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总管原名格蕾丝》作者:清供 文案 1842年的一个春天,格蕾丝苏醒于贫穷的伦敦东区。 在现代社会生活的二十几年,与在摄政时期生活的十几年,仿佛庄周梦蝶,让人难辨现实与虚幻。 此时此刻,格蕾丝身处困境。 母亲刚刚生下一对双胞胎,身体虚弱,父亲也在一次工作中摔断了腿。 没有工作,就没办法维持生活。似乎一切都在昭示着贫穷的原罪。 迫于生计,格蕾丝只好女扮男装,化名格雷厄姆,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埃塞克斯公爵的总管。 年轻英俊的埃塞克斯公爵祖上身份十分神秘,资产颇丰,只是他本人却有一个十分不符合贵族风范的特殊爱好——探案! 就这样,女扮男装的总管格蕾丝,和她的雇主,踏上了奇妙的人生旅程。 女主拥有两个世界的记忆,是一个思想介于保守和开放之间的英国人。 男主是土生土长的英国公爵,爵位是作者虚构,历史上并无此人。 故事开始于维多利亚初期,所有内容均属虚构,不影射任何实际人物。 另外排一下雷,本文不讨论战争,只讨论普罗大众的日常生活。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西方罗曼 悬疑推理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格蕾丝·克里斯蒂,约瑟夫·艾斯比 ┃ 配角:公爵府仆人们 ┃ 其它:新书《求生专家[无限]》连载中 一句话简介:不想当侦探的总管不是好妻子 立意:重现维多利亚时代的生活图景 第1章 马车上的回忆   “去查令十字车站。”   “八便士,先生。”   格蕾丝从口袋里拿出几枚硬币,递给站在公共马车踏板上的售票员。   至于为什么被叫做先生?   自然是因为格蕾丝现在穿着一套样式有些过时,但料子不错的男士礼服。   她轻轻扶了一下新买的黑色丝质高礼帽,上了公共马车。   视线扫视了一圈,最终选择了中间的空位。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穿着得体的女士,看起来三十出头,未见脸上有生活的风霜。   对面一位穿着黑色礼服套装的男人,在格蕾丝落座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抖了抖手里的《柳叶刀》杂志(①),继续低头阅读。   格蕾丝把马口铁和硬帆布制成的手提箱放在座位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介绍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有关这封介绍信,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那是一个与其他日子并无不同的早晨,伦敦东区依旧弥漫着浓浓的雾霾,天空是惹人烦躁的灰色。   哩尾路的一条小巷里(②),格蕾丝于清晨从床上醒来,神情恍惚。   她这样子已经有一阵子了,她的母亲、苏格兰一位乡村牧师的小女儿——安妮·布莱克女士对此十分忧心。   自从她的丈夫康斯坦斯·克里斯蒂在一次木匠活中出了事故,摔断了左腿之后,格蕾丝就变成了这样。   实际上,这是个巧合。   格蕾丝虽然确实深爱着家人,但她从小性格开朗,并不是那种会因为挫折一蹶不振的人。   之所以这样精神恍惚,是因为她的大脑极度疲劳。   刚从床上醒过来,就觉得疲劳,这话听起来可挺奇怪的。   然而对格蕾丝来说,确实如此。   自从父亲康斯坦斯出了事故之后,格蕾丝就开始做一些怪梦。   在梦里,她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女孩,被父母高度期待着,接受过不少课业之外的“全能教育”。   这奇怪的梦持续了二十五天,直到今天凌晨,梦中的那个女孩死在了二十五岁的夏天,一切才戛然而止。   不怪格蕾丝觉得疲倦,换做任何一个人,白天在大英帝国活一天,晚上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活一年什么的,怎么听都绝对是个累人的活计。   最重要的是,那些记忆、技能最终都会在醒来的时候,灌进她的大脑,让她头昏脑涨。   她有预感,那些奇怪的梦,不会再出现了。   这让格蕾丝不免松了一口气。   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对面合租房的一些女工,已经开始提着污水桶,向污水沟里倾倒昨天和今晨的废水了。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清晨六点左右。   格蕾丝听见了隔壁父母卧室里,婴儿的哭声。   那是半个月前,母亲安妮生下的一对双胞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名叫爱德华,女孩名叫艾米丽。   格蕾丝把长长的金发随意一扎,披上一条旧羊毛披肩,罩住睡裙,轻手轻脚地去了父母的卧室。   高大的父亲这会儿正茫然无措地给小女儿换尿布,娇小的母亲则刚刚醒来,想要伸手接过他的工作。   格蕾丝看了一眼父亲腿上的夹板,叹了口气,“爸爸,让我来吧!”   她熟练地给婴儿换好尿布,把换下来的尿布以及擦拭的亚麻布一起放进了洗衣用的盆子里,端了出去。   卧室里响起康斯坦斯的声音,“格蕾丝看起来好多了。”   “她是个大孩子了,比我还要高出很多……”安妮声音低沉,显然心事重重。   格蕾丝就着冰凉的水,又清洁了牙齿,洗了把脸,这才开始准备早餐。   她心里十分清楚母亲在担忧什么。   虽说父亲康斯坦斯是个出色的木匠,又是经历过滑铁卢战役的退伍兵,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也比同一年龄段的男人赚得多。   但伤筋动骨的事,想要养好,需要很长时间。   在此期间,康斯坦斯只能做一些诸如小盒子、鞋架一类的小物件,这些东西并不是天天有人需要,报酬也少得可怜。   在伦敦东区,租着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养着一个五口之家,哪里又有这么容易呢?   眼下克里斯蒂一家还有些余钱,只恐过不了多久,就要捉襟见肘了。   康斯坦斯并非大手大脚,但是他十分疼爱孩子。   在工人家庭,别的人家都是壮劳力吃好的,孩子和女人们吃得就差了许多。   但这事儿在克里斯蒂家绝不可能发生。   要不是天天有肉吃,面包也管够,格蕾丝也不可能十七岁就长到了五英尺九英寸(176cm)的身高。(③)   这种身高,比工厂里大多数的男人还要高出一小块。   当然,除了营养方面,这也得益于她父亲在身高上的遗传。   同样,正因如此,克里斯蒂一家的食品开销非常大,再加上《谷物法》导致食物价格偏高,能余下的钱,也就十分少了。(④)   听着水壶咕嘟咕嘟的声音,格蕾丝赶紧把一小勺茶叶倒进去,生怕浪费了炉子里的煤。   她皱着眉头,心底有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东区是伦敦的穷人区,住在这里的人,多数都过得很紧巴,能应急的钱很少。   格蕾丝敢打包票,如果他们拖欠房租超过三天,那位吝啬的房东就会立刻翻脸,让他们全家滚蛋。   外公一家远在苏格兰,远水救不了近火。   更何况那边的乡村生活也谈不上多么富裕。   格蕾丝扫了一眼窗外,对比了一下自己比许多工人还高出不少的身高,跃跃欲试。   如果放在以前,她绝不敢如此大胆。   但自从做了那个困扰了她将近一个月的梦之后,格蕾丝的眼界就变得开阔起来了   既然女人的薪酬低,何不假扮成男人,出去找工作呢?   切好早餐要吃的面包,格蕾丝决定和父母一起吃早餐的时候,谈谈自己的计划。   ……   “什么?不!我不同意!你一个女孩儿,这太危险了!而且一旦别人知道你扮成男人出去工作,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安妮情绪激动。   作为牧师的女儿,安妮是位保守的女士。   在现在的传统观念里,女人出去工作是极其不体面的,更别提是扮成男人出去工作。   康斯坦斯也不赞同,“格蕾丝,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也很担心这个家。但是眼前的苦难不会长久,等我的腿好了,我们的生活还会恢复如初。”   “那爱德华和艾米丽呢?”格蕾丝从小被父亲宠爱着,虽然家里不富裕,但她的性格并不怯懦,对于一家之主的话也敢反驳,这在其他家庭是很少见的。   她放下手里质地不太好的茶杯,眉头紧锁。   “爸爸,家里多了两个孩子,我也到了十七岁,如果我再不出去工作,家里的情况会越来越差的。难道我们要搬去后几条街更不好的房子里吗?”   格蕾丝列举了很多不妥当的地方,“后面几条街连像样的排水沟都没有,污水和饮水混在一起,有时甚至有霍乱爆发。如果我们搬去了那里,也许短短几个月,就会有让人追悔莫及的事发生。”   康斯坦斯被她说得有些动摇,同时心里暗恨自己不谨慎,才会摔伤了腿。   他眼下都四十六岁了,身体不像年轻时恢复力那么好了,安妮也不许他逞强工作,怕他留下后遗症。   他也不是那种爱赌气的大男子主义者,如今是真的让他进退两难了。   “爸爸,他们多可爱呀!作为姐姐,我愿意工作,为两个小天使换来奶油和白面包。”格蕾丝走到婴儿床前,微笑着看向躺在里面吸吮手指的两个小不点。   等吃完了饭,格蕾丝拿来了剪刀,递给自己的父亲,“爸爸,帮我把头发剪短吧!”   格蕾丝长相融合了父母的优点,除开漂亮之外,还有一种与她阶级不符的高贵和精致。   她的睫毛很长,外眼角轻微下垂,不笑的时候,有种淡淡的忧郁感。   现在她披散着及腰的长发,眼神坚定地望着康斯坦斯,大有你不剪我就不走的架势。   康斯坦斯在军队里经常和战友互相理发,剪头发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真正难的是,该怎么忍心,剪掉十七岁女儿精心留长的头发。   安妮现在还在产后四十天养身体的时间,半躺在床上,看着女儿一缕一缕被剪掉的头发,默默地流眼泪。   她是那种生长在传统家庭里的女人,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格蕾丝的决定,对她来说就像天塌了似的。   只是格蕾丝自己却没什么可伤心的,她小心地把头发收集起来,准备卖给做假发的商人。   金色的头发即使在英国也不算常见,把这些头发卖掉,也能暂时解燃眉之急。   没过多久,她的头发就变成了清爽的短发。   安妮翻找出康斯坦斯结婚时的礼服,不太情愿地递给格蕾丝。   她不是舍不得衣服,而且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格蕾丝俯下身,亲吻母亲的面颊,“妈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几天后,当格蕾丝改好了父亲的礼服后,就立刻换了这套男装,出了门。   东区人来人往,根本没人注意她。   而格蕾丝本人,也不打算去工厂做工。   有了梦中二十五年的现代高等教育,再加上母亲是牧师的女儿,格蕾丝甚至还懂法语和拉丁语。   这样的知识储备,谁会甘心去做苦力呢?   她打算去证券交易所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①《柳叶刀》是英国1823年创刊的医学杂志。   ②哩尾路是伦敦东区的一条主干道,东区是贫民区。   ③当时英国男性工人的平均身高为167cm。   ④此时《谷物法》为1828年版本:在国内小麦价格低于每夸特尔64先令时,进口小麦的关税为每夸特尔25先令8便士,但在小麦价格达到每夸特尔73先令时,进口谷物的关税就降到1先令,小麦价格在64先令和69先令之间时,关税是16先令8便士。   1夸特尔应该是12.7kg。   此处说一下英国当时的货币:   20先令= 1镑(pound)= 1沙弗林(sovereign)即1镑=20先令=240便士=960法寻。 第2章 伦敦证券交易所   此时的伦敦,是世界贸易的中心,早在1773年,就成立了伦敦证券交易所。   格蕾丝梦中所学的专业,是金融,也许并不比这一时代的人懂得更多,但不可否认,后世的学科,知识往往更加系统。   即便有一部分人比格蕾丝更专业,那也绝对不是大多数。   唯一不太好办的是,她没有能证明学历的东西。   别说是她格蕾丝,这年头,就算是伯爵的女儿,也未必会去学校念书。   更何况就算有学历,身份是个女人,她也不可能拿出来。   在1842年,任何公司,都不可能雇佣女员工——除非是清洁女工。   虽然如此,格蕾丝还是打算去碰碰运气。   “先生,要一份报纸吗?《泰晤士报》!”   证券交易所外面,报童们很懂行地推销着有关商业和政治的报纸。   格蕾丝摇了摇头,不理会这些吵吵嚷嚷的孩子,走进了证券交易所。   “霍恩先生,我们推荐您购买运河股票……”   一位衣着考究的交易员,正在大力推荐运河股票。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绅士,看起来硬朗依旧,而且身高十分惊人,保守估计有六英尺三英寸(190cm)。   交易员站在他的对面,无端显出几分卑微和矮小来。   格蕾丝没多留意,径自去了前台。   被她抛在脑后的霍恩先生,眼下正在为一件事发愁。   听着交易员喋喋不休的推销,他的内心不由升起一股烦躁。   运河!运河!每次都是老一套!   公爵大人自己就有两段运河在领土之上,又何必再买这些?   他一抬手,“也许我该看看新的股票。”   交易员心里暗骂一句老不死,面上却恭敬地引着他去了别处。   霍恩先生本人的身份说不上有多高,但他却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的总管。   不同于新式的管家,总管不单单管理着贵族们的后院,还管理着贵族们的产业。   这个古老的职业目前已不多见,更多的贵族乡绅,将总管分割成了管家和代理人两个职位。   前者管理内务,是仆人。   后者管理土地收入和商业资产,是中产阶层。   而总管就有些尴尬了,他们不完全像是仆人,但也算不上是主人。   有学位的青年才俊,往往宁可成为年薪200英镑的代理人,也不愿意成为奖金或许有500英镑的半仆人——总管。   霍恩先生现在头疼的就是这个。   他已经57岁了,年事已高,想要有个家庭了。   可主人埃塞克斯公爵却不愿意让他离开庄园。   霍恩先生好说歹说,才劝动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年轻人,聘用一位新的总管,由他培养一段时间,代替他继续为艾斯比家族效力。   然而又博学又不在意社会地位的人,哪里有这么好找呢?   在这个时代,中产阶层们是绝不会自降身份,来做仆人的。   即使这个仆人在庄园里掌管一切,那也不行。   从霍恩先生开始物色人选开始,至今已有四个月了,从盛夏到秋天,他愣是没能找到一个满意的。   要么就是某家的管家自告奋勇,结果数学、金融都不过关,仅能管理家务。   要么就是某某大学的毕业生,指明要来应聘代理人一职,一听是总管就脚底抹油了。   可能有人会好奇,难道就不能革新一下庄园的制度,和其他贵族乡绅一样吗?   别说埃塞克斯公爵不愿意,霍恩先生自己作为半个长辈,也十二万个不放心。   代理人贪墨雇主财产的事,屡见不鲜。   而公爵大人本人,又是一副散漫性格。   并非说公爵大人是个败家子,而是他本人确实不擅长管钱。   如果没有一个忠诚的总管,他的家产保不齐要被别人骗走多少。   作为上一代公爵留下的老仆,霍恩先生忠心耿耿,宁可再劳累几年,也不愿意自己为艾斯比家族守下的富可敌国的产业,遭到破坏。   只是他的未婚妻已等待了太久太久。   作为仆人,很多人终身不婚,侍奉主人左右。   霍恩先生为艾斯比家族服务了四十多年,从小听差一步步成为总管,如今所求,也不过是有个自己的家罢了。   公爵大人当初听闻,如遭雷击。   “埃德温叔叔,这里就是你的家。”   年轻的公爵执意要他住在自己的领土上,还特意赠送了一个小农场,邻近庄园。   如此盛情,霍恩先生又怎能辜负呢?   在安享晚年之前,他发誓要为小主人找一个合格的总管。   就在霍恩先生神游天外之际,格蕾丝垂头丧气地从他身边经过。   果然皇家证券交易所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需要文凭。   霍恩先生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纤细俊美的少年,忽觉同病相怜。   “有什么烦心事吗,年轻人?”   格蕾丝诧异地看向他,发现是那位被交易员捧着的老绅士,以为是某位老贵族,连忙拿下帽子,“您好,先生。”   有礼貌的年轻人总是讨人喜欢的,更别提格蕾丝还有张让人目眩神迷的脸。   “你看起来也就十几岁,怎么会来这里?”霍恩先生示意交易员先离开,后者不太情愿地走了。   “家里出了些变故,我的父亲摔断了腿……”格蕾丝摇头叹气,“所以我要找一份工作,可我本人没有大学文凭,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霍恩先生疑惑地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如果你数学不错的话,可以试试去工厂做记录员,交易员可不是简单的工作。”   格蕾丝笑得腼腆,又带着些倔强,“您或许觉得好笑,然而实际上,我对金融十分了解,只是苦于没钱上大学。”   她的话让霍恩先生眼前一亮。   有本事、没学历、工人家庭出身……   岂不是现成的总管人选?   只是是否真的有本事,可就要好好地试探一下了。   他瞥了一眼刚才交易员推荐的几支新股票,转移话题但自己的目的上来,“你觉得这几只股票怎么样?”   格蕾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铁路公司的股票,“我推荐您选择这一只。”   “哦?为什么?”   “目前帝国正在大面积铺设铁路,为了加强贸易,铁路势必会成为未来最重要的运输手段。”她想起之前交易员推荐的运河股票,补充道:“想必您多年前曾经购买过运河股票,那时候的股息应该相当不错吧?至少头五年的回报应该十分丰厚。现在的铁路,也是差不多的。”   尤其在《铁路法》发布之后……   这是两年后才有的事,格蕾丝自然不能说。   霍恩先生非常震惊,“哦,天哪!运河!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你居然也知道!”   “我十分喜欢研究这些。”格蕾丝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加了个勤奋好学的标签。   有天赋,又好学,霍恩先生心里觉得很满意。   然而仅一面之缘,是不能让他完全放心的。   后来好几天,格蕾丝都耐心赴约,和他探讨了许多投资相关的事。   霍恩先生没有接受过大学教育,但他本人十分好学,不然也不可能从普通仆人,成为艾斯比家族的总管。   从格蕾丝的谈吐中,他发现这是个博学多才的年轻人。   当然了,他所知的名字,是格雷厄姆·克里斯蒂。   “我时常感到好奇,格雷厄姆。你只有十七岁,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东西?”   格蕾丝只能尽量解释得合理一些,“我的外祖父是一位牧师,所以我跟着他学习了拉丁语和法语。”   “如果你出生在绅士家族,一定会有所作为。”霍恩先生感叹了一句,顺势发出邀请,“格雷厄姆,很抱歉我耽误了你这么多天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份工作。”   “您真是太慷慨了,请允许我表达我的敬意。”格蕾丝脱帽致敬。   “我不确定你是否中意这份工作,实不相瞒,我是埃塞克斯公爵的总管,目前正在找一个接班人。”   他观察着格蕾丝的脸色,确定对方没有被冒犯到的愠怒,这才接着说道:“在伊登庄园,总管的年薪还是很丰厚的。除此之外,按照每年的盈利,年底还会有不菲的奖金,我希望你能来试试。”   格蕾丝心里早有猜测,这位老绅士会给自己提供一份工作,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份工作会这么特殊。   “我并不了解贵族礼仪……”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教导你半年。而且伊登庄园有下级管家,你并不需要真的做仆人的活计。”   换言之,格蕾丝去了那里,会和如今的霍恩先生一样,是个只听命于公爵一人的仆人。   之所以一定要是仆人,恐怕是怕中产阶层的人不好掌控。   想明白这一点,格蕾丝和霍恩先生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既然您给出了这样的承诺,我认为我愿意尝试。”   她咬咬牙,决定为了钱而工作。   虽说仆人身份听起来不怎么样,但财帛到底动人心。   她不是个太在意脸面的人,这一点,恐怕是受了梦境的影响。 第3章 伊登庄园   眼下,格蕾丝正拿着霍恩先生所给的介绍信,坐在公共马车上。   “走开!该死的小乞丐!”车夫挥着马鞭,驱赶着挡路的贫民。   那是一群脏兮兮、衣衫褴褛的孩子,看样子是从东区那边来的。   “哦,可怜的小家伙!我前一段时间还参加了募捐舞会,但愿能帮到他们。”坐在格蕾丝旁边的女士握紧自己的手包,“我捐了三镑,肯特太太捐了足足十镑!”   对面的医生一针见血的说道:“济贫院那地方比监狱还不如。”   “你怎么会这么想?”女士的语调难掩惊讶,仿佛对方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也许是路上无聊,医生开始侃侃而谈。   “我去过那些地方,为病人看病。”他轻蔑地摇摇头,“说是去看病,实际上那些可怜人完全没救了。而且我当时只是见习医生,又能做什么呢?”   之前的女士发出一声惊呼,“天哪!难道是霍乱?”   “并不是那回事,咳,他们体罚穷人……”车里的人纷纷侧目,医生见状,连忙闭上了嘴巴。   毕竟说当局的坏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即使他说的是事实。   “查令十字车站到了!”售票员喊道。   格蕾丝赶紧提着手提箱、拎着手杖下了车,对面的医生也是如此。   “切姆斯福德。”格蕾丝递给售票员一弗洛林银币(①),拿到了一张二等座车票。   当她转身去候车室的时候,身后传来医生的声音,“切姆斯福德。”   由于一前一后,两人的座位几乎百分百是相邻的了。   这时候的火车还没有宽阔的过道,减震更是感人,格蕾丝一上车,就有逃跑的冲动。   “看来我们同路,赖特·查尔斯。”医生碰了一下礼帽帽檐,自报姓名后,坐在了格蕾丝对面。   “格雷厄姆·克里斯蒂。”格蕾丝回应。   “看样子你找到了人生第一份工作。”查尔斯医生看着马口铁手提箱,笑容促狭。   “是的,一位慷慨的老绅士为我写了一封介绍信。”格蕾丝拍拍手提箱,想起里面那一套价值七镑的礼服,现在仍有些肉疼。   当然啦,这一切花费,都是霍恩先生做主,提供给她的。   作为伊登庄园的新总管,必须要衣着体面才行。   在到达庄园之前,格蕾丝需要在乔治旅馆休息一晚,第二天再换上昂贵的礼服,乘坐四个小时的马车,去往坐落在乡村的伊登庄园。   奇怪的是,当火车到达切姆斯福德的时候,格蕾丝发现,查尔斯医生和他预定了同一家旅馆,连房间号都是相邻的。   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一切未免过于巧合了吧?   更巧的还在后面。   当两人到楼下享用晚餐的时候,不免谈及明天要去的地方。   “您也去克戈索尔镇?”格蕾丝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了。   两个人从伦敦开始就一直顺路,现在居然要去的是同一个目的地。   “确切的说,应该是克戈索尔镇邻近的一座大庄园。”   “哦,该不会是伊登庄园吧!”格蕾丝面无表情地问道。   查尔斯医生惊愕地看了她一眼,“难道说……”   “我也要去那里,看来我们明天要等的是同一辆马车。”   用餐期间,两人把一切都搞明白了。   “原来你就是霍恩先生苦寻了四个月的接班人!我拿到介绍信的时候,霍恩先生还愁眉苦脸的,没想到他的困难这么快就迎刃而解了。”   格蕾丝谦虚地笑笑,没有就这个话题谈下去,“您一定是要担任家庭医生一职了,不知道您是否会在伊登庄园长住?”   查尔斯医生否认道:“不,除非公爵大人生了重病,否则我不会住在庄园里。”   他调皮地眨眨眼睛,“相信霍恩先生不会希望我有机会住在伊登庄园的。”   当然了,作为家庭医生,查尔斯医生还是要先去伊登庄园拜访一下的。   第二天一早,格蕾丝换上崭新的礼服,戴上新怀表,准备前往门厅,等候艾斯比家族的马车。   格蕾丝虽然个子高,但远不如男人壮硕。   好在她的身材清瘦,曲线起伏不大,再加上男士衬衫浆得十分笔挺,只要用亚麻布在身上缠上几圈,就没人能发现她是女人。   而且男士礼服层层叠叠,衬衫、可拆卸的领子、黑色领结、纯黑丝绸马甲、丝绸薄外套,再加上最后一层,带着小斗篷的羊毛毡长大衣,配上看不出腿型的长裤,一整套下来,人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又有谁能看出具体身材如何呢?   拿好手杖和手提包,格蕾丝走出了旅馆,和查尔斯医生并排等候马车。   带着盾形家徽的马车出现在视线里。   格蕾丝能够确定,艾斯比家族不会用最好的马车接一个仆人和家庭医生。   即便如此,两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仍旧奢华得惊人。   坐上马车里柔软的天鹅绒和羽绒制成的坐垫,格蕾丝对伊登庄园的泼天富贵,又有了新的认知。(②)   知道她是新来的总管,车夫的态度很是热络,身份更加“高贵”的查尔斯医生,反而有些被冷落了。   “等您到了庄园,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加上我们这些车夫、马夫,还有园丁的猎场看守员,伊登庄园的仆人足有一百多人呢!”   为了不露怯,格蕾丝强装镇定,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些傻眼了。   也就是说,她这个新人,一到任,就要管理一百多个仆人?   想想就头大。   “哦,听起来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查尔斯医生眉头一挑。   是啊……   固定年薪两百镑,比很多中产阶层的人赚得还要多,是轻松的工作,那才不正常呢!(③)   格蕾丝暗自吐槽,深深怀疑自己以后的生活会比宫斗剧还精彩。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和格蕾丝料想的有所不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强壮的马匹拉着几人,快速掠过城镇的风景,抛下那些小工厂,来到了景色怡人的乡村。   “田园风光!我就是为了这些才到乡下工作。说真的,我受够了伦敦的空气,连天空都是灰色的,简直糟糕透顶!”   一接近克戈索尔镇,查尔斯医生就开始谈论天气和风景。   嗯,典型的英伦风范……   镇上的人纷纷盯着马车的方向,想要知道又是什么贵人,乘坐着艾斯比家族的马车。   格蕾丝一路端坐着,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又期待又担忧。   下了马车,格蕾丝下意识就要和查尔斯医生分开,往后门走,是车夫拦住了她,“霍恩先生让我提醒您,可以从正门走。”(④)   这时霍恩先生从大门走到近处,拍了拍格蕾丝的肩膀,“你终于来了,格雷厄姆。快,和我一起——”他一回头,看到了查尔斯医生,“哦!查尔斯医生,也请一起进去吧!”   三人向庄园内部走去,一路上,格蕾丝明显感到前院的仆人们,都把视线集中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别紧张,室外的仆人们只是好奇,室内的仆人才是你该操心的。”霍恩先生说了这么一句不知该不该称为安慰的话。   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得有道理。   室外的车夫、马夫、园丁等等,一辈子都不会和主人建立亲密的主仆关系,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总管、管家一类的高级仆人,自然和格蕾丝没什么利益冲突。   室内的仆人就不一样了。   至少男管家得知霍恩先生宁可在外面找一个毛头小子,也不愿意提拔他之后,心里必然是不痛快的。   尤其在看到格蕾丝本人之后。   霍恩先生安排查尔斯医生去了书房,就立刻带着格蕾丝去了仆人大厅。   仆人大厅里聚集了五十六名仆人,面容肃穆地等待着霍恩先生训话。   “这位是克里斯蒂先生,从今天起,他就是艾斯比家族的新总管。你们应当像敬重我一样敬重他,严格遵守克制、谦虚、勤劳的守则,辅助克里斯蒂先生,为艾斯比家族提供最好的服务。”   霍恩先生摆摆手,示意低级仆人退下,留下十位高级仆人,和格蕾丝一一认识。   “这是管家莱斯利先生,管理酒窖和金银器,下级男仆们也由他管理。”   莱斯利先生看起来四十出头,严肃得像个老头,闻言不太高兴地向格蕾丝扶了一下帽子。   格蕾丝倒没觉得被冒犯,空降兵压在老资格头上,换谁都不可能高兴。   当面的冷脸总比背后的冷箭要好多了。   “这位是女管家沃克太太,掌管陶瓷器和布品室,下级女仆归她管理。”   “女仆长贝丝,管理家庭女仆。”   “主厨埃里克和林,埃里克是法国厨师,林是英国稀缺的中国厨师。”霍恩先生说这些的时候,颇有些与有荣焉。   格蕾丝看了一眼不太对付的两位主厨,点头示意。   “这是公爵大人的侍者乔治。”   “四名房间男仆,汤姆、罗伯特、乔纳森和约翰。”   很明显,年轻的男性仆人,身高和相貌都要很出挑,才能担当府邸的门面。   和高级仆人认识了之后,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接过了格蕾丝的手提箱。   “他是你的仆人。”   格蕾丝和霍恩先生走到走廊深处,才惊讶地问道:“我也有仆人吗?”   “只有总管有一个仆人,怎么样,还不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弗洛林是当时的一种硬币面值,1弗洛林=2先令。   ②当时有两种天鹅绒,富人穿着的是从中国传入英国的真丝制成的天鹅绒,而穷人们用的天鹅绒,往往是棉制成的,因而在许多书里,有的说天鹅绒便宜,有的说贵,本文天鹅绒指代前者,后者将被称为棉天鹅绒。   ③维多利亚时期,3/4的中产阶级年收入在150-400英镑之间。   此处解释一下英镑的购买力,勒姆大学的拉纳尔德·米基教授提出,最精确的计算方法是比较1851年和现在的零售价格指数,计算结果显示,1851年的1英镑相当于现在的800英镑。   很多其他资料显示当时1英镑的购买力相当于1000-2000人民币,主要原因是当时的粮食价格偏高,平均为现在的13倍,但是在购买其他用品时,当时英镑的购买力是明显更高的。   李宝芳所著《维多利亚时期英国中产阶级婚姻家庭生活研究》里曾提到,即使当时年收入一万英镑的人,每年也会有1/4的收入花在饮食上,可见当时的食物价格确实昂贵得离谱。   ④当时有钱的人家通常有两道门,前面的大门招待贵客,后面的小门给仆人和小贩使用。感谢在2020-08-24 23:15:33~2020-08-25 21: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瓶邪是真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草地女尸   格蕾丝默然不语。   有仆人或许能够让人感觉生活便利,但让一个孩子当仆人,对她来说有些不人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大家同病相怜,不应该这样区别对待。”霍恩先生年纪大了,看人很透彻。   他回头看向走廊里忙碌的仆人们,说道:“这个庄园,就是一个小王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如果你不让那孩子做你的仆人,等待他的,也许是更糟糕的待遇。”   “这样的孩子,在这里……”   “一共有二十一个,当然,这只是室内,室外可就更多了。”霍恩先生好像怀念似的叹了口气,“当初,我也是从小工开始做起的。格雷厄姆,你的学识让你免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苦难。”   他打开一扇门,说道:“这里就是你的套房,总管才能有的待遇,进来看看吧!”   格蕾丝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宽敞的工作室,里面有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一个保险箱、几个厚实的橡木柜子以及占据一面墙的书架,上面多数是实用的工具书,还有少量的文学读物。   配套的红木高背椅、单人扶手椅摆在办公桌周围,墙壁上还挂着许多装饰画。   对于一个仆人来说,这似乎过于奢华了。   她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霍恩先生逗笑了,“小子,等你去了公爵大人的书房,就知道这个房间有多平庸了。”   说着,他打开第二道门,“里面是你的居住区域,有一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小餐厅,对了,卧室后面还有一个小盥洗室。”   格蕾丝扒着门框往里看了一眼,“其他仆人住在哪里?”   “其他仆人住在三楼,男女分开,四人一间。高级仆人都有自己的卧室,两个管家也有自己的小客厅。”   “我需要做些什么?”   “这些之后再说,你今天可以休息休息。”   霍恩先生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和我一起见见公爵大人。”   终于来了!   格蕾丝对着一面镜子整理了一下领结。   公爵作为仅次于君主和亲王的存在,是掌管一方的大领主,领土面积甚至可能有数十万英亩,是贵族中的贵族。   面见这样的人,由不得格蕾丝不紧张。   她一路板着脸,尽量做出严格且忠诚的样子,跟着霍恩先生去了书房。   查尔斯医生刚好要出来,见到两人,点头示意后,奔着门外去了。   “大人。”霍恩先生恭敬的向书房里的人问好。   矜贵的男人从天鹅绒扶手椅里坐直身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他的五官锐利深邃,如同古罗马最具艺术性的雕塑。   从他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可知他的身高也极具侵略性。   书房里昂贵的摆设,一时间竟无法与眼前的人争辉。   在格蕾丝偷偷打量着年轻公爵的同时,公爵大人也在光明正大地看着更年轻的她。   “埃德温叔叔,我没想到,你的接班人居然如此年轻。”约瑟夫·艾斯比不太满意地看着格蕾丝,“而且年纪轻轻,就板着一张脸,像个严肃的小老头。”   霍恩先生不禁扶额,低声提醒道:“公爵大人。”   不要一见面就暴露本性呀!   年轻的公爵什么都好,就是在家里经常没个正形。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呢?   “咳,你叫什么名字?”约瑟夫不太自在地装了一下正经。   “格雷厄姆·克里斯蒂,大人。”格蕾丝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问一句才答一句。   大约过了一刻钟,年轻的公爵就挥手让她退下了。   至此,她才算是成为了伊登庄园的总管。   从公爵大人最后的神态来看,格蕾丝目前正处于“无功无过”的状态。   回去的路上,仆人们都向他问好。   走廊里,“克里斯蒂先生!”此起彼伏。   直到回到自己的小客厅,格蕾丝才算松了一口气。   “克里斯蒂先生,您的行李我已经放好了。”男孩的声音猛地在身后响起,差点把格蕾丝吓得从扶手椅上弹起来。   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哦,是你啊,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亚当,大家都这么叫我。”男孩觑着格蕾丝的神色,问道:“您是否要现在用餐,先生。平时大家都是十二点用午餐。”   格蕾丝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十二点过一刻了。   “好的,辛苦你了,亚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格蕾丝还是能看出来,亚当此时有些沮丧。   小餐厅的餐桌上,很快就摆上了几道菜,分别是牛腰布丁、冷烤羊肉、土豆泥和红茶。   亚当用一种克制的渴望目光,看着闪闪发光的餐具,低下头伤心地摸了一下肚皮。   由于之前给格蕾丝整理衣柜,他错过了提前去厨房偷藏食物的机会。   作为总管听差,他必须侍奉总管用餐完毕,才能去吃饭。   然而等到那时候,食物早就被其他仆人吃完撤下去了。   也就是说,亚当要饿上一下午,等到晚餐之前,才能偷偷吃一点东西。   格蕾丝对着一切一无所知,正低头切着羊肉,她厌恶地瞥了一眼牛腰布丁——她最讨厌的食物之一。   想到自己作为仆人,不应该挑三拣四,她抬头对着亚当说道:“这份牛腰布丁送给你吧,亚当。第一次见面,希望我们以后可以相处愉快。”   她可不知道,自己在上任第一天,就因为一道菜,收买了一个小弟。   在这个时代,等级森严,仆人们也分三六九等,亚当作为这条鄙视链最底层的小听差,还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善意呢!   “谢谢您,克里斯蒂先生!”   格蕾丝被他这感激的态度镇住了,迷茫地点点头,暗自嘀咕——看来亚当真的很喜欢牛腰布丁呢!   下午的时候,大约三点多钟,霍恩先生又一次出现了。   “我要带你去认识一下附近的农场主,以后每年的地租,都会由你来收缴。”   格蕾丝匆忙穿上里大衣和外大衣,拿起手杖,戴好礼帽,和霍恩先生坐上马车出了门。   “公爵大人在埃塞克斯郡有十几万英亩土地,除了庄园周围的林地、草地和猎场之外,还有十几处大农场和牧场,零零散散的佃户也不少,他们会定期去你的工作室交租。”   霍恩先生露出老奸巨猾的表情,“千万不要被这群老狐狸骗了,即使地租降了,他们也不会多给那些可怜的农民一口面包。”   马车驶过发黄的草地,向着金黄的麦田进发,格蕾丝看着沉甸甸的麦穗,说道:“今年会是个丰收年。”   不知想到了什么,霍恩先生忽然有些不高兴,“是啊,又到九月份了。”   在他的带领下,格蕾丝认识了十几个大农场主,一切结束时,已是傍晚。   “我该下车了,我现在住在这处小农场,不过别担心,这半年我都会去庄园指导你。”   “再见,霍恩先生。”   “再见,格雷厄姆。”   车夫这时询问道:“克里斯蒂先生,直接回庄园吗?”   “回去吧!”格蕾丝合上自己的小笔记本,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关于今天见到的十几个农场主,她细心地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个性,以便以后打交道。   在她闭目养神之际,马车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您还好吗,克里斯蒂先生?我想我得下去看看。”   格蕾丝的额角一片通红,刚才的颠簸,让她撞到了车壁。   “出了什么事,内特?”   外面寂静一片。   格蕾丝等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只好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车外,内特提着一盏煤油灯,跪在地上,一张脸在月色下惨白一片。   “克、克里斯蒂先生,我想我们、我们看到了一具尸体!”内特磕磕巴巴地说完,煤油灯在他颤抖的手里晃动不止。   “什么?”格蕾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是仆人们的上司,于是强忍着恐惧,往前走去。   尸体不算太吓人。   一个女人趴在四轮马车的车轮中间,面部朝下,破旧的长裙上布满了污点,在煤油灯下,看不出具体颜色。   这时不远处一个人提着灯越走越近,“你们的马车出了什么问题吗?我看你们停了有一会儿了。”   是查尔斯医生。   格蕾丝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有人过来真是太好了,说实在的,格蕾丝之前还在纠结谁留下来看守尸体,现在似乎不用纠结了。   “内特,你先去通知治安官,这里有我和查尔斯医生守着。”   内特魂不守舍地走了,步伐不免跌跌撞撞。   格蕾丝这才转头和查尔斯医生说话,“恐怕我们的运气不太好,医生。才上任第一天,就碰到了命案。”   查尔斯医生听了她的话,才注意到车轮下有一个女人。   “你们……撞死了她?”   “不,别误会,我想不会有哪个女人会趴在地上等着我们的马车轧过去的。很明显,在我们到这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查尔斯医生蹲下身子,被格蕾丝拦住了,“在治安官来之前,我们最好不要碰尸体。”   不然恐怕就更说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称呼男主为“大人”,仆人们称呼公爵为“your Grace”,而大家常看到的my lord是侯爵和侯爵以下的称呼,通常被翻译为阁下,与之区别,本文里公爵被称为大人。   感谢在2020-08-25 21:01:20~2020-08-26 21:3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疙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治安官   查尔斯医生没有触碰尸体,但还是提着煤油灯,就近查看了一下尸体。   作为医生,他并不惧怕这些。   尸体的腰部被车夫驾驶着马车轧了过去,上半身伸出车辙之外,腿部在车身下方。   由于公爵府邸的四轮马车比较宽,故而只有一边车轮轧过了尸体。   正因如此,车身之前才会倾斜,导致格蕾丝在车里猛地撞向了车壁。   格蕾丝有些后悔自己在车里的时候摘下了礼帽,不然绝不会像现在一样,额头胀痛。   她轻轻碰了一下额角,发出“嘶”地一声痛呼。   “哦,天哪,你的头……”查尔斯医生站直身体,凑近看了一眼,“我想我该给你拿一些药油,它们就在我的药箱里。”   格蕾丝苦笑着叹了口气,“谢谢您,但我希望不是现在。”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好吧,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不过在治安官来之前,你可要忍着点疼了。”   “疼痛不算什么,没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糕了。我发誓,我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愿治安官不会认为我是个杀人犯。”   格蕾丝对于这时候的治安队办案的效率不抱任何希望,只盼着自己不要被卷进去。(①)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因为——”查尔斯医生看到了提灯的火光,声调一变,“来了!”   不远处五六个人影越走越近,直到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格蕾丝才惊讶的发现,领头的人居然是自己的雇主!   查尔斯医生眨眨眼,一副“我就说吧!”的样子。   原来各地的治安官、郡长等职位,都是由当地的贵族和大乡绅担任,伊登庄园附近的十几万英亩的土地,都属于公爵大人,这里的治安,自然由他负责。   之前慌慌张张的车夫内特已经镇定了下来,举着提灯为公爵大人照着前方的路。   “把马车右边的后轮拆下来,移走马车,不要碰到尸体。”约瑟夫指挥着其他人拆下了可能轧到尸体的后轮,两匹马拉着马车,离开了尸体所在的位置,尸体被前轮压住的裙子也被解救了出来。   很快,民兵们就在尸体四周支起了一顶亚麻布做成的帐篷,将提灯集中起来,又搬来了一个气罐,燃起了一盏昂贵的可携带式煤气灯。   煤气灯比煤油灯亮了许多倍,只是目前还很少有家庭选择这种光源照明。   它们的第一批使用者,是工业城市的工厂主们。   为了日夜压榨劳动力,他们选择了这种先进的光源。   棚子里明亮起来,查尔斯医生最终还是担任了验尸官的工作。   “看看这些手指印,死者脖子上的淤血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她是被掐死的。看手印的大小,凶手很可能是个男人。”   “可是有些农妇的手也很大。”一个民兵提出异议。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查尔斯医生抿着嘴,对于被别人打断这点感到不太高兴,“她死了至少有七八个小时了,身上没有其他致命伤,但两侧腋下有红色的勒痕。”   约瑟夫询问这些巡逻队里的民兵,“你们有谁见过她?”   “她好像是邓肯先生家的长工……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感觉我在比格斯农场见过她。”   “邓肯先生家里养了几头奶牛和母羊,她应该在那里做挤奶工。”   在场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只有格蕾丝一个人安静地站在一边,用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唰唰唰地记着笔记。   “你在写什么,格雷厄姆?”约瑟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看到您似乎没有带着侍者过来,想着也许您需要一个人来记录案情。”   “霍恩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细心的年轻人。”在外面的时候,约瑟夫不会称呼霍恩先生为叔叔,因为那可能给霍恩先生带来不太好的影响。   “让我看看。”他伸出一只戴着羊皮手套的手。   格蕾丝恭谨地把笔记本双手奉上。   “死于九月三日中午十一点之前、死因为窒息、行凶手法为呃喉、凶手手掌偏大……第一作案现场或许不在发现地?”约瑟夫惊讶于眼前少年的机敏,“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说说看,格雷厄姆。”   格蕾丝指着尸体裙子上的污渍,“这些泥点集中在尸体的背后,但附近的地面却很干燥,草皮覆盖在地面上,即使摔上一跤,也不会有泥土沾在身上。”   她又指向裙子下摆,“而且她的裙子后摆磨损很严重,鞋子后跟也磨坏了一部分。这说明她极有可能是被一路拖行到这里的。”   约瑟夫认真听着,对面前的年轻人越发感兴趣。   忽然,他目光一凝,“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格蕾丝把帽檐拉低,遮住受伤的地方,“只是在车里颠簸了一下。”   “给他看看,这小伙子可是我的左膀右臂。”约瑟夫冲着查尔斯医生说道。   随后他又吩咐其他人,“把尸体运到停尸房,轮流守夜,不要让其他人接触尸体。”   说完,他就带着车夫,去了查尔斯医生的住所。   “还好没有伤口,不过明天起床之后,你额头上的淤青恐怕会很严重。这是药油,每天洗脸后擦一次,几天就好了。”   查尔斯医生检查了格蕾丝受伤的额头,递给她一个小药瓶。   回去的路上,格蕾丝和约瑟夫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气氛尴尬。   格蕾丝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总管”,雇主不说话的时候绝不开口,雇主说话的时候,回答也要尽量简短。   