。” 方道荣抬手一指刘景,嘿嘿道: “怎么能扰了都尉兴致,这不有刘景道友么,正巧我那猴儿又练了个招数,便让我与刘道友,给大家助助兴。” 都尉笑吟吟的看向刘景: “不知道友意下如何,可有兴趣?” 趁着空隙,刘景已经从孟成口中,得知了什么是助兴游戏。 简单说,就是让坐骑或灵宠,上来战斗,众人投下赌注。 都尉话落,刘景直接拒绝道: “就如那两位道友所说,我也来自沧江府,并无灵宠。” 说着,刘景嘴角一扯: “倒是有只黑驴坐骑,可惜出自农村畜圈,愚笨不堪,毫无灵气。” “所以,只能让诸位道友扫兴了。” “点破巫乱之谋,功数第一等,直授雷爵法箓,啧啧......” 方道荣撇嘴报出刘景的事迹,啧啧冷笑: “没想是个没鸟的懦夫!” “够了!”孟成骤然起身,冷脸怒斥: “方道荣,你别太过份,刘景兄弟确实没有灵宠坐骑,我孟成以人格作证!” “你二人真是臭味相投,睁眼说瞎话,好不要脸。” 方道荣针锋相对的咒骂,随即一指刘景桌前的红蛙,冷笑道: “那是什么?呵呵,若是果真没胆没种,干脆直说。” 刘景入席后,蛙妖便蹦到桌上,埋头猛吃。 都尉请宴,虽然没有灵物,但猪羊鸡鹅鱼鸭,无肉不缺,笋芽木耳蘑菇,无不新鲜美味,更有难得一见的瓜果,美酒。 蛙妖吃的是口水直流,味蕾爆炸,看不上普通美酒,便偷偷取出刘景放在他腹中的灵酒寒潭香,小酌一口又一口。 已经肚子鼓起,满眼醺醉,没空搭理外界纷扰。 然而,它那一身妖、道混杂的气息,根本没有瞒住在座任何一人。 有人还暗中感叹刘景的特立独行,竟然养了一只如此特别的灵宠。 刘景是灯下黑,心中根本没有把蛙妖当作坐骑灵宠,所以毫不迟疑的拒绝。 孟成是被刘景影响了,恍惚间同样忘了蛙妖。 随着方道荣的一声点破,刘景,孟成,以及其余众人,目光唰的落到蛙妖身上。 “嗝~” 蛙妖咽下一只鹅腿,打了个饱嗝,喷出满嘴酒气,迷糊的抬头,疑惑道: “道友,我们要撤啦?” 刘景顿时哭笑不得。 孟成反应过来,怕刘景为难,便主动向蛙妖解释现在情形。 “呱,要打架?” 蛙妖自从服下芽丹,拥有了不弱于妖丁的实力,加上骨子里的妖性,一直有点膨胀,此时醉意上头,直接狂性大发。 呱一声蹦起,浑身金红光芒溢出,直接巨化出庞大身躯,轰的落在场中,咧嘴咆哮: “谁来与爷爷一战?” 刘景摇头抚额,孟成一愣,其余人恍了下,纷纷失笑。 便是方道荣,也呆了下。 “好个意气风发。” 上座的都尉,对蛙妖是满眼的欣赏。 陵光府内妖宠不缺,可惜被消磨的精神全无,难得见到蛙妖这样豪气的妖宠。 一时间,都尉都想花点代价,向刘景讨要过来。 这人就是个喜爱养宠。 “不过,你这红蛙莫要心急,既是赌斗,赌注还没下呢。” 都尉笑呵呵的说罢,看看左右三人,笑道: “只是道荣与刘景道友两人,赌注便由你我四人出吧?” 他们便是张宿剩下的三个军侯。 军侯们互相对视几眼,朗声笑道: “就依都尉。” 第137章 赌注奖品 “小乐而已,赌注无需太大。” 都尉揉着白额犬的脑袋,轻轻一笑。 便有一位宽脸的军侯,起身笑道: “下月大比在即,不怕诸位笑话,我也有点拮据,便出五块灵石吧。” 边上另一位白衣军侯,接口道: “前日与那翼宿的周泰打赌,刚出了血,我就随严道友,出上十粒砂金吧。” 都尉插嘴,对这白衣军侯调侃道: “老马啊,咱们张宿属你最好赌,可别在大比前输个精光,到时被后辈赶下去了。” 白衣军侯脸红道:“都尉说的是,我老马回去就闭关,再不与人打赌。” 为防都尉继续揶揄,连忙扭头冲最后一位军侯,嚷道: “云安,我和老严确实捉襟见肘,你可别跌了我们军侯的脸面。” 军侯云安,一双丹凤眼,白皙俊美,宛若贵公子,冲那白衣军侯翻了个白眼,讥讽道:“你俩真拿得出手。” 白衣军侯嘿嘿笑道:“我们哪有您云大公子出手阔绰,来吧,给咱们压个底。” 云安对这人的嬉皮笑脸,一贯厌烦,懒得再搭理,扭头看向下面的方道荣,嘴角扯动: “你这野猴一直惦记我手中的月湖水精,今日,就看你那猴儿的新花招,够不够花吧。” 话落,此人抬手一挥,腰囊飞出一块深蓝色水晶。 不大,三寸长,两指并宽,月光一照,登时从深蓝变作斑斓彩光,好似从那月下彩虹截取而来。 方道荣眼睛一亮,激动的抱拳道谢:“多谢云军侯。” 白衣军侯顿时露出大拇指,嬉笑道:“果然是出手大方云公子。” 那宽脸军侯,耷拉着脸苦笑道:“老云,你这真是让我羞愧啊。” 这边,孟成飞快的低声给刘景介绍月湖水精。 扎合城边上的大湖,名为月鹿湖,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出现月下彩虹的异像。 原因便在于,那湖底有一种独特的矿石,感知到强烈的月华后,便会折射出斑斓彩光,形成月虹。 此矿石即为月湖水精。 扎合城过去是一支叫辛黄族的蛮族领地,因为月虹异像,他们信奉名为月龙的女神,并将湖底水精当作神赐圣物,制作祭祀器物,以及巫蛮法器。 神仙道占据此地后,湖中水精已然不多,归于张宿都尉掌管,每年定量的开采。 上供给道主府一部分,都尉自己收取一部分,剩余部分,才会流到张宿道神的手中。 月湖水精,对月华的亲和力极高,是炼制太阴属性法器的最佳材料。 另外,经过特殊炼制,还能激发出无形属性,用来炼制无形剑,隐匿珠之类。 刘景听罢,想起自己要炼制的飞刀,若是加入这种水精,无疑会更犀利。 不过,这是蛙妖战斗得来的东西,刘景不会占为己用。 水精的月华亲和属性,也是非常适合打造妖器。 方道荣渴求,可能就是要用在其妖宠身上。 也许可以用这月湖水精,给蛙妖打造一件趁手兵刃。 当然,得蛙妖赢了才行。 看看醉醺醺的蛙妖,再看看一脸自傲的方道荣,刘景有些没底,便孟成打探。 “道友,这方道荣的妖宠是个什么来历?” 孟成指指不远处的灵兽妖物,点着一个披着甲胄,不停蹦跳的猿猴,低声回道: “方道荣驻守的猴儿山里,有一支性子凶悍的猴群。“ “那只披甲猴头,便是猴群中最有灵性的猴王,方道荣将其驯服,教其武艺,术法,称其石猴将军。” “这石猴将军名为将军,只有妖丁修为,可是凭借一身钢筋铁骨,和土遁之法,在张宿的一众妖宠中,难有敌手。” “方道荣去陵光城见道主时,还让那猴头与妖将级妖宠交过手,虽然落败,但据说与妖将有来有回好几个回合,虽败犹荣。” 那只猴头,正是四凶鼎有感应的两只妖兽之一。 蛙妖只是普通妖物,对上异兽之后,怕是有点悬。 然而刘景再仔细一评估,忽然觉得,蛙妖的胜算,似乎并不低。 钢筋铁骨,蛙妖有那锋锐的水箭之术,应是不惧。 土遁,若是在野外,肯定不好应对,不过在有限制的战斗场地里,倒也没那么棘手。 就是不知,方道荣说的新花招是什么。 灵石、砂金,虽然也好,但并不出奇,众人兴致不大,但是月湖水精一出,场中气氛立即火热起来。 众人目光齐齐落到都尉身上,既然军侯云安都拿出了这等材料,都尉怎好意思应付。 “老云你啊。” 都尉朝云安摇头失笑,一伸手,石台右侧的洞府中,一道流光飘来,落到月湖水精旁。 竟然是小型彩偶。 一尺多高,上首似龙非龙,下身是妙曼的女身,鲜艳的红黄彩绘好似月虹霓裳。 月湖水精的光泽,映射在彩偶上,那月虹霓裳当即泛起莹莹神光,好似龙首女神活了过来,舞动衣裳,翩翩而动。 “辛黄神偶!” 刘景旁边的孟成脱口惊呼,周围其他修士,亦是两眼放光。 “怎么样老云,我这神偶,可配得上你的月湖水精?”都尉得意的笑道。 “都尉是在折辱我么,别说这水精本就出自扎合城,一块材料哪里比得上巫族圣物?”云安苦笑道。 此时宴席所在的辛黄别府,过去是那辛黄族的祭祀圣地,藏有许多的祭祀圣物,巫蛮法器。 扎合城被陵光府占据,在此立下张宿。 辛黄族的圣地,便被改成都尉别府,圣地里法器圣物,一部分送去陵光城,一部分留归都尉分管。 这间神偶,即是辛黄族的一件祭祀圣物,那龙首人身的女神,便是辛黄族的神灵图腾——“月龙”。 “诸位皆知,我陵光府迟早要向那巫蛮地报复。” 调笑完云安,都尉收敛面容,扫过下方道神,认真道: “然而陵光府承平日久,巫教又躲在大山深处,我陵光府修士不说懈怠,至少是极度缺乏与巫教打交道的经验。” “巫乱到现在,我们已经因此吃尽苦头。” “因此,道主前日传令,命各宿将储藏的巫教器物,下发出去,让修士提前熟悉巫教风格。” “诸位,道主始终在关切着大家,莫要再让巫乱耻辱再现,辜负道主。” 席上众修士,连忙起身,拱手应和: “吾等自当勤勉自强,不负道主期望。” 第138章 激斗 都尉摆摆手,让众人回座,然后面色一变,从肃穆转为笑呵呵: “巫教神偶妙用很多,我只透露一点,这神偶对诸位的神魂修炼,作用极大。” 此话一落,三位军侯立即动容。 九品的陵光神卫,修元宫,八品的陵光军侯,养神魂。 他三人或是正在修持福德神魂,或是等待突破晋升,然后修炼阴魂。 巫教神偶最有益于他们的修行。 性子最急的白衣军侯,张嘴就要问如何获取,被都尉抬手打断。 “你们莫急,此事本来要过阵子再说,免得几位大比分心,今日不过恰逢其时。” 都尉按抚了三位军侯,指指下方目光火热的方道荣,轻笑道: “今晚不谈公务,只说风月,忘了么,再说,没看野猴都等急了嘛。” 方道荣挺直腰背傲然道: “有了都尉的神偶,军侯的月湖水精,在下定会在月后大比上,不负所托。” 孟成忍不住喝道:“野猴,说大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野猴也是你叫的?”方道荣冷哼。 这时,都尉抬手按住将要爆发的争吵,淡淡道: “闲话莫说,开始吧。” 方道荣斜眼瞥过方道荣,又瞪了眼刘景,一声长哨,远处应声传来吼叫。 一个低矮身影凌空跃来,落到场中当即冲着庞大的蛙妖呲牙咧嘴。 正是那披甲的石猴将军。 伫立场中的蛙妖,其实早就不耐烦,若非看在有好东西可拿的份上,它早就借着醉意耍酒疯了。 耐着性子趴了一会儿,醉意突然上头,暴凸的眼珠一张一闭,马上要打起瞌睡。 猿猴的吼叫,将蛙妖惊得一激灵,眼珠猛地瞪大。 猴头认为是蛙妖被自己吓着了,立即呲呲狂笑,扭着红屁股,疯狂嘲讽蛙妖。 蛙妖有八尺高,比一般男人还高,这猴头应是猕猴属,身为猴王,身高也不到三尺。 蛙妖见面前的小矮子,竟敢嘲讽它,酒劲还未散去,当即暴怒,咧开大口一口吞向猴头。 眼见两只妖兽要斗起来,那方道荣忽然挥手甩出一样东西。 下暗手? 刘景瞬间坐直,翻手射出金丸,便见一道金光嗖的飞出,与那东西相撞的瞬间,金光轰的爆炸。 场中当即爆起刺目金芒。 方道荣骤然色变,厉声喝道:“你敢......”。 “住手!” 沛然的法力轰然冲入场中,打断方道荣的喝声,驱散刺目金芒。 都尉出手了。 方道荣立即转向都尉,指着刘景大声道: “此人蔑视规矩,请都尉惩戒!” 刘景接住回来的金丸,冷眼相对,并不退让。 都尉盯着方道荣,冷声道: “你在干什么?” 方道荣一噎,干巴巴的回道: “我给猴头送兵器。” 法力消散,便见场上斜着一对金瓜锤。 “少用歪心思。” 都尉训斥一声,扭头对刘景道: “道友莫恼,妖宠是容许使用兵器的。” 那金瓜锤方才只如丹丸大,此时变得比手臂还长,显然并非普通兵刃。 刘景稍作沉吟,开口道: “原来还有这规矩,是我冒然了。” 说罢,刘景看向蛙妖,抛出一个白玉小瓶:“小福道友接着。” 蛙妖愣了下,见刘景眨眨眼,登时明白过来,张口将火鸦瓶含在口腔里,咕呱叫道: “哎呀,忘了我这宝贝了。” 都尉深深看了刘景一眼,以他的见识,当然看出那是一件法器,而且就是刘景自己的法器。 方道荣要遭了。 方道荣的那对金瓜锤,是他从陵光城寻来,自己用的,有些精妙变化,但绝算不上法器。 “这新人,倒是适应的挺快。” 都尉并不认为刘景犯规,反而心头称赞。 妖宠能够使用兵器,于是,暗中将自己的法器借予妖宠,本就是一个潜规则。 都尉级的赌斗,经常会是法器与妖宠的同时比拼。 方道荣临时递出兵器,是想算计一下蛙妖,没想到刘景反应如此迅速,而且那金色丹丸,隐隐有飞剑之势,让他吃了个大瘪。 孟成小声的向刘景道歉,他之前向刘景介绍规则时,因为长久的惯性,一下忘了提兵器的事。 刘景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使兵刃,不得下死手,主人可以提前认输,赢者获取所有赌注。” 都尉站在上方,又说了遍规则后,扫过刘景两人,问道: “谁还有问题?” 方道荣瞪了眼刘景,摇摇头。 刘景同样摇头,然后向场中的蛙妖高声道: “道友,那月湖水精,正适合给你打造一件兵刃。” 蛙妖立即双眼放光,气势高涨。 “石猴,输了,看我不收拾你。” 方道荣不甘示弱的喊道,可惜这话,显得他心底有些虚。 “开始!” 都尉一声令下。 那猴头拎起地上瓜锤,呲牙吼叫着扑向蛙妖。 蛙妖呱一声蹦起,泰山压顶,轰然砸向猴头。 轰! 地面炸起一个土坑。 “咦?跑土里去了。” 蛙妖鼓着眼珠飞快转动,寻找猴头将要出现的方向。 忽然,身后劲风传来。 “还是猴子呢,竟然用这么蠢的招数。” 蛙妖早就等着呢,脚下一用力,芽丹元力运转周身,红玉身躯笼罩一层光芒,直接朝身后撞去。 铛! 好似金铁相碰。 “小乐而已,赌注无需太大。” 都尉揉着白额犬的脑袋,轻轻一笑。 便有一位宽脸的军侯,起身笑道: “下月大比在即,不怕诸位笑话,我也有点拮据,便出五块灵石吧。” 边上另一位白衣军侯,接口道: “前日与那翼宿的周泰打赌,刚出了血,我就随严道友,出上十粒砂金吧。” 都尉插嘴,对这白衣军侯调侃道: “老马啊,咱们张宿属你最好赌,可别在大比前输个精光,到时被后辈赶下去了。” 白衣军侯脸红道:“都尉说的是,我老马回去就闭关,再不与人打赌。” “前日与那翼宿的周泰打赌,刚出了血,我就随严道友,出上十粒砂金吧。” 都尉插嘴,对这白衣军侯调侃道: “老马啊,咱们张宿属你最好赌,可别在大比前输个精光,到时被后辈赶下去了。” 白衣军侯脸红道:“都尉说的是,我老马回去就闭关,再不与人打 第139章 火头金刚 “吼呼!” 方道荣喝令,那石猴将军停下追逐蛙妖,仰头嘶吼,猛然抛起金瓜锤。 随即就见这猴头,右手屈臂置于胸前,手掌上仰,微屈四指,舒展拇指,左手则举臂竖肘,好似持有锤杵。 摆出怪异姿势后,猴头两足踏地,如走莲花,口中吐出陌生的艰涩咒言: “摩、缚、罗” 轰,猴头怒睁的瞳孔里骤然喷出赤红火焰,火焰哗的狂涌,像是游蛇般缠绕身躯,四肢,头颅。 一瞬间,矮小的猴头化作满身炽火的火中精灵。 更惊人的是,那涌动的炽火中,蕴含着一种诡异的“怒”,好似要焚尽世间一切事物,一切生灵。 “吼!” 满身火焰甲胄的猴头,愤声狂吼,滚荡的怒火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满座皆惊! 都尉与三位军侯,轻笑道: “这野猴果真搞出了个新花样,有趣。” “看那法印,咒语,是大雪山沙弥众的密法吧,好像是叫什么火头金刚。” “听说方道荣从桃花坳拐了个沙弥,原来是给他训练猴头去了。” “他倒是有本事,桃花坳从建立到现在上百年,一直封闭的很,便是道主都请不动,他竟然能拐人出来。” “怕是那桃花坳觉得时候成熟,准备改变了。” 白皙俊美的云安,忽然指着下方炽火猴头,挑眉道: “沙弥众密法,太过偏门邪性,与我神仙道不容,不过用来训练妖宠,别有奇效啊。” 云安又转头看向都尉:“您好养宠,不如请个沙弥来驯养您那些妖宠灵兽?” 都尉哈哈一笑:“正有此意。” 原来,众人谈话间,火猴还在变幻。 缭绕火焰凝聚在猴头的肩膀与肋下,转眼间化出四条火焰手臂,一手钢杵,一手火轮,剩下一对手臂,高举着接住落下金瓜锤。 “呼!” 火猴怒瞪长啸,口吐暴怒之火。 “乖乖,这什么东西?” 蛙妖站稳身子,望着火猴目瞪口呆。 刘景从石椅中直起,心中生起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扭头向孟成问出同样的话: “道友,你可知那是什么法术?” 孟成皱着眉头思索,不确定道: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听那咒言,像是桃花坳沙弥众的语言。” 怎么突然涉及到了桃花坳? 沙弥众? 沙弥,似乎是前世的佛家称谓,难道这世界也有佛教? 石猴爆发,战斗即将白热化,但刘景也顾不得了,他只觉大脑突然混乱起来,急忙追问: “桃花坳,沙弥众到底是什么?” 孟成奇怪的看了眼刘景,不知刘景为何突然这么激动,还是简要答道: “沙弥众是来自大雪山的一支蛮族,家乡被大雪覆灭后,举族迁到陵光府,弄了个游乐之所桃花坳,养活族人。” 大雪山,刘景知道。 从广南郡西面去,跨过一片叫天岭横山的巨大山脉,便是高耸连云的大雪山。 那里环境恶劣,灵气驳杂,不适合人类修士。 倒是生存着不少,从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妖物,异兽,以及一些古怪生灵。 而从大雪山再往下西,据说会抵达另一个国度。 “那沙弥,沙弥众,是来自大雪山以西的国度?” 刘景又问,孟成愣了下,忽然笑道: “大雪山以西的国度早就没了。 那沙弥众自称来自大雪山,其实就是南蛮地的蛮族之一,过去被其他部族打败,逃进天岭横山。” “百年前,他们在天岭中的生存地被毁,又重新跑回南蛮地,让道主给划到桃花坳去了。” 同样是蛮族? 刘景还是惊疑,指着场中火猴,不信道: “这猴头用的密法,难道是巫术?” 孟成琢磨道: “方才那怪异姿态,以及咒言,应该是在行巫族的祭祀礼,以祈求巫术降临。” 越说越肯定,孟成一拍手,恍然大悟道: “原来这可恶的野猴,私下让妖宠学习沙弥众的巫术,如此异想天开的行为,竟然让他办成了。” 刘景还是觉得那火候用的,不像巫术,反而类似前世的佛教密法。 可是进入神仙道也不短了,他没听过任何一点关于佛教的信息,甚至“佛”这个概念都没有。 “或许是我多疑了,毕竟是异世界,和前世不一样才正常。” 之前在赤岭山下土地王申的告诫下,他对桃花坳一直有种警惕。 从巡水游徼周成华身上,看到桃花坳的桃花散,有点像是成瘾物质,刘景更是敬而远之。 现在,刘景自我开解之余,对桃花坳与沙弥众,心中升起来了强烈的好奇与探究欲。 就算他再躲避,这桃花坳位于陵光府,他日后难免会与之打交道。 “好奇可以,但心中警惕不能丢下!” 刘景心头转动之时,场中战斗瞬间惊变,一下将他的注意力吸引。 几个呼吸前。 火猴完成变化,卷着炽热怒焰扑向蛙妖。 蛙妖呱的张口连喷,射出一道道锋锐无比的水箭。 火猴开始没在意,火焰手臂一挥,汹涌火团迎向水箭,却见水箭瞬间刺破火团,迎面射来。 怒火喷涌的瞳孔一震,火猴当即挥动火焰手臂的钢杵,火轮,以及金瓜锤。 水箭撞到钢杵,火轮,略一停滞,便将其连同火臂一通切去。 撞到金瓜锤,则铛的一声,锤上多了白印。 “好厉害的水箭!” 众人皆以为蛙妖面临这恐怖的火猴,会陷入苦斗,没想蛙妖的水箭如此犀利。 不仅是水克火的属性克制,水箭单是锋锐,便不容小觑。 “呱,原来是绣花枕头!” 蛙妖鼓起腹部咕呱嘲讽。 火猴确实是新掌握这门密法,还不熟练精深,可是寄予厚望的密法,上来就吃瘪,猴头性子中的凶性瞬间激发。 这火以怒为根,火猴怒气越盛,炽火越强。 张开獠牙血口再次怒吼,涌动的火焰轰的冲天,将火猴包裹成火焰巨兽,用力踏地,一个火焰莲花在场中绽放。 火焰临身,蛙妖立即感觉到一股灵魂刺痛,心头刹那间涌起强烈怒气,几乎要冲没它的理智。 “这火有古怪!” 蛙妖大惊,慌忙蹦跳躲避,然而火焰已经黏上它。 第140章 火鸦凶威 一个个火焰莲花,在蛙妖脚下不停绽放,看着像是它在步步生莲,其实是被火焰追逐着逃窜。 灵魂痛感愈来愈强,蛙妖忽然惨叫,身影一顿,当即被火莲追上。 火光一闪,诡异炼化自蛙妖脚底绽放,将它牢牢裹住。 恍惚间,蛙妖堕入了无边火海,红玉身躯在消融,火焰将它的灵魂从肉体中扯出,丢进火海炙烤,灼烧。 蛙妖疯狂惨叫。 轰! 火海翻腾,一个四头八臂恐怖巨人自火中站起,青面怒目,手持各种法器,怒吼狂呼: “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尔等罪孽深重,该受业火焚身之苦!” 整片火海,轰然回荡着巨人之吼,不断冲击蛙妖的神魂意识。 初时还能抵挡,但压力越来越大,蛙妖开始神沉魂荡,再难忍受灼烧剧痛,一点点的伏在地上,低呼: “孽畜小福,罪大......” 蛙妖在火海中忏愧时,外界只看到它在火莲中惨叫。 “好,一鼓作气,拿下它!” 边上的方道荣欣喜大喊,催促火猴使出最后一击。 猴头已经从火焰巨兽状态退出,怪异的愣住原地,听到方道荣的呼喊,身形微动,却毫无动作。 没人注意到,它那瞳孔里,正倒映着蛙妖在火海中受审的情形。 它在等着蛙妖被度化....... “该死,又走火入魔了。” 方道荣连喊几声,猴头只是似有挣扎,顿时明白过来。 石猴自从修炼了这沙弥众密法,便时常陷入呆傻状态,偶尔还会暴怒狂乱,攻击方道荣。 那位沙弥众的解释是,沙弥众密法毕竟是他们蛮族巫术,神仙道修士修炼都会出差错,石猴一个妖怪,走火入魔不出奇。 那人只让方道荣静静等待石猴恢复即可,等到密法大成,自然便不会出现异样。 可是,石猴之前这种情况,最少也要半个时辰,才能清醒。 现在是在战斗! 那蛙妖本领不俗,石猴走火入魔,那火莲怕是很快要失去控制,困不住蛙妖。 等到蛙妖挣脱,情况定会翻转,只要一个水箭,石猴就会彻底落败。 方道荣并不知晓石猴此时的真实状态,一番推算,觉得自己要惨败。 想到渴求许久的月湖水精,有力神魂修炼的巫教神偶,以及失败后,都尉的失望,军侯的轻视。 最重要的,是他挑衅,要教训刘景,若是反而败北,众人面前,他的颜面何在! “不行!” 方道荣心头不甘,眼神落向石猴手中的金瓜锤。 “幸好,我做了准备。” 便见他坐回石椅,双手在桌下开始捏动印法,同时放出神念勾连金瓜锤。 那是他从陵光城寻来的兵刃,虽然不是法器,倒在特殊手法下,有些法器之能,比如神念操纵。 虽然只是一瞬,但足够了。 快速恰印,神念一动,方道荣低声暗道: “起!” 呆愣火猴手中的金瓜锤,嗡的一声脱离火猴,凌空铛的相撞,无形的声浪直冲蛙妖。 正在火海中忍受痛楚,即将皈依之时,一道闷雷猛然在蛙妖脑中炸响,面前火海登时散去。 捂头惨叫的蛙妖,瞳孔一清,却来不及惊喜,直接蒙头跌倒。 方道荣无意间的行为,把它从幻境中惊醒过来。 只是灵魂被折磨的太过疲惫,又受了声波攻击,一下陷入短暂昏厥。 声波下,火猴瞳孔里的火海倒映,噗地消散,它也被惊醒。 方道荣眼神放光,立即高呼道: “快动手!” 与此同时,他用最后的神念,驱使金瓜锤砸向蛙妖。 不知为何,火猴心中生起无尽的怒气,想要撕碎方道荣,撕碎在场所有人。 好在它有些理智,强忍着将怒火集中到昏厥的蛙妖身上。 它只能朝面前的敌人发泄。 “吼!” 嘶吼一声,火猴卷起狂涌的怒火,扑向蛙妖。 刘景感知的场中惊变,是石猴化作火焰巨兽,脚踏火莲之时。 之后目睹蛙妖陷入困境,担忧的同时,又惊疑。 那火莲有古怪! 不知是刘景,上座的都尉,军侯,或是在场达到八品位阶以后,修出福德神魂的人,都能感知到那火焰莲花,烧的是神魂,不是肉身。 不过,他们只是吃惊沙弥众的密法诡异,并未看出太多。 刘景同样没看出火莲的隐藏力量,只是本能的感觉,那其中的力量不简单,怕是不仅仅能灼烧神魂。 妖怪以肉身、血脉修炼为主,神魂通常是弱点。 蛙妖服下芽丹,凭借精、气、神合一外丹,神魂比普通妖怪强的多,但也比不上同位阶的人类修士。 其实,蛙妖能盯住火海幻境那么久,就是靠芽丹。 刘景担心,蛙妖在火莲灼烧下,神魂损伤过重的话,会很难恢复,留下后遗症。 眼见蛙妖惨叫连连,刘景叹息一声,打算直接认输。 就在这时,方道荣引动了金瓜锤。 刘景的神魂力量在方道荣之上,他的动作,根本没有瞒住刘景。 当然,此人的小动作,亦在军侯,都尉的眼中。 这些人相视一笑,反而觉得更有趣。 金瓜锤发动声波,刘景脸色已经阴沉,又见火猴,金锤齐齐砸向昏厥蛙妖,彻底暴怒。 “小福!” 刘景猛然疾呼,众人以为他是呼唤蛙妖,其实他是在引动蛙妖口中的火鸦瓶。 孟成知晓刘景是真的,没把那红蛙当作妖宠,反而近似朋友。 见到刘景疾呼,心下自责起来,不是他把刘景带来,便不会与方道荣发生冲突。 方道荣挑衅刘景的原因,恐怕也有他的因素。 孟成正想,算了,就让刘景认输吧,自己日后再补偿刘景。 突然,蛙妖口中迸出嘎嘎怪声,同时,黑色烟气开始冒出。 情形又变? 席上众人只觉这场比试充满了变数,看的兴致盎然。 蛙妖被口中异样刺激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金瓜锤,火猴已经临到近前。 “呱!” 迷糊的瞳孔瞬间瞪大,本能的惊叫一声,张口要吐水箭。 谁知扁平蛙嘴一开,水箭没出,反而是汹涌的黑火烟气,随即是个白玉小瓶。 狂涌的黑烟,崩溅的灼热火星,以及呱呱怪叫的赤火鸦群,纷纷从那细小瓶口里喷出。 刘景心头大怒,体内紫府芽丹震动,直接将火鸦瓶催到最强。 呼! 一瞬间,黑火烟云彻底笼罩场中! 振翅狂舞的鸦群,好似黑云中的精灵,闪现出没,搅动着烟与火。 第141章 只是幻觉 “胜者,刘景!” 都尉话落,众人皆知今夜之后,刘景定会扬名张宿,并会逐渐传遍陵光府。 过去,他的声名很虚,陵光道府传扬他的名声,是别有用心,为了贬低沧江河府。 孟成曾对刘景说过的话,其实过于客气了。 陵光府的修士,对于刘景的印象,大多是一种“竖子成名”的不屑。 一个授箓不过三个月的箓生游徼,侥幸立功,能有何底蕴? 刘景被方道荣找茬,被刁难时,其他人只是看乐子,便是有些孟成的好友,亦是袖手旁观。 然而,法器一出,火鸦瓶显威,刘景就不再是普通的新晋九品道神。 后半宴席,刘景直接成为中心人物。 同样来自沧江府的那两位修士,乐呵呵上前与刘景攀交情。 其他张宿修士,一个接一个,不停有人离席来到刘景桌前。 敬一杯酒,闲谈两句,拉拉关系。 若是脾性相合,坐下来畅谈,性情不对的,也友好的离去。 出席宴席的修士,大多来自扎合城附近,或是跟随三位军侯,亦或是像孟成方道荣,失去军侯,作为旗位代表。 刘景没有因为先前众人的冷漠,而摆出倨傲姿态,而是平和的与每个来敬酒的人笑谈。 结识了三两朋友后,又与其余十来个修士,互报名号,混个脸熟。 张宿与翼宿邻近,二者共同拱卫着陵光府的东侧,两宿修士交往频繁。 刘景作为新人,确实需要积累些人脉。 席上修士主动交好,亦是抱着类似心理。 他们眼力不差,都看出刘景一旦进入翼宿,必会在陵光大比上崭露头角,必得一军侯之位。 不久后,陵光府对巫蛮的行动,张宿、翼宿作为邻居,肯定会有协作。 刘景来自翼宿,与他们没有竞争关系,结交一位翼宿军侯,对大家都有好处。 战斗的主角蛙妖,强撑着无力身躯,一口吞下灵石,砂金,月湖水精,以及神偶。 然后才服下几颗宋家家主给的疗伤丹药,趴在桌上懒洋洋小酌,同时看着刘景身边觥筹交错。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方道荣则铁青着脸,如坐针毡。 刘景在张宿立名,他就是那块垫脚石。 让方道荣惶恐的是,他不止会丢颜面,成为笑柄,更怕此事影响他成为后旗军侯。 刘景的存在,使得他对那两位要竞争后旗军侯的修士,越发忌惮。 不是猛龙不过江。 这些舍弃原先地位,来陵光府博前程的人,都是有所依仗,有自信的底气。 “我必须要再提升实力!” “沙弥众密法.......” 方道荣目光闪动。 他先前还有顾忌,让石猴修炼,既是培养妖宠,亦是在测验。 除此外,他还担心冒然修行外法,会在陵光府造成不好影响。 现在他不需担心。 道主都让府中修士熟悉巫教术法,都尉也拿出了巫教神偶,代表着陵光府对巫法放开了。 沙弥众密法,不过是巫蛮术法的一种罢了,无妨。 方道荣心下坚决起来,打算回去后,立即向那沙弥众求取密法。 “一个月后的陵光大比,我定要彻底洗刷我的耻辱!” 方道荣冷眼瞥向对面的热闹氛围,暗自发下誓言。 扎合城的月下彩虹,终于消散,天色不早。 都尉将刘景唤上去,坦然的询问火鸦瓶。 “你那法器十分精妙,只是,你御使法器的手法,我似乎闻所未闻,实在好奇。” 都尉的好奇注视下,刘景略一思考,干脆笑道: “我这法器,其实是青蒙山的秘传法器。” 姜皓几人并未在陵光府出现,张宿都尉不了解,但听闻过赤玄伏魔天君的事。 刘景简单介绍完姜皓后,真真假假的回答道: “我从那姜皓手上躲得火鸦瓶,又根据他的遗物,研究出了点手法。” 都尉看了刘景几眼,浅笑道: “你这法器并未发挥出全部实力啊,应该还有些妙用。” 刘景苦笑道:“毕竟是道门秘器,我只能勉强使用。” 都尉说的,刘景早已感觉到。 火鸦瓶是青蒙山秘器,有相应的催使法咒。 刘景仅是用异能倒影鸠占鹊巢,取了个巧,当然无法发挥出法器的全部威力。 只能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来青蒙山传承。 当日,姜皓身上遗物落入了夜游神乔达星之手,可惜并没有青蒙山的法门。 姜皓应该是觉得行动危险,将门派法门放在了师弟妹身上。 除了那俩仅剩的青蒙山弟子,刘景觉得,天庭可能也收有青蒙山法藉。 与刘景谈完不久,都尉兴尽,宴席散去。 方道荣瞪了刘景一眼,最先离去。 大多数修士都留宿在辛黄别府,刘景谢绝都尉好意后,随孟成一同返回扎合城。 “唉,今夜本想让道友结交些朋友,没想到那方道荣如此可恶。” 月湖客栈,孟成向刘景致歉。 “道友不用自责,我反而要谢谢道友呢。” 刘景扭头朝肩上的蛙妖,扬扬下巴。 蛙妖呱一声应和:“没错,我小福的兵器有着落了啦。” “不管如何,日后道友有事,尽管开口。” 孟成笑着摇摇头,然后认真的许诺。 回到院落,李伯一家已经歇息。 “小福,你真的不记得了?” 屋里,刘景终于抽出空隙,向蛙妖发问。 之前在宴上,刘景忙于应酬,没能和蛙妖好好谈谈那“沙弥众巫法”。 他对沙弥众依旧心有疑惑。 “对,很奇怪,我只隐约记得自己陷身火海,其余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蛙妖将整个战斗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后,果然发现了奇怪。 被困在火莲中的那段记忆,就像从蛙妖脑中截去了。 火莲将它包住,隐约闪过一片火海,听到金瓜锤的震响,清醒..... “‘清醒’?” 刘景猛地惊呼,盯着着蛙妖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当时陷入了某种迷乱,不,幻觉?” 蛙妖鼓鼓腹部,眼珠转动: “我说不清楚,不过,此时回想,好像确实陷入了某种幻觉,幻觉里应该有火海。” “只是幻觉?”刘景呢喃道,“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从蛙妖口中再得不到有用信息,刘景只得放弃探寻。 随后,刘景从蛙妖那取来巫教神偶,准备研究一下。 第142章 辛黄神偶 一人一妖说好了。 神偶归刘景,灵石,砂金,月湖水精,则用来给蛙妖打造一件兵器。 刘景打量神偶,先用神念感知,再输入法力,都毫无变化,没发现什么奥妙。 就像神偶只是个死物。 也对,辛黄族已经消亡,没了信仰,所谓的月龙女神,自然随之而亡。 刘景坐在窗前,皎洁的月光投射到神偶上,霓裳彩绘开始泛起莹莹神光。 刘景再感知,只觉一股阴凉气息萦绕神偶。 想了下后,将神偶从月光下抽离。 登时,神光散去。 “太阴之气?” 刘景明白了,神偶泛光,只是因为其表层彩绘,用的是月湖水精粉末。 再次放到月下。 渐渐,龙首女神好似活了过来,霓裳飘起,翩翩舞动。 等了许久,不过只是积蓄了点太阴之力,依旧没有变化。 “胜者,刘景!” 都尉话落,众人皆知今夜之后,刘景定会扬名张宿,并会逐渐传遍陵光府。 过去,他的声名很虚,陵光道府传扬他的名声,是别有用心,为了贬低沧江河府。 孟成曾对刘景说过的话,其实过于客气了。 陵光府的修士,对于刘景的印象,大多是一种“竖子成名”的不屑。 一个授箓不过三个月的箓生游徼,侥幸立功,能有何底蕴? 刘景被方道荣找茬,被刁难时,其他人只是看乐子,便是有些孟成的好友,亦是袖手旁观。 然而,法器一出,火鸦瓶显威,刘景就不再是普通的新晋九品道神。 后半宴席,刘景直接成为中心人物。 同样来自沧江府的那两位修士,乐呵呵上前与刘景攀交情。 其他张宿修士,一个接一个,不停有人离席来到刘景桌前。 敬一杯酒,闲谈两句,拉拉关系。 若是脾性相合,坐下来畅谈,性情不对的,也友好的离去。 出席宴席的修士,大多来自扎合城附近,或是跟随三位军侯,亦或是像孟成方道荣,失去军侯,作为旗位代表。 刘景没有因为先前众人的冷漠,而摆出倨傲姿态,而是平和的与每个来敬酒的人笑谈。 结识了三两朋友后,又与其余十来个修士,互报名号,混个脸熟。 张宿与翼宿邻近,二者共同拱卫着陵光府的东侧,两宿修士交往频繁。 刘景作为新人,确实需要积累些人脉。 席上修士主动交好,亦是抱着类似心理。 他们眼力不差,都看出刘景一旦进入翼宿,必会在陵光大比上崭露头角,必得一军侯之位。 不久后,陵光府对巫蛮的行动,张宿、翼宿作为邻居,肯定会有协作。 刘景来自翼宿,与他们没有竞争关系,结交一位翼宿军侯,对大家都有好处。 战斗的主角蛙妖,强撑着无力身躯,一口吞下灵石,砂金,月湖水精,以及神偶。 然后才服下几颗宋家家主给的疗伤丹药,趴在桌上懒洋洋小酌,同时看着刘景身边觥筹交错。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方道荣则铁青着脸,如坐针毡。 刘景在张宿立名,他就是那块垫脚石。 让方道荣惶恐的是,他不止会丢颜面,成为笑柄,更怕此事影响他成为后旗军侯。 刘景的存在,使得他对那两位要竞争后旗军侯的修士,越发忌惮。 不是猛龙不过江。 这些舍弃原先地位,来陵光府博前程的人,都是有所依仗,有自信的底气。 “我必须要再提升实力!” “沙弥众密法.......” 方道荣目光闪动。 他先前还有顾忌,让石猴修炼,既是培养妖宠,亦是在测验。 除此外,他还担心冒然修行外法,会在陵光府造成不好影响。 现在他不需担心。 道主都让府中修士熟悉巫教术法,都尉也拿出了巫教神偶,代表着陵光府对巫法放开了。 沙弥众密法,不过是巫蛮术法的一种罢了,无妨。 方道荣心下坚决起来,打算回去后,立即向那沙弥众求取密法。 “一个月后的陵光大比,我定要彻底洗刷我的耻辱!” 方道荣冷眼瞥向对面的热闹氛围,暗自发下誓言。 扎合城的月下彩虹,终于消散,天色不早。 都尉将刘景唤上去,坦然的询问火鸦瓶。 “你那法器十分精妙,只是,你御使法器的手法,我似乎闻所未闻,实在好奇。” 都尉的好奇注视下,刘景略一思考,干脆笑道: “我这法器,其实是青蒙山的秘传法器。” 姜皓几人并未在陵光府出现,张宿都尉不了解,但听闻过赤玄伏魔天君的事。 刘景简单介绍完姜皓后,真真假假的回答道: “我从那姜皓手上躲得火鸦瓶,又根据他的遗物,研究出了点手法。” 都尉看了刘景几眼,浅笑道: “你这法器并未发挥出全部实力啊,应该还有些妙用。” 刘景苦笑道:“毕竟是道门秘器,我只能勉强使用。” 都尉说的,刘景早已感觉到。 火鸦瓶是青蒙山秘器,有相应的催使法咒。 刘景仅是用异能倒影鸠占鹊巢,取了个巧,当然无法发挥出法器的全部威力。 只能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来青蒙山传承。 当日,姜皓身上遗物落入了夜游神乔达星之手,可惜并没有青蒙山的法门。 姜皓应该是觉得行动危险,将门派法门放在了师弟妹身上。 除了那俩仅剩的青蒙山弟子,刘景觉得,天庭可能也收有青蒙山法藉。 与刘景谈完不久,都尉兴尽,宴席散去。 方道荣瞪了刘景一眼,最先离去。 大多数修士都留宿在辛黄别府,刘景谢绝都尉好意后,随孟成一同返回扎合城。 “唉,今夜本想让道友结交些朋友,没想到那方道荣如此可恶。” 月湖客栈,孟成向刘景致歉。 “道友不用自责,我反而要谢谢道友呢。” 刘景扭头朝肩上的蛙妖,扬扬下巴。 蛙妖呱一声应和:“没错,我小福的兵器有着落了啦。” “不管如何,日后道友有事,尽管开口。” 孟成笑着摇摇头,然后认真的许诺。 回到院落,李伯一家已经歇息。 “小福,你真的不记得了?” 屋里,刘景终于抽出空隙,向蛙妖发问。 之前在宴上,刘景忙于应酬,没能和蛙妖好好谈谈那“沙弥众巫法”。 他对沙弥众依旧心有疑惑。 “对,很奇怪,我只隐约记得自己陷身火海,其余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蛙妖将整个战斗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后,果然发现了奇怪。 被困在火莲中的那段记忆,就像从蛙妖脑中截去了。 火莲将它包住,隐约闪过一片火海,听到金瓜锤的震响,清醒..... “‘清醒’?” 刘景猛地惊呼,盯着着蛙妖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当时陷入了某种迷乱,不,幻觉?” 蛙妖鼓鼓腹部,眼珠转动: “我说不清楚,不过,此时回想,好像确实陷入了某种幻觉,幻觉里应该有火海。” “只是幻觉?”刘景呢喃道,“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从蛙妖口中再得不到有用信息,刘景只得放弃探寻。 随后,刘景从蛙妖那取来巫教神偶,准备研究一下。 第143章 杏丘庙 马车一路疾驰,在晌午时分,穿过一条山涧后,慢慢进入翼宿地。 翼宿都尉,名为陈广,道场在沃林地的青阳宫。 沃林地,是一片山林包围的小平原,土地肥沃,水泽充足,称得上鱼米之乡。 这里村寨林立,人烟繁密,既有都尉道场,又归翼宿中旗军侯管理。 青阳宫在沃林地的一角,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临近凡世,又隐约超离凡俗,比起神仙道庙宇,更像是道家山门。 刘景打算先拜访陈都尉,结果赶到青阳宫,被告知都尉应召去了陵光城,刚刚出发。 无奈,刘景只好给门人留下口信,先去任职,安顿好后再来拜访。 洪宁县在沃林地的东南面。 离开青阳宫不久,天突然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的细密雨丝,笼罩在山野田园,葱郁山岭,好似天地生起了一层渺茫烟雾。 马车踏着泥泞歧路前行。 路上偶遇的行人,商队,见到车头犀象后,慌忙避闪。 驶出沃林平原,再次进入山岭。 雨中山路,不好走,马车速度慢下来。 惊险的穿过几个山崖,道路渐渐向下,进入一个盆地。 哗,雨势更大。 将近傍晚,天色已经昏沉,四周青山朦胧,远处城镇模糊。 终于,在李伯一家激动的情绪里,洪宁县到了。 两位老人趴在车窗前,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雨中情景,满含热泪: “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春兰,你看那路口亭子,是不是我们以前经过的。” 杨升握紧拳头,低声呢喃: “燕娘,等着我,我一定要找到你!” 小金龙看着激动的父亲,悲喜交加的外公外婆,轻轻的偎依在杨秀青怀里,小声道: “姐姐,这是我们的家吗,我怎么一点都记得。” 杨秀青轻声道: “我们的家还在南边,不过,这里也算是家乡,你小时候,父亲带你来过一次呢。” 女孩看看家人,又偷偷看看把玩神偶的刘景,心绪复杂。 刘景说过,到了目的就会送她去修行,即是说,她马上要和家人分别了。 父亲要去边境打听母亲的下落,可能会进入巫蛮之地。 若是出了意外,她恐怕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修行的渴望,家人的忧心,让女孩纠结又难受。 李伯一家的情绪,并未影响到刘景。 蛙妖趴在刘景身边,打着瞌睡。 刘景则一直把玩着那辛黄神偶,瞳孔中幽碧闪烁,他在学习神偶上的聚灵阵。 至于神偶内部祭文,刘景准备将其抄写下来。 等日后得了辛黄族文字,再慢慢翻译。 众人思绪各异,马车依旧在雨中穿行。 “好浓的香火味?” 刘景突然从学习状态惊醒,正好,赶车的杨升欣喜的喊道: “老爷,前面就是杏丘庙啦。” 马车登时缓慢下来,哒哒哒,踏上青石碎路。 刘景掀开遮雨的窗帘,便见一座青砖绿瓦的小镇渺渺伫立。 因为下雨,行人不多,路边摊贩的棚帐已经收起,零星的灯光,幽幽出没。 一条被雨珠打的不停脆响的小清河,斜穿过小镇,流入一片小山丘。 山丘位于镇子后方,开始是稀疏的杏花,越向上,杏花越繁密。 整个山丘,到处是银白带粉的花瓣,昏沉雨幕之下,好似渲染在墨色中的水彩。 一座香火繁盛的神庙,静静的立在杏花山丘,被银白花丛簇拥着。 喧闹的香火气,与清静的离尘气息,完美的混在那座神庙上。 远远望着它,便从心底涌起虔诚的敬仰,温柔的亲切。 好一个杏丘庙。 来到庙前,又见庙前有个牌坊,立着“杏仙娘娘庙”。 尽管下着大雨,庙里信徒依旧络绎不绝,一个个竹伞像是雨中的一片片莲叶。 犀象马车一出现,人流不自觉的分开。 杨升拿着刘景的神令玉牌,穿过人群,跑上神庙前的台阶,不一会儿,领着个慌张的道童下来。 “神卫大人,庙里人多杂乱,我来引您去杏白林。” 在道童的指引下,犀象马车绕过神庙,沿着一条林间小路向上,深入杏花林。 隐约间,马车登上杏丘顶,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片清雅殿宇。 两个身影,正在殿宇前方等待。 一个是身穿金黄法衣的老人,一个彩衣女子。 马车出现,法衣老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辅祭张松亭,拜见主持大人。” 随后的彩衣女子,没有过行大礼,只是拱手道: “小女是旗官于沐夏,见过刘主持。” 陵光府道神在担任神庙引香主持的同时,还兼任陵光神卫,所以会配有一位辅祭,帮助管理神庙香火。 老人张松亭便是杏丘庙的辅祭,即刘景的副手。 神卫之上,则是前、后、左、右、中五方军侯,又称五旗军侯。 一旗的神卫,少则数名,多则十来名。 军侯既要管理神庙香火,又要统率神卫,便在辅祭之外,再添一位副手旗官。 洪宁县,还是翼宿的左旗军侯驻地。 彩衣女子于沐夏,就是左旗军侯的旗官。 辅祭,旗官,都是箓生位阶的修士。 杏丘庙前任主持,同时是左旗军侯,不过刘景现在还不是,仅仅是杏丘庙主持。 刘景早已从孟成口中,了解了陵光府的制度。 “两位道友无需多礼。” 刘景微笑着走下马车,心中却有些新奇。 张松亭有五十多岁,与李伯年纪相当,长的鹤发童颜,面容慈善,很有高人气质。 不过,五十多岁的箓生道神,刘景是第一次见。 一般来说,授箓弟子少则十来岁,大的二十来岁,若是三十岁还不能入道,基本就没希望了。 这张松亭是修了几十年,终于授箓,还是老了以后,方才开始修道? 于沐夏个头不高,只到刘景胸口。 穿着艳丽的彩衣裙裳,脸上略施粉黛,身材曼妙诱人,然而一张小脸,却异常清冷。 与刘景见礼后,便抿着嘴唇跟着一旁,只有问到她时,方才回应。 倒是张松亭,捏着花白胡须,笑呵呵的非常亲和。 “主持大人,我领你熟悉下杏白府。” 这片杏林中的殿宇,名为杏白府,是杏丘庙主持的府邸和道场。 第144章 杏仙 (防盗!!) 河君的话让刘景很犹豫。 他授箓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父封神。 因为押送阴魂的鬼差闹出乌龙,返回地府时迷了路,父亲的阴魂未得归入地府。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地上一天,阴土十日。 父亲去世五年时间,便在阴土兜兜转转了五十年,直到惊动秦广王出手。 虽然遭遇不幸,倒也因祸得福,地府必定会对父亲有所补偿,封神之事水到渠成。 刘景先让刘氏家主,即二爷爷出面疏通当地官府,为父亲建立将军庙,立像享祀。 再由平南乡火神庙的八品道神郑元吉,沟通神仙道将父亲的神庙纳入天庭体系,正式封神。 不过,地府需要先查清了此次乌龙事件的前因后果,才能处理父亲之事。 刘景当时急着赴任,便与郑元吉约定,让他全权办理。 来到沣水河府的两个月,事多繁杂,危机四伏,刘景抽不出时间关注,一直也未收到消息。 若是又有变故,郑元吉该会通知他,他猜测是地府依旧未出结果。 不管如何,晋升九品道神,可以担任神庙的引香主持。 刘景就想调回南宁郡,最好直接返回家乡柳州县。 届时,即便不能担任父亲神庙的引香主持,也能亲自问询情况,就近照看。 此次来河庙,一是见河君晋升,二想请夜游神帮忙在神府疏通,让他能调回柳州县。 然而,河君所说的这番话,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南蛮巫教数百年前即失去大巫,相当于被阉割了传承,如今龟缩在群山深处,苟延残喘。 发动巫乱,不过是背水一战,妄图动摇神仙道根基,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惜,行动失败,接下来,必须承受天庭怒火。 灵霄宝殿一旦决定降下天威,便会有: 五方雷王,三十六雷将,二十四位催云助雨神君,水火二部,五斗星官,二十八星宿,天罡地煞,群星恶煞,六丁六甲,六十太岁,天河水军,天门守将..... 以上还不算下界的五岳神府,地府十阎罗等麾下的山君河府,判官鬼差。 当今天地,再无任何一方势力、道统,可以调动如此恐怖的力量! 天庭神仙道,是此方天地当之无愧的唯一霸主。 小小的南蛮巫教,面临怒火天威,必将灰飞烟灭,最好结局也就保留一丝火种逃离海外。 海外的三清教道门出手相助,联手抵抗亦不会有任何改变。 甚至,天庭会希望三清教大举汇合巫蛮,可以顺道将这两方一同拔除,省的未来再跨海征讨。 个人修行当然是稳步进步最好,但在神仙道体系,闷头修行显然不够,功数同样重要。 刘景授箓不足三个月,便能得雷爵法箓。 巨茂才、蒙秀山等人在沣水河府至少任职一两年,依然空白一身。 自然因为刘景在巫乱中立下的大功。 乱世出英豪,危机与机遇并存。 剿杀巫蛮的行动,会是比巫乱更好的积累功数,建功立业的机会。 雷爵法箓不仅关乎雷法,还有助于未来渡劫,飞升后的待遇,肯定是多多益善。 最近数百年来,天庭再没有大规模行动,普通修士一步登天的机遇愈来越少。 除非日后征讨海外道门,或者东丈妖洲,否则此次剿杀巫蛮,便是近些年的唯一大机遇。 而刘景,说实话,他的修为实力,早已超过他的神仙道位阶。 他的神魂已有八品位阶的轮廓,肉体经过洗炼不弱于七品的河君。 至于九品的元宫修行,有外丹术的芽丹辅助,很容易圆满。 刘景估摸,八、九品的洞玄箓,他可能只需要一两年时间,便能圆满。 若能再服用几转外丹,恐怕时间还能缩短。 而老老实实担任神庙主持,两年时间,肯定不够他积累九品位阶的功绩。 这方面,沣水河府内的道神修士,给刘景做了完美例子。 这些人的任职时间没有低于一年的,可都在九品位阶,迟迟无法晋升。 九品修行只是积蓄元宫法力,并无坎路,所以只能是被困在了功绩考核。 没有河君的话,刘景以后只能忍受位阶与修为不匹配的痛苦,慢慢熬功绩。 现在有个大机遇在眼前,他若跑去南宁郡,未来也许能喝上点汤,但肯定会错过机遇。 刘景沉吟思索时,沣水河神好奇的向河君提问了些具体问题。 比如,天庭的行动时间,具体的战场位置,以及沧江河府会出动多少人力资源。 河君一一解释: “天上一天,下界一年,灵霄宝殿应该已经在讨论决策。 不过落到咱们这,少说三五月,多则一两年吧。” “届时大概率会以陵光道府为前锋,高阳国为后勤,将战场设在巫蛮群山。 若是天上决定一劳永逸,肯定要一座山一座山的拔除扫荡。” “至于沧江河府要出动的资源,只能听从到时的统帅天官安排。” 陵光道府在沧江河府以南,一半属地在广南郡境内,一半属地在高阳国外,深入南蛮群山。 夜游神饶有兴趣的八卦道: “你们说,统帅天官会是谁?” 河君想了想,回道: “按照惯例,应该依旧是灵霄宝殿李天王并五斗星官。” 夜游神就在这等着呢,河君话刚落,立马挤眉弄眼道: “你们知道么,那李天王有了个儿子。” 这下,连沉思的刘景都惊醒了,三对目光齐齐望向夜游神。 乔达星嘿嘿一笑,凑近了低声道: “据说那小太子在娘胎里呆了九年,一出世便肉身成圣,拥有天君级的修为,震动整个天界。” 哪吒? 刘景心头升起荒缪之感,可此方世界明显与前世的听闻不同。 那李天王也不托塔,其尊号为“高上神霄天王”,统管天兵天将,负责受领灵霄宝殿的征讨命令。 要说此界最大的不同,其实是缺少了刘景认知中的佛。 据他前世的经验,地府的十殿阎罗亦是佛家称号,非属道门。 总之,这是个似是而非的异界。 李天王只有一个儿子,不可能是哪吒,不过出世便有天君修为,恐怕未来成就不会比哪吒低。 然而理性分析一通,刘景终究耐不住性子,追问道: “那小太子叫什么名?” 第145章 不是小事 雨水顺着木亭飞檐,哗啦啦流出水珠幕帘。 “阴土荼蘼叶熬制的茶水,滋魂养魄,尝尝。” 杏仙提起轻纱袖口,露出雪白到透明的肌肤,纤细手指捏起茶壶,为刘景倒了杯茶水。 淡紫色的花瓣飘转在水面,一股奇异的味道,轻轻飘来。 有些寒气,有些苦味,令人神魂一清。 刘景端起茶瓷杯,饮下,体内神魂顿时露出愉悦之色。 “确是好茶。不过天色不早,道友有话,且说来看看。” 回味了会儿,刘景放下茶杯,冲对面女子轻笑道。 杏仙一直在打量刘景,眼中清波闪动,忽而问道: “你可对蛮族有恶感?” 刘景略感奇怪,认真思索了下,回道: “我有个管家,因为巫蛮肆虐边境,女儿生死不知,一家老小流离失所。 今日随我返乡,一路上老泪横流。” “我在沧江府担任巡水游徼,巫乱中亲眼目睹河君消亡,无数凡人罹难,初入陵光府,又碰上血蛊作乱。” 说罢,刘景反问道: “道友你觉得,我该对巫蛮有什么印象?” 杏仙低下眉眼,又为刘景倒了杯花茶,淡声道: “巫教,与蛮族并不是一体。” 刘景点点头,望着亭外的雨幕,杏花,悠悠道: “我从南宁郡的柳州县走十多天,到沧江府任沣水河游徼,又走六七日,来到这杏丘庙。 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巫蛮故土。” “我去沧江河府时,见过从巫教图腾,改造成神仙道的香火庙。 在张宿,见过族灭神死,故城、财富全被神仙道夺取的辛黄族。” “我还知道,巫教大巫,被填在这南蛮大地之下,作为天、地二阵的根基阵眼。” 随着刘景的话,杏仙抬起白玉般的脸庞,定定的看向刘景,眼神惊异。 “道友说,我该如何看巫蛮?” 悠悠话落,刘景回过头,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再次反问。 杏仙忽而嫣然一笑: “你这样奇怪的人,我一个小女子,怕是没法揣测。” 奇怪吗? 巫蛮,道门,妖族,加上自身的神仙道,当今天下的势力,刘景已经全都有所接触,打过交道。 有怨,有仇,比如姜皓,梅坤。 有朋友,比如蛙妖,云牙派葛先生。 神仙道内亦是恩怨纠缠,披霞山张家兄弟,李盛威,东鸣山君,夜游神乔达星,沣水河君等等。 而如今,刘景来到陵光府,又是要以巫蛮为进身之阶,博取未来大道。 你问他对巫蛮,有什么喜恶? 只听刘景淡然道: “我对巫蛮,没想法。” “还有,你一个一百多岁的老鬼,小女子?” 当然后一句话,刘景只在心中默默嘀咕。 “我说啦,巫教与蛮族,要分开。” 杏仙笑吟吟的瞪了一眼刘景,再次强调。 随即,终于吐出她的目的: “我想打开杏丘庙的阴土,让南面的蛮族亡魂,亦能进入地府轮回。” “这不是小事!” 轮到刘景惊奇了。 道神,地府,鬼神,是天庭神仙道的完整体系。 道神管阳世,安定神府。 地府镇阴土,掌管转世。 鬼神,以阴魂之体,居阳世神庙,迎送生魂,平衡阴土与阳世。 鬼神的力量,源于信徒贡献的香火神力,以此为基础,再进行修炼。 这套体系,自然是只在神仙道域内运转。 南面的蛮族,信仰的是巫教,是图腾神灵,与神仙道迥然不同。 即使不算信仰,他们远处在神仙道的神域之外,有心无力。 再说,神仙道以外的阴魂,天庭也不允许进入地府转世。 转世重生,某种程度上,是天庭维系凡俗,以神州正统自居的根基。 “尊奉我,我让你死后不做孤魂野鬼,并能转世投胎。” 天庭能雄霸天界,独揽三十三天道韵,镇压道门,驱逐妖族,以及很快占据南蛮大地,靠的就是这股凡心洪流。 天地,终究是生灵为主,天道衍化至今,亦可以称作人道。 所以天庭才将禁止欺凌凡俗,闹乱凡世,作为天规戒律。 唯有区别,方能有对比,方能彰显优越。 南蛮大地的众多蛮族,归顺神仙道的,自然享受庇护。 不愿放弃巫教信仰,跟随巫教遁入南面群山,成为巫蛮的,自然要承受后果。 杏仙想接引那些巫蛮,不知是圣母心,还是别有用心。 但此举,却是在挑战神仙道的规则。 “道友也许实力不凡,但是,杏丘庙上面有翼宿都尉,都尉上面有道主,道主上面有南岳大帝,有灵霄宝殿。” 刘景盯着淡雅女子,沉声警告。 杏仙并不退却,淡然的与刘景对视,冷然道: “南面群山里的蛮族,不下百万之数,难道要将他们全部抹杀?” “不说日后,陵光府近期就要入南面展开报复,巫教法师可以杀个干干净净,但那些普通蛮族呢?” “放任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还是将他们全部给巫教陪葬?” 刘景摇摇头,面无表情的回道:“这要看道主之意。” “呵呵,”杏仙蓦然冷笑,讥讽道:“刚才听完你的那些话,还以为你是个独特的人。” “没想到你,只不过是淡漠罢了!” “怎么,要学大道无情,以万物刍狗?” “小小的年纪,微末点道行,不怕画虎类犬,徒成笑柄?” 这女人红唇蠕动,一顿狂喷,完了,气呼呼的一挥手,桌上瓷杯,茶水登时消失。 刘景正要端起茶水,眼前突然一空,顿时有些苦笑不得。 一把年纪了,在阴宅呆了百年,还能如此任性,心性倒是真够好。 “天庭自有秩序,神仙道有自己的运行法则,我,以及你,不过才九品位阶,撼不动庞然天规。” 刘景叹了口气,随即反问: “道友有此雄心,为何始终待在九品? 百年时间,不说飞升渡劫,若能授个升玄箓,成为道主、大城隍,位高权重之后,口含天宪,自然能顺心而为。” 杏仙忽然脸红,面露羞愧: “这是我的神庙,我不喜欢让外人入主,我,我恋家不行。” 刘景毫不留情的讥讽: “原来道友亦是虚伪至极! 只会口吐善心,不愿付出丁点辛苦,口惠而实不至,教训人倒是理直气壮,却没半点自省。” “够了!” 杏仙猛地怒喝,一股浩然浑厚的神力,瞬间如巨浪般荡向四面八方。 木亭崩塌,大杏树喀嚓一声断裂,轰然砸向小庵。 雨幕骤然停滞,天地震荡。 第146章 焦急身影 刘景面不改色,任由沛然力道扫过,发丝飘起,衣裳鼓荡。 “呼呼~” 杏仙喘着粗气,冷冷瞥向刘景,随意的抬手,木亭恢复,杏树复活,雨幕继续哗哗而下。 “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尖酸刻薄!”杏仙冷笑。 “道友此话不妥,女人未必尖酸,男人未必不能刻薄。”刘景一本正经的的回道。 “你!” 杏仙气的胸脯不停起伏,半响,满脸烦躁的叫道: “行了,你到底愿不愿意?” 虽说神仙道体系是由道神,鬼神,地府共同组成,但很明显,道神才是核心。 杏仙的神力确实刘景强,但刘景是杏丘庙主持,手持神令玉牌,没有刘景点头,杏仙没有那个权限。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不能!”刘景肃然道。 “道友,我念在你前辈,我二人又同管杏丘庙,今后要共处,所以才与你平静相谈。” “但也希望,您能拿出前辈的气度。” 刘景话里也开始不耐烦了,他奔波数日,抱着疲惫来见神庙神祇,不是来听浑话的。 谈了这么久,已经算是诚意十足。 “外面张辅祭该等急了,来日方长,道友再衡量下吧。” 刘景提出告辞。 就在这时,从烦躁状态冷静下来,一直沉默的杏仙,突然道: “我出身蛮族。” 刘景不由一惊。 杏仙除了皮肤异常雪白,身上毫无异族的特征,浑身的淡雅,反而有中原贵女的气质。 没等他继续打量,眼前景象突变,亭子雨幕飘然散去,回过神,正在杏仙庙堂。 那头戴宝冠,手挎竹篮的白衣神像,一脸慈爱的俯视面前香坛,等待信徒祭拜。 这时,一道神光自神像飞出,化作一方小印,盖在香坛上的神令玉牌。 下一秒,玉牌上的“杏丘庙”三字之后,浮现一座神庙图案,渺渺香火从神庙里飘出。 刘景上前取过神令,心念一动,登时透过玉牌,看到了杏丘庙,看到山丘前的小镇,看到洪宁县城,镇南军营。 又掠过道口土地庙,小城隍,村寨社庙,溪河庙,惊动一位巡夜鬼差,甚至触碰到附近其他神卫驻守的神庙。 刘景神念一过,那些土庙,鬼差,附近神卫,立即明白过来—— 杏丘庙的引香主持到了。 “诸位道友莫急,今夜已晚,明日我正式入职,再与众位见面。” 眼见有神祇要动身来拜见,刘景连忙为自己的莽撞致歉。 他初次使用神道感应,还不熟悉,唐突了。 持有神灵玉牌,便能随时联系统辖的神祇,并随时召见。 杏丘庙是个大庙,附近人烟稠密,下属有七个社庙,五个道口土地,两个小城隍,三个溪河庙,共十七个低阶神祇。 这些小庙拱卫在杏丘庙周围,共同组成神道网路。 洪宁县虽是县,但面积是普通县的好几倍,囊括整个盆地。 而县城的附近,有两座神庙,即杏丘庙与城隍庙,一个管西,一个管东。 其下还有八个大乡,由八个神卫驻守。 所以,整个左旗有一位军侯,九个神卫。 刘景还没成为军侯,只靠杏丘庙,掌握的神域仅是县城以西,方圆几十里的地界。 但是杏丘庙的香火,远比洪宁县城里的城隍庙繁盛。 简要联络了下麾下神祇,刘景收起玉牌,抬头朝神像拱拱手: “明日正式入职,再入道友宅邸拜见。” 神像上传来一声冷哼。 刘景不在意的笑笑,然后转头,对束手静候的张松亭,笑道: “有劳道友了,我先回杏白府,明日早上入庙。” 张松亭摸摸雪白胡须,恭敬回道: “我会提前召集庙中诸人,恭候主持。” 雨已经停下,但还有厚厚乌云,星辰,银月全被遮挡。 “不用送了,我认得路。” 刘景与张松亭在后门分别,踩着湿漉漉的青石台阶,径直回到山巅的杏白府。 这段时间里,李伯已经整顿好府中侍从。 两个门人见到刘景,慌忙齐呼“见过老爷”,殷勤的接过他手上的竹伞。 这俩一个十五六岁,一个二十出头,模样端正,手脚伶俐。 “你们是杏丘庙的道童?”刘景随口问道。 两人回答说,都是山下小镇的清白人家,年纪大的叫王冲,小的叫许大。 府中已经挂满灯笼,非常亮堂。 路上碰见李伯,老人抹了把额头汗水,又喜又累的说道: “老爷,这宅子太大了,光是庭院就有四五个,还有各种亭台大殿,炼丹房,匠作坊,丹药室......” “炼丹房,匠作室?带我去看看。”刘景来了兴趣。 李伯立即领路。 “没用的大殿,庭院,封存起来就行,日后用时再启。” “只能这样了,就是怕荒废,可都是很漂亮的院子。” 两人闲谈中,刘景进了炼丹房,却很失望。 空荡荡的屋子,只摆着个普通的丹炉,别说炼丹师,连个看火童子都没有。 李伯唤来一个苍老的仆人: “丹房是上上位老爷留下的,他离去时,便搬空了丹房。” 这老仆在杏白府待的最久,无亲无故,基本将这里当作家。 又去匠作坊,丹药室,依旧空空无也,甚至落满灰尘。 老仆跟着解释: “每一任老爷离去时,都会把所有东西带去。” 刘景想到上任杏丘庙军侯,死于巫乱,很突然,应该没来得及搬走东西。 然而老仆告诉他: “上位老爷的东西啊,被于仙姑带走了。” 于仙,呃,是那于沐夏吧。 “那女人,之前就是来收拾东西的吧?” 刘景暗自可惜,自己来晚了。 “不对,她只是旗官,有什么资格收军侯的遗物?” 老仆颤颤巍巍回道: “于仙姑是上任老爷的侄女。” 刘景无语。 如此一来,即便成为军侯,也不好开口索要。 意兴阑珊的告别李伯,回到临云台旁的院子。 此院名叫南轩院。 杨升在院中等他,满脸纠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劝你先花点时间打探下边境情况,做好准备再动身。” “再说,秀青马上要去修行,你作为父亲,不先送下女儿?” 说服杨升离去,庭院终于清静。 蛙妖不知去那耍玩了。 虽然疲倦,刘景还是坚持练几遍参同炼形法,弄的满头汗后,才去歇息。 第二日,清晨。 大雨过后,天地清新,杏丘上,更是弥漫着淡淡花香。 刘景头戴扶桑木簪,一身青袍,腰悬神令玉牌,踏着花瓣来到杏丘庙。 张松亭率领二十来位神庙道徒,列在庙前恭迎。 “见过主持!” 众人行礼后,刘景按照《太一盟德威仪斋仪》上所述斋仪,亲自主持了一次早祭。 铛! 晨钟敲响。 刘景刚刚完成祭祀,一个焦急的身影,快步奔上神庙。 “在下前旗神卫,有巫孽之事向告。” 第147章 香火烟云 杏丘庙偏房,刘景接待来人,张松亭为他介绍。 这是个背着黑色长刀的年轻人,身材精瘦,眼神锐利,腰间挂着符袋。 年轻人来自前旗的青桐乡,名叫孔修。 “这是我们杏丘庙的新任主持,刘景道友。” 张松亭话落,孔修目光一闪,盯着刘景道: “道友就是那沣水河游徼?” 陵光府的神卫,衣着打扮,行事风格和沧江府差别很大,比如那孟成,比如眼前的青桐乡神卫。 沧江府的修士,大多着道袍或是大袖长袍,风度翩翩,最符合修行中人的印象。 陵光道府的神卫,却更干练,风姿多样,举止飒爽。 或许是因为陵光军的传承。 孔修问的很直白,也很无礼,刘景迎着其目光,淡然点头。 “道友的名声很大。” 孔修干巴巴的赞叹一句,随即转头看向张松亭,快速道: “事情我已经说完,还请道友相助,莫要让那巫孽继续肆虐。” 此人明显是并不信任刘景。 他来此求助,是想让杏丘庙发动神道感应,搜寻一个巫孽。 青桐乡属于前旗,但位置邻近洪宁县,中间只隔着一座梧桐山。 几天前,他在自己的青桐乡发现巫孽痕迹,进而搜寻。 费了一番精力找到后,那巫孽非常难缠,竟然在昨日逃进了梧桐山。 孔修在山林里追寻一夜,无果,怀疑那巫孽逃到了洪宁盆地。 杏丘庙在洪宁县南角,梧桐山这边的地界刚好归于它管。 孔修便来请杏丘庙验证,看那巫孽是逃到了此地,还是依旧藏匿在梧桐山里。 张松亭很有自知之明,识趣的转而询问刘景: “主持,您看呢?” 翼宿的前旗,就是陵光府与巫蛮群山的交界,也即是广南郡的边境,高阳国的边界。 那里常年处于争端地带,旗下神卫皆是勇猛之辈,不说嚣张跋扈,但也自视甚高。 翼宿的五方旗卫,在地图上是个扁平的菱形。 前旗在最南,洪宁县所属的左旗在东南,位于前旗的斜后方,双方隔着梧桐山。 巫乱中,前旗军侯是堂堂正正的战死,旗下九个神卫,更是死了五个,过半。 而洪宁左旗,军侯死的不明不白,旗下神卫只死一个,在前旗神卫的眼中,这就很刺眼。 特别是边境被肆虐后,大量村寨的民众直接北逃。 有些像李伯一家,更是连洪宁县都不待,奔向更远的沧江府。 便是巫乱过后,流民南返,最多依旧停在洪宁县这类的,边境后方,不愿再往前。 而吞下了大量人口的这些地方,安定后果,反而更加繁荣。 翼宿前旗,以及陵光府的整条边境线,却是人烟凋零,满目疮痍。 孔修每次来到洪宁县,看到一片恬静祥和的情景,再想到自己属地的狼藉,心头便非常不爽。 甚至,这次那难缠的巫孽,跑到洪宁县来,孔修心底不由得涌起一丝阴暗念头。 对于刘景,孔修这类边境神卫,又与其他陵光神卫不同。 大多神卫是一种“竖子成名”的鄙夷,而孔修还有一股子怨愤—— “我们在前方付出血的代价,事后却被训斥,你在后方轻松几句话,却赢得大功?” 虽然冷静时,孔修也明白,若无刘景提前点破巫乱,待到巫蛮、三清教准备妥当,后果更严重,他们要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便是他自己,说不得会就此陨落。 可是,理智上明白,情感上终究让人不忿。 此时,见张松亭恭敬的请示刘景,孔修冷声道: “道友是第一天上任,那巫孽又非常的诡异难缠,极其擅长隐匿,还是让张辅祭来吧。” 刘景在张宿时,已经见识过陵光神卫对他的敌意,知晓言语再多,都是徒费功夫,唯有靠实力说话。 而扎合城的事,还未传开。 “我与巫孽打过交道,亦了解血蛊。” 刘景轻笑一声,自腰上取来神令玉牌,神念勾动。 玉牌当即泛起神光,杏丘庙三字浮现,整个神域的轮廓,隐约闪动。 刘景只觉神念飞速上升,瞬息飘到杏丘庙上方,恍惚间,好似看到神庙顶上,笼罩着一团炽热又浓郁的红色烟云。 那是香火之气! 一团团柳絮般的红气从杏丘庙里飘出,汇入顶上红云。 更有一条条,一丝丝的透明红线,自四面八方飘入红云。 一共十七道。 顺着红线,隐约可以看到线头尽处,一座座的小庙。 刘景打量了会儿香火红云,一头扎进去。 轰! 他的神念一下子膨胀成蓬松烟雾,完美融入进香火红云之中,随即化出十七条分支触手,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同时,一幅幅画面,一个个场景在他眼前飞速晃过。 杏花丘,山前小镇,道路河流,村寨城镇,以及无数乎乎乎的模糊人影。 这时,突然闪过一个身上带有异光的人影,刘景发散的神念蓦然一顿,停驻打量。 看不清模样,周身充斥着青光。 “法力?” 刘景立即明悟,此人是个道神修士。 “身上没有神职,应该是来参加大比竞争的。” 不是巫孽,刘景不再关注,神念继续蔓延。 很快触到边界,再往前,便是冷寂的黑暗,只隐约有些微光。 杏丘庙的神域搜寻完了,没有发现巫孽。 想到那巫孽是从梧桐山翻来,刘景调转方向,顺着一条香火丝线而去,落到一个山脚小镇。 小镇上人影川流,东南角有个神庙,神庙上空有层稀疏的香火薄雾。 刘景俯冲而下,坠向神庙。 好似触动了什么东西,庙内顿时传来惊呼: “可是杏丘庙刘景主持?” “是我。”刘景送出神念。 眼前一花,刘景落入一个小小空间。 一个扎着发髻,面容朴实的青年,朝刘景躬身行礼道: “见过主持。” 青年的身躯透明,还轻飘飘的没有质感,只有些淡淡的红气。 “主持见谅,我亦是刚刚赴任,未来得及凝聚香火身躯。” 刘景借杏丘庙的香火现神,是个通红的透明身躯。 拱手回礼后,刘景道出来意: “那青桐乡神卫来询巫孽下落,道友可有线索?” 青年叹气道: “孔道友就是在我这,没得到满意答复,方才去劳烦道兄。” “那巫孽没来?”刘景问道。 “我只能说,我没有发现巫孽踪迹。”青年苦笑。 第148章 道友戒躁 刘景明白青年意思,一来他刚上任,神力微弱,二来巫孽擅长隐匿,很难发现。 “看来,那神卫在我杏丘庙,得不到满意结果了。” 刘景无奈摇头,就要与青年告别,忽然一个声音插入。 “这么点事都办不到,也不怕被人小瞧!” 话落,轻纱长裙的杏仙,轻盈走来。 刹那间,狭小空间充斥着滚滚霞光,神光中的杏仙,好似一位天女下凡。 青年慌忙行礼:“见过杏仙娘娘。” 杏仙矜持的点头,冷眼瞥向刘景。 “道友神通广大,便请出手吧。” 刘景抬手,做出个邀请姿势,对女人的讽刺,毫不在意。 杏仙顿时一拳打在棉花上,又不好在小神面前失态,只得暗自咬牙。 “那什么青桐乡神卫是个废物,血蛊根本没出梧桐山。” 杏仙将气洒在孔修身上,手一挥,汹涌神力涌向虚空,狭窄空间猛地震荡。 青年眼皮直跳,生怕这凶悍的杏仙娘娘,把他这神祇空间给打个破洞。 一片神光忽然展开,先是出现山脚小镇的画面,随即探入山岭,穿过连绵的梧桐林,落到一个低矮洞穴。 画面停在洞穴,隐约有血光从洞穴里向外溢散。 杏仙看着洞穴的眼神,充满厌恶与纠结。 挥手散去神光,画面散去,杏仙留下句话后,滚滚霞光猛然裹起曼妙身躯。 “打发走姓孔的,然后来阴府见我。” “恭送.......”青年话还没说完,杏仙已然消失。 讪讪的摸了下鼻子,青年看向刘景: “呃,杏仙娘娘当真雷厉风行。” 刘景笑了笑,随即告辞。 神念飞升,顺着香火丝线瞬息返回杏丘庙。 孔修早已不耐烦,见刘景眼中灵光恢复,当即冷声道: “道友此去这么久,别只要告诉我,毫无收获。” 张松亭偷偷瞥向刘景,暗自着急。 前些日,都尉发来信函,告知杏丘庙的下任引香主持,已在路上,让他们准备迎接。 张松亭晚年入道,当依旧渴望更进一步,平日除了操持神庙,大部分时间都在沉心修行。 加上他只是箓生道神,地位低。 又非于沐夏那样担任旗官,能够经常随军侯出入都尉府,眼界开阔。 所以,对于刘景的名声,他知之甚少。 听闻刘景是新任主持,方才找于沐夏打听。 成为游徼不过三月,便在巫乱大事中,立下第一等功,得授雷爵法箓。 又火速晋升,跨越千里,成为杏丘庙的引香主持。 而杏丘庙意味着什么,张松亭当然清楚。 这是被都尉寄予厚望,指定其成为下任军侯啊! 张松亭是一番大悟后,方才入道,对外界的异样眼神,并不在意,只想遵照本心,径直走下去。 然而面对刘景,他那磐石般的心性,也不禁动荡。 十七岁,半年授箓,三个月晋升九品位阶,得授雷爵,道主赞赏,都尉倚重,钦定的军侯。 不久的将来,再在巫蛮行动中抓住机遇,定然会扶摇直上,越发尊贵。 他今年五十二岁,便是天赋再高,机遇再大,最多能摸到高玄箓的底边。 然后在七品位阶上寿终正寝,以此荣光投个好胎,来世再求大道。 刘景也许二十岁,乃至十九岁,便能做到他的最高展望。 如此一想,怎么能不沮丧? 不过,昨夜见到刘景,张松亭虽然嫉妒依在,但是已经能坦然面对刘景,甚至发自内心的敬重。 一是刘景少年得志,却毫无骄纵,还有种独特的气质。 张松亭一把年纪,早已炼出玲珑心,他从刘景纯净瞳孔里,看到了那种真正求道者的灵光。 拥有这种求道眼神,取得如今成就,只会让人感叹天道酬勤,并不会嫉恨。 而另一个让张松亭产生敬意的原因,是刘景对李伯一家的尊重。 他看的很清楚,李伯一家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而如今身份的刘景,言谈举止中,透露出的平等与尊重,简直让他目瞪口呆。 不是强者的怜悯,不是上位者的赏赐,更不是道神修士,那受于天规,而不得不摆出的别扭姿态。 那是真正的平等! 今早,张松亭率领神庙众人迎接,见到刘景自银白杏林中走来的那刻,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 “也许,未来我会以做过他的辅祭,而感到荣幸。” 所以此时,张松亭是真切的关心刘景。 孔修的恶劣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而刘景毕竟是刚刚上任,刚完成第一次祭祀,能够掌握香火之力吗? 张松亭暗自提起精神,开始组织语言,一旦刘景表现不佳,他必须堵上去,不让这姓孔的羞辱刘景。 就在孔修的挑衅目光,张松亭的紧张中,刘景收起玉牌,轻笑道: “巫孽并未进入洪宁县。” “呵呵,”孔修鄙夷的冷笑:“没找到就说没找到。” “我把梧桐山翻了个遍,还用符箓探查过,毫无结果,定然就在你们洪宁县。” “行了,我去给杏仙娘娘上柱香,亲自询问,你回去抓紧时间再学几天吧。” 孔修唾沫乱飞的喷完,起身便要冲向杏仙庙堂。 “孔道友,我们主持从沧江府奔波上千里至此,昨夜刚抵,满身的疲惫未去,便为你寻那巫孽,你说话未免太过无礼!” 早就准备好的张松亭,果断回击。 刘景好奇的看了眼自己的辅祭。 两人才刚见面,竟然这么维护自己,看来是个纯良之人。 抬手阻止辅祭,刘景起身,一步赶上孔修,随手按住这青桐乡神卫。 “道友戒躁。” “你?” 孔修只觉一股沛然力量,将他瞬间按在原地,肩上手掌好似铁箍。 冷哼一声,孔修鼓起元宫法力,背上黑刀感觉到主人心念,登时放出凶光。 刘景惊异的看了眼那黑刀,明明不是法器,竟然能与主人心念想通。 看来是个不凡之器。 刘景虽然开辟元宫有半月了,也积蓄了些法力,但肯定比不上这孔修。 “不过,我可不止有法力!” 习练了参同炼形法后,芽丹与肉身更加契合。 通过运转芽丹,他那经过洗炼的强横肉身,亦能通过御使芽丹,从而发挥出部分力量。 紫府芽丹震动,元力涌遍身躯,将潜藏在筋骨血肉间的力道,瞬间激活。 孔修刚觉有点轻松,身体蓦然一沉,彻底被压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更让他惊悚的是,他并未感觉到刘景的法力波动! “怎么可能,他只用肉身力量,便能压制我?!” 孔修的那锐利瞳孔,不住的紧缩。 第149章 巫连巫连 梧桐山遍布梧桐树。 阳光射进郁葱树林,挺直躯干,绿中带黄的枝叶,煜煜生辉。 刘景,孔修两人穿行在梧桐林,寻向巫孽藏身的洞穴。 突然,前面领路的刘景,脚步一停。 盯着刘景后背,不知在想什么的孔修,正在愣神,差点没撞到刘景身上。 仓促站定,放眼打量四周,只见光线倾斜,树叶飘落,除此外并无异样。 孔修面无表情的吐出,离开杏丘庙的第一句话: “到了?” 刘景在杏丘庙道出巫孽情况后,孔修冷着脸就要告辞。 然而,想到那巫孽就在洪宁县边,未防意外,刘景便亲自领路。 这位青桐乡神卫,就要当场发怒“你是看不起我?”,然而终究是要脸的人,并没撒泼,铁青着脸跟随刘景出发。 一路上的气氛很沉闷,还有些别扭。 刘景也懒得维护关系,一边沉默的赶路,一边思索其他事物。 他只觉得现在的情况,与阳泽乡邪物爆发前很像。 那时是草绳邪物遍地爆发,现在是血蛊巫孽此起彼伏。 若用巧合,当然可以说通。 因为巫法是以诅咒为核心,祸乱的就是鲜血与灵魂。 两次混乱,基本原理是相同的。 但完全归于巧合,似乎又不太对。 对于草绳邪物,刘景印象最深的,是在阳泽乡回湾村第一次见时。 那宛如破裂玩偶,满身根须的小小身躯,早已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以他现在的见识,已经明白过来,所有的草绳都是从一个草人身上拆解而来。 而那草人,和辛黄神偶一样,应该是一件巫教圣物,属于某位不知名的巫神图腾。 这次的血蛊巫孽,却是来自那血河巫师,一位活生生的巫蛮强者。 前者自我意识不足,后者,却是刚刚亲手策划巫乱,并参与其中的枭雄。 血河巫师通过血蛊,是否在时刻监察着陵光道府? 陵光府将要采取的行动,众所皆知,那巫师会不会利用血蛊反击? 陵光大比即将开始,血蛊依旧未平,届时会不会节外生枝? 勿怪刘景多想,眼下已是巫蛮的生死存亡之际。 困兽犹斗,身处绝境巫教,必然要奋力反抗! 刘景身为强势一方,更不能阴沟翻船。 一路思绪纷飞,直到此时停下脚步。 便见刘景转过身,面朝孔修开口道: “道友寻遍山岭,还用符箓搜索过,却依旧没有发现它。” 孔修冷哼道:“我是技不如人,道友何须再羞辱。” 刘景摇头失笑,“我的意思是,那巫孽怕是能感知到你。” 孔修迟疑道:“它在和我捉迷藏?” 刘景点头,孔修顿时色变,恨恨道:“那孽畜竟敢耍弄我!” 刘景抬手指向前方:“由此去二里,有个低矮山穴,便是巫孽藏身之处。” 孔修双目喷火,一抱拳:“多谢道友。余下之事,孔某自会处理”。 说罢,剑指一掐,背后黑色长刀嗡嗡颤动,呛的离鞘飞出。 此刀通体如墨,刃上有暗红色纹路,透着凶光。 孔修抓住黑刀,从腰上符袋里抽出两张星煞符箓: “敕令星宿显灵助我,急急如律令!” 一张符箓化作喷涌煞气,孔修顺手一抹刀刃。 唰,墨黑长刀登时寒光冒起,煞气凝作颤动的刀光,杀意毕露。 “敕令星宿......” 又一张符箓燃起,化作五团飘忽阴气,在孔修五指头间旋动。 啪! 孔修反手将五团阴气拍入体内。 精瘦身躯开始一点点透明,飘忽,周身弥漫起浓郁阴气,转眼间,血肉之躯变成一条阳光下的游魂。 刘景饶有兴趣的打量孔修。 前一张是七杀星箓,他也有,后一张则是五鬼星箓,他还未研究过。 “符箓有时间限制,道友且候,我去也。” 就见孔修单手拎着黑刀往前一飘,便穿透粗大梧桐树,飘忽而去。 “这五鬼星箓挺有趣,既有穿墙术的效果,还能遮掩活人血气,回去可以备上两份。” 透明身影消失不见,刘景环顾四周,挑了棵挺拔粗木,一跃而上。 “夜枭” 瞳孔蒙上幽碧,重重叠叠的林木,再阻碍不了刘景视线。 巫孽洞穴距离此地二里,正在视野范围。 在刘景眼中,那孔修飘忽到洞穴前后,瞬间散去五鬼符箓,再次从符袋中捏出一张符箓,招出一团炽热火团冲进洞内。 “应该是火府星箓。” 然而想象中的爆炸并未发生,那火团冲入洞穴,无声无息。 刘景看到,孔修脸色先是难看,然后望着洞穴,面露犹豫。 “洞内有异样?” 刘景目光盯向洞穴,岩石泥土慢慢透明。 蓦然,粘稠的血光扑面而来,隐约还有嘶吼的鬼脸,没等刘景反应过来,哗啦,血河漫天而来。 “不好!” 警兆顿起,刘景果断散去异能,眼前一花,强烈的晕厥感袭来,差点踉跄着跌下树干。 “这个巫孽比南门山的更强!” 用力摇头,恢复清醒,刘景面色凝重起来。 回想方才的惊鸿一瞥,略过血光与鬼面,似乎模糊的看到了洞内情形。 到处铺满人与兽的残躯,中央一个猩红的血池。 池中有惨嚎的鬼魂,有扭动的蛇影,有各种奇怪器物,以及一个端坐的怪异身躯。 “什么情况?” 刘景眉头紧皱,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轰,远处传来震响,战斗开始。 “那孔修,恐怕不行!” 顾不得那青桐乡神卫的自尊了,刘景脚下风流涌起,纵身一跃,飞快奔向战场。 轰! 刚冲出树林,便听轰隆一声巨响,气浪涌来,伴着漫天的飞石泥土,血污残肢,猩红血雾。 刘景猛地停滞,瞳孔紧缩—— 洞穴竟然炸开了! 咕噜噜,一个恐怖的黏稠血池不停冒泡,那是起伏的头颅。 一个张牙舞爪的扭曲身影在血池中舞动,呼喊着诡异咒语。 那是一种艰涩,陌生的语言,其中有两个词不停循环: “.......巫连,巫连......” 砰,满脸污血的孔修,狼狈的摔在远处,手上黑刀的煞气弱了许多。 一见刘景,孔修瞪着满是血丝的瞳孔,惊惶大喊: “他在召唤那血河巫师,快阻止他!” “什么?!” 刘景心底咯噔一下,立即从腰囊里取出五雷符,玉符,张口疾呼: “敕令五雷,闻呼即至.......” 对付这等污邪之物,自然要用雷法。 第150章 三头 (赶在12点前发,还未写完) 雷咒一起,血池身影猛然警醒,一转头瞪向刘景。 “不能对视!” 刘景立即避开视线。 “小心其他的头!”那边孔修慌忙提醒。 “什么其他的头?” 刘景还没明白,便见他的视野中,诡异的再次出现一个头颅。 一个蛇头! 血色竖瞳正对刘景眼神。 瞬间,天地颠倒,刘景猛地栽倒,坠入一望无际的血水。 哗啦! 挣扎着从血河之底冒出,却听见巨浪席卷的声响。 一个三头八臂的巨人自翻腾血河中升起,挥舞着皮鼓,木槌,铜铃,面具等巫器。 刘景本能的望向巨人的三个头,就见一为青蟒,一为鬼面,一为人。 “原来如此!” 血池身影是在摹扮三头巨人,以此祈求血河巫师的降临。 “必须出去,绝不让那巫孽成功!” 有了经验,刘景并未意识沉沦,默诵几遍清心咒后,心神快速沉向神魂空间。 失败了几次,但刘景知晓不能慌,不能情绪消极。 强制驱散负面情绪,继续沟通神魂。 终于,满头赤发的神魂法相,裹着烈焰从他瞳孔中喷出,一把将他拎出血河。 一晃之后,已经回到现实。 外界只是过去一瞬,可惜五雷符被打断了。 孔修刚有个爬起的动作,见刘景恢复过来,立即松了口气。 “敕令五雷......”刘景再次唤雷。 “轰!” 那血池轰然喷涌,倒卷而起,横贯天际化作一条血河。 大片的梧桐木飞速凋零,枯死,温暖的阳光刹那间变得血红,阴冷。 “巫连!” 一声奇异的唱喝,血河中升起一个三头八臂的血人。 血人正面是个虔诚又扭曲的人类面庞,左肩冒出个嘶嘶吐信的蛇头,右肩有个嘶吼的鬼面,手臂上拿着鼓、槌、面具、白弓等器物。 “很好,我可爱的信徒,你做的很好,我巫连大人......” 那血人低头打量着身躯,发出桀桀怪笑。 话音未落,一道雷光从天而降,正中血人头颅。 砰! 那扭曲的人类面庞,直接炸成漫天血污,无数毛发,牙齿,骨渣从那无头脖颈里噗噗涌出,恶心又恐怖。 “嘶嘶”,左肩蛇头瞬间蠕动过来,填入断裂脖颈。 “竟然能抗住五雷符!” 刘景一时间大惊失色。 “该死的道神,我要将你打入血河,永世成为我的血灵,嘶!” 血人扭着蛇头,冲着刘景愤声咆哮。 “冷静!” 危急之时,岂能惊慌失措。 刘景喘着粗气,心脏砰砰跳动,不过动作不停,再次从腰囊取出一张五雷符。 见到雷符,血人的蛇形竖瞳猛地一缩。 若是本尊在,小小的五雷符奈何不了他,可他只是一缕神念降临,所用之躯不过是凡俗。 本相头颅已然被毁,这蛇头不过是普通毒蛇,剩下的鬼脸,亦是个凡人亡魂,绝对顶不住雷符。 “该死,全都是破烂!” 血人瞅了眼手上的器物,暗自咒骂。 刘景已经在疾呼法咒,血人立即挥动八臂,御使着血河划过天际,要将刘景吞入其中。 “闻呼即至.......” 雷符开始泛光,刘景施法过半,若是闪躲,必然失败,只能重新再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冲到刘景面前: “我为道友护法!” 正是孔修。 青桐乡神卫手握黑刀,一口精血喷向刀刃,仰头疾呼: “孔修在此,巫孽休得猖狂!” 精血沾到黑刀上的暗红纹路,登时放出刺目红光。 一头像是赤豹,却头上有角,身后五条尾巴的异兽冲刀上冲出,朝着血河怒声狂吼。 “铛铛铛” 好似金石交击般的吼声,潮水般撞向血河。 铛,无数的刀枪棍棒,斧钺钩叉自吼声中涌出,劈里啪啦的砍向血人,重点是他的头颅。 “竟是异兽封灵!” 血人目光闪动,抬手一挥,血河中升起重重血幕,挡住所有的攻击。 一重重血幕被啪啪击散,新的血幕再次升起。 然而,血河冲势终究是一滞。 就在这时,刘景吐出“急急如律令”,一道雷光瞬间击散所有血幕,一路疾驰,砸到血人头上。 “该死.......” 噗!蛇头爆炸。 本相头颅已然被毁,这蛇头不过是普通毒蛇,剩下的鬼脸,亦是个凡人亡魂,绝对顶不住雷符。 “该死,全都是破烂!” 血人瞅了眼手上的器物,暗自咒骂。 刘景已经在疾呼法咒,血人立即挥动八臂,御使着血河划过天际,要将刘景吞入其中。 “闻呼即至.......” 雷符开始泛光,刘景施法过半,若是闪躲,必然失败,只能重新再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冲到刘景面前: “我为道友护法!” 正是孔修。 青桐乡神卫手握黑刀,一口精血喷向刀刃,仰头疾呼: “孔修在此,巫孽休得猖狂!” 精血沾到黑刀上的暗红纹路,登时放出刺目红光。 一头像是赤豹,却头上有角,身后五条尾巴的异兽冲刀上冲出,朝着血河怒声狂吼。 “铛铛铛” 好似金石交击般的吼声,潮水般撞向血河。 铛,无数的刀枪棍棒,斧钺钩叉自吼声中涌出,劈里啪啦的砍向血人,重点是他的头颅。 “竟是异兽封灵!” 血人目光闪动,抬手一挥,血河中升起重重血幕,挡住所有的攻击。 一重重血幕被啪啪击散,新的血幕再次升起。 然而,血河冲势终究是一滞。 就在这时,刘景吐出“急急如律令”,一道雷光瞬间击散所有血幕,一路疾驰,砸到血人头上。 “该死.......” 噗!蛇头爆炸。 “竟是异兽封灵!” 血人目光闪动,抬手一挥,血河中升起重重血幕,挡住所有的攻击。 一重重血幕被啪啪击散,新的血幕再次升起。 然而,血河冲势终究是一滞。 就在这时,刘景吐出“急急如律令”,一道雷光瞬间击散所有血幕,一路疾驰,砸到血人头上。 “该死.......” 噗!蛇头爆炸。 一重重血幕被啪啪击散,新的血幕再次升起。 然而,血河冲势终究是一滞。 就在这时,刘景吐出“急急如律令”,一道雷光瞬间击散所有血幕,一路疾驰,砸到血人头上。 “该死.......” 噗!蛇头爆炸。 第151章 乔姓少年 战斗过后,一片狼藉,血池干涸成大坑,里面堆满各种头骨,大多是野兽,一小半人类。 将遍地的残躯推入坑中,使出几道火府星箓,点燃。 污秽与悲惨消融在烈焰中,几道力士星箓召来碎石尘土,将其掩埋。 山风吹过,将最后的血气吹散,林间恢复平静。 孔修站在简陋的坟丘上,沉默许久。 刘景腰上的神令玉牌颤动,从中传来一个声音: “道兄,我感觉到山中有异象,可是出现了问题?” 这是山脚小镇神庙里的那位青年神祇,在回应刘景召唤。 “道友,此地冤魂不少,你今夜来超度他们吧。” 刘景低声道,其余没有多说。 青年神祇顿了下,回道:“分内之事。” 玉牌恢复平静。 “我们小瞧了这些巫孽。” 孔修忽而长叹一声,回头冲刘景拱手道: “劳烦道友。” 刘景示意不用客气。 “此事,需要尽快通告其他道友,让他们提高警惕。”孔修认真道。 “你我一起向都尉传信,再各自告知旗中同道吧。”刘景点头应道。 “正该如此。” 孔修满脸赞同,随即与刘景对视一眼,抱拳道: “先前是我器小易盈,有眼无珠,还望道友海涵。” 刘景轻笑,“你我并肩作战,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与血人战斗中,孔修的表现让刘景刮目相看。 此人也许傲慢了些,但在大事上毫不含糊,是个明事理的人。 孔修竖起大拇指赞道:“道友好气量。” “可惜我不能久离青桐乡。今日且罢,日后得空,定要与道友畅饮一番。” 刘景笑道:“随时恭候。” 两人笑着道别后,孔修背上黑刀大步而去。 刘景最后扫了眼坟丘,转身下山。 在山下小镇短暂停留,提醒了青年神祇,便回返杏丘庙。 杏丘前的镇子,名叫杏花镇。 最初只是个庙会地,用来举办杏仙娘娘的祭祀,经过几十年的发展,逐渐成为个小镇。 昨夜雨中匆匆,未有打量。 此时天清气朗,阳光明媚,镇上人来人往,有前来拜祭的信徒,有挑着扁担,卖力吆喝的小贩,充满了生活气息。 方才经历了血战,刘景心头略有郁结,便不着急回神庙,慢慢穿过小镇。 他还穿着主持祭祀时的青袍,头上木簪在阳光下微微泛光,气质非常出众。 往来行人不停回望,车马小贩小心的避让,路过的少女少妇,则眉眼发亮偷瞥。 刘景一脸淡然,偶尔看到有兴趣的事物,便停驻路边,饶有兴趣的打量。 拐过街角,一个酒肆引入眼帘,小店前的竹竿上缀着个酒旗“吴中老酒”。 吴地?那是属于中原吧,来自神州中原的酒? 刘景生起好奇,正要踏入酒肆,便听里面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 “我说掌柜,你是挂羊头卖狗肉啊,这哪里是吴中老酒,明明就是县城兴泉坊的黄酒,还是最劣质的那一档,还兑水。” “我老汉叫吴中,我今年五十七,吴中老酒哪里不对,你这毛头小子敢在我吴老汉面前撒泼,胆子不小。” 里面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不一会儿,一个老头挥着木勺,将一个少年赶出酒肆。 那少年狼狈躲闪,口中却不停: “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你这老头,杏仙娘娘的眼前还敢卖假酒。” “毛头小子血口喷人,我吴老汉定要教训你!” 干瘦老头吴中气的双眼喷火,手中木勺奋力丢出,咣的正中少年额头。 “贼老头欺人太甚,我可是看你一把年纪才让着你.......” 少年捂着额头瞪向老头,没想那老头俯身就要脱鞋,甩鞋底。 看着那黑乎乎的脚板,少年脸色一边,连忙逃离危地。 “算你兔崽子跑得快。” 老头气哼哼的重新套上鞋,一转头见到气质出众的刘景,污浊的瞳孔当即一亮,裂着黄牙欣喜道: “少爷快进来,我店老酒可是洪宁一绝,保你尝上一口,下辈子都难忘。” 闻着那隐约传来的脚气味,刘景瞥了眼“吴中老酒”的旗帜,哭笑不得的离开。 身后老头气呼呼的转回酒肆,冲着空荡荡的桌椅一顿咒骂。 刘景走了几步,就见刚才的少年,骂骂咧咧的蹲在路边揉额头。 “道友倒是好兴致。” 刘景停下,冲那少年笑道。 早前,刘景通过香火烟云搜查那巫孽,遇上过一个陌生道神,正是眼前这位。 “唉,哪里有什么兴致。” 少年深深叹了口气,苦恼道: “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奔到这,却是一腔热血付诸东流,临走前想尝尝中原老酒的味道,又碰上个老骗子,老无赖。” “我老乔可真是命苦啊。” 刘景笑了笑,静静的站在旁边。 少年应该与刘景年纪相仿,不会超过二十岁,不过也说不准,此人皮肤白皙,还有些娃娃脸,很显年轻。 “在下乔金觉,见过刘景道友。” 叹完气,少年懒洋洋的起身,朝刘景随意的拱拱手。 姓乔? 刘景心中一动,暗自望了望远处杏丘前的神庙,那血人似乎称杏仙为“乔瑜”。 “乔道友认得在下?” 回过头,刘景悄然探询少年。 乔金觉咋咋呼呼的叫道: “我那么辛苦的来此,就是为了杏丘庙主持之位,顺便做个军侯,结果愿望落空,当然要打听是谁抢先一步。” 刘景等少年抱怨完,问道: “我是从沧江河赶到此处,道友比我辛苦,可是来自更远的地方,不知是何地?” 乔金觉瞅了瞅刘景,随即摇头晃脑的叫道: “哎呀不说了,我得立马赶去前旗,晚了,好位置怕是又被人捷足先登。” “啧啧,明明说好要用大比争神职的,结果一个个的都走后门。” 义愤填膺的抱怨一顿,少年冲刘景挥挥手,一片黑色光华卷起他冲天而起。 刘景抬头,望着划过天际的墨光,眼神闪动: 黑光似乎是一头异兽虚影,不像是符箓,也不像法术,难道是样法器? 离去的这一下,立即显示出少年的不凡。 “看来前旗军侯,要定下来了。” 第152章 阴宅 少年的动静太大,刘景心头郁结也已散去,便返回杏丘庙。 神庙前,张松亭正在送走一位雍容贵妇。 那妇人怀有身孕,周围的侍从个个内着甲胄,腰间带刀,满身彪悍之气,显然不是一般人。 “那是镇南大将军的夫人,来向杏仙娘娘求个平安符。” 长长的车队离去,张松亭迎上刘景,随口解释。 镇南大将军,即是高阳国在陵光府的驻军统帅,其兵营在杏丘庙南面二十余里,不过将军夫人是住在县城里。 刘景想起了宋瑗要送给宋二郎的信,便开口道: “张辅祭,你可知道镇南军中,一个叫宋衡的年轻人?” “宋衡?好像听说过。”张松亭想了下: “之前巫蛮大军侵犯边境时,有个崭露头角的边军,似乎是叫类似的名字。” “主持可是有事找这人?” “我有位好友,托我给他带封家书。” “那我尽快帮主持联系上这人。” “多谢。” 闲事说罢,刘景表情严肃起来,将梧桐山的巫孽之变讲给张松亭,然后叮嘱道: “你尽快把此事通知各地神祇,让他们提高警惕,再给都尉府发去信书。” 张松亭听罢,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认真道: “我马上通知其他神庙,也会给都尉府传信。” 刘景点了下头,又道: “对了,都尉还没从陵光城回来么?” 张松亭笑道:“陈都尉可能顺道去访友了,没个三五日回不来。” 翼宿都尉陈广好古风,最为仰慕上古炼气士,有三好,一好白鹤,二好《黄庭经》,三好访友。 据说这陈广的交友之广泛,北到神州中原,南抵海岛,有神,有道,有妖,有鬼,并且不论位阶,只看脾性。 这人虽为翼宿都尉,每月在青阳宫却待不了几日。 不是在那个都尉府吃席,就是在陵光城交友,或是应邀参加什么山府洞门的酒宴。 前些日子的巫乱,他就因为跑到遥远的天岭横山去访友,而玩忽职守,犯下渎职之罪。 陵光道主将他狠狠的惩戒了一顿,罚他闭门思过,老实的待在青阳宫,不准离开翼宿半步。 直到昨日得道主的应召,方才出门,可能是憋得不行,又跑去浪了。 刘景摇摇头,只得叮嘱张松亭: “我还没拜访都尉,等他回了青阳宫,记得通知我。” “我记下了。” 刘景又想起一事: “我要推荐人去授箓道院,可有其他的程序要办理?” “主持写上一封推荐函,再加持神令玉牌即可。” “授箓道院在哪,距离翼宿远么?” “咱们这只有一个授箓道院,在陵光城附近,从翼宿出发,普通脚力的话,三四天。” 刘景暗自琢磨,自己要去陵光城打造砂金飞刀,就顺便送下杨秀青吧。 张松亭一直笑呵呵的回应刘景,没有因为是繁琐杂事,而出现不耐烦。 刘景对这位辅祭的表现很满意,干脆向杏丘走去: “我就不进庙了,去拜访一下杏仙娘娘的阴宅。” 杏丘庙常年作为军侯的道场,早已习惯主持不在,辅祭执掌祭祀的情况。 张松亭没有觉得不满,恭谨的送了刘景几步,方才进入神庙。 刘景有神令玉牌在手,整个杏丘庙都在他的掌握之下,放权也不会出现差错。 只要每月的初一,十五两日,以及遇上大祭时,现身主持即可。 陵光府的这种辅祭制度,让刘景很喜欢。 若是像沧江府那样,九品主持必须事事亲为,实在会让人厌烦,耽误修行。 当然,陵光府给配上辅祭,只是因为道神要兼任陵光军神卫,不是为了让九品主持偷懒。 昨日大雨,山丘上的杏花格外娇艳,引来许多游玩人群。 不过杏丘山顶有仙人府邸,是禁地,众人皆知。 杏白府外还有隔离带,以及一个小型的迷乱法阵,足以保持清静。 刘景昨日上山的那条隐秘小道,便是唯一的出入口。 穿过杏林时,刘景心生有感。 去青阳宫要一天,去陵光城要三四天,日后成为军侯,肯定要巡视洪宁县,光靠犀象马车,或是那条黑驴,已经不行了。 再说,普通驴马,既配不上他的身份,也无法满足他的心理了。 高来高去,出入青冥,才是刘景想象中的修士人。 “炼飞剑吧,或者至少寻个飞行坐骑。” 进了杏白府,没有惊动李伯,刘景径直回到南轩院。 “这小妖玩的挺欢。” 昨天半夜,蛙妖回来了一趟,今日一早,留下句“我去逛逛新环境”,又不知去了哪。 杏丘庙附近不会有大危险,顶多出现个巫孽,蛙妖出不了不差错。 刘景没在意,在侧房的一间静室摆上法坛,祭上神令玉牌,道神玉符,点燃直香,低呼道: “杏丘庙主持刘景,求见杏仙娘娘。” 连呼三声,玉牌泛起神光。 呼~,阴风袭来,满屋的阳光惹上一层霜寒,一股汹涌的黑气自地下涌起,很快弥漫开。 等到整间屋子,彻底被黑气填满,不见一丝光亮。 两个诡异的绿灯笼飘然而来,其后是飘忽鬼影。 头戴纱冠,腰悬枷锁、长刀,一声暗红如血的皮袍子,好似披着层人皮,令人望而生畏。 当然,在刘景眼中,不过是两条轻飘飘的鬼魂罢了。 “见过主持,我二人奉命前来迎接主持。” 两个鬼差没敢向对普通亡魂一样拿腔作态,恭敬的朝刘景行礼。 “请带路。”刘景抬抬手。 鬼差转身接住绿灯笼,猛地扬起,高声呼喊: “阴差开路,生魂辟易!” 瞬间,阴寒的黑气疯狂涌动,凝出一个诡异漩涡。 轰! 