因为根据霍恩先生的说法,雇主们不喜欢存在感太强的仆人。   但公爵大人显然是个例外。   他探究地频频看向格蕾丝,最终忍不住开始和她探讨案情。   “你认为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被杀?”   格蕾丝飞快地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回答道:“也许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有趣的见解,所以你认为凶手是农场里的人?”   “我并不敢这样讲,不过农场里的人和死者朝夕相处,确实更有可能被死者窥探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   约瑟夫鼓励她,“接着说下去,你比其他人聪明多了,这一点,我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   格蕾丝回想起死者的穿着,“死者穿着一件非常破旧的长裙,上面有很多补丁,款式也是早就淘汰掉的五年以前的款式。这说明她连买新衣服的余钱都没有,所以谋财害命这一点,基本可以排除了。”   格蕾丝干笑了一声,补充道:“虽然我认为她是看到了别人的秘密被杀的,但我觉得农场里的农民,应该没有那种不惜杀人灭口也要保住的秘密。”   英国的乡下没有多少秘密,这里的人不像工业城市里的居民那么忙碌,因而很喜欢传闲话。   附近有一点风吹草动,第二天就人尽皆知了。   格蕾丝自己今天拜访农场主们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到这里的居民称他为“霍恩先生找来的接班人。”   显然在她到来之前,消息就已经在这里传遍了。   如果凶手就是农场里的人,恐怕不管他走到哪,都有可能遇到熟人。   这样的情况下,还敢拖着尸体远距离抛尸,不知该要有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明天你跟着我一起去比格斯农场看看。”   下车的时候,约瑟夫丢下了这样一句话。   格蕾丝疲惫地揉揉脸,愁眉苦脸地回了自己的套房。   亚当还等在房间里。   “先生,您现在要用晚餐吗?”   格蕾丝的肚子应景地响了一声,脸色一红,“咳,可以上菜了,亚当。”   食物被盛放在盘子里,搁置在底部有热水的保温器具里,因而并不太冷。   格蕾丝看了一眼怀表,已经九点半了。   其他仆人们应该一个小时前就吃完了晚餐。   ……   简单地梳洗过后,格蕾丝钻进了柔软的棉被里,缺迟迟无法进入梦乡。   虽说经历过梦境里的二十五年,格蕾丝的人生阅历已经比同龄人丰富得多,但这并不表明,她之前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尸体,更别提这还是个凶杀案。   看公爵大人的意思,恐怕以后有了命案,是要经常带着她了。   早知道就不献殷勤去记笔记了……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尸体!尸体!简直就是噩梦!   作为一个只想过平静日子的小总管,格蕾丝认为自己为了这座庄园,付出得太多了。   可没听说过哪家的总管还要兼职当侦探呢。   怀着郁闷的心情,格蕾丝很晚才进入梦乡。   ……   “铛!铛!铛……”   客厅里的座钟响了六声,格蕾丝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进了盥洗室。   据她估计,她应该只睡了四个多小时。   穿好礼服,格蕾丝走出房间,开始例行巡视。   厨房里法国厨师埃里克正在为公爵烹饪早餐,一个厨房女仆在旁边帮忙处理食材。   负责为仆人做饭,以及偶尔为公爵提供英式餐点的厨娘卡米拉在另一个厨房,她一边呵斥着笨手笨脚的厨房女仆,一边支使着杂活女仆赶紧去楼上点燃壁炉。   女管家腰上挂着一大串钥匙,走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听见这声音,女仆们就绷紧了神经,生怕被挑到错处,数落一顿。   格蕾丝所过之处,都是一片繁忙景象。   “哦,上帝!您的额头怎么了,克里斯蒂先生?需要我为您叫医生吗?”女管家沃克太太看着格蕾丝青紫一片的额角,如临大敌。   作者有话要说:   ①英国当时很多地方还没有警察队,而是由当地贵族担当治安官,雇佣民兵来巡查治安。不过当时苏格兰场已经成立了。感谢在2020-08-26 21:32:18~2020-08-28 06:2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仆人们   格蕾丝表示伤势仅仅是看着吓人,并且昨天她已经看过了医生。   沃克太太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一个男仆壮着胆子向格蕾丝提问,“克里斯蒂先生,您昨天看到了一具尸体,对吗?”   看来昨天内特跑回来报信的时候,应该是慌张得过头了,把事情嚷得人尽皆知。   格蕾丝点点头,就有仆人一边擦着摆件,一边伸长耳朵,往她的方向凑。   “您的头是和歹徒搏斗的时候伤到的吗?”   “……”   格蕾丝不知自己这清瘦的身板,在仆人们心中居然有如此高大威猛的形象。   “不,我很确定,当时只有我、内特和查尔斯医生三人在场,并没有什么歹徒。”   格蕾丝打发仆人们赶紧去工作,而仆人们也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惊天大新闻,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干活去了。   有四个小男孩,穿着三排铜纽扣的制服,从三楼的仆人楼梯下来,手里还提着装满沙子的便桶。   他们是厅堂小工,每天清晨要为其他仆人清理便桶,为厨房运煤,做的都是脏活累活。   还有几个鞋靴小工,每天为其他仆人擦洗一百多双不同材质的鞋子。   这些孩子不被允许出现在主人面前,他们是仆人的仆人。   除他们之外,洗衣女仆和杂活女仆,也是地位最低的仆人。   这时,恰好一个杂活女仆提着一桶煤,走路摇摇晃晃地从格蕾丝身边经过,差一点就绊倒在地。   领班女仆贝丝严厉地训斥了她,“你走路的声音太大了,这样上楼会影响公爵大人的睡眠!如果你不想丢掉这份工作,最好把脚步放轻一些!”   发现格蕾丝看着她们,贝丝止住了继续训斥杂活女仆的念头,挥手让她走了。   杂活女仆如蒙大赦,朝格蕾丝投去感激的一瞥,提着煤去了楼上。   “您其实可以多休息半个小时的,亚当六点半的时候,会去您的房间叫早。”相比于男性仆人,女仆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总管,因而对新上司的善意总要多一些。   格蕾丝谢过他,向前面的熨烫室走去。   侍者乔治正傲慢地越过准备熨烫报纸的亚当,为公爵大人熨烫报纸。   亚当明知道公爵大人不可能这会儿看报纸,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清晨送来的报纸,上面的油墨还未干透,如果直接送到主人手上,就会污染主人的手指,这是十分不雅观的。   因此男仆们需要提前将报纸用熨斗烘干压平,将干燥整洁的报纸,送上餐桌,供主人早餐时阅览。   时间到了七点,格蕾丝应该上楼向自己的雇主问好了。   她走上还从未踏足过的二楼,踩在猩红的羊毛毡地毯上,沿着走廊,走进了整个庄园里最奢华的卧室。   地面上铺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土耳其地毯,墙上贴满了带有菱形哥特式暗纹的天鹅绒壁纸,天花板上装饰着充满宗教色彩的壁画,最中央的一副,是抱着耶稣和初生羔羊的圣母玛利亚。   在画的下方,是一盏璀璨的水晶吊灯,房间四周墙壁上,也有镶嵌着宝石的热气球形状的铁艺壁灯,里面燃着昂贵的蜂蜡蜡烛。   正对着门的,是一套桃花心木梳妆台,实际上多数时间发挥的是写字台的作用,上面摆着羽毛笔、印有女王头像的黑便士邮票、吸墨碾、黄金嵌红宝石火漆印章等等写信用的物品。   梳妆台对面,是一个桃花心木大床,上面铺着象牙色床单,和同色系的丝绸刺绣羽绒被。   床头柜上还摆着一个黄金小猎狗摆件。   就连窗户上的双层窗帘,都是精致的蕾丝和塔夫绸制成的。   格蕾丝从这些眼花缭乱的物件上移开视线,低头恭敬地对着斜靠在床上的男人问好,“日安,公爵大人。”   “是你啊,格雷厄姆。”约瑟夫有些懊恼的说道,“我差点忘记了,我的总管已经换人了。”   管家莱斯利先生这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经过格蕾丝,为公爵大人奉上茶水,“日安,公爵大人。”   问了安,两人几乎同时从房间走出来,谁也没搭理谁。   七点半的时候,仆人们才开始用早餐。   而这里唯一的主人约瑟夫,用餐的时间是九点。   亚当拿着一份熨好的报纸,送给格蕾丝。   作为总管,她每天也有报纸可看,而其他仆人想要看报,就要等主人看完以后,才能过过瘾了——这通常是厨娘的特权。   “你来念吧,不会的单词可以问我。”格蕾丝一边往面包上涂抹黄油,一边说道。   亚当喜出望外,在一小半人口都是文盲的当代,有人愿意教他读书识字,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拿起报纸,率先读起了头版头条。   “近日,伦敦东区一处棉纺厂发生了重大事故,可怜的工厂主……”   “普雷斯利先生。”格蕾丝夹好一片火腿,瞥了一眼报纸。   “普雷斯利先生严重烧伤,尽管医生们竭尽全力,仍旧没能挽救他的生命。   根据苏格兰场警探所说,这场爆炸引发的大火,是由于工人……”   “违禁吸烟。”格蕾丝再次提醒。   “普雷斯利先生留下了价值三万英镑的遗产,由于这位老绅士无儿无女,目前,律师正在核对……”   读完了这一篇报道,亚当语气兴奋,“三万镑!真不知道谁会是那个幸运儿!”   格蕾丝对此未置一词。   见她不感兴趣,亚当又读起了其他报道。   第二篇是有关农业的。   “英格兰南部今年迎来了丰收年,小麦价格略有下降,从每夸特尔七十二先令,下降至六十八先令。”   格蕾丝算了一下,一磅重的小麦应该需要两先令六便士,这可一点也不便宜。   要知道,像刚才报纸里提到的棉纺厂的女织工,一周的薪水也比这多不了几个便士。(①)   然而这些面粉做成白面包,也不过两磅重,只勉强够一个人吃两天。   当然了,东区那些可怜人可吃不到这些,他们往往吃的,是掺了木屑的黑麦面包,粮价便宜的时候,一便士可以买到一个,勉强能够果腹。(②)   农民们辛苦一年,只能赚到十英镑左右,剩下的,一部分归属领主,另一部分归属于农场主。   这就导致一个男人的薪水可能不够养家,妇女和儿童就不得不出来工作了——即使他们前者有繁重的家务,后者的身体还没有长成。   只是格蕾丝作为雇员,可没立场慷他人之慨,比起遗产什么的,地租才是她需要关注的。   霍恩先生说过,如果粮价下降,地租也要适当下降一点,今年的地租,农田应当收每英亩六先令,牧场和草地则相对低一些。   在公爵大人吃完早餐,准备出门之前,她要把最近的账册浏览一遍,并把昨天庄园里收到的账单统计好,从保险箱拿出足够的现金,交给女管家、厨娘等人用来支付花销。   霍恩先生八点钟的时候来了,并给了格蕾丝一串钥匙。   “最重要的是这一把。”他把那把钥匙单独提起来,指着工作室办公桌对面的一道门,“那道门后面,是庄园里平时不用的贵重物品。”   “记住,任何人想要申请取出里面的任何东西,都要在你这里登记。记住,一定要经过你的眼皮底下,否则绝不可以让别人进入这道门。”   光是听这个语气,格蕾丝就觉得,自己看守的,可能是所罗门王的宝库。   “不必太紧张,仆人们应该不会如此大胆,这里随便一件宝贝,就够让他们吃一辈子牢饭的了。”   “……”   听起来好像更不安全了呢……   格蕾丝觉得后脖颈发凉。   要是真有江洋大盗来了,恐怕第一个就会干掉她。   “你的账目做得不错,一会儿——”   格蕾丝摇了摇头,“今天恐怕不行,霍恩先生。公爵大人要求我今天陪同他去比格斯农场。”   霍恩先生一脸坏笑,“哦,乔治那小子恐怕要不高兴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乔治在服侍主人约瑟夫穿衣的时候,听说他今天要带着格雷厄姆外出,脸色都白了。   作为贴身侍奉公爵的侍者,乔治认为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只是昨天他发现公爵的几件大衣需要保养了,事情耽误不得,只能暂时放下和交好的仆人吐苦水的想法,恭敬地退出了公爵的卧室。   而格蕾丝那边也结束了记账工作,打算去地下一层看看。   地下一层有一半在地上,因此光线虽然昏暗,但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那里有许多储藏室,还有一个大酒窖,她需要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以便以后安排宴会。   当她端着一个小蜡烛台走在地下室的楼梯上时,无意间听到了几个男仆的对话。   “真有你的,詹妮居然帮你拿到了食品室钥匙。”   “卡米拉不会注意到的,我们也是没办法,这些东西我们这些下级仆人捞不着,总管和管家倒是天天不是火腿就是羊羔肉,好面包也会送到他们那。”   “可惜酒窖钥匙在莱斯利先生那里。”   格蕾丝听着这群小老鼠嘀嘀咕咕,正打算继续往下走抓个现行,一个仆人的话却让他止住了脚步。   “你们听说了吗?比格纳农场的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当时工业城市利兹的棉纺厂女织工周薪在两先令六便士到三先令之间,这些女织工和男织工工作强度相同,薪水却只有男织工的一半,因此当时的工厂主非常愿意雇佣听话的女织工和童工。   ②狄更斯的《雾都孤儿》中有所提及,鉴于奥利弗是个孤儿,所以文中的一便士面包,应当是最便宜的黑面包。 第7章 散碎的线索   “你怎么知道就是她?内特都说不认识那个女人。”   “绝对是她,那个疯婆娘。内特说死得是个挤奶工,那就不可能是别人,一定是她。”   几个男仆嘿嘿坏笑了两声。   “你小子艳遇不少啊,连挤奶工都认识?”   “得了吧!我是被那女人吓了一跳,才会记得这么清楚,那女人疯疯癫癫的。   有一次厨房那边需要牛奶,我就去比格斯农场帮詹妮订了几桶,给她和卡米拉做奶酪用。”   格蕾丝听见了咀嚼声和吞咽声,之前的男仆又开始说话,“结果送牛奶当天,那女人一开始还好好的,一看到我进了厨房,她就猛扑过来,撕扯我的外套,嘴里还直嚷嚷‘你有什么了不起?’天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她。”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回到前厅的时候,制服丢了两枚扣子,还被莱斯利先生训斥了一顿。”   “我早就说了,这些疯子就该进疯人院,留在外面准会出事。看吧,现在那个女人死了,八成是哪个被她突然袭击的人恼羞成怒,一刀把她杀了。”   “内特说她是勒死的。”   “没什么差别,反正她被杀了,这就说明疯子就该待在疯人院里。”   “那偷吃的小老鼠们要怎么办呢?”格蕾丝这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拐进了食品储藏室,板着脸看着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仆。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男仆们立刻变成了鹌鹑,缩着脖子,一副犯错小孩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格蕾丝。   总管和管家不同,格蕾丝的权柄很大,甚至可以不通知主人,直接解雇下级仆人。   “解释一下吧,你们在做什么?”格蕾丝脑子里都是刚才那些有关死者的话,面上却端出一副总管的姿态。   男仆们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犯案经过”,格蕾丝在小本本上记下了几人的行为,让他们签字画押,保证绝不再犯。   “再有下次,我就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公爵大人,你们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知道了吗?”   几个男仆收拾好自己动过的食物,连连保证,这才被格蕾丝放走。   十点钟的时候,格蕾丝陪同公爵大人一起,去了比格纳农场。   比格纳农场距离庄园有七英里左右,是公爵名下地产中,比较靠近庄园的所在。   而发现尸体的位置,距离比格纳农场有十三英里左右,距离庄园也有九英里,这可是不短的一段距离。   马车里,格蕾丝提到了自己今天听到的那些话,不过男仆们偷吃的事,她遵守了诺言,只字未提。   约瑟夫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没想到邓肯先生一家如此慷慨。”   格蕾丝低眉顺眼地垂头盯着车厢地板,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公爵大人可以这样评价别人,她作为仆人,是不应该议论一位绅士的。   “前面为什么聚集了那么多人?”   格蕾丝闻言,抬头向车外望去。   金黄的麦田里,十几个农民手里拿着镰刀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内特,停下。”   车夫一勒缰绳,马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格蕾丝率先下车,礼节性地扶了公爵大人一下。   农民们看到本地最大的领主埃塞克斯公爵,立刻全都安静了下来,敬畏地低下头,疑惑着这位年轻的领主有何吩咐。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格蕾丝充当传声筒,询问这里的农民。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回答道:“我们收割小麦,发现有一大片麦子被压倒了。”   人群让开一条路,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个人立刻看到了后面的景象。   麦田里有一条路径上的麦子都被压倒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凌乱的踩踏痕迹,把麦穗都压到了地里。   “过去看看。”约瑟夫率先向麦田走去。   旁边的农民惋惜地看着他那昂贵的尖头漆皮皮鞋,暗叹糟蹋了好东西。   约瑟夫罩着灰色羊毛毡鞋罩的皮鞋很快就沾满了尘土,只是他自己丝毫没有注意这些。   麦田里的痕迹比昨天发现的尸体宽了一些,但绝对没有女人的裙子那么宽。   痕迹两边比较浅,中间的麦子却全倒了,几乎贴在地上,这说明有重物曾被拖行着,蹭过了这些地方。   “咦?”阳光下,格蕾丝看到了有什么东西,闪过了一抹金光。   她走过去,寻找了一会儿,在倒下的麦子中间,发现了一枚金发夹。   “大人。”格蕾丝把发夹用手帕包住,递给约瑟夫。   发夹是橄榄枝形状的,脉络清晰,分量不轻,不像是农民买得起的东西。   格蕾丝猜测,应该是某个社会地位不低的女人路过了这里,遗落了这枚发夹。   “这个小东西做工不错,至少值七八个基尼。”约瑟夫皱眉思索片刻,把发夹连同手帕还给格蕾丝,“这个先带回去,也许是个线索。”(①)   他向一个在地里捡拾麦穗的男孩招手,快速写了一张便条,递给男孩一枚半沙弗林金币,“送到治安队的布雷恩手上。”(②)   男孩喜出望外地接过便条,小飞毛腿似的跑了。   格蕾丝又问农民们,“你们昨天看到有人经过这里吗?”   “我们没看见,克里斯蒂先生。”一个农民手指着前面,“那里有一个小山坡,我们昨天在另一头割麦子,看不见这边。”   格蕾丝原也没指望一次能获得太多线索,压下心头淡淡的失望,向着农民们扶了一下帽檐,同他们道别,和约瑟夫一起回到了马车上。   临上车前,她听到有人嘀咕,“克里斯蒂先生一点也不像个仆人,倒像是个贵族小少爷。”   约瑟夫也听到了,转头促狭地看了她一眼,“这就说得通了,绅士的绅士,不是吗?”(③)   两人很快就到了比格纳农场。   比格纳农场占地六千英亩,每年租金就要将近两千英镑,因此没有一定财力的人,不可能租下这么大的农场。   肯特先生也算是附近少有的体面人,家里雇了很多长工,刚才那些农民,就是在为比格纳农场做事。   格蕾丝和约瑟夫一下马车,肯特先生和他的太太就立刻出来迎接了。   只是肯特夫人看起来脸色并不太好。   “公爵大人,昨天您和治安队真的发现了一具女人的、女人的尸体吗?”   “恐怕是这样的,夫人。”   “哦,上帝!”肯特夫人倒在贴身女仆的身上,后者连忙呼喊其他仆人去拿嗅盐瓶。(④)   带着刺鼻气味的嗅盐放到肯特夫人的鼻尖底下,不一会儿她就醒了过来。   格蕾丝在旁边憋着没敢笑。   实际上她一直觉得贵妇人们动不动就晕倒这件事,挺荒唐的。   因为她们总是在一些“令人震惊”的事发生时晕倒,好像女士们真的有一根脆弱的神经,发生一点事情就要大喊“哦,我的上帝!”,然后再恰好柔弱地倒在仆人或丈夫的身上。   上帝每天一定也很心烦。   在格蕾丝的人生当中,唯一一次看到别人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倒的事,还是发生在梦中世界的一个患有癫痫的男孩身上。   正常人哪有几个会动不动就晕倒的?   就算是真的晕过去了,格蕾丝也觉得,多半是夫人小姐们为了让自己符合现下的病态审美,把紧身胸衣束得太紧了,导致大脑供氧不足而引起的。   不过此时此刻,她最好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才不至于失礼。   “夫人,希望您能平静下来。”   邓肯先生邀请约瑟夫进去坐,又吩咐仆人去煮茶,这才叹了口气,解释了自己夫人晕过去的原因。   “阿比盖尔担心了一宿,昨天夜里农场要锁门的时候,有仆人说乔不见了。我们派人找了她很久,结果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个仆人说听到了传言,有一个女人昨天晚上死在了野外。”   邓肯先生看着仆人送来的茶壶和茶杯,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你。”   滚烫的茶水倒进上好的东方瓷器里,再加上常温的牛奶。   据说这种“先茶后奶”的方式,是检查瓷器是否上乘的方法之一。   “阿比盖尔吓坏了,她祈祷了一上午,期望这一切都是谣言。”   邓肯先生征询地看向约瑟夫,“公爵大人,我能否派人去看看尸体,确认一下那是不是乔?”   “当然,如果确认了身份,对我们查案也有帮助。”约瑟夫用他那双漂亮又锐利的眼睛,观察着肯特先生的神色,对方看起来面色如常。   他转头对格蕾丝说道:“格雷厄姆,你先出去吧!我想和肯特先生单独谈谈。”   格蕾丝恭敬地退了出去。   实际上,刚才公爵大人隐晦地冲她打了个眼色。她立刻福至心灵——这是要她去外面找找线索。   女扮男装的格蕾丝俊美得就像从油画里走出的美少年,在这幅皮囊加持下,再加上她平易近人的态度,想要套话并不难。   尤其在农场里,干活的乡下姑娘们都对她这个伊登庄园的新总管十分好奇。   格蕾丝先去了鸡舍的方向,那里有个年轻姑娘,正低头看着手臂上挎着得篮子,仔细地数着鸡蛋。   作者有话要说:   ①基尼:英国旧币面值,于1815年停产,但直到二十世纪初仍在流通,1基尼=21先令,这种金币通常用来计算昂贵的物品,比如文中的金首饰。   ②半沙弗林:金币面值,价值10先令,沙弗林就是1镑金币。   ③中世纪贵族的仆人可能由出身低于他的其他贵族担任,而总管作为仆人之首,甚至有可能迎娶领主的女儿,成为领主的继承人,因此他们的身份一般是绅士以上。后来人们就把管家和总管,称为“gentleman's gentleman”,即绅士的绅士。   ④嗅盐:一种由碳酸铵和香料配置而成的药品,给人闻后有恢复或刺激作用,特别用来减轻昏迷或头痛。在维多利亚时期是一种家居常备物品。   感谢在2020-08-28 23:12:52~2020-08-30 10:2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つω`)~ 30瓶;金疙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比格纳农场   “都怪那些狗,把母鸡吓得都不下蛋了,昨天还有二十三个呢!今天却只有十五个……”   鸡舍女工嘟囔完,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格蕾丝,脸刷地一下红了。   在她看来,像格蕾丝这样衣着考究的人,都是要叫“先生”的。   “今天天气真不错。”格蕾丝用了一个经典的英式万能开场白。   “是的,先生。这对农场来说是个好天气,因为如果下雨的话,麦子就会不好收割,还容易发霉。”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格雷厄姆——”   “克里斯蒂先生。”女工接着她的话说道。   “我知道,您是伊登庄园新来的总管。”她有些艳羡地看向格蕾丝,“您真年轻,是我见过最年轻的总管。”   “为了公平,你难道不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想它一定像你一样美丽。”   “玛莎·梅。”女工的脸又红了。   格蕾丝知道这样女扮男装调戏别人很可耻,但为了查案,出卖一下“色相”未尝不可。   而且她觉得,这样一个单纯的年轻姑娘迷恋她一段时间,总比迷恋那些真的能让她未婚先孕的渣男要好。   这不是格蕾丝危言耸听。   在这个时代,劳工阶层的女孩,几乎是所有男人随意玩弄的对象。   她们像生活在狼群中的绵羊,被群狼觊觎着。   主人诱拐年轻女仆,少爷骗乡下漂亮姑娘到自己的床上去,听差们视育婴女仆为自己的外快,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家庭女教师就是陪男主人睡觉的。   到处都是对贫穷女人满满的恶意。   然而在这些女人怀孕后,那些昔日的情郎就会立刻翻脸,把她们一脚踢开。   她们不敢说出去,就只能独自承受着街坊四邻的议论,被父母视作耻辱。   她们会失去工作和名声,最终不是投河就是彻底堕落,沦为下等□□。   泰晤士河每年都能打捞出许多年轻女人的尸体,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怀有身孕。   玛莎不知道格蕾丝的心理活动,只是看着她那一身昂贵的装束,觉得她和这里格格不入。   “克里斯蒂先生,您为什么不去房子里坐着呢?”   “公爵大人和邓肯先生有事要单独谈谈,让我出来走走。”格蕾丝浑不在意地走进了养鸡的地方。   这里的味道自然不太美妙,但她神色未变,不愿意让玛莎感到难堪。   “十五个鸡蛋不是很多吗?”   听见格蕾丝这样问,玛莎不太高兴地嘟起了嘴,“不,这简直太少了,农场里有二十五只母鸡,它们每天都下蛋。可是昨天夜里,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一群狗,把鸡都吓坏了。”   “夜里?是什么时候?但愿那些野狗没伤到你。”格蕾丝不动声色地套话。   “哦!那不是野狗,是猎犬,当时天色太晚了,但我能确定那是上好的猎犬,是有钱人家才能养得起的狗。”   当你想要确定一件事的时候,直接问就会显得别有用心,然而当你坚定地说出一个错误的结论的时候,别人却会毫不犹豫地纠正你,给了你正确答案的同时,还洋洋自得。   格蕾丝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因为如果昨天真的有野狗,这些鸡就不可能都全须全尾地活着。   只有家养的狗,才会对这些鸡不屑一顾。   “哦?那可太不寻常了,猎犬都是由猎场管理员管理的,他们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地任由猎犬乱跑呢?”   玛莎简直就像找到了同盟,“说的太对了,这些人真是不负责任!”   “告诉我,那是几点钟的时候?没准我能帮你找到那个粗心的家伙,警告他一顿。你知道的,我昨天很晚才回到庄园,没准那家伙就是我在路上碰到的某个人。”   玛莎抬起头,认真地回想起来。   “应该是七点多的时候,收割麦子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晚上七点多、猎狗、女人的金发夹、麦田里的压痕……   这些线索看起来没什么关联,但格蕾丝有种感觉,玛莎的话,也许会派上用场。   她耐心地陪着玛莎参观了下蛋最多的几只“可爱的母鸡”,这才向她告别,去了别处。   牛棚附近,有个年纪不小的胖大婶正在骂骂咧咧。   “我才不管那个下等□□去了哪里!该死的,现在我不仅要做奶酪,还要当挤奶工!”   格蕾丝只好咳嗽了一声。   胖大婶先是不悦地瞪大了眼睛,发现是惹不起的人,又不情不愿地移开了目光。   “您不该来这里,先生。”   格蕾丝观察了一周牛棚的环境,转移了话题,“你平时要给几头牛挤奶?”   “一头都没有,先生。”胖大婶仍旧很不高兴,“这里一共有三头牛,外面还有五只母羊,可是这些原本就不是我该干的活。都怪那个乔四处闲逛。”胖大婶似乎不知道乔可能已经死了。   “她经常偷懒吗?”格蕾丝顺着她的话说道:“这样不勤快的仆人,邓肯夫人为什么不解雇她呢?”   大婶立刻来了劲头,“对吧?我也这样想!真想不明白,夫人为什么原因留下她!那个女人天天装疯卖傻,只会往男人怀里扑!”   这话一听就掺了水分。   邓肯夫人即使再怎么心善,也要顾及名声。如果乔真的是个四处留情、声名狼藉的女人,邓肯夫人又怎么可能收留她呢?   这个年代如此看重女人的贞洁,任何有脸面的人家,都不可能留下这样的人为他们服务。   胖大婶没有得到回应,了然地笑了一声,一副“看透了你们这些男人”的表情,“我知道,你们都喜欢漂亮姑娘,不愿意说她们的坏话。乔虽然疯疯癫癫的,实际上却长得不赖。”   格蕾丝没反驳,只是挑着眉毛,“哦,是吗?我还没见过她呢!”   胖大婶一副神秘的样子,“少爷的未婚妻,和乔有些像,她如今正借住在亲戚家的别墅里,就在这附近,昨天她还和少爷一起去骑马了。”大婶末尾还加了一句,“这一点我和夫人看法一致。”   “什么?”格蕾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骑马呀!那姑娘特别喜欢骑马,这哪里是小姐们该干的事呢?”   大婶一边给奶牛挤奶,一边喋喋不休,“可是夫人拗不过少爷,况且老爷前些天已经答应了少爷的婚事。”   似乎是工作太繁重了,胖大婶对任何事都抱着愤愤不平的态度,“体面人家应该娶乡绅的女儿,或者牧师的女儿也不赖,小商人家的女儿可不够端庄。”   格蕾丝心里发笑。   这世上根本就没几个男人真的喜欢端庄的女人,他们只不过需要端庄的女人撑门面、打理家务罢了。   不过,邓肯少爷和他的未婚妻昨天骑马去了,或许她该记下来,报告给公爵大人。   毕竟这两个人有可能就是潜在的目击证人。   等她好不容易听完了胖大婶的碎碎念,从牛棚出来之后,约瑟夫也正在往外走。   “你可以派人去确认一下,如果不是农场的挤奶工,对邓肯夫人来说是好事。”   “谢谢您的安慰,我想阿比盖尔会好起来的。”邓肯先生客气地将约瑟夫送至大门外。   两人上了马车,约瑟夫问起格蕾丝的收获。   “都是一些散乱的事情,鸡舍的女工告诉我,昨天夜里七点多,有猎狗闯入了农场。牛棚的厨娘则说了一些有关乔的不雅传闻,她还提到了一件事,有关邓肯家的少爷和他的未婚妻,据说昨天这两个人出去骑马了。”   “骑马?”约瑟夫摩挲着下巴。   他和格蕾丝的想法往不同的方向偏离开来。   格蕾丝认为这两人是目击者,约瑟夫却觉得,他们也许没那么无辜。   麦田里那些痕迹,再加上尸体腋下的勒痕,不正像是马拖着尸体留下的痕迹吗?   两人去了治安队,死者身份已经确认,就是比格纳农场的挤奶女工,乔·卡特。   有附近的农妇,为乔擦了脸。   这让格蕾丝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清理过她的手吗?”   农妇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先生。布雷恩先生只让我给她擦脸。”   怕格蕾丝责怪,农妇试探着询问,“需要我给她擦手吗,先生?”   “暂时不需要,谢谢。”格蕾丝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蹲下身子,视线和尸体齐平,强忍着恐惧感,无视尸体散发出来的臭味,凑近去看尸体的双手。   死者的指甲不怎么干净,但形状却很好看,指甲里面也没有血污一类的痕迹。   太可惜了,这个女人临死前,没能在凶手身上留下证据——伤口。   约瑟夫在一边,愈发觉得格雷厄姆心细如发。   难怪埃德温叔叔对格雷厄姆赞不绝口。   查尔斯医生也在这里,正在检查死者胃里的残留物。   “可怜的女人,胃里只有一点消化了一半的土豆。哦,还有些鸡肉,恐怕是她的雇主给她的。”   他对着等在一旁的布雷恩先生抱怨,“我早就说了,这个穷困的女人根本没机会服用鸦片酊一类的药物。”   他又转头无奈地看了一眼格蕾丝,“他和你想法一致,都认为凶手应该被死者狠狠挠上一爪子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10:24:02~2020-08-31 09: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桎 31瓶;风漾闲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死者的真实身份?   “死者没有抓伤凶手,也许并不是因为她服用了鸦片酊,而是因为凶手可能不止有一个人。”约瑟夫觉得案子有些眉目了,这是他办案的经验。   每当他抓住一些关键点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布雷恩先生拿出一块锡板,这是最早出现的相片种类之一,用化学试剂碘化银在金属板上成像,被一部分人称为锡板,实际上和锡这种金属本身却没什么关系。   也是因为本地的治安官是约瑟夫,他家产颇丰,为人又慷慨,治安队里的一切配置,都是最先进的,治安队的民兵们也干劲十足。   “这是我们搜索了方圆二十英里范围,找到的唯一一个有可能是谋杀现场的地方。”   照片是黑白灰三色,拍摄的是一片沼泽。   由于明暗关系的对比,拍摄下来的脚印是黑色的,一共有四个人的脚印,两大两小,应该是两男两女。   只不过经过了一夜,沼泽泥地质地湿软,脚印早就比实际尺寸要小一圈了,连鞋底花纹都已经不再清晰。   仅仅凭借这几个脚印,是无法判断谁是凶手的。   不过这至少说明,约瑟夫的推论是有可能的。   “我们还在附近发现了马蹄印,看来有人骑马经过了那里。”布雷恩先生又递过一块锡板,语气一沉,“或者说,也许凶手是骑马过去的。”   这时查尔斯医生检查完毕,把剖开的地方缝合起来,示意农妇可以清理尸体,准备让死者体面一点下葬。   “等等!”   在农妇把乔的鞋脱下来的时候,约瑟夫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死者的脚。   这一看,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作为一个贫穷的女工,这双脚也太过白嫩了。   约瑟夫也摸不清头脑,于是转头问其他人,“女工的脚,会养得这么白嫩吗?”   旁边的农妇红了脸,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格蕾丝就事论事地说道:“应该不会。”   “当然不会了!”布雷恩是农民的儿子,很了解这里下层阶级的生活,“我小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一双像样的鞋,我的姐姐也是。我们经常光脚去地里帮大人干活。”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们脚底下,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冬天的时候,还会生冻疮。”   格蕾丝走过去,抬起死者的手,说道:“她的指甲形状也很漂亮,像是精心护理过的。”   挤奶算不上特别伤手的活动,虽然乔的手脏兮兮的,但手形依旧很优美。   查尔斯医生啧啧两声,“要不是看这身装束,她可真像个富家小姐。”   “没准儿真是呢?”格蕾丝反问。   “很多大户人家,出现精神失常的女儿,都有可能把她们送到疯人院。”   在这个时代,家里有个疯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可能羞耻感会大于他们对于家人的心疼。   就连贵族的妻子也不例外。   这年头几乎不会有人离婚,家里有个疯女人,人们只会感叹男人多么倒霉。   然而被送进去的女人,才是最倒霉的。   明明是病人,却要每天承受非人的折磨。   对于见过后世精神病院的格蕾丝来说,这时候的疯人院,叫酷刑室还差不多。   “她会不会是从疯人院逃出来的?”   格蕾丝如此发问,布雷恩先生立刻就派人去附近的疯人院查消息去了。   如果乔真的是个富家小姐,这件谋杀案的诱因,可能就要全部推翻重来了。   一个富家小姐,如果她被杀了,那么会不会是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痛下杀手呢?   一个人杀人,往往有两个最常见的诱因,一个是仇恨,一个是利益。   约瑟夫放下端详了一会儿的照片,对着布雷恩先生问道:“寻物启事发出去了吗?”   “已经发出去了。”   格蕾丝凑近去看便条上的内容。   “有一位朴实的农妇捡到了一枚橄榄枝形纯金发夹,现存放在治安队,如有哪位女士丢失此物,敬请来治安队认领。”   格蕾丝:“……”   突然变成了朴实的农妇。   本地有自己的报社,刊印量并不多,主要的读者是本地的大小农场主家庭、比较富裕个体佃户家庭,以及大户人家的仆人。   如果那个未知的女人自己并不知道在哪丢失了发夹,这个寻物启事确实很有迷惑性。   或者她的仆人发现家里丢了东西,没准也会来认领。   这样一来,就能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约瑟夫按理该回家用餐了。   然而他却命令马夫往相反的方向走,送他和格蕾丝去一家叫做“三只野猪”的小酒馆。   格蕾丝在旁边小声提醒,“这有失您的身份……”   约瑟夫浑不在意,“难道我的身份还能再往上升吗?”   非王室血统的贵族,到了公爵也就顶天了,因此相比于其他贵族,他们反而是最不在意规矩的一波。   据说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公爵,还会穿得像个乡下老头,并以此为荣。   这可能就是贵族的怪癖吧!   看格蕾丝还有些不知所措,约瑟夫解释道:“别担心,我去过那里很多次了,那绝对是个好地方。”   酒馆的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有着棕色的皮肤,五官艳丽,很有异域风情。   约瑟夫告诉格蕾丝,老板娘是从印度来的,大家都叫她帕梅拉,至于她真名是不是这个,没人清楚,也没人在意。   帕梅拉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出身却很低,种姓是传说中的不可触碰者——达利特。   当年为了能够脱离这种奴隶一般的身份,她使出浑身解数,迷住了一名英国军官,让他带着她来到了英国。   在做了一段时间的情人之后,帕梅拉知道军官不会娶她,因此痛快地同意了和军官分手。   因为她这种不纠缠的态度,那名军官心中愧疚,给了她一笔不错的安置费。   帕梅拉就用那笔钱,搬来了乡下,开了这家小酒馆,生意一直不错。   两人一进到酒馆,就被帕梅拉领到了楼上。   这家酒馆只有两层,下层是大厅,上层也只有这一个隔间,其余的地方,应该是帕梅拉的住处。   酒馆也开了将近十年了,房屋老化,又是木质结构,因此隔音效果很差。   格蕾丝人在楼上,都能听到楼下的说话声。   他们之所以在楼上,并非是因为约瑟夫拿乔,而是如果他真的在楼下喝酒,恐怕“三只野猪”今天就不会有新客人了。   格蕾丝原本打算站在一边,暂时充当侍者,却被公爵大人挥手赶去了对面,“你坐在那里,不要太拘谨,现在是外出时间。”   说完这句话之后,约瑟夫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楼下去了。   帕梅拉送菜过来的时候,还打趣了一句,“哦,公爵大人,难道我这里有谋杀犯吗?”   她把一盘沾满香芹末和黄油的热乎乎的小土豆放下,又端来了嫩豌豆炖羊羔肉、李子布丁、咖喱肉汤和印度奶茶,很是妖娆地单手撑在桌子上,冲着格蕾丝抛了个媚眼。   “漂亮的小家伙,你要不要喝两杯?公爵大人每次光顾,都不喝酒,我这可是酒馆呀!”   出来跟着公爵大人办事,格蕾丝哪里敢喝酒?   “不了,谢谢。”   职业假笑。   帕梅拉扫兴地哼了一声,扭着水蛇腰走了。   原本以为和雇主一起用餐会十分紧张的格蕾丝,最后却发现,公爵大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饭菜上,更不在她身上,而是全神贯注地听楼下客人的醉话。   用他的话讲,这里可以听到许多平时听不到的事,醉汉们喝多了就口无遮拦,总能为他提供许多意想不到的线索。   这里的客人通常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民兵和上流社会家庭里的男仆,也只有这些人有闲钱来这里消遣。   上流社会除了约瑟夫这种异类,其他的基本都是在各种宴会、俱乐部里出现,小酒馆对他们来说档次太低。   像伊登庄园的男仆们,因为数量众多,即使是下级男仆,每过六天,也有一天休息,再加上周日是礼拜日,相当于一周休息两天。   而高级仆人则是做三休一,当然,管家和总管以及侍者除外,他们要随时准备服务主人,且同一职位只有一个人,互相不可替代,因此不存在什么换班的事。   虽然规矩多,等级森严,但像伊登庄园这样的大庄园,仆人们的报酬可能比市价高出一倍,还有假期和各种补贴,由于仆人众多,大家也能轮班工作,不至于像中产阶层家的仆人似的,每天连轴转。   这对于仆人们来说,简直可以说是事业巅峰了。   这也是从事家政服务的仆人们,渴望在大贵族家工作的原因之一。   其他乡绅虽不至于如此阔绰,倒也会给仆人们放假。   格蕾丝想起自己记账的时候,发现除了小工以外,所有的男性仆人,包括她自己,都多出一项“酒水和点心补贴”,神色古怪——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用处。   看来对于贵族家的规则,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伙计们,今天我路过比格纳农场,听里面的农夫说,农场里那个疯疯癫癫的乔死了。”   “啧,怪可惜的……呃,我是说她的脸蛋儿还不错。”   等了半天,约瑟夫终于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猫一样的灰绿色眼睛里闪过一抹光。 第10章 礼拜日   “你们可别小看她,我估计她没疯之前,还是牧师家的大小姐呢!”   其他人沉默一秒,然后哄笑出声。   “她要是牧师家的大小姐,我就是亨利八世!要不然她怎么总往我怀里扑,还说我了不起呢?”   几个人后面说的话就开始有些不堪入耳了。   不过之前发表看法的人仍旧不服气地辩解了一句,“我听见过她用拉丁语祷告!”   “你怎么知道那是拉丁语?没准是那个疯女人瞎咕哝了几句呢!”   “我们老爷是天主教徒,会拉丁语,我听过几句,和她那天说得很像。”   格蕾丝已经开始记笔记了,饭菜被放在一边,成了备受冷落的角色。   如果有其他人在这,肯定会啧啧称奇。   主仆二人来到酒馆,既不喝酒,也不吃饭,一个神游天外,一个在做笔记,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时还没有圆珠笔,钢笔也极少见,格蕾丝用的是一种用铝制成的笔,这种笔的笔迹不容易被橡皮擦除,而且可以用很多年,写出来的字颜色不太深,像2H的铅笔,接触纸张时发出沙沙的书写声。(①)   约瑟夫从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看着格蕾丝的笔记,又看看旁边还没动过的饭菜,“格雷厄姆,我知道自己性格有些古怪,你可以不用如此迁就我。”   “您作为治安官,做事尽职尽责,这是非常令人钦佩的事,我的贡献微不足道,又哪里称得上是迁就呢?”   格蕾丝对于公爵大人这一点,确实非常钦佩。   贵族们以不事生产为荣耀,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即使是做了一方官员,很多贵族也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尤其是治安官,由于接触凶案,很多贵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细查,得过且过。   像约瑟夫这样重视生命的人,在这样一群人中,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两人趁着菜还温热,简单地吃了一点,就乘着马车,往伊登庄园的方向去了。   该问的暂时已经问了,剩下的,要先等等治安队那边的调查结果,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路线。   霍恩先生终于又“夺回”了自己的徒弟。   他带着格蕾丝去了庄园自带的裁缝室,那是裁缝女仆们为庄园里其他人做衣服的地方。   伊登庄园每年都为仆人们提供新制服,总管和管家则提供礼服。   不同于女仆,男仆们的服装十分奢华。   格蕾丝每年可以领三套礼服,分别是晨礼服、夜礼服以及陪同主人外出的外出服,每一套都价格高昂,为的就是不丢公爵府邸的面子。   而女仆就不同了,她们被防备也被羞辱着。   女主人们认为她们穿得光鲜会勾引男人,使自己的庄园发生丑闻,很多人家会让女仆自备工作服,且必须为黑色,不得有任何多余装饰。   伊登庄园虽不至于如此,但也只是为女仆们提供朴素的工作服,楼下是仆人们的天下,严肃的女管家认为女仆该穿成什么样子,她们就只能穿成什么样子。   霍恩先生领着格蕾丝过来,一是认识一下仆人,二是量尺寸和挑选面料。   男士礼服样式上没太多花样,版型基本一致,四个裁缝女仆几天就能做好。   “晨礼服的马甲用珍珠灰的缎子,领带用灰色真丝的,夜礼服的领结用凸纹棉的……还要联系本地的制鞋匠,做几双合脚的皮鞋……”   虽然霍恩先生按理来说已经荣退,但仆人们始终对他心存敬畏。   解决了工作服问题,霍恩先生上下端详了格蕾丝一阵子,摇了摇头,“你的怀表最好换成阿尔伯特双头表链,这样另一头就能挂一些小工具。”   根据霍恩先生的说法,公爵大人在遇到难题的时候,会想要抽一支雪茄,因此格蕾丝需要随身携带一个雪茄切割器。   这种时候,虽然不常见,但作为仆人,总要面面俱到才好。   管家莱斯利先生站在楼上,看着霍恩先生带着格蕾丝,在庄园的领地上四处游荡,细心地给她讲解着什么,内心涌起一股不甘。   如果格蕾丝是代理人,他或许不会有这种心理。   但格蕾丝现在是总管,是伊登庄园里,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仆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仆人们总是靠着熬资历晋升的。   反正霍恩先生从前就是管家,后来不也晋升了总管?   只是莱斯利先生忘了,霍恩先生曾经伏低做小,给前任总管当了将近十年的小跟班,才学会了这一身本事。   如今有人年纪轻轻,就掌握了这方面的知识,霍恩先生又何必舍近求远,再花十年培养一个工作寿命更短的新手呢?   莱斯利先生注重自己的利益,放到其他人身上,亦然。   霍恩先生如果想要尽快安享晚年,格蕾丝对他来说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当格蕾丝和猎场看守员、园丁、园丁学徒、车夫和马倌,一共九十余人通通见过之后,已是下午六点多了。   对霍恩先生来说,洗衣女仆级别不够,不必格蕾丝特意去见。   