两个绿灯笼猛地射出两道绿光,刺入诡异漩涡,下一秒,一个绿幽幽的道路出现。 路的尽头,遥遥的伫立着一座雅致的宅邸。 “主持请!” 两个鬼差持着灯笼,躬身向两边让开。 刘景暗自深吸一口气,踏上那条诡异道路。 呼呼的阴风从耳边吹过,刘景一回头,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主持,莫要回头!” 两个鬼差一左一右簇拥上来,灯笼将刘景的面庞,也映照的绿幽幽。 “我二人为您引路。” 第153章 鬼风潮汐 四面八方皆是黑暗,唯有脚下道路泛着幽幽光泽。 两个鬼差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凝视,越往深处走,身上气息越鲜活。 很快,除了周身萦绕的阴气,与阳间的差役再没不同。 前方宅邸,似乎触手可及,然而却走了许久。 “有一个时辰了吧?” 刘景暗自琢磨,期间他几次想开口,与鬼差谈些阴土之事,每当这时,鬼差便会再次高呼: “阴差开路,生魂辟易!” 刘景只能随着幽光,沉默行走。 “这里应该不是阴土,仅仅是阳世与阴世间的通道。” 神仙道的亡魂,一般由当地的神祇引向东岳神府,由泰山的阴阳界道进入地府。 地府只是阴土的一部分,并非全部,就像神仙道占据了神州,而神州之外依旧有其他地域。 “当时押送父亲亡魂的鬼差,应该是在前往东岳帝府的路上迷路,遗落到了其他阴土。” “这俩鬼差的灯笼,恐怕是一种路引,指引他们穿行阴阳两地。” “父亲的那勾魂鬼差,是路引出了问题?” “火神庙的元吉师兄说,千百年来,父亲这样的意外极少出现,那么是偶然,还是另有缘由?” 经历这么多事后,刘景无法再将那件事简单看待,他开始有所怀疑。 可惜地府的效率实在太低,到现在还没个准信。 “这俩鬼差地位太低,怕是了解不多,不知杏仙阴府里的九品阴差,会不会知晓点什么。” 刘景胡思乱想中,身侧阴风忽然猛烈起来。 一路上,阴风始终在吹。 若是箓生位阶时,说不定刘景会遭不少罪,神魂打颤,现在他的神魂近乎八品位阶,基本不受影响。 然而现在,阴风越来越猛,阵阵嘶啸,好似无数牛毛细针,疯狂扎刺刘景的皮肤,刺激他的神魂。 “唳!” 阴风中突然发出恐怖的鬼哭狼嚎,周边黑暗如潮水般涌动。 哗,黑暗漫过幽幽道路,灯笼扑闪,鬼差骤然色变。 “主持小心,这是潮汐鬼风!” 鬼差惊呼,同时慌忙掐咒念法,维持灯笼的幽光。 刺骨的冰寒荡过身躯,数不清的幽魂鬼面,张牙舞爪的扑向刘景。 血口黄牙撕咬脖颈,狰狞利爪掏向心脏,靛青鬼脸冲进神魂空间,一瞬间,刘景便被密密麻麻的鬼魂淹没。 刘景要动,身躯却是一僵,体内活力飞速流逝,呼出的气息,渐渐染上霜寒。 “神令玉牌!” 心中疾呼,便要召唤杏丘庙的香火神力,抵御鬼气侵蚀。 “主持快住手!” 鬼差见到刘景腰间玉牌开始溢出香火气,当即惊惶大喊。 这潮汐鬼风,就像凡间的龙卷风,偶然兴起,肆虐过去,自会消散。 然而此时,正要荡过的鬼风诡异一颤,随即一转,仿佛饥渴难耐的野兽,嗅到了新鲜的血肉。 而那血肉,便是香火神力。 便是趴伏在刘景身上的鬼魂,也一瞬间转向。 “吸!” 无数鬼魂扑到玉牌前拼命吞吸,玉牌颤动,其内的香火之气宛若泄闸的洪水。 一只小鬼动作迅速,最先吞食香火,飘忽透明的身躯飞速凝实膨胀。 “吼!” 小鬼化作青面獠牙的厉鬼,利爪一扯,将身旁的一只吊死鬼塞入口中,咔嚓乱嚼。 吊死鬼下肚,厉鬼身上气息再次疯涨,又去抓其他鬼魂。 而除了几只特别鬼魂,其余阴魂全都沉迷在香火中,毫无挣扎动作。 那几只特别鬼魂,和最初的小鬼一样,先吸食香火,再吞吃其他鬼魂,不停暴涨。 攀附身上的阴魂调转目标,刘景恍惚了下,终于恢复身体控制,但是神态萎靡,感到由内而外的虚弱。 “主持,快收起神令!” 鬼差惊呼传入耳中,刘景悚然发现,身边竟然多了三四只一丈过高的厉鬼。 并且这些厉鬼还在吞食其他鬼魂,身躯还在暴涨。 厉鬼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刘景眼皮直跳。 腰上玉牌狂颤,浓郁的香火气,宛若站在杏丘庙内香坛前。 刘景连忙切断神令玉牌的感应,还觉不放心,干脆拍动符剑锦囊,将玉牌彻底收起。 刹那,膨胀厉鬼,沉溺的香火阴魂,齐齐愣住,面露茫然。 下一秒,几只庞大厉鬼立即冲进阴魂群中,疯狂吞噬,并且互相之间开始厮杀,争夺。 “主持,我们快走!” 鬼差趁机抓住刘景,晃动灯笼洒出一片幽光,卷起他们快速冲过鬼群。 “吼!” 幽光闪烁几下,身后再次陷入深沉的黑暗,只隐约听见嘶吼声。 灯笼恢复,脚下幽光道路稳定下来,杏仙阴府依旧伫立在触手可及的前方。 “那是怎么回事?” 刘景很快冷静下来,扭头看向两侧的鬼差。 俩鬼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提了提灯笼,快速开口道: “主持勿急,我二人要维持鬼灯,待到娘娘府邸,自会与主持解释。” 说罢,鬼差再不吭声。 刘景低头看一眼那绿灯笼,只得抬手指指指前路。 鬼差冲刘景笑笑,继续引路。 又走了有半个多时辰。 当然,实在刘景的感觉中。 哒,一声脆响,好似踩上了青石,一座朱红牌坊出现了。 上方是神光缭绕的匾额,四个古篆—— “杏丘阴府”。 和当初见到的沣水河府一样,匾额角上有几个小字:“天师府敕造”。 通过这座牌坊,便能看出杏仙的身份特殊。 九品位阶的神祇,只会被授予一座阴宅,七品以上的高玄箓位阶,才能拥有天师府敕造的牌坊。 杏丘庙只是洞玄箓级的神庙,即使享受的祭祀等级不低,但杏仙的明确位阶,依旧是九品,分封给的道神,也是像刘景这样的洞玄箓道神。 然而,这座杏丘阴府,却是七品府君级的宅邸。 与这天师府敕造的牌坊相比,后面的建筑便显得很普通了。 没有沣水河府那样的亭台楼阁,华丽大殿,只是一座精致宅院。 穿过牌坊,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压抑氛围登时变得清新。 回身一看,牌坊之外是无尽的黑暗,以及呼啸而过的阴风。 这时,刘景转头看向鬼差,追问道: “两位道友,那鬼风潮汐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154章 无常 鬼差收起绿灯笼,互相望望,由其中一位开口解释: “简单说的话,那鬼风潮汐,就像阳间的龙卷风,因为某种阴土的轻微变化,。” “ 刘景正要追问鬼差,却见鬼差收起绿灯笼,朝前一指,笑道: “主持,咱们莫要让娘娘多等,先入府吧。” 便见两个扎着双丫髻,头上插着粉红杏花的少女,袅娜娉婷的走出院门。 “阴魂侍女?” 刘景好奇的打量少女,却见她们身躯凝实,丝毫没有阴森鬼气,反而面色红润,充满蓬勃朝气。 少女们走下台阶,朝刘景恭敬作揖,脆生生道: “恭迎主持,娘娘和无常大人,已在堂上等候。” 少女走到近前,登时有股熟悉香火气息。 “看来是杏仙用香火神力,为其凝实了身躯。” 刘景暗自嘀咕,随即注意到丫鬟口中的“无常”。 无常,既是鬼神在地府的职位,又是修为位阶,相当于高玄箓,位比河君、山君。 其下相当于洞玄箓的阴差—牛头马面,再下,则是箓生位阶级的鬼差。 洞玄箓级别的神庙,只会配与牛头马面,高玄箓的神府,才会有无常坐镇。 这位杏仙娘娘,既有天师府敕造的牌坊,又配有无常,如此待遇,可以看出她的地位,已经等同七品位阶。 想到杏仙的任性念头,蛮族出身,乃至那血河巫师的分神,似乎与她关系不浅。 刘景不由生出另外的看法: “或许,是无常级的鬼神才能看住她?” 回过神,随丫鬟们踏入宅院,迎面一颗巨大的杏树。 繁密的枝叶遮蔽整个庭院,银粉色的花瓣不时洒落,一沾地面,无声无息的化作尘光。 这颗杏花树显然并非实体。 绕过杏树,沿着回廊登入厅堂。 身着轻纱裙裳的杏仙,慵懒的坐在一面屏风下方,身侧是位黑衣男人,另一侧稍下,是个空座。 黑衣男人身上没有一丝阴气鼓动,但往那一坐,便有一股威严,目光扫过,让人从心底升起畏惧。 显然,他即是无常。 还有两个黑气喷涌的身影,也吸引了刘景的注意。 手边都有勾魂索,腰上各有青铜令牌,一个是牛头令,一个是马面令,自然是牛头马面。 除此外,堂上还有几位赤红血袍的鬼差。 “哎呦,我们的主持大人,终于来了。” 刘景一出现,杏仙便阴阳怪气的讥讽,还指着边上的黑衣无常,挑唆道: “我一个小女子,也就发发牢骚,可无常大人事务繁忙,今日屈尊来此,你这小小的九品道神,竟然还摆谱?” 一百多岁的小女子? 还有,我们很熟吗,只见一面,还是不欢而散好吧。 刘景暗自吐槽,念在梧桐山上的出手相救,任由她数落几句。 而且这女人的性格,刘景差不多了解了,简单说,类似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只不过一百多年了,依旧本性未变,实在令人惊奇。 等杏仙话头停了下,刘景扭头看向那黑衣无常,抱拳道: “在下刚刚刚从梧桐山返回,并非有意摆谱,望无常大人谅解。” 无常瞥了眼杏仙,面无表情道: “我刚到此,只为询问道友那巫孽的情况。” 杏仙立即气哼哼的瞪向无常。 刘景失笑,这无常看着冷面严肃,倒是个戏谑的人。 “那巫孽通过特殊的祭祀仪式,唤来了一丝血河巫师的神念。” 刘景简要的描述了下梧桐山战况,然后肃然道: “我与青桐乡的孔道友,都认为有一个巫孽举行祭祀,就会有第二个,我们必须重新调整那血蛊的危险性。” 无常听罢,沉吟片刻,又问道: “那巫孽的祭祀仪式,道友可看清了?” 刘景摇摇头: “洞穴中的祭祀,被那巫孽提前毁去,并未留下痕迹,但我猜,应该是仿照那血河巫师的形象。” 无常皱眉道:“三头八臂图腾?” 刘景用余光扫了眼杏仙,回道:“应该没错。” 杏仙生了半天闷气,想要发作。 又见刘景与无常在认真讨论正事,下方的牛头马面,一众鬼差都在认真倾听,她堂堂杏仙娘娘,实在不好胡搅蛮缠。 感受到刘景瞥来的眼光,杏仙暗自哼了声,“算你识相。” 她指的是刘景并未提及,血河巫师点出她名字的事。 “神仙道占据在南蛮大地几百年了,你们竟然还没研究过巫教的祭祀仪式,怪不得巫乱时,陵光府表现的那么蹩脚。” 杏仙终于插嘴,上来先是一顿群嘲。 刘景偷偷打量无常,见那男人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再看下方的阴差们,也是面色如常,顿时暗道: “看来杏仙的脾性,早已人尽皆知,大家都已习惯。” 杏仙说罢,所有人只静静的望着她,无人应声,瞅瞅刘景,结果见这位新任主持,与其他人一样满脸淡然。 杏仙忽然烦躁起来,气呼呼道: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又蠢,又无趣。” 无常与刘景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随即,无常朝杏仙拱拱手:“请娘娘赐教。” 下方牛头马面,鬼差连忙跟上,齐呼:“请娘娘赐教。” 刘景跟着拱拱手。 杏仙无力的叹气,也没了嘲讽的兴趣,懒洋洋道: “关键是血蛊啊,没有血蛊,什么祭祀仪式都没用。 你们与其琢磨那东西,不如想想如何快速检测出血蛊。” 杏仙忽然烦躁起来,气呼呼道: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又蠢,又无趣。” 无常与刘景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随即,无常朝杏仙拱拱手:“请娘娘赐教。” 下方牛头马面,鬼差连忙跟上,齐呼:“请娘娘赐教。” 刘景跟着拱拱手。 杏仙无力的叹气,也没了嘲讽的兴趣,懒洋洋道: “关键是血蛊啊,没有血蛊,什么祭祀仪式都没用。 你们与其琢磨那东西,不如想想如何快速检测出血蛊。” 刘景跟着拱拱手。 杏仙无力的叹气,也没了嘲讽的兴趣,懒洋洋道: “关键是血蛊啊,没有血蛊,什么祭祀仪式都没用。 你们与其琢磨那东西,不如想想如何快速检测出血蛊 你们与其琢磨那东西,不如想想如何快速检测出血蛊。” 刘景跟着拱拱手。 杏仙无力的叹气,也没了嘲讽的兴趣,懒洋洋道: “关键是血蛊啊,没有血蛊,什么祭祀仪式都没用。 你们与其琢磨那东西,不如想想如何快速检测出血蛊 第155章 巫教奴仆 无常,正如他所说,只是顺道来问巫孽之事。 与刘景谈完,又与杏仙请教了血蛊,很快带着几个鬼差随从离去。 余下的牛头马面,几个鬼差,包括为刘景引路的两位,才是归于杏仙管理的阴差。 随后,刘景没有坐到杏仙旁边的座位,而是来自一众阴差中间,无视那弥漫的阴森鬼气,满面笑容的与每一位鬼神交谈,结识。 “娘娘人不坏,就是任性了点,主持莫要心存芥蒂。” 牛头马面偷偷为杏仙说好话,结果话落,杏仙冷眼瞥过堂上阴差,直接赶人: “见完面了吧,还不回去当值?” 鬼差们面面相觑,那牛头阴差抱怨道: “娘娘,如今是白日,兄弟们夜晚当差,现在是休息时间吧。” 杏仙一瞪眼:“你们这些小鬼好不知羞,无常大人都在勤勉做事,你们一个个的尽会偷懒。” 马面小声的反驳道:“我们哪里偷懒,这不是在迎接新任主持嘛,是公事。” “公事完了,赶紧滚回去做事。没见巫孽都闹成血河了,还快不去巡察神域,搜索血蛊。” 杏仙毫不客气的一顿批,阴差们唉声叹气着灰头土脸的离开。 方才为杏仙说好话的牛头马面,偷偷朝刘景眨眼,指着杏仙悄声道: “任性过头了!” “嗯?” 杏仙冷哼,俩阴差慌忙逃离。 阴差在时,满屋鬼气,但也热闹,此时纷纷离去,堂中顿时冷清。 “你们也出去。” 又挥手驱离侍奉的丫鬟,杏仙扭头,似笑非笑的瞅向刘景。 刘景洒然一笑,从阴差席上起身,来到杏仙身旁的空座,随口道: “道友为何非难为在下?” 拎起桌上酒壶给自己倒了杯,只见酒液金黄剔透,漂着些果冻似的细碎颗粒。 一口饮下,冰冷入喉,吐出的气息都带着寒气,等待酒液滑入腹中,随即化作灼热。 神魂宛若泡进温泉,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好酒,”刘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着酒杯,继续道: “蛮族的问题兹事体大,我一个九品道神,不能,也不愿做出出格的行为。” 而且,刘景有些话没说,但他与杏仙都心知肚明。 此事,杏仙必定与前任的主持,即那位左旗军侯谈过。 军侯都没做,刘景刚刚上任,还是从陵光府外调来的“外人”,更不想冒然挑战规矩。 “说完了?” 杏仙懒懒的靠在屏风下,斜眼瞥着刘景: “箓生游徼的时候,就敢奏请南岳帝府,险中求富贵,如今位阶高了,实力强了,怎么反而成了缩头乌龟。” 刘景捏着酒杯轻笑:“道友既然打探了我的信息,就该知晓,在下那时的一切出发点,仅仅是要除掉一个敌人罢了。” “我求的是平安,并非富贵。” 杏仙追问:“那你从沧江府奔到这里,又是为何?” 刘景坦然道:“为了博个大道前程。” “现在就有一个机遇摆在你面前!” 杏仙抚了下披散青丝,正面刘景,认真道: “陵光府,或者天庭,肯定要向巫蛮群山大举进军。 你先一步接纳蛮族,收拢民心,便能为神仙道建个前哨之地,大功一件。” 刘景再饮一杯,神魂暖洋洋,满脸惬意中,冷不丁道: “遁入南面群山的蛮族,都是巫教的忠诚信徒,若是接引了些蛮族亡魂,便能收拢他们的心,他们也不会是‘巫蛮,早归顺为‘山蛮’了。” “道友的话,未免当我是三岁小孩。” 真这么简单,根本轮不到杏仙在这蛊惑刘景,神仙道早就彻底收服巫蛮。 另外这件事,若是翼宿都尉说,乃至孔修那样的前旗神卫说,刘景都会认为他们确实出自立功心切。 但是出自蛮族出身的杏仙之口,刘景只会提高警惕,疑虑重重。 杏仙咬咬牙,想要放纵脾气大骂一顿刘景,不过念及自己的目的,还是没有爆发。 可是看看油盐不进的刘景,杏仙又头疼不已。 有一点,刘景错怪了杏仙。 那就是,杏仙并未和前任军侯谈过这事,甚至在这之前,没和任何一位道神谈过此事。 因为这个念头,不是杏仙一直就有的。 而是近期刚刚产生,准确的说,是经历了巫乱,又被几件事触动,方才有此想法。 杏仙正在犹豫如何实现这惊人的想法,突然发现即将到任的刘景,似乎是个适合的人。 根据刘景的行事、经历,比如巫乱攫功,来陵光府博机遇等,她推测,刘景该是个追逐功绩的热血少年。 昨夜初见,小小的试探后,刘景表现出的独特想法,让她很是惊喜。 可惜,刘景看着年轻,却非常的机警敏锐,实在不好忽悠, 昨晚抓住她的缺陷,讽得她下不来台,此刻又一语点破关键,使得她心虚,有气发不出来。 显然,她不拿出足够的诚意,绝对无法说服刘景。 杏仙皱着小月眉沉思,刘景也不打扰,自顾自的饮酒。 “阴土之物,果然对神魂有益。” 一壶黄酒下去大半,神魂周围的气焰,似乎又强了几分。 杏仙终于下定决心,抬头一见刘景怡然自得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暗骂: “我在这满心的纠葛,难受,你倒是喝我的酒,喝的挺自在?” “等着吧,要是不让姑奶奶满意,我今天受的委屈,迟早让你加倍还回来。”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杏仙冷声道: “我想让你接纳的,就是我的族人,所以,我当然有把握!” 刘景当即放下酒杯,愣愣的看向杏仙: “道友的族人,竟是巫蛮?” 杏仙冷哼道: “神仙道侵入我们南蛮祖地之前,哪有什么巫蛮,山蛮?” “还有,‘蛮族’,亦是你们对我们的蔑称,我们有自己的族,自己的国,自己的传承。” 杏仙脸上出现哀伤: “洪宁盆地是我们禹乔族世代生存的祖地,若非百年前我犯下大错,我的族人根本不会逃亡到南面群山,沦为巫教奴仆。” 百年前的大错? 刘景想到民间流传的杏仙传说中,那位离不开的“征南将军”,暗自揣测,可能又是一段爱恨纠葛。 这种事不好开口,刘景也不是很在意,他更关心杏仙口中的另一个关键点—— “巫教奴仆?” 第156章 天庭授令 刘景立即追问,却见杏仙的那清波瞳孔,幽幽望向远方。 第一次,他在这位杏仙娘娘身上,看到了岁月的沧桑。 “巫,最初只是掌握族中祭祀的智者,南蛮大地上的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图腾,有自己巫师。” “神仙道来后,不愿意改变信仰的族群,在一些人的号召下遁入群山,然后才有了巫教。” “有了教,自然便有了等级。” “所谓的巫蛮,指的仅是最先遁入群山的那些族群,而后来再进去的族群,地位就降了一等,然后层层降低。” “我的族人,直到百年前,高阳国开垦到此地时,方才逃进巫教,自然是最低的奴役。” 杏仙深深的叹息,眼中既有哀伤,又有深深的自责。 刘景突然道:“南面群山的生存环境,应该是非常恶劣,近乎奔溃了吧?” 杏仙猛然一愣,惊奇的看向刘景:“你怎么知道?” 刘景淡然一笑:“不是资源匮乏,天庭这个大敌当前,巫教肯定要先拉拢信徒,而非将信徒化作奴役。” 杏仙眼睛一亮,随即黯灭,苦涩道: “我一百年都没想到的事情,你却脱口而出,是啊,巫教群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的族人以为投奔过去,与祖先们的迁徙一样,不过是换个环境,继续繁衍,然而......唉~” “直到有人传信,我才知晓自己族人,竟然已经濒临凋亡。” “我早就是禹乔族的罪人,祖先怜惜我,给我戴罪立功的机会,我绝不能放弃。” 若是之前杏仙还有些迟疑,随着一点点吐露心声,沉在心灵深处的族人记忆重新涌现,杏仙语气渐渐坚定,念头愈发清晰。 “道友,请你帮我!” 杏仙真诚的向刘景恳求,见刘景还在沉默,急切道: “我的族人,还有同样忍受奴役的其他蛮族,他们早已抛弃巫教,只为求活罢了。 若是神仙道放弃,他们便要转投,呃,找其他自救路子。” 杏仙突然停顿了下,随即继续道: “接引那些受苦而死的亡魂,让他们知晓我们的诚意,再由我出面,定然能收拢蛮族的心。” “我只为解救族人,所有功绩全归道友!” 杏仙说罢,定定的望着刘景,紧张的等待。 杏仙的话,确实触动了刘景,但是,这种事,终究轮不到他这个九品道神,至少要翼宿都尉点头。 刘景迎向杏仙目光,冷静的问道: “道友在杏丘庙一待上百年,既不升阶,也没人打扰,还能享有天师府敕造的牌坊。 如此地位,不说道主,至少陈都尉,肯定不能无视你。” “所以,道友为何不亲自去和都尉、道主谈呢? 若能说服他们,此事定能成为陵光府大策,不比你我冒然行动,更能成功?” 杏仙显然早有准备,登时一一解答道: “我们必须够快,够隐秘,才能在引来巫教目光前,尽可能的解救更多蛮族。 若以陵光军的名号行动,必然彻底激起巫教的反抗。” “而且,陵光府现在不知藏了多少血蛊,一旦走漏风声,怕是巫教先要采取行动。 无论是设下陷阱,还是将生有叛心的蛮族提前抹杀,都是失败。” 杏仙还有话没说,给她传信的人,同时与她立下了约定: 两人都不动用自身的体系力量,谁能解救族人,谁就决定族人的未来。 那人身上的问题更大,若是族人随他而去,不比在巫教中好受。 杏仙必须赢得赌约,彻底让族人脱离苦海。 刘景这时才明白,自己竟然是第一个知晓杏仙想法的道神。 杏仙的理由很充分,站得住脚,可是刘景依旧心有疑虑。 “巫蛮,或者说蛮族,他们位于陵光府之外,此时要成,定然要越过前旗的一众神卫,惊动陈都尉。” “大批亡魂归入阴土,阴差们呢,他们什么态度?” “最最重要的是,天规!” “还是我昨日的那句话,天庭自有秩序,神仙道只有运行法则,我和你加一起,都撼不动庞然天规。” 刘景最终,还是拒绝。 杏仙不甘的继续劝说道: “我能说服阴差,至于前旗神卫和陈都尉,可以在行动前一刻,让他们知晓。” “天规!”刘景再次强调。 杏仙张张口,说不出办法。 是啊,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杏仙愣在那茫然无措,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生不忍。 刘景饮下最后一杯黄酒,干脆告辞: “我是活人,不好在阴土待太久,今日便这样吧,我先回去。” 杏仙沉默不语,刘景只好起身拱拱手,准备默默离开。 就在这时,杏仙突然张口,悠悠道: “我可以得到天庭授权。” “什么?” 刘景身躯一颤,当即失态: “道友莫开玩笑。” 杏仙看也不看刘景,抬头望向上空,目光似乎穿透阴土,穿过天幕云层,直入九霄之上。 半响,杏仙收回目光,看着刘景露出淡雅笑容: “我拿到天庭特权,你是不是就再无推脱?” 刘景心中早已激起惊天巨浪: 天庭! 神仙道修士毕生所求,不就是飞升天界,位列天班? 而眼前的鬼神,却堂而皇之的吐出,她能拿到天庭授权? 刘景如何不惊。 然而震惊过后,又是一种激动涌起。 假如真有天庭授令,此事的确大有可为。 “道友说到做到,我刘景便应下此事。” “好,一言为定!” 刘景答应,杏仙立即起身上前,抬起白皙手掌。 刘景愣了下,“啪”,与其击掌为誓。 而眼前的鬼神,却堂而皇之的吐出,她能拿到天庭授权? 刘景如何不惊。 然而震惊过后,又是一种激动涌起。 假如真有天庭授令,此事的确大有可为。 “道友说到做到,我刘景便应下此事。” “好,一言为定!” 刘景答应,杏仙立即起身上前,抬起白皙手掌。 刘景愣了下,“啪”,与其击掌为誓。 假如真有天庭授令,此事的确大有可为。 “道友说到做到,我刘景便应下此事。” “好,一言为定!” 刘景答应,杏仙立即起身上前,抬起白皙手掌。 刘景愣了下,“啪”,与其击掌为誓。 第157章 二转外丹 夜,南轩院,静室。 法坛祭起,道神玉符,杏丘庙神令飘浮,《贿赂咒引》展开,觜火猴法相栩栩如生。 刘景盘腿坐在蒲团上,周身灵气涌动,星光闪烁,一点点的积蓄法力。 此时,开辟近半月的元宫之内,已经充斥着一片片薄雾。 九品位阶修炼的是元宫,其内的法力先是雾气状态,最终转为液体状态。 当整个元宫内的法力如渊似海时,九品位阶便圆满了。 法坛上的烟气越来越淡,玉符内传来的灵气开始不稳,直到噗哒一声,玉符、神令玉牌同时掉落。 刘景吐出口浊气后,很不满足。 有《贿赂咒引》相助,他的速度不算慢,不到半月已经略有根基,但他估摸着,九品圆满至少需要一年时间的积累。 他的主要手段,依旧以异能为主,法力只用来催动符箓,但是神仙道的晋升,却是需要元宫修炼圆满。 刘景的神魂已是半个福德神魂,日后的八品位阶修行,可能只需一半时间,甚至更短。 一旦完成杏仙的计划,他必定会收获不少的功数, 下个月大比后,陵光府肯定要展开对巫蛮的行动。 届时再努力博一把,雷爵法箓也许很难再上一级,但晋升八品的功绩应该足够。 若是功数足够,修为不行,才是万分郁闷的事。 更别说,刘景的实力早已超过九品位阶。 在刘景看来,半年内完成九品位阶的修炼,方才匹配他的实力与晋升速度。 “试试灵玉吧。” 天官赏赐的灵玉只剩一块了,至于从张宿都尉宴席上得来的五块,那是蛙妖的。 取出青光灵玉持在手中,刘景闭目凝神。 便见灵玉内升起氤氲光泽,漫上刘景身躯,随着时间流逝,灵玉光泽渐渐暗淡。 不知多了多久,屋外传来“呱呱”叫声,刘景睁眼。 低头一看,灵玉的青光早已消散,手上拿着的彷佛只是一块普通玉石。 有用倒是有用,就是比起箓生位阶的效率低了太多。 “也是,那时修的是灵气,现在是法力,层次更高,自然消耗更大。” “若有足够的灵玉,修炼速度应能快上两分,看来需要多弄点了。” “不过灵玉掌控在天界,凡间不好获取啊。” 刘景嘀咕着起身,推开门走到院中。 今夜乌云很厚,月光很淡。 昏暗的庭院里,红玉蛙妖兴冲冲的朝刘景叫道: “嘻嘻,佐药三份、使药四份,俺都集齐了,便是两份臣药虽未到手,也已经有了头绪啦。” 离与杏仙定下约定,已经过去三日。 这几日,刘景先后接见了杏丘庙的十七个神祇,又巡视一遍神域属地,走完整个入职流程。 而蛙妖自从第一晚入住杏白府,开始时早出晚归,后来更是夜夜不见踪影,神秘兮兮的不知在干什么。 没成想,今晚给了刘景一个大惊喜。 蛙妖口中的佐药、使药,自然是外丹术的二转丹方。 每一转的丹方都是一主,二臣,三佐,四使共十种药草。 芽丹是只有主药是灵草,二转丹方则是主、臣三味药是灵草,三转则全需灵草。 不过前三转的灵草,只是普通灵草,可能难寻,但不算珍稀。 四到六转就需要珍稀灵草,七到九转,则需仙草。 刘景欣喜过后,忍不住走到蛙妖身边,好奇问道: “那几味药草虽然都是普通草药,但都很怪,你从哪收集的?” 蛙妖眨巴着暴凸眼珠,自豪道: “我可是把方圆百里内的所有药房,全都跑遍了。” 刘景反应过来,这小妖是去偷药了。 “放心,我是成道修士,怎么会做丢脸的事,拿走药后,我都留下了财物。” 蛙妖瞅见刘景表情,立即拍着胸口保证,随即话头一转,讪讪道: “不过,其他地方都非常稳当,就是人类的军营里,有人发现了我,那人还挺凶。” 镇南军? 据说在世俗军伍中,统帅身边常伴有随军术士。 那些术士,或是意外得了些传承的普通人,或是道门破落户,不愿受神仙道奴役,便为凡俗权贵服务。 蛙妖是洞玄箓级的妖丁实力,竟然说那人很凶,看来那位术士的实力不低。 要么是天赋极佳的修士,要么是拥有上等传承,无论哪一种,刘景都有些兴趣。 “你怎么摆脱他的?”刘景好奇道。 “呃,我怕闹出大动静让道友为难,便向那人袒露了我与道友的关系,她让我留下足够银钱后,就没再纠缠。” 蛙妖有些不好意思。 它当时坚称自己是刘景的朋友,结果反引得那人怀疑,后来见识不好,改口说自己是刘景妖宠,那人才勉强相信。 “人类真是充满偏见,为何妖怪就不能与人类是朋友?” 蛙妖心头郁闷,但并不沮丧,因为刘景是真心当它为友。 刘景没发现蛙妖的心绪,听罢,不在意的笑道: “既然收钱,那就无事。对了,两位臣药灵草,要去哪里找?” 蛙妖呱呱道: “洪宁县的城隍庙神卫手上有一种,另一种在东面潭山里。” 城隍庙神卫名叫吴怀山,与刘景是邻居,但他还没来得及拜访。 等从陵光城回来,可以去见个面,看能否讨来。 至于潭山里,相对简单,花点功夫去寻就是。 不过,蛙妖这一弄,倒是可以把二转外丹提上日程了。 原本他只想着去陵光城炼器,寻飞剑,外丹术则准备等大比过后,再慢慢收集。 现在看来,陵光城的行程,最好也把那份主药弄到手,至少也要打听到主药下落。 “道友,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 刘景夸奖,蛙妖笑的眯起瞳孔,憧憬道: “嘿嘿,我也是为了自己,一颗芽丹,我就有了妖丁实力,不知道二转外丹,能不能成为妖将?” 妖将相当于高玄箓,即七品府君一级,可以化形了。 越向上,实力提升越难,单凭二转外丹,怕是不够,顶多近乎七品,三转之后方能稳稳进入高玄箓。 “哦,也行,二转就剩一味主药了,我觉得可以顺便打探下三转草药。” 听完刘景的分析,蛙妖没啥失落,反而斗志昂扬。 这小妖从外丹术上尝到了甜头,要将外丹之道走到底了。 蛙妖这么积极,刘景也不好坐享其成,便开口道: “正好,明日我要去陵光城,道友可想好要打造什么兵刃?” 第158章 磨损书册 第二日,杏丘山下,犀象马车旁。 “主持,陵光城这一去一回怕要四五日,您刚上任,一下离开那么久......” 张松亭站在刘景面前,满脸为难的劝阻道: “听说凤溪乡也出现巫孽了,就在咱们洪宁县内,您一走,若是杏丘附近出了问题,我一个辅祭,如何是好?” 刘景将随行包裹丢进车厢,回头指指杏丘庙,笑道: “出事,你立即通知杏仙娘娘,她老人家会处理。” 他早就和杏仙打过招呼,听闻他是去炼器,提升实力,为他们的行动做准备,那位娘娘毫不迟疑的应下。 只催促他早去早回,莫要耽搁太久。 现在已是二十五号,距离月底还剩五天,刚好够刘景来回,时间其实并不宽裕。 “都尉大人呢,您不是还没拜访嘛,要是你不在时,青阳宫传回信,那可如何是好?” 杏丘庙辅祭很是契而不舍,搬出了翼宿都尉。 刘景确实头疼。 三四天了,那位陈都尉依旧没回青阳宫。 就是在等他,刘景才拖到现在,否则与杏仙谈定的第二天,他便准备出发了。 刘景叹气道: “若是青阳宫传信,你实话实说便是,我到时再去向都尉道歉。” 张松亭还想再说,刘景连忙打断: “我意已决,必须赶去陵光城一趟,你且放宽心,好好操持神庙事宜,一切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这位辅祭很真诚,可惜似乎年纪问题,偶尔过于唠叨与操心。 刘景态度坚决,张松亭只好无奈道: “那便祝主持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刘景笑了笑,回头冲另一边高声道: “秀青,时间不早,我们要出发了。” 那边,李伯夫妻拥着女孩,老泪直流,杨升瞳孔发红的咬着嘴唇。 “姐姐,我舍不得你,你一定要常回来看我啊。” 小金龙挺着男子气概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一把抱住女孩,哇哇大哭。 杨秀青俏丽的小脸早已满是泪珠,瞳孔、睫毛全都湿润了。 “嗯嗯,弟弟,我答应你。” “外公,外婆你们要保重身体,等我学了本事,一定给你们找长生不老药。” “爹爹,你,你要小心,娘她,若真没了,你还有我们,弟弟还要长大,还会娶妻,你还要抱孙子呢......” 女孩强忍着悲伤,与每一位家人道别。 特别是杨升。 女孩一走,杨升就会前往边境寻找妻子下落,前路难明。 女孩担心,她下次回来会再见不到父亲。 “.......女儿也想让您看到我修行有成,不负您的期望。” 杨秀青话落,杨升终于崩溃,紧紧拥抱女孩,哽咽道: “爹爹答应你,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一定会回来,我要看着你和弟弟平安长大。” “嗯!”女孩欣喜的用力点头。 片刻后,杨秀青爬上马车,趴在车窗向家人挥手。 “杨大哥你不要急,我回来后也会去趟边境,到时带你去见见边境的神卫,驻军,让他们照应一下你。” 刘景坐在车头,叮嘱了杨升,又吩咐张松亭道: “张宿的孟成道友,可能会送来东西,你帮我收好。” 两人应下,刘景望望杏丘庙,一甩缰绳: “驾!” 犀象闷吼一声,迈动粗壮四肢,咚咚咚奔跑起来。 陵光城位于陵光府中央的星宿地,处在翼宿的西面。 离开杏丘后两个时辰,驶出洪宁县,进入荒芜山岭。 “呱~” 蛙妖从车厢里蹦出,蹲伏在刘景边上,仰头叫道: “我想到要打造什么兵刃了。” 刘景扭头笑道:“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 “金鞭!”蛙妖兴奋喊道:“那种可硬可软,可长可短,带满尖刺的金鞭,要比我的水箭还厉害。” 刘景怪异的瞥了眼蛙妖,金鞭不算不出奇,就是这形容,啧,用词不当。 “你的兵刃你自己做主。” 随口答应,刘景忽然想到一事,好奇问道: “妖丁不是能凝练肉身宝物嘛,我怎么不见你炼?” 蛙妖的脸色当即耷拉下来,闷声道: “我没有走妖修路子,又是被芽丹催上来的,根本没有出现肉身异象,无物可炼。” “要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妖族修行,我的舌头,应该会异化成宝物。” 蛙妖咧开嘴给刘景示意了下后,兴奋劲头也没了,蔫蔫的跳回车厢。 “小福仙长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车厢里,杨秀青瞅着垂头丧气的蛙妖,小心翼翼的表达关切。 李伯一家是在前来陵光府的路上,认识到了蛙妖的不凡。 因为一路上,刘景经常让蛙妖照应他们。 蛙妖本来懒得搭理凡人,结果在小金龙不断的骚扰下破功,开口说了话。 李伯等人当时吓得不轻,后来渐渐适应,但一直对蛙妖很敬畏。 杨秀青有向道之心,蛙妖的存在,更让女孩对未来的修行之路充满想象。 平日里除了小金龙,只有女孩敢与蛙妖搭讪。 蛙妖知道这个女孩即将成为修行人,不再把她当作凡人。 偶尔兴趣来了,也会与女孩闲谈几句,自我吹嘘一下。 此时兴致不高,懒懒的回了句后,就蹦到柔软座垫上眯眼打盹。 杨秀青张张嘴,没敢再打扰蛙妖。 女孩其实心里很不平静。 与家人分别的悲伤,第一次离家的忐忑,对前路的憧憬,对修行的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心头。 十三岁的女孩,忽然鼻头一抽,无声的落起泪。 就在这时,刘景的声音传来: “你就要进入授箓道院了,可以修习入门法籍了。” 一本磨损严重的册子飘进来,稳稳当当的落在女孩膝上。 “这是《太一盟德威仪斋录》,记载着天规律令,斋戒法仪,授箓考核其一。” 书册很干净平整,但磨损的边角,蓬松的书页,都显示着这本书,被人至少翻过上千遍。 “那是我以前用过的书,确实破旧了点,等你入了道院,自会领取新法藉。” 女孩看看膝上的书册,连忙悄悄的抹去眼眶泪水,心底涌起一股振奋: “景大哥这么厉害的人,当年都如此刻苦,我一定不能懈怠。” 杨秀青昂头向刘景道谢,随即小心的掀开书册,只见首行便是: “悠悠岁月,缘起缘灭,谁能与世长存?” “上古末期,道法寂灭,天地即将沉沦..... 当此之时,昊天玉皇上帝网罗诸天,征召四海五岳,敕命九品神道,从此承天法地,与世同朽.......” 车头,感受到女孩不再仿徨,刘景收回注意,高高的挥起马鞭。 崎岖山岭最是危险,只能亲自驱使犀象。 日夜兼程,过城不入,又是在陵光府的腹地,没有妖魔鬼怪之类的拦路。 遇上问题,刘景也谨慎避开,并不出头。 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便抵挡陵光城。 水泽交错,田野丰盈的肥沃平原上,一座大城伫立。 第159章 师长来了 哒哒哒,犀象马车奔到一片山林前停下,前方一面石碑—— “南雀院” 此地便是陵光府的授箓道院。 回身,可以望见飞阁卧桥的陵光城,正在夕阳中熠熠生辉,宛若神光琼楼。 “来者何人?” 林中一声呼啸,随即跃出一只大花豹,背上骑着个手持长枪的少年。 少年人动作矫健,内劲雄浑,但身上并无灵气、法力,应该是个武者。 但骑着花豹的武者,怕也不简单。 刘景上前抱拳道: “在下翼宿神卫刘景,来为后辈弟子求取天箓。” 一道红影从车厢内跳出,落到刘景肩头,杨秀青紧随着出来,凑到刘景身旁,好奇的打量花豹骑士。 少年瞥见刘景腰上的神令玉牌,当即翻下花豹,背起长枪,恭敬的行礼道: “原来是前辈!晚辈是道院的今日值守,失礼了。” “道院还远,请上车随我入内。” 刘景几人坐到车头,驱赶着犀象,少年骑着花豹在前领路。 跨过石碑进入林中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肩上的蛙妖登时直起身躯,环望四周。 “喂,小子,你们这是什么阵法?” 骑豹少年瞥过蛙妖,骄傲的笑道: “这是奇门护山阵,若无道院中人的引领,外人踏过石碑是刹那,便会陷入无尽的迷乱,一辈子沉沦在这山林之中,直到枯死。” 蛙妖撇嘴,咕呱道:“说的倒是厉害,就怕是自吹自擂。” 少年面露不忿,但看看平静不语的刘景,没敢发作。 他自小在山林中长大,常年飞鸟走兽为友,座下花豹更是他从小的玩伴,便养出了野兽般的敏锐感知。 从刘景身上,他感觉到了危险,恍惚间让他想起当年见过的一头凶兽,那是一头口吐雷炎的恐怖异兽。 出于野性本能,少年面对刘景时,心中不自觉的拘谨。 刘景觉察到少年的异样状态,似乎对他充满忌惮。 虽不知为何,但是少年明显是授箓道院中人,日后杨秀青还要在此修行,少结怨总是好的。 便拍拍蛙妖,开口为少年解围: “阵法一道最是变幻莫测,常人难以捉摸。 此地是陵光府授箓道院,能用来护持此地的,那奇门护山阵必有独到之处,道友莫要傲慢。” 刘景也并非只是解围,这南雀院是整个陵光府唯一的授箓地,汇聚方圆数千里之地的英才弟子,肯定不会用滥竽充数的阵法。 少年人对刘景生出些好感,拱手赞道:“前辈高见。” 边上杨秀青瞅瞅少年,看看刘景,暗觉有趣。 这少年有十五六岁,与刘景年纪相仿,却一口一个“前辈”,模样非常恭敬。 “看来是个和景大哥一样老成的人。” 在林中走了半个时辰,景色愈发幽深,光线越来越暗。 突然,一抹光亮出现,接着便是一串串星辰般的光点,映照出一条光明敞亮的青石路。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颗颗斗大的明珠,有的飘浮在半空,有的镶嵌在树干上。 “大胆阿康,值守之时竟敢玩忽职守!” “渎职可是大罪,兄弟们动手,将其拿下送去院长发落。” 青石路两侧的幽暗深处,忽然传来怒叱、呼喝声。 话音一落,七八个持刀,拿剑,拉弓的身影蜂拥而来,轰然扑向骑豹少年。 “黄丁玄!?” 少年猛然色变,怒声呵斥道:“贵人在此,你们莫要胡闹!” 然而那些身影置若罔闻,有人跃上半空拉弓便射,一道利箭伴着刺耳的嘶啸声,瞬息而止。 “啊!”杨秀青顿时花容失色。 原来那利箭竟是要擦着女孩头顶,从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射向少年后脊。 若是平常,刘景定要拍手称赞一声好箭法,然而此时,却是目光一冷。 便见刘景似是随意的一探手,嘶啸而来的利箭戛然而止,稳稳落入刘景手中,一翻手,利箭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远处的弓手刚震惊的瞪大眼睛,嘶啸传入耳中,利箭已然临近。 “不好!”弓手慌忙躲避。 那利箭凌空一顿,无声无息的碎成八截。 嗖嗖嗖! 连同弓手在内的八个袭来身影,还没弄清是什么情况,胸口一痛,一股巨力冲上身躯,全都狼狈的跌回路边丛林。 身子骨弱的,当即捂着胸口惨叫起来。 那位弓手滚的满身泥土草屑,咬着牙正要从地上爬起,面前忽然砸下一个庞然红躯。 “呱!” 巨化的蛙妖鼓起腹部狂吼一声,无形的气浪荡向四方,满地身影顿时像葫芦似得滚向更远处。 路边似乎有塌陷的土坑,有些身影惨叫着摔进坑中。 “手下留情!” 转眼之间情况大变,速度之快,那骑豹少年方才回过神,花豹低吼一声,驮着少年两下跃到蛙妖面前。 手中长枪挥了下,觉得不妥,连忙收起,少年举起双手拦住蛙妖,高呼道: “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弟,只是玩耍,并无恶意!” 蛙妖眨巴着拳头大的瞳孔,呵呵冷笑。 少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杨秀青,羞愧道: “是他们不对,我会禀明院长,定会严惩他们。” 蛙妖张口要骂,刘景开口阻止道: “小福道友回来吧,他们的师长来了。” 蛙妖回头,就见一道剑光,一道金光疾驰而至。 剑光落地,走出个白衣青年,挥袖收起飞剑。 金光砸落,一身黄袍的胖脸男人走出,张口怒喝: “何方高人,在我南雀院之地撒野?” 胖脸男人扫过巨型蛙妖,顿时冷哼道: “不过是只蛤蟆妖丁,安敢欺我弟子?” 话音未落,男人甩出一团金光砸向蛙妖。 金光像是破碎虚空,一闪而过,再出现已是蛙妖头顶,一瞬间光芒大方,化作金芒大山压向蛙妖。 就在这时,嘎嘎嘎的怪叫声忽然而至,金光没入汹涌的黑火烟气。 在场众人,刚要抬手遮住耀眼的金芒,金光便瞬间湮灭。 再看去,只见蛙妖头顶,一团涌动的黑烟不时喷溅几道金色光辉。 胖脸男人脸色一变,两手交合飞快掐动法印,就要全力催动法器。 第160章 热切目光 “师兄且停手!” 边上的白衣青年突然出声了,抬手按住胖脸男人的手臂。 黄衣胖脸男不满的瞪向白衣青年,气呼呼道: “师弟要帮外人一同欺负我?” 白衣青年露出苦笑,指了下蛙妖面前的骑豹少年,朗声道: “你看阿康的神态,此事八成是那些毛头小子冒犯在先。” 少年立即高喊道: “王师兄快住手,望高师兄说的对,确是黄丁玄他们的错!” 胖脸王师兄瞪着瞳孔看看少年,瞅瞅白衣青年,身影一纵,一道虚影闪现在趴地上的弓手身前。 那弓手亦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将脑袋死死埋进草地里,低声狂念“别找我,别找我.......” 下一秒,身体一轻,便被王师兄单手捞起,少年顿时面如死灰。 “说吧?” 一见少年表情,王师兄心中明白过来,登时一股怒火直冲天灵,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表情简直要将少年活吞了。 少年打了个寒颤,慌忙指着陷坑里的同伴,抢先甩锅: “都是黄丁玄,我只是受他的鼓惑!” “我知道是那崽子的主意,”王师兄冷哼道:“我是让你说你们干了什么?” 少年颤颤巍巍的将先前的情况,一一招出,王师兄的一张胖脸,顿时憋成猪肝色。 “混账玩意!” 王师兄暴喝一声,将弓手少年轰然咋进塌坑里。 弓手发出凄厉惨叫,随即坑中响起另一个声音,“师兄不好啦,黄丁玄被砸晕了。” “砸死才好!” 王师兄恨恨咒骂着抬起脚,将趴在地上的其他少年,一脚一个全都踹进坑里。 翻手吐出法力,土坑轰隆塌陷,大块大块的泥土涌进坑里。 “师兄饶命,我们知道错啦.......” 少年们惊惶求饶,没喊几声,便被泥土覆盖,没了声息。 “今夜都给我在土里好好反省!” 王师兄一甩衣袖,无情的转身离去。 “师兄.......” 骑豹少年张口想要为同伴求情,被那王师兄一瞪,剩下的话只能噎在喉咙。 王师兄大步走到蛙妖面前,与那硕大的暴凸眼珠对视。 “干嘛,想和爷爷动手?” 蛙妖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听到“爷爷”一词,王师兄眉头直跳,生生将到嘴边的呵斥憋回去。 深吸一口气,这人抬头看看那团涌动黑烟,扭头冲刘景喊道: “此事确实错在我们,在下又是不辨是非,莽撞行事,道友请随意打骂,在下真心领受。” 刘景从始至终端坐在车头,直到这时,方才翻身落地。 扫过那服软的王师兄,静立一旁白衣青年,又瞥了眼杨秀青,女孩早已紧张的攥紧衣角。 “小福道友回来吧。” 蛙妖瞪了眼王师兄,身形一缩,恢复四寸大小,蹦回到刘景身边。 刘景一摊手,掌心立着白玉小瓶,那涌动的黑烟飞速散开,随着嘎嘎鸦群飞回细长瓶口。 “嗡~” 黑烟散去,金光显露,发出嗡嗡的抖动声,原来是个金环。 王师兄顺手一招,金环落到他的手腕。 场中的氛围登时一松。 白衣青年这时上前,来到刘景面前抱拳道: “道友大度,我师兄二人实在汗颜。” 那王师兄冲刘景拱拱手,走到白衣青年身前,红着脸无语。 陵光府内的神卫,怕是九成都出自这座授箓道院。 眼前两位的修为都不低,应该是道院内的教习讲师,换句话说,陵光府的九成神卫,与这二人都有师生情谊。 撕破脸,逞一时之快,刘景倒是无惧,但是不划算,得不偿失。 其实,便是那一箭,刘景不出手,杨秀青也不会被伤害到,只是受点惊吓。 此事说到底,只是那几个少年骄横自大,行事鲁莽。 刘景已经出手教训,王师兄也当着他的面严惩少年,又主动道歉,给足刘景脸面。 虽然护短了些,但知错能改,称得上磊落。 再说,杨秀青将要在此地修行,有个护短的师兄,倒是好事。 刘景坦然的接受对面歉意,不再追究。 双方释然,骑豹少年道出刘景的身份、来历。 白衣青年叫李望高,胖脸师兄叫王奋,听罢少年介绍,李望高惊异道: “道友竟是翼宿神卫?” 刘景轻笑,摆了下腰上神令玉符:“刚刚上任。” 李望高笑道: “在下倒不是怀疑,只是说句大话,整个陵光府的所有神卫,我都识得,却对道友眼生的很。” “不过道友身怀法器,本领惊人,应是府外英才,有道友这种人物,是我陵光之幸啊。” 那王奋歪头思索片刻,突然望着刘景叫道: “道友就是那位沣水游徼?” 李望高闻言一愣,随即一拍额头,恍然道: “怪不得我觉得,道友之名那么的熟悉。” 两位师兄在,骑豹少年老实的在旁边聆听,此时忽然兴奋插嘴: “原来前辈就是那位点破巫乱,箓生位阶便得授雷爵的沣水游徼!” 说罢,少年扭头瞥了眼远处土坑里埋着的伙伴们,幸灾乐祸的叫道: “黄丁玄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冒犯的是刘景前辈,肯定万分的懊恼。” 李望高二人的惊异,刘景倒是理解,少年的话,就让他有些糊涂了。 李望高笑着解释道: “道友不知,你可是这些即将授箓的混小子们的仰慕对象。” 王奋认出刘景后,眼中满是赞赏,跟着笑道: “只用半年时间就得授天箓,上任游徼不到三个月,便点破巫乱,手刃二贼,得雷爵法箓,立下赫赫功名。” “道友之名,最适合用来激励这些毛头小子。” 刘景一时哭笑不得。 骑豹少年双眼放光的凑到刘景身前,连声道: “刘景前辈,我叫温那康,大家都叫我阿康。” “前辈,你是怎么提前发现的巫乱?我们整个陵光府都没人发现,道主还中计.......” “咳咳。” 