日子就在这种氛围下,过去了几天,很快就到了礼拜日。   仆人们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集体去教堂做礼拜。   英国的教徒们现在大多已经不推崇清教徒式的生活,转而推崇福音教。   福音教将家庭放在了十分神圣的高台之上,也把原本被教会形容得十分邪恶的妇女和儿童,转化成了天使的形象。   妇女们被认为是圣洁、贤淑的,而且天生比男人具有更高的道德水准。   她们被赋予“家庭天使”的美称,因此体面人家的主妇,应该养尊处优,不得参加那些象征着贪婪和好胜的有报酬的工作。   格蕾丝的母亲安妮之所以不赞同她外出工作,也有这个原因。   因为在这个时代,女人一旦外出工作,就显得不“金贵”了。   而各个中上阶层的家庭,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福音教徒和大家长,也会要求仆人们定期做礼拜,每天虔诚祷告。   伊登庄园也不例外。   格蕾丝穿着最好的一套新礼服,和两位管家以及女仆长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前去教堂。   为了锻炼自己的拉丁语,她随身带着一本拉丁版的圣经。   女仆长贝丝对此十分好奇,“您能看懂拉丁文,克里斯蒂先生?”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贝丝难掩羡慕,“我连英语都还没有认全呢。”   莱斯利先生冷着脸转向窗外,心里冷笑。   这小子可真能装啊!   那明明是贵族学院才能学的东西,一个平民出身的穷小子,在这里摆谱!   下一刻,格蕾丝的行动就让他脸色铁青。   她正用拉丁语,给贝丝朗读马太福音,发音与莱斯利先生在书房听公爵大人朗读圣经时说过的一样标准。   莱斯利先生不情愿地想到,也许这小子真的与其他人不同,是霍恩先生所说的那种“落难的白天鹅”。   晨间的阳光,温柔地照在格蕾丝的身上,使她的金发愈加耀眼。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穿着男士礼服的格蕾丝,在其他人眼中俊美得不像话。   这样温柔而无攻击性的美,让人很难产生厌恶感。   至少在马车里这段时间,莱斯利先生对她的看法有了那么一点改变。   “从那时候,耶稣就传起道来,说,天国……”(②)   格蕾丝端正地坐在教堂的中排,她本人经过梦境,早已不信宗教,不过当做文学作品来听,也无不可。   女仆中有许多是本地人,基本都住在克戈索尔镇。   礼拜过后,她们寄存掉自己的帽盒,换上平时出门见人的帽子,搭乘公共马车,结伴回家。   而男仆们通常不是本地人,他们四处跳槽,寻找更好的就职机会,一般到了两年,可以拿到推荐信的时候,有了更好的工作,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跳槽。   这会儿他们也三五成群,准备出去找乐子。   只不过格蕾丝可不会和男仆们混在一起,跑去小酒馆还好说,万一他们要去什么不纯洁的地方,那可就尴尬了。   独自一人在外工作,没有朋友和家人。   此时的格蕾丝,感到格外孤单。   她叹了口气,钻进了马车。   ……   “克里斯蒂先生,邮差送来了您的信和包裹。”   刚一到总管室,小听差就把一个包裹和一封信送到了格蕾丝手上。   是妈妈!   格蕾丝挥手示意小听差可以出去了,便迫不及待地拿起拆信刀,打开了信封。   为了避免信件被别人看到带来风险,她与家人约定,信中要称她为“格雷”或者“我的孩子”。   任何涉及到她真实性别的话,都要尽量避免。   不过安妮显然不喜欢称她为“格雷”,于是“我的孩子”成了最好的选择。   信的开头是这样的:   “我亲爱的孩子:   日安。   伦敦最近的天气很好,不知道克戈索尔那边怎么样?希望那里不要总是下雨,即使礼服再厚,出门时你也不要觉得麻烦,一定要带上一把伞。   我和你的父亲迫切的想要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如何。”   信纸的第一页,是标准的维多利亚式开头。   作者有话要说:   ①维多利亚时代有很多绅士随身带着的是用金属做笔芯的笔,多数用的是金和银。   不过用铝丝确实可以写字,目前的很多号称可以用十年的笔,有的就是用铝做成的。   ②取自《新约·马太福音》 第11章 金发夹的主人   安妮又写了家里的近况。   “你父亲的腿已经渐渐好转,但医生告诉我们,要想痊愈,他还需要休息两个月。   爱德华和艾米丽已经学会了如何翻身,我也养好了身体,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家务了。   邻居们一直非常好奇你的去向,对此我有些担忧。   因此,昨天我和你的父亲商量过后,决定搬到更远的衬裙巷去。(①)   在那里我们没有认识的人,不过对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邻居史密斯太太听说我们要搬走,特意送给了我许多织染厂的碎布,用来给新家做拼布地毯。   我做了两个一英尺见方的小地毯,其中一个寄到了你那里。   等我们搬到新家,我会再次给你写信。   如果你有空闲的话,也要尽快给家里回信,我们都等着你的消息。   爱你的妈妈”   格蕾丝拆开包裹,里面正是信中提到的小地毯,看起来五颜六色的,质地柔软,给人一种温馨可爱的感觉。   她把地毯铺在卧室的床边,回到总管室,用羽毛笔蘸取墨水,开始写回信。   “亲爱的妈妈:   日安。   我在伊登庄园一切都好,请您和父亲不必为此担忧。   我的雇主埃塞克斯公爵大人,是一个宽容、温和、慷慨的可敬绅士。   说起来,我在这里的待遇好得超乎想象……”   格蕾丝列举了庄园里的种种补贴,又着重描述了自己的套房有多么大,多么舒适,以期盼着母亲安妮能够放心。   最终,她总结道:   “除了仆人的身份之外,这份工作几乎无可挑剔,公爵大人得知我的情况,甚至还允许我预支这个月的薪酬。   我将其中十镑随信寄给您,希望您和爸爸能够照顾好自己。   随时期待着您的再次来信,另,请代我给爱德华以及艾米丽一个亲切的吻。   思念你的孩子,格雷厄姆”   把吸墨碾往信纸上滚上一圈,未干的墨水被上面的吸墨纸吸干,格蕾丝点燃办公桌上的小烛台,开始加热火漆。   把信封封好,用火漆印章盖上好看的图案,再贴上一枚黑便士邮票,即可等待明日清晨,和其他信件一起送出。   格蕾丝轻松愉快的心情持续了一整个上午,直到突如其来的工作,打断了她这种思乡的情绪。   厅堂小工送来了一张便条,原本是应该送到公爵大人手上的,但公爵大人不在庄园,于是他就把便条送到了格蕾丝的办公室。   便条上的署名是布雷恩先生。   原来报纸登了寻物启事好几天,金发夹的主人迟迟都没有出现。   布雷恩先生只好用最笨的办法——用放大镜观察发夹内侧的刻字。   一般在贵金属首饰上,都有金匠的姓名和首饰的完工日期。   这枚金发夹是二十六年前完成的,制作它的金匠,如今已经老眼昏花了。   治安队的人费了不少力气,才让这位老人明白他们的目的,从他那本老旧的账本上,找到了那位曾经的老顾客。   这枚金发夹并不是单独一个,而是一对,由邓肯夫人的母亲海蒂娜·希尔订购。   所以说,这枚金发夹最初的主人,应该是年轻时候的邓肯夫人,或者说希尔小姐。   ……   “难怪那天你和公爵大人去了比格纳农场,那女人就一直装病!我看命案一定和她有关!没准沼泽地里的脚印里,就有一个是她的!”   布雷恩先生认为取得了重大突破,兴奋得在办公室里直嚷嚷。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至少在我看来,她没必要这样做。”约瑟夫回家后听到格蕾丝的报告,就立刻带她赶了过来。   由于下午外出骑马,他现在还穿着骑马装。   “她一定是心虚,所以才会装病。”布雷恩先生就像一只闻到了罪恶气息的大狗。   约瑟夫给了格蕾丝一个眼神,示意她来说。   “布雷恩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   “凶手是一个能在白天,冷静地跨越十几英里抛尸的人,这样的人,会用这么拙劣的表演掩盖罪行吗?如果她不做出晕倒这样引人注目的举动,我们反而根本不会注意她,不是吗?”   “可是……”   格蕾丝翻开笔记,说道:“请先听我说完,我和农场的女工们曾经聊了很久,根据鸡舍女工的说法,邓肯夫人那天为了招待我和霍恩先生,全天都在家,一点钟的时候,她还让女工用新鲜的鸡蛋准备了三杯蛋酒。”   需要招待客人的日子,女主人突然去了很远的沼泽地里,行凶杀人,即使抛尸的另有他人,邓肯夫人坐马车一个来回,也要三个多小时。   除非比格纳农场的仆人们都是瞎子,否则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呢?   而且当天格蕾丝和霍恩先生最先去的就是近处的比格纳农场,那时候邓肯夫人还一脸平和。   如果她真的是杀人犯,刚刚杀完人没多久都能表现得如此平静无波,却在尸体被发现后,突然变得脆弱不堪、萎靡不振,那这个人的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可是她的东西出现在……”   约瑟夫给了布莱恩先生一个同情的微笑,“在她自己家的农田里。”   布雷恩先生泄气地往后一靠,很没体统地倚在高背椅上,“哦,这可算不上是证据……”   毕竟他们也不能确定,这枚金发夹,就是在案发当天丢的。   不过这事,还是要问一问邓肯夫人的贴身女仆才行。   贴身女仆保管着女主人的首饰,想必对此是最清楚的。   格蕾丝以仆人的身份,从比格纳农场的小门,拜访了邓肯夫人的贴身女仆。   “您是说,您捡到了夫人的金发夹?”邓肯夫人的贴身女仆好像随时要笑出声,“可是,夫人并没有丢失什么首饰呀!”   格蕾丝摊开手帕,“就是这一枚。”   女仆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不,这不可能,我今天早上还在夫人的首饰盒里看到了它,怎么会丢了呢?”   贴身女仆觉得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质疑,不信邪地跑到楼上,过了一会儿,又志得意满地走了下来。   “看吧!我就说那枚金发夹根本就没丢!”   格蕾丝对比了一下,说道:“它们看起来完全对称,应该是一对儿。”   女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   “洗耳恭听。”格蕾丝轻轻俯了一下身子,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女仆食指搭在下巴上,抬头思索,“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邓肯先生和夫人刚刚结婚两年多,我也只是刚刚应聘成为贴身女仆。”   她的鼻子皱了一下,“当时的女管家哈德森太太在我工作第一天,就严厉地警告了我,奉劝我千万不要对夫人的首饰起贪念。她还告诉我,夫人的前一任贴身女仆就是因为偷窃了夫人的金首饰,才被辞退的。”   说罢,她指着格蕾丝手里的金发夹说道:“我来这里的时候,金发夹确实只有一个,所以我想,没准那个女仆偷走的就是这一枚。”   这时邓肯夫人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冲到了楼下的仆人大厅,猛得抓住格蕾丝的双肩,“把它还给我!哦不,我可怜的乔治亚娜!”   还没等格蕾丝做出反应,邓肯先生就带人跑了进来,迅速地架走了邓肯夫人。   “夫人一定是被那件事吓坏了,最近才会说胡话。”贴身女仆尴尬地无所适从。   楼上传来邓肯先生的怒吼声。   “阿比盖尔,如果你认为我还有身为丈夫的尊严的话,就该停止去想这件事,不要再提那个该死的名字了!”   作为一个体面的绅士,连“该死的”这种词汇都出来了,格蕾丝立刻就明白,自己应该赶紧离开。   于是他和邓肯夫人的贴身女仆道了别,飞快地离开了比格纳农场。   不过刚才那一会儿,她就看出来,邓肯夫人的气色确实不太好,只不过那种状态,倒不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反而像是精神上的状态不怎么好。   令格蕾丝疑惑的不仅仅是这一点,还有另外一点。   乔治亚娜是谁?她的名字又为什么会涉及到邓肯先生“身为丈夫的尊严”?   这可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好好的礼拜日,格蕾丝却忙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回到庄园。   而且一回来,她就一头扎进了公爵大人的书房,开始汇报工作。   贴身男仆乔治已经快要嫉妒得冒烟了。   在他眼里,格蕾丝就是个擅长钻营的小人,一个礼拜的时间,就取代了他这个“公爵最器重的仆人”。   乔治十分幼稚地在书房门口“哼”了一声,气鼓鼓地通知女仆,让她把公爵大人的大衣从洗衣房拿回来,他要亲自打理。   女仆怕被骂,赶紧应了声是,一路小跑着去了外面的洗衣房。   书房里,格蕾丝拿着公爵大人写得便条,以及一枚银币,出门递给了小听差,让他送到治安队去。   他们准备查一查邓肯夫人之前的贴身女仆,看看这枚金发夹,是怎么流落到邓肯家的农田里去的。   在格蕾丝看来,这件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凶手或者帮凶在陷害邓肯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①衬裙巷是伦敦有名的旧物市场,早期因为生产衬裙而得此名。 第12章 普雷斯利小姐   由于邓肯夫人的前任贴身女仆已经被辞退了二十年之久,恐怕找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甚至于这位女仆还在不在人世,都是个谜。   毕竟这时候,英国城市人口的平均寿命只有二十几岁,农村人口也不过三十七岁罢了。   可见工业化初期,不良的卫生条件、危险的作业环境、贫穷和饥饿,让多少人死于非命。   格蕾丝最担心的不是人不好找,而是人已经死了。   这一切急不得,好在布雷恩先生那里,有关死者的身份,又有了新的进展。   经过长达一周的搜索,治安队的民兵们随身带着死者的锡板相片,在萨塞克斯郡的各个疯人院、疗养院等等收容精神病人的地方,四处走访询问,终于在切姆斯福德郊区的一家疯人院,得到了回应。   有一个身材壮硕的女护士认出了乔的照片。   据她所说,乔是三年前突然失踪的。   当天疯人院的门窗锁都像平日里一样,被再三确认过后,留下一个守门的老头儿看守,护士们才各自入睡。   可是第二天一早,乔却离奇消失了。   为此,她的父亲普雷斯利先生还在疯人院的医生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普雷斯利先生?”格蕾丝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   布雷恩先生点点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死者的名字并不是什么乔,而是乔治亚娜·R·普雷斯利。”   听到这个,格蕾丝和约瑟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而普雷斯利先生——”布雷恩先生好像打了个大胜仗似的,甩出一张旧报纸,“就是上周二《泰晤士报》上的那个普雷斯利先生!”   经他这么一提醒,格蕾丝想起了亚当第一天给自己读报纸的情形。   这样说来,凶手谋杀乔治亚娜的动机,就变得清晰了。   工厂主普雷斯利先生死于烧伤,缠绵病榻也有一两个星期,格蕾丝估计,他是死于感染。   普雷斯利先生一死,三万镑的遗产也就没有直系亲属继承——除非已失踪三年的乔治亚娜被找回来。   也就是在他去世的同一天,他的女儿乔治亚娜被杀死在伊登庄园的领地之内。   这个凶手显然比格蕾丝这种看报纸的人,更早一步得到普雷斯利先生的死讯。   之前约瑟夫还有些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远距离把尸体丢在马车经常路过的一条路上,而不是就近丢在沼泽等隐蔽处,等待尸体腐烂,让案子变成一个无头悬案。   现在动机一目了然。   凶手是希望通过本地的报纸,把治安队发现谋杀案的事情刊登出来。   这样一来,死者乔治亚娜的照片,就会刊登在报纸上,作为一种公开的死亡证明,使凶手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普雷斯利先生的遗产。   布雷恩先生说了一下普雷斯利先生的亲属关系。   “普雷斯利先生年纪不小了,上面的兄弟姐妹基本都已经不在人世。但他有一个妹妹,嫁给了一个姓朗曼的男人,生了一儿一女。”   他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放,“朗曼是个游手好闲的赌鬼,当初全靠一张好看的脸,把普雷斯利先生的妹妹骗得晕头转向。”   “如果乔治亚娜死了,那么第一受益人应该是普雷斯利先生的妹妹,也就是朗曼夫人。”格蕾丝按照事实分析。   布雷恩先生显然不这么想,“哦,不,朗曼夫人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这样的人没那么多坏心思,她的丈夫才更加可疑!”   维多利亚时期,已婚妇女与儿童的社会地位基本一致。   法律上,她们是丈夫的财产,丈夫可以合法支配她们的嫁妆和任何劳动所得。   虽说这是一个讲究绅士风度的时代,但无论再怎么讲究绅士风度,人群中总会有那么几个败类。   丈夫挥霍妻子的嫁妆、底层劳工甚至有人牵着绳子,把自己的妻子当成牲畜一样出售。   前者屡见不鲜,后者虽不常见,每年的报纸也时有刊登。   格蕾丝之前生活的东区,也有醉酒的男人,不敢把吝啬的雇主怎么样,反而回家殴打无辜的妻子。   如果说朗曼夫人被她的丈夫支配着,那么她得到遗产,就和她的丈夫得到遗产并无分别。   “而且邓肯少爷的未婚妻,就是朗曼家的女儿,他们一家现在正住在比格纳农场附近的乡村别墅里。”布雷恩先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但约瑟夫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在临走前,叮嘱布雷恩先生要继续调查有关邓肯夫人的事。   实际上,格蕾丝也很好奇邓肯夫人的秘密。   比如她为什么会收留乔治亚娜,既然她知道乔治亚娜的真实身份,又为什么不送她回普雷斯利家。   而且在谋杀案发生之后,在知道死者是乔治亚娜的情况下,她也没有为治安队提供任何线索。   从时间上,邓肯夫人根本没有作案的机会,从动机上讲,乔治亚娜死了,她也无法从中获益。   格蕾丝去邓肯家的时候,邓肯夫人表现得那么伤心,既然她真的那么同情“可怜的乔治亚娜”,干嘛又不愿意帮助治安队早日缉拿真凶呢?   这时邓肯先生的怒吼声,出现在格蕾丝的脑海里。   “如果你认为我还有身为丈夫尊严,就别再提那个该死的名字!”   什么事情会让一个男人失去作为丈夫的尊严呢?   格蕾丝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飘忽……   妻子的背叛,那个名字,代表了邓肯夫人对邓肯先生的背叛!   一个男人知道自己妻子有一个比他们的大儿子还要大的私生女,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大发雷霆的了。   如果事实真的如同格蕾丝的猜测,那么邓肯先生为什么能容忍妻子收留那个私生女两年多?   对此,还没等格蕾丝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上午,公爵大人就吩咐乔治安排好了马车,送他和格蕾丝,一起去切姆斯福德。   “我们要去那家疯人院看看。”约瑟夫看出了自己这位新总管的疑惑,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不过说实话,公爵大人自己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让新总管做了许多额外的、与本职无关的工作。   这都要怪乔治不够聪明。   公爵大人短暂地被羞愧感包围了一秒钟,然后就迅速地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远在伊登庄园的乔治,忽然打了个喷嚏。   “哦,在过一阵子就要入冬了,也许我该换上冬天的制服了。”   无辜的乔治还不知道,他敬爱的主人,此时正在心里编排他呢。   格蕾丝坐在马车里,想得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当然知道公爵大人是想去疯人院看看,切姆斯福德唯一和案子有关的就是那家疯人院。   可是……为什么呢?   按理说,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疯人院也就发挥作用了。再多的,格蕾丝也想不到有什么可查的。   不过公爵大人觉得需要再查一查,格蕾丝自然就谨遵他的号令。   两人最后在下午两点之后,用过了午餐,才乘坐马车去了郊区的红枫叶疯人院。   英国人对事物的命名方式一直是个未解之谜,格蕾丝作为本土人士,也摸不着头脑。   毕竟红枫叶疯人院一棵枫树都没有、锡板里面也没有锡、晨访也不是清晨的拜访。(①)   一切就好像是有人把词典里的单词放进了一个罐子里,当有人想取名的时候,就随手从罐子里扯出来几个,管它是什么意思呢!   她百分之百确定,这家疯人院并无任何自然风光和田园诗意,可以匹配它的名字。   明明是郊区,一切在这里却毫无生趣。   疯人院的布局和济贫院差不多,约等于一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有罪犯的监狱。   整个院子是一个整齐的方形,四周是高耸地如同中世纪城堡似的围墙。   唯一不同的是,城堡是防止外人跑进来,疯人院是防止病人们跑出去。   围墙里还有一个四方形的楼房,中间有一大块空地,被楼房包围着。   不同于维多利亚时期的其他建筑,这里的楼房没有可乘凉的镂空走廊,所有的墙壁都被封得死死的,别说是落地窗,就连普通的小窗户,数量上也并不多。   房屋用铁灰色的漆粉刷而成,根据院长说,这可以让患有歇斯底里症的病人变得平静。   格蕾丝有理由相信,这八成是哪个不太靠谱的医生信口胡诌的,却被疯人院的建筑师和测量员们奉为圣旨。   两人走进大门的时候,约瑟夫瞥了站在门边的守门人一眼。   那是个面容丑陋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健硕,但却是个驼背。   路过他时,约瑟夫心想,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一定不会有如此污浊的目光。   不知为什么,守门人的眼神,让两人都十分不舒服,对格蕾丝来说尤甚。   她快速往前跨了两步,想要越过这个丑陋的老家伙,却差一点撞到公爵大人的后背。   公爵这种身份,对于整个英格兰的人来说,都是十分高贵的身份。   因此两人进入到疯人院的楼房里时,健壮的护士们排成两排列队欢迎——搞得好像公爵大人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他们路过病房的时候,格蕾丝注意到,里面的病人都表现得十分“平静”。   这种表现,让格蕾丝想起了鸦片酊。   这个时代,很多医生都会胡乱开这些有致幻和止痛效果的药,连给婴儿的也不例外。   因此英格兰因为服药过量而死去的人数,每年都是很惊人的数量。   作者有话要说:   ①英国人社交季喜欢在下午三点到六点之间访问熟人,然而这种访问却被成为晨访。 第13章 心怀恶念者蒙羞   “如果您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尽管告诉我,我院会为您保守秘密。”院长以为约瑟夫要把哪个倒霉女人送进来,不是妹妹就是妻子。   由此可见,这家疯人院应该是没做过贵族的生意,不然就算为了钱,他们也该买一本《伯氏贵族系谱》看看。(①)   埃塞克斯公爵乃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位院长居然并不知情。   要说公爵有什么亲属,大概就只有伯爵姑父和伯爵夫人姑妈一家了,他的姑妈还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您恐怕误会了,公爵大人来这里,是想见见乔治亚娜的主治医生。”格蕾丝代为提醒。   “乔治亚娜?哦,那个可怜的姑娘,我想起来了。不过,她可没有主治医生。”   约瑟夫皱起了眉头。   院长赶紧补救道:“她不能和男人待在一起,一看到男人,她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她被送来时就这样吗?”   “呃,我想是的,她一看到男人就会大声尖叫,吓得护士们不得不把她送到拘束室里去。”院长说这话的时候,食指总是不停地蜷缩。   约瑟夫隐晦地瞥了一眼他的食指,退而求其次,“那么,能否让我看一下她的档案?”   院长那精明的眼睛转了一圈,点头答应了。   实际上,他原本有些担忧公爵大人会追究他的责任,毕竟如果不是疯人院弄丢了乔治亚娜,她也不会死在外面。   可他转念一想,档案都是自己人在记载,里面又没什么可以指摘疯人院的地方,于是就痛快地吩咐护士长去档案室,把乔治亚娜的档案找出来。   “我想过去看看,就暂时不打扰您了。”约瑟夫点头示意,跟着护士长一起去了档案室,格蕾丝紧随其后。   档案室的柜子上落了一层灰,护士长翻找了半天,才把乔治亚娜的档案抽出来。   档案上显示,乔治亚娜是1838年5月23日入院,1839年8月19日晚失踪,中间一共在疯人院待了一年零三个月。   期间,她多次用到鸦片酊这样的镇静药物,还多次被动接受了“拘束治疗”。   这是疯人院给情绪过分激动的病人的特殊待遇,即用一种限制行动的衣物,强行使病人停止剧烈地活动。   病人只要穿上这样的衣服,几乎就可以任由护士们管教了。   格蕾丝一直认真地翻阅着档案,在她又一次翻页的时候,一张账单掉了出来。   她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这是一张棉花商人发来的账单,上面显示,医院以乔治亚娜的名义,在1839年8月的中旬,买了四先令的棉花。   八月天气并不冷,乔治亚娜怎么会用这么多棉花呢?而且英国人喜欢用羊毛做保暖衣物,以乔治亚娜的家世,不至于用不起羊毛制品。   四先令,按照市价来算,已经可以买到六磅重的棉花了。   这么多的棉花,做一床被子都够了,即使是女人每个月的特殊时期,用来做卫生带的话,也绝不会用这么多。   “我能去病房看看吗?”格蕾丝询问护士长。   “请跟我来。”护士长奇怪于一个绅士为什么会对疯子的病房好奇,但到底没说什么。   这里的病人多数是商人、小地主的女儿或者妻子,因此居住环境并不太差,是两人一间。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里的病人各个苍白瘦弱,看起来气色和状态都非常不好。   尤其在看到护士长出现在楼道里时,这些人明显表现得很畏惧。   “她们的脸色看起来差极了。”   护士长用一种内行人的口吻解释道:“先生,我们一般是不会给病人们吃肉的。就像孤儿院那些不服管教的孩子一样,吃肉会使她们变得不顺服,这会使治疗变得更加困难。”   典型的以“我是为你好”为借口,行虐待之事。   格蕾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从窗户向病房里看,同时问道:“医院通常使用棉被吗?”   “哦!”护士长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冒犯,“那是不可能的,本院为病人提供的都是羊毛制品。”   格蕾丝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回换约瑟夫开口提问了,“乔治亚娜曾经的室友,那位名叫珍妮的女士,现在在哪里?”   护士长严厉地在楼道里喊了一声,“珍妮,公爵大人在叫你呢!”   一个女人哆哆嗦嗦地从一间病房里走出来,几乎是飞扑着倒在了约瑟夫的脚下,被格蕾丝搀扶了起来。   “你还记得乔治亚娜吗?”   “乔治亚娜?”珍妮神经质地往格蕾丝身后看了一眼,“不,我不记得了先生,我的、我的记性很不好。”她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   格蕾丝回头望过去,只看见了楼梯拐角处,一双带泥的男士靴子后跟。   约瑟夫了然地看了护士长一眼,带着格蕾丝离开了。   马车上,约瑟夫很突然地念了一首小诗,“四十头牛吃草,寂静无声。”(②)   四十头,却像是一头。   格蕾丝在心底补上了后半句。   很明显,这家疯人院的病人们,已经被管理者们控制住了,她们什么也不敢说。   公爵大人再怎么有威严,也不过在这待一天而已。   护士们可是长年累月地和病人们在一起,即使是精神病人,长时间遭受折磨之后,也有最基本的求生欲。   “我想不通,乔治亚娜用那么多棉花做什么?而且就在她失踪前几天,就用了那么多棉花,这听起来很奇怪,不是吗?”   格蕾丝跟着某人,已经逐渐染上了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侦探特质。   “你太年轻了,还是个孩子。”约瑟夫看向马车窗外的风景,神色变得冷峻,“我有一个猜测,但我希望那都是我异想天开。也许……等到夜里,一切就都清楚了。”   他吩咐内特把马车就近赶到一家小旅馆去。   付了不少小费之后,他们在旅馆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又待了一整个下午。   直到夜幕降临,约瑟夫才带着格蕾丝和内特,悄无声息地赶到了疯人院的外围。   内特拿着一个可折叠的小梯子,搭在了疯人院的围墙上,几人快速爬了上去。   谁能想到一个公爵,会在夜里偷偷摸摸地带人潜入疯人院呢?   更别提内特最后一个下来的时候,还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柯尔特左轮。(③)   原本三人以为这里的夜晚会十分寂静,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刚一落地,就听见了一阵痛苦的哼哼声,像是一个女人被捂住嘴巴毒打似的。   紧接着,一阵粗野的咒骂声响起。   “贱人!你今天白天要告诉那个小白脸什么?我要让你知道厉害!你要和那个乔治亚娜一样,遭受夏娃的痛苦!”   格蕾丝听见了男人的咒骂声里伴随着喘息和闷哼声,忽然联想到了什么。   她推了内特一下,“快去救她,这个、这个肮脏无耻的畜生!”   三人朝着声源快速跑了过去,看到了一副十分有冲击性的画面。   珍妮跪在地上,嘴巴张开,被布条绑住,裙子被掀开。   驼背的守门人,裤子褪下去了一半,正在对着珍妮一惩兽行。   格蕾丝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面,捂着肚子跪倒在地,把下午茶吐了个干干净净,脸色在月光下一片惨白。   “小白脸”约瑟夫冲上前去,一把拉开守门人,对着他那丑陋的脸就是一拳,成功让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疯人院里的人很快就听到啦动静,举着蜡烛跑了出来。   “都不许动!不然就让你们尝尝子弹的厉害!”内特强自镇定地举着左轮,威慑着其他人。   趁着这个功夫,格蕾丝擦干净嘴角,赶紧爬了起来,走到珍妮身边,把她扶起来,用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轻声安慰,“别怕,我们会保护你。”   珍妮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肮脏的女人,他们、他们会把我送上绞刑架的!”   “不会的,这不是你的错。”格蕾丝带着她去一边的长椅上坐下,“珍妮,你是个好姑娘,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所以在上帝面前,你仍是那个纯洁善良的孩子。”   她嫌恶地看了守门人一眼,“真正罪恶的,是那个肮脏的畜生。看着吧,他会下地狱的!”   那边约瑟夫已经把守门人捆了起来,示意其他人点燃所有的灯。   在左轮的威慑下,这些人只得听从命令。   “去把这里的治安人员叫来。”约瑟夫吩咐格蕾丝先停止安慰珍妮,并递给了她一枚嘉德勋章,“带上这个,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嘉德勋章是女王亲自授予贵族的荣誉,全国不超过二十四人,其中就包括她自己和她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   不过嘉德勋章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一整套。   其中最经典的,就是印有“心怀恶念者蒙羞”的金字吊袜带。   约瑟夫递给格蕾丝的就是这个——因为他出门的时候,除了出席皇室的正式场合,只会戴着这个。   正如他所料,平时夜里干活极不情愿的治安队员们,这次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表现得比格蕾丝还要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一本记载英国有史以来所有贵族的书,维多利亚时期很多贵妇人都会参照这本书,来了解宾客们之间微妙的地位诧异,用来调整宴会座次。   ②威廉·华兹华斯的《写于三月》   ③柯尔特左轮最早版本是1835版,我们后来简单的经典的左轮,一般是1848年和1851年的版本。   感谢在2020-09-03 20:53:07~2020-09-05 09:2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半銀月滿京華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被排除的朗曼   “很遗憾,在英格兰的土地上,竟有如此罪恶的地方。”公爵大人语气沉重。   疯人院里的所有人,都被分开,单独审问。   包括病人们的供词,都被认真地考虑了进去。   用公爵大人的话来说,这家疯人院里,谁是真正的疯子,可还说不准呢。   这时候还没有正规的警察局制度,自然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体罚犯人。   曾经以体罚病人们为乐的护士们,以及那些该死的守门人和男帮工,在治安队的审讯室里,也承受了不少他们早该尝试一下的苦难。   当然,这都是他们活该。   “病人的供词都在这里了,那些人狡辩也没用,在我看来,一切都简单明了。”约瑟夫把装着供词的文件袋摔在桌子上。   由不得人不生气。   红枫叶疯人院,简直就是吃人的地狱。   来到这里的病人,除了乔治亚娜这个例外,剩下的,没有任何一个,从这里活着走出去过。   然而乔治亚娜现在也死了。   这家疯人院的可怕之处在于,进来的人,要承受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她们从进入疯人院开始,就成了所有男性成员的玩物,同时也成为了护士们随意虐待的对象。   这些男人在社会上都是一些失败者,只能在疯人院这样的地方,当帮工。   而护士们呢?   在提灯女神南丁格尔出现之前,护士一直是一个十分低贱的职业。   更何况疯人院的护士个个人高马大,如果不是穿着裙子,甚至会被误认成男人。   她们一方面在异性面前没有魅力,另一方面在社会上也没有地位。   于是这些漂亮的、原本养尊处优的女病人们,就成了她们仇恨的对象。   即使那些病人是受害者,但还是每天被护士们侮辱为“下贱的女人”。   乔治亚娜之所以在失踪前,用了那么多的棉花,是因为她在那些畜生的侵犯下,怀了孕。   而那些玷污了后世白衣天使之名的护士,用小刀粗暴地给乔治亚娜做了流产。   于是乔治亚娜开始不停地流血,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有效的止血药物,只能通过棉花一类的东西,物理止血。   乔治亚娜并不是失踪,而是被守门人和其他帮工丢出去的。   “我们19日下午才收到信件,普雷斯利在信中说,他在写完信后就会立即出发,20号上午就会到疯人院来,看望他的女儿。”守门人鼻青脸肿地坐在椅子上,交代着乔治亚娜遭受虐待的全部经过。   “当我们收到信的时候,他已经出发了。可是那时候乔治亚娜刚做完流产,还在不停地流血,如果被普雷斯利看到,一切就全完了。”   后来的一切,就应该从邓肯夫人的身上调查了。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流产后一直流血不止的乔治亚娜,被扔在了荒郊野外,居然大难不死,最后阴差阳错地流落到了克戈索尔镇附近,被邓肯夫人带回了农场。   直到今年秋天,厄运再次降临在这个可怜人的身上,最终夺走了她的生命。   格蕾丝翻阅着供词,一个护士和护士长的供词引起了她的注意。   因为护士的供词中提到,乔治亚娜在疯人院被“特殊照顾”了,原因似乎是因为护士长收了一个人的钱。   而护士长的供词里,确实交代了这件事,但给钱的人是谁,她也不知道。   护士长坚持声明,她只是收到了一封夹带着十镑纸钞的匿名信,要求她让乔治亚娜吃些苦头。   “真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得罪这么多人,好像周围的人都想要她的命似的。”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此刻已经回到了伊登庄园,布雷恩先生看了供词之后,忍不住发出感叹。   “怎么样,你的谋杀犯先生招供了吗?”格蕾丝打趣着布雷恩先生。   “不,没有。”一说到这个,布雷恩先生就开始愁眉苦脸,“这家伙的嘴巴很硬,而且我们目前没找到有力的证据来指控他。”   不过一会儿,他就反应了过来,“不对呀,我已经抓住了凶手,你们还大费周章地去切姆斯福德干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认为朗曼不是凶手。”约瑟夫摸出一根上等雪茄,格蕾丝上前接过,剪好后递还给他,并帮忙点上了火。   霍恩先生说过,公爵大人并不常抽烟,只有遇到了难题,才会抽一支雪茄。   可见公爵大人此刻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得那么从容。   “你有没有想过,布雷恩,为什么邓肯先生收留了乔治亚娜两年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忍受这种羞辱,除非——”约瑟夫瞥向格蕾丝。   “除非他是最近才知道的真相。”格蕾丝没有让他失望,在切姆斯福德的时候,她就想通了这个问题。   “没错,如果你认真观察,就会发现,乔治亚娜和邓肯夫人长得并不像,她更像普雷斯利先生。单从长相上看,邓肯先生绝对想不到,乔治亚娜会是邓肯夫人婚前的私生女。”   “您是说,最近有人向邓肯先生透露了这件事?”布雷恩先生一拍手,“没准就是朗曼……”   格蕾丝好心提醒他,“对朗曼这样的人来说,勒索邓肯夫人,远远比找邓肯先生揭穿这件事要有益处得多。”   而且前脚勒索敲诈,后脚就杀人,听起来可不像是正常人的逻辑。   更何况,如果朗曼真的知道乔治亚娜和邓肯夫人的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威胁邓肯夫人,让她永远也不要让乔治亚娜出现在公众面前呢?   那样可比杀人容易多了,毕竟乔治亚娜是个疯子,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疯子是不是富家小姐的。   邓肯夫人就算为了自己的名节,也该愿意帮助朗曼,死守这个秘密。   “对了,女仆的事查得怎么样了?”约瑟夫把雪茄熄灭在大理石烟灰缸里,拉铃叫侍者过来送茶。   “我们费了不少劲,最终发现邓肯夫人的前任女仆在伦敦的一家不怎么样的餐馆当杂活女仆。”布雷恩先生难得展现出同情,“您也知道,背上偷窃罪名的女人,很难找到像样的工作,即使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说到这,他摊开手,耸着肩膀说道:“所以她对邓肯夫人怀有恨意,言谈中还骂她是个贱人,和一个姓朗曼的男人不清不楚。但我想这都是瞎话,乔治亚娜是普雷斯利先生的孩子,和朗曼又有什么关系?”   格蕾丝这时候走向窗边,打算把窗户打开,散一散书房里的烟味儿。   她站在窗边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邓肯夫人。   邓肯夫人正在和小听差说着什么,奇怪的是,通报本是仆人做的事,她却一个仆人也没带,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   乔治很快就敲响了门,“大人,邓肯夫人想要见您。”   “请她进来吧,乔治。”   邓肯夫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帽子上还有一块黑纱,看起来就像是在服丧。   看着她的穿着,几人都有些意外。   “公爵大人,我有事想要单独和您谈谈。”邓肯夫人脸色苍白,神态紧张,像是防备着被人抓走似的。   布雷恩先生站了起来,“那么,我就先回治安队了,公爵大人。”   格蕾丝也一起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邓肯夫人和约瑟夫。   按理说这并不合礼数,然而公爵大人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相貌英俊,是整个英格兰都少有的黄金单身汉。   邓肯夫人已经快要五十岁了,年纪上都能当约瑟夫的母亲了,两人单独谈话,倒也不至于招致非议。   “夫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约瑟夫直视着眼前这个坐立不安的女人。   “我今天说的话,希望您不要透露给任何人。”邓肯夫人攥紧自己的手帕,紧接着说道:“乔治亚娜是我的女儿。”   “这一点,我已经有所猜测。”   “但是你们现在抓住的人,恐怕不是凶手。”邓肯夫人的眼里迸发出刻骨的恨意,“我知道自己是个不道德的女人,我未婚先孕,生了一个私生女,最后却装成一个纯洁的姑娘,嫁给了彼得。可是乔治亚娜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她不应该受那么多苦!”   “但您现在在为一个勒索犯辩护,是吗?”约瑟夫说话一针见血。   邓肯夫人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痛快地承认了,“没错,不过我只是想抓住真正的凶手。朗曼确实勒索了我,可是他不会杀人,也没机会杀人,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你们上周一的时候见面了。”   约瑟夫的话说得十分肯定,愈发让邓肯夫人怀疑他会读心术。   “是的,在霍恩先生带着克里斯蒂先生来之前,他借着来拜访的名义,到农场来找我要钱。由于那天彼得一整天都在家,为了避开他,我等了很长的时间,直到他喝了一杯蛋酒过后一个多小时,起身去了盥洗室,我才有机会把钱塞给朗曼,打发他赶紧走。”   这样一来,朗曼虽然有罪,但也只是敲诈勒索,从时间上来讲,他根本没机会把乔治亚娜掐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5 09:26:39~2020-09-06 11:1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漾闲钩 5瓶;字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邓肯夫人的过去   只是这其中有一点,十分可疑。   约瑟夫垂下眼帘,轻轻咳嗽了一声,“邓肯夫人,能否请您讲一讲有关乔治亚娜的事,我前一段时间,得知她似乎是从疯人院里走失的……”   他把在疯人院调查的事情大概地讲了一下,只不过言辞相对隐晦,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邓肯夫人即使早就猜到了一些情况,仍旧忍不住红了眼眶,“那些畜生,我可怜的乔治亚娜……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瘦得不像样,裙子上都是褐色的血迹。”   约瑟夫把手帕递给她,“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我会尽全力找到谋杀乔治亚娜的凶手。”   书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只剩下邓肯夫人的抽泣声。   等到她终于平复了情绪,这才说道:“我知道乔治亚娜为什么被关进疯人院,她是个天真的孩子,认为女人应该和男人享有一样的权利。”   无奈地摇了两下头之后,邓肯夫人长叹一口气,“这是男人的世界,她一个小姑娘又能做什么呢?我猜测,她一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一些让他父亲颜面扫地的事,才会被送进疯人院。”   “普雷斯利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他?我说不上来,这个人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我怀孕的时候,是他想办法把我的事瞒了下来,没有像大多数男人对待情妇那样对我置之不理。他有家室,只是妻子一只没能生出孩子,才会诱骗我。”   “那么,朗曼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勒索您的?”约瑟夫想要确定一个事实。   “两年前。”邓肯夫人冷笑了一声,“他的女儿梅丽莎发现了乔治亚娜,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结果那个坏心眼儿的小姑娘,这次却要嫁到我们家来了。”   “他以前就知道您和普雷斯利先生的关系吗?”   “是的,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说起来,我还做了一件亏心事。”   想起那个被解雇的无辜女仆,邓肯夫人有一瞬间的愧疚,但转瞬即逝。   “当时朗曼一家带着乔治亚娜来乡下小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我的孩子。”她瞥了约瑟夫一眼,“像您这样的年轻人,不会懂这种心情,乔治亚娜那时候才六岁,还那么小,就像小天使一样,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全天下的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可爱的,那是母爱在作祟。   “我把自己的金发夹送给她,偷偷告诉她,我是她的母亲。”邓肯夫人脸色一冷,“结果被朗曼给听到了,他从树丛里走出来,像个戏耍老鼠的猫一样质问我。女仆见了,以为乔治亚娜是我和他的私生女。”   “那时候他还没有勒索您?”   “是的,那时候还没有。朗曼是个无赖,但是他不喜欢为难年轻漂亮的女人,而我年轻时还算是有些姿色。他甚至还帮忙把我的女仆送回了曼彻斯特,不过我那女仆现在也已经报了一箭之仇了。”   邓肯夫人说这话完全是谦虚,即使是现在,她看起来仍旧是个有魅力的中年妇人。   “所以我和朗曼的关系不算太差,他如果不是特别缺钱的时候,也不会找我要钱。说实话,他的勒索可算不上严厉,我给他钱的时候,甚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怜悯。”   “怜悯?”约瑟夫灰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兴味。   邓肯夫人又变得不太高兴,“没错,他看起来是个恶棍,实际上却从没有动过妻子的嫁妆。要我说,他是个无能的男人,但算不上是坏男人。”   这种评价,几乎和布雷恩所说的完全不同。   