李望高干咳两声打断激动少年,随即拍打一下少年脑袋,训斥道: “今日该你值守,还不快去山门前守着?” “我要送刘景前辈去道院啊。” 少年讪笑着反驳,又啪的挨了一下,李望高板起脸道: “我与王师兄自会引刘景道友入山,无需你操心。” 南雀院的修行弟子很多,但只有一位院长,四位教习师兄。 其他二位师兄不喜出面,平日基本是李、王二人负责。 李望高的话很管用,温那康最后看了眼刘景,垂头丧气的骑上花豹奔去山门。 刘景被少年热切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 想到前方道院里,还会有许多这样的目光,不由的头疼。 “不瞒两位道兄,我在翼宿上任才不过三五日。 冒然离开属地,已经不合规矩,最近又有巫孽,离开太久,我怕会出事。” 刘景言辞恳切的开口道: “可否把秀青托付给两位,我今夜去陵光城办完私事,好尽快返回翼宿。” “景大哥?” 杨秀青不舍的抓住刘景衣袖,眼眶泛起水光。 女孩知晓要分别,可没想到要分别的如此仓促,只觉心头一沉,惊惶不已。 这一刻,杨秀青好似受惊的小鹿,令人怜爱。 那王奋看着不忍,劝道: “前方便是道院,道友不急这一刻吧?” 第161章 目眩神迷 刘景没在南雀院久留。 但是短暂的经历,已然让刘景体会到与他当初授箓的赤林观,迥然相异的氛围。 赤岭山的赤林观,更像是一个修行人的“挂单”地点,付费借宿,付费购买法藉,成不成看自己的悟性。 而南雀院却类似陵光府的修士培育院,有演武场,有弟子院,有讲习台,闭关房。 除了天规律法,太平符解,观想法等三大考核,还会教导弟子武艺,学识,入门法诀等。 每年的授箓名额也不限量,达到考核,便能授箓,然后分往各地神府,甚至优秀的还能入道主府历练。 从温那康这些弟子身上,便能看到南雀院,乃至陵光府的神卫风格。 比如刘景打过交道的,门山镇神卫孟成像个蛮族猎人,猴儿山方道荣是威武将军,青桐乡孔修是刀客。 陵光神卫比沧江府的道神,少了仙风道骨,多了许多英武。 与恋恋不舍的杨秀青道别后,李望高陪同刘景离开南雀院,乘坐犀象马车去往陵光城。 “道友是要委托炼器,还是购买成品?” 路上两人闲谈,李望高询问。 “我想炼制一套符咒飞刀。” 刘景回罢,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其实知晓淬炼飞刀之法,只是并未学过炼器,所以想委托炼器师按照我的法子炼制。” 李望高失笑: “陵光城内有三家炼器坊,其中的麟龙阁只卖成品,另外的宝光坊,苍华坊都接受定制。” “但是这两家器坊的定制,也只是接受客人的形制、材料、属性要求。 可听道友意思,却仅仅是想找个匠人,这两家怕是不会接受道友委托。” 刘景倒是能理解炼器师们的固执,但他的打算落空,又实在让人不爽,暗下决心: “待我日后开府,其他不说,炼丹师,炼器师都不能缺。” “不过眼前的事如何应对,放弃,还是降低要求?” 正发愁,抬头却见对面的白衣青年嘴角噙笑,反应过来后,摇头笑道: “道友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莫要卖关子,让在下发愁了。” 李望高诙谐笑道:“在下可没卖关子,而是在暗喜我这向导算是派上用场了。” 刘景顿时哈哈大笑,李望高跟着大笑。 双方的陌生感登时散去不少,有了些真诚的情谊。 此时,之前因为那几个弟子造成的嫌隙,终于消散。 心头欣赏起李望高的同时,刘景对这人也暗自敬重。 以小见大,刘景与他相识不过一两个时辰,便有如沐春风的感觉,那些从南雀院走出的授箓弟子,怕是绝大部分都对此人心存敬意。 光是想想,此人在陵光府的隐形地位,掌握的话语权,怕是较之七宿都尉,可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容不得刘景不生起敬重。 “按照道友需求,只有陵光城最下的雅集能满足了。” “那就去雅集。” 天色已晚,陵光城的飞虹弯桥,亭台高阁都笼罩在浮游般的灯光里,如梦似幻,比白日更像神府仙居。 外围的青砖绿瓦,街巷棚帐,居住的都是为陵光城服务的普通凡人。 一条长河飞龙将仙凡隔离。 犀象马车不能入内,只能停靠在河畔,由专人看守。 刘景带着蛙妖,正要踏上大河之上的琉璃拱桥,李望高指指对面,开口道: “这陵光城内上下勾连,纵横交错,若从下方入内,很容易绕晕,不如我带道友一程。” 高耸的楼阁层层堆叠,灯光迷幻,洒下的大片阴影越过河面,将此岸众人淹没。 刘景抬眼望去,只有刺目的光晕,错落交叠的回廊飞桥,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入口。 “劳烦道友了。” 刘景再次庆幸有李望高带路,否则他怕要一路走一路问。 “客气。” 李望高一挥袖口,飞剑流光一转,飞快膨胀成门扇大小,飘浮在离地三尺的半空。 刘景艳羡的随李望高跳上飞剑。 他炼制的飞刀出自《灵飞剑影谱》残篇,只有淬炼,造剑的符咒,并无放剑、收剑的飞剑之术。 便是完整的剑谱上,亦是无法炼出御剑飞行的飞剑。 因为那剑谱上有言,其所录系小乘符咒祭炼飞剑之秘法,非真正剑仙大道,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却无御剑飞行的神妙。 站上飞剑,刘景低声问道: “陵光城可有飞剑之术?” 李望高正要祭起剑光,闻言动作一顿,回道: “这城里,以秘法道诀为最贵,其次是法器灵宠,最下是些材料残物。” “飞剑之法倒也有,可价又高又不常见,十分难得。” “再有,我神仙道修士,修到高玄箓方能御物飞行,那时却已开府,一般会炼制镇府法器,顾不上飞剑。” “高玄箓以下的修士,则出不起价格又实力不足,强行修炼飞剑,便要分心他法,消耗大量精力,得不偿失。” “道友现在,最合适的应该是寻个灵宠坐骑.......” 李望高忽然哎呀一声,回头朝刘景不好意思道: “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道友莫怪。” “哪里,多谢道友解惑。” 李望高说的真切,话里的隐含意思,是劝刘景不要好高骛远。 他的话也没错。 刘景现在确实用不上飞剑,就算要靠外丹术,亦要二转之后。 可一来确实眼馋,二来,二转外丹不是马上要凑齐了嘛。 刘景这才心头大动,想着既然来一趟,顺道把炼器,寻药,飞剑一同解决最好。 “既然如此,先忙飞刀吧。” “道友站稳。” 剑光一涨,卷起两人一妖拔地而起,在空中划过弧光冲进陵光城,正好碰上一位坐在黑鹰背上的修士。 那位修士似乎认出了李望高的剑光,遥遥的朝这边拱手一笑。 李高望回身点头,随即小声为刘景解释道: “他叫满白川,前年从南雀院授箓出师,今年刚晋升为九品神卫,在附近的星宿任职。” 刘景此时,已经被陵光城的奇妙场景惊住了。 下方的梦幻灯光汇成一片海洋。 一个个楼阁就像海市蜃楼,横越半空的虹桥,飞廊宛若浮光飞影,令人目眩神迷。 剑光从一面高台划过,就见那台上华灯飘彩,觥筹交错,曼妙侍女欢快的跳动。 一道飘若惊鸿的身影,正在高台中央飞旋起舞。 剑光飞过,那翩翩身姿还特意面朝这边,甩动妩媚腰肢,露出娇媚笑容。 “这是千娇阁,一个欢愉之地。” 第162章 穆大师 李望高一压剑光,贴着一条回廊冲入下方灯光,掠过一层又一层的楼阁亭台,每一层都充斥着喧嚣。 从眼花缭乱的纷繁中抽离,刘景忽而开口: “道主就住在这种地方?” 李望高哈哈一笑: “此地原先是道主道场,后来愈发喧杂,他老人家已经在他处开辟了别府。” “不过平日里倒是常居此地,但通常是隐去踪迹,微服耍玩。” 从外看,陵光城最高只有百多丈,但其内各种交错的通廊,还有飞掠的同道,振翅而过的飞骑,剑光速度并不快。 恍惚间,刘景觉得自己正穿梭在前世的霓虹丛林。 剑光又往下,喧嚣渐渐散去,灯光清冷起来,出现各种牌坊。 “藏宝阁,灵策阁,万寿居,药王阁,玉壶命馆.......” “玉壶命馆?”刘景指着远处悬挂的旗帜,好奇道:“那里能算命测理?” 李望高瞥了一眼,随口道:“只是个掌握粗浅命术的道门后裔,十算九不准。” 这时又有几个牌坊闪过,“麟龙阁,宝光坊,苍华坊”,是李望高所说的炼器坊。 其中的麟龙阁最为华丽贵气,往来的身影也最多。 另外两坊相对朴实,出没的修士不多,但匆匆一瞥,却是个个气势不俗。 掠过器坊,剑光再下,灯光更稀疏了。 很快,视野猛然开阔,竟是到底了。 放眼望去,地上是异常规整的三个相临坊市。 有的坊市冒着火光,传来敲敲打打的锤击声,空地上有手持兵刃的修士,挥舞测试,甩出剑芒,刀煞。 有的坊市像俗世一样,摆着各种摊贩帐篷,人来人往,最是热闹。 还有个坊市黑乎乎的一片,没有挂一盏灯笼,透着神秘阴森。 “那是器造坊,那是集市,那是黑市,” 李望高一一指给刘景,轻笑道:“整个地面坊市便是雅集。” 剑光落地,刘景踩上石板地面。 仰头望去,交错的回廊组成巨大的棚顶帷幕,闪烁的灯光透射而下,彷佛是夜幕星光。 “倒是有趣。” 刘景轻笑,蛙妖却突然嘟囔道:“一点都没趣,跟个深井坑洞似的。” 李望高收起飞剑,听到蛙妖的鄙夷,不由一笑: “小福道友的感觉倒也没错,这雅集又被称作井坊。” 刘景介绍过蛙妖,李望高便知趣的,随刘景一同称呼蛙妖为“小福道友。” “我们去器造坊吧。” 进了器造坊,当即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个个大门敞开的作坊,叮叮当当乱响,作坊里基本都是寥寥几人。 “这里的炼器师都是师徒传承,个个都有独门手艺,虽不像上面三店的规模大,但小巧灵活,最适合特殊需求的客人。” 李望高边走边为刘景介绍。 “道友要炼飞刀,这里有一家,最擅长炼制精致小件。” 刘景朗声笑道:“就去那家吧。” 来到李望高所说的作坊,迎面就见门口挂着一长串的簪子,飞刀,短叉,小剑,如意等等。 而它斜对面的一间作坊,门前则放着各种盾牌,石制,玉制,金属的全都有。 这是在展示自家的特点。 “穆大师,我为你介绍客人来啦,你那云罗春茶,可还有?” 李望高与这家炼器师熟识,上门,便笑着招呼。 “哈哈哈,李道友往日是稀客,今日是贵客,什么茶都有!” 一个高大健硕的光头老者,搭着件衣衫大笑着出来。 裸露的臂膀、胸膛肌肉虬扎,还刻着火龙法印,浑身透着股剽悍。 刘景看看那门前挂着的小件,难以想象是出自这位彪悍老者之手。 “这位小友看来是怀疑俺的手艺。” 穆大师与李望高打完招呼,一扭头,朝着刘景撇嘴。 李望高上前拍拍老者手臂,戏谑道:“我带来的客人,哪一个不怀疑?” 穆大师摸摸锃亮的脑袋,无奈的叹气道:“倒也是。” “哈哈哈。” 李望高大笑,刘景也露出笑容,蛙妖也鼓着腹部咕呱大笑。 穆大师没好气的瞪了眼两人,又瞅瞅蛙妖,闷声喊道: “甭笑了,说吧,什么要求?” 刘景收敛笑意,上前认真道: “我想请大师协助我,打造一套特制飞刀。” 说着,拍拍肩头的蛙妖,继续道:“另外再为我这位道友,打造一根金鞭。” “协助你?” 穆大师抽掉身上搭的衣衫,胸口火龙彻底露出狰狞面容,一股莽荒之气扑面而来,隐约能听见龙吼。 刘景目光一凛,体内紫府芽丹一震,将那扑来的凶威散去。 穆大师诧异的看了刘景一样,咧嘴笑道:“原来有些本事。” “行吧,俺接下这单了,给你打下手就打下手。” 刘景立即道谢:“多谢大师。” 老头摆摆手,“跟来进来吧。” 穿过外堂,刚入院中,视野便被炙热的火光占满。 一座巨大而古怪的火炉,占据了整个庭院,围着火炉,摆着各种锻造器具,模版。 一个扎着发髻的少女,正在火炉前小蝴蝶似的穿梭忙碌。 “丫头过来,见见你望高大叔,还有这位客人小哥。” 穆大师招呼一声,那少女转身过来,椭圆的脸颊红彤彤的似在发烫。 景目光一凛,体内紫府芽丹一震,将那扑来的凶威散去。 穆大师诧异的看了刘景一样,咧嘴笑道:“原来有些本事。” “行吧,俺接下这单了,给你打下手就打下手。” 刘景立即道谢:“多谢大师。” 老头摆摆手,“跟来进来吧。” 穿过外堂,刚入院中,视野便被炙热的火光占满。 一座巨大而古怪的火炉,占据了整个庭院,围着火炉,摆着各种锻造器具,模版。 一个扎着发髻的少女,正在火炉前小蝴蝶似的穿梭忙碌。 “丫头过来,见见你望高大叔,还有这位客人小哥。” 穆大师招呼一声,那少女转身过来,椭圆的脸颊红彤彤的似在发烫。 过外堂,刚入院中,视野便被炙热的火光占满。 一座巨大而古怪的火炉,占据了整个庭院,围着火炉,摆着各种锻造器具,模版。 一个扎着发髻的少女,正在火炉前小蝴蝶似的穿梭忙碌。 “丫头过来,见见你望高大叔,还有这位客人小哥 第163章 祭炼飞刀 “天河砂金,月湖水精,啧,都是好东西啊,就是这兽角。” 穆大师拎起黑麂直角用粗粝的手掌摸摸,可惜的摇头: “妖丁的肉身宝物,差了点。” 说罢,老头冲刘景咧嘴笑道: “客人,现在该谈谈俺的薪酬了。” 刘景与李望高对视一样,白衣道人点点头,刘景便道:“请说。” “按照客人的要求,一般俺们是收取材料的一成。” 刘景立即摇头,他之前与蛙妖商量过材料的分配。 “我要炼制七柄飞刀,一条金鞭。” “飞刀用砂金为主,加入部分月湖水精,长度要在四寸三分至五寸七分之间,小了不好刻印符咒,大了不够凝练。” “金鞭以兽角为主要材料,再加砂金的灵性,月湖水精的月华亲和力,长度不定,但需可长可短,足够锋利。” 穆大师的脸色当即苦起来。 他还以为能收几粒砂金,再挖点月湖水精的边角料呢,没成想,刘景将材料规划的丁点不剩。 老头摸着光头,不满的嚷道: “你这两样兵刃都不简单,俺还得贴进去不少,你要是不用砂金支付,那价钱必须再加三层!” 李望高提前就与刘景说过这雅集器坊的规矩,他早有准备。 “小福道友。” 刘景再朝蛙妖示意,小妖呱一声,张口再吐。 哗啦啦,便见金玉宝珠,珊瑚玛瑙,红丝绸,绿罗缎,在院子里堆了半人高。 这是当日在余城大闹东鸣山君迎亲队伍时,蛙妖吞下的山君彩礼。 那椭圆脸少女见到满地珍宝,眼珠登时发光,扫过那几颗硕大的明珠,剔透的翡翠宝玉,满脸的蠢蠢欲动。 李望高不由吃了一惊,虽然是凡俗珍宝,但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也让人眼热。 神仙道内的硬通货,虽然是砂金与灵玉,但作为与世俗高度融合的道统,道神修士亦需财物傍身啊。 再说,地上珍宝里的几样玉石,品质极高,亦可雕刻成普通法物。 对于穆大师这类炼器师,平日经常要行走俗世以寻找矿石,材料,凡俗财物必不可少。 其实刘景身上还有五颗灵玉,用来支付给穆大师也勉强足够。 不过从李望高口中得知了,雅集炼器师也收凡俗财宝,自然就把灵玉省下。 穆大师瞅瞅地上珍宝,心动,瞥瞥那闪烁着赤金光泽的天河砂金,不甘。 最终,老头扭头冲眼神发直的少女,嚷道:“丫头,还不去拿布袋装?” 少女欢呼一声,飞奔回里屋提来个大布袋,兴奋的扑到珍宝堆上,愉悦的划拉: “夜明珠我的,漂亮的绸缎我的,哇,好美的珊瑚,我的.......” 穆大师上前一把拽起少女,俯身从珍宝堆里挑出几块玉石,气呼呼道: “你划拉什么呢,拿这些!” 老头所挑玉石,全是李望高认为可以雕刻法物几样。 少女撇撇嘴,不舍的移开目光,开始翻找老头所说的玉石。 收了地上珍宝的四成后,老头让少女停手:“够了。” “赶紧送进屋,然后把那块血纹精铁取来。” 少女扛着布袋回屋,不一会儿搬着块一尺长的铁块。 铁块上满是血纹,宛若人身上的毛细血管,凑到火炉旁上时,血纹竟然活了似的开始蠕动。 穆大师昂着大光头,指着精铁叫道: “俺可是把老底都拿出来了。” “哈哈哈,穆大师果然是这雅集最厚道。” 李望高恭维了老头,侧头对刘景解释: “这血纹精铁极具强的延性,道友所需的金鞭,只有加入这种血纹铁,方能伸缩变化。” 蛙妖刚把剩余珍宝吞下,闻言大喜,咕呱蹦到少女面前,不住打量那铁块。 炉中火光映在蛙妖那红玉身躯上,泛起莹莹光泽,看的椭圆脸少女眼睛一亮,惊叹道: “好漂亮的红蛙。” 看来是个痴迷亮闪闪的女孩。 穆大师走过来,拎起趴在血纹铁上的蛙妖丢给刘景,又一拍少女脑袋,吆喝道: “开炉!” 刘景突然轻咦,以蛙妖的性子,老头拎着它一只腿将其倒提,此时必会羞恼大骂不罢休。 然而,他伸手接住蛙妖时,却见蛙妖瞪着眼珠,浑身僵直,像是成了玉雕。 “呱!” 蓦然,蛙妖恢复动作,咧开嘴就要冲那老头怒吼,可惜张了张嘴,只发出闷闷的咕呱,随即气鼓鼓的跳上刘景肩头。 “这小妖定是在老头手上吃了暗亏。” 想到蛙妖在方才一瞬间便被制服,刘景暗道这位穆大师是深藏不露啊。 偏头看看李望高,白衣青年给刘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轰! 那边,穆大师拍开火炉,火焰冲天而起,彷佛一朵巨大火莲在院中绽放。 “丫头,看好火候,然后干什么?” “融铁!” 老头与少女的一唱一和,气势高昂不弱于喷涌火焰。 砂金,精铁,兽角放入不同模具里,一一掷入火炉,再将月湖水精分解,按照老头的独家秘法调配交融,然后开始敲打锻造。 于此同时,刘景取出符纸,丹砂,在边上开始绘制《灵飞剑影谱》的祭炼符咒。 铛铛铛,穆大师举着带有特殊纹理的小锤不停敲击。 很快,七柄带着通红火气的粗糙胚胎出现,隐约已经有月轮之形。 穆大师调配材料,并打造粗胚,剩下的工作则属于刘景。 “客人?” 刘景深吸一口气来到火炉边上,待到粗胚冷却,立即割开掌心用鲜血涂抹胚胎,再用祭炼符咒裹起。 “疾!” 符咒渗入鲜血,刘景双手一掐咒,七柄飞刀胚胎再次没入炉火。 刘景疾呼: “莫耶莫耶,老君炼成。吾为灵主,烈火之精。 与我合意,与我同心。今日祭你,护吾身形。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口诵法咒,手上连掐法印,每当停顿,便再次打入七份符咒,添入精血。 同时,还要释放神念勾连火中粗胚。 自从有祭炼飞刀的打算,这一套流程早已在演练无数次,开始有些手生,渐渐熟练。 法咒一遍遍,法印不停,一层层的禁制被打入胚胎。 那火种粗胚泛起神光,一道道法纹浮现。 直到完成祭炼,禁制足够,刘景骤然低吼道:“大师!” 一团神光自火中漂出,落到穆大师面前。 老头早已等候多时,按照之前的商量,挥起小锤铛的一下,将那团神光砸到一缩。 奇异的是,神光并未破裂崩散,而是渗入粗胚。 第164章 蜚廉之趾 (修改中!) 铛铛之声,急促而猛烈。 穆大师手上小锤已经化作虚影,须臾之间,一柄清冷的弯月出现。 “下一个!” 来不及观赏,刘景再次低吼。 又一团神光飞出,穆大师再次挥起小锤。 火中再无神光时,刘景终于长松一口气,面色掩不住的疲惫。 然而辛苦之后,是激动的欣喜。 铛! 穆大师敲下最后一锤,抹掉额上汗水,大笑道:“成了!” 只见七柄月轮般的飞刀,静静的躺在那,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然毫无红光,依旧是清冷无比。 就如那夜幕中亘古不变的弯月。 看着飞刀,刘景心底抑制不住的喜爱。 神念一动,七柄月轮无声无息的升起,唰的掠过虚空,顺滑的落到刘景面前。 飞刀划过的轨迹,好似将那闪动的火光直接切开,在空中留下一串清晰白印。 “好犀利的飞刀!” 边上的李望高心头一凛,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刘景的祭炼方式,为何有股既视感。 “那就是祭炼飞剑的手法啊,而且不是一般的飞剑!” 李望高用他自己的飞剑暗中比较,得出的结论非常惊人。 刘景的飞刀,虽然没有他的飞剑精妙,没有那么多变化,然而那股犀利的锋锐之气,却在他的飞剑之上。 “如此飞刀,绝对称得上杀伐利器,这刘景是从哪里得来的秘法?” 李望高心思乱起,刘景却没在意他。 飞刀入手,一股凉意袭来。 砂金是天河的星辰流沙提炼而出,月湖水精亦是太阴之物,兽角出自那只黑麂妖丁。 由这三种材料打造,飞刀天然蕴含着冷意。 不仅如此,刘景触碰了一下漂浮面前的飞刀,一股锋锐的刀锋之气,轻易的割破了他手指。 “当真锋利!” 刘景只觉甚是欢喜。 此时,想到灵飞剑影谱上缺失的放剑,收剑之法,即御剑之术,刘景愈发遗憾。 飞刀飘浮,是他用法力所致,并非是御剑术。 刘景只觉得自己身怀神兵,却只能用三脚猫的功夫挥舞。 “算了,且先试试金丸飞弹术吧。” 刘景怕再想下去,自己要心痛的吐血,连忙转移注意力。 抬手捏住其中一柄飞刀,信手一掷,空中划过一道白印,飞刀不见了踪影。 自觉又一样名器在自己手中诞生的穆大师,兴致高昂的李望高,以及凑趣的蛙妖,少女,一直关注刘景动作。 见他要试手,全都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飞刀的突然消失,使得三人一妖齐齐一愣。 就在这时,那柄飞刀再次出现在刘景手中。 “不对,是隐形?” 刘景,穆大师,李望高同时反应过来。 “是那月湖水精的隐匿属性,在发挥作用了。” 刘景互相方才的感觉,飞刀确实按照他的心意,绕了院中火炉一圈。 抬头望去,火光被划开的白印,已经消散,再无飞刀飞过的痕迹。 李望高再次提高了对这套飞刀的威力估测。 不仅是锋锐,还能隐匿,何止是杀伐利器,简直是嗜血大杀器,未来不知多少修士,要饮恨在这飞刀之下。 “刘景~” 看着这位声名广传的年轻修士,身为南雀院教习的李望高,心绪十分的复杂。 “如此人物,却非出自我陵光府的本土,实在可惜。” “这人,这飞刀,怕要成为陵光神卫们的噩梦了。” 与李望高相比,穆大师是单纯的狂喜。 光头老头冲到刘景面前,痴迷的望着飞刀,笑的合不拢嘴: “没想到我穆三手中,还能炼出这样的利器!” 忽然,老头盯向刘景,急切道: “客人,你可为这套飞刀起了名号?” 刘景想了下,直接道:“灵隐飞刀!” 他本就想按照《灵飞剑影谱》出名,如今多了隐匿属性,便将“影”,改成“隐”。 老头念叨了两遍,非常不满:“太普通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我这飞刀若是不行,便是取个再威风的名号,只会徒惹笑柄。” 刘景握着飞刀,傲然一笑: “若它够强,再普通的名字,亦会让人胆寒,亦会威震寰宇!” “说得好!” 李望高猛然拍手交好。 光头老头亦被刘景话里的豪气惊动,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 “希望你这飞刀名扬天下之时,俺也能沾点光。” 一个时辰后,刘景与李望高走出穆大师的作坊,与老头,少女挥手辞别。 呱呱,蛙妖趴在刘景肩头,兴奋的吞吐一团 见他要试手,全都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飞刀的突然消失,使得三人一妖齐齐一愣。 就在这时,那柄飞刀再次出现在刘景手中。 “不对,是隐形?” 刘景,穆大师,李望高同时反应过来。 “是那月湖水精的隐匿属性,在发挥作用了。” 刘景互相方才的感觉,飞刀确实按照他的心意,绕了院中火炉一圈。 抬头望去,火光被划开的白印,已经消散,再无飞刀飞过的痕迹。 李望高再次提高了对这套飞刀的威力估测。 不仅是锋锐,还能隐匿,何止是杀伐利器,简直是嗜血大杀器,未来不知多少修士,要饮恨在这飞刀之下。 “刘景~” 看着这位声名广传的年轻修士,身为南雀院教习的李望高,心绪十分的复杂。 “如此人物,却非出自我陵光府的本土,实在可惜。” “这人,这飞刀,怕要成为陵光神卫们的噩梦了。” 与李望高相比,穆大师是单纯的狂喜。 光头老头冲到刘景面前,痴迷的望着飞刀,笑的合不拢嘴: “没想到我穆三手中,还能炼出这样的利器!” 忽然,老头盯向刘景,急切道: “客人,你可为这套飞刀起了名号?” 刘景想了下,直接道:“灵隐飞刀!” 他本就想按照《灵飞剑影谱》出名,如今多了隐匿属性,便将“影”,改成“隐”。 老头念叨了两遍,非常不满:“太普通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我这飞刀若是不行,便是取个再威风的名号,只会徒惹笑柄。” 刘景握着飞刀,傲然一笑: “若它够强,再普通的名字,亦会让人胆寒,亦会威震寰宇!” “说得好!” 李望高猛然拍手交好。 光头老头亦被刘景话里的豪气惊动,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 “希望你这飞刀名扬天下之时,俺也能沾点光。” 一个时辰后,刘景与李望高走出穆大师的作坊,与老头,少女挥手辞别。 呱呱,蛙妖趴在刘景肩头,兴奋的吞吐一团 第165章 神仙道域内的道门已经沉沦,或是成为道神奴役,或是传承断绝。 但并非就没有正宗的道门修士了。 很多玄门道派化整为零,散落民间,以师徒亲传的方式存续师门。 比如葛明的云牙派,抱着一支传承默默延续。 而这类的修士,一旦修出点成果,自然会向神仙道秩序没那么严密的地方去发展。 边境陵光府自然非常适合。 他们将修行洞府建在南蛮群山里,有需求时,进入陵光府,犯事时,可以逃回南蛮群山,乃至远遁海外。 另外,陵光府与南海之间,其实只隔着南蛮群山了。 那些在海外待着厌烦,或是需要陆上的资源,亦会溜进陵光府闲耍,交易。 至于南面群山里的巫蛮,掩住身上巫法,就与高阳国内的山蛮并无区别,越过边境便能进入陵光府。 陵光道主对这些事知根知底,但顺其发展,乐见其成,还将陵光城彻底开放。 陵光城有如今的热闹,便是由于历任道主的放任,接纳。 当然,来往的巫蛮、道门中肯定是有细作。 巫乱之后,有神卫直接挑明,希望清理陵光城,驱逐外来修士,都被道主压下去了。 不仅没有封闭陵光府,道主还广开道府,用一场大比吸纳更多的外来修士。 据说陵光城在巫乱后,曾经冷清过一段时日,直到陵光大比的消息传开,方才恢复热闹,还更胜往昔。 ...... “蜚廉之趾?” 刘景与李望高来到那修士摊前,已经有其他感兴趣的修士围上来询问。 摊主举着黑乎乎的东西,卖力的吆喝展示: “如假包换,那异兽蜚廉是鹿躯蛇尾,头如龙雀,额上有角,诸位且看,这正是鹿蹄之趾啊。” 有个胖胖的修士鄙夷道: “蜚廉只是传说身似鹿,没说和鹿一模一样,你这蹄子越像鹿,越说明是假货。” 摊主急了,怒斥道: “不知详情就莫要误导他人!我这蜚廉之趾可是从一座蜚廉墓穴中挖出的,绝非妄言。” 胖修士翻手祭出一道蓝色符箓挥过那蜚廉之趾,符纸噗地燃烧。 摊主慌忙将那东西抱在怀中,尖声叫道: “你干什么?” 胖修士的一位同伴冷声道:“我师兄在测试。” 符箓消散,胖修士顿时讥讽道: “我这探灵符能寻幽探秘,测灵解玄,你这黑东西却毫无反应,说明丁点灵气都没有。” “不过,我倒觉得这东西确是鹿蹄了,只是不知,是花鹿啊还是沼鹿啊?” 同伴戏谑的附和道:“如此的黑,该是只黑麂。” “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登时哄堂大笑,随即散去。 “机缘在前,有眼无珠,活该你们一个个无福无禄,一脸穷酸相!” 摊主气急败坏的连声咒骂,骂完后却是无奈。 胖修士的一顿操作,彻底让他的摊位凉了。 就在这时,摊主注意到,还有两个人没走,其中的少年修士,饶有兴趣的打量他手上的兽趾。 剩下的两人,自然是刘景与李望高。 摊主连忙凑到刘景身边,恭维道: “道友一看便是福缘深厚,定是我这蜚廉之趾的有缘人。” “行了,莫要再信口开河的吹嘘!” 此人话刚出口,李望高便被毫不留情的打断,然后扭头看向刘景,直言道: “道友应该注意到了,方才除了那胖修士,还有几位同道全都暗中出手测试过,结果显而易见。” 摊主闻言,心底猛然一沉。 此人以为那胖子是个有名号的强人,所以其他人认可他的测试,没想别人都早已暗中出手。 而此人丝毫没察觉,说明那些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摊主偷偷望向刘景,暗道这两人能看破那些的出手,怕是同样修为不低。 摊主沮丧起来:“唉,看来我这东西真是假的了。” 这时,却听刘景开口道:“道友,你这东西怎么卖?” 摊主景色一震,刚要伸出五根手指,又缩回四根: “只要十块灵玉。” 刘景笑了,静静的看着摊主,并不开口。 摊主脸色一红,嚅嚅道:“八块,不,五块灵玉。” 刘景依旧不言不语,摊主一咬牙喊道: “行吧,三个灵玉,不能再少了,这是我的底价!” 李望高嗤笑道:“一块毫无灵气的兽蹄,就敢卖灵玉?” 摊主立即反驳,强调道:“这可是传说中的神兽蜚廉!” “道友?” 刘景终于开口,摊主慌忙看去,只听刘景悠悠道: “便是神兽蜚廉又如何? 你说自己是从墓穴中挖出来的,那么,先不说死了几千年的神兽尸体,还有多大的价值,你这仅仅是一截脚趾,还是失去灵气的脚趾。” “你觉得,它值灵玉的价吗?” 刘景的话让摊主哑口无言。 其实他弄到这东西时,便用各种方式测试过,的确没有发现灵气波动。 若非他肯定,那座墓穴绝对是蜚廉之墓,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早被他扔了。 拿到雅集来叫卖,一是抱着找个冤大头的想法,二是想试试看,有没有其他人能测试出这东西的异处。 今晚已是他第三次出摊。 外出的收获都已卖出,需要的物资也集齐,明早他便要离开陵光城。 之前的两次叫卖,这黑乎乎东西,已经被不少人验证过,确实没有神异之处,只是他不甘心,才在临行前,最后试一次。 结果依旧是失望。 摊主没了劲头,有气无力的喊道: “道友到底能出多少灵玉?” 刘景玩心一起,竖起三根手指。 摊主不敢置信道:“三块灵玉?” 刘景嘴角一扬:“三十两银子。” “什么?” 摊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叫的声音都变形了。 一块灵玉至少能兑换数百两银子,刘景一口气从千两银子降价到三十两,如何不让摊主尖叫。 “哼!”李望高冷声道:“三十两都多,一块腐烂兽趾顶多值三文钱。” 摊主怒视李望高,差点吐血,喘着粗气叫道: “光是我在那恶心的墓穴里待的三天三体,便不止三十两。” 刘景忽然笑道: “所以我这三十两,要买的是你那墓穴的消息,这破兽趾只是附送罢了。” 摊主一愣,李望高也恍然: 原来刘景有兴趣的是那墓穴古迹。 第166章 异能潜力 摊主上下打量刘景,皱眉道: “道友要那墓穴的地图?” 刘景点了下头,又摇头,随即道: “道友该看出我是陵光神卫,哪里有闲工夫去探险,而是我有位好友,喜好探寻古墟遗迹。 我有事要求他帮忙,所以买来送予他罢了。” 摊主满脸的不信,但还是凝声道: “我是在一个巫教废墟里发现的那墓穴,通过地底的壁画、古籍,推测出是个将蜚廉供奉成风神的蛮族部落。” “实话说,道友不用想着捡漏,我与同伴们在那墓穴钻了足足三天,早已将所有角落摸得干干净净。” 摊主说话时,一直盯着刘景,却见刘景始终满脸淡然,等他话落,刘景随意道: “便是今晚道友把地图给了我,明日再去探索一遍,亦无妨。 我那位朋友远在南岳神府,一时半会也赶不到此地。” 莫非此人说的真是真话? 刘景的坦然,让摊主从怀疑到半信半疑,逐渐偏向相信。 “三百两!”摊主突然开口道,“三百两才能卖我那古墓的地图。” 刘景直接扭头,招呼李望高道: “那边草药摊上似乎有我要的灵草,我们走吧道友。” 李望高瞥了眼摊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早该走了,在这浪费时间。” 眼见刘景当真要走,摊主犹豫起来。 他百分百确定,那古墓绝对没用了。 因为他们离开前,有位同伴直接将那古墓给炸了,整个墓穴都坍陷下去,便是还有遗落,也肯定被毁。 所以,一个毫无用处的消息,换上几十两银子,绝对划算。 特别是他们这类玄门散修,日子过的一直紧巴巴。 要不是实在穷困,作为玄门修士,谁会整天去摸巫教的墓穴? “行行行,就一百两。” 摊主喊住刘景,最后挣扎一下。 刘景脚步不停,只是回了一句:“三十两,行就行,不行拉倒。” 算了,反正是白得的银子。 摊主说服自己后,掏出一张兽皮丢到摊上,嚷道:“拿去吧。” 刘景这才转身,回到摊前捡起兽皮看了眼,然后递给李望高: “我对陵光府地界不熟,道友帮我看看,可有虚假?” 李望高接过兽皮一扫,回道: “这是府外的群山,我也不熟,不过这附近确实曾有过一个蛮族大部落,据说还建立了蛮族国度。” 摊主插嘴道: “那个蛮族国度叫成禺,最初的信仰是风神蜚廉,蜚廉死去后,仅剩风神图腾。 后在数百年前天庭行动中失去大巫,蛮国开始分崩,直到几十年前彻底消散。” “另外,我们走时,那古墓已经濒临崩塌。” 摊主最后忍不住,还是加上了一句。 李望高当即将那兽皮掷回摊位,冷喝道: “什么濒临崩塌,以你们这些人的恶性,肯定是早就把那墓穴给炸塌了。” 说罢,拉起刘景就要离开: “这人要空手套白狼,道友莫要上当。” “哎哎,”摊主慌忙叫道:“地图都让你们看了,现在要赖账不成?” “两位可是神卫,难道要罔顾陵光道主的规矩?” 所谓陵光道主的规矩,就是在陵光城内不得赖账,不得寻衅闹事,不得争斗。 李望高回身呵斥:“是你欺人在先!” 摊主暗骂自己多事,嘴上不示弱:“我哪里欺人,明明是你们赖账!” “道友莫要动怒,三十两就当买个教训了。” 刘景开口安抚了李望高,然后苦笑着丢出一个钱袋。 摊主接过来一颠,立马笑嘻嘻道: “还是这位道友爽快,拿去吧。” 刘景取过兽皮卷,又抬抬下巴,示意那兽趾拿来。 摊主瞅了眼手上黑乎乎的东西,耸耸肩,丢给刘景: “送给道友了。” 刘景将兽趾、兽皮随后塞进腰囊,领着李望高离去。 那摊主看看空荡荡的摊位,暗道:白捡三十两银子,不如去买瓶桃花酿? 随即挥手收起摊位,轻快的走出集市。 这边,刘景两人正往那草药摊上走去,李望高忽然开口笑道: “道友,我的配合可还行?” 刘景竖起大拇指赞叹:“行云流水,了无痕迹。” 李望高顿时哈哈大笑,笑够了,才好奇道: “那兽趾当真出自蜚廉?” 原来李望高早看出刘景的目的只是那兽趾,所谓古墓地图不过是障眼法。 在他主动配合下,摊主被搞得偏移了注意,不再关注兽趾。 “其实我也不确定。” 刘景掏出黑乎乎的兽趾,轻声道: “我从张宿都尉手中得到了一个巫教神偶,最近对巫法有些兴趣,这东西不是出自巫教墓穴嘛,便想拿来研究下。” 这话当然是托词。 刘景之所以要拿下它,只因为体内的四凶鼎有感应。 “原来如此。” 李望高一副恍然的模样,至于心底的真实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李望高并未再提起兽趾,领着刘景将集市逛了一圈。 他们先去了草药摊,没找到二转外丹的主药雷公藤,却找到了两种三转外丹的灵草。 三转外丹共需要十种灵草,这只是其中的两种使药。 刘景犹豫,还是在蛙妖的鼓动下,花掉四块灵玉买下。 刚花去灵玉,便在一个摊位上碰见了飞剑。 可惜那飞剑要价三十五块灵玉,刘景根本买不起。 想用那颗能释放眩晕神光的白珠交换,摊主根本看不上,那人只要灵玉,用来修行。 李望高给刘景解释,那摊主的洞府很可能是在一个穷山恶水之地,灵气匮乏,必需大量灵玉辅助。 刘景只能放弃。 之后看了些材料,功法,残破法器,有些刘景眼热,买不起,有些买的起,却不适合他用。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体系: 神仙道的位阶修为与芽丹,作为力量根基,再配合火鸦瓶,砂金飞刀,以及诸多异能。 刘景只能放弃。 之后看了些材料,功法,残破法器,有些刘景眼热,买不起,有些买的起,却不适合他用。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体系: 神仙道的位阶修为与芽丹,作为力量根基,再配合火鸦瓶,砂金飞刀,以及诸多异能。 第167章 袭击 哒,壮硕的犀象拉着马车,摇头晃脑的奔过溪流山野。 车厢前竟然没有车夫驾驭。 却听“咕呱”一声,那丑陋的笨重脑袋上,趴伏着一只懒洋洋的红蛙。 每当犀象步伐紊乱,带得身后车厢颠簸时,红蛙眯着眼吐出一条赤金长鞭,啪的抽打在在犀象脑袋上。 雄壮蛮兽登时发出委屈的呜咽声,稳住脚步,保持马车平稳。 车厢内,刘景取出黑乎乎的兽趾,暗呼“四凶鼎”。 古朴老旧的小方鼎现身,四面的上古凶兽云纹隐约在灵动,鼎内黑气涌出,吞向那兽趾。 黑气临近的瞬间,兽趾突然抖动起来,呼呼呼,开始有无形的风流升起,抵御黑气的吞噬。 “唳!” 一只微小的透明身躯自那拳头大的兽趾里飞出,鹿躯雀首,尖角蛇尾,满身金豹斑纹,赫然是传说中的风兽蜚廉。 可惜这风兽身躯过于玲珑小巧,没有上古异兽的威严,倒像精致的精灵。 呼! 风兽出现的刹那,兽趾周围的风流骤然增强。 狂暴的风流在车厢内回旋狂涌,哗啦啦,车窗被吹的震响,刘景发丝飘荡。 “仅仅是一截兽趾,便有如此威势,真不愧是上古异兽!” 狂风将那方鼎黑气吹的飘忽不定,无法接近兽趾,然而刘景并不急,因为他知道四凶鼎的力量不止如此。 果然,感觉到猎物的抵抗,方鼎一震,刘景体内的精气疯狂流入四凶鼎。 便见饕餮、混沌等凶兽驾驭着沸腾黑气,咆哮怒吼着涌出。 小巧的风兽厉声尖叫,狂风愈加凶猛,凝成飓风撞向蜂拥而来的凶兽。 “呜~” 凶兽混沌突然跃过其他三只,沸腾黑气缠上其身,这凶兽一瞬间凝实,无目无爪,满身浓毛,一股恐怖的暴虐威势轰然爆发。 刘景瞳孔一缩,心脏骤然停滞。 车厢内的狂风噗地消散,那风兽蜚廉只来得及悲鸣一声,便被扑上来的混沌一口吞下。 其余三只凶兽齐齐怒吼,竟然冲向混沌,饕餮怒睁腋目,穷奇裂开虎齿,梼杌顶起獠牙。 刘景闷哼一声,体内精气宛若泄洪之水,口鼻耳廓渗出血丝,脸色唰的惨白。 “不好!绝不能让凶兽暴动!” “四凶鼎!” 刘景竭力的引动四凶鼎。 嗡嗡嗡,方鼎颤动。 裹在凶兽周身的黑气立即回涌,好似潮水拖动海兽,四凶不甘的怒吼,却只能被黑气卷回鼎内。 咚,方鼎落在地板。 风没了,黑气褪去,凶威消散。 刘景喘了口气,一抹口鼻,满是黏稠的鲜血,再看体内,空荡荡的只剩些许精气,虚弱的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过去只担心吞噬的异兽过强,无法炼化,日后怕是还有提防这些凶兽。” “难道是我的实力增强,凶兽的威势亦在恢复?” “呱”,车厢外传来蛙妖的关切询问:“道友没事吧?” 因为刘景的吩咐,蛙妖没有冒然闯进来。 “没事,不用担心。” 刘景虚弱的靠在厢壁上回了一声,目光始终落在方鼎里。 之前都是四凶齐动,这次却是混沌主动抢夺,不由得让刘景怀疑,鼎内的凶兽可能依旧有自我意识。 是蜚廉太过“鲜美”? 服下几颗补精丹药,默运芽丹化解药力,体内精气缓缓恢复。 方鼎依旧在轻微震动,炼化那兽趾。 大概七八十息后,一道风流自鼎内飘出,化作鹿身雀首的透明风兽,飞向刘景。 即将没入体内时,从尖角,雀首,接着是尾巴,身躯开始一一消散,最终只剩下后蹄的一截羊蹄状脚趾。 刘景满心欢喜的脸色,随着风兽的消散,一点点变黑。 “差点忘了,吞噬的什么,异能投影便是什么样了。” 反应过来,心情依旧不爽,明明是上古异兽,却只成一截蹄趾。 “现在就看这风兽蹄趾,能不能与那灰蓝大虎发生点变化?” 很明显,蜚廉带来的异能确定是御风,而他已经有御风异能。 刘景期待的看着蜚廉之趾进入体内,出现在异能空间。 赤火鸦已经不在,还有怪鱼,旱魃獠牙,碧眼夜枭,以及灰蓝大虎。 “没变化?” 只见羊蹄趾卷着风流,灰蓝大虎踏着碎风,两者似乎井水不犯河水。 正当刘景失望时,那灰蓝大虎猛地瞪大眼珠转头盯住羊蹄趾,随即低吼一声,饿虎扑食般扑来,一口将其吞下。 刘景立即提起精神关注。 呼,异能空间突然狂风大作! 怪鱼、碧眼夜枭瞬间被吹到边上,旱魃獠牙则释放出灼热气焰毫不示弱。 风眼之中,灰蓝大虎仰头咆哮,狂风骤然回涌,聚集在大虎的四蹄,呼呼呼流转。 轰! 狂风散去,灰蓝大虎却变成了怪异模样。 上半身依旧是威猛的虎躯,四肢却变成了细长矫健的羊蹄。 “这什么鬼样子?”刘景忍不住吐槽,“一点都不神异,反而畸形。” 那虎身羊蹄的怪异身影,低头打量自身,发出满意的呜呼声。 抬起四蹄轻轻一踏,脚下顿时生起风流,托举着它,轻盈的凌空漫步。 “咦?” 刘景发现了异常,这风似乎比以前更灵动了。 “试试便知。” 身体已经恢复了点,不妨碍行动,又有芽丹打底,刘景便探出车厢。 一直关注着刘景动静的蛙妖,立即从犀象脑袋上蹦来,关切道: “道友的脸色好苍白,可是修炼出了差错?” 刘景笑着摇摇头:“略有感悟,你停下车,我试试。” “道友更进一步了啊。” 蛙妖露出艳羡表情,随即扭头冲犀象呱一声: “孽畜还不停.......” 他们已经离开陵光城所在的平原,疾驰在山岭中,两侧尽是陡峭山坡,其上遍布郁葱灌木。 蛙妖话音未落之时,一道巨大寒光骤然从那山坡上飞旋而来,轰然斩向马车。 “道友小心!” 千钧一发间,刘景身下狂风涌起,飞身揽过蛙妖。 噗! 鲜血狂飙,犀象被懒腰切成两截,血肉喷洒一地。 寒光一转,将车厢斩成碎片。 “失手了?” 山坡上走出两个高大身影,其中的红发男人低声惊疑道: “地上的毒藤怎么没被激活?” “哥哥小心!” 第168章 该死 红发男人正搭手观察下方的伏击成果,身旁那个健硕青年猛然惊呼。 青年周身亮起血红光芒,一把推开红发男人,挺身迎向前方。 下一秒,此人闷吼一声,直接被骤然降临的暴风轰起,化作一团血红炮弹碾碎一路灌木,狠狠砸进地面。 “扎都!” 红发男人从地上狼狈爬起,惊见同伴受创,猩红血光当即自体内涌出,一根根尖锐的骨刺随之涌出身躯。 瞬息间,红发男人便化作满身狰狞骨刺的怪物。 “死来!” 红发怪物咆哮着冲向那轰击了同伴的暴风。 “巫蛮?” 暴风中传来惊咦,随即灵活的浮空而起,轻盈躲开怪物攻击。 狂风在半空一转,现出一人。 头上木簪泛着光泽,青白衣袍被风吹的高高鼓起,满头黑发随风飘扬,瞳孔冷峻,肩头蹲伏着一只红蛙。 自然是刘景。 然而此时的他,脚踏风团,凌空立在半空,飘然若仙,又如上古风伯再世。 灰蓝大虎吞下蜚廉蹄趾,那御风异能进化了。 刘景可以驾风而行! 袭击前,刘景就要试验异能,袭击的那刻,他本能的运起御风。 风流一起,刘景便觉察到了变化。 更灵动! 周身的风流宛如一个个精灵,依他心意随之而动,甚至能贴在他的指尖灵敏的绕动。 能力更上一层! 过去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才能托起自身,进行简单的滑翔,现在御风凌空,就像是天赋神通。 虽然耗费的精力比以前多了五成,但原本的御风异能消耗,便比不上旱魃,甚至不如化鱼。 现在,也不过只相当于施展旱魃的七成消耗量。 有扶桑木,芽丹元力,以及他本身的强横肉身力量,若是全速的驾风飞行,能支撑一刻钟,若是最慢速度的飘荡,则能半个时辰。 当然,先前炼化蜚廉蹄趾消耗了不少精力,还未完全恢复。 所以刘景一击得手,重创一人后,便从半空缓缓落地。 然而,他的驾风凌空,却让来袭的敌人万分震惊。 变成骨刺怪物的红发男人,定定的看着刘景从空中轻盈踏风下落,满脑子都是吼叫: “御风飞行!?” “此人不是才刚刚晋升九品位阶么,为何能有如此能力?” “怪不得下面埋伏的毒藤没被触动,此人根本就没沾地。” 红发男人原本忌惮的是刘景身怀的五雷符,以及那旱魃能力。 他兄弟二人做下的应对之策,便是依据此两项能力。 然而如今,刘景突然露出的御风飞行本领,等于直接宣判他们的计划,已经失败。 因为刘景可以随时逃离,而他们束手无策。 “不行,巫神亲自传下的谕令,此事绝不能失败!” 红发男暗下决心,随即开口冲刘景喊道: “喂,你想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 这座山头的灌木丛已经一片狼藉,地上满是鱼鳞般的狂风痕迹。 刘景落到一块凸起的石块上,本就想弄清楚,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是怎么回事。 闻言,立即排除了谋财,肯定了寻仇。 “可是,谁想杀我?” 此地是陵光府的腹地,沧江府的敌人应该不会追寻至此,再说,沧江府的敌人,基本已经了解。 除非是那东鸣山君叛逃了。 而在陵光府,他刚来了不到半月,敌人的话,唯有张宿的方道荣称得上。 “对了,他们是巫蛮。” 刘景居高临下的俯视骨刺怪物。 这种诡异的力量,明显并非神仙道,亦不像玄门道派,应是出自巫教。 “我与巫蛮的仇?” 这可就大了! 毕竟巫乱的失败,他要负很大的责任。 “难道是巫教腾出手,来报复了?” 对此,刘景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他迫切的祭炼飞刀,不止是为杏仙之事,亦是要尽快提升实力,应对不知何时降临的巫蛮、道门的报复。 红发男人喊罢,刘景始终沉默,就在他有些惶恐,担忧刘景要转身逃离时,刘景开口了。 只听刘景冷笑道: “你们这一身的恶臭血气,不是巫教,还是何人?” 红发男人一愣,心头直呼:此人已经猜出了真相? 是了,从陵光府的传闻来看,此人位阶低微时,便观察敏锐,机敏巧变。 巫连大人传来的信息里显示,几日前此人刚刚面对过血河,怕是早就心有警惕。 才上任几日,便舍弃神职奔来陵光府,应该是为了提升实力,以对抗巫连大人的怒火。 这么说,御风飞行的本事,就是从陵光府刚得来的? 不像是符箓,也不是法器,甚至感觉不到法力波动,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不管是什么,不能让此人发挥飞行优势,就此逃离。 “呵呵,既然阁下已经明白,那我也直说了。” 红发男人说着抖了抖身躯,周身骨刺泛起血红光泽再次疯涨。 血光散去,现出八条狰狞的骨刺手爪,凌空挥动,空气中顿时发出阵阵刺耳尖啸。 而红发男人已经膨胀到近两丈,蓬松的脑袋缩在骨刺里,庞大身躯伏在地上,八爪按地,脊背高高拱起。 这人再无人形,彻底变作怪物。 “吼!” 骨刺怪物怪叫道: “阁下除非将我兄弟斩杀在此,否则我二人定会死咬不放,若是追至阁下庙府,桀桀.......” 刘景的眼神彻底变得冰寒,嘴角扬起,却毫无笑意: “是吗,多谢你的提醒。正好,我新得了玩意。” “扎都动手!” 骨刺怪物蓦然怒吼,一道飞旋的寒光呼啸而至,懒腰斩向刘景。 寒光之后,一个满身血光的身躯紧随其后,血光充斥着惨叫的鬼脸,有人,有兽。 令人发指的是,那些惨叫鬼脸,全是幼崽! 人类的孩童,飞禽的幼鸟,走兽的乳兽....... 刘景看到此景,顿时目眦尽裂,咬牙怒叱: “丧心病狂,该死!” 与此同时,那骨刺怪物的八条骨爪在地上一借力,冲天而起,从上方扑来。 若是刘景御风飞起,正撞入他爪中。 一瞬间,飞旋的寒光,鬼脸身躯,骨刺怪物,将刘景牢牢笼罩。 然而刘景竟然真的御风而起。 “吼,看我把你撕成碎片!” 骨刺怪物发出嗜血咆哮,八条骨爪张开,一把将刘景抱在怀中。 身上血光再起,满身骨刺突突突的暴起,瞬间刺向刘景身躯。 若是中了,刘景怕是要被刺个满身窟窿。 第169章 双头怪鸟 失去生命灵光的红发男人砸落在地。 满身骨刺消解成血光,随即散去,恢复原身,脖颈处却多了几个冒着血水的窟窿。 直到这时,那飞旋的寒光方才从刘景下方划过。 寒光斩过刘景脚底的风团,将他站立过的石块,轰然斩碎。 刘景却已御风升空,飞身接住射出的灵隐飞刀。 “哥哥!” 鬼脸血光包裹的青年,悲号一声,舍弃刘景,冲到红发男的尸首前,抱起尸体凄厉的恸哭。 “好机会! 凌空俯视的刘景,手掌一翻,空气登时荡起了水波。 唰,唰,唰,三道无形气流带着凛冽杀气划过虚空。 正是要趁青年陷入悲恸时,果断袭杀。 然而飞刀临近,名叫扎都的青年却不躲不闪。 忽的,一股劲风极速冲来,是那飞旋的寒光。 铛铛铛,寒光在扎都的头顶极速旋转,化作一个盾牌将三道月轮尽皆弹开。 飞刀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四面八方的草地石块中。 刘景暗道可惜。 势尽的飞刀,终究不是飞剑,只能任其洒落。 若是有御剑之术,便可随他心意再次飞起,从不同的角度继续攻击。 手上还有四把飞刀,刘景却未继续射出,准备伺机再动。 刘景动作一停,飞旋寒光登时一顿,砰的扎在扎都身旁。 寒光的真面目第一次显现,竟是由两把巨大弯刀对接组合而成的日月双头刀。 交接的刀柄上,刻印着密密麻麻的诡异符纹,以及一只黑色的双头飞禽,两侧弯刃彷佛是那双头鸟的羽翼。 凛冽寒光自日月刀上闪过,诡异符纹宛若蝌蚪般缓缓游动。 从这刀上,刘景感觉到了类似辛黄神偶的气息,不由暗自惊讶: “难道这双头刀,还是一件巫教的祭祀法器?” 一只手掌猛地握住日月刀的刀柄,是那扎都。 呛,扎都怒吼着将日月刀奋力分开,两手各抓一柄弯刀,刀柄上各有双头飞禽的一只头颅,一半羽翼。 刘景脚下风流呼呼,身形再次拔高,手捏飞刀警惕俯视。 “这巫蛮要干什么?” 下一秒,刘景目露惊容。 只见地上那人挥动双刀,扑哧,竟然将红发男人的尸体给开膛破肚了! 鲜血疯狂喷洒,红发男的内脏还冒着血腥热气。 扎都仰头,用一种无比仇恨目光,看来刘景一眼,随即一头拱进红发男的腹肚。 咕噜,扎都大口的吞咽鲜血,又一口咬住鲜红的心脏,咀嚼几口吞下。 此人瞳孔里浮现出嗜血的癫狂,刚吞下心脏,便闷吼着扯出红发男的脾脏,肝肺,咔嚓咔嚓啃食。 与此同时,这人周身的血光,快速漫上红发男的残尸。 血光中的惨叫鬼脸,则饥渴难耐的扑进尸体里,疯狂撕咬啃食。 红发男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干瘪。 “唳!” 浸没在鲜血中弯刀,突然嗡嗡颤抖,随即传出刺耳的厉鸣。 刀柄上的诡异符纹同样开始吸食血水,那双头飞禽的瞳孔渐渐亮起,彷佛随时要振翅狂舞。 刘景猛然回过神:“莫非是献祭仪式?” 轰! 一股恐怖的威势,如巨浪般荡过山坡,狼藉地面,残破的灌木丛,顿时弥漫起诡异血光。 刘景御风飘浮在二三十丈高的半空,依旧被恐怖的血色,冲击得身形连晃,脚下风团差点崩散。 再望过去,阳光照射下的山坡,竟然折射出诡异的血光。 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了山坡,此地已然成了祭祀法坛。 刘景小心翼翼降落试探,当即一股灵魂刺痛传来,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副诡异画面: 未知的山巅,数百名身披兽皮手持弯刀的蛮人,将一个绑缚在木架上的老人开膛破肚,扯出心脏、肝脾一起分食。 再用残余的血污,在面上涂抹出双头鸟的怪异纹路,最后在一位白色兽皮巫师的带领下,朝天跪伏,无声的嘶吼。 唳! 一个身躯遮天蔽日,两个狰狞鸟头,羽翼挂满鬼面的怪鸟,冲天而起。 刘景精神一恍,好似被那双头怪鸟一口吞下,成了那羽翼上的一副鬼面。 体内的神魂法相猛然颤动,将刘景从恍惚中惊醒。 心头惊悸,额头满是冷汗,低头一看,下方的扎都身上,已经出现双头怪鸟的轮廓。 “不能让他完成献祭!” 刘景果断取出五雷符,手持道神玉符,放声疾呼: “敕令五雷,闻呼即至,急急如律令!” 玉符上闪过雷爵云纹,金光符箓炸起噼里啪啦的雷光。 埋首吞吃内脏的扎都,听到雷音后身体一颤,随即加速吞食的动作。 边上的弯刀发出尖锐的唳鸣,在血光中自动交接在一起。 扎都身上的血光、鬼脸,立即分出一部分涌上日月弯刀,然后弯刀飞旋,血光大放。 一声厉鸣,竟然化作一只双头怪鸟。 瞬间,怪鸟的两个头颅仰天齐鸣,黑翼被血光裹成恐怖的血翅,又涌上狰狞鬼面。 这弯刀所化的怪鸟,与刘景恍惚间看到的,除了体型小了千百倍,近乎一模一样。 诡变只在一瞬,雷光落下了。 怪鸟奋力的张开双翅,挡在扎都头顶。 霹雳! 怪鸟被雷劈了个踉跄,一个脑袋当场炸成血光。 血翅上的鬼面,迅速涌入暴力颈部,填充出一个新的头。 这种情形,让刘景想到了在梧桐山上遇到的血河,同样是不停恢复的头颅,顿时暗自咒骂: “真是令人恶心的巫法!” 又一纸金光符箓出现手中,再呼“敕令五雷......” 唳! 怪鸟不等恢复,一震双翅,满山荡过血光,随即冲天而起,裹着惨叫的鬼面疯狂扑来。 它是要主动阻止刘景。 “呱,小福在此,尝尝爷爷的金鞭!” 之前的战斗瞬息万变,刘景又想试试御风异能的变化,蛙妖便一直蹲伏在刘景肩头,并未出手。 这小妖见刘景的飞刀饮血时,口中喷吐的赤金长鞭,就开始蠢蠢欲动。 此时一声叫吼,凌空蹦起,口中光团飞速爆涨,挥出长鞭迎向飞来的血光怪鸟,以掩护刘景施展五雷符。 铛,赤金长鞭抽到怪鸟身上,血光迸溅,却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怪鸟的冲势顿时一滞。 第170章 傲慢 (未写完,稍候!) “嘿嘿嘿,再来!” 长鞭一出即得功,蛙妖兴奋的大叫,再一甩长鞭乘胜追击。 怪鸟挥动羽翼向旁边躲去,长鞭却像灵蛇一般追上,直接将它牢牢缠住。 怪鸟的两个头齐齐尖叫,努力挣脱的长鞭的缠绕。 空中顿时响起刀刃与长鞭的摩擦声。 怪鸟终究是弯刀所化,这是它的本体被长鞭捆缚住了。 “道友松手!” 就在这时,刘景的五雷符完成了。 蛙妖听到提醒,果断将长鞭从怪鸟身上抽出。 怪鸟知道不好,却已来不及闪躲,一道耀目的雷光飞来,狠狠砸在它的头上。 一个脑袋还未恢复,另一个脑袋立即爆开。 整个怪鸟躯体顿时崩溃,血光、鬼面消散,露出日月弯刀本体。 日月刀哀鸣一声,无力的坠落下去。 就在这时,下方的红发男尸体彻底干瘪,满头血污的扎都抬起头,咽下最后一块内脏,怒声咆哮: “死兮神以灵,魂兮鬼为雄......育阳,育阳,是吾同血,育阳,育阳,与吾同休!” 轰,巨大的血光怪鸟从扎都身上涌出! 整个山坡开始剧烈震荡,大地崩裂,空气扭曲,蒸腾的血气冲天而起,像是要将太阳都渲染成血阳。 “不能让他召唤出图腾!” 呼啸的狂风裹起刘景飞速俯冲,抵到扎都头顶七八丈的高度时,就好似撞入了泥泞的沼泽。 奋力鼓起御风异能,便见周身的空气中,血色若隐若现。 “该死,之前跑的太远了。” 因为是提前降落,蛙妖虽然也被禁锢在半空,正在滑稽的扑腾脚蹼,却距离扎都不到三丈。 眼见扎都渐渐融进血光怪鸟,即将彻底招出图腾,蛙妖呱一声发动巨化,身形迅速膨胀,再次临近扎都。 小妖一张口,嗖嗖吐出锋锐的水箭。 那水箭就像深海中游动的剑鱼,分开无形的血色,噗噗没入不能动弹的扎都身上。 那正在涌动的怪鸟图腾当即一震,露出了扎都的面庞。 此时那张青年面容已经无比苍老,满脸褶皱,皮肤龟裂,充斥着痛苦表情。 显然,召唤图腾神灵,也并不容易。 山坡上笼罩的图腾领域,顿时松了一瞬。 “吃我一鞭!” 蛙妖抓住时机,游动在它身旁的赤金鞭子,好似灵蛇出动一般,鞭梢直直的穿过虚空,一下刺入扎都面上。 这小妖的鞭子上布满荆棘尖刺,鞭梢上更是挂着倒刺,这一下,直接将扎都的半张脸扯下。 “啊!” 扎都现在的状态,类似请神上身,已是半昏迷状态,剧痛骤然袭来,将他的意识一下惊醒。 然而瞳孔里的癫狂血色散去,并未让此人喜悦,反而是暴怒。 因为他的仪式被打断了。 “我一定要吃掉你们的灵魂!” 扎都怒吼一声,连忙诵念“......育阳,育阳,是吾同血,育阳.......” 育阳,便是那双头怪鸟的名号。 亦是扎都出身的部落,信奉的图腾神灵。 这个部落已经凋零,族人仅剩数百,信仰薄弱,图腾自然虚弱。 所以扎都召唤图腾才如此费力。 若非刘景过于谨慎,又因为御风异能发生进化,新得飞刀,心有膨胀下大意轻敌,扎都根本倒不了这一步。 假如刘景果断些,在扎都吞吃红发男的内脏,祭祀刚开始时,没有御风远离,而是换成旱魃异能直扑过去。 怕是这场战斗已经结束。 此时,刘景亦是反应过来了,暗自反省: “不过是个御风飞行,何至于如此兴奋,乃至于托大?” “战斗发生,就该随机应变,全神贯注,绝不能抱着戏耍的心思,陷入傲慢!” 刘景目光凝聚起来,心头再无倨傲。 蛙妖已经创造出时机,该他出手结束这场战斗了。 图腾领域一松,刘景颠倒身形,头朝下,脚下的风团轰然炸开,将他化作一个炮弹飞速砸向扎都。 “灵隐飞刀!” 两道清冷的月轮刺破血色虚空,跨过五六丈的虚空,抢先抵达。 扎都正在诵念祭文,感到生死危机,慌忙抬起已经化作血翅,沾满鬼面的手臂拦在面前。 滴溜,两柄飞刀没入血翅,却只能凌空打转,再无法前进。 “你们阻不住我了,吾神必将降临!” “不能让他召唤出图腾!” 呼啸的狂风裹起刘景飞速俯冲,抵到扎都头顶七八丈的高度时,就好似撞入了泥泞的沼泽。 奋力鼓起御风异能,便见周身的空气中,血色若隐若现。 “该死,之前跑的太远了。” 因为是提前降落,蛙妖虽然也被禁锢在半空,正在滑稽的扑腾脚蹼,却距离扎都不到三丈。 眼见扎都渐渐融进血光怪鸟,即将彻底招出图腾,蛙妖呱一声发动巨化,身形迅速膨胀,再次临近扎都。 小妖一张口,嗖嗖吐出锋锐的水箭。 那水箭就像深海中游动的剑鱼,分开无形的血色,噗噗没入不能动弹的扎都身上。 那正在涌动的怪鸟图腾当即一震,露出了扎都的面庞。 此时那张青年面容已经无比苍老,满脸褶皱,皮肤龟裂,充斥着痛苦表情。 显然,召唤图腾神灵,也并不容易。 山坡上笼罩的图腾领域,顿时松了一瞬。 “吃我一鞭!” 蛙妖抓住时机,游动在它身旁的赤金鞭子,好似灵蛇出动一般,鞭梢直直的穿过虚空,一下刺入扎都面上。 这小妖的鞭子上布满荆棘尖刺,鞭梢上更是挂着倒刺,这一下,直接将扎都的半张脸扯下。 “啊!” 扎都现在的状态,类似请神上身,已是半昏迷状态,剧痛骤然袭来,将他的意识一下惊醒。 然而瞳孔里的癫狂血色散去,并未让此人喜悦,反而是暴怒。 因为他的仪式被打断了。 “我一定要吃掉你们的灵魂!” 扎都怒吼一声,连忙诵念“......育阳,育阳,是吾同血,育阳.......” 育阳,便是那双头怪鸟的名号。 亦是扎都出身的部落,信奉的图腾神灵。 这个部落已经凋零,族人仅剩数百,信仰薄弱,图腾自然虚弱。 所以扎都召唤图腾才如此费力。 若非刘景过于谨慎,又因为御风异能发生进化,新得飞刀,心有膨胀下大意轻敌,扎都根本倒不了这一步。 假如刘景果断些,在扎都吞吃红发男的内脏,祭祀刚开始时,没有御风远离,而是换成旱魃异能直扑过去。 怕是这场战斗已经结束。 此时,刘景亦是反应过来了,暗自反省: “不过是个御风飞行,何至于如此兴奋,乃至于托大?” “战斗发生,就该随机应变,全神贯注,绝不能抱着戏耍的心思,陷入傲慢!” 刘景目光凝聚起来,心头再无倨傲。 蛙妖已经创造出时机,该他出手结束这场战斗了。 第171章 橐鼠袋 灿烂的晌午阳光洒在狼藉山坡上,淡淡的血光渐渐消散。 呼,风流托举着刘景自山坳中升起,飘然落回山顶。 “金丸飞弹术的手法,看来不太适合飞刀。” 收齐了灵隐飞刀,刘景却是暗自摇头。 “不说御剑之术,至少得学门御物手法,才能最大发挥出飞刀威力。” 铛! 听到脆响,抬头望去,就见蛙妖张口吐出一道水箭,铛的打在日月双头刀上。 巨大弯刀嗡的颤动,却没留下丝毫痕迹。 刘景暗自惊叹:“怪不得能轻易的弹开飞刀。” 蛙妖回头叫道: “这刀可真硬,连我的水箭都切不开!” 刘景走过去俯身去提,手中一沉,差点没抓起来。 蛙妖嘻嘻笑道:“忘了给道友说,这刀可有五六百斤重。” 刘景瞥了眼幸灾乐祸蛙妖,略一提气,当即将巨刀抓起。 巨刀确实够重,但刘景的肉身力量也足够强。 整个日月刀与刘景一般高,光是两头的弯刀刀刃便有成人手臂长。 加上近六百斤的重量,绝对算得上一把凶器。 适应了巨刀重量,刘景以棍术手法舞动,弯刀唰唰斩过虚空,带起刺耳嘶啸。 学着当时扎都御使的方式,握着刀柄开始旋动。 一时间只见寒光凛冽,劲风呼啸,阳光都变得冷峻起来。 飞旋到极致之时,刘景脱手掷出。 寒光巨轮一路碾过大地,撞向另一侧的山壁,巨大震响过后,整个山壁轰然坍塌,溅起汹涌烟尘。 荡起的冲击波一路袭来,蔓延到刘景脚下,蛙妖蹦起,发出惊呼: “好生厉害。” 确实,不用法力,单靠本身的飞旋力量,就能有如此凶悍的威力,当真不凡。 刘景不由得惋惜起来。 这把巨刀的使法,明显不是他这样,因为过于笨拙。 之前惊鸿一瞥,可以看见那扎都是单手旋起,还能操纵回转,化成双头怪鸟。 再看刀柄上的蛮族符纹,双头怪鸟图腾。 所以,这件育阳族的祭祀法物,是需要用相应的巫法御使。 巫教秘法大多是亲身相传,不像玄门道派会留下秘籍。 倒是和神仙道类似。 神仙道修士到了一定位阶,便会通过道神玉符授予相应的法箓,并不会传下功法书册。 从坍塌的碎石里将巨刀捡起,刘景握住符纹刀柄,企图分离成弯刀。 结果憋的脸色通红,刀柄纹丝不动。 盯着刀柄寻摸了会,亦没找到机关。 “连分离刀柄,都需要相应秘法?” 刘景摇头叹气: “若能分成两把弯刀,倒是可以一用,充当近战武器。” “现在可惜了,只能日后把它融了,用来打造其他东西。” 蛙妖跟着惋惜道:“的确可惜。” 因为此刀不适合它用。 舍下日月刀,蛙妖又兴冲冲的嚷道: “那个储物袋呢,有没有好东西,可别又是空喜欢?” 刘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蛙妖,而是走到山坡边上,俯瞰下方山道,又眺望四周。 下方山道除了犀象、马车的残躯,并未出现其他人影。 “这么大的战斗动静,没有神卫感知到? 为何到现在都没人来探查?” 刘景没有离开,便是在等附近的神卫。 巫蛮既然开始向他报复,今日一击不中,往后必然会派来更多,更强的人。 他不想坐以待毙,打算用好现在的神卫身份。 堂堂陵光神卫,竟然在道府腹地遭到了巫蛮的袭击,这是对陵光府的挑衅,对陵光神卫的报复。 这是宣战! 刘景要将此事传播出去,强调巫蛮的肆无忌惮。 即便不能引得陵光府大举反击,至少要对巫蛮的提高警惕,搜捕一下可疑的巫蛮。 一旦陵光府的力量被激活,幕后的巫蛮,短时间内就不能再对刘景出手。 否则巫蛮在陵光府的潜藏力量,很可能彻底暴露。 刘景要让那巫蛮衡量一番,为了他一人,值不值得付出这么大代价? 当然,刘景也不期望能彻底化解危机,因为没有巫蛮,还有三清教呢。 他只求在陵光府的聚焦下,敌人不能继续肆无忌惮,出动更强的袭击。 若能维持在扎都这种层次,刘景倒是无惧。 “再等会儿吧。” 从山岭间收回目光,刘景取出扎都的储物袋,冲蛙妖笑道: “行,咱们继续检查战利品。” 蛙妖蹦跶道:“快快。” 扎都留下的储物袋有巴掌大,满是花纹,赫然是陵光城特产的橐鼠袋。 此种储物袋是用一种叫橐鼠的灵兽皮打造。 那橐鼠兽天生神通,内有如意乾坤,能将超过身体百倍的东西,纳入体内。 陵光城内的藏宝阁利用橐鼠兽,制作了这种储物袋。 橐鼠袋有高级,低级的不同品质,最好的,能有一丈三尺见方的空间,差的只有三尺。 扎都的这件橐鼠袋,其内是个八尺空间,应是中等品质。 正常有主的橐鼠袋,都设有禁制。 不过扎都的这件,似乎没有激活。 通常这类的无主储物袋,都是用来行隐秘之事。 不知这人从哪里得来的,倒是便宜了刘景。 放出神念探入橐鼠袋,刘景突然发出一声惊咦。 八尺见方的空间里,竟然堆满了小麦,水稻,瓜果时蔬,几十袋种子,以及大量的驱毒、止血疗伤药,几捆刀剑矛斧。 再有便是一小箱的金银珠宝。 “这是个巫蛮后勤官?” 其实刘景不知,这是扎都两人,为自己部族筹集的物质。 南面的巫蛮群山,过去便是穷山恶水,不适合生存。 极少数存在的部落,也都是战败后被驱逐,或是逃避战乱,不得已进去。 数百年来,天庭征服了南蛮大地,神州天朝又在此建立高阳国,将丰饶之地尽数占去。 巫教不得已,只能裹挟着信徒退入南面群山,一边与恶劣环境斗争,一边巫蛮之间互相争夺生存空间。 等级形成,亲疏有别,大部落欺压小部落,小部落无立锥之地....... 便是如杏仙所说,群山中的巫蛮,生存环境愈发艰难。 群山中的巫蛮如今分属三位大巫。 育阳族侍奉的,便是那血河巫师——巫连。 扎都二人是育阳族仅存的有天赋巫师,受命潜伏在陵光府,听候差遣。 近日,两人即将返回南面群山,便如其他外出的巫蛮一样,花掉全身财物购买粮食,生存物质,偷偷送回族中供养族人。 正要出发时,接到了伏击刘景的命令。 然后,葬生此地。 刘景虽不知背后隐情,但看着填满储物袋的粮食,想到杏仙的话,亦能推测出个大概。 “巫蛮的情况怕是比预想的还要糟糕,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 好在除了粮食、物质,储物袋的角落里,还有几样特殊东西。 刘景心念一动,袋中涌出一片青光,卷着几样东西出来。 “呱” 蛙妖跳下刘景肩膀,兴高采烈的扑上去打量。 五个大小不一的神偶,三卷兽皮纸,一个残破罗盘,两本书册,和一个方盒。 神偶形状有蛇首人身,有多头凶兽,有怪异符纹等,兽皮纸上则写满蛮族文字。 二者显然都是巫教之物。 蛙妖对它们不感兴趣,直接略过。 刘景饶有兴趣的瞅几眼,兽皮纸看不明白,暂时不说。 五个神偶中,三个毫无灵动,已是死物。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背有四翼的飞蛇,像是传说中的鸣蛇,另一个,则是只有怪异符纹的椭圆石块。 这两个神偶上,都有类似辛黄神偶的气息。 特别是那四翼飞蛇,若真是鸣蛇,那可真有趣了。 因为这鸣蛇在上古传说中,类似旱魃,所到之处旱灾随行。 蜚廉蹄趾能让御风异能进化,不知这属性相似的鸣蛇,能否让旱魃能力进化。 “那扎都的图腾是双头鸟,这些神偶,应该是他们从陵光府收起的其他蛮族图腾。” “回去了要抽空研究一下,看这飞蛇神偶出自哪个部落。” 刘景在琢磨神偶,忽听蛙妖叫道: “道友来看,这好像是个道门法器。” 抬头一看,红蛙正趴在那破损罗盘上。 “道门法器?” 只见那罗盘直径超过一尺,拇指长的厚度,外形厚重,通体墨青,侧面雕刻着山川河泽,日月星辰。 盘面上的法纹将近四成全是焦黑,像是火烧,又像雷劈,不知遭遇了什么,很是惨烈的模样。 此罗盘与常见的普通探测罗盘大为不同,中央没有指针,而是一块碎裂的白玉。 透过残存的法纹,可以看出核心应是五行,其次是乾坤八卦,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最外是天罡地煞。 刘景伸手试着抬起,发现重量不下五十斤,像是抱着个磨盘。 如此笨重,应该不是随手携带之物。 迟疑了下,刘景猜测道: “应该不是法器,更像是,呃,阵法的阵眼?” 蛙妖眨巴着眼珠在罗盘上蹦跶几下,煞有介事的点头道: “我与道友看法相同,这是个法阵镇物。” 刘景失笑。 随即尝试着输入些法力,又用神念触碰,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看来是破损的太过严重,已经失去功能。 不知道,还能不能修理? 可惜刘景对阵法一道知之甚浅,也不认识什么擅长法阵的修士。 “那这两本书,是不是阵法秘籍?” 蛙妖又跳到那书册上,冲刘景叫道。 第172章 镜中人 刘景拿起书册。 却见一本封面的印着“观灵采气法”,一本是“碧萝经”,顿时摇头: “都不是。” 蛙妖蔫了。 刘景粗略翻开了下观灵采气法,忽而冲蛙妖一笑: “倒也不是无用,这本正宗的道门炼气法,适合道友修炼。” 蛙妖登时大喜,急忙蹦到刘景肩膀,探头去瞅书册。 刚看了一眼,便开始怪叫: “什么东西,跟鬼画符似得,我看不懂。” 刘景无语道:“你认识人类文字么?” 蛙妖脸一红,咕呱道:“我已经在学了,很快就能学会。” “那你收着吧。” 刘景将书册递过去,蛙妖一张口吞下,又望向另一本: “这也是炼气法?” 刘景随手一翻,瞳孔顿时一亮: “竟然是本毒经?” 里面记载着十来种炼毒法,四种毒性灵物的培植方式,一种名为碧萝丸的剧毒弹炼制法门。 碧萝丸类似霹雳弹,大如核桃,爆炸时能释放出剧毒烟瘴,威力不凡。 “咦?” 刘景翻看了会儿,目光突然移向了最后的方盒。 盒子方方正正,浑圆一体,没有一丝开口,通体缠绕着猩红色的藤蔓图纹。 而这藤蔓,便是《碧萝经》里记载的四种毒性灵物之一,猩蛇藤。 书上说此物生长在剧毒之地,成熟后如藤蔓,颜色猩红,异常鲜艳,宛若腹蛇。 平日藏身地下,扑食时便如毒蛇出洞般猛然蹿出,所以叫猩蛇藤。 《碧萝经》上有一法,可以将这毒藤炼化,然后如吹笛舞蛇一般,用秘法催动。 这方盒,其实是收藏毒藤的器物。 听罢刘景的介绍,蛙妖立即鼓动: “那猩蛇藤是什么样,快叫出来看看?” “我试试。” 刘景根据毒经的记载,掐动相应法印,口念法咒,然后一指点到方盒上: “疾!” 方盒嗡嗡跳动几下,正面咔咔旋开一个圆孔,呼,只有一股腐臭的气味飘出。 “法咒失败了?” 连试几次,依旧如此,并未有毒藤出来。 刘景想了想,使出夜枭异能,瞳孔蒙上幽碧光泽,发动透视看向方盒。 却见里面除了飘忽的毒气,空空无也。 “空的?” 刘景与蛙妖面面相觑,蛙妖叹气道: “算了,总归有门炼气法......” “不对,”刘景忽然灵光一闪,“应该那扎都刚刚用过。” 蛙妖奇道:“没看见啊?” 刘景目光移向山下的马车残骸,嘴角一扬,指着地上的日月双刀道: “小福道友,劳烦你把这刀收起吧。” 蛙妖诉苦道: “唉,吞下这刀,我的腹囊怕是装不下再多东西了。” 刘景拍拍橐鼠袋,安抚道: “等回去把粮食、物质腾出来,日后便能帮你分担点了。” 其实,若非是身上灵玉不够,昨晚在陵光城,刘景便去购买储物袋了。 他身上符剑锦囊,已经不堪用。 如今有了这橐鼠袋,日后那锦囊,刘景准备将其充当飞刀的刀囊。 待到蛙妖将双头刀吞下,刘景收起罗盘、毒经,手持方盒,御风飘下山坡。 “那猩蛇藤在这?”蛙妖好奇发问。 “试试便知。” 刘景一笑,踩着风团飘在犀象尸身上方,举起方盒掐动法印,疾呼道: “收!” 山道地下传来一声闷声。 刘景降低点高度,再呼“收!” 砰,泥土炸开。 一条婴儿手臂粗的猩红藤蔓,猛地蹿出地面,宛若腹蛇般高高挺起,顶部的触须不停抖动。 这毒藤沾上一下,便会皮肤溃烂。 那宛若牛毛针似的触须,更是毒蛇之信,会从猎物的毛孔中刺入,向血管里注入剧毒。 刘景没敢靠近,而是抛出方盒,念动法咒: “收!” 方盒上的藤蔓图纹立即泛起光泽,正面圆孔里飘出血红毒气。 嘶嘶嘶,猩红藤蔓的触须发出嘶鸣,随即冲向那方盒,呲溜穿过方孔。 咔,方孔合上。 刘景这才过去拾起。 方才那毒藤一出现,蛙妖便身体一颤,畏畏缩缩的不敢言语。 此时长呼一口气,嘟囔道: “怪不得叫猩蛇藤,跟那毒蛇没啥两样,真瘆人。” 却是这毒藤让其想起了天敌。 刘景对这毒物也有些发怵,收入橐鼠袋后,调侃蛙妖道: “化妖之后,还会惧怕天敌?” 蛙妖登时叫道:“我哪里是怕蛇,我是怕毒。” “蛙类小妖应该也会吐毒吧?” “那是癞蛤蟆!” 与蛙妖调笑几句,刘景抬头看看天色。 晌午已过,依旧不见神卫的人影。 “莫非这里无人归属?” 连绵起伏的山岭,一条崎岖小道蜿蜒穿行,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来是个无人区,所以那俩巫蛮才在此地设下埋伏。” 刘景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陵光府,蛮荒广袤,不像沧江府开发成熟,人烟稠密。 “不等了,出山再找神卫吧。” 简单埋葬了那犀象,刘景脚下呼呼风起,随即拔地而起。 既然能飞,自然不走绕来绕去的山道,直接从空中走直道,最快。 站在高高的山巅,俯瞰过郁葱峰岭,幽深山涧,抬头,那苍云似乎触手可及。 刘景心底涌起畅快,不由得放声长啸。 啸声激起飞鸟,还在山林间来回飞荡,一股狂风便已越过深涧,略过山峰,飘然而过。 风中,刘景黑发飞扬,衣衫鼓荡,扶桑木簪在输送太阳之精,泛起的光辉将刘景面庞映照的神光溢彩。 “好一个神仙中人!” 刘景御使的风团从一片山林上方飞过,不久,一个声音乍起。 远去的身影已经成了黑点,山林间轰的冲起一只巨大黑鹰。 黑鹰背上,坐着个头戴玉冠的修士。 修士手上拿着个银色圆镜,镜中倒映着一副奇异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的山台,台上的十来个人影,有坐有站,齐齐朝镜面望来。 便见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清瘦中年,冲那高坐的壮汉,轻笑道: “巫连前辈的那俩弟子,看来是失手了。” 端坐上方的壮汉,胸膛赤裸,刻着青蟒、鬼面刺青,瞳孔中似有血河荡过。 听到清瘦道士的调侃,壮汉冷哼道: “说好的联合出手,为何你的弟子束手旁观?” 清瘦道士笑道: “玉真子只有神仙道的九品位阶,便是出手,亦是奈何不了那小贼,还会暴露身份,得不偿失。” 壮汉恼道:“你们倒是会看势头,却让我巫教失去两个后辈。” “等那小贼禀报之后,我巫蛮不知又要损失多少力量。” 清瘦道士见壮汉真的恼怒了,当即收起调侃,开口道: “此事确是我的失算,不想那小贼的实力进步如此惊人。” 说罢,道士皱起眉头,望向身边另两个道士,询问道: “两位师弟,可看出那小贼用的是何种秘法?” 那两人中,背着青红双剑的道人,抹了把胡须,随口道: “左师兄都没看出,我岂有那眼力。” 另外一人,是个青年道人,身穿纯色青袍,眉间有颗淡黄梅花印,面色冷肃。 青年道人沉吟道: “该是妖族的神通!”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那壮汉对这青年似乎十分敬重,正色问道: “许道长可是用了洞微秘术?” 青年道人摇摇头: “前次行动后,我已经无法再测算陵光、沧江二府,应是天地二阵彻底激活了。” “那道长此言?”壮汉追问。 “直觉。”青年道人敲敲额头。 清瘦道人点头道:“许师弟侵染奇门算术多年,直觉往往直达真谛。” “倒是奇怪了,一个神仙道修士为何能修成妖族神通?” 就在这时,那身背双剑的道人朗声一笑: “何必在此挠头,那小子不是在翼宿么,我去一趟把他揪来便是。” 青年道人一点头: “马师兄剑术奇绝,那翼宿临近妖府,若从妖府过去,应能在神仙道反应过来前,一举得手。” “只是此举,定会彻底惹怒那陵光道主。” 壮汉忿声喝道: “惹怒那人又如何,反正早晚都要对上。” 没等清瘦道人做下决定,其背后一个女子当即踏出,朝着三个道人一抱拳,冷声道: “弟子愿随师叔行动。” 女子身影矫健,背上一柄连鞘长剑,脸型略有棱角,眉眼充斥着英气。 话一开口,锋芒毕露,往那一站,便似有剑气萦绕。 若刘景在此,定能一眼认出,正是那位剑仙施宁宁。 施宁宁之后,又有二人接连挺出。 一个娇憨的圆脸少女,一个全身金色咒印的光头少年,亦是沣水河府一战时的那两人。 由此,其他人的身份也明了了。 左姓的清瘦道人,马姓的双剑道人,便是当日救援血河巫师两人。 前者是用宝镜轰碎长史移山大法的左圣康,后者是祭出青红蛟龙的马英。 最后这个眉间有梅花印的青年道人。 他虽未在刘景等人面前露脸,却绝对是巫蛮行动首功。 在神仙道眼中,便是巫乱首恶。 此人便是在暗处祭出颠倒八门镇神旗,一举遮蔽神道感应,扰乱天机的齐承至。 左圣康出自玉清宗,马英出自上清宗,齐承至出自太清宗。 此三人,便是三清教派来协助巫教的负责人。 至于壮汉,自然就是那血河巫连。 这些人远在南面群山深处,通过那位黑鹰修士的圆镜,观看了刘景的战斗经过。 接下来商议出的结果,无疑会给刘景带来生死危机。 第173章 态度各异 “刘景道友且放心,我这就入山探察,稍后亦会上报都尉。” 神庙前,本地神卫朝刘景抱拳送别。 出了遇袭的山岭,刘景直奔附近神庙,终于得知那山叫做长游山,是星宿与张宿的分界,连绵数百里无人烟。 这座神庙名叫东游山庙,是长游山的东侧入口,属于张宿的前旗军侯。 神卫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名叫石横,刘景来拜访时,此人正牵着猎犬,擎着苍鹰准备入山狩猎。 听到刘景自保家门后,此人立马丢下狩猎装备,热情接待刘景。 原来,刘景在扎合城的事迹已经传开,而这人又是个与那猴儿山方道荣素有恩怨,所以态度极为热切,非要大摆筵席。 虽然热情的过分了点,但友善总比冷淡好,省的多费口舌。 刘景连忙道出山中遭遇。 此人听罢,当场火冒三丈,拍桌子怒叱道: “好个巫蛮,竟敢在我陵光府内袭杀陵光神卫,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道主怜悯南面群山的巫蛮凡人,打开陵光城给他们个活路,没想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得寸进尺,搞出巫乱还不够,今日还要暗杀陵光神卫。” 刘景只开了个话头,此人便一顿怒喷,言语中透露出对那巫蛮的厌恶,甚至脱口道: “要我说,就该大发天兵,把那山沟里的巫蛮剿杀个干干净净!” 这是个倾向于行霸烈之道的神卫。 不过刘景倒是听出来,似乎道主倾向于怀柔,企图慢慢将南蛮群山里凡人归化。 如此看来,陵光府内的神仙道,对巫蛮的看法,怕是存在分化。 刘景想起杏仙初次见他时,上来就问他对蛮族的看法,心头暗道: “或许陵光神卫的态度分化,其实已经非常明显,只不过我初来,还未了解到。” “说不定我的这次遇袭,会将这种分化进一步加剧。” 果然,石横咒骂完,转头便向刘景问道: “道友已经任职,便是我陵光府的同袍,你对那巫蛮什么看法?” 刘景沉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这东游山庙的神卫觉得刘景与他态度相同,很满意: “说的没错,我们定要向那巫蛮血债血偿。” 刘景随即请求此人入山搜捕,看看是否有其他可疑巫蛮,并尽快将此事上报。 石横爽快的应下,并说会通知长游山另一侧的星宿神卫,双方联合搜查。 若有巫蛮贼人,便能将他们堵在山中,一同剿杀。 “此事要尽快,不能给那巫蛮同伙逃离时间。” 刘景又强调,石横便打算即刻动身。 计划顺利,刘景便提出告辞,石横表示理解: “你我是神卫,确实不能离开属地太久。我也马上要进山,不能好好招待道友。” 最后,石横将刘景送出神庙: “我与道友相见甚欢,今日事急,下次再好好招待道友。” 刘景抱拳道谢,随后离开。 返回翼宿,要从张宿的前旗穿过,加上东游山庙,共要经过四个神卫。 刘景全都一一拜访。 后三位,其中两个态度平淡,不好不坏。 不过同为陵光神卫,听罢刘景的遭遇,亦是当场震怒,答应回去搜捕可疑巫蛮,提高警惕。 剩下一个,却对刘景冷漠,甚至出口恶言: “道友入陵光府不到半月吧,从那洪宁县到陵光城,往来需四五日,道友在神庙待了有几刻?怕是连自己辅祭的名号都不知吧。” 这是在讽刺刘景玩忽职守。 刘景只说自己有急事,并在尽快赶回神庙。 那人冷笑道: “呵呵,道友来我陵光府之前,我从未听说过巫蛮袭击神卫的事,倒是道友一来,风波不断。” “刚上任便舍弃神职,跑去陵光城招惹是非,我甚至怀疑道友居心叵测。” 刘景气急反笑,讥讽道: “从未有巫蛮袭击神卫?道友莫非没经历巫乱?” “那巫蛮光天化日之下行此恶性,你作为陵光神卫,竟然不去谴责巫蛮,反而怀疑其他神卫,你怀疑我?” “我反而怀疑阁下就是巫蛮在我陵光府的内奸!” 那人噌地坐起,怒视刘景:“血口喷人!” “这是我张宿之地,你一个翼宿的人,竟敢在此撒野,我定要向陈都尉告你一状。” 刘景轻飘飘道: “你是三岁小孩么,还向大人告状?” 说罢,刘景懒得再搭理此人,喝了口茶,直接起身离开。 那人却不依不饶的追上: “不过是个沧江府来的土鳖,厚颜无耻的来我陵光府讨生活,就该摆好你的姿态。” 刘景原本以为此人是与那方道荣一类,不忿他的那些名声,所以态度恶劣,没成想只是个歧视外人的狭隘之辈。 明白过来,刘景连最后一丝反驳的力气都没了,这种人,根本没法讲道理,也值得多费口舌。 然而刘景头也不回的离去,摆出的蔑视态度,却让那人脸色铁青,觉得受了侮辱。 气急败坏的怒斥一声“站住”,便挥出符箓,化出一座大山虚影压向刘景。 “哼!”刘景连头没转。 火鸦瓶冲天而起,赤火鸦裹挟着黑火烟气抵住那大山。 那人正要掐诀催动,一道无形的冷光无声无息擦过他的脸颊。 等他反应过来,一摸耳旁,鬓角被削去,殷红的血珠慢慢渗出。 那人只觉浑身发冷,若是刚才的冷光瞄准的是他的喉咙,他怕是已经成了尸体。 “咕噜” 那人咽了口吐沫,愣愣的望着刘景,额上冷汗直冒。 刘景这才回头瞥了眼脸色惨白的那人,一抬手将那冷光召回,再昂首,鸦群嘎嘎嘶鸣,黑火烟轰然狂涌。 轰,大山虚影崩碎,恢复成符箓,无力落地。 满院的涌动火烟散去,刘景已经不见身影。 那人愣了良久,方才呢喃道:“那道冷光是什么,飞刀?” 离开这人的斗明山神庙,便是又一片绵延的山岭,是到了张宿与翼宿的交界。 虽然最后那人令人恶心,但其他三位神卫的态度,倒是让刘景满意。 特别是东游山庙的石横,他坐镇长游山的东侧山口,算是刘景遭遇的负责人,由他去调查,最有说服力。 而那石横又厌恶巫蛮,很可能借题发挥,将此事彻底闹开,让那张宿都尉分出精力关注此事。 等刘景返回翼宿,再告知了陈都尉,那么此事便惊动了两位都尉。 陵光府总共才七位都尉,两位都尉发声,肯定能传到陵光道主面前,引动整个道府。 “如此一来,巫蛮再想对我寻仇,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第174章 观灵采气 银月高悬,云层稀疏,星辰满布夜空。 皎洁的月光,随着呼啸山风泼洒到山岭的各个角落。 忽然,一道御风而行的身影,飘过山峰,掠过重重密林。 当那身影的速度愈来愈慢,便听风中传来一声轻语: “那地方不错。” 话落,风流涌向一处山坳,身影轻盈落地。 这山坳背风朝月,通透明亮,山壁上挂满绿藤,四周围着稀疏灌木。 刘景对这歇息地很满意,一挥手,风流散去的同时,将山坳的尘埃,浊气一同扫去。 “道友去捡点柴来,我们烤了这大鸟。” 只见刘景一手拎着只怪鸟,外形似雁,体型肥硕,脑袋却像鹰隼,脾气也像。 之前御风穿过一个幽深山涧时,这鸟从山涧里猛地扑来,将刘景当作猎物,死咬着不放。 刘景不知该夸这鸟凶狠,还是该骂其愚蠢。 飞飞停停已经大半夜,应该快走出山岭了,刘景便打算找地歇息一下,天亮再出发。 这怪鸟送上门,刘景便顺手逮住,充当夜宵。 “呱,好咧。” 蛙妖乐呵呵的瞅了眼那怪鸟,蹦跳着去捡柴。 红蛙这么高兴,是因为那怪鸟被刘景抓住后,依旧不消停,老是去咬它。 若非刘景说这是他们的夜宵,蛙妖早就一口将这怪鸟吞下。 “嘀嘀!” 怪鸟确实凶戾,被捆的结结实实,还不停发出类似嘶哑竹笛的鸣叫,挣扎着去撕咬刘景的手。 砰的被刘景丢到地上,怪鸟扑腾扑腾,却不逃,反而裂嘴凑向刘景。 “你这夯货倒真是执着。” 刘景面露敬佩,将已经飘在手上的飞刀暂时收起,笑道: “我都有些不忍吃你了,等小福道友回来,看看它的意见吧。” 话落,一道红玉身影蹦来,身后的长鞭卷着好大一捆干柴,一见怪鸟还在扑腾,当即嚷道: “还没宰了这破鸟?” 听到刘景说自己被怪鸟的执着打动了,蛙妖顿时眨巴着眼珠瞅向刘景,又看看嘶鸣的怪鸟,随即无奈道: “行吧,看这破鸟的肉也像好吃的样子。” “我刚看到几只野兔,还有野猪,我去拖来。” 一刻钟后,山坳里燃起火堆,火上架着几只烤兔。 刘景坐在火边翻动烤兔,蛙妖在边上逗弄那怪鸟。 抬头望月,刘景心头一动,招出了灵隐飞刀。 便见七道月轮在他手上翻飞,时而穿过火焰,时而在空中绕圆,渐渐的,七柄飞刀身上真的泛起了月光。 “咦?” 蛙妖正在调戏怪鸟,一回头,就见山坳里不知何时生起了淡淡纱雾。 雾中是莹莹月光,月光中是七道游鱼似的飞刀。 蛙妖感觉到了充盈的太阴之气,饥渴难耐的蹦过去,张口一吸,将那月光纱雾一口吞尽。 顿时,红蛙脸上露出无比的满足。 刘景淡然失笑,随手收起灵隐飞刀,取下火上烤兔: “夜宵好了。” 蛙妖睁开迷醉的瞳孔,无视香喷喷的烤兔,迫切道: “刚才那是?” “你不吃?” 刘景晃了下手上烤兔,蛙妖飞快摇头: “你吃你吃,快告诉我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刘景一口咬下兔头,咀嚼几下吐掉骨头,等到蛙妖急的快蹦起来时,才莞尔一笑,翻手取出一本书册。 书册封面上,赫然是“观灵采气法”,正是从那扎都的橐鼠袋中得来的道门炼气法。 先前刘景随手给了蛙妖,让它学会人类文字后,自己研究。 但是赶路时,蛙妖说它等不及了,想让刘景看书教它。 随着熟悉了进化后的御风异能,若是速度不催到最大,刘景基本不需花费太过心思,辨别方向后,任由飘荡便是。 只是精气耗尽后,需要歇息半响恢复。 歇脚,飘荡时无聊,刘景便答应了蛙妖。 然后刘景发现,这门炼气法虽然只是入门级,顶多修到筑基,但却非常有意思。 其中精妙,在于“观灵”。 刘景也明白了为何那扎都身为巫蛮,却藏有这本道门炼气法。 所谓观灵采气,便是观万灵以采其气。 举例的话。 堂堂正正的,可以观月,采太阴之气,观日,采太阳之气,乃至观山,采厚土之气。 剑走偏锋的,可以采人之红尘之气,采凶兽之血气,采毒障之气,采阴煞之气。 这是一种将观想法与炼气法,融合为一的独特法门。 刘景猜测,那扎都可能是想将这门妙法,与自己的图腾巫法结合。 巫法的本质,是向信仰的图腾神灵,献祭鲜血与灵魂来换取巫术。 那么,能不能通过“观”图腾神灵,“采”图腾之气? 若那扎都真是如此的天马行空想法,刘景不由的惊艳。 即使不成,扎都他们也不会被反噬,毕竟只是个入门级功法。 对这门炼气法来了兴趣,神魂又强,刘景学习的很快。 方才见月光皎洁,刘景的兴致上来,便想试试这功法。 不过他的经脉早已被法力、灵气填充,冒然吸食太阳之气,怕会出乱子。 突然想起灵隐飞刀用的月湖水精,拥有极强的月华的亲和力。 刘景灵机一动,运起观灵采气法,却将采来的太阴之气送入飞刀之内,进一步精炼飞刀。 灵隐飞刀的打造方式是正宗的飞剑祭炼法,通常来说,飞剑成后,还有用心温养,进一步凝炼。 温养的越好,飞剑与主人的契合越高,威力越强。 可惜灵飞剑谱上,并未有祭剑之法,刘景的飞刀炼成,却无法持续温养。 今日灵机一闪,却是找到了独辟蹊径的法子。 而且,刘景还想到了头上的扶桑木簪。 这树叉只是一棵枯死扶桑木上的一截,汲取太阳之精的速度非常慢。 作为精气补充器,刘景为此很是苦恼,从不敢将其消耗太过。 然而,用这门观灵采气法,就能帮助它汲取太阳之气。 更进一步,若在御风而行时,能运起此法为扶桑木补充太阳之气。 只要恢复的速度,快过了消耗速度,刘景说不得能一路飞下去。 从将半个时辰一歇,延长到一个时辰,甚至更长。 届时,方才是真正的御风而行啊。 第175章 天兵 摇曳的火光,映照出刘景额上的晶莹冷汗。 来人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指着火上的烤兔,冲着刘景吧唧嘴: “小兄弟莫怪吾来的突然,实在是山中游荡半夜,早已饥肠辘辘。” 闪烁的光在那锯齿白牙上一晃而过。 刘景张口,嗓音不知何时变得嘶哑无比: “请便。” “多谢啦。” 那人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摘下火上烤兔,一咧嘴,便将滚烫的烤肉塞进嘴巴。 此人身躯伟岸,比刘景高了一头多,身形壮硕一大圈,往那一坐,像是一堵墙,遮住皎洁月光,偷下巨大阴影, 然而,刘景震动的是,此人尽管身形伟岸,但那烤兔亦不小,此人是如何一口吞下的? 咔哧咔哧,连皮带骨的烤肉在口中清脆爆响,几下之后,咕噜一声咽下,随即开口吐出几块骨头渣,又伸手探向火架子。 如此吃法,充满了粗野与狂放。 一共四只烤兔,此人一口一只,三口下去,火堆上已是空空无也。 “小兄弟你吃吗?” 这人眼巴巴的望向刘景手上的烤兔,抹了下嘴角,咧嘴道: “吾的肚皮大,这么点不够塞牙缝的。” 就在这时,那蛙妖突然蹦来,蹲在刘景肩上嚷道: “你这人真不客气,我道友还一口没吃呢?” 刘景转头看向蛙妖,暗自惊异: “这小妖没觉察到来人身上的威势?” “不对。” 他忽然反应过来,此人确实出现的悄然无声,然而身上却也毫无异样的气息泄露,就像是个普通山民。 自己之所以被震慑到,完全是因为体内的四凶鼎。 四大凶兽在鼎内翻云覆雨,搅的黑气奔涌沸腾,方鼎嗡嗡嗡狂动。 从未有过的饥渴欲望,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 刘景被四凶鼎的异动搞乱了心境,无法保持平静。 能让方鼎如此疯狂,唯有一种解释,即出现了非常高级的异兽血脉。 甚至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可能本身便是一头异兽! 但是,刘景不能放出四凶鼎。 其一,四凶鼎炼化异兽血脉,要消耗刘景的精力,越强的血脉,消耗越恐怖。 即使现在的精力已然非常充沛,但他依旧怀疑,能不能支撑得了去炼化眼前之人。 别到时炼化不成,遭了反噬,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二,眼前之人能悄无声息的靠近,通过那口锯齿白牙,可以推测至少是位妖王,相当于升玄箓位阶,与那陵光道主是一级的强者。 这样的人物,怕是刚被四凶鼎缠上,反手就能想灭掉刘景自己。 其实从御风异能的进化,刘景终于弄明白了四凶鼎的合适用法。 先用弱小的异兽血脉,炼化出相应异能,再吞噬同属性血脉,将那异能进化。 直接炼化强力异能也行,但不能超过刘景的精力极限。 而他估测,能直接吞噬的异兽,最多到妖将级的高玄箓,再强,便会被反噬。 眼前之人,刘景根本觉察不到他的气息波动,明显远超过极限。 “停下!我才是主人!” 刘景内心狂吼,竭尽全力的压制四凶鼎。 因为被四凶鼎扯住了大半精力,表现在外,便是刘景目光明灭,略显呆滞,面对那人的问话,却扭头看着蛙妖,半天没有回应。 那人奇怪的看了一眼刘景,转向红玉蛙妖,嘻嘻笑道: “你这小妖倒是护主。” 蛙妖撇嘴道:“我不是妖宠,是正宗的修士。” 那人哦一下,目光闪动。 蛙妖顿觉自己的血肉经脉、灵魂芽丹,一瞬间全都暴露在外。 一股莫名的凉飕感,让小妖情不自禁的叫道: “你看什么?” 那人却像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东西,拍着手爽然大笑: “你这小妖竟然修了道门外丹术,当真有趣,吾这一趟没有白来啊。” 说罢,此人嬉笑着起身: “吾非无礼的人,不能只顾自己肚子,让主人家挨饿,且告辞,自去觅食吧。” “等等。” 刘景勉强压下躁动的四凶鼎,正要开口阻止,一道金光纵起,眼前人已不见踪迹。 “这厮虽然蠢,但有趣,与吾有缘,就带走了。” 山坳里回荡着那人声音,再看地上,怪鸟亦是消失不见。 来的突然,去的突然,真是神秘。 最后的这金光遁法,干净利落,面前的火光都未闪动一下,怪鸟悄无声息便被卷走,如此出神入化,暴露了其修为绝对是升玄箓。 刘景之前怀疑此人是来自妖府的妖王,然而这种气息中正,轻灵玄妙的金光遁法,又不像妖族,倒像正宗道法。 “莫非不是妖王?” 一时间,刘景弄不清那人的来历了。 这时,体内四凶鼎恢复平静,彷佛刚才的冲动从未出现。 “呼~” 刘景松了口气,抹去额上汗水后,突然发现手中的烤兔依旧很烫。 “才过去不足盏茶的时间?” 刘景不由得摇头苦笑,除了最后这一下,那人始终毫无异动,他是自己斗自己才弄得这么疲惫。 “道友快看,那人留了东西。” 蛙妖突然惊叫,嗖的从刘景肩上蹦起,落到那人坐过的地方,叼起个小袋。 一抖,袋内哗哗轻响,打开,顿时一片莹莹光辉反射在蛙妖的脑门上。 那小妖突然发愣,随即狂喜的尖叫: “发财啦,道友我们发财啦。” 刘景接过来一看,里面竟是一兜的天河砂金,粗略扫过,怕是不下百粒。 冷静下来,刘景掂了掂小袋,轻笑道: “看来是留的烤兔钱。” 蛙妖登时鼓起眼珠: “那么豪气?早知道就让他多吃几只。” “莫要贪心不足。” 刘景拍拍红蛙,然后收起小袋,他大致猜出那人的来历了。 正宗金光遁法,升玄箓级的修为,态度平和,随手上百粒天河砂金...... 刘景拨弄了下腰上的神令玉牌,洒然笑道: “只能说这陵光府,不愧是天兵嫡系么?” 蛙妖嘟囔着自己不该多嘴,当时就该把刘景手上的烤兔给那人,说不定能获得更多砂金。 听到刘景的话,初时没回过神,然后猛地惊呼道: “天兵?那人是来自天界的天兵?” 刘景笑着点点头。 蛙妖不敢置信道: “俺小福竟然喝斥了天兵?” “对了,那位,呃,阁下好像夸我了吧?” 得到刘景的确认后,小妖比看到一袋的天河砂金更加兴奋,在那天兵坐过的地方咕呱乱蹦。 刘景却想的更深。 那位天兵引得四凶鼎狂震,又有一口非人锯齿,很可能是一位神兽后裔。 是什么神兽呢? 还有,他下界来是游玩,还是另有目的? 第176章 都尉已到 (修补中!) 张宿与翼宿的交界山脉,名叫奇黄山,因为山中有一片黄褐色石林的而得名。 清晨时分,一股呼呼风流掠过齐黄石林,略一停顿,便继续飞驰。 直到临近山脉边界,方才落到一个峰顶。 呼,风流散去,鼓起的衣角垂落,刘景忍不住仰头长啸: “畅快!” 啸声回荡,惊起一片飞鸟走兽,清晨的山林顿时喧闹起来。 “道友,你快教我那炼气法吧。” 蹲伏在肩膀上的蛙妖,急不可耐的催促刘景。 因为这小妖,已经见识到了那观灵采气法的妙处。 昨夜在那山坳歇息一宿,天方亮,太阳升过地平线,他们启程。 路上,刘景开始验证想法。 即运用观灵采气法,采太阳之气送入扶桑木,经由其炼化成精气,以供御风飞驰。 开始时不熟练,无法分心二用,几次差点从半空掉下。 幸好刘景的神魂法相远超普通九品道神,充分发挥神魂优势后,终于勉强维持平衡,能在飞行时运起观灵采气法。 随着日光越来越强,刘景渐渐轻松,最终将速度提到七成,依旧能两不相误,疾驰山岭。 而且,刘景刚那一口气飞了足足一个时辰,现在是精神疲惫,方才不得不歇息。 一声长啸,缓解了疲倦,刘景心中又想: “辛黄神偶内的那聚灵阵,该早日学会了。 再加聚灵阵的话,说不定光靠扶桑木,便能维持住御风飞行的消耗。” 