这时邓肯夫人拿出一封匿名信,“看看吧,这就是我的女仆对我的反击。”她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就是这封信,乔治亚娜才会死。”   寄信人的地址是在曼彻斯特,约瑟夫打开信封,看到了里面的廉价信纸上,贴满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单词。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邓肯夫人,二十年来您还好吗?是不是在您的大宅子里高枕无忧?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和那个姓朗曼的男人,生了一个小杂种!现在就在你的家里!   我发誓,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我会的!”   等约瑟夫读完写封信,邓肯夫人说道:“一定是她写的,除了她和朗曼,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就是这封信被彼得看见了,他才猜出乔治亚娜是我的私生女,把她赶了出去。我的乔治亚娜,如果她没有跑出去,她就不会死……”   约瑟夫静静地听着邓肯夫人的哭诉。   最后,邓肯夫人再三拜托了约瑟夫,希望他能捉拿真凶,才被闻讯赶来的邓肯先生带回了家。   邓肯先生当时脸色铁青,对于一个体面的绅士来说,这确实是奇耻大辱。   由此可见,邓肯夫人之所以之前没能帮上忙,应该是因为他的丈夫不希望自己名誉扫地。   他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现在大儿子又已经订婚,再加上英国此时的离婚难度……目测之后,这两个人会在隔阂中度过余生。   只是邓肯夫人似乎早已不在乎,她的第一个孩子死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个母亲疯狂。   更别提是她的丈夫,间接导致了乔治亚娜的死亡。   ……   “什么?”治安队办公室里,布雷恩先生气得直拍桌子。   “朗曼那老小子既然有不在场证明,为什么一直支支吾吾!浪费了我们这么多天时间!”   “我想我们该去拜访一下朗曼一家了。”约瑟夫的眼睛就像猫一样,透出一股瞄准猎物时才有的光。   朗曼先生被治安队放了回去,不过还是被警告不能离开克戈索尔镇的范围。   于是紧随而来的约瑟夫几人,立刻引起了朗曼一家的警惕。   “哦,你们不能、不能再带走他了,我的爸爸是无罪的!”朗曼家的小女儿面色不善地盯着约瑟夫,“即使您是公爵,也不能随意抓人。”   “梅丽莎!不许对公爵大人无理。”朗曼夫人嗔怪地拉住了她。   格蕾丝发现,梅丽莎确实和已经死去的乔治亚娜长得有七分相似。   再看看朗曼夫人的相貌,她不得不佩服,普雷斯利家的基因很强大,凡是带有这个姓氏血液的人,都脱离不开近似的五官。   约瑟夫碰了一下帽檐,向朗曼夫人问好,“说起来,之前布雷恩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巧合的事。”朗曼夫人擦了擦眼角,“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就是乔治亚娜。”   “可是她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朗曼家的长子威廉嘟囔着,“那个疯子几年前就失踪了,我们只是来乡下度假。”   朗曼先生被关了两天,身体有些吃不消,此刻正萎靡地缩在沙发上,抽着烟斗。   他的身材高大,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只是他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约瑟夫在心底已经有了结论。   因为朗曼先生这会儿正不停地抽烟,小腿还时不时地抽动着。   很明显,被释放出来,让他更加不安了。   他又为何如此不安?   因为在场的人,他的家人,有人没有当天的不在场证明。   “我听说,安发当天,朗曼小姐出门骑马了?”   “没错,我和我的未婚夫从十二点钟出门,一直到傍晚才回来。”梅丽莎昂着骄傲的小脑袋,挑衅地看着约瑟夫,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那么威廉呢?”约瑟夫眯着眼睛,看向身形一下子僵直的威廉。   “我……我那天去三只野猪喝了几杯。”   “是从几点开始,几点结束?”   “我是三点左右去的那里,六点多回到家里。”   “在此之前,你去了哪里?”约瑟夫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一直待在家里。”   屋子里一个女仆突然手一抖,茶杯应声落地,碎成了好几瓣。   “看来有人不认同这话呢。”约瑟夫笑眯眯地说道,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就像一记重锤,“实际上,我还有一件事非常不解。据我所知,朗曼夫人,您来度假的时候,您的哥哥已经严重烧伤。作为家人,您为什么没有留在伦敦呢?”   朗曼夫人紧张地看了梅丽莎一眼,解释道:“梅丽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们想在哥哥死前,让她和邓肯少爷订婚。”   这时候女性需要为死去的家属服丧,穿黑色的丧服,这段时间,是不能谈婚论嫁的。   有的家庭确实会在赶在丧事之前,先确定好孩子的婚事,等到丧期一过,就可以结婚。   “这样说虽然很丢人,公爵大人,但我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尽快和一位年轻绅士订婚,那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朗曼夫人看向朗曼先生,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这样的家庭,她的女儿能嫁给邓肯家的少爷,已经是高攀了。   “够了!”梅丽莎激动地走上前来,“请不要再羞辱我的母亲了,公爵大人。我们也想回去为伯伯举办葬礼,是治安队的人一直拦着,不允许我们去伦敦!”   约瑟夫面带歉意地向几人告辞,“很抱歉伤害了您的自尊心,请您相信,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这时女仆走过来,“夫人,有一封曼彻斯特的信……”   格蕾丝明显看到威廉抬起了手,但他的妹妹先他一步,夺过了那封信,“那是我的信。”   就在威廉和梅丽莎打眉眼官司的时候,格蕾丝瞥见了信上的邮戳——和邓肯夫人收到的那封信上的邮戳一模一样。 第16章 真相   “我们应该想办法拿到那封信。”格蕾丝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公爵大人正坐在马车里发呆。   “嗯,什么?”约瑟夫回过神来,“不、不,格雷厄姆,真相已经十分明显了。”   格蕾丝:“……”   哪里明显了?   第一次体会到布雷恩先生的苦恼呢!   看她这幅表情,公爵大人莞尔一笑,“你还不明白吗,格雷厄姆?那是第二封匿名信。”   “我知道,邓肯夫人不也收到了——”   “不不不,我是说,那是朗曼小姐,或者说她的哥哥,收到的第二封匿名信。”   格蕾丝有些明白了。   那么第一封……   约瑟夫想到对手的小手段,自信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封信的内容应该一模一样。”   马车到了伊登庄园,约瑟夫下车后,立刻吩咐乔治去厨房要一碗油过来。   “您需要鲸油吗,先生?”乔治以为他不喜欢蜂蜡做的蜡烛了。   “不,乔治,只是做菜用的油,送一碗到书房来。”约瑟夫看着自己的侍者,对方一脸见鬼的表情转身走了。   不过尽职尽责的侍者还是为自己的主人拿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而格蕾丝呢?   她按照公爵大人的吩咐,去洗衣房拿来了一个洗衣女仆用的熨斗。   老式熨斗的形状一直到后世一百多年,几乎都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加热方法了。   现在的熨斗,还是用炉子加热的,用之前还要擦一遍熨斗,以免炉灰弄脏衣服,好处是因为热度不会过高,不容易烫坏衣物。   老实说,格蕾丝现在也不知道公爵大人要做什么。   等到约瑟夫把匿名信的信纸浸泡在油里,她就忽然懂了。   很多背面有胶的东西,用油浸透之后,再完全烘干,胶的作用就会消失,从而使纸张在图案不受破坏的情况下,完全脱落下来。   格蕾丝用熨斗把信纸小心地烘干,再用小镊子把上面贴着的小块报纸一一揭了下来。   这些报纸都是从一张或几张大报纸上剪下来的,背面自然也有印刷。   “股票、铁路、接见印度……”格蕾丝把背面的字读了一遍,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涉及金融和时政的报纸,可不是普通的三流小报,而是伦敦发行的《泰晤士报》!   一个女仆怎么会看《泰晤士报》呢?   更何况曼彻斯特作为工业大城市,有自己的报纸,特意订购《泰晤士报》的人,远远比伦敦本地要少。   就算是旧报纸,女仆也完全没必要找这么难找的旧报纸来制作匿名信——上面很多专有名词她都不认识,自然也很难耐着心思找自己需要的词汇。   也就是说,匿名信并不是邓肯夫人的前任贴身女仆寄出的。   “你应该还记得布雷恩说过的话,那名女仆提起邓肯夫人的时候十分愤恨。”约瑟夫摩挲着下巴,“可是这是不对的,格雷厄姆。一个已经报复过女主人的仆人,应该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她以弱胜强,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啊。”   “那么送信的人……”   朗曼先生可完全没必要做这事,因为不管有没有匿名信,他都没有作案时间。   更何况他还冒着上绞刑架的风险,替自己的儿子引开了治安队的注意力。   等等!   公爵大人为什么会认为三封信的内容一致?   “想明白了吗?”约瑟夫存心要考考自己的新总管。   “三封信是一起写好,按计划送出的。因为这三封信其中两封送达的地址一样,但里面的内容不可见,所以写了一样的内容。”   格蕾丝一步一步地分析着。   “送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朗曼兄妹和邓肯先生,都知道乔治亚娜是朗曼先生和邓肯夫人的私生女,虽然这并不符合事实,但却能达到一个目的,让两家人同时恨上乔治亚娜。”   “这样一来,邓肯先生就会无法忍受,把乔治亚娜赶出去,而同样收到信件的威廉,就有机会在外面杀掉乔治亚娜。”   约瑟夫接着她的话讲了下去。   “威廉是个冲动的年轻人,看到乔治亚娜从比格斯农场跑出来,就尾随在她身后到了沼泽,一怒之下杀死了她。”   “这时梅丽莎骑马经过,发现了尸体。”格蕾丝发挥想象,“当时邓肯少爷就在不远处,很快就会骑马追过来。于是她灵机一动,给自己的兄长出了个主意,让他去附近的牧场偷一匹马,把乔治亚娜的尸体拖走。而她自己,则骑马引开了邓肯少爷。”   威廉应该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莽夫,完全听从妹妹的号令。   他偷了马,一路拖着乔治亚娜的尸体,在麦田和草地上奔跑。   麦田里的麦子还是没有经过后世改良的品种,麦秆很高,完美地遮盖了乔治亚娜的尸体。   当然,它同时也帮乔治亚娜藏住了一样东西——尸体上遗落的金发夹。   这个年轻人完全忘了,把乔治亚娜的尸体推进沼泽,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我们该庆幸,这里是乡下。仆人们会把废纸攒着,卖给沤肥的农场。”   约瑟夫拉铃,叫来了一名小听差,让他送一张便条到布雷恩的手上。   便条的内容如下:   去搜索朗曼家仆人的废纸桶,那里会有几张你感兴趣的报纸。再去邮局问问,朗曼小姐是否曾邮寄包裹到曼彻斯特。   治安队很快就再次包围了朗曼家,只不过这次,被带走的是威廉和梅丽莎。   梅丽莎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身上。   “你很吃惊吧,朗曼小姐。”   “是的,公爵大人。”梅丽莎表现得很平静。   “你知道自己不会上绞刑架。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会被送进监狱。”约瑟夫冷漠地盯着这个美丽的蛇蝎少女。   “为什么,就凭您是一个公爵吗?”   “不,凭我是约瑟夫·艾斯比。”约瑟夫示意布雷恩拿出报纸和邮局的记录,“匿名信是你送出去的,对吗?”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梅丽莎,“你通过匿名信,让你的哥哥威廉误以为乔治亚娜是你父亲和邓肯夫人的私生女。你利用了他的冲动,让他帮你除掉了最有资格继承普雷斯利家遗产的继承人。”   “这都是您的猜测,我并不知道乔治亚娜在邓肯先生家。”到了此刻,梅丽莎还在嘴硬。   “不,你不仅知道,你还知道乔治亚娜是邓肯夫人和你舅舅的私生女。这一切,都是朗曼先生的表现告诉你的。你的父亲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从不会婚外情,他频繁地去找邓肯夫人,是在勒索。”   约瑟夫忍不住冷笑,“你打了一手好算盘,你的哥哥杀死了乔治亚娜。而你自己作为朗曼夫人的女儿,遗产的第五继承者,反而是最不受嫌疑的。”   “这一点您说的没错,我为什么要害乔治亚娜呢?除非我的家人都死光了,否则不会有人把遗产给我。”梅丽莎一脸无辜。   “是啊,只是如果你的哥哥上了绞刑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约瑟夫转过头,瞪视着她,“这样一来,你的父母就会一蹶不振,而你作为他们唯一的孩子,又马上要结婚了,他们难道不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吗?反正唯一的儿子没有了,三万镑的遗产留给女儿,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我爸爸才不会把普雷斯利舅舅的遗产给我呢。”   “不,他会,因为他从来不会动用你母亲的财产。”约瑟夫甩出一张朗曼夫人的财产清单。   朗曼先生虽然平时表现得像个欺负老婆的无赖,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动他妻子的财产。   普雷斯利先生的第二继承人是朗曼夫人,这笔钱,朗曼先生也不会动用。   “你的哥哥杀了人,理应上绞刑架,但你的蛇蝎心肠,也会让你背负教唆犯罪的罪名。你的第二封信,不正是为了提醒我,你的哥哥是因此而杀人的吗?”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约瑟夫叹息着说道:“但是你还是赢了,朗曼小姐。监狱只会关住你几年,等你出来,普雷斯利家的遗产,最终还是会落入你的手中。”   多么完美的犯罪啊!   把自己置身事外,无论别人怎么追究,梅丽莎都确确实实没有亲自动手杀人。   也许陪审团还会有很多人认为她无罪呢!   只是约瑟夫不能原谅这种行为,为了三万镑的遗产,唆使自己的哥哥杀死自己的表姐,这是全天下最恶毒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梅丽莎可以得到三万镑,但她绝不能白白得到,她必须进监狱。   在维多利亚时代,一个进过监狱的女人,会声名扫地。   而和她订婚的邓肯少爷,也必然会退婚。   梅丽莎想要嫁入好人家,同时还能盆满钵满、逍遥法外,如果换一个人,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惜,她遇到的是约瑟夫。   ……   “罪犯梅丽莎·朗曼,因教唆他人犯罪,被判有罪!”   最终,梅丽莎被判了三年的牢狱,而她的哥哥,在同一天,上了绞刑架。   比格纳农场女工的命案,就此告一段落。   伊登庄园,又迎来了平静的生活。   ……   “可是克里斯蒂先生,那些疯人院的恶棍怎么样了?”女仆们围在一起,追问格蕾丝。   “他们呀……我听布雷恩先生讲,切姆斯福德的法院,已经判处了那些男帮工绞刑,那些护士则是无期。听说很多疯人院,都解雇了男帮工,改用带着板球棍的女帮工了……”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疯人院的病人们,不必再受到异性的侵害了。   “那些猎狗呢?那些吓坏母鸡的猎狗。”   “那是斯卡迪牧场的马被威廉偷走了,牧场主才会放出猎狗去找。当然,它们为什么跑到比格纳农场……也许是个巧合,也有可能是威廉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和梅丽莎说了什么……” 第17章 狩猎季   时间一晃而过,九月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天,霍恩先生时隔一周,才再次来到伊登庄园。   格蕾丝已经把礼节上的东西学得差不多了,因此在没有大事的情况下,霍恩先生并不常来。   原因很简单,在新任总管上任一阵子之后,前任总管过于频繁地来到主人家,难免会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新任总管不够称职。   虽说格蕾丝本人并未多想,但霍恩先生却总是有所顾虑的。   今天他来到庄园,也是因为一年一度的大事要发生了。   英国的贵族们不事生产,每年都会积极地参与社交。   除去春季的赛马会、夏季的宴会、再有的,就是秋冬两季的狩猎季是社交最好的场合了。   狩猎季一般从八月十二日开始,被人们成为“光荣十二日”。   然而热衷社交的贵族们,不会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进行狩猎。   他们往往从南部的苏格兰开始,然后一路北下。   约摸到达北部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了。   约瑟夫作为埃塞克斯郡最大的领主,自然要为每年的狩猎会提供场所。   而他的姑姑,诺森伯兰伯爵夫人,也会在这段时间来到庄园,为约瑟夫打理一些原本应由女主人管辖的事务。   比如做做慈善,安排一下收容贫民和失足妇女的收容所、为当地贫穷的农民派发煤和冬衣、组织私人的消防队,应对冬季频发的火灾等等。   当然,作为贵族,伯爵夫人不必亲力亲为,只需做做样子,真正来完成这些事的,是格蕾丝这个总管的职责。   伯爵夫人会在这里待到圣诞节结束后,然后在四月份再来一次,例行关心公爵大人的婚姻状况。   如果公爵大人依旧没有自己物色到结婚人选,伯爵夫人就会以长辈的身份,半强制地把他带到伦敦,参加社交季,直到七月份的古德伍德赛马会结束,社交季也就结束了,到那时候,公爵大人才会被放回家,继续每年轻松自在的生活。(①)   当然了,这事儿伯爵夫人坚持了五年之久,直到现在,也没见公爵大人对谁动心呢!   用霍恩先生的话来讲,那就是伯爵夫人其实为人热心又真诚,只是有些贵族们才有的高傲。   这一点情有可原,毕竟出身公爵之家,成年后又嫁给了一位伯爵,伯爵夫人自然有高傲的资本。   唯一让霍恩不太高兴的是,伯爵一家都要来。   别误会,这当然不是霍恩先生小家子气,不热情好客,他只是不欢迎伯爵本人而已。   提到这位伯爵的时候,霍恩先生难得没用尊称,言谈之间也有些许不敬,这在他这种保守人士的身上,是极少发生的事。   格蕾丝原本以为,是这位伯爵为人相当吹毛求疵,才会惹得面面俱到的霍恩先生都心有不满。   事实证明并非是这个原因,霍恩先生之后的话,让格蕾丝明白,爱刁难人其实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原来在十年前,公爵大人刚刚失去双亲之时,这位伯爵曾单独“探望”过约瑟夫一次。   然而,就在他探望过后,十五岁的公爵约瑟夫,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撒手人寰。   “我知道,这事我没有证据,听起来就像是在捕风捉影。”霍恩先生语重心长,“但是格雷厄姆,我已经五十七岁了,见过很多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有恶意,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难怪上次格蕾丝一谈到秋收,霍恩先生就心情不佳,原来是因为这个。   无论是出于私人情谊,还是从利益的角度分析,格蕾丝都愿意相信霍恩先生的话。   毕竟霍恩先生已经基本脱离了伊登庄园,还收到公爵大人的馈赠,成了一名小乡绅。   说一个伯爵的坏话,对他本人可没什么好处。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好处,这话也合该告诉公爵大人,何必说给她格蕾丝听呢?   而从利益方面考虑,公爵大人未婚,自然也无子嗣。一旦他死了,按照贵族的继承原则,他那数百万英镑的资产,再加上公爵、伯爵、子爵三项爵位,就通通归他的表兄,也就是诺森伯兰伯爵的长子所有了。(②)   这么庞大的遗产,再加上身份上一步登天的荣誉,足以让一位伯爵动歪脑筋。   “公爵大人不愿意让伯爵夫人伤心,因此从未提起这件事。但我要请求你,盯紧那个黑心的家伙。因为我知道,只要公爵大人一天没有自己的继承人,他就不会彻底死心。”   格蕾丝点头应是,“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像您在这里时一样,全力保护公爵大人。”   即便只相处了二十几天,格蕾丝作为员工,在待遇良好的情况下,于情于理也该维护雇主的利益。   说到底,再怎么大胆,诺森伯兰伯爵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公然动手。   上一次他如此行事,已然让霍恩先生警惕,为此更换了大批不称职的仆人。   庄园里除了他之外,只有男管家和女管家是了解这件事的老资格,其他的人,基本被替换了一批,没有哪个是工作十年往上的。   格蕾丝需要格外注意的,就是公爵大人的饮食,万不可出差错。   倒不是说那位伯爵会投毒,毕竟那家伙也不会想在儿子成为公爵的同时,自己却上了绞刑架。   但是,根据霍恩先生之前的描述,伊登庄园里,曾经被公爵当做饮用水的一个水泵里,很有可能被投放了霍乱病人使用过的物品。   可真是够心狠的。   霍恩先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一点也没想着和老同事们叙叙旧。   下午的时候,猎场管理员汇报了猎场里今年统计的雉鸡数目、山鹑和雷鸟的大概数目,以及野兔和狐狸的分布情况,确定足以应付长达一个月的狩猎会之后,提出了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   “克里斯蒂先生,今年的猎狐会,是否发放新制服?”猎场管理员有些紧张地盯着她。   人们的紧张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   正因为不了解格蕾丝,这位猎场的领班仆人才会这样紧张。   “哦,当然。”格蕾丝翻开账本,写下一张批条,“往年也都是十月初发放,今年也不例外。这是批条,拿着它去裁缝女仆长那里给大家领取新制服去吧。”   从这天以后,公爵府的仆人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为了招待多不胜数的宾客,所有的房间都要装点一新。   伊登庄园有四百多个房间,其中一半是仆人们居住和工作的地方,还有十几个是主人私人办公和娱乐的房间,其余的一百多间客房,因为一年没有使用,都需要进行大扫除,然后重新布置一遍。   其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这事基本由女管家监督,仆人们自然都绷紧了神经,牟足了劲干活。   ……   时间终于到了伯爵一家到来的前夕,格蕾丝路过管家工作室的时候,看到里面一群听差、小听差、刀具小工在那里,跟着管家一起保养银器。   而亚当则一脸艳羡地扒着门框,看着别人龇牙咧嘴地擦着银器。   他们为什么龇牙咧嘴?   大概是因为,保养银器,需要用到一种叫做铁丹粉的东西,这东西配着氨水,用手指蘸取,按在银器上来回摩擦,就能把银器擦得闪闪发亮。(③)   然而对于小工们来说,他们的手上还没有茧子,擦银器会让他们的手磨出很多小水泡。   管家莱斯利先生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和听差们,都有一双木板一样硬的“银器手”,这可是业界标杆才有的特征。   格蕾丝对此默然无语。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这得吃多少苦呀!   她看了亚当一眼,心想这傻小子志向也太不远大了。   “咳,亚当,到总管室来一趟。”   其他小工幸灾乐祸,都以为亚当这是偷懒被发现了,要去挨一顿臭骂。   实际上,一个大馅饼,正要砸在他的头上。   “克里斯蒂先生。”亚当心中忐忑,以为自己偷看别人保养银器,让总管不满了。   “砰!”格蕾丝把一本入门的数学书扔到桌子上,“把这本书看完,不会的可以在用餐时间问我。”   她末尾补了一句,“羡慕那些有什么用,十几个人也未必有一个能当管家。”   亚当听出了她的潜台词,猛得抬起了头,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狂喜,“我、我能跟着您学习吗,克里斯蒂先生?”   “好好干,你会出人头地的,小家伙。”   这事格蕾丝是深思熟虑过的。   她毕竟不是真的男人,现在还能说是长得显小,等十年二十年之后,成了中年人,还这么纤细,难免就要惹人怀疑了。   所以格蕾丝的想法,是尽量在三十岁之前荣退,在此期间,她要培养一个新人。   天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人要像霍恩先生一样,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   亚当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   终于,在十月二十一日这一天,诺森伯兰伯爵一家,率先到达了伊登庄园。   格蕾丝领着仆人们在庄园大门前列队欢迎,并亲自为最尊贵的女客人、伯爵夫人打开了车门。   扶着格蕾丝的手下马车时,伯爵夫人忍不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没办法,即使是作为听差,格蕾丝都显得有点太年轻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伦敦社交季以二月份议会开幕为标志,原因是二月份,成年的贵族会面见国王,自动升任至上议院,但作为上议院的议员,并不一定会真的参与政事,像本文的男主,就是一个不喜欢议政的贵族。而社交季宴会最集中的时间,是五月到七月。   ②英国的贵族往往有很多头衔,只是人们会默认称呼他的最高爵位,一个公爵,可能同时还是伯爵、侯爵等等,甚至有的公爵,因为世代与其他贵族联姻,因缘巧合继承了女方家的爵位,最后有五个爵位加身,公侯伯子男,一个都不落。   ③铁丹:主要成分是氧化铁。   感谢在2020-09-08 08:13:08~2020-09-09 07:0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忙碌的仆人们   贵族们的家里,极少有三十岁以下的总管。像格蕾丝这样十七岁就成为总管的,整个日不落帝国恐怕也没有几个。   伯爵夫人甫一落座,就向约瑟夫询问起来,“老霍恩哪去了?”   “他已经退休了,姑姑。”   “哦,天哪!你别告诉我他结婚去了!我还以为他是个忠诚的好仆人呢!”伯爵夫人大惊小怪地责怪了无辜的霍恩先生一番,又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第一听差,“我的红茶要多放牛奶。”   约瑟夫笑容里带着无奈,“霍恩已经快六十岁了,一直以来他都为艾斯比家族服务,从未出过差错。我想他是时候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们不该怀疑他的忠诚。”   伯爵夫人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你总是对仆人多有纵容,约瑟夫。为艾斯比家族工作,是仆人们的荣耀,可霍恩却自私地离开了他的主人,这可太不应该了。”   怕自己的姑姑喋喋不休地揪着这件事说下去,约瑟夫赶紧扯开话题。   “您刚才一定见过我的新总管了,格雷厄姆,一个非常有才干的小伙子。”   “你该不会说的是那个扶我下马车的小男孩吧?他才多大?”伯爵夫人显然有着和她的出身同等级别的挑剔。   “虽然他很年轻,但我保证,他能把庄园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同时还有精力陪着我外出办案。”   约瑟夫对后一点尤为满意。   只是服侍在一旁的乔治,都快心酸地落泪了。   哦,格雷厄姆那小子不但会讨女仆的欢心,还特别会巴结公爵大人!   这个既花心又油滑的臭小鬼!   这阵子常在心底暗骂格蕾丝的乔治,词汇量简直是火箭式上升。   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诋毁别人的词汇。   “多萝西,难得和约瑟夫见面,你可不要对他太严厉了。”诺森伯兰伯爵笑着打圆场。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本性,莱斯利先生一定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是个高贵又和蔼的长辈。   只可惜,这幅亲切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个会对十五岁少年下手的禽兽。   莱斯利先生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忠仆,这也是霍恩先生不怕他为难格蕾丝的原因。   一个希望伊登庄园越来越好的仆人,是不会长时间排斥一位好总管的。   约瑟夫神色未变,只低头喝了一口红茶。   发现茶杯被换成了纯银的,约瑟夫好笑地瞥了莱斯利先生一眼。   这一招是主厨林教他的,据说在东方,有很多贵族都用纯银餐具来避免别人下毒。   伯爵夫人并不算细心,因此没发现这些小细节,而伯爵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冷光。   当初为了泼天富贵铤而走险,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他有理由相信,自己能进入这座庄园,完全是沾了妻子的光。   而他的妻子如果知道他做过什么,恐怕这辈子都会无颜面对这个命硬的约瑟夫·艾斯比。   但他同时也明白,约瑟夫不会愿意伤害自己唯一的姑姑。   “约瑟夫表哥,我明天可以去骑马吗?”十二岁的小表妹茱莉娅希冀地望着约瑟夫。   伯爵夫人先一步否定了女儿的提议,“茱莉娅,你每个月骑马的次数已经太多了。我认为,这有损淑女的气质。”   “可是妈妈,既然有人发明了侧骑马鞍,就说明女士们是可以骑马的。”   茱莉娅是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   作为伯爵家的小姐,表哥又是公爵这样的大领主,她说话的语气都比旁人多了许多底气。   要不是她和约瑟夫差了十三岁,没准伯爵夫人在约瑟夫五年来都没有心仪姑娘的情况下,还会想要亲上加亲呢。   当然,这种事,别说伯爵夫人现在没有这种想法,就算是有,约瑟夫也绝不会同意。   娶一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什么的,简直荒唐又禽兽。   “如果你执意要骑马的话,我明天会安排内特跟着你。”约瑟夫暗示自己的小表妹,不要表现得太兴奋了,以免惹伯爵夫人生气。   茱莉娅冲他偷偷做了个鬼脸,这才端坐在沙发上,当一个安静的美少女。   ……   “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   五点钟的时候,格蕾丝去了主厨的厨房。   两位外国主厨似乎闹了什么矛盾。   因为她听到法国主厨埃里克在用法语咒骂着“暴躁的东方女人”,而中国主厨林则用汉语骂着“番鬼”。   而两种语言格蕾丝刚好都能听懂,瞬间觉得空气都凝滞了。   “呃,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两人几乎同时冲到格蕾丝面前。   “这个狂妄的外国佬居然胆敢让我的中餐给他做配菜!他在做梦!”   “我只是提了个建议,她就开始诋毁法餐都是下流的小吃,这太荒谬了!”   格蕾丝仿佛看到了两个程序员,在激烈地争论C语言和python哪一个才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   嗯,反正没英国菜什么事就对了。   沃克太太站在门口,冲着格蕾丝打手势,让她出来说话。   “每次有贵客都会这样,埃里克一直没有放弃当第一主厨的想法,而林每一次都会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沃克太太抱着手臂说道:“放心吧,分歧仅限于厨房内部,晚餐会非常完美的。”   由于这次的晚宴属于家庭聚会,因此管家莱斯利先生选择了“法式上菜”的方式,即一次性上许多道菜,主人们想吃什么,就由仆人们代为取来。   而通常的正规晚宴,还是一道一道上菜的“俄式上菜”法更加流行。   鉴于林不可能让自己精心制作的菜肴成为配菜,这次的餐点十分丰富,几乎可以说是法餐和中餐的精华。   伯爵夫人非常满意,“我现在明白你当初旅行为什么要带那个东方女人回来了,她做的菜的确十分美味。”   可想而知,埃里克想当第一主厨,恐怕是有些难度。   晚餐过后,几人又玩了一会儿象棋,这才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   格蕾丝还是没能回卧室睡觉。   她正在对照着《柏氏贵族名录》,为明天到来的三十几位贵客安排男伴和女伴。   公爵大人不用记得这些,格蕾丝会安排好一切,然后把名单交给他,让他在迎接客人的时候,提醒男宾客,进入宴会厅的时候,应该和哪位女士一起走。   蜡烛的烛泪越流越多,在就剩下一个小蜡烛头的时候,格蕾丝才伸了一个懒腰,准备收工了。   她和其他仆人一样,明天五点钟就要起床。   为了迎接各地赶来的贵族乡绅,大家都有一场硬仗要打。   ……   第二天一大早,莱斯利先生就带着人,开始规划餐厅的布置。   餐盘要用纯金的,上面印有艾斯比家族的家徽。   而不同的餐具,干酪勺、橄榄勺、牡蛎叉等等十几种,仆人们都要一一认全,由管家考核。   如果谁背这些的时候磕磕巴巴,就会被剥夺这次进入餐厅服侍的机会。   在主人和客人面前露脸,那可是仆人们平步青云的好机会,不够努力可不行。   除此之外,餐桌中间还要摆放分隔饰盘,里面盛放鲜花和水果,用来当做宴会的装饰品。   这次的分隔饰盘,莱斯利先生向格蕾丝申请,使用昂贵的日本漆器。   它们和那些耀眼的金盘子一起,都在贵重物品储藏室里,被格蕾丝妥善保管着。   女仆们正在用熨斗熨烫着大块的粗呢桌布,女管家领着女仆长贝丝,去布品储藏室,取来了雪白的大马士革锦缎。   长长的餐桌铺上一层粗呢桌布,再把光泽柔和的大马士革锦缎铺上去,摆好金盘和银质餐具,以及一排不同用途的酒杯。   管家莱斯利先生用尺子规定好餐具、桌椅之间的间距,听差们拿着同样规格的尺子丈量着,一丝一毫也不出差错。   园丁则带着学徒们,到庄园的温室里采摘鲜花和水果。   他们换上驼丝锦做成的莫卡辛鞋进入室内,布置分隔饰盘,这种鞋子鞋底十分柔软,不会划伤其他仆人精心擦拭过的地面。   昂贵的热带水果摆满餐桌中央的漆器盘子,中间还有一个象征着热情好客的大菠萝。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一尘不染,上面燃着上好的蜂蜡蜡烛,随着水晶不同角度的折射,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被折成主教帽形状的洁白餐巾,摆放在金盘之上。   用玉石做成的洗指钵里,漂浮着丝绒质地的红色玫瑰花瓣。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奢华的摆设,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宾客们的到来。   管家莱斯利先生在一楼敲响了第一声锣,原本被仆人们安排在客房休息的女宾客们纷纷忙碌了起来。   在半小时后的第二声锣响起之前,她们要盛装打扮,换上自己最精美的晚礼服,艳光四射地走下楼去,挽着自己男伴的手,施施然地走进宴会厅,开始为期一个月的社交生活。   “铛!”   当第二声锣响起时,格蕾丝和管家莱斯利先生各就各位,在宴会厅里站好,一一通报着来宾的名字。   “约克公爵大人和阿斯特子爵夫人到了!”   “诺森侯爵和约克公爵夫人到了!”   “诺森伯兰伯爵阁下和布莱克夫人到了!”(①)   ……   伊登庄园的狩猎季,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当时的宴会有一个原则,就是不安排有血缘关系或者夫妻关系的人坐在一起。   感谢在2020-09-09 07:09:12~2020-09-10 18:1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夜半銀月滿京華 10瓶;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晕倒的画家   餐桌旁此时已经坐满了人,听差们则站在宾客们的身后,做一个称职的背景板,只有在宾客们需要时,才会上前帮忙。   而客人们则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仆人们对他们来说,仿佛真的是不存在的。   艾斯比家族没有女主人,因此大家不必根据女主人的动作来回转动,交谈上也略为自由。   只是伯爵夫人却有些不高兴。   因为诺森伯兰伯爵旁边坐着的,是那个大富豪布莱克先生的年轻妻子。   说起来可真够不庄重的。   布莱克先生今年都快五十岁了,却娶了一个二十岁的美国女人做妻子。   伯爵夫人不太希望自己的丈夫和这样没身份的人来往。   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和她想法一致。   布莱克先生是工业革命初期的获利者,积攒了不少财产后,就退出了商业圈,买下了不少土地,过起了乡绅生活。   由此可见,英国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有着顽固的阶级意识,他们呼唤自由的同时,还是向往着成为贵族乡绅这样的老派体面人。   不过布莱克先生刚刚成为乡绅没几年,对于这种上流社会的规则还不甚清楚,因而总有些被其他人排斥。   他是开工厂起家的,没有念过贵族学校,在上流社会没有同学校友一类的交情,也没接受过贵族们的素质教育,表现上确实显得不够优雅。   格蕾丝是不用侍奉客人用餐的,在确定餐厅里没什么变数之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在单人沙发上打盹。   不能睡得太熟,因为宴会厅那边随时有需要她的可能。   而她的耳目、她的小徒弟亚当,则在宴会厅门口尽职尽责的守着,以便出了问题时,第一时间来提醒格蕾丝。   幸运的是,宴会没有出什么差错。   在用餐完毕后,仆人们端上了冰淇淋,当做餐后甜点。   伯爵夫人暂时充当女主人角色,带领女宾客们一起去了会客厅。   绅士们留在原地,开始尽情地享用波特酒和雪茄。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们甚至可以聊一些不能在女士们面前说的禁忌话题。   比如说——格雷厄姆。   “???”   格蕾丝在办公室听到亚当红着脸复述宴会厅里的话,一脑门儿的问号。   因为这群男人半开玩笑地询问约瑟夫,他的新总管是否是他的秘密情人……   一个纤细的美少年什么的,总是让这些年轻时混迹在风月场所的老油条们,想到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格蕾丝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扮成男人了,还是没能躲过这种职场X骚扰。   好吧,暂时还算不上。   因为公爵大人很严肃地声明,他的总管是个正派的年轻人,不应该被如此调侃。   不过在此之后的几天,伯爵夫人看向格蕾丝的目光,总是带着些探究。   可见所谓的“男人的时间”,最终还是有风声传到女宾客们的耳朵里。   “约瑟夫,我在认真的问你,你为什么要笑?”   猎场上,伯爵夫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和侄子单独交谈的机会,却似乎被侄子嘲笑了。   “哦,姑姑,我很确定,格雷厄姆恐怕连您说的是什么都听不明白。他才十七岁,您这样盯着他会把他吓坏的。”   “最好不是!这是我对你的最低要求了,哪怕你娶一个商人的女儿我都能考虑考虑,但男人绝对不行!”伯爵夫人盯着约瑟夫的表情,确定他并无此意,才终于放下心来。   实在是因为格蕾丝的外表过于出众,美得雌雄莫辨,连伯爵夫人这样已经年近五十的女人,看见她都时常忍不住多看几眼,更何况是其他人。   不过格蕾丝早就适应这种目光了,因为不论她走到哪里,总会有人多看几眼的,连市场卖菜的大婶都愿意多和她说几句话。   格蕾丝把这个,称作女扮男装的红利。   今天的狩猎会是猎鸟会,宾客们不用骑马,只需要在侍者装填了子弹之后,抬手射击天上的鸟类即可。   如果是纯野生的,恐怕遭不住这些人这样屠杀。   猎场看守员的作用,就是饲养这些雉鸡,让它们的种群数量,足以应付这些精力旺盛的上层人士。   布莱克先生显然不擅长这些活动,因为他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只打到了一只雉鸡,连雷鸟的一根羽毛也没碰到。   他的侍者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跟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其他人都战果颇丰,而布莱克先生只收获了一只雉鸡什么的,怎么看都像是让人恼羞成怒的事。   “亲爱的,我感觉有些累,我们能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喝一杯吗?”年轻的布莱克夫人也怕丈夫生气,赶忙出来打圆场。   格蕾丝原本在听差们旁边闲聊,看见这一幕,立即派了听差过去,把布莱克先生请过来。   布莱克先生只好来野餐桌旁边坐下,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要了一杯香槟。   “我实在不擅长这些。”他本人倒是不怎么羞恼,只是觉得有些泄气。   “我明白,其实你更适合文雅一些的活动,你的钢琴就弹得很好呀!”布莱克夫人人美声甜,也难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嫁给布莱克先生这样的大富豪。   这时伯爵夫人走过来,让格蕾丝给她倒一杯罗曼尼康帝。   “说起来,这里的景色可真不错。”布莱克夫人和她搭话。   “是啊,可惜照片只有黑白灰三色,那些机械师为什么就不能做出彩色的照片呢?”伯爵夫人看着这片土地,颇为自豪。   布莱克夫人推了推自己的丈夫,示意他说些什么。   “为什么不请一个画家过来作画呢?我认识一位意大利画家,名叫尼科洛·科斯塔,他非常擅长风景画。”   伯爵夫人深以为然地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他住在哪里?我们现在写信请他过来,是否还来得及?”   “他住在伦敦,哈利街。”   “格雷厄姆,去给我准备纸笔,我要给这位画家写一封信。”伯爵夫人雷厉风行,立刻吩咐格蕾丝行动起来。   “不过哈利街住得不都是医生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布莱恩先生回答道:“他的油画水准很高,就是身体不太好。您也知道,敬业的画家们总会患有画家病,他住在哈利街,也方便时常去看医生。”   格蕾丝虽然学过不少东西,却没有学过油画,因此不了解什么“画家病”。   但伯爵夫人似乎知道一些,“可怜的家伙,我见过一个得了画家病的人,他的脸色总是很苍白,人也很忧郁,还时常咳嗽。”   格蕾丝听得一头雾水,这症状也不像是什么职业病啊?   她还以为是腰间盘突出、颈椎病一类的那种职业病呢!   不过没几天,那位住在伦敦的意大利画家就来了。   当时宾客们正在用下午茶,管家莱斯利先生就通报说“科斯塔先生到了”。   其他人都闻声往门厅的位置看去。   一个瘦高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戴着一个画家帽,穿着千鸟纹的粗花呢外套,不像其他绅士那样穿得那么正式。   人们对艺术家的着装总是颇为宽容,要是其他人穿成这样,他们早就嫌弃地不得了了。   “请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伦敦认识的画家朋友,名叫尼科洛·科斯塔,是一位有名的意大利画家。”布莱克先生终于有了当众发言的机会,语气有些激动。   然而科斯塔先生原本身体就不好,又坐车颠簸了许久,这会儿都快散架了。   他脸上刚想扬起一抹微笑,就突然感觉眼前一片雪花,直直地就往布莱克先生的侍者身上倒了下去。   布莱克先生的侍者一副吓坏了的样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科斯塔先生,一动也不敢动。   “哦,天哪!”女士们发出惊叫,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这时候格蕾丝闻讯赶来,立刻支使仆人们稳定局面。   “汤姆,你去拿白兰地来,乔纳森,你去拿嗅盐。”她又叫来两个听差,“你们去把科斯塔先生扶到休息室的长沙发上去,记得通风。”   “亚当,去找车夫,以最快的速度把查尔斯医生接过来,就说庄园里有客人患了急病。”   等科斯塔先生被听差扶走了,格蕾丝才把剩下的事交给莱斯利先生。   突发事件在几分钟内就解决了,客人们都平静了下来,各自喝了一杯仆人们奉上的白兰地,稳了稳心神,这才继续交谈起来。   格蕾丝的应急能力让大家都有些刮目相看,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面对突发状况却如此镇定实在是相当难得。   想到这,大家又难掩轻蔑。   商人就是商人,连仆人的素质都不行,没看见布莱克先生的侍者都吓傻了吗?   一个高级仆人却这么没有定力,可见布莱克家的其他仆人更是没眼看。   被这种轻蔑的眼神盯着,好脾气的布莱克先生也难免脸色铁青。   他的侍者苍白着脸站在一旁,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查尔斯医生很快就赶到了,提着医药箱在听差的引领下去了休息室。   科斯塔先生正虚弱地躺在长沙发上,一个女仆在用酒精给他擦拭额头。 第20章 画家病   格蕾丝赶过来的时候,查尔斯医生正在洗手。   “他现在非常虚弱,我建议让他卧床休息几天。房间里的通风要做好,最好再派一名护士过来照顾他。”   格蕾丝顺手把一条挂在门边的法兰绒毛巾递给他,“我不太明白,画家病具体是什么样的?”   查尔斯医生的眉毛活泼地抖动了几下,“这可不好说,实际上,医学上把画家们不知缘故的不适症状都归结为画家病,因为目前还没有人能找到这种病的真正原因。”   他把毛巾放回原位,转身对格蕾丝继续解释,“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患病的画家确实有相似的症状,而大多数的其他职业的从业者,并没有如此多类似的病症。”   “那么,具体症状是什么呢?我今天听伯爵夫人说,得了画家病的人会咳嗽、脸色苍白。”   “伯爵夫人?哦,你是说诺森伯兰伯爵夫人吧!她说的没错,不过病人的症状远不止这些。”查尔斯医生把自己的行医笔记翻开,递给格蕾丝,“看看吧,我认为科斯塔先生的症状已经有些严重了。”   笔记上面记载,科斯塔先生平时时常咳嗽、吃饭也没有胃口,偶尔还会出现幻觉,像今天这样眼前一黑,短暂失明和昏阙倒是第一次。   “你知道吗?我时常怀疑,这和画家用的某种染料有关,但是我并不能时常接触这些。作为医生,我首先需要让自己身体健康,才能有精力给别人看病。”   格蕾丝看向他,“让科斯塔先生这段时间不要接触染料不就好了?如果他的病情好转了,就说明你的假设是成立的。”   她相信,伯爵夫人不会反对的。   毕竟贵族们最在意名誉,伯爵夫人是不会希望有人病死在伊登庄园的。   ……   在晚宴之后,仆人们终于有时间吃个晚饭了。   不过这些仅限于高级仆人,中下级的仆人们,可还有的忙呢!   由于现在是伊登庄园待客的时节,宾客们带来的仆人,也能成为座上宾。   只不过他们当然不会坐在宴会厅里,而是在格蕾丝的总管餐厅用餐。   不论他们在雇主家地位如何,只要来做客,作为伊登庄园的仆人,格蕾丝就要拿出待客之道,让他们在总管餐厅吃饭。   布置自然没有宴会厅那么豪华,但对仆人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格蕾丝坐在主位,旁边还有莱斯利先生和沃克太太作陪。   下午茶时发生的变故,仆人们都看到了全程,因此都有些排斥布莱克先生的侍者亨利。   上流社会总是如此,不仅主人有阶级意识,甚至仆人们的阶级意识更强。   他们以服侍高贵的雇主为荣,因此也不大看得起中产阶级家庭的仆人。   布莱克先生虽然最终做了乡绅,但他长久的商人身份,仍旧为人所诟病。   亨利坐在一群势利眼中间,愈发局促起来。   这在格蕾丝眼里简直是夸张。   这狐假虎威的样子也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都是仆人,谁又高贵到哪里去了?   更何况要不是为了赚钱,格蕾丝也不会觉得贵族们有多高贵。   毕竟他们大多数人,不过是出生在一个好家庭罢了。   像诺森伯兰伯爵那样的人,其品质更是和高贵八竿子打不着。   “亨利,是牛排太硬了吗?”她看亨利迟迟没有动刀叉,温和地出声询问。   “亚当,去切一些羊腿肉过来。”   关切的话给了亨利一些勇气,他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苍白了。   用过晚餐后,仆人们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多人都会跑去后面的小门偷偷抽烟。   不过亨利似乎没这个习惯。   他忐忑地接近格蕾丝,想和这位年轻的总管说说话。   “我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布莱克先生一定很生气。”   格蕾丝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转过头礼貌地安慰了一句,“布莱克先生看起来是个温和好相处的绅士。”   “没错,只不过这样我反而更加愧疚了。我有一个好雇主,可我却不能为他赢得荣誉。”亨利羡慕地说道:“克里斯蒂先生,您这么年轻,却能临危不乱,真让人钦佩。”   “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   格蕾丝被问住了。   实际上,她之所以那么淡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对上流社会的人没有感情。   应当说没有特殊的感情,她既不嫉妒他们的好出身,也不仰慕他们的高贵,更无所谓的主仆之情。   对她来说,这是一份工作。   既然是工作,就不应该掺杂太多个人情感。   可其他仆人多数不是这样。   他们看到科斯塔先生晕倒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哦,天哪!一个可怜的苍白的画家!”   而格蕾丝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麻烦来了,大家都看着,赶紧解决它。”   她总不能告诉亨利,她的诀窍就是冷血无情吧?   于是她只能给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在工作的时候,摒弃个人情感,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摒弃个人情感……”亨利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格蕾丝掐着时间,估摸着男仆们已经抽完烟了,才让亚当把人都叫过来,一起去确认门窗是否锁好。   伊登庄园的门窗多到不可思议,睡觉之前不仔细检查的话,很容易出问题。   总管的职责之一,就有带着仆人们一一确认门窗之后,才能熄灯的规矩。   一大群仆人端着蜡烛,第一层由格蕾丝带领,第二层是莱斯利先生,仆人们居住的第三层由沃克太太带领。   门窗一一锁好,格蕾丝才任由仆人们熄灭楼道里的壁灯,各自回房休息。   在狩猎季,伊登庄园的仆人们每天都会十分劳累,且睡眠不足。   但也不是没有回报。   这里的宾客非富即贵,为他们服务,可以得到不菲的小费。   尤其像格蕾丝这种级别,每次收到的,不是纸钞就是金币。   在公爵府做客,恐怕拿银币给总管当小费的人,自己都会觉得脸红。   但这种劳累,格蕾丝仅仅希望它持续一个月,再多的,恐怕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即使小费再多,也不能任由别人拖垮自己的身体。   格蕾丝端着烛台,独自往总管套房走去。   口袋里的金币和腰间的钥匙叮当作响,在空旷的一楼显得有些诡异。   这时候,她眼看着一个黑影摸进了总管办公室。   “!!!”   格蕾丝吹灭了蜡烛,从一楼的枪室拿了一把带有子弹的左轮,这才蹑手蹑脚地往总管办公室走去。   她在门口站住,贴着门板听着里面的动静。   “哎呀!明天不会变色吧?”   “染料会不会刷得有点不均匀?要是搞砸了可就完了……”   听到这些,格蕾丝没好气地把左轮又放了回去,一把拉开总管办公室的大门,“乔治,大半夜的,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哦!哦!克里斯蒂先生,您吓了我一跳!”乔治作为公爵的侍者,身高有六英尺(181cm),在黑夜里看着还挺唬人。   格蕾丝:“……”   真不知道是谁吓唬谁呢。   “明天就是猎狐会了,我在为公爵大人打理粉装。”   粉装是猎狐会上的一种高级礼服。   说到这,就不得不再次提到英国人奇怪的命名规则了。   因为粉装实际上是红色的。   就像晨访是下午拜访一样,这些名称的起源简直是人类未解之谜。   不同于其他礼服,粉装讲究的,是恰到好处的老旧感。   上流社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穿着崭新的粉装参加猎狐会,还不如直接穿着黑色的克拉夫礼服去参加。   作为侍者,乔治要在猎狐会之前,亲自为公爵清洗粉装,把染色不均匀的地方,重新上色。   因为关系到公爵大人的面子,即使他自己做这事已经有好几年了,仍旧是每次都夜不能寐。   几乎是每过一个小时,就要溜过来看一眼。   要不是他提醒,格蕾丝还没注意这小子在她的办公室里晾衣服呢!   大概是总管办公室的采光好?   格蕾丝摇了摇头,不再理他,拉开办公室内部的门往自己的卧室走。   只是每当她要睡着的时候,乔治就像和她作对似的,咣当一声打开总管办公室的大门,活像一个老座钟。   “真是要疯了……”格蕾丝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如果不是穿着睡衣不方便,她都想冲出去揍乔治这小子一顿。   想来他也不敢还手。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看着公爵大人穿着打理得相当不错的粉装,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格蕾丝满腹怨念。   约瑟夫接收到这种目光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你昨天睡得不好吗,格雷厄姆?”   乔治心虚地咳嗽了一声,“我猜可能是外面有偷猎的声音吧?您也知道,狩猎季的时候,本地总有农民浑水摸鱼。”(①)   格蕾丝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拉着脸就离开了约瑟夫的卧室。   总管也是有脾气的。   猎狐会(hunt)不同于猎鸟会(shoot),猎狐会不使用武器,而是通过骑马的方式追逐狐狸,最终由猎犬来把追到的狐狸活活咬死。   因此猎狐会结束时的场面一度十分残忍。   女士们往往不会参与,只是在场地边缘喝酒吃点心。   偶尔会有几位淑女骑几圈马,但大多数都不会真的去追狐狸。   格蕾丝在照顾女宾客们的时候,发现科斯塔先生今天也来了,只不过他没有骑马,而是和女士们坐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①贵族们土地上的猎物都是贵族们的所有物,也就是说,维多利亚时期,平民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即使是在自己租住的地方抓野兔,都是违法的。不过实际情况是,大多数的贵族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感谢在2020-09-11 10:12:42~2020-09-12 08: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颜料引发的争吵   “科斯塔先生,医生建议您最好卧床休息。”格蕾丝看到这位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画家居然还带着画具,忍不住出声劝阻。   科斯塔先生把调色盘暂时放到一边,说道:“我的健康状况我自己清楚,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我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克里斯蒂先生。”   他此刻看起来似乎真的并无大碍,格蕾丝作为仆人,也不好对客人太强硬。   况且猎狐会是在室外,通风良好。   如果真的像查尔斯医生所说,疾病是因为什么对身体不好的染料引起的,在室外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只好又劝了一句,“如果您感觉到劳累,请千万不要逞强,我会派人送您回房休息。”   绅士们和一部分活泼好动的淑女们已经翻身上马,准备大显身手了。   约瑟夫勒紧缰绳,控制着自己的爱马莱昂兜了个圈子,走到格蕾丝面前,“其实你完全可以参加的,格雷厄姆。”   “不,公爵大人,我想绅士们不会希望猎场上多出一个骑马的仆人。”格蕾丝微笑着向盯着这里的伯爵夫人行了个脱帽礼。   如果是平时交朋友,格蕾丝当然不介意和约瑟夫这样平易近人的贵族一起骑马游玩。   但工作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和雇主有太多的交情。   格蕾丝虽然平时表现得温和无害,很好接近的样子,实际上却最无情。   因为她对大多数人都很温和,也对大多数人都不那么在意。   她有最基本的人性和正义感,但她也是一个很会拿捏分寸的人。   这样的人,有着难以接近的内心。   即使作为社会地位低下的仆人,格蕾丝也没有对英俊的公爵动心。   反而是约瑟夫这个不清楚她真实性别的人,对她越来越依赖。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我希望,私下里你不要如此拘谨。”公爵大人吃了个闭门羹,语气还有些委屈。   这时他的表妹茱莉娅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妈妈就是个蛮横的暴君!”   她扑通一声在藤椅上坐下,不太淑女地灌了一口红茶。   原来是伯爵夫人否决了茱莉娅小姐骑马的提议。   她今年才十二岁,远远还没有到进入社交界的年龄。   伯爵夫人之所以每年带着她来,不过是因为伊登庄园是她表哥的家。   像猎狐会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让一个十二岁小姑娘和一群男人一起骑马追赶狐狸,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即使茱莉娅这样伶牙俐齿的孩子,也只敢在亲近的人面前发发牢骚,短暂地抱怨一句,然后独自一个人生闷气。   约瑟夫可不擅长哄孩子,给了格蕾丝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赶紧调转马头跑了,活像身后有莉莉丝在追着他似的。   格蕾丝冲着听差挥挥手,让他去猎场的厨房,拿一些造型可爱的点心过来。   茱莉娅原本正在生闷气,一只白手套就出现在她眼前,手里还端着一些动物造型的小饼干。   作为仆人,格蕾丝不会逾越规矩,对一位贵族小姐说教。   这种沉默地讨好,反而比较容易让人消气。   “你叫什么名字?”   “格雷厄姆·克里斯蒂,尊敬的小姐。”   “你一定是第一次看到猎狐会吧?”茱莉娅故作成熟,“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还不在这里。”   “是的,小姐。能看到这样的盛会,是我的荣幸。”   “可是我却不能去骑马。”   格蕾丝笑笑没说话。   再说下去,可就要说到伯爵夫人的不是了。   好在小姑娘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茱莉娅吃了几块饼干,在洗指钵里清洗了双手后,跑到了科斯塔先生旁边,观看他作画去了。   这时布莱克先生的侍者亨利也走了过来,和格蕾丝打招呼,“布莱克先生骑马去了,我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   “为什么不去后面喝一杯呢?”格蕾丝指了指身后的小别墅,那里的居住条件一般,但却有一个大厨房,不当班的仆人在这个日子蹭吃蹭喝,主人们也不会计较。   亨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外面的天气这么好,我不太想待在室内。”   格蕾丝想起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仆人,心下了然。   “哦,科斯塔先生,您感觉好些了吗?”亨利看到正在作画的科斯塔先生,就有些慌乱。   昨天的突发情况,他可是一点都没帮上忙。   突然,亨利盯住了科斯塔先生带来的颜料盒。   “怎么样,这些颜色很漂亮吧?”科斯塔先生笑着说道。   很多人第一次看到他的颜料盒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反应。   因为他的颜料盒里有一种非常漂亮的绿色,名叫翡翠绿,十分适合用来调色绘制风景画。   “这些颜料看起来非常昂贵。”亨利局促地摩挲了几下手臂,“它们都是用什么做成的,科斯塔先生?”   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贵妇们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让布莱克夫人涨红了脸。   “够了,亨利,我想你该去后面休息一会儿!”布莱克夫人严厉地瞪了这名不懂规矩的侍者一眼。   实际上,一个家庭的规矩,按理说是由女主人来规定的。   布莱克夫人现在来责怪亨利,实数不该。   更何况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人,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茱莉娅原本还饶有兴致地等着科斯塔先生讲解这些颜料的来源,现在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打断了,这让她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了。   茱莉娅的脾气其实很像伯爵夫人,都是那种出身高贵,所以受不了委屈的人。   唯一的不同是,伯爵夫人已成年,而且已经成了女主人,所以可以管束自己的儿女。   茱莉娅虽说受着母亲的管束,可也没至于在外人面前还要忍着脾气。   “你又是谁?”她尖锐的目光直视着布莱克夫人。   “我是布莱克先生的妻子,小姐。”   “哦,那个商人啊……”   在场的女士们笑得更灿烂了。   伯爵夫人发现了异常,走过来查看,也只是不太有诚意地说了一句,“小孩子说话总是这样直白,请布莱克夫人不要介意。”   “直白”一词,更是点明了茱莉娅没有说错什么,只不过是说了实话。   布莱克夫人待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亨利也愈加手足无措,求助地看向格蕾丝。   格蕾丝:“……”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呢……   “布莱克夫人,您看起来有些疲劳,是否需要上楼休息一会儿?”她给这位可怜的女士递了个台阶。   布莱克夫人自然是求之不得,她用怨恨的眼神剜了亨利一眼,扶着格蕾丝的手臂,愤愤地走了。   格蕾丝向着别墅走去,听见身后科斯塔先生说道:“这些基本都是矿物,不过这种绿色可是需要人工合成的,至于白色,其实就是几个世纪以前,女士们化妆时很喜欢用的铅白……”   有什么东西在格蕾丝的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她却没有抓住。   等他再次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亨利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我不应该那么多话的,克里斯蒂先生。”   “有好奇心是很正常的,只是你要记得注意场合,这对一个仆人来说非常重要。”   格蕾丝不会宽慰地说什么你没有错,在社会地位不平等的时候,单论对错是没有意义的,维护自己的切实利益才最重要。   科斯塔先生已经开始为画布铺底色了,白色的颜料作为铺色的最底层,用量最多。   “它们两天后就会干透,到时候,我就可以为绅士们绘制猎狐时的英姿了。”科斯塔先生对孩子很有耐心,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被茱莉娅打扰。   绅士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色的“粉装”,以及白色紧身马裤和黑色长靴,帽子也是为骑马特制的。   这种装束,在后世的一些骑术比赛上,经常可以看见,只不过配色略有不同。   在猎场上,绅士们中午吃饭,采用的是自助形式的野餐。   其中包括鸽肉派、种子蛋糕、苏格兰风味烤羊肉、烤鹧鸪、豌豆浓汤等等十几道菜,更有多种多样的昂贵的美酒。   在这一天,仆人们也能在后厨跟着大吃大喝,即使是最好的香槟,他们也能开怀畅饮。   相比较之下,仆人们更讨厌繁琐的宴会,但像猎狐会这样的日子,大家普遍都很悠闲,又有美食美酒,谁会不喜欢呢?   “亨利去哪了?”格蕾丝看到乔治从别墅里走出来,忍不住追问。   “您干嘛总是找那小子?要我看,他现在恐怕躲在哪个仆人房哭鼻子呢!”乔治幸灾乐祸地凑近格蕾丝,“我看见了,他今天进门的时候,都要哭出来了。”   格蕾丝看着他那一身时髦的装束,手上还戴着华丽的戒指,再结合昨天他那副狗狗祟祟的样子……(①)   “看来职业素养是需要用同情心来换取的。”   给了对方一个软钉子,格蕾丝走进了别墅。   倒不是她多么有共情能力,而是作为伊登庄园的总管,宾客们的仆人,就是她的贵客。   要是人家连午饭都没吃上,那可就是伊登庄园招待不周了。   “亨利!你还在别墅里吗?”   “他去了楼上,好像是被布莱克夫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猎场别墅里的女仆说道。   “可怜的亨利,请给他留一份午餐吧!”   “是,克里斯蒂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①侍者负责打理主人的衣着,所以为了表示自己有很高的职业素养,他们会在打理好主人的穿着打扮的同时,把自己也装扮得十分时髦。当时的很多侍者都会戴着是时髦的戒指,只是要注意,不能喧宾夺主。感谢在2020-09-12 08:59:56~2020-09-13 10:5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礼物   “出去,你这蠢货!”   格蕾丝听到一声女人的怒骂,紧接着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亨利十分狼狈地冲下楼梯,脸上和制服上都被沾上了很多白色的粉末。   刚才给格蕾丝报信的女仆吓了一跳,“哦,天哪……”   格蕾丝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   这种时候,安慰对亨利来说,可能是更大的羞辱。   “仆人房里应该有可移动的马口铁浴缸吧,麻烦送些热水过去。”她对女仆说道。   “是,克里斯蒂先生。”   格蕾丝又转头去看亨利,“去吧,洗个澡会好一些。”   那些白色的粉末,一看就是布莱克夫人砸在亨利身上的。   估计是进别墅之前,听到了科斯塔先生有关“女士化妆用的铅白”的言论,所以拿着自己平时用的粉,羞辱了亨利一番。   好在现在女士们用的不是铅粉,而是氧化锌粉末。   这种美白剂在二十一世纪仍旧很常见,只不过并不是在粉底里,而是用来制作防晒霜。   虽然粉末没有毒,但想想亨利受到的羞辱,格蕾丝也觉得布莱克夫人太过分了。   布莱克先生一家一心想跻身上流社会,自己不去努力,却把一切怪在仆人头上。   贵族家中,主人是不会如此羞辱仆人的。   即使是下级仆人,也有高级仆人管理,绝对不可能是公爵大人亲自惩罚。   更别提是侍者这种高级仆人了。   乔治这个人说话不好听,有时候又很幼稚,也没见公爵大人把他怎么样。   这小子每天日子都过得十分滋润,连莱斯利先生也不会对他太严厉,换到亨利这里,居然还要挨打,简直不可想象。   当然,这也有性格的原因在里面。   乔治那小子不知道有多自恋,每天照照镜子,恐怕都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称职的侍者。   而亨利似乎总是自信心不足,做事畏首畏尾。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这是人的劣根性使然。   格蕾丝一开始以为布莱克夫人不在别墅里,而是在外面和其他夫人野餐,这才在别墅里直接喊了亨利一声。   却没成想,这位年轻漂亮的夫人居然午饭时间还在生闷气。   而她的丈夫似乎对此并不知情。   ……   “去把壁炉都点燃吧,客人们很快就要回来了。”格蕾丝吩咐着下级仆人们去楼上的房间点燃壁炉。   实际上,英国的壁炉虽然看起来十分温暖,却是热量利用率最低的炉子之一。   因此基本上每个卧室都要配上一个壁炉,居住的人才不会觉得冷。   格蕾丝自己在伊登庄园的卧室和办公室,都有一个大壁炉,其他的仆人房里也至少有一个小壁炉。   只是在其他人家,却是未必了。   很多仆人住在最冷的阁楼里,每天晚上只能缩在被子里,靠着热水袋取暖。   一整栋别墅里,几十个壁炉燃着,每天花费的取暖费用,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也就难怪只有上流社会才能够住得起这么大的房子了。   侍者们全都跑到门口,准备迎接主人们归来。   让他们昨天一整天坐立不安的粉装,如今又一次变得脏污不堪。   这群骑马的贵族乡绅,就像是贪玩的孩子,哪里会管别人清理衣物的时候有多辛苦呢?   门外一阵喧闹,格蕾丝闻声看去,发现公爵大人手里居然拎着一个小笼子,里面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啊!”茱莉娅发出兴奋地尖叫,“约瑟夫表哥,可以把它给我吗?”   “茱莉娅!”伯爵夫人看着人多,压着火气低声提醒她收敛一点。   “那可是狐狸呀!”   格蕾丝尽量把目光从笼子里的小嘤嘤怪身上移开,示意男仆们先把客人们都送回房间休息。   伯爵夫人带走了茱莉娅,坚决不允许她碰那只“脏兮兮的小东西”。   等格蕾丝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所在的门厅的时候,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以及一个小小的金属笼子。   “咳,给你的。”约瑟夫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和别人一起追赶狐狸的时候,发现了一只落单的小狐狸,就突然想把它带回来,送给自己的新管家。   格蕾丝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但还是伸手接过了。   “谢谢您的馈赠,这真是一件特别的礼物。”   她低头看着笼子里嘤嘤嘤的小狐狸,觉得自己应该给它洗个澡。   狐狸貌似是很臭的小动物……   这只小狐狸看起来也就刚出生没多久,走路还走不稳当,只会嘤嘤嘤地乱拱。   格蕾丝把它带去了自己今天临时居住的房间,向厨房要了一碗羊奶,给这个小家伙当口粮。   只不过这么小的狐狸,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养活。   亚当双手拄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笼子里的小狐狸,“它为什么不喝,克里斯蒂先生?”   “它还太小了,需要别人来喂它吃东西。”格蕾丝叹了口气,准备去找随行的查尔斯医生要一个注射器。   她现在甚至怀疑,公爵大人就是心血来潮带回了这么个小东西,然后不知道怎么办了,才会塞给她。   而且这个臭臭的小东西还太小了,不能洗澡。   此时还没到晚餐时间,绅士们换了礼服后,一起到了别墅的娱乐室里,有的打台球,有的下象棋或打桥牌。   布莱克先生不擅长桥牌,对台球倒是挺喜欢的。   约瑟夫坐在阿斯特子爵对面下象棋,余光看见布莱克先生正在用巧克粉给球杆撞头做防滑措施。   为了准头好,不打滑,绅士们每打个两三杆,就要用一块巧克粉,对着球杆撞头转圈研磨几下。   约瑟夫本人并不太喜欢这种运动,相比较之下,他更喜欢下象棋。   绅士们在娱乐室玩了一个多小时,女士们则在客厅里喝下午茶。   布莱克夫人整理好了情绪,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喝着热巧克力。   她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今天给她难堪的茱莉娅,心里松了一口气。   科斯塔先生由于身体不好,早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晚餐时分,格蕾丝正在卧室里,用注射器给小狐狸喂奶。   这个小家伙本身并不强壮,看起来似乎是被母狐狸抛弃的幼崽。   话虽如此,当格蕾丝用掰断针头的注射器给它喂奶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这小家伙强烈的求生欲。   刚出生没多久的犬科动物在长相上没太大差别,这时候的小狐狸看起来就像一只小狗崽。   格蕾丝给它喂了一针筒的羊奶,把它放进用棉絮和碎布做成的小垫子上,一起放进一个竹篮里,放在离壁炉不远不近的地方,和她一起烤火。   会客室的淑女们正在谈着钢琴献唱,不用出去看,就能知道她们在对着哪些绅士展现魅力。   格蕾丝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伦敦东区,她的父母正在念叨着她。   “格蕾丝总是报喜不报忧,我很担心她。”安妮看着婴儿床里两个胖乎乎的孩子,叹了口气。   她的丈夫康斯坦斯已经基本痊愈了,格蕾丝每半个月就会寄来一笔钱,有时甚至会多于她的薪酬,让安妮的心中感到十分担忧。   “我们……能不能让格蕾丝回来?”   康斯坦斯也在想这件事,只是格蕾丝信中曾经提到,她的合同似乎是十年才到期。   这是格蕾丝到了伊登庄园之后,才写信告诉他和安妮的。   “公爵府应该不会缺一个总管的,如果格蕾丝走了,他们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对吧?”安妮说这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底气。   以格蕾丝每年两百榜的基础年薪,如果公爵府真的计较,违约金可不是他们能付得起的。   更何况……   “你还不明白吗,安妮?”康斯坦斯苦笑了一声,“格蕾丝根本就不想像其他女孩一样,她想自由自在地生活。”   她想要和男人一样,在社会上有一个健全的身份,而不是谁的附庸。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她聪明、敏锐,从小胆子就很大,和普通的孩子并不相同。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思非常细腻,在合同上,如果她不想,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纰漏”。   康斯坦斯言语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也觉得,我的女儿不应该嫁给一个平庸的男人,过平庸的一生。”   “可是这怎么行呢?”安妮震惊地瞪大双眼,“十年之后她都二十七岁了!”   “格蕾丝有自己的主见,她不愿意的事,我们不应该逼迫她。”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他们新租的房子并不比之前宽敞,但却有个小壁炉,让一家人可以在温暖中度过一整夜。   康斯坦斯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在昏黄的炉火旁边,他燃起了斗志。   既然她的女儿不想过平庸的一生,那么他就要成为她的后盾。   他至少要跻身中产阶级,才能让女儿没有后顾之忧。   之前格蕾丝寄来的钱,他和安妮几乎都没有动用,现在他决定暂时动用它们,租下一家店铺,开一个家具店。   远方的格蕾丝还不知道,她很快就会从“工匠的女儿”,变成“商人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3 10:51:37~2020-09-15 15:2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辛小吴 6瓶;倦鸟梨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消失的铅白   格蕾丝没有睡得太熟,恰好此时小狐狸因为饥饿,正在用软软的爪子,抓着她从躺椅上垂下来的衬衫袖子。   轻微的拉扯感将格蕾丝从睡梦中惊醒,搭在腿上的外套随着她下意识地起身动作,滑落到了地毯上。   把不知什么时候爬出竹篮的小东西用手托起来,格蕾丝拨动了几下小东西的鼻子,拿起针筒,又给它喂了一次羊奶。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   才晚上十点钟,距离上一次喂奶只有一个多小时。   果然照顾没断奶的幼崽才是最麻烦的。   这难免让她感到纠结。   作为总管,格蕾丝的私人时间并不多,看顾这样一只宠物,即使是公爵大人亲自送的,耽误工作时间也绝对是不应该的。   格蕾丝和乔治的定位完全不一样。   侍者只需要让雇主一个人高兴即可,而格蕾丝的定位,或者说总管的定位,应当是仆人们的“严父”。   让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给一百多号人当“严父”什么的,可真是世事无常呀!   格蕾丝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白天的时候把小狐狸交给徒弟亚当来照顾。   她很没创意地直接给狐狸起名为“福克斯”。   可以想见,如果我们的总管有一匹马,那么它八成应该叫“霍萨”,如果是一头熊,那就叫“贝尔”,而老虎呢?自然就是“泰哥”了吧!   客人们会在猎场别墅住上三五天,然后就会陆陆续续离开了。   让格蕾丝感觉奇怪的是,晚宴过后的第二天,布莱克先生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按理说,伊登庄园附近有许多农场和牧场,提供的食物都是很好的。   仆人们在莱斯利先生的耳提面命之下,对食物上的事也十分重视,绝对没有任何疏漏。   可布莱克先生的脸色却如此苍白,这可太不符合常理了。   不过布莱克先生本人并不怎么在意,只一直说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亲爱的,你都已经三年没有这样了,我们应该去哈利街看看。”布莱克夫人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担忧。   侍者亨利也一脸紧张。   这样看起来,布莱克先生确实是有这么一个老毛病了。   格蕾丝略微放下心来——总算不是因为伊登庄园招待不周。   由于布莱克先生身体不适,今天骑马的人少了许多。   且猎狐活动已经进行了一天,即使是经常骑马的贵族们也有些疲惫。   因此大多数人选择在娱乐室和花园活动。   格蕾丝隔三差五就要派人去看看,送一些点心和酒水过去,随时注意着宾客们有没有其他需求。   当她从总管室走出来的时候,科斯塔先生也在楼道里,向着她走过去。   他看起来有些困扰,“克里斯蒂先生,这附近是否有可以订购颜料的地方?”   “恐怕没有,先生。”格蕾丝询问道:“您的颜料用光了吗?”   科斯塔先生泄气地垮下肩膀,“是的,不过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意外?”格蕾丝神色一动。   “没错,我有一盒备用的铅白不见了。”他咕哝一声,“也许是哪个调皮捣蛋的小听差拿走了……”   “真遗憾,公爵大人本人并不喜欢绘画。”格蕾丝爱莫能助地补充道:“您也知道,公爵府只有这么一位主人。”   格蕾丝说了谎。   她只是不想派人回伊登庄园为科斯塔先生取铅白。   因为就在刚才,她突然明白了这位画家为何长期缠绵病榻——他因为职业关系,长期接触铅白,患有慢性铅中毒。   而且他的症状已经十分严重了。   目前的时代,并没有什么特效药可以治愈这种疾病。   即使后世有这种药物,格蕾丝没有医学知识,也不可能会懂得如何制备药物。   但富含维生素C的食物可以促进人体排铅,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想要挽救这位画家的生命,为今之计,只有让这位画家不要接触铅白,多吃蔬菜水果,才能让他逐渐康复。   如果科斯塔先生这段时间有所好转,想必查尔斯医生应当能察觉出他好转的原因。   为了健康着想,格蕾丝善意的谎言也就无伤大雅了。   但科斯塔先生之前的话,还是让格蕾丝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   一盒足够毒死一两个人的铅白丢了。   唯一幸运的是,用铅白下毒,需要的剂量是很大的,这么多的铅白,下到食物里,只要掌管饮食的仆人不是傻子,就不可能发现不了。   想到这,格蕾丝忍不住笑话自己。   跟着公爵大人办了一次案子,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杀人案?   下午的时候,仆人们有一段空闲时间。   因为下午茶和午餐中间隔着四个小时左右,除了厨房需要忙碌以外,其他仆人多多少少都有机会偷懒休息一会儿。   格蕾丝坐在草坪上看新买的狄更斯的《雾都孤儿》。(①)   乔治那小子这会儿大呼小叫地就跑了过来,庄园里和他关系不错的仆人都凑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猜我在马场那边发现了什么?”乔治一脸八卦,神秘兮兮地说道。   “金怀表?”   “怎么可能会有人丢掉这么大的东西,我猜是钻石袖扣!”   乔治动作缓慢地来回摇头,显然在卖关子,“都不是。”   “快点说说看啊,乔治。”   “对啊,发发善心吧,我们可猜不出来。”   乔治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五指摊开。   “嘁~”一群人都很扫兴。   “一个黄铜相片吊坠,这有什么稀奇的。”   一个听差撇撇嘴,忍着没有把最直白的话说出来。   这破玩意儿看起来一点都不值钱。   乔治得意一笑,“你们太心急了……”他越过人群看向无动于衷的格蕾丝,心里有点不高兴,“克里斯蒂先生,您不过来看看吗?”   格蕾丝过了一两秒,才把目光从“奥利弗”的身上转移开,抬头看了乔治一眼,无奈地站起身,把书本合上,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乔治把相片吊坠打开,黄铜制成的小盒子里露出一张发黄的小画像。   一群仆人凑过去细看,突然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布莱克夫人吗?”   “虽然是侧脸,但还真是挺像的。”   “这可不像是布莱克夫人会买的东西。”   一群男仆互相交换眼神,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能给我看看吗?”格蕾丝把手伸过去。   “当然。”乔治心里窃喜。   看来有些人表面正经,其实也喜欢听这种桃色新闻。   格蕾丝拿着吊坠,发现吊坠的链条虽然被人擦得很干净,但能看出来,磨损已经很严重了。   这可不像是最近新买的东西。   而且里面的画像也开始发黄了,说明这个吊坠应该已经被人带在身上有一些年头了。   黄铜制品因为价格便宜,上面没有日期、工匠一类的刻字,具体年份难以判断。   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   那就是项链的主人囊中羞涩,即使十分珍爱这张画像,却也只能用黄铜做的项链来放置。   这样一条项链,最多也就两先令左右,不会更贵了。   格蕾丝把项链还给乔治,刚想嘱咐他问问是谁丢了项链,赶紧把项链还回去,亨利就从别墅里冲了出来。   他以前所未有的疯狂态度,揪住了乔治的衣领,“把它还给我!你这个游手好闲的败类!把它还给我!畜生!该死的!”   乔治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松,项链就被亨利抢了回去。   “你不配碰它!你凭什么碰它……”亨利一边这样喊着,一边流着眼泪往回跑。   仆人们面面相觑。   “哦,该死的!那小子居然敢拿他的脏手碰我的礼服!”乔治反应过来之后,气得脸色铁青。   他漂亮的的丝绸礼服被扯得皱皱巴巴的,领口那里都有些勾丝了。   格蕾丝心里暗骂一声活该。   谁让你拿着人家心爱的东西四处展示的?   她拍拍乔治的肩膀,“先去换一套衣服吧,这样太失礼了。”   等乔治走了,一个男仆对着另一个男仆低声说道:“难怪亨利被布莱克夫人打了都不生气,原来是这样……”   大概是厨房女仆没有做好保密工作,亨利被布莱克夫人扬了一脸的粉这件事,几乎被所有仆人知道了。   而且以讹传讹地成了“亨利被布莱克夫人打了一顿”。   “都去工作,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们明目张胆地议论宾客。”格蕾丝板起脸,把仆人们都打发走了。   她拿着书往回走的路上,发现布莱克先生正站在娱乐室的落地窗前,皱着眉头看向仆人们刚才聚集的方向。   格蕾丝和他对视了一眼,对方向她点了点头,拿起台球杆,回到了台球桌前。   不知为什么,格蕾丝看着猎场上方的天空,觉得天色都变得压抑起来。   第二天一早,就有几位贵族向约瑟夫辞行,准备先一步赶往切姆斯福德,乘坐火车去往更北方的庄园。   伊登庄园派出了马车,送走了他们。   “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归平静生活了。”约瑟夫站在格蕾丝旁边说道。   “您不喜欢这样的活动吗?”   “确切的说,我只喜欢和真正的朋友一起骑马游玩。”约瑟夫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孩童般的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①《雾都孤儿》最初版是1838年出版的。感谢在2020-09-15 15:25:26~2020-09-19 09: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半銀月滿京華 15瓶;倦鸟梨花、tianertf、菠萝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中毒的男仆   谁是我的朋友?   约瑟夫时常感到迷惑。   在他看来,那些因为他是公爵而和他往来的人,算不上是朋友。   因为他们在意的是他的社会地位、金钱等等诸多其他因素。   其中最不在意的,就是他本人的人品。   而霍恩先生呢?   他是个严守主仆之别的老派人,虽然他确实处处为约瑟夫考虑,但他的感情与伯爵夫人类似,他们都是以长辈的角度爱戴着他,却并不能理解他。   约瑟夫看向格蕾丝。   他的年轻总管似乎并未对他有什么特殊的看法。   这个年轻人不卑不亢,所有的尊敬似乎都基于他约瑟夫是个还不错的雇主,而不是因为他是个贵族。   因为在狩猎会这些天,这位总管并未因为想要获得更多小费而恭维过任何人,那些伪装的敬畏似乎也从未到达他的眼底。   约瑟夫心里明白,这个人骨子里就不是一个仆人。   他恍然想起自己之前的行为。   猎狐会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在劝说他的新总管一起骑马。   唔……   或许格雷厄姆会成为他的朋友。   格蕾丝此时站在他旁边,可还从没想过成为公爵大人的朋友。   毕竟不论是朋友还是恋人,通常还是要讲究相当的社会地位。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愿意总是在亲密的关系中低人一等。   而且格蕾丝最近总是有些忧虑。   冥冥之中,她总能感觉到一丝不详的气息。   时间在这种压抑的平静中过了几天,一天下午,一个仆人打破了这份平静。   格蕾丝在经过提供热水的蒸馏室时,听见了剧烈的呕吐声。   有一个女仆正手足无措地站在男仆旁边,拿着一个水杯,慌里慌张地四处张望。   她看到格蕾丝,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似的,“哦,克里斯蒂先生!”   男仆还趴在水槽上呕吐,脸色带着不健康的灰白。   “出了什么事?”格蕾丝走到对面,看了一眼男仆的正脸,才认出这是房间男仆詹姆斯。   “去找一下查尔斯医生吧,就说我有事找他,他会来的。”格蕾丝接替女仆扶住了詹姆斯。   “是,先生。”女仆赶紧向楼上跑去。   ……   “他……”查尔斯医生给詹姆斯看了病之后,表情有些古怪,“他的症状和科斯塔先生有些像。”   “科斯塔先生这几天应该有所好转了吧?”格蕾丝顺口问了一句。   “是这样,不过他最近闷闷不乐,说是白来了一趟,铅白被人拿走了,这次没办法完成油画……”查尔斯医生一边给詹姆斯开药,一边和格蕾丝闲聊,“你也知道,哈利街的房租可不便宜。”   “我想他不必担心这个。”格蕾丝想想公爵大人那找小孩子跑腿都能给金币的慷慨劲儿,必然是不可能让科斯塔先生空手而归的。   “说的也对,公爵大人一向出手大方。”   当然了,霍恩先生对此总是颇多担忧。   “不过说来也奇怪,科斯塔先生似乎非常推崇我的医术,说话的时候总是满含感激。”查尔斯先生心虚地咳嗽了一声,毕竟他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让人家卧床休息罢了。   格蕾丝这时看詹姆斯好了一些,于是低声询问道:“詹姆斯,你今天吃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没有,先生。”詹姆斯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说话有气无力的。   查尔斯医生神色一动,“你怀疑?”   嘱咐詹姆斯放心休息,格蕾丝带着查尔斯医生一起走出了仆人房。   把门关好之后,她才说出自己的怀疑。   “科斯塔先生之所以好转,很有可能是因为那盒丢失的铅白。”   查尔斯医生恍然大悟,原来科斯塔先生以为是他医术好,才让他身体好转,实际上根本不是那回事。   铅白才是真正的原因。   仔细想想,科斯塔先生之前看病总是没什么效果,唯一的差别,不就在铅白上吗?   “所以你才没有派人去庄园取铅白?”   “没错,总要试试看。”   说到这,查尔斯医生眉头一皱,“可是詹姆斯怎么会接触铅白呢?”   “他原本是没机会接触到的,谁让科斯塔先生的铅白被盗走了呢?”格蕾丝目光一冷。   必定是有人伸出了害人的罪恶之手。   只是此时宾客都在府上,格蕾丝也不好声张,只好找来其他几名房间男仆。   “詹姆斯今天哪里也没去。”几名男仆面面相觑。   他们三个今天下午趁着空闲还去马场那边逗猎狗玩来着,詹姆斯工作做完了之后,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   “你们是几点出去的?”   几名男仆交换一下眼神,“一点半左右。”   一点钟的时候客人们都去吃午餐了,房间男仆们清理了一下娱乐室,就可以空闲一段时间。   其中一名男仆说道:“詹姆斯在台球桌附近收集球袋里的台球,我们几个在清理象棋桌和牌桌。”   “他当时还抱怨了一句,说布莱克先生总是把巧克粉弄得乱七八糟。”   格蕾丝的脑海里宛若响起一声惊雷。   她立刻去了娱乐室,“巧克粉在哪?”   “詹姆斯把它们收拾在一起了,就在一号桌旁边的柜子里。”房间男仆解释道:“莱斯利先生说,明天客人们差不多都要走了,娱乐室今年应该不会再有人使用了。”   柜子被拉开,一股呛人的粉末扑鼻而来,让格蕾丝立刻就打了个喷嚏。   她用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才低头去看里面的东西。   巧克粉是一种看起来像粉笔一类的小方块,一面有一个圆形小凹槽,用来研磨台球杆撞头,颜色有粉色、蓝色,也有白色。   格蕾丝用手蹭了蹭白色的巧克粉块,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白色。   蹭在手指上的粉末不像防滑粉那样干涩,反而很柔滑,带着一丝灰色。   忽然一只手猛地把她往后扯了一下,“格雷厄姆,你在做什么?”   约瑟夫脸色不太好,语气有些严厉,“快去把手洗干净。”   格蕾丝不明所以地被赶去了盥洗室。   “谁会把铅白放在这?”查尔斯医生过来查看了一番之后,发现白色巧克粉块上都被黏上了一层厚厚的铅白。   它们被均匀地涂在巧克粉上,只需要一宿就能干透。   这也是为什么画家喜欢用铅白做白色颜料的原因,这种颜料风干速度快,颜色也好看,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皲裂,所以只能用来做底色和小面积上色。   但这种缺点在巧克粉上并不算什么,毕竟防滑的粉末本身就很干涩,容易皲裂。   而且掉下来的铅白,会黏在使用者的手上,使他进一步接触铅白,加速中毒。   