这时听到蛙妖催促,便莞尔一笑: “行,出了山脉就进入翼宿的右旗地界,不能肆意飞驰,我便与你讲讲那观灵采气法。” 歇息了一炷香时间,峰顶生起风流,卷起刘景飘然出山。 “这门功法的窍诀,其实重点在‘观灵’,类似神仙道的观想法,我能进展迅速,有部分原因也是因此....... 你过去修的妖族功法,是从通灵开始,亦称得上是一种观想,所以道友可以......” 风中,传来刘景的教导声。 穿过翼宿右旗时,刘景并未像在张宿一样拜访神卫。 因为没必要,等回了杏丘庙,亲自向翼宿都尉递言即可。 风团并未大大咧咧的横穿右旗上空,而是沿着城镇边缘的山野,幽林而过,免得惊扰当地神卫。 偶尔引来神祇目光,刘景亮出神令玉牌,稍作解释便飘然离去。 而他那御风而去的身影,却是让一众神祇露出敬服之色。 临近中午,终于抵达洪宁盆地,见到了梧桐山。 风流骤然加速,掠过梧桐山边缘,小半时辰后,满山银粉杏花的山丘映入眼帘。 回到杏丘了。 刘景是从另一侧返回,并没经过杏丘庙,便用神令玉牌给辅祭张松亭传个信,先回杏白府。 本想直接飞上山顶,却在经过杏白府外的迷乱法阵时,眼前一花,强烈的眩晕袭来,竟要一头扎向下方的杏林。 幸好及时苏醒,稳住身形后离开迷阵。 找到那条隐秘小道,飘然落下,望着前方的隔离带,刘景倒是满意的点头。 “看来这迷阵真的有用,只是不知能做到什么层次,日后有空,可以测试下。” “老爷回来啦。” 在两个门童的恭迎声中,刘景踏入杏白府的庭院。 府中多了不少的陌生的丫鬟仆役,在老人的带领下,慌忙朝刘景行礼。 “让李伯来南轩......” 没等刘景开口,李伯,杨婶,以及杨升父子,已经满脸着急的奔来。 “老爷,秀青她?” “大升,老爷刚长途归来,先歇息一下再说。” 杨升急切追问,被李伯打断。 老人虽然同样急的不行,但总归明白事理。 蹲伏在肩膀上的蛙妖,急不可耐的催促刘景。 因为这小妖,已经见识到了那观灵采气法的妙处。 昨夜在那山坳歇息一宿,天方亮,太阳升过地平线,他们启程。 路上,刘景开始验证想法。 即运用观灵采气法,采太阳之气送入扶桑木,经由其炼化成精气,以供御风飞驰。 开始时不熟练,无法分心二用,几次差点从半空掉下。 幸好刘景的神魂法相远超普通九品道神,充分发挥神魂优势后,终于勉强维持平衡,能在飞行时运起观灵采气法。 随着日光越来越强,刘景渐渐轻松,最终将速度提到七成,依旧能两不相误,疾驰山岭。 而且,刘景刚那一口气飞了足足一个时辰,现在是精神疲惫,方才不得不歇息。 一声长啸,缓解了疲倦,刘景心中又想: “辛黄神偶内的那聚灵阵,该早日学会了。 再加聚灵阵的话,说不定光靠扶桑木,便能维持住御风飞行的消耗。” 这时听到蛙妖催促,便莞尔一笑: “行,出了山脉就进入翼宿的右旗地界,不能肆意飞驰,我便与你讲讲那观灵采气法。” 歇息了一炷香时间,峰顶生起风流,卷起刘景飘然出山。 “这门功法的窍诀,其实重点在‘观灵’,类似神仙道的观想法,我能进展迅速,有部分原因也是因此....... 你过去修的妖族功法,是从通灵开始,亦称得上是一种观想,所以道友可以......” 风中,传来刘景的教导声。 穿过翼宿右旗时,刘景并未像在张宿一样拜访神卫。 因为没必要,等回了杏丘庙,亲自向翼宿都尉递言即可。 风团并未大大咧咧的横穿右旗上空,而是沿着城镇边缘的山野,幽林而过,免得惊扰当地神卫。 偶尔引来神祇目光,刘景亮出神令玉牌,稍作解释便飘然离去。 而他那御风而去的身影,却是让一众神祇露出敬服之色。 临近中午,终于抵达洪宁盆地,见到了梧桐山。 风流骤然加速,掠过梧桐山边缘,小半时辰后,满山银粉杏花的山丘映入眼帘。 回到杏丘了。 刘景是从另一侧返回,并没经过杏丘庙,便用神令玉牌给辅祭张松亭传个信,先回杏白府。 本想直接飞上山顶,却在经过杏白府外的迷乱法阵时,眼前一花,强烈的眩晕袭来,竟要一头扎向下方的杏林。 幸好及时苏醒,稳住身形后离开迷阵。 找到那条隐秘小道,飘然落下,望着前方的隔离带,刘景倒是满意的点头。 “看来这迷阵真的有用,只是不知能做到什么层次,日后有空,可以测试下。” 第177章 妖府 刘景到门外迎上张松亭,发问道: “陈都尉可还在洪宁县?” 张松亭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 “昨晚便离开了。” 既然如此,急也没用了,刘景将辅祭引入屋内。 张松亭方一坐下,便担忧的将昨天情形一一道来。 原来那陈都尉是从妖府而来,返回青阳宫时正好路过洪宁县,得知刘景已经上任,顺道过来见见。 然而一到杏丘庙,却听到刘景在神庙呆了不到七天,就舍下神职跑去陵光城了。 “唉,当时都尉大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张松亭满脸苦涩,又道: “其实,若在巫乱前,主持的作法倒是无妨,因为都尉大人本人便喜欢四处访友,外出游耍,对翼宿的神卫们很宽容。” “可是被道主训戒后,都尉大人对神卫的要求也严格起来,不像之前那么纵容。” “而且,”张松亭望望刘景,低声道:“昨天主持不在,县城隍庙的吴怀山神卫接待了都尉。” “吴怀山大人连同其他神卫,在宴席上对主持颇有微词。” “甚至有人说,主持是都尉大人亲手调来,享受莫大的恩遇,却玩忽职守,辜负都尉大人的赏识,应当重罚。” 张松亭说到这就不再多言,因为涉及到洞玄箓神卫,而他只是箓生位阶,不好背后嚼口舌。 但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刘景也明白。 说好了要通过陵光大比来选拨神卫、军侯,刘景却被直接空降到杏丘庙,占据了前任军侯的神庙到场。 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陈都尉就是在将刘景当作下任军侯培养。 而洪宁县共十个神卫,除了刘景,以及一个空缺,其余八位,怕是个个心有不服。 趁此之时,自然要给刘景在都尉面前上眼药。 陈都尉的心头应该亦有埋怨。 因为刘景是他亲手引来的,那些人明里说的是刘景,暗里打的全是他的脸。 刘景不由皱眉:“确实有些麻烦。” 他将行程压缩到最小,从洪宁到陵光城,寻常需要四五天,他只用了三天时间。 一是不能超过杏仙的约定期限,二来亦是避免现在的窘况。 无论如何,他确实是上任几天就离开属地,在道义上不占理。 至于左旗神卫们对他的不满,他早已心理准备。 知道会热脸贴冷屁股,所以来到杏丘庙后,连紧邻的县城隍庙都没去拜访。 就等着在大比上,展露实力压服众人后,再去结交。 原本只想着下月大比,先拜访陈都尉,联络了敢情,然后就在杏丘庙内,一边熟悉主持职务,一边闭关修炼,提高修为。 然而杏仙的行动,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此大的功绩,他实在舍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跑一趟陵光城,做足准备。 走之前等了好几天,那陈都尉始终不见回音,便是突然到访,又为何是昨天? 真是令人头疼。 刘景揉揉眉角,疑惑道: “都尉从哪里返回的,怎么刚好路过杏丘庙?” 张松亭饮口茶茗,道:“好像是从妖府。” “妖府?”刘景面露惊奇,“可是大泽妖府?” 吐露完情况,刘景又已归来,神庙辅祭心中的担忧稍缓,脸上露出轻笑回答道: “大泽妖府是沧江府的叫法吧,陵光府就叫妖府。” “从翼宿往东翻过千重山,便是妖府。 听说都尉此番是受道主之命,去那妖府里面见几位妖王,所以返回时路过咱们这。” 翼宿之东是妖府,洪宁县所在的左旗在翼宿最东边,如此说来,刘景是又到了妖府边上。 陵光道主让陈都尉去妖王,所为何事? 对了,那个来去突然的天兵,他是神兽,某种程度上亦是妖族。 妖族,妖府...... 昨天都尉从妖府归来,抵达翼宿左旗,而那人昨晚出现的奇黄山,亦是翼宿边境,二者不知有没有关系? 刘景的思维发散开来,再次想起金之福,那位出身天界的福蟾将军。 他还没忘,自己曾怀疑过妖族很可能也参与了巫乱,只是没来得及出手。 莫非那位妖王天兵,陈都尉,是去调查此事? 巫乱过去一两月,也该发现更多隐情了。 若是果真发现了妖族参与的证据,陵光府,灵霄宝殿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主持,主持?” 张松亭的声音将刘景拉回现实,转头望向自己辅祭: “怎么了?” 张松亭无语道: “我是想问主持要不要立即出去,赶去青阳宫向都尉赔罪。” 刘景想了想,问道: “都尉离去时的情绪怎么样?” “很糟糕!”张松亭苦恼道:“以都尉的性子,从那荒蛮的妖府归来,肯定会纾解劳苦。” “按理说,吴怀山办的宴席非常不错,都尉至少会畅怀到午夜,然而据说昨天的宴却是匆匆就散了。” “我有相识的朋友说,连那吴怀山都在宴上被训斥了,都尉最后是冷着脸直接离去。” 刘景听罢,只得无奈道: “那我待会便出发去青阳宫吧。” 就在这时,腰上的神令玉牌突然一颤,泛起淡淡的香火神力。 刘景低头,掐动法诀在玉牌上一抹,杏仙的声音登时传入耳中: “不用去见陈广,我已经替你解释过了。” 刘景立即送入神念: “你把那事告知了都尉?” “嗯。” “他同意了?” “我有天庭授令,他当然得同意。” 刘景心头大动,惊疑道:“授令已经下来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么大的时间差异,哪有那么快回应。” “那你如何说服的都尉?” “我不是说了么,我有天庭授令。” 杏仙语气不耐烦起来,刘景脑中立马浮现出那那女人冷眉瞪眼的模样。 “所以你是骗了他?” “你这去一趟陵光城,实力涨了,话也啰嗦了。 别跑去青阳宫,老实带着便是,授令这两日就下来。” 说罢,神令玉牌上的香火神力散去,再无杏仙的话传来。 “这任性的女人!” 刘景暗自摇头,恐怕陈都尉脸上的难看,是被这女人给气的。 不过,自己这也算是绕过都尉直接揽功,怕是都尉心中终究会留下嫌隙。 只能完成此事后,尽快准备份大礼,去向都尉赔罪。 要想打动那都尉,或许唯有《金芽参同丹》,以及东鸣山君的“芽丹亲卫”计划了。 另外,都尉到场之所以叫青阳宫,便是因为其精研木属性法术。 第178章 神偶祭文 高玄箓的道神,修成了阴神,会开始修炼五行道法。 而高玄道神的五行根基,即是其在授箓时观想的神灵法相属性。 比如刘景是火德星君。 届时由火属性开始修行,再按五行相生之序,继续修其他属性道法,但他的根基属性、主修,就是火属。 翼宿都尉陈广,主修的是木属性道法,自己的到场便名青阳宫,位于木气繁盛的沃林地。 木属性的修士,最为擅长灵草培育。 刘景想着顺便从都尉手上,获取二转外丹的主药雷公藤,或至少得到灵草生长的地界。 “想的远了,先把杏仙之事办好,功劳到手再说吧。” 刘景的玉牌颤动时,感受到那股熟悉香火神力,张松亭就猜到是杏仙。 等看到刘景表情轻松后,张松亭才开口道: “可是娘娘有事?” 刘景摆摆手,笑道:“杏仙道友说她为我向都尉解释过了,让我不用急着去青阳宫。” 张松亭犹豫了下。 虽然杏仙确实地位特殊,但刘景却是归属都尉,如此做法,并不十分合适。 但是他没再继续劝,免得惹得刘景厌烦,惹得杏仙不喜,于是起身告辞: “娘娘亲自出马了,主持心里有数,我就回神庙去处理事物吧。” “也好,我晚些时候,会去神庙看看。” 刘景点点头,起身去送自己的辅祭。 到了院中时,张松亭忽然拍了下脑袋,叫道: “差点忘了,您走前说的那位张宿神卫,他确实给主持送来东西了,就在神庙里,我待会让人给您送来。” 张松亭离去一炷香时间后,两个神庙道童抬着个木箱子送来,还有一封信。 院中恢复安静后,刘景先打开信封。 孟成在信上说,时间过去了百年,辛黄族保留至今的,只剩些如神偶之类带有特殊力量的东西。 但是这类东西都存在都尉府库,不好弄到手。 至于刘景想要的辛黄族资料,文卷,却是所剩无几。 他翻遍了扎合城的所有角落,才弄到点辛黄遗物,全都送来了。 看罢,刘景当场写了感谢回信。 然后招来府中的侍从送到山下神庙,让张松亭用神仙道的网路,送去孟成所在的神庙。 打开箱子,却见里面是各种的瓶瓶罐罐。 捡起一个陶罐,其上绘制着蛮族打猎的简易图案,底端是龙首人身的月龙女神,即辛黄族的信仰图腾。 其他瓶罐类似,简易的彩绘图案,加上月龙图腾,偶尔有几个多了些怪异纹路,应是辛黄族的文字。 “我要古董有什么用。” 好在除了这些破玩意,箱子倒是有两样有用的东西。 一个张兽皮,上面绘制着辛黄族的祭祀场景,旁边还有几行扭曲的纹路。 刘景盯着看了会,忽然觉得与辛黄神偶内部的纹路,有些相似,猜测可能同样是某种祭文。 剩下的,则是本书册,是扎合城的一位落魄文士写的神怪杂文。 之所以被孟成送来,是因为那文士对灭亡的辛黄族很感兴趣,将自己的对辛黄族的研究,记载进了那本杂文。 其中,便有那人推测出的辛黄文字。 很快,其他东西被丢到角落,刘景拿着这本杂文,闷头翻看。 虽然作者对辛黄族研究颇深,但书上关于辛黄族的记载并不多,因为那蛮族根本没留下太多信息。 幸运的是,辛黄族的祭祀流程,被那人完整的推算了出来,包括祭文。 或许理应如此,祭祀是族中最重要的事,自然值得大书特书。 此书作者说,扎合城,及附近辛黄别府,留下了许多关于祭祀的石刻彩绘。 同时,周围的山蛮村寨,大多流传着相似的古老祭谣。 而刘景真正感兴趣的,也只有神偶内的那篇祭文罢了。 当刘景从研究中抬起头,却见已是傍晚,院内的阳光一片昏黄。 按照杂文内的记载,一字一句终于弄清了神偶内祭文,刘景心中十分激荡,迫切的想要试试成果。 不过之前给张松亭说过,他晚些时候会去神庙。 于是匆匆走出杏白府,去神庙露了一面,让众人知晓主持已经归来。 又借神庙的香火烟云,联络了十七位下属神祇,询问近日情况。 其他小庙都无事,倒是同属梧桐山边的另一位土地神祇,报告说前夜山中似乎发生了激斗。 莫非是那青桐乡又出了巫孽? 最后,刘景嘱咐张松亭派人去趟青桐乡,向孔修打听下情况。 诸事皆罢,夕阳已经落下地平线,刘景方才返回杏白府。 蛙妖正在院中眼巴巴的等待月出,练习那观灵采气法。 刘景提醒道: “把你的金鞭取出,借着太阴之气一同祭炼吧。” 蛙妖瞥了眼刘景,摇头道: “我可没道友的天资,我得一步步来,先把炼气法学会吧。” 刘景赞道:“没有骄躁,很好。” “那你小心尝试,有疑问进屋来问我。” 回到静室,取出辛黄神偶,按 借神庙的香火烟云,联络了十七位下属神祇,询问近日情况。 其他小庙都无事,倒是同属梧桐山边的另一位土地神祇,报告说前夜山中似乎发生了激斗。 莫非是那青桐乡又出了巫孽? 最后,刘景嘱咐张松亭派人去趟青桐乡,向孔修打听下情况。 诸事皆罢,夕阳已经落下地平线,刘景方才返回杏白府。 蛙妖正在院中眼巴巴的等待月出,练习那观灵采气法。 刘景提醒道: “把你的金鞭取出,借着太阴之气一同祭炼吧。” 蛙妖瞥了眼刘景,摇头道: “我可没道友的天资,我得一步步来,先把炼气法学会吧。” 刘景赞道:“没有骄躁,很好。” “那你小心尝试,有疑问进屋来问我。” 回到静室,取出辛黄神偶,按 诸事皆罢,夕阳已经落下地平线,刘景方才返回杏白府。 蛙妖正在院中眼巴巴的等待月出,练习那观灵采气法。 刘景提醒道: “把你的金鞭取出,借着太阴之气一同祭炼吧。” 蛙妖瞥了眼刘景,摇头道: “我可没道友的天资,我得一步步来,先把炼气法学会吧。” 刘景赞道:“没有骄躁,很好。” “那你小心尝试,有疑问进屋来问我 第179章 聚灵法阵 阳光透进窗户,在静室内洒下斑驳光点。 刘景站在桌前,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桌角立着辛黄神偶。 便见刘景瞳孔蒙着幽碧光泽,时而凝目瞅向神偶,时而低头挥笔书写。 “呼,好了。” 停下笔,仔细检查无误后,刘景转身走到另一边,端起茶杯饮下。 懒洋洋伏在座椅上的蛙妖,睁开眼呱一声蹦到桌上,兴冲冲的扫视纸面。 “你看得懂吗?” 刘景放下茶杯,轻笑调侃。 蛙妖顿时无力的趴下身子,苦恼道: “确实看不懂。” 刘景再次回到桌边,只见那纸上竟然绘着互相勾连,浑然一体的奇异法纹。 这是辛黄神偶上的聚灵阵。 说实话,一个巫教神偶给刘景带来了不少东西。 首先这神偶可以承载神魂,就像之前刘景神魂离体转入神偶,从而提前体悟阴神出窍的经验。 其次,便是前天晚上,发动其内的祭文法咒,体会到掌握巫教祭祀的巫师,聆听着信徒祈祷的感觉。 虽然因为他不会巫法,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祈祷声,却是无法追寻远方的信徒,无法回应,似乎没什么用。 前晚的首次尝试之后,刘景昨天又试了一次。 连续两次引月龙进入他的神魂空间,如今他的神魂法相周身的火焰,似乎多了层十分微弱的异样神光。 那种神光,刘景命名为月龙神光,与神庙内的香火神力类似,却又不同。 主要是给人的感觉不同。 月龙神光是荒蛮、古老中带着厚重,仔细琢磨,又蕴含着莫名的血腥。 而香火神力是炙热、亲和,轻飘飘中夹杂着浓郁香气。 前者让人脑海中浮现古老的祭祀场景,后者让人彷佛置身神庙,仰头是神像,周身是檀香烟气。 刘景今天特意在杏丘庙内呆了大半天,仔细体会神庙香火,借以探究神魂法相上的神光用处。 然而,也许是因为时日过短,他并未琢磨出神光的功效。 但他总觉得,这种神光不简单,日后定有妙用。 不过需要慢慢体悟了。 而神偶带来的最后一个好东西,自然便是其上的聚灵法阵。 暂且放下月龙神光,刘景就将聚灵阵抄录出来。 他想尽快把这法阵学到手,然后结合观灵采气法,用到扶桑木上,把那树叉彻底变为精气转化器,供他催动异能。 不仅如此,他还要将这聚灵阵,用到神仙道修行上,进一步提高修行速度。 “呱,”蛙妖瞥瞥刘景,咕呱道:“道友你不是也不懂阵法吗?” 刘景笑道: “这聚灵阵倒也无需研究透彻,因为它在神偶上是自动运转,应该是只要完整刻印,便能发挥作用。” 蛙妖立即喜道:“那可太好了,先给我来一个。” 这小妖修炼观灵炼气法两日了,勉强能运个周天,却是收效甚微。 刘景怀疑是其妖性跳脱,无法维持住静想观灵的状态。 “你先把观灵炼气法修好再说。” 刘景拍了下蛙妖脑袋,随即重新摊开白纸,再次临摹阵法。 即使不求甚解,依然可以绘制阵法,但肯定是一丝不能出错,他必须完美复刻神偶内的法阵。 蛙妖见刘景投入学习,左右瞅瞅,有些无聊,便从窗户蹦出去,闲耍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一连绘制了七八份,刘景总算能做到丝毫不差的复刻。 熟练后,法阵的神韵渐渐入心,刘景脑中的一个念头越发清晰。 即,这个聚灵法阵,似乎是出自玄门道派。 或者说,是巫教化用了道门的法阵。 取出那个残破的罗盘,仔细观摩罗盘侧面的法纹,越看,刘景越肯定脑中念头。 “果然,神偶的聚灵法阵,虽然用的是巫教符文,但其中的勾连走势,起承转合,确实是正宗的道门手法。” 辛黄族百年前便消亡,但神偶存在的时间应该更早。” 能将道门的法阵转化己用,辛黄族的巫师必然对道门阵法研究颇深。 由此看来,很久以前,南蛮大地的巫教可能就开始融合道门修行。 那个扎都想将观灵采气法与图腾融合,倒是走上了先人之路。 因此,三清教与巫蛮的联手,似乎也不再突兀了,双方早有渊源。 刘景追寻神偶法阵与道门的渊源,倒也并非单纯好奇,亦是怀有目的。 道门的阵法,最低级的可用朱砂绘制,高级的还需旗幡,阵眼,填充灵石,再高的仙神大阵,所需材料更是不可想象。 但他并不知晓,巫教的法阵该用什么绘制。 鲜血? 现在弄明白渊源,刘景倒是可以尝试下朱砂。 想到便做,因为经常制作符箓,朱砂最是不缺,随手就取来足量朱砂。 在静室中央腾出块空地,清洗干净,刘景取来一杆地书毛笔,沾上金粉朱砂,凝神精气,开始在地上踏步绘图。 这一次,刘景动作很慢,每一笔的力道全都均匀不差,线条工整,勾连严谨。 当最后一勾完成,没等刘景喘口气,地上法阵登时泛起莹莹光辉。 屋内好似生出了无形的风,卷动着空气涌向地上法阵。 “成功了?” 然而只过了十来息,法阵光辉噗地消散,屋内气流恢复平稳。 “怎么回事,有错误?” 刘景手持辛黄神偶,发动夜枭异能的透视能力,来回绕着法阵对比,并未发现丝毫错漏。 “难道是朱砂不行?” 但他对阵法的了解确实匮乏,除此外,并不知晓该用何种材料了。 “要不用鲜血试试?” 正当刘景陷入思索时,腰上的神令玉牌猛烈颤动起来。 收起神偶,掐诀抹过玉牌,顿时传来杏仙激动的声音: “天庭授令下来了!” 刘景亦是涌起激动情绪,脱口道: “我这就去阴府见你。” 倒是杏仙先按下激动,传声道: “你不用来阴府,麻烦。我这就传信给无常传信,等他到来,我们去见你。” 针对计划,刘景与杏仙商量多次。 最终认为单靠他们二人,不够,必须再添上那位无常。 因为杏仙的神力再强,顶多能触到前旗,而那禹乔族所在的地方,却是在边境之外。 第180章 灵霄令符 (没写完,修补中) 其实,刘景与杏仙的原先打算是,刘景先从阳世去往边境找到禹乔族。 然后立下法坛,把杏仙招过去,由她出面引导禹乔族的遗民亡魂。 但是后来一想,禹乔族当初逃离洪宁盆地,进入南面群山的人数近万。 上百年的苟延残喘,除去魂力耗尽,彻底形神俱灭的,留到至今的亡魂,少说也不下千数。 这还不说禹乔族周围的其他蛮族。 届时,杏仙在距离杏丘庙很远的地方,能用出多少神力还难说。 即便顺利的将亡魂引入阴土,还需将其迎回杏丘庙阴府,通过杏仙的神祇权柄,送往泰山。 杏仙的神力,怕是支撑不了将上千个阴魂,从神仙道之外的地界领进来,再跨越前旗神卫。 所以,他们需要高玄箓位阶的鬼神,无常。 “那行,我在府中恭候你们。” 与杏仙约定好后,玉牌再无动静。 看看地上法阵,再看看外面天色,阳光已经西斜。 杏仙与无常,应该会是太阳下山后过来,时间不远。 聚灵法阵的问题一时弄不清楚,即便搞成了,今夜谈完,明后日定会出发,也用不上。 只能先放下了。 走出静室,到南轩院外的观云台散散心,眺望到远处的兵营后,刘景想起了宋瑗的二哥。 张松亭已经打听到了宋衡的消息,那位宋二郎正随军驻扎在边境。 宋瑗的家书,刘景昨日托人送过去了。 晚饭后,在院中练了会儿参同炼形法,制作几张星煞符箓。 月上中天时,一股熟悉的香火气涌入院中。 刘景收起完成的符箓,来到院中迎接。 清冽如水的月光铺满庭院,一位皮肤雪白的纱裙女子,踏着月光盈盈走来。 “见过道友。”刘景拱手相迎。 杏仙却是突然仰头,望着银月一叹: “唉,行动在即,我的心中不知为何,竟生起了怯意,甚至想放弃计划。” 刘景来到杏仙身旁,嗅着香火味,感受着阴凉气息,轻笑道: “近乡情怯?” 杏仙美目一转,瞥了眼刘景,哼道: “此地就是我的故乡!” 刘景这一调侃,杏仙语气中登时没了哀怨,恢复了熟悉的讨厌脾性。 刘景无语,只得转移话题道: “对了,天庭授令是什么样,给我看看?” 杏仙撇嘴道: “等无常来了,一起给你们开眼,省的一个一个的麻烦。” 安慰这女人干什么,刘景暗自摇头。 这时,一股阴风袭来,院中的月光登时变得阴冷起来。 呼,阴风散去,现出一身黑衣的无常。 “在下可是来的不巧,打扰了两位道友的赏月兴致?” 刘景已知道这无常看着冷面严肃,其实是个有趣的人,喜好戏谑。 不过这人怕是忘了,杏仙可不是个任凭被人开玩笑的女人。 果然,无常话刚落,嘴角笑容未散,就听杏仙哼道: “没错,你这鬼里鬼气的,把我的赏月心情全给扰了,怎么赔偿我?” 无常顿时一噎,笑容尴尬起来。 刘景只好开口打圆场: “在下已在屋中备好茶点,两位道友.......” 杏仙斜眼望来,袖口一挥,直接打断道: “你准备的东西,我们能享用么? 就在这吧,我今晚只想在月光下。” 刘景与无常对视一眼,默默苦笑: 这女人,明明是请我们来相助的,却丝毫不收敛脾气。 “两个大男人间还抛媚眼,又在心里编排我呢吧?” 所以,他们需要高玄箓位阶的鬼神,无常。 “那行,我在府中恭候你们。” 与杏仙约定好后,玉牌再无动静。 看看地上法阵,再看看外面天色,阳光已经西斜。 杏仙与无常,应该会是太阳下山后过来,时间不远。 聚灵法阵的问题一时弄不清楚,即便搞成了,今夜谈完,明后日定会出发,也用不上。 只能先放下了。 走出静室,到南轩院外的观云台散散心,眺望到远处的兵营后,刘景想起了宋瑗的二哥。 张松亭已经打听到了宋衡的消息,那位宋二郎正随军驻扎在边境。 宋瑗的家书,刘景昨日托人送过去了。 晚饭后,在院中练了会儿参同炼形法,制作几张星煞符箓。 月上中天时,一股熟悉的香火气涌入院中。 刘景收起完成的符箓,来到院中迎接。 清冽如水的月光铺满庭院,一位皮肤雪白的纱裙女子,踏着月光盈盈走来。 “见过道友。”刘景拱手相迎。 杏仙却是突然仰头,望着银月一叹: “唉,行动在即,我的心中不知为何,竟生起了怯意,甚至想放弃计划。” 刘景来到杏仙身旁,嗅着香火味,感受着阴凉气息,轻笑道: “近乡情怯?” 杏仙美目一转,瞥了眼刘景,哼道: “此地就是我的故乡!” 刘景这一调侃,杏仙语气中登时没了哀怨,恢复了熟悉的讨厌脾性。 刘景无语,只得转移话题道: “对了,天庭授令是什么样,给我看看?” 杏仙撇嘴道: “等无常来了,一起给你们开眼,省的一个一个的麻烦。” 安慰这女人干什么,刘景暗自摇头。 其实,刘景与杏仙的原先打算是,刘景先从阳世去往边境找到禹乔族。 然后立下法坛,把杏仙招过去,由她出面引导禹乔族的遗民亡魂。 但是后来一想,禹乔族当初逃离洪宁盆地,进入南面群山的人数近万。 上百年的苟延残喘,除去魂力耗尽,彻底形神俱灭的,留到至今的亡魂,少说也不下千数。 这还不说禹乔族周围的其他蛮族。 届时,杏仙在距离杏丘庙很远的地方,能用出多少神力还难说。 即便顺利的将亡魂引入阴土,还需将其迎回杏丘庙阴府,通过杏仙的神祇权柄,送往泰山。 杏仙的神力,怕是支撑不了将上千个阴魂,从神仙道之外的地界领进来,再跨越前旗神卫。 所以,他们需要高玄箓位阶的鬼神,无常。 “那行,我在府中恭候你们。” 与杏仙约定好后,玉牌再无动静。 看看地上法阵,再看看外面天色,阳光已经西斜。 看看地上法阵,再看看外面天色,阳光已经西斜。 杏仙与无常,应该会是太阳下山后过来,时间不远。 第181章 荒凉 遥远的天际只有些朝阳光辉,太阳还未升起。 杏丘山笼罩着淡淡雾气。 一团风流突然撞破薄雾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转,向着南边而去。 风中的刘景,扶桑木簪泛着光泽,一身青白劲装,腰间的符剑锦囊已然是飞刀刀囊,另一边悬着个橐鼠袋。 蛙妖蹲伏在肩膀,打着哈欠。 涌动的风团从那小镇上空掠过,刘景偏头朝没精神的蛙妖,随口笑道: “道友无需随我,且在家中修炼便是。” “那怎么行,我小福说过要紧随道友脚步,不离不弃的。” 蛙妖挺起身子坚定回道,话落,又一个哈欠。 “你昨夜去哪了?” 这小妖昨天出去耍往,直到今早刘景将要出发时,方才返回杏白府,还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此次行动,无论是帮杏仙接引禹乔族的阴魂,还是在南面群山的巫蛮中定下钉子,一切都要快。 原本刘景是打算带着那杨升过去,照应一下他,现在也顾不得了,选择独自御风而去,甚至都没通知李伯等人。 蛙妖,刘景亦是准备留下,因为此事的重点其实不在他身上,而在于杏仙与无常。 因为要接引上千阴魂,走阳世的动静太大,肯定是走阴土。 刘景是生人,不能在阴土呆过长时间,所以将那阴魂引入阴土,基本便没他的事了。 倒是无需蛙妖帮手。 可一听到刘景有事,蛙妖却是坚决要跟随,刘景也没拒绝。 不过这小妖往日里精力非常充沛不说,不至于如此萎靡。 近日又在修习观灵采气法,昨夜竟然没回来修炼,实在是令人惊奇。 听到刘景询问后,蛙妖提起精神,嘿嘿道: “我去了县城的城隍庙。” 刘景心头一动,当即道:“你在打吴怀山手上的二转臣药的主意?” 蛙妖点头咧嘴: “我昨天想去城隍庙探探情况,没成想被那神卫给发现了,为了不被抓住,我在城里躲躲藏藏一整夜,半刻都没得歇息。” 张松亭说过的话,蛙妖也听到了。 那吴怀山既然在都尉眼前给刘景上眼药,对刘景的态度不言而喻。 之前刘景想着,抽时间去拜访下,将其手中的二转灵草讨来,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若是冒然去讨,可能会被刁难,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蛙妖却是对外丹术极为上心,一有空便想法设法的收集灵草。 知晓刘景不好去见吴怀山,蛙妖就按耐不住,想着偷偷去弄到手。 刘景却是没想到这小妖的积极性如此高,但这么做,并不合适。 蛙妖不管是失败了,落入吴怀山之手,还是成功盗取了那草药,日后被发觉,刘景与吴怀山的关系,怕是会闹得更僵。 “哎呀,我知道,”蛙妖说话时,便在偷瞥刘景脸色,此时连忙道:“我做的不妥。” “其实,我昨天本来只是去那县城附近溜达,正好看见那个神卫出城,一时起了冲动。 结果那人在城外转了一圈,不知为何又急匆匆的返回,所以我才被撞了个正着。” 刘景不太相信小妖的话,认真叮嘱道: “吴怀山手上的灵草了,我自会想办法弄到手,你就别惦记了。” “真想尽快集齐灵草,就去多打探雷公藤吧。” 蛙妖垂下脑袋,蔫蔫的回道:“我知道啦。” 清晨天方亮,路上行人不多,又是在自己神庙属地,刘景将御风飞行的速度催到最大。 于是,当他抵达与前旗的交界—梧桐山时,太阳依旧未彻底升起。 风团再次拔升,飞跃梧桐林。 下方一顶挨一顶的树冠,郁郁葱葱接连起伏,淡淡的雾气飘忽萦绕,整座梧桐山有种阴暗的寂静。 翻过山林时,太阳终于浮出地平线,蓬勃朝气刹那间刺破云层,席卷而来。 然而,刘景视野中所见的情形,却不像朝阳,反而像是暮沉沉的夕阳。 梧桐山的这一边,自然是那孔修的青桐乡。 与山那侧对称的地方,同样有个小镇,却满是破败,大量的房屋长满野草,毫无人气。 伴着朝阳,从镇里走出些背着行囊,拖儿带女的人群,互相搀扶着涌入梧桐山。 刘景明白,他们是要迁徙洪宁县。 “前旗已经荒败到了这种地步?” 好奇之下,本是飞向荒野,不惊扰凡人的风团,稍稍偏移了路线,靠向青桐乡的城镇村寨。 接下来的俯瞰情况,让刘景真切的感觉到,前旗的凡俗生活,比他想象的还要困难。 路过的山野村寨,十室九空,稍大的城镇虽然还有人烟,却是都存在荒弃房屋,甚至断壁残垣。 还有一个个蚂蚁团似得逃难人群,踏过干枯的稻田,穿过荒凉的建筑,向着洪宁县的方向奔去。 青桐乡里唯一人烟浓密的地方,是个濒临水泽的镇子。 刘景并未靠近那镇子,但远远感觉到镇上的香火气息,便知道那时青桐乡神卫的神庙所在,即孔修的道场。 若是神卫所在都是无比荒凉,青桐乡怕是彻底完了。 从陵光城回来的几日里,不断听闻青桐乡里冒出巫孽,刘景之前疑惑,现在见识到这番场景,差不多明白了。 没了生活希望的凡人,自然最容易被血蛊夺去理智。 刘景没去拜访孔修,继续向南,很快进入另一个前旗神卫的地界,所见场景基本相似,残破,荒凉。 至于前旗如此凄惨的原因,几月前的巫乱,还不是主要原因,而是缘于巫乱前的蛮军入侵边境。 当时蛮军将边境的村寨洗劫一空,又深入陵光府不停肆虐。 高阳国的镇南军初时被打蒙,前线失守。 后来反应过来,刚刚重整军力将蛮军推出陵光府,巫乱爆发了,又被神仙道拖累。 总之,陵光府与巫蛮的边境线,经过双方的一顿冲击报复,厮杀肆虐,普通人的生活彻底被搅得支零破碎。 巫乱过后,事情明面上平定了,但暗地里依旧波涛汹涌。 陵光道府即将对巫蛮展开行动,高阳国的镇南军亦在策划着对蛮族的报复进攻,现在的平静,不过是风暴前的短暂停息。 处于边境的百姓最为敏感,自然选择逃离战场。 类似翼宿前旗这样的前线地域,基本都如刘景所见,一片破败。 但是无论是陵光道府,还是高阳国官府,都默认了这种情况,短时间被不会着手恢复明生。 一切都要等待神仙道与巫蛮的争斗,彻底落下帷幕。 而边境的这些,无疑预示着神仙道与巫蛮之间,必将也必须决出雌雄。 刘景对灵霄宝殿有有信心,但也知晓,巫蛮的反击肯定会无比暴烈。 第182章 禹乔 (未写完,修补中) 陵光府的边境,有座雄踞山道的镇南关。 出了镇南关就进入巫蛮地界。 晌午时辰,一股呼呼风团自远方而来,落到镇南关侧的高耸山巅。 刘景散去御风,喘了口粗气,暂时歇息。 头上的扶桑木簪正被一团金黄光辉包裹,阳光好似水泽般没入金光。 这一路,刘景在御风中运行观灵采气法的动作,愈发娴熟了。 站在山巅眺望下方的关隘,只见里面城墙上的守卫来回穿梭,城内兵马有序,井井有条,受训的兵卒挥汗淋漓,发生嘶喊。 宋瑗的二哥宋衡,便是镇南关守军,据说已经做到中层将官。 越往南,天上的太阳似乎越近,此时仰头,彷佛骄阳触手可及。 扶桑木簪吸收太阳之气的速度更快,但一股股的燥热又让刘景难以忍受。 御风飞驰的时候还好,有风,不至于那么难耐,现在停下,不一会儿便满头汗水。 “呱,真热!” 肩上的蛙妖已经热的像狗,咧着扁平大嘴,不停的吐息。 蛙妖天性喜阴,虽然成妖后,可以压制部分天性,然而现在的燥热,却是远超它的耐性。 从杏丘庙来此,虽是御风飞驰,但也仅三个时辰,气候差异却像是完全陌生的两地。 刘景转身,望向远处的巫蛮之地。 一望无际的连绵群山,像是毫无平缓之地,一座山紧挨着一座山,森林倒是茂密,但有许多的荆棘灌木。 停留了半响,刘景纵身跃下山巅,人在半空,脚下分流涌起。 刚进入巫蛮领地,便见到一处的山岭密林里,旌旗招展,人声鼎沸,两个风格迥异的军队,正在奋力厮杀。 一方盔甲齐全,手持刀盾进退有序,另一方多着皮甲,兵器以短矛,弯刀为主,虽然军阵不比对面齐整,却是凶猛彪悍,气势高昂。 前者是高阳国镇南军,后者是巫教蛮军。 根据形势判断,应是镇南军落入了蛮军的埋伏,但凭借着军阵稳稳的抵御住敌人,杀的有来有回,并没有陷入绝境。 刘景的风团只在战场上空一顿,随即疾驰而过。 倒是下面的镇南军中,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抬头望来。 “好像不是妖风,而是个修士。” “能够御风而行,怕是修为不低,可惜没来得及求助。” 那是个身着道袍的随军术士。 “嗷吼!” 术士方一出神,对面蛮军中猛然蹿出个血光包裹的身躯,朝他扑来。 那血光隐约是只两对瞳孔的黑豹。 这是蛮军中的随军巫师。 巫乱之后,蛮军中的巫师便不再遮掩,镇南军也只好调来大量术士应对。 边境蛮族,禹乔族。 禹乔族确实凋零,只有不到千人,周围还有其他破落蛮族。 之前的蛮军交战。蛮军侵略高阳国边境,镇南军亦去报复,边境的蛮族异常凄惨。 有个巫师潜伏在附近,偷偷收拢亡魂,准备炼制巫器。 刘景化作怪鱼潜入洞府,用飞刀一举得授,释放了亡魂。 今天二十七号,明日便二十八号 陵光府的边境,有座雄踞山道的镇南关。 出了镇南关就进入巫蛮地界。 晌午时辰,一股呼呼风团自远方而来,落到镇南关侧的高耸山巅。 刘景散去御风,喘了口粗气,暂时歇息。 头上的扶桑木簪正被一团金黄光辉包裹,阳光好似水泽般没入金光。 这一路,刘景在御风中运行观灵采气法的动作,愈发娴熟了。 站在山巅眺望下方的关隘,只见里面城墙上的守卫来回穿梭,城内兵马有序,井井有条,受训的兵卒挥汗淋漓,发生嘶喊。 宋瑗的二哥宋衡,便是镇南关守军,据说已经做到中层将官。 越往南,天上的太阳似乎越近,此时仰头,彷佛骄阳触手可及。 扶桑木簪吸收太阳之气的速度更快,但一股股的燥热又让刘景难以忍受。 御风飞驰的时候还好,有风,不至于那么难耐,现在停下,不一会儿便满头汗水。 “呱,真热!” 肩上的蛙妖已经热的像狗,咧着扁平大嘴,不停的吐息。 蛙妖天性喜阴,虽然成妖后,可以压制部分天性,然而现在的燥热,却是远超它的耐性。 从杏丘庙来此,虽是御风飞驰,但也仅三个时辰,气候差异却像是完全陌生的两地。 刘景转身,望向远处的巫蛮之地。 一望无际的连绵群山,像是毫无平缓之地,一座山紧挨着一座山,森林倒是茂密,但有许多的荆棘灌木。 停留了半响,刘景纵身跃下山巅,人在半空,脚下分流涌起。 刚进入巫蛮领地,便见到一处的山岭密林里,旌旗招展,人声鼎沸,两个风格迥异的军队,正在奋力厮杀。 一方盔甲齐全,手持刀盾进退有序,另一方多着皮甲,兵器以短矛,弯刀为主,虽然军阵不比对面齐整,却是凶猛彪悍,气势高昂。 前者是高阳国镇南军,后者是巫教蛮军。 根据形势判断,应是镇南军落入了蛮军的埋伏,但凭借着军阵稳稳的抵御住敌人,杀的有来有回,并没有陷入绝境。 刘景的风团只在战场上空一顿,随即疾驰而过。 倒是下面的镇南军中,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抬头望来。 “好像不是妖风,而是个修士。” “能够御风而行,怕是修为不低,可惜没来得及求助。” 那是个身着道袍的随军术士。 “嗷吼!” 术士方一出神,对面蛮军中猛然蹿出个血光包裹的身躯,朝他扑来。 那血光隐约是只两对瞳孔的黑豹。 这是蛮军中的随军巫师。 巫乱之后,蛮军中的巫师便不再遮掩,镇南军也只好调来大量术士应对。 根据形势判断,应是镇南军落入了蛮军的埋伏,但凭借着军阵稳稳的抵御住敌人,杀的有来有回,并没有陷入绝境。 刘景的风团只在战场上空一顿,随即疾驰而过。 倒是下面的镇南军中,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抬头望来。 “好像不是妖风,而是个修士。” “能够御风而行,怕是修为不低,可惜没来得及求助。” 那是个身着道袍的随军术士。 “嗷吼!” 第183章 白骨图腾 看来,禹乔族就在附近了。 从火翼燕鸟的图腾刺青上收回目光,刘景望向矮个弓手。 身材矮小,双臂颀长,脸颊深深凹陷,瞳孔泛着绿光,或像只猴妖。 但是弓手身上亦有图腾刺青,表明着巫蛮身份。 此人穿着虎皮裙裳,图腾被遮,看不清,只有脖颈处裸露的皮肤,露出了半截白骨手爪。 “啊,好美味的灵魂。” 矮个巫师眯着眼,面上浮现出痴迷,像是嗅到了最美味的食物。 刘景目光一冷,猎物,灵魂? 据说巫蛮中有支特殊的蛮族,名为猎头族。 倒不是特指某个部族,而是将其他蛮族当作猎物猎杀,夺取他人的灵魂、头颅的一类巫蛮。 这类巫蛮,信奉着某种邪物、邪神,便是在蛮族中都是邪恶的存在。 眼前这位,恐怕就是猎头族。 地上的禹乔族人,应该同样是他的猎物。 怪不得那骨箭那么邪异,竟是以幽魂为灵。 不过,此人怕是猖獗过头了,四个禹乔族还不够,连路过的刘景都要上来咬一口。 找死! 刘景冷哼一声,懒得废话,脚下干裂地面轰然炸开,纵身而起,裹挟灼热的飞旋气焰,悍然扑向那矮个巫师。 猎头巫师桀桀怪笑,毫不退缩的拉弓搭箭,嗖嗖嗖,一道道幽魂骨箭刺破虚空。 骨箭迎来,幽魂嘶吼,刘景面色不变,抬手一挥,灼热气焰在十尺内疯狂飞旋。 唳! 旱魃对那阴魂最为克制,骨箭撞入旱魃领域的瞬间,先是幽魂惨叫着滋滋蒸发,随即是骨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 最后抵到刘景面前的,只剩无力的断裂箭头,被刘景信手一捏,碾成粉末。 然而刘景心头却是怒气勃发。 因为那骨箭竟是用人骨制成的。 连番射出的骨箭,没有阻碍刘景丝毫的前进,双方之间的十来丈距离,须臾即至。 呼,飞旋的蒸腾气焰已然逼近矮个巫师。 那人脚尖前的地面,咔咔龟裂,面前的空气被高温扭曲。 “桀桀”,这人却依旧在笑,甚至连笑容的褶皱都没变一下。 “不对!” 刘景猛然心惊,眼前之人似乎没有生命气息? 傀儡? 砰,刘景用力踏地,土石飞溅间,硬生生停下冲势。 但是旱魃领域已经将那人纳入其中,两人的距离触手可及。 就见那巫师保持着怪笑表情,皮肤焦化,骨头干裂,咔地碎成满地干骨。 “人呢?” 念头刚起,一个惨白的巨大骨爪从刘景站立的地面之下,轰然探出,一把将他死死握住。 虽然没来得及逃出,但当那傀儡在面前碎裂时,刘景便有受伏的心理准备。 落入骨爪后,虽惊不乱,当即全力催动旱魃,要将那骨爪熔断。 然而,当气焰狂涌,反向包裹住骨爪时,刘景却是瞳孔一缩。 灼热气焰中的骨爪,好似高温中的琉璃,泛起剔透光泽,有种诡异的恐怖美感。 却是丝毫未损,连条裂纹都没有。 眼见刘景受困,不远处躺着的其中一个禹乔族身上,响起了阴恻恻的笑声: “嘿嘿,烈焰确实能烧掉白骨,消融幽魂,但用来对付我纳波族的白骨图腾,未免天真。” 便见一条轻飘飘的虚影,自那人身上浮起,诡异的抖动几下,渐渐凝为一具白骨,又一点点长出血肉,骨皮。 最终化作那脸颊凹陷的矮个身躯。 这纳波族巫师饥渴的舔舔嘴唇: “你的灵魂倒是强健的很,不过无妨,慢慢的抽就是。” 话里虽是猖狂,但此人其实并不敢小瞧刘景。 旱魃领域的恐怖,实在让他心悸。 其实,他原本以为刘景是个妖怪。 今日在山中修炼的无聊,便出来找几个禹乔族耍乐,顺便解解馋。 戏耍够了,正要放开胃口吞食,却见头顶一股呼呼风团飞过,风中隐约有个身影。 而附近有一窝妖怪,妖怪的头领是个能驾风的鹰妖。 此人之前馋虫上脑,想要尝尝妖怪的味道,便偷偷潜过去吃了几只小妖,被那老妖驾着妖风追了上百里。 若无叔叔的接引,他就要成为那老妖的盘中餐。 侥幸逃生,此人却是将那窝妖怪恨上了,发誓等叔叔炼完巫器,定要报复回去。 因为有仇,他倒是对妖怪窝上了心,知晓了那老妖的实力只是妖将,而驾风能力是其天赋。 老妖有不少的子嗣,同样怀有驾风天赋。 所以,这人就怀疑刘景是那老妖的子嗣。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人当即出手袭击。 在刘景露出身形的那刻,此人便发觉了不对。 然而刘景那强大又纯净的神魂,却是瞬间吸引住此人。 若能将刘景的灵魂献祭给图腾,定会让他的巫法修为更进一步。 同时,如此纯净的灵魂,更是勾起了此人的馋虫。 纳波族以白骨为图腾,祭祀的献祭品则是灵魂。 矮个巫师是纳波族仅剩的两个族人,也是仅剩的巫师,在修炼巫法的过程中,养出了个吞吃灵魂的癖好。 常人以灵魂为食,早被阴毒附身,自身灵魂会变得污浊不堪,很快陷入疯狂,失去理智。 这人不知是天赋异常,还是别有缘故,吞吃不少灵魂后,不仅没有被反噬,反而修出一身鬼影虚化的本领。 这人的叔叔,亦是他的导师,认为他是得到祖先庇护,注定要为族人报仇,并重现纳波族,对他愈发看重,珍视。 由此,让他养出更加乖戾的性子。 正在谋事的关键时刻,竟然为了一时口欲去招惹那窝妖怪,差点陨落。 今日,又是怒火上头,只觉得刘景像是妖怪仇人,便悍然出手袭击。 看出刘景的修士身份,他便醒悟,自己怕是又惹上了麻烦。 再见识到恐怖的旱魃领域,此人彻底明白过来,刘景的必定有非凡身份,来历不小。 但也让他生出必须拿下刘景的决心,因为一旦放刘景离去,日后的报复倒是不怕,就怕搅了他叔侄二人的多年谋划。 此番谋划,正在关键之时,他必须谨慎。 某种程度上,其实这人已经后悔,但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承认。 第184章 反杀 (修改中) “叔叔知道这事怕要生气,罢了,我不吃了,把这人带去给叔叔赔罪吧。” “如此纯粹的灵魂,说不定能作为那巫器的主魂。” 此人站在边上,等了会,见到骨爪中的刘景,挣扎的力道慢慢弱下,暗自得意: “以为我这白骨神爪只能困人嘛,嘿嘿,尝到巫毒的厉害了吧?” 原来这白骨爪还能隐秘的释放剧毒。 那是从腐烂尸体上提炼而出的尸毒,用特殊的手法炼入骨爪之中,让猎物不知不觉间失去抵抗。 “这么轻易的中招,模样还年轻,难道是刚踏出山门,外出历练的道门弟子?” 此人瞪着绿幽幽瞳孔又等了片刻,见刘景彻底软倒在骨爪中,终于稍微放下戒心,走上前去。 靠近了点,刘景依旧没有动静,身上的恐怖赤焰,只剩贴身的薄薄一层。 此人方才摊开双掌,摆出祭祀手印,准备收起白骨,连同刘景一起: “神君白骨,祭以天从,收!” 祭文一出,白骨震动起来,就在这时,此人忽然觉得脚下地面有些别扭,似乎有什么东西硌脚。 低头拨开土层,一个白玉小瓶滚了出来,瓶面上有只振翅欲飞的黑色乌鸦。 “这是什么?” 此人念头刚起,黑色火烟从小瓶的细长瓶口里涌出,伴随而起的是嘎嘎鸦叫。 轰! 汹涌的鸦群裹着黑烟,火星,瞬间将其淹没。 “咳咳” 一道惨白虚影穿透鸦群火烟,轻飘飘的遁出,一到空地,连忙恢复实体,顶着满脸灼伤连声干咳。 “嘎嘎嘎” 此人化作虚影时,火鸦群拿他没办法,恢复实体,鸦群瞬间再次涌来。 矮个巫师脸色一变,慌忙虚化躲闪。 余光瞥向骨爪中的刘景,见刘景垂着脑袋,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主人失去意识,还能继续护主,这一定是道门法器!” 巫师一惊: “身怀异能,还有法器护身,肯定是大派的历练弟子无疑了。” “可是,巫蛮群山中几个有名的道派山门,据说都是破落户,整个门派也不过一两个镇山法器,没有这么大的家当。 听闻海外的道门三清教,正与我巫蛮联合对抗天庭,莫非此人是三清教的弟子? 若真如此,怕是遭了,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能走漏消息,必须拿下此人!” 但是要想拿下刘景,首先要抵住这白瓶法器。 单靠鬼影虚化,只能躲闪,可无法抗衡,唯有调来“白骨神君”。 再次虚化闪过火鸦群,此人看向刘景。 “道门法器,威名广传,绝不止这点力量,所以他绝对是中毒已深,失去意识昏迷了。 法器只是靠自身灵性在护主。” 衡量一番,此人下定决心,摊手高呼: “白骨神君,祭以天从,御!” 轰隆,那惨白骨爪张开丢下刘景,缩入地下,再出现,即是巫师身前,一把将那嘎嘎怪叫的鸦群抓住。 骨爪用力一握,黑火烟气噗噗散灭,露出不停颤动的白玉小瓶。 矮个巫师抹了把额上汗水,转头看向瘫倒在地的刘景,满脸阴骘。 白骨神爪只能困住法器,只有杀了主人,才能停下法器的反抗。 “看来你是无缘成为我纳波族巫器的主魂了,就让我好好品尝吧。” 巫师舔舔嘴唇,大步走到刘景身边,对着瘫倒在地的身影,念动巫咒。 诡异的咒声中,这人凹陷的两侧脸颊,各自浮现出诡异的刺青符文。 “叔叔知道这事怕要生气,罢了,我不吃了,把这人带去给叔叔赔罪吧。” “如此纯粹的灵魂,说不定能作为那巫器的主魂。” 此人站在边上,等了会,见到骨爪中的刘景,挣扎的力道慢慢弱下,暗自得意: “以为我这白骨神爪只能困人嘛,嘿嘿,尝到巫毒的厉害了吧?” 原来这白骨爪还能隐秘的释放剧毒。 那是从腐烂尸体上提炼而出的尸毒,用特殊的手法炼入骨爪之中,让猎物不知不觉间失去抵抗。 “这么轻易的中招,模样还年轻,难道是刚踏出山门,外出历练的道门弟子?” 此人瞪着绿幽幽瞳孔又等了片刻,见刘景彻底软倒在骨爪中,终于稍微放下戒心,走上前去。 靠近了点,刘景依旧没有动静,身上的恐怖赤焰,只剩贴身的薄薄一层。 