约瑟夫之前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格蕾丝明知道这东西有毒,还要通过亲手接触的方式来确认。   格蕾丝这会儿洗干净了手,并没有什么不适症状。   “看来詹姆斯只是受了无妄之灾,凶手的目标并不是他。”   “喜欢打台球的客人只有那么几个,阿斯特子爵经常和布莱克先生打台球,还有克拉姆伯爵和肯特侯爵,其他的人倒是不会天天打台球。”莱斯利先生听说出了问题,赶紧就赶了过来。   “铅白只能下在白色巧克粉上,有谁偏爱使用白色巧克粉吗?”格蕾丝询问房间男仆。   “布莱克先生喜欢用白色的,阿斯特子爵用蓝色,克拉姆伯爵和肯特侯爵经常用粉色的。”   仆人们总是把宾客们的喜好记得很清楚。   格蕾丝和约瑟夫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   这种下毒手法不像是要杀人,反而像是恶作剧。   毕竟科斯塔先生天天接触铅白,人到四十,还活得好好的。   在狩猎别墅这一周的时间,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毒死一个人,简直毫无可能。   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小老鼠都未必会毒死。   莱斯利先生脸色一沉,率先想到了诺森伯兰伯爵。   也许那家伙只是想用别人做实验,准备以后用在公爵大人身上呢?   这种方法虽然见效慢,但几乎无声无息。   只要能让公爵大人英年早逝,他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莱斯利先生急慌慌地吩咐仆人,恨不得伊登庄园的领地里连一块铅白也不要留下。   格蕾丝却觉得他实在是多虑了。   公爵大人根本不喜欢打台球,而且粉末状的东西平时并不常用。   诺森伯兰伯爵和公爵大人的关系再怎么不好,也不可能连他的习惯都不知道。   反而是布莱克先生,才是真正被针对的那个人。   这让格蕾丝不免想起黄铜项链的事。   布莱克先生毕竟年近五十,这让人很难相信,他的妻子是真心爱他。   反正格蕾丝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爱上一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的。   但布莱克先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身价不菲。   能让一个人挥霍几辈子的财产,谁会不心动呢?   布莱克夫人还没有生育子女,且乡绅不受贵族继承法的管制。   换句话说,布莱克先生死了以后,他所有的遗产,恐怕都会归属于布莱克夫人。   或许……   还有她的情夫。   格蕾丝不愿意轻易诋毁一个女人,但项链里的画像,面部特征和布莱克夫人几乎一模一样。   由不得人不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9 09:59:29~2020-09-20 13:1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布莱克之死   约瑟夫最终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了布莱克先生。   当然,这种提醒相对隐晦。   他委婉地提到,科斯塔先生的好转和詹姆斯的中毒事件,并着重强调了铅白在其中的作用。   布莱克先生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瞬间的震惊,然后好像不敢置信似的,往后踉跄了几步,逃命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一早,他就提出了辞行。   既然布莱克先生已经有了警惕心,公爵大人也没有挽留,而且派人送他们去了克戈索尔镇。   眼见着客人只剩下了诺森伯兰伯爵一家,伊登庄园又一次平静了下来。   只是这种平静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上午,布雷恩先生就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庄园。   听差帮他脱下长外套,挂在衣架上。   布雷恩先生不等坐下,就说明了来意,“公爵大人,昨天夜里,布莱克先生死在了旅馆里。”   听差的手抖了一下,瓷器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格蕾丝此时并不在客厅,亚当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里给福克斯梳毛。   听见亚当带来的消息,格蕾丝的手顿了一下,福克斯发出一声痛叫,这才把她惊醒过来。   “不应该呀……”她的手安抚地摸着福克斯软软的绒毛,难掩疑惑。   布莱克先生昨天虽然脸色有些不好,但也不至于到了旅馆就不行了。   她快速穿好了外出服,拎起手杖,赶到了客厅。   “格雷厄姆,你来得正好,和我去克戈索尔一趟。”公爵大人任由乔治帮他穿好外套,浑然没注意自己的侍者又一次脸色苍白,仿佛一颗被抛弃的小白菜。   马车上,布雷恩先生大概描述了案件经过。   “布莱克夫人今天早上派侍者亨利过来报案,说是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丈夫呕吐不止。”   他疲惫地搓了搓脸颊,“亨利过去查看的时候,布莱克先生已经没有心跳了。”   “现场被动过吗?”约瑟夫问道。   “因为布莱克夫人曾经尝试急救,现场有一些杂乱。”   一个多小时后,几人到达了旅馆。   由于在小镇里,这家旅馆并不大,装修也相对简陋。   一楼有一个接待客人的前台,还有餐厅和饮酒的小吧台。   二楼是客房,一共只有六个房间,布莱克先生的套房配有盥洗室,而亨利则住在他对面一个单独的卧室里,要去厕所就要到楼道一头的公用厕所去。   旅馆老板一脸生无可恋,很显然,店里死了人,对他的生意一定影响很大。   店里的服务生领着约瑟夫几人往楼上走,“今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布莱克夫人冲下楼来,要了一杯白兰地,可惜那杯酒没什么用处。”(①)   房间门被打开,一股浓浓的呕吐物的酸臭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让约瑟夫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布莱克先生早上起来的时候呕吐不止,所以他的夫人才会在睡梦中被吵醒,发现他情况不太好。”   床头柜上有一个空杯子,格蕾丝拿起来闻了闻,发现是白兰地的味道。   卧室里除了经典的圣诞配色墙纸和一个红木衣柜之外,只有两把扶手椅和一个单人小沙发。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布莱克先生晚餐是在哪里吃的?”约瑟夫询问服务生。   “他和布莱克夫人是在房里吃的,昨天晚上八点钟,布莱克先生的侍者亨利到前台为他们点了晚餐。”   “晚餐是他送上楼的?”   服务生立刻摇头,“不,是我送上去的,先生。”   “你回收餐具的时候,布莱克先生看起来状态如何?”   服务生没有回答,反而走到套房里的一个角落,然后才说道:“为了不打扰客人用餐,我们不会上楼回收餐具。”   他拉开墙上的一个小小的帘子,露出后面的小窗口,“这里有一个小型升降机,用链条传送。只要把餐具放在铁笼里,拉动铜铃,楼下的清洁女工就会把铁笼拉到一楼,进行清洗。”   布雷恩先生板着脸对约瑟夫说道:“我们已经询问过了,昨天的餐具已经都清洗过一遍了。”   可能存在的证据被毫不留情地清理干净了,即使那是清洁女工的工作,也难免让治安队队长感到不高兴,“有时候勤快也不是一件好事。”。   可怜的清洁女工,不干活要被老板责骂,干活又要被治安队队长埋怨。   那边格蕾丝正捂着鼻子,蹲下去查看地上的呕吐物。   布莱克先生的呕吐物里,还带着血,这说明他死前有胃出血或者内脏破裂的情况。   “布莱克夫人和亨利在哪?”格蕾丝站起身,去窗户前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转回来询问布雷恩先生。   “我们暂时把他们带去了审讯室。”布雷恩先生对着他的副手伸出手,对方立刻递给了他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这两个人非常可疑。”他这样说着,手上也没闲着,飞快地把文件袋打开,拿了一张厚厚的白纸出来。   这种纸的厚度比普通的纸张要高,材质看起来也非常昂贵。(②)   “是遗嘱?”约瑟夫接过来,低头阅读起来。   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   毕竟布莱克先生虽然年近五十,但到底也没老到需要随身带着遗嘱的地步。   更何况遗嘱这东西,给律师保管不是更保险吗?   何必自己随身带着。   格蕾丝灵机一动,走去了和卧室相连的小客厅。   那里有一个不太大的办公桌,上面的蜡烛流了不少烛泪。   桌面上还摆着没盖好的墨水瓶、羽毛笔,以及写字用的挡板和吸墨纸。   她把最上面的一张吸墨纸拿下来,对着光,查看上面的凹痕和星星点点的墨迹,就能看出上一个写字的人,写了什么内容。   “我死后……我名下的……房产和现金全部归属我的……妻子,我的股票百分之七十留给我的……侍者亨利?”   遗嘱后面还有许多其他的人,比如布莱克先生的远房亲戚、教区牧师、多年的老仆人、教子教女等等。   但是这些人里,除了布莱克夫人之外,留给其他人的遗产加在一起,都没有留给侍者亨利一个人的多。   这也难怪布雷恩先生会把两人抓起来,即使是交给格蕾丝来处理,恐怕她也会率先抓住这两个人,好好审问一番。   她把这张吸墨纸拿去了卧室,交给了约瑟夫,“遗嘱应该是昨天晚上写的。”   “要我说,这东西说不定就是那可怜的家伙被杀的原因。”布雷恩先生露出一抹凶恶的笑,“我可是见识过不少为了遗产拼命的人。”   他往卧室的沙发上一坐,“这么说你们可能不理解,但对于很多穷人来说,这么一笔天降横财,可是天大的诱惑。”   他的副手在旁边补充,“布莱克先生手里的股票价值价值七万多镑,每年的股息就足够一个人过得很潇洒了。”   布雷恩先生代入到杀人犯的想法中去,“要是我看到这么一个半老不老的家伙写了遗嘱,里面言明要给我五万镑,我一定也每天盼着那老家伙赶紧去见上帝!”   “可是……现在还不能判定布莱克先生是被谋杀吧?”格蕾丝觉得布雷恩先生的想法太武断了。   万一布莱克先生所说的“老毛病”就是胃病呢?   反正铅中毒也会引起呕吐,布莱克先生误以为自己胃病犯了也情有可原。   而他昨天的呕吐物里有血,没准就是胃溃疡一类的病发展成了胃出血,导致了他的死亡。   如果是这样,布莱克先生的死,只能说是病死。   “要是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早点结案也没坏处。”布雷恩先生浑不在意,“如果只是病死,对于克戈索尔的治安来说,反而是好事。”   镇里的一名相对有威望的医生充当了验尸官,下午的时候,他送来了验尸报告。   “那家伙恐怕是被砒·霜毒死的。”医生还特地带来了一个手写表格,“他的症状看起来就像胃出血,这和砒·霜中毒有些像。鉴于布雷恩先生怀疑是谋杀,我做了马什实验,果然在他的胃里发现了砒·霜。”(③)   布雷恩先生对医学术语并不感兴趣,不过医生的话还是给他审问两个嫌疑犯带来了便利。   “哈!我就知道!这对贪婪的狗男女!他们可别想糊弄我!”他显然也发现了亨利随身带着的黄铜项链。   既然已经检验出了砒·霜,那些恶臭的呕吐物也就没什么用了。   服务生在治安队的监督下清理了床铺和地板,又开窗通了风,大家才得以从酸臭味中解脱出来。   只是这时候,格蕾丝轻轻耸动了一下鼻尖。   房间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大蒜味?   约瑟夫看着她东嗅嗅西嗅嗅的样子,感觉好笑,“你在找什么,格雷厄姆?”   格蕾丝连忙收回自己的幼稚行为,端庄优雅地回道:“我没有找什么,公爵大人。”   她的目光向收取餐盘的小升降机窗口看去。   英国人似乎并不喜欢吃大蒜呀?   难道说这个房间还进行过什么可笑的驱魔仪式?(④)   作者有话要说:   ①英国人认为白兰地可以缓解昏阙、歇斯底里等病症,但具体原因,作者也没有查到。   ②遗嘱用的纸张一般是特制的,有的还有暗花,做工十分精细。   ③马什实验是用来检测砷的实验,使用一头敞开、另一头有个锥形喷嘴的U型玻璃管,往喷嘴里挂上一块锌,要检测的液体放在敞开的一头,然后再加入酸。当液面到达锌块的时候,哪怕只有微量的砒·霜存在,都会立刻被转化为三氢砷化气(AsH3),然后在喷嘴里发生燃烧。一只冰冷的瓷碗连接在火焰的另一头,这样纯金属的砷就会凝固在瓷碗的壁上。   ④西方认为大蒜可以驱除吸血鬼。   感谢在2020-09-20 13:12:38~2020-09-21 09: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认罪的亨利   查明了死亡原因,治安队把所有可能会被布莱克先生接触过的东西都带走了。   其中就包括那个盛放过白兰地的杯子。   布雷恩先生仍旧在为清洗过的餐具感到可惜,“哎呀,女仆昨天怎么就没有偷懒呢?”   “杂活女仆是全天下最不敢偷懒的仆人。”格蕾丝实事求是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好吧,在这方面你是权威。”布雷恩先生举手投降。   马车上,约瑟夫坐在两人对面,双眼望着窗外出神。   有一件事他觉得蹊跷。   既然凶手已经打算用如此激烈的毒药杀死布莱克先生,为什么之前还要用铅中毒的方式来害他呢?   “遗嘱是在哪里发现的?”   “是在布莱克先生的手提箱里。”   “手提箱上锁了吗?”   “上锁了,钥匙在布莱克先生的马甲口袋里。”   约瑟夫又一次用那种令人恼怒的目光看向了布雷恩先生,每当他这样看向布雷恩先生的时候,都会让布雷恩先生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那么,凶手为什么不把遗嘱直接藏在自己身上呢?”   这份遗嘱的指向性太明显了,布莱克夫人就算了,如果是亨利看见了,即使他不是凶手,恐怕也会害怕治安队怀疑到自己头上。   百分之七十的股票,即使是约瑟夫自己,恐怕也不会把这么多的钱给自己的侍者。   就算是照顾了他二十几年的霍恩先生,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七千镑左右的农场罢了。   即便如此,他的姑姑诺森伯兰伯爵夫人仍颇有微词,认为他过于慷慨了。   而布莱克先生的财产,充其量也不到约瑟夫的十分之一。(①)   这种情况下,把价值五万镑的股票留给一个侍者,真的合情合理吗?   “布莱克先生曾经在庄园里给他的朋友写过信,那确实是他的笔迹。”格蕾丝对此十分确定。   毕竟遗嘱是在写字台那里写的,无论是布莱克夫人,还是亨利,应该都很难坐在写字台上伪造遗嘱而不被布莱克先生发现。   她突然想起布莱克先生离开狩猎别墅之前的反常样子。   当布莱克先生得知自己是铅中毒的时候,他的表情十分震惊,然后就是慌张。   就好像他本人突然发现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事似的。   然后,他就写下了这样一份遗嘱……   “公爵大人,审讯室到了。”   内特打断了车里几人的思绪。   或者说打断了格蕾丝和约瑟夫的思绪。   毕竟布雷恩先生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几人依次下了马车,往关押布莱克夫人的方向走去。   布莱克夫人和亨利是分开关押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两人串通口供。   不过在格蕾丝进到审讯室的时候,就觉得此事不太有必要了。   “一定是他!是亨利做的!”布莱克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布雷恩先生感叹着——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这么快就抛弃了情夫。   “您为什么会认为是亨利做的呢?”格蕾丝问道。   “就是他!我看到了,他的行李箱里有半盒没用完的铅白!”布莱克夫人崩溃地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欧文(布莱克先生的名字),他根本毫不知情……”   布雷恩先生刚要开口,就被格蕾丝的动作阻止住了。   格蕾丝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约瑟夫在旁边,眉毛微微上挑。   看起来,布莱克夫人似乎以为她的丈夫是死于铅中毒。   “您是说,科斯塔先生的铅白,是亨利拿走的?”   “没错。”布莱克夫人接过格蕾丝递给她的手帕,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因为清晨起来就发现自己丈夫的惨状,布莱克夫人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素面朝天的她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年轻,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毕竟她也不过才二十岁,和布莱克先生结婚也不过两年时间。   “您和布莱克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格蕾丝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呃……”布莱克夫人愣了一下,“我想是我十七岁那年,当时欧文病了,我应聘到他的家中做护士。”   “那时候布莱克先生还是个商人吧?”   布莱克夫人闻言撇了撇嘴,“反正现在你们也认为他是个商人。”   “他之前做什么生意?”   “我不知道,我一个女人哪里会懂这些呢?”布莱克夫人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   “那女人明显没说实话。”   几人出来后,布雷恩先生在办公室里直转圈。   “我觉得她隐瞒这些毫无意义,布莱克先生也算是成功的商人了,他以前做什么生意,难道不是很容易查到吗?”格蕾丝坐在扶手椅上,摆弄着自己的怀表。   这时布雷恩先生的副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走进来说道:“布莱克先生以前经营了一家非常大的制铅厂。”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有些震惊。   制铅厂……   难怪布莱克先生当时如此震惊。   毕竟连查尔斯医生一开始也不知道铅会使人中毒,布莱克先生之前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立下那样一个不合理的遗嘱呢?   “他在愧疚。”约瑟夫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格蕾丝却听懂了。   也就是说,布莱克先生意识到,自己对不起亨利。   因为铅能使人中毒,所以布莱克先生感到对不起亨利。   可是这个因果关系,听起来可不成立呀。   毕竟铅白在亨利手上,怎么看也是亨利在给布莱克先生下毒。   虽然铅白并不是杀死布莱克先生的罪魁祸首。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又将亨利带到了审讯室。   “是我杀了他,但我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死了。”亨利面无表情,“也许是他本身也在制铅厂也吸入了很多铅粉吧!”   “娱乐室里的巧克粉是你做了手脚?”格蕾丝依旧没有透露布莱克先生的死因。   “是的,我本来已经打算收手了。”亨利微笑着看向格蕾丝,“克里斯蒂先生,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不希望在伊登庄园犯下杀人罪,那会影响你的工作。”   说完,他又叹息道:“不过看样子,我还是给你惹了麻烦。”   “亨利,我们在布莱克先生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份遗嘱。”格蕾丝观察着亨利的脸色,“他给你留了价值五万镑的股票。”   亨利猛得抬起头,难掩惊愕。   “不,这不可能!”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大笑,“他想起来了!他居然知道我是谁!”   治安队的民兵尝试按住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镇定下来。   “人是我杀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当格蕾丝和约瑟夫向外走的时候,亨利的喊声在身后响起,回荡在楼道里,仿佛迷途的羔羊。   眼看着时间到了下午,约瑟夫回到了庄园。   布雷恩先生满以为自己已经把真凶捉拿归案了。   正摩拳擦掌地,打算把亨利送上绞刑架。   “别白费力气了,凶手不是他。”格蕾丝把银制茶壶下面的酒精灯点燃,又给治安队队长泼了一盆冷水。   “你这家伙是有点小聪明,可是却自信得过分了。”布雷恩先生戏谑地说道。   “不信你问问公爵大人?”格蕾丝把茶叶倒进沸水里,头都没抬,只是往约瑟夫的方向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公爵大人手里拿着亨利的黄铜项链,端详着里面的照片,“我同意格雷厄姆的观点。”   “有关这条项链,你们有什么看法吗?”他把项链递给格蕾丝。   “这上面明显就是布莱克夫人。”布雷恩先生语气斩钉截铁。   “但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格蕾丝把种子蛋糕切开,盛在碟子里,一人一块,“布莱克夫人几年前也和现在长得一模一样吗。”   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应该还是没有二十岁的成熟感的。   何况布莱克夫人现在看起来也说不上是成熟。   可是画像上的女人,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几岁了。   这张发黄的画像,少说也有两三年了。   “查一查布莱克夫人的来历吧!”约瑟夫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我也觉得谋杀案不可能是亨利一个人犯下的,布莱克夫人绝对有教唆罪!”布雷恩先生和约瑟夫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   等他急匆匆地走了,约瑟夫才长叹一口气,“我还想着明年成立埃塞克斯警察局,但我一看到布雷恩这家伙,就会觉得头疼。”   格蕾丝在旁边憋着笑。   毕竟大侦探旁边总是要有一个蠢萌的探长,标准配置,不足为奇。   而且说实在的,探长这种生物,能抓住小偷、抢劫犯一类的人才是主业,杀人犯毕竟还是少数,离奇的谋杀案又比普通的暴力杀人更少见。   维护地方治安,这种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工作的探长,才是最合适的。   格蕾丝给公爵大人倒上一杯红茶,准备静悄悄地退出书房,留给公爵大人思考的空间。   “你觉得那是谁,格雷厄姆?”   格蕾丝的动作一顿,“也许那是布莱克夫人的姐姐。”   当她走出书房的时候,听见公爵大人嘀咕了一声,“这小子的脑筋未免太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里解释一下布莱克先生在当时不受尊敬的原因。   在维多利亚早期,财富的主要拥有者仍是贵族,到了中后期,大约1870年左右,农业大萧条,贵族们才逐渐没落,商人们才占据主流。   据统计,在1809~1858年之间,英国拥有50万镑以上资产的人有587人,其中530人是土地拥有者,即贵族和乡绅,另外还有10人是神职和公共管理类从业者,只有47名商人成为顶级富豪,在百万富翁里,商人更是仅有寥寥8人。   感谢在2020-09-21 09:54:13~2020-09-22 09:3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顽皮的小听差   就在格蕾丝走出书房没多久,亚当就急匆匆地跑到了总管办公室。   “克里斯蒂先生,小听差们在仆人房里打成了一团!”   格蕾丝腾得一下站起来,连室内礼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上,就跟着亚当向仆人大厅快步走去。   莱斯利先生已经先一步赶到了,此刻正板着脸训斥着这些调皮鬼。   “这里不是你们自己的家里,作为仆人,就应该恪守本分,以主人的荣耀为先。调皮捣蛋都是不允许的事,这一点从你们来到伊登庄园那一刻起,就该铭记于心……”   格蕾丝明显看到一个淘气的小听差偷偷地学着莱斯利先生的表情,对着口型无声地复述着他的话,显然早就听了很多次了,已经可以背下来了。   这群孩子现在满身狼藉,光鲜的制服上全都是彩色的颜料,有的孩子脸上都变得五颜六色的。   格蕾丝咳嗽了一声,沉声提问,“为什么要打架?”   “彼得说科斯塔先生的铅白是我偷的,他在污蔑我!”   “就是他拿的,这次也是他怂恿我们去拿科斯塔先生的颜料!”叫彼得的小听差满脸不服气。   之前的小听差闻言嘴巴一憋,像是随时能哭出来似的,“我没偷!是科斯塔先生冤枉人!”   他委屈地看着格蕾丝,“我听见了,克里斯蒂先生,他说铅白是小听差拿的!”   格蕾丝这才想起来,当初科斯塔先生找到她的时候,曾经顺口嘟囔了那么一句“或许是哪个淘气的小听差拿走了它”。   她好笑地看着眼前这几个脏兮兮的淘气包。   这群小鬼还挺记仇!   莱斯利先生在旁边暴跳如雷,“最严重的就是这个!”   在伊登庄园闯祸也就算了,这群臭小子居然真的偷走了科斯塔先生的颜料,而且还在仆人大厅里互相投掷,把大厅和制服都搞得一团糟!   科斯塔先生可是客人!   孩子们看到莱斯利先生真的发了火,全都变成了蔫哒哒的小白菜。   格蕾丝也板起脸,“快去把你们身上的颜料都洗干净!这次的衣服要自己洗,不许送去洗衣房!”   这里的孩子们不仅仅是孩子,还是员工,格蕾丝自然不能对他们太过放纵。   只是那些颜料可不是那么好洗的,等到小听差们换了备用制服之后,脸上仍旧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非常的“精彩”。   莱斯利先生看到之后,又发了一通脾气,勒令这群淘气鬼最近不许出现在主人面前,这才挥挥手放他们回去工作。   女仆们受了无妄之灾,任劳任怨地打扫着一片狼藉的仆人大厅。   作为补偿,格蕾丝做主给她们每人发了一先令的奖励。   虽然这个时代对女人不够友好,但在格蕾丝力所能及的地方,她还是选择对她们友好一些。   这也就难怪在别人眼里,格蕾丝是一个“讨女人喜欢的花花公子”。   只是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   傍晚的时候,两个小听差突然呕吐不止,其中一个还吐了血。   这可把莱斯利先生吓坏了。   他有些慌张地向格蕾丝提问,或者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我没有体罚他们呀,为什么会生病呢?这是不是传染病?十年前这里就……”   格蕾丝镇定地安抚着他的情绪,“这不是霍乱的症状,不用害怕。”   得霍乱的人上吐下泻,吐出来的东西都是米汤状的,而两个小听差吐得都是今天吃过的点心。   “查尔斯医生已经来了。”亚当过来通报。   格蕾丝向外走去,一边叮嘱亚当,“给莱斯利先生倒一杯白兰地,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   几个小时后,查尔斯医生洗干净黑乎乎的手,从临时用作急救室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们暂时没什么事了,不过——”查尔斯医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继续说道:“这群孩子为什么会中毒?”   “中毒?”格蕾丝不敢置信地说道:“这不可能啊,庄园里一直对厨房格外在意……”   而且谁会给两个孩子投毒啊?   说句不好听的,要投毒也是投给公爵大人才有利可图。   “我给他们喂了木炭,那东西可以解砒·霜的毒。幸亏你们发现的及时,如果再晚一点,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   活性炭可以吸附非常多种类的毒物,只不过这种方式只有在中毒早期,毒药没有被完全吸收的情况下才有用。   这时候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个原理,只以为是木炭可以解毒。   不过想想两个孩子被“恐怖”的查尔斯医生喂了好几块黑乎乎的木炭什么的……   恐怕查尔斯医生有很长一段时间会成为孩子们噩梦里的主角。   小听差们今天吃过的东西,都被送到查尔斯医生面前,挨个检查。   可惜又万幸的是,伊登庄园的食物没有问题。   格蕾丝去看了两个孩子,盯着他们的脸看了许久。   她发现,两个孩子脸上黄绿两色的染料残留非常多。   而没有得病的孩子们,虽然脸上也是五颜六色的,但明显没有像这两个孩子,满脸都是黄绿色,看起来就像被人毒打了一顿似的。   格蕾丝找到了科斯塔先生,先是向他表达了歉意,然后才说出了目的。   “黄色和绿色的染料吗?”科斯塔先生现在脸色好多了,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因此在伊登庄园遇到的一些小麻烦,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都在这里了,虽然被那群小淘气鬼拿走了不少,但还剩了许多。”他拿起一小块黄色的矿石,“如果你说的是黄色染料的话,我这里有一种叫做雌黄的矿石,是黄色的。”   雌黄?   格蕾丝突然想起了和它对应的另一样东西——雄黄。   东方端午节有喝雄黄酒的习惯,不过后来的科学证明,雄黄酒是一种毒酒。   这是因为雄黄是一种砷化物,用雄黄泡酒,自然也就是有毒的。   那么雌黄呢?   格蕾丝向科斯塔先生讨要了一些小块的颜料,准备一一拿去做马什实验。   查尔斯医生对于新型的仪器也很有兴趣,两个人去附近最大的药铺买来了玻璃器皿,准备做实验。   “已经可以确定了,雌黄里的砷含量非常高,那两个孩子应该是洗脸的时候把颜料吃进嘴里去了。”   即使找到了罪魁祸首,格蕾丝仍旧没有停下来。   反正颜料都拿来了,不如都试验一下。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除了雌黄,还有一种名叫翡翠绿的颜料里,有非常多的砷。   “幸亏它们只是颜料。”查尔斯医生把这些东西记下来,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相信,不会有哪个傻子会去舔自己家的油画的!”   格蕾丝想得却是另一回事。   既然砷这么容易获得,会不会是布莱克先生误服了什么东西呢?   就像今天一样,大家之前都不知道一样东西有毒,因此也完全不会注意这东西能不能入口。   不过像布莱克先生这样的成年人,总归不会像孩子似的,把颜料往嘴里塞。   想必是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她的眼睛往实验装置上一瞥,冷凝器里,砷凝结成了白色的小颗粒,看起来就像一小撮甜美的糖霜。   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把格蕾丝惊了一下。   她匆匆离开了查尔斯医生的小实验室,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公爵大人。   正在书房和约瑟夫讨论案情的布雷恩先生眼睛一亮。   “真有你的,格雷厄姆!”   他把两只粗糙的手拍得发红,“这下子作案手法不就很明显了吗?就是有人把砒·霜当成糖霜混在了糕点里!”   “那你又要怎么解释,其他人没死,只有布莱克先生死了呢?”约瑟夫“关切”地看向耿直的治安队队长。   “无论是亨利还是布莱克夫人,恐怕都没机会去厨房下毒吧?”   “也许砒·霜是下在了咖啡里?”   “布莱克先生不喝咖啡,而且那家小旅馆也不会提供像样的咖啡。”格蕾丝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摊开给布雷恩先生看,“还记得布莱克先生那天的饮食清单吗?晚餐只有汤可能会被下毒,但汤是服务生亲手送到餐桌上的。”   晚餐的时候,男主人和女主人面对面坐着,汤盘都在各自的面前,中间隔着一整张长桌的距离。   布莱克夫人要有一双十英尺长的手,才有可能往布莱克先生的汤里下毒。   布雷恩先生又一次被否决,整个人都处在崩溃边缘。   “哦,上帝!你们难道就不着急吗?”   约瑟夫脸上还带着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布莱克夫人身份调查的结果。”   看着布雷恩先生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他无奈地劝导道:“着急并不能解决问题,布雷恩。在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所有的推断都不能算是推理。”   “那是什么?”布雷恩先生抱怨道:“证据不可能总是那么充足。”   “是瞎猜。”   约瑟夫伸出一双长腿,坐在华贵的金色镶边红丝绒单人沙发上,右手摩挲着下巴。   “证据总是充足的,只是有的地方需要你用头脑来勾画。但是我们目前得到的证据,一定还不全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2 09:38:17~2020-09-23 09: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陈年往事   “我们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三天后,布雷恩先生又一次拿着资料上了门。   “我们把项链里的画像复制了很多份,还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他从皮质大手提包里掏出一沓信件,“有不少人写信到报社,他们有的说画像像自己的远房侄女,还有说像某某家的家庭女教师……”   约瑟夫耐心地听他炫耀一般地说完了自己调查的全过程,总算等到了重头戏。   “结果我们发现了一封非常有趣的信!”   布雷恩先生把信展开,拿腔拿调地朗读起来:“这封信来自兰开夏的考曼太太: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寻人启事,上面的女人似乎是我已故的朋友海伦娜·格林。   我们曾在兰开夏最大的制铅厂工作,只是后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家人们劝说我辞去了这份工作。   不久之后,我就听闻了海伦娜去世的噩耗。   她的家人现在已经举家搬迁,想要找到他们,想必会非常困难。   希望我的信能给您提供帮助。   诚恳的玛德琳·考曼”   念完信,布雷恩先生看看约瑟夫,又看看格蕾丝,想要从他们的脸上看到震惊一类的情绪。   然而约瑟夫又开始摩挲他的下巴,脸上除了沉思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   而格蕾丝呢?   她就站在约瑟夫身后,像一个漂亮的雕塑,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也许您可以写信问问,格林家有几个女儿。”格蕾丝给布雷恩先生提了个建议。   现在有一点已经十分明确了。   布莱克夫人应该根本不是什么美国人,而是海伦娜的妹妹。   这也是她和画像上的人长相相似,年龄却对不上的原因。   而亨利根本不是和她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他是海伦娜的未婚夫。   当然,这些还都是根据现有消息的猜测,具体的验证,还需要布雷恩先生去跑一跑。   布雷恩先生看着这两个人没几分钟就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额头上青筋直跳。   这种每次都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爽。   “我们该去审讯室看看了。”约瑟夫突然站起身,没有拉铃叫乔治过来。   格蕾丝很有眼色地把他的外套拿起来,站在身后帮他穿好,这才赶回办公室穿好外套,急匆匆地坐上马车。   ……   “亨利,她是你的爱人,对吗?”约瑟夫拿出黄铜项链,递给亨利,“我会把它还给你,但你要保证对我说实话。”   黄铜项链对于亨利来说,确实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我可以告诉您实话,不过……我已经注定要上绞刑架了,您还想从我的身上了解什么呢?”   “不,也许你并不需要上绞刑架。”约瑟夫终于说出了布莱克先生的死因,“你的雇主,是死于砒·霜中毒。”   “什么?”亨利瞳孔一缩,突然改口道:“是的,没错,那确实是我下得毒,就在他的红茶里,哦,不,是在汤里。”   “布莱克夫人是海伦娜的妹妹,对吗?”   亨利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住了,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是——哦,不,不是的,她们只是长得有些相似,布莱克夫人可是美国人。”   “哦,原来是这样吗?”约瑟夫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把黄铜项链塞进亨利的手里,“亨利,有时候,事情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糟糕。”   他带着格蕾丝离开了审讯室,却没有第一时间上马车,而是选择在外面的街道上散散步。   “你怎么看,格雷厄姆?”   “亨利应该是在维护布莱克夫人,他以为是布莱克夫人下得毒,但又不希望海伦娜的妹妹被绞死。”格蕾丝的眼睛有一瞬间地放空,“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指证凶手的有力线索。”   因为没有服务生在场,布莱克夫人和亨利又是嫌疑人,他们所说的话并不完全可信。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可能下在面包、饼干一类的东西里。   而其他的食物,如果想要下毒,只有两次机会。   一次是在服务生上菜的路上,但显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餐盘往里倒毒药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个机会,就是布莱克先生离开餐桌的时候。   可是布莱克先生用餐期间有没有离开餐桌,无人能够给出有力证明。   离开餐桌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用餐的只有布莱克夫妻二人,两人用餐时边吃边聊,且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的话,布莱克先生应该不会离开餐桌。   但如果是布莱克夫人想要寻找机会下毒,那么对她来说,用某种借口支开布莱克先生一小会儿,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当然了,餐盘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即使布莱克夫人真的下了毒,他们也没办法拿出有力证据。   除非布莱克夫人亲口承认。   在他们去见布莱克夫人之前,验尸官找到了两人。   “我在布莱克先生的随身小药箱里发现了一瓶可疑的药品。”   验尸官把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拿了出来,“这是福勒氏溶液。”   “有人在药品里下毒了吗?”格蕾丝不太清楚这是什么药品。   她对现在的药品了解得并不多。   “哦,不,是这种药品本身就有毒。”验尸官解释道:“这种药实际上就是小剂量的砒·霜。”   格蕾丝:“……”   砒·霜也能治病吗?   “这种药主要是用来治疗疟疾的,既然布莱克先生早年经常会呕吐,那么他配备这类药品的可能性很高。”(①)   “您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布莱克先生自己服药过量?”格蕾丝有些怀疑。   “不排除这个可能。”验尸官叹了口气,“其实福勒氏溶液的副作用很大,经常会有人出现轻微的药物中毒,但像布莱克先生这样致死的,却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既然副作用这么大,为什么还会有人使用呢?”   “因为和它同一功效的奎宁实在是太苦了。”   以格蕾丝半个现代人的思想来看,为了不吃苦药就吃毒药什么的,简直是脑回路清奇。   然而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却经常这样。   甚至有的人会因为服用砒·霜中毒时会脸色红润,而去长期服用砒·霜,让自己始终维持慢性中毒的状态。   梦中的时代,总有人批评亚洲人过度追求苗条是病态的。   殊不知,论病态美,二十一世纪的人玩的,都是维多利亚人玩剩下的……   验尸官告知了这些之后,就离开了审讯处。   他的本职工作是医生,平时看诊非常忙。   格蕾丝根据药瓶里的药液的高度,计算了布雷恩先生最多服用了多少砒·霜。   药瓶的标签上有各种成分的浓度,计算起来并不难。   她把结果记在了笔记本上,准备回去和查尔斯医生一起用小鼠做实验。   等到他们去见布莱克夫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布莱克夫人的头发有些凌乱,“这次出门我连贴身女仆都没带。”   她的脸上有焦急,却没有一丝害怕。   格蕾丝看着阴冷潮湿的牢房,猜测这里晚上还会有老鼠一类的东西。   可是布莱克夫人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兰开夏的工人家庭,和伦敦东区差不多,甚至更加贫穷。   “布莱克夫人,您结婚前的姓氏是什么?”   “呃……凯莉。”   “我还以为您姓格林呢。”格蕾丝笑眯眯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说我的闲话吗?”   “哦,不,只是我发现,您和一位名叫海伦娜·格林的女士非常像。”   布莱克夫人重重地往后一靠,“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您其实并不是美国人,而是兰开夏一位工人的女儿,对吗?”   “没错。”布莱克夫人冷着脸,“可那又怎么样?因为我是工人的女儿,所以不能嫁给一位富商吗?”   “当然不是,只是……如果您的姐姐是在布莱克先生名下的制铅厂中毒而死的话……”   格蕾丝还没有说完,就被布莱克夫人大声打断,“够了!”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不应该嫁给欧文?他根本不知道铅会使人中毒!他自己也中毒了!”布莱克夫人的眼眶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通红,“就因为海伦娜死了,所以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了吗?”   她把脸埋进掌心,“是亨利毁掉了我的生活,他杀死了我的丈夫!你们根本不知道,当欧文知道铅会使人中毒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痛苦!他从没有故意伤害过别人,他是无辜的。”   “您的姐姐当初是怎么死掉的?”在格蕾丝停下的时候,约瑟夫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铁石心肠,继续对着布莱克夫人发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布莱克夫人用袖子擦着眼泪,气愤地躲过格蕾丝的手帕,继续说道:“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但是家里的钱总是不够花,所以她一直也没有辞掉这份工作。直到有一天,她走在路上,突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那时我在棉纺厂当童工,有其他孩子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当我们把她送到家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疟疾患者也会经常呕吐,和铅中毒、砷中毒都有重合的症状。 第29章 雨过天晴   “亨利当时就和你的姐姐订婚了吗?”   布莱克夫人的眼中闪过恨意,但还是不情愿地说道:“是的,他们的感情非常好,是那种贫穷无法击败的感情。海伦娜死后,他就再也没有爱上过任何人。”   她陷入回忆当中,声音变得悠远又空灵,“亨利帮忙给海伦娜举行了葬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代替海伦娜在金钱上支持着格林家……”   后来,亨利来到了布莱克家,成为了布莱克先生的侍者,无意间发现布莱克先生似乎也和海伦娜得了一样的病。   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决定调查清楚这件事。   一开始的时候,年轻的布莱克夫人只是想要过来帮忙做事,补贴家用。   然而布莱克先生的温和,布莱克家的富庶,逐渐让她忘记了她的本意。   最终,身为护士的她因为和布莱克先生朝夕相处,坠入爱河,最终结为夫妻。   亨利反而成了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人。   布莱克夫人不希望他继续追究海伦娜的死,两人常常发生口角。   而布莱克先生只是觉得他的夫人太年轻,因此总是和亨利起冲突。   这一切在三人来到伊登庄园之后,发生了变化。   科斯塔先生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亨利埋藏已久的仇恨。   他倒下的时候,几乎与海伦娜死前的状态一模一样。   格蕾丝当时看到的“吓呆”的亨利,不如说是“震惊”的亨利。   亨利急于知道科斯塔先生患病的原因,因此才反常地凑到了科斯塔先生的面前,像个好奇心强烈的乡下人似的问东问西。   布莱克夫人立刻发现了他的目的,当着众人的面,以女主人的身份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但是,当他们即将进入别墅的时候,亨利还是听到了科斯塔先生给出的答案。   是铅白。   得知真相的亨利把这件事告诉了布莱克夫人,希望她能够离开害死她姐姐的仇人,而他自己,准备让布莱克先生也尝尝被铅白慢慢毒死的滋味,就算上绞刑架也在所不惜。   就在当天中午,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布莱克夫人冲动一下随手抓起梳妆台的粉盒砸向了亨利。   亨利索性扮演起懦夫的形象,顺势去科斯塔先生的卧室拿走了铅白。   