此人方才摊开双掌,摆出祭祀手印,准备收起白骨,连同刘景一起: “神君白骨,祭以天从,收!” 祭文一出,白骨震动起来,就在这时,此人忽然觉得脚下地面有些别扭,似乎有什么东西硌脚。 低头拨开土层,一个白玉小瓶滚了出来,瓶面上有只振翅欲飞的黑色乌鸦。 “这是什么?” 此人念头刚起,黑色火烟从小瓶的细长瓶口里涌出,伴随而起的是嘎嘎鸦叫。 轰! 汹涌的鸦群裹着黑烟,火星,瞬间将其淹没。 “咳咳” 一道惨白虚影穿透鸦群火烟,轻飘飘的遁出,一到空地,连忙恢复实体,顶着满脸灼伤连声干咳。 “嘎嘎嘎” 此人化作虚影时,火鸦群拿他没办法,恢复实体,鸦群瞬间再次涌来。 矮个巫师脸色一变,慌忙虚化躲闪。 余光瞥向骨爪中的刘景,见刘景垂着脑袋,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主人失去意识,还能继续护主,这一定是道门法器!” 巫师一惊: “身怀异能,还有法器护身,肯定是大派的历练弟子无疑了。” “可是,巫蛮群山中几个有名的道派山门,据说都是破落户,整个门派也不过一两个镇山法器,没有这么大的家当。 听闻海外的道门三清教,正与我巫蛮联合对抗天庭,莫非此人是三清教的弟子? 若真如此,怕是遭了,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能走漏消息,必须拿下此人!” 白骨神爪自成空间。 古西,古越。用蛮族亡魂炼制骨器。纳波族来报仇。战败。用他们的亡魂炼制魂器。禹乔族居住在谷地。 禹乔族确实凋零,只有不到千人,周围还有其他破落蛮族。 有个巫师潜伏在附近,偷偷收拢亡魂,准备炼制巫器。 刘景化作怪鱼潜入洞府,用飞刀一举得授,释放了亡魂。 今天二十七号,明日便二十八号 第185章 猩红指骨 “呼~” 随着一口黑乎乎的浊气吐出,刘景终于排清体内的尸体,睁眼起身。 纳波族巫师已死,那白骨神爪并未消失,只是没了力量。 蛙妖正趴在骨爪前,蹦跳打量。 几个禹乔族人依旧躺在地上,没人苏醒,不过呼吸平稳了许多。 看见刘景恢复,蛙妖指指地上身影,开口道: “他们都中了毒,幸好不是尸毒,我已经给他们喂下丹药。” 刘景点点头,没死就好,他正想着如何与禹乔族展开联系,这些人可以作为敲门砖。 走到那巫师的尸体旁,抬手一招,七道冷光从地上飞起,抖掉其上的污秽,没入腰囊。 翻动了下尸体,没见到类似储物袋之类的东西。 蛙妖回头撇嘴道: “是个穷鬼,连快灵玉都没有,倒是这骨爪似乎有些神异,道友快来看看。” 刘景来到白骨神爪旁,接过蛙妖递来的火鸦瓶,然后蹲下身子观察骨爪。 通体惨白,体型比先前缩小了许多,但依旧有半人高,五根指爪关节分明,粗长,下方的腕关节处深深插在土里。 从外形看,应该不是人类手掌,而是某种类人生物的爪子。 刘景尝试唤醒体内四凶鼎,方鼎毫无反应,说明不含异兽血脉。 想了想,从橐鼠袋中取来一纸力士星箓,“敕令星宿......”,符箓燃起划出一股无形的力道卷起骨爪。 催动力士符箓,白骨巨爪被砰的从土里拔出,刹那间,猩红的光芒荡过。 蛙妖惊呼,慌忙向后蹦开。 刘景亦是心头一惊,立即鼓起法力,芽丹护持周身。 “嗷吼!” 血光中好似有个撑天的白骨巨人仰头怒吼,在其脚下,一条枯骨铺就的大道蔓向无尽天际,枯骨两侧则是密密麻麻的跪伏人群。 “神君白骨......神君白骨.......” 人群双手摊开,呈现特殊的祭祀姿态,朝那白骨巨人虔诚的呼喊。 “巫教神物?” 刘景已经面对巫蛮多次,经验丰富,很快反应过来。 用力摇头驱散掉脑中异像,定睛朝那骨爪下方的猩红东西看去。 只见一截六七寸长的粗大指骨,冒着猩红光芒,连接在骨爪下方。 再看,那猩红光芒,其实是一个个蝌蚪似的扭曲符文,互相勾连编织成经脉似的血蔓,连接指骨与骨爪。 蛙妖蹦回来,熟练的跳到刘景肩膀,鼓动着暴凸眼珠,盯着猩红指骨问道: “这东西能用手拿吗?” 刘景也拿不准主意,所以方才是用力士星箓,而非亲手去拔骨爪。 他担心的是白骨神爪里的尸毒,但正巧避开了这诡异的猩红指骨。 体内的四凶鼎依旧没有动静,代表指骨同样不含异兽血脉。 但是一截指骨便如此巨大,其主人的体型怕是要十丈往上,普通的凡物能有这么巨型的身躯? 看着指骨上的猩红符文,刘景脑中突然浮起一个想法: “可能指骨确实来自于一头异兽,只是将其炼成巫教神物时,所蕴含的血脉被耗去,或是被抽去,人为消失了。” “真是可惜。” 刘景暗自摇头,觉得那巫师当真是暴殄天物。 依照这庞大体型,其本体必定不凡,若能炼化,肯定能得到一种不弱的异能。 现在嘛,只能先收起来,日后再看看是跟辛黄神偶一样,用来研究巫法,还是充当炼器材料。 但问题是,正如蛙妖发问,该怎么收起来? “我来试试。” 蛙妖瞅了会儿,按耐不住性子,吐出金鞭甩过去。 刚触碰到猩红光芒,却见那指骨一颤,血芒便要沿着金鞭蔓延向蛙妖。 血芒所过,金鞭飞速暗淡腐朽,随即喀喀,竟然断裂了。 吓得蛙妖“呱”一声惊叫,慌忙收回长鞭: “我的金鞭!” 金鞭收回,前梢处却是已经缺口,蛙妖心疼的要吐血。 刘景也吃惊不已。 顿了下,再次取出力士星箓,划出无形的力量试探着去抓指骨。 然而,在刘景的感觉中,符箓的力量靠近猩红符文的刹那,便开始飞快湮灭,等触碰到指骨,力道早已耗尽。 刘景转身将那巫师的尸体提过来,轻轻抛向指骨。 便见尸体还未接近,指骨上的猩红光芒便充满饥渴的涌出,符文扭成猩红触手,一把缠上尸体,随即往肉体里钻去。 几个呼吸过后,尸体成了惨白的骷髅,砰的落地,碎成满地碎骨。 那些猩红符文却滑溜溜的飘出,重新汇聚到指骨周围。 “这是符文的力量,还是指骨的力量?好恐怖!” 刘景瞳孔瞬间瞪大。 蛙妖顾不得心疼金鞭,一阵后怕。 惊惧过后,却是烦恼到底如何收起指骨。 橐鼠袋,符剑锦囊,连同蛙妖的腹囊术,肯定都不行。 “难道要用骨爪拖走?” 刘景的目光落向指骨上方的白骨巨爪。 之前用力士符箓抓起这骨爪,把地下的指骨拔出来。 实在不行,只能继续如此。 只是,他难道要拖着这骨爪,去拜访禹乔族,再召唤杏仙,最后拖着这骨爪返回杏丘庙? 那副画面,想想就很尴尬。 可要丢下此物,又实在不舍。 显然,要收这东西,只能用相应的秘法,或是特制的符袋。 那巫师已然变成一地碎骨,空荡荡的没有留下丝毫物品。 之前射出骨箭的弓箭,也早被旱魃赤焰烧成灰烬。 蛙妖与刘景想到一处了,这时鼓着眼珠扭身看来: “怎么办?” 话刚出口,体内的神魂法相忽然颤动,法相周身缭绕的烈焰轰然升腾。 其中那来自辛黄神偶的淡淡神光,抖动的非常剧烈。 刘景心头一动,运起授箓前苦修的玉京神图观想法,调动神魂。 便见刘景的黑色瞳孔里,渐渐浮现烈焰神光,神光中是头戴木簪,手持火鸦瓶的神魂法相。 神光瞳孔望向猩红指骨,无形的神念裹挟着那辛黄神光,触碰过去。 嗡嗡嗡,指骨突然震动,其上的猩红符文好似水面的波纹,起伏颤动。 刘景苦笑一声,迟疑道: “找个地方藏起来吧,日后再........” “道友你要干什么?快住手!” 蛙妖骤然惊叫,满脸失色。 第186章 胡思乱想 原来是刘景伸出了手,去抓向那颤动指骨。 “不要慌。” 刘景轻声安抚,手上动作不停。 在蛙妖吞咽吐沫的声音中,刘景的手掌触到了指骨的猩红光芒,即那些诡异符文。 无声无息,手指透过符文,好似探入水中,随即抓住指骨。 “呼~” 刘景,蛙妖同时长呼一口气。 刘景其实心中亦是万分紧张,但他从神魂法相上感到了一股冲动,犹豫了下,还是选择遵循冲动。 用力握住指骨,往回轻轻一拽。 噗,猩红符文崩碎消散。 轰,白骨巨爪掉落到地上,风一吹,化作漫天粉尘。 “哇!”蛙妖不敢置信的惊呼,“你怎么做到的?” 说实话,刘景自己也不清楚。 神魂法相上的神光,明明是来自辛黄神偶,即来自辛黄族的月龙信仰。 这截指骨,应该是那什么纳波族的图腾神物,信仰的是“白骨神君”。 不同的图腾信仰,按理说,产生的是不同性质的神力。 为何用月龙神光,可以收服白骨神君的神物? 刘景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能归于,他对巫法研究不深,而巫术自有其神妙之处。 但他隐约觉得,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蓦然,刘景觉察到自身的特异: 外丹术,神仙道,巫法。 道门,天庭,巫教,似乎当今天地的几种修行,他正在聚于一身。 再加上神秘四凶鼎带来的异能神通。 “驳杂?” 刘景首先冒出此念头,随即立刻推翻。 神仙道是位阶,芽丹是催动异能,而巫法,现在看来,竟是能加持他的神魂。 看似驳杂,仔细一想,却是各司其职,多位一体。 “我为何能修成这样?” 刘景涌起疑惑。 踏入神仙道时,从老宅院里的水塘得来四凶鼎。 来到沧江河府,便从宋老先生手中得来外丹术。 而辛黄神偶,更是刚入陵光府,就从张宿都尉手上得来。 而且,之前的陵光府对巫教都是不屑一顾,很少琢磨,巫教神物全都仍在府库里。 他一来,那张宿都尉就翻出神偶,作为宴斗的奖赏。 更巧的是,神偶内还有祭文,让他借以聆听辛黄族人的祈祝,凝炼出巫法神光。 此时此刻,刘景好似猛然扫去大脑中的尘埃,前所未有的灵光。 一直以来,有意无意被忽视的东西,突然涌向心头。 “太巧了!” 若刘景只是普通的修行人也罢了。 可他是穿越者,来历非比寻常,具有的见识,与本世界的土著迥然不同,在某些方面,远远超过他人。 前世是个信息爆炸的世界,往家里一躺,便能收获铺天盖地的知识、信息。 而且,仙侠传说、神话故事,前世不知听过多少,看过的套路,更是不可斗量。 所以,他第一时间产生了怀疑: “有幕后之人在安排我的道路?” “是谁?!” 怀疑过后,刘景翻遍脑中所有记忆,却是找不到丝毫线索。 自己见过的高位修士,也就沧江河伯,神府长史,即便算上陵光道主,也不过是升玄箓,还未飞升。 这个位阶,相比刘景,自然是强者,可光是神仙道体系里,比他们更强的,就不下百数。 再向上推,稍有联系的: 南岳司天昭圣大帝? 当时下凡来为他定功的,灵霄宝殿太一大法师座下五福神君? 再有,便是掌管授箓的太一大法师了。 刘景列数一遍,暗自摇头,这些都不像。 “是我想多了?” “只是单纯的有福缘,气运在身?” “倒也有可能,都是穿越者了,身具大气运也说的通。” 刘景又胡乱发散思维: “或许我的穿越是被选中的,来此世界,必将要做一番大事业。” “可是,什么样的事业需要穿越者来完成,天地毁灭?大道归寂?” 越想越离谱,刘景连忙摇头驱散脑中乱想。 这个世界的大道虽然从洪荒到上古,再到现在,确实是在减弱,但远远不到末日的时候。 天庭的神仙道占据神州大统,正如火如荼的扩张到四海八方。 对于道门,妖族来说,天庭是霸道残暴。 然而对凡俗百姓来说,秩序稳固,将不得欺凌凡俗定做天规的神仙道,却是堂皇大道。 天地终究是人道的天地,掌握民心的天庭,自然会得天眷顾,迟早是此方世界的正统。 连天庭都还未彻底稳固下来,还没转入腐朽,谈世界归寂,实在太早太早。 “道友,道友,你没事吧?” 蛙妖的叫声,将刘景拉回现实。 “什么?”刘景茫然道。 蛙妖盯着刘景看了会儿,松了一口气道: “原来你没事啊。我见你一拿到这指骨就发起愣,还以为你中了招呢。” 刘景失笑,“我想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确实够乱! 这么一会儿,自己竟然都想到世界毁灭了。 刘景再次失笑。 随即低头打量手上的指骨。 没了猩红光芒,指骨除了看着粗大,比刘景的手掌还长几分,似乎也没了神异。 当然,如此巨大的指骨,已然不凡。 “那种恐怖的符文呢?” 蛙妖蹦到刘景掌上,小心的凑近了指骨。 小妖本以为指骨上会像常见的巫教神物一样,刻满特殊符文。 然而指骨上光滑无比,有种诡异的剔透,却没一丝的纹路。 刘景失笑,“我想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确实够乱! 这么一会儿,自己竟然都想到世界毁灭了。 刘景再次失笑。 随即低头打量手上的指骨。 没了猩红光芒,指骨除了看着粗大,比刘景的手掌还长几分,似乎也没了神异。 当然,如此巨大的指骨,已然不凡。 “那种恐怖的符文呢?” 蛙妖蹦到刘景掌上,小心的凑近了指骨。 小妖本以为指骨上会像常见的巫教神物一样,刻满特殊符文。 然而指骨上光滑无比,有种诡异的剔透,却没一丝的纹路。 没了猩红光芒,指骨除了看着粗大,比刘景的手掌还长几分,似乎也没了神异。 当然,如此巨大的指骨,已然不凡。 “那种恐怖的符文呢?” 蛙妖蹦到刘景掌上,小心的凑近了指骨。 小妖本以为指骨上会像常见的巫教神物一样,刻满特殊符文。 然而指骨上光滑无比,有种诡异的剔透,却没一丝的纹路。 第187章 恩怨 “你是什么人,那个纳波人呢?” 禹乔族的人共五个,先后苏醒。 随后在一个面色发黑,脸有伤疤的中年人的带领下,敬畏又戒备的望向刘景。 刘景将指骨收入橐鼠袋,指着地上的巫师碎骨: “他死了。我是赤岭山修士,路过此处,被这人袭击。” 为防意外,刘景没有直接点名自己是神仙道修士,谎报了个道门的身份。 “你竟然能杀了他?” 禹乔族的还有些虚弱,但是一听此话,各个面上涌起潮红。 是激动,又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其中最年幼的一人,双目充血,面目狰狞的爬起,踉跄着扑到那堆碎骨上,用拳头砸,有脚踩,甚至用牙咬。 发泄着仇恨,口中不住的哀嚎咒骂: “混蛋,还我爹的命来!我要把你挫骨扬灰,为我爹报仇!” 看来是他的父亲死在了那巫师手中。 这伙禹乔族应该不止五人,不过是只存活下来这几位。 其余人没上前,但同样瞪着通红的眼眶,看着年轻人的动作,握拳叫好。 “好了乔乐,这仇又不是咱们报的,激动个什么。” 伤疤中年挣扎起身,上前扯住哭嚎的年轻人。 然后看向刘景,手掌按胸,正要行个蛮族礼仪,顿了下,改为双手抱拳,沉声道: “多谢仙长搭救,还为我们报仇雪恨。” 刘景摆摆手,不在意道:“我没想救你们,只是这人对我出手,被我反杀罢了。” 刘景这一说,伤疤中年心中的戒备,却是淡去不少。 赤岭山? 附近没有叫这名的山门,应该真是意外路过的修士了。 中年人倒也不是轻信于人。 而是刘景编造的身份确实合理。 南蛮群山中虽是巫教为主,其实亦有不少的道门散修,占据个山门,在群山中默默生存。 禹乔族的位置靠近陵光府边境,往日常有去往陵光城采办的修士,路过此地。 偶尔还有修士暂借在禹乔族歇息。 而且,既然不知晓禹乔族的的事,依然从这路过,肯定是外地修士无疑,不然便是在外游历许久,刚刚返回。 “或许是我族的机会......” 疤脸中年恨恨的瞥一眼地上的碎骨,又悄然打量刘景。 矮个的纳波巫师,并不是随意找上的这几人。 几十年前,纳波族覆灭在禹乔族手上,而矮个巫师作为仅存的纳波族人,今日是向禹乔族寻仇而来。 自从月前,禹乔族的人已经有几十人殒命在那恐怖的骨爪,骨箭下。 矮个巫师射出的骨箭上的幽魂,全是炼化的禹乔族人。 禹乔族凋零的非常严重,现在整族人数也不到千人,更窘迫的是,只剩一位老的牙齿都掉光的老巫师。 前几日,他们拿出族中积蓄,联系到一个经常借宿部族的相熟修士,想要委托那人帮他们除掉纳波族巫师。 谁成想,族中财物耗费一空,那个修士却是狼狈逃回,留下句“爱莫能助”后扭头便走,再也不见踪影。 禹乔族也知道了,来寻仇的纳波族巫师是两人,还有一位比矮个巫师更厉害的人物,藏身暗处。 后来,禹乔族被凶人缠上的事彻底传开,附近的其他蛮族,即便是非常交好,亦不敢伸出援手。 平日经过禹乔族的修士们,本就是为避凡尘远遁蛮荒之地的散修,自然有一事不如无事,不再从走此地。 禹乔族已然陷入生死困局。 疤脸中年等人都是族中的好手,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部落灭亡,结伴出来寻找部族生机。 谁成想,刚离开部族不久,便撞上矮个巫师,十来个伙伴被虐杀过半,只剩他们七八个人,在那人的戏耍下,狼狈逃窜。 等到那人玩够了,几人根本没反抗几下便沦为阶下囚,等待死亡降临。 其实对于蛮族来说,并不畏惧死亡,疤脸中年亦是禹乔族数得着的好手,此次外出,也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然而,不怕死亡,不代表着能忍受灵魂被抽出支撑骨箭,尸体被喂给恐怖骨爪的恐惧。 矮个巫师让他们亲眼看着几个同伴被凌虐至死,其中便有哀嚎年轻人的父亲。 最后,一同出来的二十来人,只剩他们五人。 就在疤脸中年等待死亡的时候,他们突然陷入昏迷,再醒来,便是眼前的情形。 疤脸中年戒备的同时,亦是极为震惊。 矮个巫师的厉害,已经不用多说。 眼前的这位赤岭山修士,年岁不大,还是个少年,竟能毫发无损的将其变作碎骨,怕是比他见过的所有修士,都要强得多。 传闻中,修行有成的道门修士,会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难道这个少年修士,其实是个高位修士? 其实,疤脸中年并不缺乏对修士的了解,放在平日,不会冒然如此猜测,只是现在,他是情不自禁的如此去想,也愿意如此去想。 因为眼前的修士若真如他所想,他们禹乔族的危机就有望解除了。 “可是,我们拿什么来聘请这位强大修士?” 一念生起,疤脸中年顿时万分沮丧。 此人在这脸色变幻,他的同伴动了。 这些人跟随疤脸中年出来,就是来寻找帮助部族的人,疤脸中年想的事,其他人同样想到。 不过其他人比他冲动,顾虑少,想法一起,当即付诸行动。 除了还在发泄仇恨的年轻人,剩下的三个禹乔族人全都跪在刘景面前,祈求道: “求求仙长救救我们禹乔族吧。” 刘景略带疑惑。 从这几人的表现来看,似乎禹乔族遭遇了重大危机。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胡思乱想。 此时他的思维突然再次发散。 “为何我一来,这禹乔族就有危机?” 不过,刘景很快收起思绪,因为他想起了杏仙说过的话—— “直到近日有人传信,我才知晓自己族人,竟然已经濒临凋亡。” 可能真是他想多了。 有人知晓禹乔族的危机,所以写信给向杏仙求助。 不过,他,或者加上杏仙,之前都以为禹乔族的危机,指的是恶劣的生存环境,以及巫教的压迫奴役。 现在看的话,似乎不止如此。 第188章 祈求 (未写完,增补中) 同伴已经开口,疤脸中年不再瞻前顾后,收起沮丧,随着同伴跪倒,大声求助: “求仙长救我族人!” 那个泄愤的年轻人动作一顿,扭头看看这边。 最终念及部族安危,咬咬牙,用力再踩了一脚碎骨,急忙奔来跪倒: “求仙长大发慈悲。” 刘景刚要开口询问事情因果,年轻人吐出的“慈悲”二字,却让他一愣。 “在前世,这个词语貌似是由佛教术语衍生而来,此世界没有出现佛教,为何有这词?” “难道是先前的胡思乱想,导致我现在精神有些敏感?” 刘景再次想到张宿的猴儿山方道荣,以及所谓的蛮族—“沙弥众”。 当他只是深深看了眼年轻人,暗中记下,没有冒然追问。 因为,假如仅仅是精神敏感,追问,就会毫无所得,若不是敏感,当真背有隐情,一旦发问,怕要打草惊蛇。 前者是白费力气,后者是得不偿失。 不管是不是牵涉到“佛教”,他当前的主事是完成杏仙委托,不是分心的时候。 杏仙之事若是顺利,日后就与禹乔族有了亲近,自能慢慢探查。 收起心思,刘景开口道: “诸位朋友,可否先给在下解惑?” 跪在地上的禹乔族人互相对视一眼,推出疤脸中年。 “仙长见谅,莫怪我们鲁莽,实在是我禹乔族到了生死之际。” 中年人似乎很熟悉高阳国的礼仪,朝刘景拱手作揖,哀声道: “此时要从几十年前说起,当时这回风谷附近有两个部族,一是我禹乔族,另一个则是纳波族。” 回风谷是此处的地名。 再往前走不久,是个群山包围的山谷,谷中多回风。 中年告诉刘景,原先那山谷由禹乔、纳波两族共有,后来因为生存资源,两族开始争斗,斗得越来越深,就演变成死仇。 最终那场厮杀,是以禹乔族惨胜,纳波族亡族结束。 本以为禹乔族能就此独享回风谷,慢慢休养生息,以恢复部族的实力。 可谁知道,巫教却以抵御神仙道侵蚀为由,广征劳役。 禹乔族的所剩无几巫师,特别是年轻巫师,全被巫教征去。 几经消磨,部族实力不增反降,甚至比夺取回风谷前,还要衰弱。 前番巫乱,禹乔族又被征调了许多的年轻人,编入蛮军去进攻陵光府。 如今,禹乔族只剩下不到千人,空有诺大的回风谷,却是与日衰减。 雪上加霜的是,纳波族的后裔来寻仇了。 还是两个强大诡异的巫师! 接着,疤脸中年人将禹乔族的近期惨况,一一倒给刘景。 比如矮个巫师潜伏附近,宛若戏耍般,不停的捕杀禹乔族人。 比如他们派出的巫师全被陨落,现在只剩个苍老巫师。 还坦诚的告知,他们之前雇佣了一名修士,接过那人落荒而逃。 “仙长大人,求您大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说完情况,疤脸中年深深伏下身子祈求,其他人紧随其后。 同伴已经开口,疤脸中年不再瞻前顾后,收起沮丧,随着同伴跪倒,大声求助: “求仙长救我族人!” 那个泄愤的年轻人动作一顿,扭头看看这边。 最终念及部族安危,咬咬牙,用力再踩了一脚碎骨,急忙奔来跪倒: “求仙长大发慈悲。” 刘景刚要开口询问事情因果,年轻人吐出的“慈悲”二字,却让他一愣。 “在前世,这个词语貌似是由佛教术语衍生而来,此世界没有出现佛教,为何有这词?” “难道是先前的胡思乱想,导致我现在精神有些敏感?” 刘景再次想到张宿的猴儿山方道荣,以及所谓的蛮族—“沙弥众”。 当他只是深深看了眼年轻人,暗中记下,没有冒然追问。 因为,假如仅仅是精神敏感,追问,就会毫无所得,若不是敏感,当真背有隐情,一旦发问,怕要打草惊蛇。 前者是白费力气,后者是得不偿失。 不管是不是牵涉到“佛教”,他当前的主事是完成杏仙委托,不是分心的时候。 杏仙之事若是顺利,日后就与禹乔族有了亲近,自能慢慢探查。 收起心思,刘景开口道: “诸位朋友,可否先给在下解惑?” 跪在地上的禹乔族人互相对视一眼,推出疤脸中年。 “仙长见谅,莫怪我们鲁莽,实在是我禹乔族到了生死之际。” 中年人似乎很熟悉高阳国的礼仪,朝刘景拱手作揖,哀声道: “此时要从几十年前说起,当时这回风谷附近有两个部族,一是我禹乔族,另一个则是纳波族。” 回风谷是此处的地名。 再往前走不久,是个群山包围的山谷,谷中多回风。 中年告诉刘景,原先那山谷由禹乔、纳波两族共有,后来因为生存资源,两族开始争斗,斗得越来越深,就演变成死仇。 最终那场厮杀,是以禹乔族惨胜,纳波族亡族结束。 本以为禹乔族能就此独享回风谷,慢慢休养生息,以恢复部族的实力。 可谁知道,巫教却以抵御神仙道侵蚀为由,广征劳役。 禹乔族的所剩无几巫师,特别是年轻巫师,全被巫教征去。 几经消磨,部族实力不增反降,甚至比夺取回风谷前,还要衰弱。 前番巫乱,禹乔族又被征调了许多的年轻人,编入蛮军去进攻陵光府。 如今,禹乔族只剩下不到千人,空有诺大的回风谷,却是与日衰减。 雪上加霜的是,纳波族的后裔来寻仇了。 还是两个强大诡异的巫师! 接着,疤脸中年人将禹乔族的近期惨况,一一倒给刘景。 比如矮个巫师潜伏附近,宛若戏耍般,不停的捕杀禹乔族人。 比如他们派出的巫师全被陨落,现在只剩个苍老巫师。 还坦诚的告知,他们之前雇佣了一名修士,接过那人落荒而逃。 “仙长大人,求您大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说完情况,疤脸中年深深伏下身子祈求,其他人紧随其后。 古西,古越。用蛮族亡魂炼制骨器。战败。用他们的亡魂炼制魂器。禹乔族居住在谷地。。 有个巫师潜伏在附近,偷偷收拢亡魂,准备炼制巫器。 刘景化作怪鱼潜入洞府,用飞刀一举得授,释放了 第189章 神仙道 刘景原以为那回风谷定是环境优美,非常适合居住,所以才引得禹乔族,纳波族生死相争。 然而当他走进山谷时,却大失所望。 一眼望到尽头,四面八方都是光秃秃的嶙峋怪石,草木植株很少,大多是些藤蔓杂草。 空谷幽兰更是谈不上,山谷狭长逼仄,呼呼的风顺着狭长的山道来回吹拂,始终不断。 “噶~” 一群群的雁鸟如黑云般在山谷上空飞旋,嘈杂的声音随着山风,在谷内回荡。 刘景实在想不通,如此贫瘠普通的山谷,为何能让两个蛮族,厮杀到一方灭族的地步。 领路的疤脸战叔,看出了刘景的疑惑,指着头顶席卷而过的鸟群,沉声道: “仙长可知,这群雁鸟过去在回风谷里,存在了几千年,上万年,直到几十年前,我们才将它们驱离此地。” “但它们的惯性还在,所以时常来谷内盘旋。” 看来这回风谷的特殊之处,便在这鸟群了,刘景暗自琢磨,但依旧不明白,便看向战叔,等待解惑。 噶,一阵刺耳鸣叫后,鸟群离开山谷上空,黑压压的一群不知去了何方。 战叔举目凝视着远去的鸟群,神情复杂,等到嘈杂的鸟鸣彻底消失,继续道: “其实,回风谷之前并不叫这名,是我们后来为了,呃,文雅,重新起的名字。” 说着,战叔与其他人对望,众人齐齐莞尔,没等刘景莫名,那个年轻人乔乐,冲刘景咧嘴笑道: “我们这山谷啊,过去叫鸟粪谷。” 鸟粪谷? 刘景摇了摇头,确实不够雅致。 然后,刘景大脑一动,前世不知道从哪里知晓的一个知识点涌上了心间,脱口道: “你们争的就是那鸟粪?” 禹乔族的几人顿时一愣,再看刘景的目光中,带上了敬佩。 战叔拱手道: “仙长竟然亦知我等凡人的农事?” 刘景轻笑道:“我不懂,只是恰巧听闻过一点罢了。” 战叔发自内心的真诚敬服道: “仙长谦虚了,您说的没错,我们两族争的正是那堆积了千万年的鸟粪。” 说是鸟粪,其实是优质的肥料。 “唉,”战叔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刘景知晓农事,让他们产生了真正的亲近。 战叔,乔乐几人,随即给刘景讲了更多的事。 “我们禹乔族迁入这群山,其实不过百多年,就像其他蛮族一样,祖地都在那高阳国内。” “因为迁来的晚,巫教核心地带的好地方都已有主,只能在这边境前线的危险地带,找个贫困的地方勉强生存。 也因为来的晚,巫教早已形成明确的等级,我们这类蛮族,统统是底层,就和高阳国的官府劳役一样,每年都要奉命向巫教提供年轻巫师。” “就是因为这艰难的生存环境,当祖父那辈人发现这处堆满天然肥料的山谷,才会那么的兴奋,疯狂。” “可惜由于族人的纰漏,山谷之事被纳波族听闻了。 同样陷入绝境的纳波人,理所当然的与我们争起来,最终成了血仇。” 禹乔族的几人说罢,便陷入了沉默,年长人的脸上满是悲苦,年轻人的脸上则是仇恨。 刘景却只是叹息。 此事归根到底,依旧是贫瘠的环境造就的悲剧。 再想想在翼宿前旗内见到的荒凉。 高阳国民,群山蛮族,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困苦,却都是求生之艰。 然而,这方世界终究是个超凡世界。 凡人的命运,是悲是喜,很大程度依旧是由神仙道,巫教这类层次的力量来决定。 南蛮大地上的悲苦,只能在双方决出最终的胜负之后,才会有个终结。 一日没有胜负,陵光府的边境百姓便要担忧战争,群山里的蛮族就必须在着贫瘠之地挣扎,上演更多的恩怨情仇。 禹乔族与纳波族的事,不会是个例,甚至此时此刻,其他的地方很可能就正在发生的类似的悲剧。 叹息过后,刘景亦是感慨。 他过去是出于前世习惯,才暗自提醒自己,莫要因为修为高升,便没了对凡俗的悲悯之心,将自身凌驾在凡世之上。 现在,随着经历的多,看的多,倒是有了些真切的感悟。 混沌未分时,天与地是清浊一体,后来盘古开天,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天罩护着地,地支撑着天。 洪荒时神魔遍地,灵怪满山,人类,乃至修士,都不是主角,只能在角落偷生。 直到神魔退去,人类渐为主角,从人类之中产生的修士,亦是慢慢走上天地舞台,占据中央焦点。 亿万的庞大人类基数,为修士群体提供了养分,供养他们争夺天地权柄。 修士自人类中来,人类又托庇在修士之下,千万年来,此为正道。 或许上古时期大能频出,那些从人类中来的修士强的太过,丝毫不弱于洪荒的神魔,使得修士、凡人产生了误区,修士是仙人,凡人是凡人,仙凡有别,二者并非一体, 但是,若没了凡人群体,修士就是无源之水,迟早枯竭。 若没了修士,修士群体可能不会承认,但在刘景看来,凡人可能会生存的更好。 忽然之间,刘景对立下天庭,敕封九品神仙道的昊天上帝,产生了敬意。 不论那位天帝建立神仙道的初心,是渴望与天同寿也好,馋涎号令天地的权柄也好。 但他将天庭与神州凡俗绑定在一起,立下庇护凡俗,不得欺凌凡人的天规,在刘景眼中,绝对是一招绝妙之棋。 刘景觉得,天庭的所谓与世同朽,其实便是与人类同朽。 当然,对于天地来说,人类和妖族,其实与那飞禽走兽一般无二,人与妖消亡,天地还会有别的眷属。 但是天庭神仙道的人、鬼、神,全都未超脱出人类修士的这个大群体。 天庭确实吸纳了不少妖族,但很明显,妖族在天庭只是小众,大多是副手,坐骑,妖宠之类。 或许当天庭彻底成为此世主宰,鱼龙混杂之后,会渐渐腐朽,偏离现在的使命。 但显然,此时的神仙道,的确是凡俗的庇护。 刘景认同此刻的神仙道。 至于日后。 刘景届时若在三十三天悟道,便是天庭巨擘,在神仙道中拥有话语权,自能随意行事。 若是早已寂灭,便是洪水滔天,亦是与他无关了。 第190章 老巫师 (未写完,增补中) 在山谷中走了一盏茶时间,便到了禹乔族的居住地,亦是谷中唯一的一片平坦地。 禹乔族的居所就如想象中的一样,都是草棚,木屋,土石小房,聚集在一处山脚。 因为聚集的很紧密,近千人的村寨乍看过去,似乎也很热闹。 村寨旁边的是开垦的田地,种植着谷物,果蔬,更远处还有个小小的草药院。 肥沃的田地在四周的光秃石壁,稀疏植被映衬下,非常的扎眼,应该就是原先的鸟粪堆积地了。 刘景是清晨时分从杏丘庙出发,一路奔波,现在已是下午,临近傍晚。 天边的太阳斜斜的照进谷中,洒在那片农田里,好似披上一层金色霞光。 如此宝地,至少能滋养个数千人,怪不得几十年前禹乔族的祖辈们,拼了命的夺来此地。 可惜,他们畅想的部族昌盛期望,并未实现。 刘景从金霞农田中收回目光,再看禹乔族的村寨,愈是觉得可悲。 临到村寨时,战叔派年轻人乔乐提前跑回来通知族人来迎接。 他们一出现,便见整个村里的老老少少,激动的涌到村口,瞪着希冀的炙热目光看向刘景。 老老少少,就是字面上的的意思。 刘景一眼望去,竟是没见到几个年轻人,出现的中年、青年,还很多带着伤残。 战叔说过,禹乔族的年轻人被拉去组成蛮军,正在前线作战。 每当禹乔族的战士们被损耗殆尽,蛮军便会向回风谷发来命令,让他们重新补上。 就这么一波波的消耗,禹乔族的年轻一辈,就快被耗光了。 确实凄惨,刘景暗道,等杏仙看到这副场景,定会伤感不已。 “老巫师呢?” 战叔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没见到村中唯一的巫师,不由面色一变,既怕刘景觉得被怠慢,又担忧老巫师出事。 一个与战叔年纪相仿,缺了胳膊的中年上前,满面愁苦地小声道: “老巫师旧病复发,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 就在这时,提前跑回的乔乐搀扶着一个瘦骨嶙峋,颤颤巍巍的老人,从远处走来。 人群自动分开。 “老巫师!”战叔等人慌忙奔过去,簇拥在老人身边,关切道:“您没事吧?” 这可是村中仅剩的巫师了。 虽然还有几个禹乔族巫师在巫教中听命,但他们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返回。 若是老巫师死了,禹乔族怕是要断了巫法传承。 没了巫法的禹乔族,附近早已窥探着回风谷的蛮族,肯定会趁机发难。 届时,能保存着部族从谷中撤离,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稍坏一点,便是与纳波族一样的悲惨命运,全族灭亡。 所以,老巫师对现在的禹乔族来说,已经不单单是个巫师那么简单。 便在此时,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刘景是来解救他们部族的救星,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必须展现出足够的诚意。 作为族中唯一的巫师,勉强算是和刘景一样的超凡力量,此时此刻,就应该由老巫师出面迎接刘景。 但是,他们顾忌老巫师的伤势,即使万分担忧刘景恼怒,依旧没敢出动老巫师。 眼见老巫师不顾族人阻碍,拖着老弱伤躯,一步步的颤抖走来,禹乔族人顿时蜂拥而去,小心的侍应在老人周围,生怕老人有个闪失。 刘景面前登时冷清下来。 “干,什么,还不去恭迎仙长?” 老巫师的浑浊瞳孔骤然一瞪,扯着虚弱的干哑嗓子,怒斥族人。 相熟的战叔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与老巫师通报情况,慌忙的转身朝刘景奔来。 在山谷中走了一盏茶时间,便到了禹乔族的居住地,亦是谷中唯一的一片平坦地。 禹乔族的居所就如想象中的一样,都是草棚,木屋,土石小房,聚集在一处山脚。 因为聚集的很紧密,近千人的村寨乍看过去,似乎也很热闹。 村寨旁边的是开垦的田地,种植着谷物,果蔬,更远处还有个小小的草药院。 肥沃的田地在四周的光秃石壁,稀疏植被映衬下,非常的扎眼,应该就是原先的鸟粪堆积地了。 刘景是清晨时分从杏丘庙出发,一路奔波,现在已是下午,临近傍晚。 天边的太阳斜斜的照进谷中,洒在那片农田里,好似披上一层金色霞光。 如此宝地,至少能滋养个数千人,怪不得几十年前禹乔族的祖辈们,拼了命的夺来此地。 可惜,他们畅想的部族昌盛期望,并未实现。 刘景从金霞农田中收回目光,再看禹乔族的村寨,愈是觉得可悲。 临到村寨时,战叔派年轻人乔乐提前跑回来通知族人来迎接。 他们一出现,便见整个村里的老老少少,激动的涌到村口,瞪着希冀的炙热目光看向刘景。 老老少少,就是字面上的的意思。 刘景一眼望去,竟是没见到几个年轻人,出现的中年、青年,还很多带着伤残。 战叔说过,禹乔族的年轻人被拉去组成蛮军,正在前线作战。 每当禹乔族的战士们被损耗殆尽,蛮军便会向回风谷发来命令,让他们重新补上。 就这么一波波的消耗,禹乔族的年轻一辈,就快被耗光了。 确实凄惨,刘景暗道,等杏仙看到这副场景,定会伤感不已。 “老巫师呢?” 战叔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没见到村中唯一的巫师,不由面色一变,既怕刘景觉得被怠慢,又担忧老巫师出事。 一个与战叔年纪相仿,缺了胳膊的中年上前,满面愁苦地小声道: “老巫师旧病复发,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 就在这时,提前跑回的乔乐搀扶着一个瘦骨嶙峋,颤颤巍巍的老人,从远处走来。 人群自动分开。 “老巫师!”战叔等人慌忙奔过去,簇拥在老人身边,关切道:“您没事吧?” 这可是村中仅剩的巫师了。 虽然还有几个禹乔族巫师在巫教中听命,但他们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返回。 若是老巫师死了,禹乔族怕是要断了巫法传承。 没了巫法的禹乔族,附近早已窥探着回风谷的蛮族,肯定会趁机发难。 届时,能保存着部族从谷中撤离,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191章 请神 夜幕降临,禹乔族村寨渐渐陷入沉寂,偶尔有几声犬吠。 夜风吹过山谷,如鬼厉嚎,凄厉刺耳。 “乔石是吧,天色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那,我就在旁边,仙长有事尽管吩咐。” 守在院中充当侍从的禹乔族人离去,刘景看了会儿悬在夜空的银月,转身回到屋中。 一道红影掠过,落到窗边的桌面上,推开窗户让月光洒入。 刘景扭头,看向沐浴在月光下的蛙妖,轻笑道: “我要立法坛召唤杏仙来此,怕要打扰道友的修炼。” 蛙妖眨巴几下暴凸眼珠,“那我去外面”,随即呱一声从窗台蹦了出去。 “禹乔族现在的精神很紧张,你老实点。” 刘景连忙叮嘱,他怕这小妖像是在杏丘一样,到处乱跑窥探。 “这么穷的地方,根本勾不起我的兴趣,我就在附近修炼。” 蛙妖不屑的回了句,身影便消失在夜色里。 刘景不放心,散出感知追寻蛙妖。 就见小妖去了村寨后面的山壁,然后爬到高处的一个凸起石台上,开始引月华的太阴之气,的确没乱蹿。 笑了笑,刘景关上窗户,转身来到床榻,就见两个木盒静静放着。 这是傍晚时分,禹乔族送来的薪酬孝敬。 蛙妖的不屑,便是缘于此,它觉得禹乔族送来的东西实在寒酸。 刘景却不这么认为。 一个盒子里装着是三样物品,两个白骨神像,一个火翼燕鸟的符文石刻。 白骨神像是禹乔族当年从纳波族获取的战利品,即纳波族的神君白骨图腾。 火翼燕鸟自然是禹乔族自己的图腾圣物。 刘景的橐鼠袋里已经有不少的巫教神物,这三样东西不出奇。 倒是另一个盒子,引起了刘景许多兴趣,也是禹乔族所献之物最有价值的。 这里面是两样,一卷兽皮,一块玉石。 兽皮上记载着纳波族白骨图腾的制作秘法。 刘景没想制作什么巫教图腾,但是这套秘法里的有些东西,却是让他眼前一亮。 比如制作纳波图腾,必须用特殊的骨骼,至少也须是凶兽,最好是强大的异兽。 此部分,就讲述了几十种的异兽、奇类,并详细描述它们的模样,能力,弱点,栖息地等等。 虽然上面说,大部分的异兽现今已经消亡,仅剩些血脉残存,但依旧帮刘景大大拓宽了视野。 等他日后炼化新的异能时,或是进化异能时,可以有目的的去寻找相应异兽。 再比如,纳波族往图腾神物上刻印符文的法门。 纳波族之所以要选用异兽灵物的骨骼,来制作白骨图腾,便是因为他们有一种密法,可以将异兽骨上的血脉力量,直接转化为图腾的根基力量。 就像刘景从矮个巫师手上,获取的那截指骨。 指骨肯定是来自异类,但四凶鼎却对其毫无反应,便是因为其内的血脉力量被抽出,转化为了图腾神力。 所以,矮个巫师身死,那指骨依然有余力调动猩红符文。 简单说,纳波族的图腾神物,本身就是带有力量的法物。 纳波巫师动用图腾神物时,可以同时催动图腾神力与神物本事力量,不像其他蛮族的神物,通常只能充当召唤图腾的媒介。 对于刘景来说,这个法门,既可以用来提炼血脉,亦能作为一门简易的炼器法。 光是异兽的信息,和这门符文刻印法,便足以打动刘景。 毕竟,他此行为的就是禹乔族,有没有酬劳,他都要护持这个蛮族。 至于剩下的那块玉石,则是禹乔族制作图腾神物所用的矿石,对于刘景来说,便是一块炼器材料,而且是炼制法器的材料。 图腾神物能够容纳神力,便能蕴含法力,能够作为沟通图腾神灵的媒介,便是具有极好的通灵属性。 而这两点,便是法器的神妙所在。 用来制作图腾神物的材料,自然可以用来制作法器。 这一块玉石,在陵光城里,至少能卖到十块灵玉。 禹乔族献上的这些东西,价值并不低,蛙妖觉得寒酸,只是因为并非现在能用的,以及,它用不到。 而刘景是很满意的。 还是那句话,毕竟是白来的。 “赶紧收起来吧。” “等会杏仙来了,觉得禹乔族这么穷困,我还敲她族人的竹杠,那女人肯定要发飙。” 刘景一拍橐鼠袋,袋口一张,无形的吸力将两个盒子卷入袋中。 收拾妥当,刘景取出神令玉牌,道神玉符,香炉,法旗,引神香,空白符纸,丹砂朱笔,一一摆置好。 立好法坛,燃起引神香,便见刘景摊开符纸,蘸砂运笔,脚踏罡步,口诵请神真言: “天真皇文,按笔乃书,次书灵符,神以下降,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日月照明,照我分明,心假相传,真灵下盼,急急如律令!” 诵言停下的瞬间,脚下罡步归一,双手符纸完成,符纸上是“杏丘庙杏仙”的神号。 这便是请神符箓。 然后捏起符纸,甩到法坛上燃起,手持引神香面朝杏丘庙方向,遥拜三次: “太一洞玄道神兼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判官,杏丘庙引香主持,遥瞻拜请杏仙娘娘,请降神尊。” 三拜过后,便见那阴神香的烟气直冲虚空,勾动遥远的神祇。 嗡!法坛上的神令玉牌颤动。 一股浓郁的香火气息突然出现,然后在法坛上涌动凝聚。 刘景稍稍退开几步,便见一团淡如云烟的香火赤云,渐渐笼罩法坛。 噗,香火烟云猛地崩散,一个透明到近乎虚无的曼妙身影,从那烟云中走出。 身披白衣,小月眉梢,清潭瞳孔,满头青丝束在宝冠,手上一个竹篮,篮中有杏花。 刘景眼睛一亮,出现的竟是杏仙的法相。 杏仙的本体,刘景见过多次了,然而这幅法相,却是头次见到,正如那庙中的神像,浑身散发着慈爱,令人心生孺慕,虔诚信仰。 “看什么。” 可惜一开口,又恢复了那个刁蛮脾性。 杏仙低头打量了一番,撇撇嘴,似乎很不喜欢这幅姿态,但她是受刘景的请神招祭而来,只能以法相现身。 心情不爽,感受到刘景的观赏目光,顿时气呼呼的冷哼。 刘景耸耸肩,长久的相识,让他知晓与这女人置气毫无意义,直接道: “这里就是禹乔族了。” 第192章 变故 杏仙动作一顿,清潭似的瞳孔当即抹上幽幽迷雾,缓缓打量屋内情形,喃喃道: “怎么和洪宁县的房子一样,不像我记忆中的风格。” 刘景随口介绍道:“这是招待外人的,外面才是禹乔族的村寨。” “外面?” 杏仙转身看看窗户,木门,明明这些东西挡不住她的感知,然而她却像凡人一样,满脸迷茫,根本看不到外面。 刘景知道,这女人怯了。 此地距离杏丘庙非常远,又没在神仙道的属地,杏仙的神力很弱。 所以她的法相非常飘忽,若非身上缠绕着淡淡的香火气,怕是要透明的就像一条白影。 飘忽透明的身形,雪白的肌肤,配合杏仙脸上的怯怯悲伤,愈发显得柔弱,令人怜爱。 刘景叹了口气,开口道: “不如等无常大人到来,再商量行事?” 杏仙恍若初醒,连连点头: “对对,既然此地已是禹乔族,快把无常召来吧。” 刘景看了眼杏仙,指指其身后的法坛。 杏仙啊一声,身影如轻风拂过,将法坛让出。 飘在角落里的杏仙,悠悠的看向门窗,随着其瞳孔中神光浮动,她的目光透墙而过,落向月下的村寨: “这就是我的族人么?” 刘景重新来到法坛前,凝神静气排出杂念,随即如先前召唤杏仙一样,踏罡画符,口诵请神真言: “天真皇文,按笔乃书......” 仪式相同,但是最后完成的符纸上的神号,却是“黑无常关韬”。 关韬便是那位无常的真名。 燃烧请神符箓,持香遥拜: “太一洞玄道神.......遥瞻拜请无常阴神,请降神尊。” 香气直冲虚空,通过神秘的通道沟通远方的鬼神。 片刻后,一股阴风吹过法坛,引神香飞速燃烧,法旗狂抖。 刘景适时上前,念动法咒从神令玉牌引出一片香火神力,送到法坛之上。 呼! 那阴风一沾香火神力,登时涨成呼呼狂风,整个屋内鬼风嘶吼,寒气弥漫。 正在用神念扫视禹乔族村寨的杏仙,亦被惊动,转头看来。 然而阴风狂吹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无常现身。 “有些不对劲。” 刘景回头与杏仙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杏仙眉头轻蹙,沉吟了下,低声道: “再送点接引的香火神力。” 刘景有些犹豫。 此地远离杏丘庙,神令玉牌只能一丝丝的调动神庙的香火神力,主要用的还是神令内部存储的些许神力。 召引杏仙来此,已经耗去部分储存的神力,接引无常又要耗去不少。 虽然杏仙和无常自身都有神力,但是因为远离神仙道,体内神力同样是无水之源,力量耗尽,便只能遁回杏丘庙。 刘景想着保存些神力,之后若是出现意外,可以用神令玉牌内的香火神力相助。 若是现在再用,神令内的香火神力就只剩一小半了。 杏仙看出了刘景的顾虑,轻声道: “不用担心,我可以借用你的神令,再召来神庙的香火。” “那就好。” 刘景不再迟疑,当即从神令中再调出一份香火神力,送到法坛上的阴风中。 呼! 阴风嘶啸的愈发凄厉,阴寒的气息近乎冰霜,近在咫尺的刘景一吸气,便觉一股冰寒渗入体内,神魂情不自禁的一颤。 轰! 阴冷狂风蓦然爆开,法坛砰的塌陷,香炉滚落。 寒风唰的扑面而来,犹如刺骨的牛毛针,刘景立即飞身退到杏仙身边,定定的看着变故。 法坛立的地方,浮现出一个阴森的漩涡,幽幽鬼火从那漩涡中迸溅而出。 下一秒,一个狼狈的黑衣身影挤出漩涡。 “无常大人.......” 刘景刚开口,黑衣无常却抬手阻止他,挥手散去鬼火漩涡,然后冷着脸抬头望向一处。 那目光透过墙壁,飞出村寨,落向遥远的一个隐秘之地。 “藏头纳尾之辈!” 几息之后,无常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杏仙动作一顿,清潭似的瞳孔当即抹上幽幽迷雾,缓缓打量屋内情形,喃喃道: “怎么和洪宁县的房子一样,不像我记忆中的风格。” 刘景随口介绍道:“这是招待外人的,外面才是禹乔族的村寨。” “外面?” 杏仙转身看看窗户,木门,明明这些东西挡不住她的感知,然而她却像凡人一样,满脸迷茫,根本看不到外面。 刘景知道,这女人怯了。 此地距离杏丘庙非常远,又没在神仙道的属地,杏仙的神力很弱,所以她的法相非常飘忽,若非身上缠绕着淡淡的香火气,怕是要透明的就像一条白影。 飘忽透明的身形,雪白的肌肤,配合杏仙脸上的怯怯悲伤,愈发显得柔弱,令人怜爱。 刘景叹了口气,开口道: “不如等无常大人到来,再商量行事?” 杏仙恍若初醒,连连点头: “对对,既然此地已是禹乔族,快把无常召来吧。” 刘景看了眼杏仙,指指其身后的法坛。 杏仙啊一声,身影如轻风拂过,将法坛让出。 飘在角落里的杏仙,悠悠的看向门窗,随着其瞳孔中神光浮动,她的目光透墙而过,落向月下的村寨: “这就是我的族人么?” 刘景重新来到法坛前,凝神静气排出杂念,随即如先前召唤杏仙一样,踏罡画符,口诵请神真言: “天真皇文,按笔乃书......” 仪式相同,但是最后完成的符纸上的神号,却是“黑无常关韬”。 关韬便是那位无常的真名。 燃烧请神符箓,持香遥拜: “太一洞玄道神.......遥瞻拜请无常阴神,请降神尊。” 香气直冲虚空,通过神秘的通道沟通远方的鬼神。 片刻后,一股阴风吹过法坛,引神香飞速燃烧,法旗狂抖。 刘景适时上前,念动法咒从神令玉牌引出一片香火神力,送到法坛之上。 呼! 那阴风一沾香火神力,登时涨成呼呼狂风,整个屋内鬼风嘶吼,寒气弥漫。 正在用神念扫视禹乔族村寨的杏仙,亦被惊动,转头看来。 然而阴风狂吹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无常现身。 