下楼时,因为他形象狼狈,为了保全他的颜面,格蕾丝和女仆当然不会一直盯着他看。   就这样,他用并不怎么高明的手法,堂而皇之地拿走了一盒铅白,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这一切,都被趴在门缝偷看的布莱克夫人看在眼里。   她一方面害怕亨利揭穿她的真实身份,一方面又害怕布莱克先生被害,这段时间一直过得提心吊胆。   审讯中,她一再强调,布莱克先生的饮食她都非常警惕地注意着,即使是亨利,下毒的机会也不多。   “但是人总是不能做到十全十美,我也不能确定,我是否全都注意到了,也许亨利有其他机会下毒也说不定。”   布莱克夫人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所有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虽然隐瞒身份的行为并不光彩,但我并没有伤害别人。”   约瑟夫冲她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格蕾丝和他一起到外面去。   “她应该真的以为布莱克先生是因为铅中毒死亡的。”格蕾丝坐在约瑟夫对面,看向车窗外。   外面阴云密布,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最近总是下雨,大家都换上了更加保暖的羊毛毡大衣。   “的确,如果她知道她的丈夫是死于砒·霜,恐怕她就不会承认他所有的饮食都是在她的监控之下了。”   这样的供词,简直就是在直接申明,她下毒的机会多不胜数。   布莱克夫人和亨利两个人,都有杀死布莱克先生的动机。   布莱克夫人正值青春貌美,布莱克先生毕竟都年近五十了。   如果得到他的遗产,布莱克夫人就会成为一名富有又美貌的年轻寡妇,又没有孩子,想要再嫁一个她满意的年轻男人不成问题。   而亨利的未婚妻是因为铅中毒死亡的,他痛失所爱,想要杀死布莱克先生这个“罪魁祸首”也在格蕾丝想象之中。   但这两个人,居然都用无意间的行为,证明了他们谁都不知道布莱克先生的真正死因。   约瑟夫灰绿色的眼睛看向天边的乌云,“亨利已经停手了。”   他曾看过布雷恩先生交上来的物品清单,里面并没有铅白。   而布莱克夫人所说的半盒铅白,实际上是在亨利收拾行李的那天晚上看到的。   除此之外,约瑟夫想不出一位夫人有什么机会去看侍者的行李箱。   也就是说,亨利在离开伊登庄园的前一天,看到了布莱克先生的失魂落魄,意识到他确实不清楚铅白的害处。   虽然亨利因为失去爱人而痛苦着,但他本人并不算是一个坏人。   他丢掉了那半盒铅白,决定收手。   而布莱克先生因为心底的愧疚,决定任由亨利慢慢地毒害自己,并写下了遗书,把自己的遗产留给他和海伦娜的妹妹。   所以在他毒发身亡的时候,他才没有留下任何指证他人的话。   砒·霜的作用效果并不快,如果布莱克先生想要指认凶手,无论他说得是不是真的,他都能喊出他所认为的凶手的名字。   可布莱克先生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这说明他认可凶手的做法,他满心愧疚,认为自己该死。   ……   “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呢?”布雷恩先生听了两人的分析,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约瑟夫向布雷恩先生提问,“布雷恩,如果是你想要自杀,你会选在什么地方?”   “在我自己的家里,温暖又舒服的床上,然后再拿一把左轮,那是最痛快的死法。”布雷恩先生转着眼珠儿,“不过我可干不来这事儿,我这人恨不得自己能活到一百岁!”   “布莱恩先生怎么说也是个体面人。”格蕾丝代入到角色当中,“如果注定要死,为什么不等到回家呢?那样至少不用死在那家潮湿老旧的小旅馆里,空气里还到处弥漫着蒜味。而且布莱克先生写了遗嘱并没有立刻寄给律师,这说明他当时并不认为自己立刻就会死。”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约瑟夫的脸色突然变得认真。   “我是说,他的遗嘱……”   “不,上一句。”   “旅馆里都是蒜味……”   “对,就是这一句。”约瑟夫转头问布雷恩先生,“旅馆的厨房在哪?”   “在一楼。”   “我们再去旅馆看看!”   公爵大人用行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雷厉风行。   布雷恩先生有些怜悯地看向格蕾丝那单薄的小身板,心想着,大概只有乔治那个傻大个才会每天盼望着跟在公爵大人身后四处跑。   几人冒着大雨,坐着马车又一次去了小旅馆。   这里实际上已经不再戒严了,然而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镇,旅馆里死了人,或许会有人来看热闹,或者有报社记者过来四处找小道新闻,可真正想要住在这里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好在记者们过来参观的时候,也会付一些小费,旅馆老板总算勉强挽回一些损失。   在又一次看到布雷恩先生的时候,老板简直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了,“布雷恩先生,我的旅馆最近很安全,没有发生任何案子!”   “我们只是想去二楼看看。”格蕾丝塞给旅馆老板一枚半沙弗林金币。   看在黄金的份上,这位旅馆老板总算没有再上蹿下跳地惹人心烦。   约瑟夫得以安然地走上了楼梯。   他们走在楼道里的时候,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有雨水味和老房子常有的霉味儿。   只是当他们打开布莱克先生居住的那间套房的门时,一股蒜味扑鼻而来。   “哦,天哪!我以前怎么没闻到?这实在是太臭了!”布雷恩先生非常讨厌蒜味。   格蕾丝也挑起眉毛,“我记得前几天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味道。”   “那是因为呕吐物的味道太大了,服务生又开窗通了风。”约瑟夫看着墙上圣诞配色的壁纸上,因为雨天,上面有许多毛绒绒的霉菌,在红绿相间的壁纸上不算特别显眼。   “这里难道闹过吸血鬼吗?到处都是蒜味!”布雷恩先生一把扯开通往升降机的小窗帘,探究地闻了一下,表情一顿,“多奇怪呀,这里居然没有蒜味。”   他们又打开了其他房间的房门。   奇怪的是,其他的房间,并没有那股闻了让人感到头晕的蒜味。   他们找了很久,却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布雷克先生甚至怀疑是这间套房的水管里被谁塞了一头大蒜进去。   几人一头雾水、两手空空地坐着马车往回赶,途中路过查尔斯医生的家。   他正冒着毛毛细雨,端着一个纸箱,戴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奇怪面罩,往外扔什么东西。   看到格蕾丝打开车窗,他还打了个招呼。   “嘿!格雷厄姆!”   内特拉紧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公爵大人,布雷克先生。”   格蕾丝问道:“你在做什么,查尔斯医生?”   “哦,你说那个……别提了!今天我去三只野猪喝了一杯,回来的时候去实验室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有一扇小窗户没关紧!”   “你的药品一定都遭了殃。”布雷克先生同情地说道。   “没错!而且它们很多都发霉了,产生了许多可怕的气味!我根本不敢保证那些气体有没有毒,于是就用木炭做了这个!”查尔斯医生展示了一下他用手帕和木炭做成的“维多利亚版口罩”。   “你们根本无法想象,那些东西的可怕气味,相信我的实验室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吸血鬼。” 第30章 圣诞夜   “哦,天哪,别再提那个了!”布雷恩先生一脸嫌弃,“我是治安队队长,又不是驱魔师……”   格蕾丝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凝重地向查尔斯医生问道:“您在实验室里闻到了大蒜味,是吗?”   “没错!就是那些该死的颜料,当初做完实验我就该把它们扔掉!我现在还有一些头晕,我怀疑那是一种毒气!”查尔斯医生为自己当初一时偷懒而感到懊悔不已。   “我想我知道布莱克先生的死因了。”   格蕾丝话音刚落,约瑟夫就说道:“那些绿色的墙纸。”   ……   旅馆老板再次被找了麻烦。   面对布雷恩先生审问犯人时特有的扑克脸,他简直欲哭无泪。   “我不知道那东西是有毒的!我和布莱克先生之前根本就不认识……”   旅馆老板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在绞刑架上的惨状了。   格蕾丝:“……”   这个人是不是有受迫害妄想症?   “咳,您恐怕误会了。我们是想问问您,这些墙纸是在哪里买的?”   旅馆老板原本都已经酝酿好眼泪了,听格蕾丝这么一问,两泡眼泪又憋了回去,“你们……你们真的不会把我抓进监狱?”   “如果你执意要试试,我可以满足你。”布雷恩先生面色不善地把手铐晃荡了几下。   旅馆老板吓得脖子一缩,“那些墙纸是去年圣诞节买的,就在小镇东边的弗里曼杂货铺。”   “以后这种绿色的壁纸,不要再用了。”   临走时,格蕾丝这样提醒了一句。   旅馆老板当然不再用了。   出了这种事,别说绿色的,什么颜色的壁纸,恐怕这家旅馆都不会再用了。   旅馆老板对于布莱克先生的死深感愧疚,又怀疑那间屋子里有布莱克先生的鬼魂,从此再也没有用那间屋子做过生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公爵大人带着人,顺藤摸瓜,找到了生产这类壁纸的工厂,从他们生产壁纸的染料间里,发现了一种叫做翡翠绿的染料。   而这种染料,又是由一种叫做“勒舍绿”的颜料调配成的。   勒舍绿是一个名叫勒舍的男人用砷化物矿石和酸合成的颜料。   由于这次出了命案,这种颜料被整个埃塞克斯郡明令禁止使用在室内环境当中。   在临近圣诞节的日子,埃塞克斯郡少了一种鲜艳的绿色。   不过这对于人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再也不会有人像布莱克先生那样无故惨死了。   由于旅馆老板确实对墙纸的毒性毫不知情,法庭只对他处以了一定的罚款。   亨利由于确实有对布莱克先生下毒的前科,即使最终导致布莱克先生死亡的并不是铅,他仍旧被法官判了几个月的□□。   布莱克夫人则被布莱克家府邸的仆人们接回了伦敦,成为了伦敦城里最有钱的几个寡妇之一。   出人意料的是,亨利并没有接受布莱克先生的遗产,而是把它转赠给了布莱克夫人。   “我不需要那些钱。”亨利摩挲着手里的黄铜项链。   对他来说,未婚妻留给她的定情信物,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等出了监狱,你有什么打算吗?”格蕾丝这次是单独来的,以朋友的身份探望亨利。   “我想去美国。”亨利低头微笑着看向手里的项链,“海伦娜一直很想去那里看看。”   “别为我担心,克里斯蒂先生。做了这么多年侍者,我自己也有点积蓄。”没有了仇人,亨利的神经骤然放松,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格蕾丝透过现在的他,就可以想象出来,曾经的他应该也是个活泼的年轻人,一心只想着和心爱的人共度余生。   临走时,格蕾丝向亨利说了布莱克夫人的近况。   听说那位夫人成立了制铅厂女工救济会,还和查尔斯医生合作,开设了一个活性炭口罩厂。   归根结底,布莱克夫人还是对姐姐的死心有愧疚。   只是她和亨利之间,横亘着海伦娜和布莱克先生两条人命。   这两个人,恐怕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什么联络了。   辞别了亨利,格蕾丝又一次回归了总管那忙碌却祥和的生活。   仆人们忙着去庄园的林地寻找合适的小松树。   后世的人们常以为装饰圣诞树是英国的传统,殊不知,这种传统,是1840年时,阿尔伯特亲王从他的故乡德国带来的。   眼下,这还是一种很新潮的活动。   “左边那一棵!”   “哦不,我觉得后面那个更好一些!”   “不行,它的形状看起来不够完美!”   男仆们咋咋呼呼地,当起了松树选美大赛的评委。   最终,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地挑好了一颗小松树,用锯子锯断之后,带回了庄园。   女仆们会用丝绸彩带、金铃铛、拐杖形的糖果等等装饰这些圣诞树。   庄园的房间里挂满了冬青树枝和槲寄生,上面点缀着红色的浆果。   红色和绿色,是圣诞节的标准配色。   这一天,是厨娘卡米拉扬眉吐气的日子。   圣诞节的晚餐,吃得基本都是英国的传统食物。   所以圣诞节当天,卡米拉才是伊登庄园当之无愧的大厨。   福克斯已经可以开始吃一些肉了,因为厨房的女仆们都很喜欢它,导致它的身材大有横向发展的趋势。   圣诞节当天,当格蕾丝带着它来到厨房的时候,卡米拉正在和几个厨房女仆一起做圣诞布丁。   圣诞布丁与其说是布丁,还不如说是一种充满果干和坚果的大蛋糕。   和中国过年吃饺子包硬币有异曲同工之妙,卡米拉也会在主人的授意下,在圣诞布丁里放一些好彩头。   比如一基尼金币、代表好运的紫水晶等等。   厨房一整天都会处在忙碌当中,不过到了晚上,仆人们也可以在仆人大厅狂欢。   作为一位慷慨的雇主,每年的圣诞节晚宴,约瑟夫几乎都选择自助形式。   这样仆人们把菜端上来以后,就可以有自己的时间庆祝圣诞节。   然而前一段时间的案子,已经把莱斯利先生吓破了胆。   当他和其他仆人听了格蕾丝讲述的破案过程之后,简直对投毒、不知名的毒药等等词汇深恶痛绝。   投毒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大概率事件,因此今天的晚宴,他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餐厅,坚持要在这里等待公爵大人用餐完毕。   伯爵夫人对此很满意,认为莱斯利先生是个勤劳的忠仆。   然而诺森伯兰伯爵却知道他留在这里的原因,气得脸色铁青。   约瑟夫虽然没有追究十年前的事,到底也不会以德报怨替他解围。   用过晚餐后,他召集了所有的仆人。   在圣诞夜,作为雇主,公爵大人要给自己的仆人们派发圣诞礼物。   他给的圣诞礼物很实惠——一个装着纸钞的信封。   下级仆人们能得到五到十镑不等的年终奖金,高级仆人们则更多,通常为三十到五十镑。   轮到格蕾丝的时候,她捏着自己的信封,明显迟疑了一下。   因为她的信封比其他人的要薄,但仆人们却明显一脸羡慕。   这种反应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等到和仆人们一起回到仆人大厅用餐的时候,女仆长贝丝偷偷凑过来,和格蕾丝碰了碰杯。   他们今天喝得是圣诞节非常受欢迎的潘趣酒。   “该吃圣诞布丁啦!”   小听差们欢呼一声,唱起圣诞颂歌。   厨娘卡米拉端着一个巨大的圣诞布丁,走了进来。   圣诞布丁上装饰着冬青枝,卡米拉在布丁顶端倒上白兰地,用火柴点燃。   浓郁的酒香味散发出来,小听差们都兴奋地搓着手,随时准备开动。   “今年我一定要吃到紫水晶!”   “我想要一基尼金币!”   “今天的布丁里还有一颗红宝石呢!”   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卡米拉切开了布丁,给每个人分了一大块。   每个人都飞快地吃着布丁,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吃到那些幸运的彩头。   “唔……”格蕾丝被什么东西硌到了牙齿。   她把东西吐到手心里,发现是一颗红宝石。   “哇!”贝丝凑过来,羡慕地说道:“克里斯蒂先生,新的一年您一定会非常走运的!”   格蕾丝把红宝石用手帕擦干净,对着蜡烛看了一眼。   这是一颗非常漂亮的宝石,应该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包括格蕾丝自己。   等到大家终于散开,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格蕾丝在蜡烛前打开了今天收到的信封,终于明白了其他人羡慕的原因。   那是一张一千镑纸钞。(①)   根据霍恩先生所说的年终奖金算法,格蕾丝这次的奖金应该在四百到五百镑。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除去土地的盈利,即使她真的很精通理财,一个季度为伊登庄园做投资理财的纯利润,应该也远远达不到能拿一千镑奖金的程度。   公爵大人给她这样一比巨款,恐怕是有协助破案的原因在内的。   格蕾丝小心翼翼地把这张抵得上她五年薪水的钞票锁进抽屉,准备找时间去一趟银行。   实际上,其他仆人之所以羡慕,是因为他们觉得那里应该是格蕾丝这个季度的奖金。   在他们的想法里,霍恩先生一年的奖金有五百镑,克里斯蒂先生今年刚来,一个季度应该有一百镑。   如果他们知道那个平平无奇的小信封里放着一千镑巨款,恐怕流露出来的就不是羡慕,而是羡慕嫉妒恨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当时英国的纸币有1、5、10、20、100、1000六种面值,印花是单面的,主体为白色,看起来更像是支票。   只不过1000英镑的钞票用起来并不方便,且面额巨大,容易遭遇劫匪,在二战结束后,这种面额就全面停用了。 第31章 豪华列车   轰隆隆的声音随着冒着黑烟的火车,涌进了火车站。   豪华列车史蒂芬号的车厢里,列车员们用手上的钥匙,打开了车门。   格蕾丝指挥着一众仆人,把行李放进车厢里。   为了方便服侍,除了格蕾丝和乔治以外,其他仆人们住在与豪华车厢相连的普通卧铺车厢里,两人一间。   管家莱斯利先生被留在了埃塞克斯郡打理庄园,这次跟过来的,只有格蕾丝、侍者乔治、两名房间男仆乔纳森和罗伯特、三名听差以及格蕾丝的仆人兼徒弟亚当。   当然了,车里还有一位不用买票的特殊来宾——福克斯。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安检措施,也并无宠物不得上车的规定。   而这次之所以带这么多仆人,是因为行李太多了。   身为普通人的格蕾丝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贵族们出门旅行都是多么高的规格。   之前的狩猎季都是别人前往伊登庄园,如今是公爵大人和伯爵夫人一起前往伦敦,格蕾丝的感受自然也就更加直观了。   譬如说——伯爵夫人的七十九个德国产的大皮箱。(①)   要不是火车站、码头这样的地方有搬运工可以雇佣,格蕾丝怀疑自己还要再带上十几个仆人才够用。   女士们的礼服总是华丽繁复的,因此也格外占地方。   为了这次的社交季,伯爵夫人准备了四十几套不同风格的礼服,再配上匹配的首饰、帽子、鞋子、手套、假发髻等等,七十九箱还是女仆们充分发挥了收纳能力,才勉强塞进去的。   为此,当格蕾丝听到乔治说“公爵大人仅有二十箱行李”的时候,几乎都要感激地痛哭流涕了。   二十箱!   天使一般的数字!   乔治也与有荣焉,声称公爵大人是全天下最体谅仆人的好雇主。   实际上这还是伯爵夫人再三敦促的结果。   在男女之事上从未表现出兴趣的公爵大人,自认为带上五个箱子就足够了。   他本人并不喜欢应酬,即使在伦敦,那也是能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伯爵夫人绝不会让他如此悠闲。   不把整个伦敦适龄的淑女都给约瑟夫介绍个遍,她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公爵大人在伦敦的房产、奢华的巴洛克式建筑、大名鼎鼎的丹尼尔斯别墅,可是一个很好的大型宴会举办场所。   伯爵夫人每年都要在这里举办数次宴会,为自己的侄子和淑女们的会面,提供最合适的机会。   这不,才刚刚上火车,公爵大人就有些情绪外露了。   格蕾丝可是难得见他如此愁眉苦脸——相亲对于公爵大人来说,比杀人案还要可怕。   “格雷厄姆,你应该帮我偷偷丢掉几个行李箱的,这样我就可以少几套礼服了。”   没有合适的礼服,就不必出门应酬。   约瑟夫自欺欺人地想着,浑然忘了伊登庄园有自己的裁缝室,赶制几套礼服轻而易举。   对于公爵大人此等暴殄天物的想法,格蕾丝不置可否。   眼看着仆人们已经把行李箱都分门别类放在了不同的车厢里,她这才把目光转向自己所在的豪华车厢。   现在是白天,且两个车厢都是公爵府邸的人,列车员并没有把车厢之间的门关上。   只是这一道门的距离,就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世界。   豪华车厢里的卧铺都是一人一间,里面十分宽敞,沙发、象棋桌、床头柜、衣柜一应俱全,甚至还配备了盥洗室。   而仆人们住的普通车厢里,只不过有一个行李架,和两个窄窄的单人床罢了。   要论舒适程度,仆人们的车厢和后世的硬卧差别不大。   而豪华车厢,则是二十一世纪难以想象的豪华了。   工业飞速发展,仅仅不到半年的时间,铁路已经延伸到了伊登庄园附近的小村庄。   他们只需要在火车上休息四五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繁华的伦敦城。   对此,乔治总是心向往之。   他是一个典型的维多利亚式的侍者,向往代表着荣誉和地位的高级宴会。   格蕾丝觉得,让他给诺森伯兰伯爵这样的人当侍者,倒是恰到好处。   然而给公爵大人这种不热衷社交的人当侍者,就不大合适了。   乔治在日常生活中总是感到失落,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他一心想要当一个好侍者,却总是不明白自己的雇主想要什么。   “我已经开始感到不安了,格雷厄姆。”公爵大人面色不快地望向车窗外。   伯爵夫人已经心满意足地到自己房间睡美容觉去了,眼下只有格蕾丝和约瑟夫在他的套房里。   乔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确认行李有没有丢失。   “说实话,我还没有准备好结婚。”约瑟夫并不在意自家总管的沉默,自顾自地抱怨起来,“我想我至少要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才行,可是哪有几个贵族淑女会喜欢当侦探呀?”   约瑟夫苦难地揪了一下他黑色的鬈发,“可是让我天天听别人讨论礼服样式、首饰、哪家的夫人和哪家的小姐拌嘴……这些东西我光是听姑姑一个人说就足够了。”   不得不说,即使是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公爵大人给人的感觉还是赏心悦目的。   他黑色的头发,被认为是高贵的象征。   这是由于英国曾是古罗马的殖民地,因此他们常常认为古罗马人的黑色头发是高贵的,而黑头发的英国人,往往也是古罗马人的后代。   而象征着维京人的红棕色头发,则在鄙视链的最底端。   但红棕色的头发,其实才是英国乃至欧洲最常见的发色。   格蕾丝虽然听着公爵大人的抱怨,脑子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现在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是归心似箭。   毕竟之后的几个月时间,她都会停留在伦敦。   除开要安排宴会事宜之外,格蕾丝还要去证券交易所,决定哪些股票抛出,哪些买进,公爵大人在伦敦的一些小块的封地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商铺,需要她去收取租金。   当然,这些都不是她高兴的理由。   让她高兴的是,五个月的分别之后,她终于有机会回家看看了。   每次外出办理业务的日子,她都有机会顺道回家看看。   原本公爵大人也不必二月份就立刻来到伦敦的。   只是埃塞克斯郡一个男爵在去年冬天与世长辞,他的长子继承爵位,需要有一个介绍人。   介绍人会把他带到国王面前,接受册封。   而公爵大人,这次就是要充当这个介绍人的。   上议院是贵族院,每年的新晋贵族,都会自动升任为议员。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要先继承长辈的爵位。   要继承爵位,就需要到圣詹姆斯宫参加“谒见会”。(②)   他们会在介绍人的带领下,穿着军装,接受国王的亲封。   贵族们不仅仅是上议院的议员,同时还是高官和军官。   在战争时期,贵族们也被要求身先士卒。   当然了,公爵大人由于家里实在是人丁不旺(只有他一个人),即使是再怎么激进的人,恐怕也不会选择让他去参战。   英国又不是没有贵族了,派人家家里唯一的独苗上战场,弄不好就绝户了什么的,这么缺德的事,一向对贵族宽容的大英帝国可做不出来。   因此公爵大人在军中的军衔并不高,只是一种贵族的荣誉象征罢了。   不过做一个男爵的介绍人,总算是绰绰有余的。   有一件约瑟夫没有提过的事,格蕾丝倒是在霍恩先生那里有所了解。   据说他的父亲——上一任埃塞克斯公爵就是死在战场上的,因此约瑟夫不上战场,倒是没什么人会置喙。   只是对于公爵夫人的死,似乎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格蕾丝对此非常好奇,但事关隐私,倒也不好对着别人打听。   霍恩先生唯一向她透露的一件事,就是公爵大人的动产,基本都是从他母亲的手里继承来的。   这样一算,公爵夫人自己的财产,就有三百多万英镑。   细数英国的贵族淑女,格蕾丝可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么多的嫁妆。   简直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了。   “所以我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找一个妻子,你说对吧,格雷厄姆?”   格蕾丝被公爵大人从发呆中打断,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是的,公爵大人。”   “我就说你一定会认同我的看法的。”公爵大人认为他的总管是一个有主见的年轻人。   殊不知,格蕾丝其实刚才根本什么内容都没听见,只听见了“对吧,格雷厄姆?”。   陪着公爵大人下了一会儿象棋,在列车到了新站台的时候,格蕾丝找到了列车员,为公爵大人和伯爵夫人点了下午茶。   “非常抱歉,因为昨天下了大雪,前面的一段铁路需要清理,列车恐怕要晚上七点多才能到站。”列车员记下了点单,面带愧色地向格蕾丝解释。   听到这些,格蕾丝打开车窗向外张望,才发现前方的铁轨已经被积雪覆盖住了。   “快把窗户关上吧,克里斯蒂先生,可怜的乔治快要冻死了!”,坐在吧台椅上喝着威士忌的乔治不失俏皮地说道。   “趁着伯爵夫人还没醒,我劝你喝完这一杯赶紧回你的房间去。”格蕾丝把车窗关好,“关爱”了乔治一句,转身回到公爵大人的房间,通知他火车晚点的事。   就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当约瑟夫和仆人们匆匆上了马车,赶往丹尼尔斯别墅的时候,卡姆登镇的一户人家里,一个黑影从双层联排屋的窗户里跳了出来,消失在夜色当中。(③)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不是一个夸张数字,有的仆人的回忆录里,英国贵族出行,可能会带着一百多个大号的路易威登皮箱。   ②谒见会是男性贵族觐见君主的活动,而贵族夫人或者淑女们,则是在女王的客厅里,谒见女王,两者是分开进行的。   ③卡姆登镇位于伦敦郊区,居民多数都是比较贫穷的职员。 第32章 安德森夫妇   四天后……   卡姆登镇的一条主干道上,几位女邻居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安德森先生和他的太太出门旅游了吗?”   “别扯了,住在这条街上的人,有几个会外出旅行?而且安德森太太向来节俭,不像是会花钱出去旅行的人呀!”   “可是牛奶瓶已经放在那里两天了。”   女邻居话音刚落,大家就看见一个戴着贝雷帽的男孩又拿着一瓶牛奶,放在了安德森家的门口。   男孩的脸上也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不过卖牛奶是牧场的事,他只负责送牛奶以及每周收一次牛奶钱,其他的可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男孩好奇地向着窗户里望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等他走了,女邻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忍不住说道:“我们还是去看一看吧?万一安德森太太生病了呢?”   几人拿定主意,一起向着街对面走去,拉动门上的细绳,里面的门铃响了起来。   几分钟过后,仍旧没人来应门。   “看来他们确实不在家?”一位太太的脸上带着迟疑说道。   这时一名戴着黑色高筒盔的男人走了过来,女士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苏格兰场此时还并未受到民众们的信任,警察局的警察们在大众的眼里还是“条子”。   低级警探们都是穿着的制服的,身着便衣的往往警衔更高。   眼下这名低级警探注意到了街头的骚动,赶紧跑过来一探究竟。   “你们在做什么?”   一位太太不情愿地回答道:“我们发现邻居安德森先生家的牛奶已经摆在门口好几天了,想来确认一下安德森先生家是否有人生病了。”   警察抬头往二楼看去,发现窗帘是紧闭的,二楼的一切都被遮挡了起来。   “哦,上帝!那、那是什么?”一位太太指着一楼的天花板,吓得语无伦次。   透过一楼的窗户,几人看到天花板的一条细小的裂缝里,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深红色的液体。   由于夜里天气寒冷,天花板上还有几个红色的小冰柱,因为接触了白天的阳光,正在缓慢地融化着。   那名警察立刻叫来一起巡街的同事,撞开了这栋联排屋的大门。   原本在外面的时候还没有觉出什么,一进到屋里,他就闻到了一股尸体轻微腐败的臭味。   屋子里由于三天没有烧煤,冷得像个冰窖,几乎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   两名警察迅速冲上二楼,在主卧找到了臭味的源头——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苏格兰场的弗格斯探长迅速带着人包围了这里,开始了全面封锁。   “把那些该死的记者赶走!这群只会制造恐慌的家伙就像秃鹫,闻到尸体的味道就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弗格斯探长心情不佳地命令手下的警探赶紧把外面蹲守的小报记者都打发走。   他最近实在是霉运当头。   作为一个没什么后台的警察,弗格斯探长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只是个警长。   前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局里有了一个低级警督的空缺,却被一个男爵家的小儿子顶替了。   因此他这段时间很是灰心丧气。   用心办案有什么用?只要老爹不是贵族和高官,想升任警督难如登天!   验尸官正在向旁边的记录员口述自己的发现。   “尸体一男一女,分别是安德森先生和他的太太,死因是刀伤,其中安德森先生身中十四刀,安德森太太身中十七刀……”   记录员拿着一根金属笔,刷刷刷地写着,等他记录完毕,几个人抬着一架硕大的银版照相机上了二楼。(①)   给尸体拍了几张特写之后,底片就被装进底片盒,由专人带走,等待使用水银进行显像。   “整栋房子里一张纸钞都没有,只有几枚半皇冠银币和散碎的铜币。”几名警探搜索了房屋里的财物,发现值钱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很明显,这些东西和大面额的现金都被凶手拿走了。   “询问周围的住户,看看有没有人看到过可疑人事出入这里。”弗格斯探长说完,又快步走到验尸官旁边,问道:“怎么样?”   “人已经死了三天了……不,应该说,是四天前的夜里死的。”验尸官摘下自己的丝质医用手套,借用房子里的盥洗室清洗双手,“嘶……可真够凉的。”   他掏出手帕把手擦干净,继续说道:“原本尸体不会保存得这么好,但是前几天下了大雪,伦敦这几天一直很冷,这间屋子又没有烧煤,所以尸体才腐烂得很慢。”   “嗯?”弗格斯探长向着浴缸看去,“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有些生锈的马口铁浴缸里,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引起了弗格斯探长的注意。   他走过去,把那个小东西捡了起来。   “女人的耳环?”   耳环很小,是银制的,上面还有一小块海蓝宝石。   这东西看起来并不如何值钱,但却很精致,戴着它的人一定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   弗格斯先生叫来手下,把这个小耳环放进了证物袋里。   “你还是老样子,任何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东西都不放过。”验尸官一脸揶揄。   “相信我的话,很多案子的真相,都藏在细节里。”弗格斯探长意味深长地说道。   ……   卡姆登镇的警察们还在忙碌,而格蕾丝呢?   她在忙着给别墅里的仆人们安排工作。   丹尼尔斯别墅里其实也有管家,只不过不同于伊登庄园,丹尼尔斯别墅仅仅是公爵大人小住一段时间的地方,因此仆人们通常只在五到七月之间忙着筹备宴会,其他时候不过是打理别墅罢了。   这座别墅之所以叫丹尼尔斯别墅,而不叫约瑟夫别墅,是因为这是约瑟夫的祖父,第十一代埃塞克斯公爵为自己的长子丹尼尔斯建造的别墅。   而丹尼尔斯也不是约瑟夫的父亲,而是他的大伯。   这位爵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年少夭折,爵位才轮到了约瑟夫的父亲身上。   今年由于公爵大人是二月份来的,可能要在这里居住五个月之久,且格蕾丝到了这里,管家自然就成了第二小提琴手了。   对于这个过分年轻的新总管,一开始大家都是抱着轻视的态度的。   然而仅仅三天时间,这群别墅里的“老仆人”们,就被格蕾丝收拾地服服帖帖。   就连管家贝克先生,现在都对格蕾丝俯首称臣。   原本格蕾丝是不想给别人什么下马威的,只是她并没有和这群人长期合作,培养感情的条件。   于是对待他们,格蕾丝采用了和在伊登庄园时的怀柔政策截然不同的雷霆手段,快速地掌管了这里。   为了公爵大人能过得舒心,年轻的总管可是操碎了心。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格蕾丝安排了工作之后,就从总管室的扶手椅上站起身来,向着自己的更衣室走去。   今天下午,她要去证券交易所看看,余下的时间还可以偷偷回一趟家。   这几天被别墅里的事束缚住了,格蕾丝早已归心似箭。   早在圣诞节之前,她就收到了来自父亲的信件,得知他开了一家小小的家具店,成了一名勉强可以跻身中产阶级的小店主。   这次时间不太充裕,格蕾丝打算去店里看看,等到礼拜日再去衬裙巷的新家去。   不想别墅里的仆人过多知道自己的私事,格蕾丝没有用艾斯比家族的马车,而是在路上随手拦了一辆双轮马车。(②)   “去证券交易所。”   马车哒哒地跑了起来。   作为土生土长的英国人,格蕾丝托了梦境的福,比其他人更加了解经济的走向。   虽然有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有所偏差,但总体来说,格蕾丝做的投资,几乎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譬如她刚刚认识霍恩先生时推荐对方购买的铁路股票,现在已经涨了很多。   等到《铁路法》发布以后,这支股票会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增长好几年,直到铁路股票出现泡沫破裂的迹象。   在此之前,这支股票简直就是一棵摇钱树,格蕾丝自己手里的钱,几乎也都用来购买了这支股票。   在交易员那震惊的眼神之下,格蕾丝统计好抛出股票得到的收益,又买进了几支股票,这才又一次坐进马车,朝着“格雷”家具店的方向去了。   负责招待他的交易员看着她买进和抛出的股票,偷偷地也买进了一些。   对他来说,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灵异事件了。   这么多年来,他就没见过哪个人能买一股赚一股,简直就像有预知能力一样!   ……   “咳,我想定制一把桃心木扶手椅。”格蕾丝故意用自己平时伪装的少年音,对着正在忙碌的父亲说道。   他的父亲康斯坦斯连忙抬起头,瞬间瞪大了眼睛,丢下手里的尺子,跨过木料,磕磕绊绊地冲了过来。   “格蕾……格雷厄姆!”康斯坦斯看到店里的其他客人,赶紧收住脱口而出的名字。   “爸爸。”格蕾丝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哦,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老父亲激动得脸色通红,仍旧不忘了把脏兮兮的双手避开女儿的礼服。   他往后退了一步,端详着女儿的脸色,又看看她的胳膊,确定她没有消瘦,这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①银版照相机是1839年申请的专利,原理是在研磨过的银版表面形成碘化银的感光膜,于30分钟曝光之后,靠汞升华显影。   ②双轮马车有点类似于黄包车,前面是敞开的,只不过车斗更大,通常只能坐两个人。车夫的座位在车斗后面,高于乘客的位置,双轮马车相对颠簸,没有四轮马车舒适,租金也更低。   感谢在2020-09-27 16:20:37~2020-09-28 11: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半銀月滿京華 10瓶;中原中也后援会会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荒唐的招数   “在伊登庄园过得怎么样?和我好好说说吧!”   送走了店里的客人,康斯坦斯把门口的挂牌调转,将“休息中”对着门外,和格蕾丝面对面坐在自制的扶手椅上。   他的腿现在已经全好了。   说起来,还要多亏了格蕾丝。   毕竟作为家里的经济来源,如果没有格蕾丝,康斯坦斯最终可能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拖着病体工作。   很多劳工阶层的人,就是因为类似的原因,身体一步一步地垮了下去。   这种舍本逐末的行为并非因为短视,而是因为这些可怜人根本没有能力在不工作的情况下,平安地活到所谓的“长远考虑”的时间。   格蕾丝以一种波澜不惊地语气,讲了许多在庄园里发生的大事。   连两起命案也在她的谈话内容当中。   “这些事可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呀,她听了一定会吓坏的。”格蕾丝这样说出了结束语。   殊不知,她的老父亲都快被吓出心脏病了。   哦,天哪!   他的宝贝女儿刚上任第一天,就在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埃塞克斯郡是怎么回事?   短短几个月就有两起命案!   所谓关心则乱,康斯坦斯作为父亲,自然觉得发生的命案实在太多了。   然而实际上,小半年的时间发生两起命案,其中一个还是意外引起的,这简直是很多治安官不敢奢求的好事了。   想想伦敦东区,可能每天都会有不少穷人因为各种意外情况而死去,说埃塞克斯治安不好什么的……   格蕾丝憋着笑,“放心吧,爸爸。公爵大人只是带着我查案,抓人的事情可是有治安队呢!”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格蕾丝需要在晚餐之前赶回别墅。   答应了礼拜日要回家看看之后,格蕾丝就戴好礼帽,辞别了父亲,坐上马车,向着丹尼尔斯别墅的方向去了。   ……   被冷风吹得脸色发白的格蕾丝递给车夫一枚银币,揉了揉脸颊,缓解了面部的僵硬,这才走进了别墅。   乔治早就等在门口,非常大声地喊了一句,“克里斯蒂先生回来了!”   格蕾丝:“……”   这小子抽什么风?   “哦,您终于回来了,克里斯蒂先生,短短四个小时,我的中间名差点变成了格雷厄姆!”乔治低声抱怨了一句。   鉴于格蕾丝最近把别墅里的仆人们收拾得很惨,乔治也被她的雷霆手段吓了一跳,因此只敢这样调侃一句,不敢太过放肆。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格蕾丝一头雾水。   还是抱着福克斯的亚当给她解了惑,“公爵大人今天下午两点半就从俱乐部回来了。”   一个经常被乔治训斥的听差幸灾乐祸地说道:“公爵大人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找您。”   他绘声绘色地学着约瑟夫的语气。   “乔治,格雷厄姆去哪啦?”   亚当充当了乔治的角色。   “我想他去了证券交易所,大人。”   又过了一个小时。   “乔治,格雷厄姆还没有回来吗?”   “恐怕还没有,大人。”   “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他是几点出门的?”   “听亚当说,是一点钟,大人。”   “哦,那就是快三个小时了。”   这样的对话几乎一个小时就要上演一次,如果不是知道总管先生只是出去了一个下午,仆人们恐怕都要以为总管先生实际上已经失踪了一个月呢……   然而格蕾丝内心可没什么欣喜。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假期岌岌可危。   像总管、管家、侍者这类不可替代的仆人,平时没办法像听差们一样换班,假期也相对少得多。   作为弥补,他们每年会有半个月的长假,回乡探亲。   当然,时间上并不自由,只能挑选庄园不忙的时候,才能申请休假。   乔治那小子恨不得天天跟在公爵大人背后,他的假期基本都折算成了奖金。   可格蕾丝是想回家的呀!   要是公爵大人离开她一天,哦不,半天就变成这样,她的假期岂不是要泡汤了?   格蕾丝·断情绝爱·只想放假·克里斯蒂脑子里全都是十五天长假和家人的其乐融融。   像她这种把仆人的身份完全当成工作的人,自然是不想错过任何假期的。   白领们还天天盼着国庆黄金周呢!   哪个社畜不想休假?   然而再怎么想,她似乎也不能改变公爵大人的意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忧心忡忡地走进书房。   “你终于回来了,格雷厄姆。”   不知为什么,格蕾丝从这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幽怨?   她打了个激灵,把这种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海。   “是的,公爵大人,这是本季度的股票收益。”格蕾丝把银行流水和证券交易所的记录交给公爵大人查看。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存款票据,就是好像比霍恩先生那时候多了一个数位。   就连平时不注重金钱的公爵大人都吃了一惊。   股票在他的产业里一直不算大头,英格兰大多数的贵族都是这样。   土地和矿产以及运河、店铺等等这些可以收取租金的不动产,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们高人一等的底气。   像商人一样做投机生意,一直以来都是贵族们看不上眼的事情。   当然,这事儿在几十年后就会逆转过来。   只不过在当下,贵族乡绅们虽然偶有涉猎,却很少有人把股票作为主要产业。   然而今年小半年,格蕾丝利用投资股票所赚取的金额,已经要超过霍恩先生在时一年的收益了。   众所周知,作为大英帝国的黄金单身汉,埃塞克斯公爵的领地面积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每年依靠地租,譬如店铺租金、农场牧场等等,一年的租金收入也有六万多英镑。   除此之外,领地上的矿产,一年也有两万多英镑,再加上建在领地上的运河和收费公路的约两万镑,即使不购买股票,他每年也有十一万左右的固定收入。   以往霍恩先生每年还能靠着股票年息给他赚上一万镑左右。   毕竟霍恩先生也算有几十年的总管经验,再加上公爵府邸充足的本金,保证每年赚上一万镑,已经让公爵大人非常知足了。   然而格蕾丝来了之后,这五个月的股票收益,已经可以和矿产五个月的收益持平了。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圣诞节的一千镑,让格蕾丝有些拿人手短,所以才更加拼命地帮公爵府敛财。   “铁路股票我没有抛出,它目前还有很大的潜力。”   格蕾丝美滋滋地想着,我的一千镑很快就能变成两千镑,然后变成更多更多!   而公爵大人则想着,是不是应该给他的总管多发一些奖金。   但是总是给钞票什么的,会不会有点太庸俗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账目递回去,决定有时间的时候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比如说……   一个小时后,格蕾丝站在摄政街的一家高级会所门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因为公爵大人声称自己找到了躲避相亲的好办法,结果就是格蕾丝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到了这里。   所以……   这个好办法就是逛窑·子吗?   虽然高级会所里确实都是定期检查身体的美貌交际花,但是本质差别并不大呀!   面对格蕾丝怀疑人生的目光,公爵大人摸了摸鼻尖,尴尬地解释道:“这是俱乐部里的一位朋友出的主意,他说只要我经常出入这种高级会所,很快就会在淑女圈子里变得臭名昭著。”   “当然,我不会真的做荒唐事的。”公爵大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家高级会所名叫金雀花,里面的交际花们,打扮得也非常复古,似乎在模仿金雀花王朝时的风格。   在这种销金窟里,自然都是游走在上流人士中间的高级交际花。   她们个个美貌非常,且情商极高。   格蕾丝一进去,就被美人的衣香鬓影、温香软玉晃得眼花缭乱。   她和约瑟夫穿着考究,而且会所的“妈妈”一向眼光毒辣,几乎是一打眼,她就看出了两人身份不凡。   不过格蕾丝完全是狐假虎威。   即使有了一千镑,在会所的客人里,她也只能算是一个穷光蛋。   好在格蕾丝本身不可能对这里的美女们有什么非分之想。   将两人热情地迎进去过后,就有几位美人跃跃欲试地向两人走来。   她们多数是奔着约瑟夫去的,不过其中有一个,倒是对格蕾丝更感兴趣。   格蕾丝:“!!!”   不约,姐姐我们不约!   面对美女贴在她手臂上的白花花的小半个胸·脯,格蕾丝尴尬地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种时候,该怎么装得像个男人?   格蕾丝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实际上这些交际花的穿着不算特别暴露,毕竟贵族淑女们的晚礼服也没有比她们现在穿得保守到哪里去。   而且高级会所毕竟是上流人士娱乐的地方,不至于表现得那么露骨下流。   