第193章 杏仙的冲动 刘景将纳波族巫师的事讲了出来。 杏仙顿时愤怒的喝道:“这法阵肯定是对付我禹乔族人的。” 这女人是气急上头,怕是无法做出正确判断,刘景扭头看向黑无常: “无常大人您怎么看?” 无常凝神思索了会儿,不确定道: “按照你所说,那法阵的主人应是巫师,但是据我说知,巫教并不擅长阵法之类。” “通常的巫教法阵,都是由图腾神物作为阵眼,风格与我神仙道,乃至道门都大不相同,一眼变成觉察到异样。” “然而我并未从那法阵上感觉出明显的巫教风格。” 刘景挥手施展一张力士星箓,将坍塌的法坛收拢起来,一边皱眉道: “南蛮群山里的道门散修不少,若不是纳波族巫师的话,那就是道门修士了。” 杏仙的气头并未散去,冷声道: “不管是什么人,竟敢吞噬我禹乔族人的阴魂,我定饶不了他!” 说着,这女人周身香火神力一涌,透明的身影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向着屋顶飞去,准备去寻法阵主人。 “道友且慢!” 刘景与无常同时开口阻拦。 杏仙不管不顾,半截身子已经透过房梁,刘景连忙喊道: “禹乔族的最后一个巫师马上就要死了!” 飘忽的身影猛然颤抖,倏地闪到刘景面前,瞪着眼珠惊道: “你说什么?!” 刘景退后一步,让开那扑面的香火气味,叹道:“这事,道友还是亲自去探寻吧。” 这时无常一步踏出,裹挟着阴风来到近前,沉声对杏仙道: “道友与族人分别百多年,刘景道友话里的意思,这禹乔族的现在情况怕是非常不妙。 你就按计划去见族人,法阵的问题就由我去调查吧。” 所谓计划,按照三人的商量,便是杏仙去沟通禹乔族,然后无常与她一同接引阴魂,而刘景在阳间护持。 刘景插嘴道:“剩下的那个纳波巫师,我会去解决,但是你我时间紧迫,还是大局为重,趁着巫蛮觉察前,先把阴魂接引走吧。” 杏仙脸上还有犹豫,刘景强调道: “道友,此事是你牵头,别忘了你的目的!” 杏仙低下头,沉默了几息,再抬头,面色坚定起来,咬牙道: “两位道友说的对,大局为重。” 随即扭头看向无常,“便请道友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针对我的族人?” 黑衣无常点点头,杏仙恢复冷静,这人的冷肃面容上露出一丝淡淡微笑。 刘景也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个女人任性起来,搅乱了计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禹乔族侍从的声音: “仙长,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法坛塌陷的动静,将附近的禹乔族人惊动了。 “我二人就行动吧,刘景道友坐镇此处,随时照应。” 黑衣无常低声定下调子,刘景与杏仙点头同意。 阴风卷起无常没入地下,去打探法阵的事。 杏仙一提竹篮,收敛起周身的香火神力,化作一抹虚光透墙而去,应是去见那位老巫师了。 屋内仅剩刘景,以及外面的呼喊。 扫了眼角落的法坛废物,刘景过去打开门。 战叔留下的那位相识侍从,还有几个禹乔族人,站在院中的月光下,满脸的紧张 “我修炼时出了点差错,打破了屋内的桌椅。” 刘景让开身,让院中人看清房内场景,轻笑道:“我会赔偿。” “不用,不用,不值钱的东西,仙长没事就好。” 那位侍从慌忙摆手,与身边的人对视一眼,紧张的情绪散去。 刘景从他们的表情看出,这些人似乎担心的不是他的安危,而是担忧他趁夜离去。 “夜已深,休息去吧。” 他怎么可能会半夜遁逃,但也没必要多做解释,刘景随意的挥手驱离几人,关上门。 院中的禹乔族人很快离去,周围的动静也停息下来。 杏仙,无常可能随时会回来,刘景干脆推开窗户,让月光洒入房中,取出灵隐飞刀,施展观灵采气法引来太阴之气,祭炼飞刀。 便见一团清冷的月华中,七柄月轮宛若七条游鱼般上下浮动,冷光闪烁。 “喔喔哦!” 沉心祭炼飞刀,不知过去多久,村寨突然响起了鸡鸣声,月光中的太阴之气弱了不少,但天依旧昏沉。 盘坐窗边的刘景心头一动,飞刀刺破月华光团,无声的回到腰间锦囊。 熟悉的香火气息涌入屋内,随即一抹神光闪过,杏仙显现。 刘景有些惊奇,他以为上百年未见族人,杏仙会在村寨中缠绵许久,没想到她最先回来。 杏仙脸上的表情亦有些奇怪。 虽然也有刘景想象中的伤感,哀愁,但似乎还有其他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刘景已经到了嘴边的问话,还是咽了回去,然后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透明的身影。 “唉~” 杏仙忽然长叹,小月弯眉蹙起,惆怅的道了一句: “禹乔族已不是我想象中的禹乔族了。” 望着那清波瞳孔,刘景轻声道: “百多年的艰辛求生,自然会变。” 杏仙又叹一声,随后振作精神,环视一圈后疑惑道: “无常还没回来?” 刘景摇摇头,“或许是距离过远吧。” 杏仙略一点头,“或许吧”,然后便用那双清潭似的眼神看着刘景道: “老巫师已经同意我们的计划。” “当真?”刘景顿时面露喜色:“那可太好了。” 杏仙却继续盯着刘景道: “真的不能现在就迁徙到陵光府?” 刘景的喜色一僵,暗自无奈,这女人又要任性了。 杏仙也知道自己不占理,语气弱了些: “你也看到了,老巫师已经油尽灯枯,顶天了能撑上一月,而一旦没了巫师,禹乔族根本无法在此地生存。” “便是勉强活了下去,面对巫教的剥削奴役,三两年内依然会彻底亡族。” “只有尽快迁移回陵光府,才能保存族中的小辈,才能尽快恢复元气。” 说到最后,杏仙已经带着祈求。 他们的计划,其实只有接引阴魂,以及和禹乔族搭上联系。 接引阴魂是杏仙的心愿,而后者,却是刘景的立功所在。 第194章 无常的发现 杏仙与刘景的计划,简单说,是禹乔族要成为刘景钉在巫蛮中的一颗钉子。 等到不久后陵光府采取行动时,让刘景能够占据先机,立下首功。 这是刘景答应杏仙行动的条件。 然而此时,杏仙显然是被族人的困苦勾动的心绪,或许还有自责的心理,一下子起了违约的冲动。 刘景其实不担心杏仙真的会坏了计划。 因为要想迁徙禹乔族,必须要刘景出力。 杏仙,无常皆是阴神之躯,便是在神像道中,白日都不好现身行动,更被说现在是千里之外的巫蛮之地,两人的神力只剩十之二三。 杏仙是想在老巫师死去前,让老巫师联同刘景一起,将族人带回陵光府。 这样的话,禹乔族没了巫师,不仅不会有亡族的风险,还能自然而然的舍弃巫教信仰,转为神仙道。 甚至在杏仙的照应下,族中的少年们很快可以成为道神修士,让禹乔族重新焕发生机。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能说服刘景。 不过从杏仙的示弱祈求中,便可以看出,她也没把握说服刘景。 让杏仙失望,又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刘景果然不为所动。 就见刘景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让的说道: “道友的想法很好,但不现实。” 杏仙刚刚振作的精神,再次垮了下去。 刘景只当没看见: “道友是被召唤而来,没有见到陵光府与巫蛮边境情况,但我白日里从杏丘庙一路到此,既见到过神仙道与巫蛮的交锋,又经历了边境上的凡人军队厮杀。” “我很坦率的说,禹乔族虽然凋零,但还有近千人,这么大的体量,根本无法穿越陵光府与巫蛮的边境。” “除非道友能请动陵光道主,或是天界大能,施展乾坤挪移的大法力,直接将禹乔族拔离此地,送到陵光府。” 刘景一口气说罢,见杏仙还想出口,干脆直接道: “道友若执意如此,便用那灵霄令符吧,在下只是个九品道神,令符一出,我自当从命。” “我没有那个意思!”杏仙面色一冷,瞪着刘景不满道。 念在双方要在一座神庙共事,这女人又在天庭有着超强背景,关系不好弄得太僵,刘景叹了口气,还是继续道: “我也并非贪图功数,而是我所言皆是事实。” “若是禹乔族只有三五人,我可以立即答应护送他们到陵光府,但这山谷村寨,可是有近千人!” “这么庞大的队伍迁徙,道友冷静的想想,能轻易的跨域这千里之地?” 刘景的话,终于打消了杏仙的冲动妄想。 “你说的没错,是我愚蠢了。” 杏仙周身的香火神力,正如她的心情,登时暗淡。 神光褪去,白衣白肤,轻飘透明的杏仙娘娘,像是一道孤苦的鬼影。 杏仙低声说罢,便陷入沉默,目光透过墙壁,幽幽地望向外面的禹乔族村寨。 “我们禹乔族的命运,为何如此悲苦啊。” 良久,杏仙口中发出近乎呢喃的哀叹。 屋内很安静,刘景听得很清楚。 禹乔族的悲苦,其实只是大时代洪流下的一粒沙尘罢了。 蛮族不苦?翼宿前旗的百姓不苦? 还是那句话,巫蛮与神仙道一日决不出胜负,一方不被毁灭,两地凡人始终要承受这种苦楚。 也许,数百年前,天庭没有只用斩首行动除去南蛮之地的大巫,而是一举征服整个南蛮地。 现在的巫蛮群山,怕是早被纳入神仙道体系,哪还有巫蛮,只会剩下王道统治的山蛮。 当然,霸道的征服肯定会引起更多的悲剧。 但天庭以凡俗为根基,有庇护凡人的天规束缚。 对巫教狂热信仰的蛮族,是会遭到血腥清洗,但对大多数,只为求得安稳生息的普通人,天庭不会大举镇压,反而会主动拉拢。 其实是个短痛,还是长痛的问题。 以禹乔族为例,假如没有群山中的巫蛮,当神仙道进入洪宁盆地时,他们可能挣扎一下,便顺从了,依然能在洪宁县繁衍。 然而巫蛮给了他们第二个选择,使得他们脱离祖地,踏入更大的悲剧。 杏仙与刘景的计划,简单说,是禹乔族要成为刘景钉在巫蛮中的一颗钉子。 等到不久后陵光府采取行动时,让刘景能够占据先机,立下首功。 这是刘景答应杏仙行动的条件。 然而此时,杏仙显然是被族人的困苦勾动的心绪,或许还有自责的心理,一下子起了违约的冲动。 刘景其实不担心杏仙真的会坏了计划。 因为要想迁徙禹乔族,必须要刘景出力。 杏仙,无常皆是阴神之躯,便是在神像道中,白日都不好现身行动,更被说现在是千里之外的巫蛮之地,两人的神力只剩十之二三。 杏仙是想在老巫师死去前,让老巫师联同刘景一起,将族人带回陵光府。 这样的话,禹乔族没了巫师,不仅不会有亡族的风险,还能自然而然的舍弃巫教信仰,转为神仙道。 甚至在杏仙的照应下,族中的少年们很快可以成为道神修士,让禹乔族重新焕发生机。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能说服刘景。 不过从杏仙的示弱祈求中,便可以看出,她也没把握说服刘景。 让杏仙失望,又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刘景果然不为所动。 就见刘景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让的说道: “道友的想法很好,但不现实。” 杏仙刚刚振作的精神,再次垮了下去。 刘景只当没看见: “道友是被召唤而来,没有见到陵光府与巫蛮边境情况,但我白日里从杏丘庙一路到此,既见到过神仙道与巫蛮的交锋,又经历了边境上的凡人军队厮杀。” “我很坦率的说,禹乔族虽然凋零,但还有近千人,这么大的体量,根本无法穿越陵光府与巫蛮的边境。” “除非道友能请动陵光道主,或是天界大能,施展乾坤挪移的大法力,直接将禹乔族拔离此地,送到陵光府。” 刘景一口气说罢,见杏仙还想出口,干脆直接道: “道友若执意如此,便用那灵霄令符吧,在下只是个九品道神,令符一出,我自当从命。” 第195章 百窟山 远方的山岭浸没在金红的晨曦中,不知从何处升起的雾霭,将一切渲染的朦胧而迷幻。 呼,一道风流将清晨的静谧吹散,搅动着晨雾一晃而过。 很快,一座奇异的山脉出现。 “别靠近!” 风团中有人出声,随即便见那风团在空中一转,飘向那山脉的旁边的高峰,居高临下的面对那奇异山脉。 风团散去,刘景现身,手中持着神令玉牌,只听黑无常的声音从神令中传出: “那山脉里埋着感知禁法,你若靠太近,必然惊动那巫师。” 刘景问道:“无常大人之前如何进去的那里面?” 无常在神令内回答道: “那人设下的禁法只能让阴魂通过,我之前是伪装成幽魂潜入。” “只有阴魂才能进入?” 刘景皱起眉头,打量了会儿对面的怪山,道: “那禁法杀伤力大么?” 神令再次发声:“我对阵法研究不深,无法确定那禁法的力量,只能看出来它能感知外人。” “不过,便是那禁法只有感知的力量,并无杀伤力,我还是不建议你轻易去闯。” “你看这山中的洞窟了么,我给你说,那每一个洞窟都是一条通道,这么多的洞窟通道互相纠缠,弯弯绕绕,外人很容易迷路。” “但是那巫师定然十分熟悉山中洞窟,我的意思是,一旦提前惊动他,那人若是想逃,随便往那个通道里一钻,你怕是根本找不到他。” “更别说,他若是埋伏在通道中伏击你,就更麻烦了。” 无常的话,让刘景顿时打消了冒然闯进山里的冲动。 无常口中的洞窟,便是这山的奇异所在。 纳波族巫师藏身的这山,既不高大,也不奇峻,反而有些低矮,好似一个夹在群山中的矮丘。 然而,这座山却像是个百眼巨虫,到处是黑幽幽的洞窟,简直让人怀疑这山是内空的。 来时,刘景与回风谷的禹乔族人打探了下这山,得知此山名叫百窟山,又叫百目山。 附近人对这山闻之色变,根本没人敢靠近,因为人一进那洞窟,便再也走不出来。 正如无常昨夜入内的探寻,此山内部有着密密麻麻的通道,宛如盘绕的肠子般绕老绕去,越往里走,情况越复杂。 那个巫师的藏身之地,就在这山脉的最底下,未知的洞窟深处。 昨夜无常也没见到那巫师真身,只勉强到了那人的附近,见到了白骨神像便返回了。 晚了,这位七品鬼神怕自己回不来。 另外,那巫师在回风谷附近的设下的法阵,会将其吸取的幽魂,送到这山中。 无常伪装的幽魂,便是跟随那些被吸来的亡魂,穿透一个个洞窟通道,抵达巫师附近。 没敢继续靠近,是发现那巫师似乎有操控阴魂的手段。 而无常虽是七品位阶,但他现在仅剩两三成的力量,又身居客场,不敢冒险。 “无常大人你说,那个巫师吸取来那么多亡魂,只是为了报复禹乔族么?” 刘景盯着下方犹如魔鬼洞穴的山丘,忽然开口。 神令玉牌里的无常沉默了半响,叹气道: “你也猜到了?” 刘景嘴角扯动,似乎在笑,却毫无笑意,幽幽道: “巫教信仰是以图腾形式存在的自然神,巫法的本质是一种诅咒之术,他们献祭向图腾神灵献祭鲜血与灵魂来换取巫术。” “假若只是为了报复,直接将回风谷的禹乔族亡魂毁灭,让他们神魂俱灭不是更高,何必费心设下法阵,将阴魂一路送到此处?” “所以,我认为他将禹乔族的亡魂尽数吸引到这山中,必定是要拿那些阴魂另作他用。” “比如献祭给纳波族的神君白骨,比如.......” 刘景话没说完,神令内的无常帮他借上剩下的话: “比如拿来炼制巫器,对吧?” 刘景眸中闪过寒光,一点头,冷声道:“禹乔族在此地几十年,流落下来的亡魂,怕是有上千数。 而纳波族只剩下两人,部族已经接近灭亡,信仰的图腾神灵,肯定已经没太多的力量。” “用这上千的亡魂去召唤衰弱的图腾,得不偿失,最好的方式,自然是拿来炼制巫器。” 刘景的此番推测,是根据禹乔族献给他的那卷兽皮,其上记载着纳波族制作白骨图腾的秘法。 从那秘法就可以看出,纳波族其实非常擅长炼器,炼制图腾的手法,便是某种炼器之法。 还有,根据禹乔族人的讲述,纳波族的这俩巫师,已经前来寻仇一个月了。 只是这一月里,都是那个矮个巫师出手不停的虐杀禹乔族人,将恐惧散播到回风谷,而剩下的那位,却从未露面。 甚至,禹乔族之前只以为纳波族来寻仇的,只有矮个巫师一人。 直到他们花费大代价请来的道门修士,被轻易的击败,舍掉洞府狼狈窜逃,方才知晓剩下那位纳波巫师的存在。 矮个巫师便已经搅得禹乔族不得安宁,他们两人联手,定能将回风谷杀个血水横流,为他们的部族报仇雪恨。 而那位巫师却没有动手,反而隐匿暗处,悄然收取禹乔族阴魂的巫师。 一个月了,此人到底意欲何为? 再想到橐鼠袋中的那截特殊炼制的指骨,刘景已然可以肯定,剩下那位巫师绝对是个炼器高手。 作为炼器高手,定然不会白白浪费掉上千的阴魂。 “无常大人,你觉得禹乔族的亡魂还有幸存吗?” 刘景与无常都知晓对方早已想明白,便不再遮掩,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指问题核心。 因为,若是禹乔族的亡魂都已不复存在,他们此行的计划,便彻底失败了。 而杏仙,怕是会当场崩溃。 杏仙啊。 来这百窟山之前,刘景,连同无常,费了好大力气才劝住近乎暴走的杏仙,将其留在村寨。 刘景当时还没想到这一层,只说是天亮了,无论是杏仙,还是无常,以如今的微弱力量,不好在阳光下行走。 便让杏仙留在回风谷,又把蛙妖留下照应。 然后黑无常进入刘景的神令玉牌里面,为他引路。 第196章 潜入 无常当时对杏仙的说法是,禹乔族外有强敌窥视,内部虚弱,唯一的老巫师已经行将就木,必须留下一人暗中守护。 但是现在,刘景反应过来,这黑无常怕是早就想明白了,所以才百般阻止杏仙前来。 这位鬼神应该是担心女人接受不了现实,陷入奔溃或是暴走,而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会使得情况恶化。 也是因为杏仙不在场,刘景此时才好与无常开诚布公的谈论。 听到刘景的问话后,神令内的无常过了会儿,才回道: “可能幸存,也可能没有了幸存。” 这不是废话,而是透露出了别样的意思。 因为在刘景看来,已经一个月了,不管那个巫师要炼制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早已把禹乔族的亡魂炼化干净。 然而无常却说“可能幸存”,不由得让刘景好奇起来。 “无常大人为何如此说?” 便听神令传声道: “因为昨晚我在抵达那巫师的附近时,似乎觉察到不少的阴魂波动。” 刘景道:“我听明白了,无常大人是觉得,禹乔族的亡魂可能并未全部炼化,还幸存了部分?” 无常迟疑道:“或许是如此。 我还有个另外看法,那便是,禹乔族的亡魂的确被炼化了,我觉察到,也许是那巫师所炼的巫器波动。” “所以,我才想随你一同来此,无论是哪一种,我身为地府鬼神,有我帮忙,届时能够更好的解救禹乔亡魂。” 到这一刻,刘景终于明白了黑无常的所有打算。 确实,虽然这位的力量所剩不多,但他的位阶还在,又是正宗的地府无常,有着对阴魂的独特权柄。 无论到时是拯救幸存的禹乔族的亡魂,还是对上用禹乔亡魂炼化的巫器,无常都会是刘景的好帮手。 不愧是七品鬼神,确实想的够周到。 那么现在只剩下两个问题。 如何在不惊动那个巫师的情况下进入百窟山? 以及,如何在那百转千回的洞窟通道里,找到那巫师的巢穴? 刘景提出了这俩问题,神令玉牌内的无常听罢,也是一时无措。 高峰之上,山风吹卷,刘景立在风中,苦恼的望着下方的众多山窟。 朝阳终于刺破金红的晨曦,从天际升起,放出万丈的金光。 突然,刘景瞥见了一抹波光。 “有水?” 刘景当即御风而起,寻向那水光。 “你找到办法了?” 神令玉牌顿时传出无常的急切发问。 “还没,只是单站着也无用。” 刘景周身裹着风团在半空中飘浮,随口回了句,然后继续埋头寻找水光来源。 他说的是实话。 虽然被水光触动,但他只是抱着试探的心,脑中并没有形成清晰的计划。 “找到了。” 刘景围着百窟山外围绕了大半圈,终于看见了波光的本体。 原来是条小溪,水流很浅,不知从哪冒出,在山间流了没多远,便在一个低处聚成一个水洼,不再前行。 风团俯冲而下,落到溪水边上。 哒,刘景的一只脚踏进水中,浅浅的溪水只没到脚背。 然而刘景却是眼睛一亮。 他的目光循着溪水的源头而去,只见小小的溪流好似一条小白蛇,流转在灌木,山石之间。 而小溪的尽头,赫然宛若蛇窟一般的幽深洞窟。 换句话说,这小溪是从百窟山中流出的,沿着这条小溪,便能进入百窟山。 无常在神令玉牌内部,其实并不能清晰的随时感知外界情况。 只有在刘景施法放开神令的禁制,他才能与外界联系。 他之前与刘景的畅通对话时,刘景一直手持着神令玉牌,便是在暗自施法。 然而刚才刘景要施展御风,没法同时维持神令法咒,无常自然就不清楚刘景的动作,只隐约感知到刘景停驻了许久。 这时,无常觉察到神令玉牌再次打开,当即放出神念感知外面情况,但也只是一头雾水。 刘景是口渴了? 无常自然不会这么发问,那会显得他堂堂七品鬼神很蠢。 刘景先前应该就在寻找这地, 刘景当即御风而起,寻向那水光。 “你找到办法了?” 神令玉牌顿时传出无常的急切发问。 “还没,只是单站着也无用。” 刘景周身裹着风团在半空中飘浮,随口回了句,然后继续埋头寻找水光来源。 他说的是实话。 虽然被水光触动,但他只是抱着试探的心,脑中并没有形成清晰的计划。 “找到了。” 刘景围着百窟山外围绕了大半圈,终于看见了波光的本体。 原来是条小溪,水流很浅,不知从哪冒出,在山间流了没多远,便在一个低处聚成一个水洼,不再前行。 风团俯冲而下,落到溪水边上。 哒,刘景的一只脚踏进水中,浅浅的溪水只没到脚背。 然而刘景却是眼睛一亮。 他的目光循着溪水的源头而去,只见小小的溪流好似一条小白蛇,流转在灌木,山石之间。 而小溪的尽头,赫然宛若蛇窟一般的幽深洞窟。 换句话说,这小溪是从百窟山中流出的,沿着这条小溪,便能进入百窟山。 无常在神令玉牌内部,其实并不能清晰的随时感知外界情况。 只有在刘景施法放开神令的禁制,他才能与外界联系。 他之前与刘景的畅通对话时,刘景一直手持着神令玉牌,便是在暗自施法。 然而刚才刘景要施展御风,没法同时维持神令法咒,无常自然就不清楚刘景的动作,只隐约感知到刘景停驻了许久。 这时,无常觉察到神令玉牌再次打开,当即放出神念感知外面情况,但也只是一头雾水。 刘景是口渴了? 无常自然不会这么发问,那会显得他堂堂七品鬼神很蠢。 刘景先前应该就在寻找这地, 只有在刘景施法放开神令的禁制,他才能与外界联系。 他之前与刘景的畅通对话时,刘景一直手持着神令玉牌,便是在暗自施法。 然而刚才刘景要施展御风,没法同时维持神令法咒,无常自然就不清楚刘景的动作,只隐约感知到刘景停驻了许久。 这时,无常觉察到神令玉牌再次打开,当即放出神念感知外面情况,但也只是一头雾水。 第197章 寒潭 阴暗的洞窟中响起哗啦水声,水面的波光映照在石壁上,荧光闪烁。 啪,水中一抹金红身影甩动分叉尾巴,击打出片片水花,嗖的划过水面。 正是刘景化作的怪鱼。 化鱼后果然没有触动那个巫师的感知禁法,一路通畅的潜入洞窟,顺着这水流向洞窟的深处飞快前行。 不知游了多久,刘景停下身子,辨别方向。 便见一条额上有角,形似鲤鱼,腮部覆有盔甲的赤红大鱼,从水中浮起,漂在水面上扑闪眼皮。 环顾四周,到处是闪烁水光,前方大片大片的漆黑,一眼看不见到尽头。 这水应该是地下水,继续往前,或许能抵达山底。 可是,刘景不是要探索百窟山,而是要找到纳波巫师的藏身处。 “恢复原身,把无常放出来商量商量?” 刘景犹豫,他担心一旦恢复人形,自身散发的气息,会让暗处的巫师觉察。 “算了,再向前探索探索,实在不行再说。” 刘景心有决定,一头扎进水底,尾巴一甩,化作一道利箭飞驰而去。 越向前游,水道越深,似乎要抵达水源了。 突然,狭窄的水流变得宽阔,宛若江水入海,一个巨大的水潭出现。 怪鱼噗的冲进水潭,顿觉周身冰冷无比,这潭水好似千年寒冰一般,冷的刺骨。 “嘶!” 刘景慌忙浮上水面,却见洞内漆黑一片,不知从哪吹来的冷风,嗖嗖嗖的如厉鬼嘶吼。 洞壁上影影绰绰,好似倒挂着神怪鬼魅,个个瞋目呲牙,啪嗒,好似鬼怪嘴里掉下了口涎,砸落在潭面。 刘景心头一惊,就要恢复人身,然而并未出现异动。 这时定睛仰望,哪里是鬼怪,原来是一个个倒插在石壁上的钟乳石。 奇形怪状的石柱,在黑暗中确实狰狞的犹如神怪鬼魅,而那啪嗒的口涎,亦不过是顺着钟乳石滑落的水滴。 这里只是个普通的钟乳石洞。 “不过,这潭水似乎有点奇特,过于冷了点。” 探明了环境,水中的寒气却越来越重,刘景的怪鱼身躯,已然变得僵硬起来,连尾巴都甩不动了。 甚至,潭水的寒气渗入了他的大脑,使得他的思维也沉重混沌起来。 “好沉啊。” 金红身躯沉向潭底,一动不动毫无挣扎,眼中的光渐渐被深潭的幽暗遮蔽。 “不好!” 眼见思维要沉沦,刘景心头闪过警觉,咧开怪鱼嘴巴用力吐出橐鼠袋与符剑锦囊。 两个黑影刚从水中飞出,没等落地,便见那幽暗的水底猛然爆出一片金红光芒。 哗! 一个颤抖的赤裸身躯从水中冲天而起,狼狈的砸到石壁上。 喀嚓,几个粗大的钟乳石被撞断,巨大的震响回荡在黑暗石洞里。 咕噜噜,水底泛起泡泡,一个恐怖的阴影被惊动了。 刘景并未发觉水下异象,他正哆嗦着身子扑到储物袋前,招出衣物。 “嘶,好冷,这水潭有问题啊。” 刘景的肉身可是经过了瑶池仙酿的洗炼,又修炼了一段时日的参同炼形法,用芽丹进一步强化了身躯。 以他这种强悍的肉身,竟然依旧被冻的发抖。 再加上怪鱼身躯时,那水中的寒气渗透到他的大脑,连他的思维都“冻僵”。 所以,这水潭绝对不简单! 套上衣服,运起芽丹滚过全身,终于驱散体内的寒气。 “呼~” 刘景深呼吸,随即从橐鼠袋中取出火折子。 火苗噗地燃起,黑暗的石洞终于有了光亮。 一个幽闭阴森的钟乳洞出现眼前,四周的黑暗彷佛恐怖的巨兽,裂开血盆大口喷吐着刺骨的寒气。 中央是个水潭,冒着诡异的寒气,水面却没一块冰。 刘景从水中冲出时荡起波纹,早已散去,静静的潭水像是一面深沉的青铜镜面,看的人心底发慌。 “没有出口?” 整个石洞竟然是完全封闭的,石壁上满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柱,像是一个满是倒刺的盆钵扣在寒潭上。 “看来要想出去,只能走这寒潭下的水道。” 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袭上刘景心头,却是说不出道不明。 似乎是黑暗中有目光在注视他,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渗透到他体内,心底有些酥酥麻麻的。 挥动火折子打脸四周,入眼尽是各样的钟乳石。 “错觉?” 刘景走到寒潭边上,俯下身子,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探向潭水。 手指刚到水面上方四五寸的地方,刺骨寒意便从指尖一路渗入体内,刘景立即调动芽丹,方才驱散那股寒意。 “这潭水的寒气似乎更重了?” 刘景对这寒潭愈发好奇了。 “莫非里面藏有特殊的宝物?” 心思转动间,刘景的手指没入了水中。 “嘶~” 尽管早有准备,刘景依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大脑像是被细针狠狠扎了一下,痛的他浑身一抖。 连忙运起紫府芽丹,元宫法力,抵御这侵入身体的寒意。 “不行。” 没过一会儿,刘景便忍受不住了,连忙收回手指。 从橐鼠袋中取出个瓷瓶,用法力包裹住送入潭中,想看看这水离开寒潭,还有没有如此恐怖的寒意。 “咦?” 刘景本以为那瓷瓶触碰到水面,必定会被冻的出现裂纹,所以全神贯注的运转着法力,以保护瓷瓶。 同时亦做好了瓷瓶破裂的准备。 却没料到,瓷瓶落入水中,丝毫没有出现异样,就像掉入普通的水潭里,然后很轻松的盛了一小瓶水。 瓷瓶十分寻常,就是用来装普通丹药的小瓶。 连刘景这种强悍的肉身,都忍受不了潭水的寒意,这么个平凡的瓶子,竟然毫无损伤? 刘景干脆收回法力,任由那小瓶漂浮在水面。 几息过去,因为潭水流入了瓶口,小瓷瓶忽地在水上呲溜打转。 依旧连一丝裂纹都没出现。 刘景的疑惑简直要溢出瞳孔了,想了想,直接伸手去抓水中的小瓶。 与先前一样,手指入水,顿时寒气刺骨。 快速抄出装满水的瓷瓶,随后倾倒瓷瓶,将其中装的潭水倒向另一只手的手背。 哗啦啦,清澈的水流滑过。 刘景已经运气芽丹、法力,全神戒备,然而诡异的是,手背上没有传来丝毫的寒意,只有些许的凉意。 这才是正常的地下水潭的感觉。 “怎么回事?” 第198章 凶兽 刘景再次将瓷瓶丢入寒潭,装满水后再试,情况一样,丝毫未变。 “难道这水离开了水潭,便成了普通的地下水?” “看来关键就在于这水潭了。” 忽然,刘景的目光落向手上的瓷瓶。 “为何这普普通通的瓷瓶,却能承受如此冰冷的寒气?” 刘景的瞳孔蓦然闪过灵光: “除非,水潭的寒气对这小瓶没用。” “其他东西呢?” 下一秒,储物袋中飞出更多的东西,有兽皮,有白骨,有木盒,有金银。 一一试过,这些东西全都不受寒意的影响。 刘景脑中的灵感愈来愈清晰,终于,脱口而出: “这潭水的寒气,是对死物没影响,只对生灵有用!” “潭底一定有东西!” “如此神异的恐怖寒气,不知是天生灵物,还是某样遗落此地的法器。” “甚至,是法宝?” 刘景心中激动起来,然而兴奋过后,却又涌起一股无力的焦急。 不管是什么,取不出来又有何用?! “到底该怎么探索水底呢?” 一样灵物近在眼前,却取不走。 刘景站在潭水边上,琢磨了好久,愈发苦恼。 “实在不行,只能继续遗弃在这里,等日后想办法来取。” “现在还是继续去寻找纳波巫师,先解决禹乔族的事吧。” 良久,刘景深深叹了口气,准备再次施展化鱼异能,变作怪鱼从水下通道离开石洞。 至于化作怪鱼,潜入水下去寻找那样灵物,想想之前的遭遇便知道,行不通。 之前他以怪鱼身躯冲入寒潭时,只过了十来息,便开始寒气侵体,思维僵硬。 而潭底不知有多深,水下的那样灵物又不知什么样,好不好取? 若是水很深,那东西很麻烦,刘景怕是根本没时间返回水面。 太冒险了,不值当。 再说,他进入这百窟山是为了纳波巫师,身怀要事,不是来寻宝的,不能顾此失彼。 正当刘景彻底放弃,准备换下衣物,施展化鱼异能时,突然,体内的四凶鼎震动了一下。 “有异兽?” 刘景心头一惊,火鸦瓶当即从橐鼠袋里飞落掌心,瓶口似有火烟窜动。 同时,符剑锦囊里的灵隐飞刀蓄势待发。 谁知四凶鼎震了一下后,就恢复沉寂,好似从未惊动。 但是刘景知道,四凶鼎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异动,这个石洞里定然有身具异兽血脉的东西。 呼,呼,阴冷的风从倒悬的钟乳石间吹过,啪,啪,一滴滴水珠滑下钟乳石,砸落在寒潭水面。 四周的黑暗中,似乎有恐怖的喘息。 “光线太暗,视野太窄了。” 刘景紧张的戒备着,脚步轻挪,缓缓退到石壁前。 唰,一柄月轮从锦囊里飞出,在石壁上呛的划出一个孔洞,飞旋一圈后返回锦囊。 刘景目光扫视着四周黑暗,以及那静悄悄的寒潭,头也不转,将手上的火折子插入石壁孔洞。 在此过程中,体内的四凶鼎没有异动,四周的黑暗也很平静。 微光闪动,映照着刘景忽明忽暗的脸庞。 刘景再次将瓷瓶丢入寒潭,装满水后再试,情况一样,丝毫未变。 “难道这水离开了水潭,便成了普通的地下水?” “看来关键就在于这水潭了。” 忽然,刘景的目光落向手上的瓷瓶。 “为何这普普通通的瓷瓶,却能承受如此冰冷的寒气?” 刘景的瞳孔蓦然闪过灵光: “除非,水潭的寒气对这小瓶没用。” “其他东西呢?” 下一秒,储物袋中飞出更多的东西,有兽皮,有白骨,有木盒,有金银。 一一试过,这些东西全都不受寒意的影响。 刘景脑中的灵感愈来愈清晰,终于,脱口而出: “这潭水的寒气,是对死物没影响,只对生灵有用!” “潭底一定有东西!” “如此神异的恐怖寒气,不知是天生灵物,还是某样遗落此地的法器。” “甚至,是法宝?” 刘景心中激动起来,然而兴奋过后,却又涌起一股无力的焦急。 不管是什么,取不出来又有何用?! “到底该怎么探索水底呢?” 一样灵物近在眼前,却取不走。 刘景站在潭水边上,琢磨了好久,愈发苦恼。 “实在不行,只能继续遗弃在这里,等日后想办法来取。” “现在还是继续去寻找纳波巫师,先解决禹乔族的事吧。” 良久,刘景深深叹了口气,准备再次施展化鱼异能,变作怪鱼从水下通道离开石洞。 至于化作怪鱼,潜入水下去寻找那样灵物,想想之前的遭遇便知道,行不通。 之前他以怪鱼身躯冲入寒潭时,只过了十来息,便开始寒气侵体,思维僵硬。 而潭底不知有多深,水下的那样灵物又不知什么样,好不好取? 若是水很深,那东西很麻烦,刘景怕是根本没时间返回水面。 太冒险了,不值当。 再说,他进入这百窟山是为了纳波巫师,身怀要事,不是来寻宝的,不能顾此失彼。 正当刘景彻底放弃,准备换下衣物,施展化鱼异能时,突然,体内的四凶鼎震动了一下。 “有异兽?” 刘景心头一惊,火鸦瓶当即从橐鼠袋里飞落掌心,瓶口似有火烟窜动。 同时,符剑锦囊里的灵隐飞刀蓄势待发。 谁知四凶鼎震了一下后,就恢复沉寂,好似从未惊动。 但是刘景知道,四凶鼎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异动,这个石洞里定然有身具异兽血脉的东西。 呼,呼,阴冷的风从倒悬的钟乳石间吹过,啪,啪,一滴滴水珠滑下钟乳石,砸落在寒潭水面。 四周的黑暗中,似乎有恐怖的喘息。 “光线太暗,视野太窄了。” 刘景紧张的戒备着,脚步轻挪,缓缓退到石壁前。 唰,一柄月轮从锦囊里飞出,在石壁上呛的划出一个孔洞,飞旋一圈后返回锦囊。 刘景目光扫视着四周黑暗,以及那静悄悄的寒潭,头也不转,将手上的火折子插入石壁孔洞。 在此过程中,体内的四凶鼎没有异动,四周的黑暗也很平静。 微光闪动,映照着刘景忽明忽暗的脸庞。 第199章 水中斗兽 “这是个什么异兽?” 摇曳的火光在刘景面上闪烁,瞳孔中的幽碧光芒泛着惊疑。 “先试试四凶鼎吧。” 想了良久,没想出个头绪,刘景暂时不去探究,维持着夜枭异能,暗自呼唤: “四凶鼎!” 便见刘景一翻手,青铜方鼎浮现在掌心,古朴老旧的四面上,凶兽云纹隐隐翻动。 心头再一动,鼎内立即黑气翻腾,凶兽咆哮。 整个过程中,刘景瞳孔中的碧光都未散去,说明施展异能时,依旧可以召唤四凶鼎。 刘景心中有了喜悦。 散去夜枭异能,刚要将四凶鼎收回体内,刘景突然愣住: “那异兽能觉察到四凶鼎,便是我化作怪鱼时,只要体内还有鼎,以那东西的警惕,怕是都不会上钩。” 不过,刘景大脑一转,反应过来,那异兽若主动退避,也不是坏事。 他的主要目的是纳波族巫师啊,能炼化这异兽最好,不能的话,顺利离开石洞也不错。 石洞内感觉不到时间流逝,自己在此应该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不好再与水中的那东西耗下去。 刘景表情坚定,当即收起四凶鼎,恢复了会儿精力后,使出化鱼异能。 刹那间,金红的光芒将刘景淹没,映照在寒潭水面,登时泛起金色波光。 光芒崩散,独角叉尾的金红怪鱼扑腾掉入水中。 一入水,光亮尽去,水下的视野内幽暗又冷寂。 刺骨的寒意顿时疯狂渗入体内,刘景想要摆动尾巴,都觉得僵硬起来,不好控制。 “出口呢?” 怪鱼身躯在水中的视力不错,适应过后,便能看清东西了,快速的扫视一圈,并未发现那只异兽的的身影。 “看来是被四凶鼎吓退了。” 既然如此,时间紧迫,身躯被寒意侵蚀的愈来愈僵,刘景便不再寻那异兽,转头寻找出口。 很快,一片莹莹白光出现视野中,应该就是通道了。 刘景用力摆尾,化作金红利箭朝那出口游去。 “真的放弃了?” 眼见白光越来越亮,出口接近,马上要离开寒潭了,异兽还是没出现。 “那就算了吧,身体快支持不住了。” 刘景只得放下“钓鱼”的心思,速度加快,径直冲向出口。 “记下此地,日后再来炼化。” 哗,刘景一头冲进白茫中,就像是在冰雪寒天中跳入了温泉一般,舒服的让人想呻吟。 冰冷僵硬的躯体登时一暖,身上好似有无数的蚂蚁再爬,酥酥麻麻,精神也忍不住放松下来。 “确实是出口了。” 刘景迷迷糊糊的感觉一喜,便要向上游出水面,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吼。 瞬间,难以抵御的恐怖吸力从后方传来,周身的水流疯狂旋动,须臾间形成一个漏斗漩涡,拖拽着刘景向后卷去。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冰冷的寒意骤然降临体内,使得怪鱼的肉体猛然僵硬,精神迟滞,如陷沼泽。 那头异兽的捕食技能当真娴熟灵敏,选的时机实在是秒到极点。 只见汹涌的漩涡潮水中,刘景所化的怪鱼身躯,像是落入蛛网的小虫般,似乎毫无反抗之力,任由水流卷向深处的黑幽血口。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险境的刘景,岂会毫无准备。 便是在精神陷入迷糊时,心中始终提着一丝警惕,异变一发生就奋力提振精神,张口欲吐四凶鼎。 只是没等他吐出来,那股更厉害的寒意便侵入体内,使得他的动作,思维一下陷入僵直,没能顺利放出四凶鼎。 “不行,这样下去就遭了!” 黑幽幽的血口已经触手可及,一双凶戾的竖瞳,好似两颗血光闪烁的宝石。 千钧一发间,怪鱼体内涌出刺目的金红光芒。 下方的异兽似乎一惊,凶戾竖瞳眨动,吞吸的力量停顿的一瞬。 便在这一瞬之间,光溜溜的刘景从光芒中探出半截身子,一抬手,元宫法力轰然爆出。 法力激起的潮汐,裹挟刘景的狂涌漩涡直接击散。 轰的一下,爆散的力量荡向刘景与下方的异兽,沛然的力道之下,一人一兽,咕噜噜冒着水泡向后滚去。 “四凶鼎!” 刘景在水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没等稳住身子,便将体内狂震的方鼎用力抛出去。 随即将所有的精力,一股脑全都输入凶鼎,毫不保留。 “吼!” 沸腾的鼎内黑气,宛若脱缰的野马,轰的冲出方鼎,黑气之中,是怒声咆哮的四大凶兽。 “呜!” 下方传来闷闷的叫声,声波在水底震荡。 呜呜的叫声中,透着深深的恐惧。 刘景不用看,只从体内精气的倾泄之势,就知晓那异兽已被四凶鼎捕获。 从刘景散去化鱼异能,到四凶鼎抓住异兽,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此时,刘景身上的金光光芒方才彻底消失。 其实,刚才的刘景只恢复了半个人身。 突然,冰寒刺骨的寒意消失了,往下一看,模样怪异的异兽已然不见,只是一个剧烈抖动的方鼎,不停喷涌黑气。 “好!” 刘景大喜,眼前却突然发懵,身体的力气飞快消失。 “连芽丹的元力精气耗尽?这异兽当真恐怖!” 连忙从橐鼠袋中取出扶桑木,紧握手中汲取太阳精气补充。 “不行,必须从水中出去。” 扶桑木补充的精气在他体内一转,便涌向四凶鼎。 而他身体的虚弱感却是越来越严重,而在水中呆了这么久,氧气已经不够,大脑出现眩晕。 再不离开,怕是四凶鼎还没将那异兽炼化,他自己先失去意识,沉入潭底了。 没有重新化作怪鱼,是因为此时抽不出精气来施展化鱼异能了。 仰头找到白茫茫的出口,鼓起最后的力气,刘景摆动手臂奋力游去。 一片白光入眼,呼啦,刘景冲出了水面,“呼~呼~”,大口大口的呼吸,缓解大脑的眩晕。 空气进肺,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刘景挣扎着游向岸边,翻身上岸。 沉重的喘息,颤抖的手脚,刘景连站都站不稳了,狼狈的瘫倒在地。 青铜方鼎紧随其后,从水中哗啦冲出,翻腾着黑气落到岸上的刘景身侧,嗡嗡嗡,继续震动。 “还没搞定?” 第200章 新的异能 (未写完,增补中) 刘景手中的扶桑木,已经化作一个光团,储存的太阳精气如泄洪之水,疯狂输向凶鼎。 艰难的扭头看向四凶鼎,嘴角发苦: “再吸下去,就要变干尸了。” 怒吼的凶兽,在方鼎的黑气中翻腾狂舞,与一头青色的蛇兽鱼生异兽,厮杀缠斗。 一团团的寒雾在黑气中升腾,那异兽的威势丝毫不弱于凶兽。 那只异兽竟然能与凶兽斗到了这个地步,当真厉害。 “到底是什么来历?” 刘景惊疑,却连手指都没力动弹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鼎中的凶兽恶斗。 直到扶桑木的光芒暗淡,其内的太阳精气即将耗尽之际,四凶鼎骤然一顿,狂涌的黑气卷回鼎内。 随即,一头鱼身蛇首,六只脚爪,满身青光鳞片,通体泛着阴寒之气的异兽虚影,从方鼎中跃出。 蛇头一扭,金色竖瞳与刘景对视了一眼,让刘景不由自主的生起一股寒意。 下一秒,那蛇兽鱼身的异兽在半空中呲溜一摆,宛若水中游鱼般,游过来钻进刘景体内。 刘景顿觉一股寒意入体。 种种的异象早已让刘景对这异兽升起极大的兴趣,非常期待它会带来什么样的异能。 可惜,他现在根本没有充裕的精力使用异能。 看看四凶鼎炼化异兽时耗费的精力之恐怖,便能推测出,使用这异能,消耗的精力定然会比化鱼,御风还要多。 甚至,刘景有预感,新异能消耗的精力还要超过旱魃异能。 而旱魃异能,刘景便是体内精气充足,芽丹元力充盈,扶桑木的太阳精气亦是满满当当,如此时候使用,依旧要精打细算。 所以刘景通常只将旱魃异能,作为决胜手段使用,并不会肆无忌惮的挥霍。 新得的异能,若是消耗的精气媲美旱魃异能,以刘景现在的情况,一旦使用,眨眼间便会被吸成干尸。 所以,他需要先恢复了精力再试。 不过他对新异能的能力,也有些猜测,八成的可能是那令人能冻住肉身与精神的恐怖寒意。 暂时放下新异能,从储物袋中取来补气足精的丹药,一连吃下好几瓶,体内终于没那么空荡,手脚的力气也恢复了些。 刘景这才挣扎着起身,将衣服穿上,束拢头发,插上扶桑木簪,佩好腰囊储物袋。 收拾妥当,刘景环顾四周打量环境。 刘景手中的扶桑木,已经化作一个光团,储存的太阳精气如泄洪之水,疯狂输向凶鼎。 艰难的扭头看向四凶鼎,嘴角发苦: “再吸下去,就要变干尸了。” 怒吼的凶兽,在方鼎的黑气中翻腾狂舞,与一头青色的蛇兽鱼生异兽,厮杀缠斗。 一团团的寒雾在黑气中升腾,那异兽的威势丝毫不弱于凶兽。 那只异兽竟然能与凶兽斗到了这个地步,当真厉害。 “到底是什么来历?” 刘景惊疑,却连手指都没力动弹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鼎中的凶兽恶斗。 直到扶桑木的光芒暗淡,其内的太阳精气即将耗尽之际,四凶鼎骤然一顿,狂涌的黑气卷回鼎内。 随即,一头鱼身蛇首,六只脚爪,满身青光鳞片,通体泛着阴寒之气的异兽虚影,从方鼎中跃出。 蛇头一扭,金色竖瞳与刘景对视了一眼,让刘景不由自主的生起一股寒意。 下一秒,那蛇兽鱼身的异兽在半空中呲溜一摆,宛若水中游鱼般,游过来钻进刘景体内。 刘景顿觉一股寒意入体。 种种的异象早已让刘景对这异兽升起极大的兴趣,非常期待它会带来什么样的异能。 可惜,他现在根本没有充裕的精力使用异能。 看看四凶鼎炼化异兽时耗费的精力之恐怖,便能推测出,使用这异能,消耗的精力定然会比化鱼,御风还要多。 甚至,刘景有预感,新异能消耗的精力还要超过旱魃异能。 而旱魃异能,刘景便是体内精气充足,芽丹元力充盈,扶桑木的太阳精气亦是满满当当,如此时候使用,依旧要精打细算。 所以刘景通常只将旱魃异能,作为决胜手段使用,并不会肆无忌惮的挥霍。 新得的异能,若是消耗的精气媲美旱魃异能,以刘景现在的情况,一旦使用,眨眼间便会被吸成干尸。 所以,他需要先恢复了精力再试。 不过他对新异能的能力,也有些猜测,八成的可能是那令人能冻住肉身与精神的恐怖寒意。 暂时放下新异能,从储物袋中取来补气足精的丹药,一连吃下好几瓶,体内终于没那么空荡,手脚的力气也恢复了些。 刘景这才挣扎着起身,将衣服穿上,束拢头发,插上扶桑木簪,佩好腰囊储物袋。 收拾妥当,刘景环顾四周打量环境。 暗里有人,即那个乔金觉观察。有人责问他,为何舍下。乔金觉称杏仙已经关注,不能冒然行事。 刘景手中的扶桑木,已经化作一个光团,储存的太阳精气如泄洪之水,疯狂输向凶鼎。 艰难的扭头看向四凶鼎,嘴角发苦: “再吸下去,就要变干尸了。” 怒吼的凶兽,在方鼎的黑气中翻腾狂舞,与一头青色的蛇兽鱼生异兽,厮杀缠斗。 一团团的寒雾在黑气中升腾,那异兽的威势丝毫不弱于凶兽。 那只异兽竟然能与凶兽斗到了这个地步,当真厉害。 “到底是什么来历?” 刘景惊疑,却连手指都没力动弹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鼎中的凶兽恶斗。 直到扶桑木的光芒暗淡,其内的太阳精气即将耗尽之际,四凶鼎骤然一顿,狂涌的黑气卷回鼎内。 随即,一头鱼身蛇首,六只脚爪,满身青光鳞片,通体泛着阴寒之气的异兽虚影,从方鼎中跃出。 蛇头一扭,金色竖瞳与刘景对视了一眼,让刘景不由自主的生起一股寒意。 下一秒,那蛇兽鱼身的异兽在半空中呲溜一摆,宛若水中游鱼般,游过来钻进刘景体内。 刘景顿觉一股寒意入体。 种种的异象早已让刘景对这异兽升起极大的兴趣,非常期待它会带来什么样的异能。 可惜,他现在根本没有充裕的精力使用异能。 完结 抱歉。这本书就弃坑了。 之后的剧情。 一条线是,主角在巫蛮、妖族、海外道门联合起来,与天庭在南蛮群山的大战中展露头角,进入天兵体系。 随后跟随天兵远征海外的妖洲,凭借四凶鼎压制天下妖族。 另一条线是,大雪山沙弥教,即类似佛教,要与天庭争夺阴土。 杏仙、乔金觉以及禹乔族,猴儿山方道荣、桃花坳、沙弥众,乃至主角的父亲之所以迷路,都是这条线。 而最大的暗线,主角为何重生? 昊天上帝为了彻底完成敕封天地的伟业,向下界投了数个分身。 最终历劫成功的四位分身,将会成为东、西、南、北四位帝君,与昊天上帝共镇天地。 刘景便是其中一个分身,也是钦定的东方天帝。 但是,主角最终要怎么做,我并未想清楚。 为何弃坑? 过年要断更好几天,年后又会忙。 其实年前的这段时间,有些朋友该知道,我晚上经常十二点前写不完。 因为白日确实抽不出空闲。 具体原因的话。 一是外在原因。 晚上更新太晚,熬夜,身体撑不住,感觉有猝死迹象....... 便想趁过年,弃了,修养一下。 二是写作问题。 这本书的设定很多,大纲却很简要,导致开头没多久就写偏,完全不是我想写出的风格。 再就是写作能力太弱,剧情乏味,人物无趣。 前两本书,都是上学期间写的,现在工作了几年,又想写,才琢磨了这本书。 结果显然是高估了自己。 不过既然重新捡起了,就不会轻易放下。 趁着过年放假,准备好好总结问题,重新规划。 心里其实也有了想法,应该会借用这本书的背景设定,但要好好编排剧情。 以及最重要的,会好好安排更新时间,断绝熬夜。 最后。 要对一些朋友说声感谢与抱歉: EricWSC,除虫,太白邀约酒中仙,Infinite,易,同升,大熊VS小熊,风流天下我一人,20181226134750683,怀中一橘猫,石上清泉,紫意傲慢等,以及始终追更的书友们。 另外,开始时一直鼓励,后来写的差了而失望离去的朋友,也抱歉了。 希望有缘再会。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