但作为一个24k纯直女,被另一个大美人儿抱着胳膊,贴在耳朵边说一些调情的话什么的,真的是让人接受不良。   她求助地看向约瑟夫,结果发现对方比自己还要手足无措。   约瑟夫现在也是满心后悔。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来这里?   哦,天哪!谁能把我旁边的女人拉开,为什么高级会所的女人这么可怕?   下次我再也不相信这种馊主意了!   一对难兄难“弟”的目光在此刻交汇。   好在这里的人很会察言观色,发现两人的不自在之后,她们的热情就变得有所收敛,格蕾丝终于可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观察一下四周了。   这家会所的一楼都是娱乐性质的房间,他们坐在半开放的包厢里,正对着一个舞台,上面有人表演着浪漫的法国歌剧。   这时格蕾丝旁边的交际花格尔达轻哼了一声,“洛丽丝也太爱出风头了,最近的舞台表演,女主角都是她!”   格蕾丝看向舞台中央的女人。   那确实是个美女,一头海藻般的金棕色头发,双眼是淡淡的琥珀色,左眼的眼角下还有一颗妩媚的泪痣。   她现在饰演得是《巴黎圣母院》中的吉普赛女郎爱斯梅拉达,指挥着她的小羊进行算数表演。 第34章 弗格斯的邀请   等一幕剧结束了,洛丽丝矜持地向后台走去。   从帘幕的缝隙,格蕾丝能看到有几位绅士正殷切地等待着她。   实际上,在正规剧院,这些幕布是不太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缝隙的。   而会所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让别人看看,洛丽丝有多么受欢迎。   人都是有攀比心理的,越是这样众星捧月的交际花,越是会呈滚雪球的态势,越来越受欢迎。   直到出尽风头,达到巅峰,其后大多数人都会急转直下,仅有少数人能够继续维持这样的高人气,成为会所里的头牌。   洛丽丝看起来态度并不算热络,用格尔达的话来说,那就是“装模作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总让格蕾丝想起梦里的一句经典台词——贱人就是矫情。   “真不知道她在矜持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从哪个修道院出来的修女呢!”格尔达的五官不算特别出众,但她的眼睛非常漂亮。   成年人的眼白里往往掺杂着红血丝,有的地方还有淡淡的发黄的迹象。   格尔达的眼睛却不是这样,她的眼白像孩子一样,有一层不易察觉的淡蓝,这使她的眼睛看起来清澈明亮,就像不谙世事的少女。   这大概是她的特色,因此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常常带着少女的骄矜。   很明显,有很大一部分客人是很吃这一套的。   何况格蕾丝这种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的长相,一看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格尔达在她面前,表现得有些放肆。   约瑟夫听了她的话,心底对洛丽丝有了一丝向往。   哦,要是坐在我旁边的是这样一位冷淡矜持的女士该多好啊!   现在的这一位简直令人害怕!   “要去后台看看吗,先生?”格蕾丝及时把自己的雇主解救了出来,同时隐瞒了他的身份。   等两人去了后台,格尔达和旁边的几个小姐妹抱怨了起来,“我真不明白,现在的绅士们都喜欢这样虚伪的女人吗?”   “男人总是渴望征服一切,越是难得的才越渴望。”其中一位女士说了这样一句富含哲理的话。   当然了,这句话显然不适合公爵大人和总管先生。   “我们就去看一眼,然后趁机脱身,怎么样?”公爵大人已经急慌慌地把羊皮小钱包拿出来了。   格蕾丝看着他手里扯出来的一大卷钞票,抽了抽嘴角。   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往后台那里看了一眼。   洛丽丝坐在化妆台前,旁边有五六位绅士围着她,热络地说着什么。   趁着“妈妈”路过的功夫,约瑟夫把一大卷钞票塞给她,拉上格蕾丝,转身就走,活像后面有洪水猛兽。   直到出了会所大门,他才长舒一口气,“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我怎么会相信那种鬼话?”   格蕾丝为那位出馊主意的先生默哀了一秒,毕竟过了今天,那位先生恐怕就要被公爵大人列入拒绝往来黑名单了。   这时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士路过,顺手把一张名片塞进了格蕾丝的口袋。   格蕾丝一件莫名地看着这位女士,在对方满含深意的眼神下,拿出名片看了一眼。   卡片上面写着“你愿意送我回家吗?”,背面还带着住址。(①)   发现她看完了名片,那位女士登上了马车,徒留格蕾丝一人风中凌乱。   摄政街不仅仅有面向男士的会所,也有面向女士的沙龙,只不过更加隐晦罢了。   那位女士少说也有四十岁了,给她这张名片是什么含义,不言而喻。   小伙子,不想努力了就来找阿姨吧!   “哈哈哈……”约瑟夫在旁边终于忍不住笑了。   “哦,给我看看,格雷厄姆,没准儿我还认识她的丈夫呢!”   格蕾丝默不作声地把名片丢掉了。   一天到晚都是些什么事呀!   为什么她不把名片给公爵大人?   格蕾丝看看自己的身板,觉得自己应该不符合富婆的标准。   难道说自己长得比较缺钱?   伸手拦住一辆四轮马车,两人鬼鬼祟祟地回到了别墅。   一夜好眠。   第二天,当格蕾丝在仆人大厅和其他人一起用餐的时候,亚当把熨好的报纸递给她。   由于丹尼尔斯别墅仆人不是特别多,因此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吃饭。   作为仆人里的一把手,格蕾丝每天要带头祷告,然后开始用餐。   在这个朴素的餐厅里,仆人们的座位严格地按照等级排列,甚至比主人们的餐桌还要森严。   格蕾丝也是在第一天的时候发现的。   有她在的时候,下级仆人是不敢说话的,只有在上级仆人点名的时候,他们才会紧张地回应一两句。   而当格蕾丝放下刀叉的时候,其他仆人就会立刻停止进食,就好像他们的消化系统长在格蕾丝的肚子里似的……   为此,格蕾丝用餐的速度总是很慢。   此时她已经吃了半饱,为了给亚当留出用餐时间,她顺势拿起了报纸,阅读了起来。   餐厅里只有刀叉碰撞时的声音,仆人们都静悄悄地用着早餐。   受公爵大人的影响,格蕾丝对命案很敏感。   当看到“入室抢劫杀人案”的时候,她的目光就汇聚到了一起。   “昨日上午八点,卡姆登镇主街的几位女士发现了邻居安德森家的异常,两位巡街警察撞开大门,发现了死在家中的安德森夫妇。   苏格兰场的弗格斯探长迅速赶往现场。   据悉,安德森先生家中被洗劫一空,警察局初步判定,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   根据街坊反映,安德森先生是一位勤恳的银行办事员,他的妻子安德森太太,是一名家庭女教师……”   在报道中,还印了一张铜版画,蒙面凶手拿着一把滴血的尖刀,安德森夫妇浑身是血地躺在卧室的地板上。(②)   不过既然是抢劫案,想必这件案子也没什么悬念。   格蕾丝这样想着,兴致缺缺地放下了报纸,开始吃盘子里的培根煎蛋。   然而当她用餐完毕,来到雇主的餐厅时,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公爵大人现在两眼放光,神情和昨天别无二致。   不用想,他一定又找到了逃避相亲的借口。   “这件案子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约瑟夫煞有介事地冲着伯爵夫人说道。   “可这是苏格兰场的事。”伯爵夫人并不接招。   “不,作为一名治安官,我有义务对同行的错误判断进行纠正,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   约瑟夫再三坚持,伯爵夫人只好同意他最近可以忙自己的事。   要放在往年,伯爵夫人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   而今年之所以这么好说话,是因为眼下还没到四月份,很多淑女还没有回到伦敦,伯爵夫人暂时还不急。   公爵大人如蒙大赦,冲着格蕾丝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匆匆外出了。   马车上,格蕾丝反复阅读那篇报道,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格蕾丝:“……”   所以公爵大人就是在找借口……   “别误会。”约瑟夫察觉她的目光,拿出一个信封,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和弗格斯探长合作过一次,这次真的是他要求我帮忙的。”   格蕾丝接过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内容非常简短:   “来卡姆登镇看看,这个案子远比晚宴有趣得多。”   看起来这位弗格斯探长的确对约瑟夫有所了解。   当两人来到卡姆登镇的时候,死者的尸体早就被抬走了,只剩下地上用白色粉笔画出来的线,标注着死者倒地的位置。   “乔治那小子哪去了?你把他解雇了?”弗格斯探长好奇地看了格蕾丝一眼。   这位探长说话相当不好听,而且对待贵族也不怎么使用敬语,因而他的升迁也格外困难。   “这是格雷厄姆,我的新总管,这位是弗格斯探长。”   约瑟夫介绍完毕,格蕾丝对着弗格斯探长扶了下帽檐,两人就算见过了。   弗格斯探长穿着一身厚重的箱型外套,头上戴着一个半旧的高礼帽,单从着装上看,还没有伊登庄园的马夫体面。   不过来的一路上,约瑟夫也说了不少和他有关的事。   这位探长虽然情商不太高,办案倒是很有一手,是个不错的警察。   “尸体已经运走了,明天带你去局里看看。这是照片,先看看吧!”弗格斯探长把几张银版照片递给约瑟夫。   这些照片被相框包裹着,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玻璃。   之所以这些保护着,是因为这时候还没有底片一说,同一画面的相片就仅此一张。   且银版相片表面非常容易磨损,如果用手指刮擦几下,图像就会被擦掉一小块。   进了室内,把帽子挂好,格蕾丝凑过去,和公爵大人一起看照片。   照片里的死者表情都有些狰狞,想必临死前,面对凶手的时候,两人都曾怀着恐惧往外逃,但最终都失败了。   其中男主人安德森先生身上穿着的是快到膝盖的男士长衬衫,以及一条亚麻睡裤。   这种长衬衫通常被当做男士睡衣。   他身上的伤口集中在上半身,衬衫也几乎完全被血浸透。   安德森先生死亡时的位置,是在卧室门口。   而他的妻子安德森太太,则仰卧在窗边。   这对夫妻在逃命的时候,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①实际上这句话是当时的一种约p暗示,并不一定是真的要送谁回家,这种名片在当时风月场所非常常见。   ②铜版画:是用蜡涂在铜板上,用针刻出来的画,这种画在刻画完毕后,要把铜板浸泡在酸性溶液里,这样被针划过的地方,就会被腐蚀,等到浸泡完毕,清洗掉蜡层,就会留下一个带有画面的铜印章。现代的很多纸钞上面的图画,就是用铜版画技术做成的,不过防伪标识什么的,就是另一层技术了。   感谢在2020-09-29 11:43:02~2020-09-30 12:0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谨慎又冒失的凶手   门口有几个带血的手印,还有拖行的血迹。   “手印是安德森先生的,他临死前向前爬了一段距离。”弗格斯探长看着地上狼藉的血迹,有些苦恼地说道:“说实话,我现在还没办法判断凶手的特征,是男是女?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是熟人作案还是劫匪临时起意?我们都不知道。”   “凶手是个很谨慎的人,没有留下脚印,也没有留下凶器,我手下的两名巡警破门而入之前,这里的门窗都是紧紧关闭的。”   弗格斯先生苦恼地揪着自己鬓角上的头发。   这个时候很流行留那种长长的鬓发,和胡子一起,留成紧紧相连、不分彼此的连毛胡子。   说实话,格蕾丝欣赏不来这种“阳刚又文雅”的形象。   幸运的是,公爵大人也同往欣赏不来。   不过按照伯爵夫人的观点来说,她的侄子什么都好,就是打扮得像个花花公子。(①)   “如果门窗都是关闭的,难道不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吗?”格蕾丝问道。   “可是这栋房子的钥匙就在卧室梳妆台的抽屉里,我们也问过房东,房东太太声称备用钥匙一直在她手上,从未丢失。”   弗格斯先生走过去,打开抽屉,“看看,就是这个,这是最近几年才出的安全锁,我可没见过哪个小贼能把它撬开。更何况,能撬开这种锁的人,干嘛不去有钱人家捞一笔呢?”   这时约瑟夫走到窗前,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被子里有一股不太美妙的味道。   格蕾丝看到了被单上的可疑痕迹,右手半握着拳头,食指横向顶在鼻尖上,把脑袋转到了反方向。   这一幕让约瑟夫忍不住想笑。   他的总管还是太年轻了,因而一遇到什么桃色话题,总是会表现出这种下意识地回避态度。   弗格斯先生却来了话题。   “哦,这也是我要说的,这对夫妻实在太可怜了!安德森太太是一名家庭女教师,在金融街的一位富商家工作,上个礼拜天这位富商带着家人去比利时旅行去了,给安德森太太放了两个月的有薪长假。”   “那家人应该很喜欢安德森太太。”   格蕾丝自己就是仆人,虽然家庭女教师不在仆人范围内,然而实际上,她们的地位和女管家差不太多。   因为在上流社会,家庭女教师也算是仆人的管理者,她们管理着一个独特的仆人分支——保姆和育婴女仆。   如果不是出于爱戴,相信没有哪个雇主会白给一位女教师两个月的薪水的。   很明显,他们在暗示安德森太太,等他们回来后,她要继续在他们家里任职。   “当天安德森先生也是刚刚出差回来,安德森太太去火车站迎接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家里。你们应该明白,这对年轻夫妻小别胜新婚,晚上的时候正在卧室里做着亲密的事,下一秒却丢了命。”   这样听起来,确实格外可怜。   一对勤恳工作,却并不怎么富裕的夫妻,总是节假日才能小聚。   然而劫匪却偏偏挑在他们相聚的日子,入室抢劫,不仅拿走了钱,还取走了他们的命。   约瑟夫注意到的却不是这些,他在枕头和床头的墙壁上,发现了几个很小的血迹。   “你们是否注意过尸体的后脑……”   银版相片只有黑白灰三色,从照片上看,约瑟夫根本看不出男主人的后脑有没有伤。   “你这样提起来,确实有一个,在安德森先生的脑后有一块淤血,不过验尸官认为这不是致命伤。”   约瑟夫没再说话,而是坐在卧室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闭目沉思。   弗格斯探长的嘴角向两边撇,脸颊鼓起来像一只大青蛙。   “哦,我就说这家伙只能当当治安官。看吧!他只能坐在屋子里思考,脏活累活都是咱们这样的人来干。”   格蕾丝对此表示认同。   毕竟以她有限的想象力,是很难想象公爵大人这种无一处不透露着高贵的男人,是怎么做脏活累活的。   “这对夫妻可没有你说得那么恩爱呀,弗格斯探长。”约瑟夫骤然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还没能判断出凶手的特点,但凶手是如何解决了这对夫妻,我倒是全明白了。”   约瑟夫从房间走出去,又走回门口,打开了房门,“现在,把我想象成凶手。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安德森先生和他的太太正在……”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总之安德森先生背对着我,而安德森太太却可以看见我。”   “这时候她恐怕要尖叫了。”弗格斯探长说道。   “没错,不过我是个身手敏捷的凶手,所以我拿起烛台,狠狠地打在安德森先生的后脑上,让他晕了过去。”约瑟夫又把人带去楼下,“然后我在厨房里,挑了一把趁手的刀,又回到了楼上。”   “等等,为什么是厨房?凶手完全可以自己带刀。”弗格斯探长说完,就发现自己说了蠢话。   如果凶手带刀了,为什么不直接先砍死安德森先生这个大块头呢?   格蕾丝在梳妆台上看见过一张包装着精美相框的银版相片,应该是两个人在结婚纪念日时去照相馆拍摄的。   银版相片非常昂贵,像安德森先生家这样的收入,自然不可能经常去拍。   照片是很经典的维多利亚式夫妻照,男人坐在扶手椅上,姿态闲适,没有穿外套,上身只穿着衬衫和马甲,营造出一种和妻子在家相处的温馨氛围。   而女人则站在男人旁边,或是正面,或是侧身,一只手扶在椅子上,好像正在和丈夫说着悄悄话。   这种摆拍的照片在这时非常常见,连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都有一张类似的照片流传后世。   安德森夫妇的照片就是这样,安德森太太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娇小,但她的丈夫坐在扶手椅上,头顶居然能够到她的胸口那么高。   这样的身高,在人群里已经是很显眼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这个凶手可是个冒失鬼,居然连武器都没带,就闯进了别人家里,看到了男女主人,才想起来杀人灭口。”   弗格斯探长听了公爵大人的话,看向厨房里摆放整齐的一套餐具,“啊!我明白了!凶器就在这里!”   不过明白也没什么用,血迹都被洗掉了……   “凶手快速找了一把趁手的刀,回到了楼上,这时候安德森太太抛弃了她的丈夫,打算从窗口跳下去逃跑,却被赶回来的凶手抓住,连着砍了十七刀。”   几人又一次回到了卧室。   “安德森先生缓缓醒转,但头痛使得他没办法反抗,只能悄悄地爬下床,想从门口逃跑……”   “疯狂的凶手再次抓住了猎物,任凭安德森先生求生意志多么强烈,也抵挡不住十五刀呀!”弗格斯探长接过话头,叹了口气。   他回过头,发现格蕾丝正半跪在地上,翻找什么东西。   只见她在床底下摸索着翻开了一块地板,用手在里面来来回回地摸了个遍。   “我想应该是熟人作案吧,弗格斯探长。”格蕾丝摸了一手的灰,拍拍双手站了起来。   看着约瑟夫不解的样子,她解释道:“有的不太富裕的家庭,都用这种方法藏钱,不是在床底,就是在柜子底下的某块地板下面。”   公爵大人有总管,还有银行和保险箱,当然不用担心自己的钱是否安全。   但普通人,尤其是不太富裕的普通人,往往喜欢把大面额的钞票和金币,藏在自认为保险的地方。   可是这个凶手,能如此精准地把现金和值钱的物品都带走,只剩下某件挂在衣柜的衣服口袋里的几个银币留在现场,说明他或者她可能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甚至连这对夫妻藏钱的地方都一清二楚。   “可是这个人也应该明白,安德森夫妇没有多少钱,为了几十镑现金杀两个人,这太疯狂了!”弗格斯探长瞪大了眼睛。   “也许安德森先生并没有把钱存进银行的习惯?”格蕾丝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太相信。   银行办事员没有把钱存进银行的习惯,就像女教师说自己不喜欢看书一样,荒诞可笑。   “我想见见安德森先生的几位邻居。”房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约瑟夫立刻就转移了目标。   不过见到那几位女邻居的时候,弗格斯探长顿时忿忿不平。   “哦,这群肤浅的女人,看见我的时候她们可没这么热情!”   格蕾丝看着被女士们包围住的公爵大人,再看看一脸横肉的弗格斯探长……   嗯,女士们的选择是对的。   至少公爵大人不会对女士们凶巴巴地说话,而弗格斯探长的嗓门儿,却会让普通的问题变得像是审问犯人。   “他们是礼拜一下午六点钟左右回来的,当时我刚好买菜回来,还和他们聊了几句。”一位姓克莱夫的太太说道。   “我能有幸知道你们谈话的内容吗?”   “当然,都是很平常的话。我问他们从哪里回来,安德森太太说自己从卡姆登火车站迎接了安德森先生,然后一起徒步回家。”克莱夫太太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们那天应该是想要庆祝一下,我看到他们从丽兹饭店打包了一些东西,而且那天安德森太太打扮地很时髦。”   “哦?那天安德森太太是什么样子的?”   “她戴了一顶装饰着羽毛和黑色蕾丝的帽子,以及一副精致的海蓝宝石小耳环,身上披着一件精梳长羊毛披肩,还穿了一双法式刺绣布靴。我敢打赌,她那天把自己最好的衣服都穿上了。”   “她没有说自己为什么礼拜一回来吗?我记得女教师只有礼拜日才有假期。”   “我想没有,她只告诉我这次是庆祝她的丈夫出差结束。”   这时候,有一个小男孩推着一个手推车,路过这里,旁边还跟着成群的猫。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十八世纪的时候,花花公子喜欢把自己的胡子剃光,整张脸光溜溜的,而十九世纪的绅士们往往不喜欢这种轻浮的打扮,反而喜欢留着鬓发和胡子。   祝大家中秋快乐呀!今天晚上还会有一更送上~   感谢在2020-09-30 12:00:24~2020-10-01 11:1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欢有味 30瓶;浮生无妄 20瓶;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喂猫人   “停下来,孩子。”弗格斯先生拦住了他,“你经常来这里吗?”   男孩恐惧地咽了一口口水,“是的,先生。”   格蕾丝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约书亚,大家都这么叫我。”   年龄更小,面部线条柔和的格蕾丝显然能让约书亚放松下来。   “好的,约书亚。”格蕾丝指着小推车,“你在售卖什么小商品吗?”   “不,先生。”约书亚掀开小推车上的布,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   这样的纸包推车上有很多,都是用旧报纸做的。   他把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碎肉,“我是过来喂猫的,附近的几条街都由我负责,喂一只猫可以拿到一个便士。”   原来小男孩是附近的喂猫人。   他们每天从屠宰场低价收走昨天剩下的边角料,然后整理出可以用的部分,用报纸包好,推着推车走街串巷,喂养宠物猫。   这对于劳工阶级家庭的男孩来说,是非常不错的工作。   因为这份工作比在工厂做童工轻松,而且十分安全。   最重要的是,这份工作远远比童工赚得多。   一般来说,不满十周岁的男孩,在棉纺厂工作,周薪不会超过两个先令。   而约书亚很有可能比他的父亲赚得还要多。   “告诉我,约书亚,礼拜一那天,你有没有看见安德森先生和他的太太?”   约书亚把手里的肉分给那些围着他直蹭的猫咪,歪着头回想了一会儿,“我想我那天看到了安德森太太,但没看到安德森先生。”   之前和公爵大人聊天的克莱夫太太走过来,说道:“这不可能啊,安德森太太是和安德森先生一起回来的,就在六点多的时候。”   “我是晚上八点多看到她的。”约书亚坚持说道:“那就是她的背影,附近可没有第二个女教师。当时我刚喂完最后一只淘气的猫,叫玛姬,为了找到它,我可花了不少功夫,安德森太太就是那个时候走进家门的。”   “当时安德森先生家还亮着灯吗?”   “我想没有,先生。当时只有路灯亮着,要不是安德森太太走路有声音,我甚至都不可能看到她。”约书亚嘟起嘴巴,“她穿着女教师那种古板的黑裙子。”   “谢谢你,约书亚。”格蕾丝把一枚一先令银币塞给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继续工作了。   邻居们毕竟不可能人人都看见了安德森夫妇,大家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哪里会有时间一直盯着别人呢?   在问过一圈之后,没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邻居们就被弗格斯先生打发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公爵大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总管,“格雷厄姆,你已经整整一个小时没说话了。”   说实话,格蕾丝完全不知道,公爵大人连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要做个计时。   “哦,没什么,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那个喂猫男孩说的话吗?”弗格斯探长问道。   “算是吧!”格蕾丝看了一眼车外路过的女人,“他的话和克莱夫太太的话有所冲突。”   “不,我想没什么冲突。”弗格斯探长和约瑟夫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似乎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和克莱夫太太见到安德森太太的时间可是差了两个小时,安德森先生当时不在场也没什么可疑的吧?”   这两个大男人当然不会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女人的穿着打扮。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安德森太太的雇主家看看?”格蕾丝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那恐怕要明天了。”弗格斯先生越发觉得格蕾丝有些古怪,“而且那家人外出旅行了,家里只剩下几个仆人,我不认为有什么可调查的。”   “我们当然可以去看看,格雷厄姆,但你要告诉我,你想调查什么呢?”约瑟夫震惊于总管先生的敏锐。   毕竟格蕾丝目前的态度,表明她发现了某个他没有发现的疑点。   “我只是想知道安德森太太离开雇主家时的穿着打扮,最重要的是她的发型。”   “啊,我想我明白了。”   可怜的弗格斯探长又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你们两个在对暗号吗?比如说女人的头发代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很确定,世界上没有那种奇怪的暗号,弗格斯探长。”在女士的打扮方面,格蕾丝对这位不解风情的硬汉探长不抱什么希望,“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去银行看看,我们没有在安德森先生家找到银行存单。他在巴林银行工作,我想也许他会把钱存在那里?”弗格斯探长又一次犯了个错误。   “但那是不可能的。”格蕾丝自己来往于各个银行,办理存款、买进和抛出股票证券,对于各家银行的规则都很了解。   “巴林银行根本没有普通用户,资产不超过一万镑的人,几乎不可能在那里开户。”   简而言之,巴林银行是给富商巨贾、贵族等等提供存款与贷款服务的地方,如果一个人没有一个有名望的担保人和丰厚的不动产,是不可能在那里享受服务的。   话虽如此,几人还是去了巴林银行。   这里是安德森先生工作的地方,有着他熟悉的人脉关系,也许他的哪位朋友兼同事,会给他们一些有用的线索。   “安德森?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银行经理一脸警惕地看着弗格斯探长,“我想他是个谨慎的年轻人,不会和犯罪扯上关系。”   “恐怕他已经和犯罪扯上关系了——以受害者的身份。”弗格斯探长欣赏了一会儿银行经理惊疑不定的表情,说出了真相,“安德森先生周一晚上死在了家中,不过我们是昨天发现的尸体。”   “天哪……”银行经理难以接受这个消息,“这太突然了……他、他一直是个很上进的年轻人,这次他好几天没来上班,我还以为他得了重病。”   经理说着,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你们也知道,去沿海城市是会这样,那里到处都是带着疾病的外国人,我以为他可能得了疟疾,需要休息几天。”   “很遗憾,他再也不需要休息了。”   “可怜的年轻人,愿他能去天堂。”   “我们可以和这里的职员们谈谈吗?也许这会对找出凶手有所帮助。”约瑟夫问道。   “当然,不过他们需要工作,不能离开岗位太久,你们最好一个一个询问。”   尽管会耽误生意,这位经理仍旧愿意为安德森的案子提供帮助。   光是这一点,就不难看出,安德森先生在巴林银行的工作做的十分出色。   格蕾丝率先将与安德森先生座位相邻的办事员请到了办公室。   “请问怎么称呼?”约瑟夫问道。   格蕾丝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马尔斯·英格索普。”   单纯从面相来看,英格索普先生是个稳重的中年人。   “英格索普先生,您平时和安德森先生相处得怎么样?”   “安德森先生?我想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您也看到了,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和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待在一起会让我有点不自在。”   “他工作的时候也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毛躁吗?”   “不,虽然我不太喜欢现在的年轻人,但是我得承认,安德森先生工作非常认真,银行的每一笔记录,只要是经过他办理的,就从不会出错。”英格索普先生很看好他的同事。   当然,以他目前的态度来看,他并不知道他的好同事已经去世了。   “在您看来,银行里有哪位办事员和他的关系不太融洽吗?”   “我想没有,安德森先生是个有魅力的年轻人,大家都很喜欢他。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有同事和他结伴去用餐,偶尔还会有一位漂亮的女士来找他,我猜测那是他的妻子。”   “他有特别亲密的朋友吗?”   “有一个,罗德尼先生。他们两个是校友,因此总有很多共同话题。”   罗德尼先生很快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罗德尼先生,您最近是否拜访过您的朋友,安德森先生?”   “没有,先生。”罗德尼是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远远没有死者安德森先生英俊。   “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您就不担心他吗?”   罗德尼先生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在他出差之前,我们因为一些不愉快的小事吵了一架,所以我最近都没有去看他。”   说完,他瞪着一旁的弗格斯探长,“这家伙一看就是个警察,你们来这干什么?要把我抓走吗?”   他这种暴躁的态度让弗格斯探长警惕起来,“这要取决于你做过什么。”   “我做过什么?你怎么敢如此无端职责我?安德森和你说了什么?他在撒谎,他没有证据!我也有他的把柄!”   弗格斯探长立刻拿出手铐,逮捕了这个可疑的年轻人。   “你们无权这么做!”到了马车上,罗德尼先生还在挣扎。   “那就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   “那笔钱不是我挪用的,是有人偷用了我的印章!”   车上的其他三个人骤然一静。   “挪用公款?”   “难道安德森告诉你们的不是这件事?”罗德尼先生露出绝望的表情。   “咳,我想他确实没告诉过我们这件事。”   尸体当然没办法告密。   格蕾丝在心里补充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1 11:19:42~2020-10-01 20:2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神出鬼没的安德森太太   哦,可怜的罗德尼先生!   格蕾丝已经要为他掬一把辛酸泪了。   虽说这件事算是个乌龙事件,但挪用公款这种事,弗格斯探长不知情也就算了,一旦他知道了,出于职责,他也该过问一下。   所以,罗德尼先生的挣扎非但没有任何效果,还把他反向推进了审讯室。   ……   “谁知道那小子有没有撒谎?”   审问过后,弗格斯探长的怀疑更深了。   原因是,近期安德森先生核对账目的时候,发现了一笔被挪用的资金,多达三千镑。   而这三千镑上面的审核人,正是罗德尼先生。   但罗德尼先生坚持声称是别人偷用了他的印章,并且因为安德森先生的质问态度,和他大吵了一架。   之后就是安德森先生出差,一周多的时间没有回家。   “我该带人去搜一搜他的住处,没准儿就能发现那三千镑纸钞!”弗格斯探长性格多疑,“要是这样,谁能保证他不会为了封口,杀掉安德森先生呢?而且这小子喜欢赌马,一定非常缺钱。”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登上了回别墅的马车。   街边的路灯已经开始亮起来了。   它们当然不是电灯,而是油灯,每天由路灯工人定时点燃、熄灭、加油、擦拭。   即便如此,这种灯的亮度,也远远比不上煤气灯,而煤气灯又比电灯差得更远。   与其说这种路灯是照明物,倒不如说它们是路标。   尤其在雾霾天气的时候,这种灯能见度就更差了。   说实话,格蕾丝也很怀疑喂猫男孩说的话是否真实。   在夜晚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一个女教师打扮的女人的背影,就一定能确定那是安德森太太了吗?   没准凶手正是想要别人产生这种误会呢?   女教师的形象实在太好模仿了。   她们几乎都梳着一样的朴素发型,穿着几乎没有装饰的黑色长裙,戴着有白色荷叶边的碎花帽子。   这样的女教师,在英国一抓一大把,就像是流水线批量生产的似的。   但有一点,对于格蕾丝来说,又有些说不通。   她坐在车里发起呆来,心里盼着明天能早点把心中的疑惑解开。   后天就是礼拜日了,格蕾丝希望那天可以空出来。   毕竟她已经答应了父亲,礼拜日会回家看看。   想到这,她忍不住瞥了一眼对面的公爵大人,祈祷着这位年轻的公爵千万不要在那天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回到别墅的时候,乔治对于公爵大人再次丢下他的行为十分不满。   当然,这种不满是对着格蕾丝的。   在乔治眼里,一个总管总是抢他这个侍者的工作,是非常不自重的行为。   即使这种行为是雇主要求的,不能规劝雇主的总管也是不合格的。   于是格蕾丝在脱掉落了几片雪花的外套时,还被正在给公爵大人脱下外套的乔治瞪了一眼。   格蕾丝:“……”   这小子的眼睛是不是出毛病了?   她从亚当手里接过哼哼唧唧的福克斯,抱在怀里,一边往总管室走,一边询问亚当,“今天的书看完了吗?别墅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都看完了,先生。但我有几个问题……”   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仆人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像亚当这样,从十三岁就开始接受总管亲自指导的人,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   而且看公爵大人的态度,似乎是默许了这件事。   不过也有人幸灾乐祸。   因为只要稍微想想总管克里斯蒂先生的年龄,恐怕亚当就永无出头之日。   两个人只差了四岁。   要是按照霍恩先生的工作年限来看,等克里斯蒂先生退休了,亚当不也成了老头子了吗?   仆人们普遍都羡慕着格蕾丝的薪酬,因此也断定,这位深受器重的总管,一定会像霍恩先生一样,为艾斯比家族奉献一生。   连公爵大人本人,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位年轻的总管会离开他。   他甚至觉得,比自己小了八岁的总管,也许会陪伴他到寿终正寝。   贵族们的家里往往都是这样的,底下的仆人也许一年就有更换很多个,高级仆人却往往能够为一个家族服务一生。   他们并不知道,格蕾丝自己打算在三十岁前就退休,然后靠着自己的薪酬和股票,过上不错的中产阶层小资生活。   如果公爵大人知道她的打算,恐怕会直接从客厅的沙发上跳起来。   ……   第二天,约瑟夫带着格蕾丝去往了苏格兰场,由弗格斯探长带领他们去了停尸房。(①)   两具尸体被放在金属制成的床上,身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连衣服都没穿,只盖了一块白布。   尸体,尤其是命案现场发现的尸体,已经很大程度不能算作一个人,而是一件证物了。   格蕾丝立刻去了安德森太太的尸体旁,开始观察她的头发。   安德森太太脸颊两边的头发,还残留着半散开的螺纹状的卷,这是目前非常流行的淑女发型的标志。   这种发型将头发分了前后两部分,后面的头发以麻花辫的形式低低地盘成脑后,而前面的头发,则用湿润的亚麻布做成紧密的螺纹形状卷发,从中间分开发缝,分布在两颊,卷起的头发长度刚好到耳垂或下巴。   这种发型十分精致,需要在前一天睡前把头发用白色的布条固定好,第二天才能呈现出漂亮的卷发。   而安德森太太平时的发型,可就简单的多了,只需要把后半部分头发盘起,前面的头发中分,绕在丸子头上固定好就行了。   这种发型相对庄重,正是是个教师的发型。   只是现如今,安德森太太已然失去了庄重的权利。   她的尸体光溜溜地躺在一层薄薄的遮羞布下,原本温柔美丽的脸蛋,被狠狠地砍了两刀,一刀从太阳穴到鼻梁,一刀从鼻梁到苹果肌。   如果不是右半张脸还完好的话,恐怕警方都没办法辨认出她是谁。   “让我疑惑的是这个……”弗格斯探长走过来,指着安德森太太的脸,“验尸官告诉我,她脸上这两刀,是死后补上去的。这让我有些怀疑凶手是个女人,她这么做可能是出于对安德森太太的嫉妒。”   反而是安德森先生的尸体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就像他们昨天分析的一样,安德森先生先被敲晕,然后被砍死。   看完了尸体,他们按照昨天的约定,去了安德森太太的雇主家。   安德森太太的雇主家在金融街,主人是一位姓珀西的蔗糖商人。   几人到门口的时候,是房间女仆开的门。   据说这是因为珀西一家的行李太多,因此把几名男仆都带上了。   现在这栋小别墅里,除了男管家以外,全都是女仆。   “安德森太太是礼拜一那天下午四点钟离开的。”负责清理客厅的女仆说道。   “她离开的时候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格蕾丝盯着女仆的头发,问道。   “我想没有,先生。她和平时一样,穿着严肃又端庄的黑裙子,提着一个小小的刺绣钱包,去了附近的公共马车站。”   “她的发型是什么样的?”   “发型?”女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奇怪于一位绅士怎么会在意已婚女士的发型,“我想和我的发型一致,先生。”   “你当时看到她的正脸了吗?”   女仆回忆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不知道,先生。我需要工作,所以有时候只是能感觉到经过的人是谁就行了。我当时和她打了招呼,她也回应了我。”   “我明白了,谢谢你。”   弗格斯探长一头雾水地跟着她和约瑟夫离开了。   “我们来了一趟,你就问了这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有人说了假话。”格蕾丝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   目前几个在礼拜一那天见过安德森太太的人,肯定有人说了假消息。   或者说,他们之中有人被假冒的安德森太太、实际上的凶手蒙骗了。   女邻居声称六点多看到了安德森先生和安德森太太,期间还和安德森太太说过话。   而且她能详细地复述安德森太太当天的穿着打扮,这代表着她当天和安德森太太有着近距离的接触,足够她把安德森太太打量一番。   安德森太太死前的发型,也符合女邻居的说法,那种精致的卷发,可以把耳垂露出来,让邻居看到她的小耳环。   再加上弗格斯探长发现的那个小耳环,足以证明女邻居说的是真的。   而女仆所说的话,却和女邻居说的互相矛盾。   首先,安德森太太离开时穿着朴素,梳得是不露耳朵的发型。   她四点钟离开别墅,如果想要在六点多时和女邻居碰上,而且还符合女邻居的描述的话……   那么安德森太太就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完成换装、重做发型、去火车站接自己的丈夫、去餐厅订餐、然后徒步走回住处这一连串的行为。   从时间上来讲,这是不可能的。   再想想喂猫男孩的话——安德森太太八点多进家门的时候,还是一副女教师打扮。   这说明三个人至少看见了两个不同的安德森太太。   如果女仆和喂猫男孩看到的是同一个,那么中间四个小时,这个安德森太太一定去了什么地方。   如果女仆和喂猫男孩看到的不是同一个,那么情况就会更加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苏格兰场本身既不是位于苏格兰,也更不负责苏格兰的警备。苏格兰场这个名字源自1829年,当时首都警务处位处旧苏格兰王室宫殿的遗迹,因而得名。   感谢在2020-10-01 20:23:03~2020-10-02 11:0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白教堂   时间到了礼拜日,格蕾丝早上很早就醒了,期望能在向公爵大人问好之后,离开别墅,和家人一起享用早餐。   然而事实总是和设想背道而驰。   “你今天不忙吧,格雷厄姆。弗格斯探长邀请我们去参加安德森夫妇的葬礼,在那里我们应该可以见到很多和他们有关的人。”公爵大人一边任由乔治帮忙穿上黑色丝绸马甲,一边看着镜子里的格蕾丝说道。   格蕾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哦,今天是礼拜日,我想你有自己的私事要办?”公爵大人满含歉意地看着她,随后略带嫌弃地说道:“那么就让乔治陪我去吧!”   乔治:“……”   作为第二选择真是一件令人不爽的事。   实际上,弗格斯探长选的日子并不好。   目前全国几乎都是新教徒,礼拜日去做礼拜是必然的。   而礼拜后的闲暇时光,几乎是所有人,尤其是劳工阶层和下层中产阶级人士,十分珍惜的休闲时间。   让别人这个时候去参加葬礼,绝对算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行为。   更别提到场的人,还要在二月的冷风中观看下葬,为死者默哀。   男士们倒是没什么,反正他们日常的穿着也是黑色居多。   银行、律师事务所这些地方来来往往的职员,远远看去,就像殡仪馆送葬队。   而女士们则要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黑色的外出帽和面纱,连配饰都要是黑色的。她们甚至还要根据和逝者的关系,选择不同样式的丧服,总体来说比男士们麻烦多了。   诚然,上流社会有妇女不参加葬礼的习俗,但这一习俗显然不适合安德森夫妇。   弗格斯探长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一次性把安德森夫妇的亲友聚在一起,方便询问。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格蕾丝都不想参加这个能够破坏她回家大计的葬礼。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礼拜日!   与家人团聚的礼拜日!   格蕾丝登上双轮马车,“去衬裙巷。”   “您确定吗,先生?”   “我非常确定。”格蕾丝深深怀疑,自己刚刚说的不是去衬裙巷,而是下地狱。   要不然车夫为什么会用这种见了鬼的语气说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车夫多么不情愿,最终他还是把车赶到了衬裙巷。   接过格蕾丝递给他的车资后,这家伙活像背后有一只地狱三头犬似的,赶着马车逃命似的走了。   看看吧,有的时候,劳工阶级比上流社会的人更注重“阶级”。   格蕾丝无奈地摇了摇头,找到了自己家的门牌号,恶作剧地连敲了两下门。   “亲爱的,去门口看看,我想应该是有我们的信件。”(①)   母亲安妮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紧接着,格蕾丝听见了父亲的脚步声。   门开了。   “安妮,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康斯坦斯笑着和门口的格蕾丝挤眼睛。   安妮这才从厨房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抬起头向门口看。   “哦!”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我的孩子!快、快进来!”安妮急切地把格蕾丝拉进屋里,上下打量她,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久久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得站起来,“炉子上的汤!”   格蕾丝难得见母亲这样慌张鲜活的一面,“需要帮忙吗?”,她脱下外套,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不,别进来,厨房里的煤烟会弄脏你的衣服。”   礼拜日要穿着最体面的衣服去教堂,所以格蕾丝穿着自己最好的礼服,回到了家里。   克里斯蒂一家现在住在衬裙巷的一栋两室一厅的房子里,格蕾丝的父母住在较大的卧室里,爱德华和艾米丽的婴儿床也摆在这里。   另一个小卧室,是他们留给格蕾丝的。   虽然这样会让租金高出一些,他们仍旧选择为女儿保留一个房间。   除此之外,这里只有一个小客厅以及一个小厨房。   在伊登庄园住习惯了之后,这栋还没有总管套房大的房子,在格蕾丝看来,就有些拥挤了。   然而自从父亲开店以后,他就坚决地拒绝了格蕾丝的后续资助。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我还没有老到需要年轻人供养的地步”。   格蕾丝抱着胖嘟嘟的弟弟妹妹,亲昵了一会儿,吃过早餐,这才和家人一起去了教堂。   ……   “愿上帝宽恕你,如同你宽恕他人,人来之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阿门。”   在礼拜快要结束的时候,格蕾丝听见了这样一句话,让她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在离开教堂的时候,她看到了一群穿着黑衣的绅士。   “……”   这个时候,只需要凝神静气、目不斜视、堂堂正正……   格蕾丝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打算当一个睁眼瞎子,若无其事地从这群人身边路过。   没错,公爵大人此刻正背对着他,和弗格斯探长交谈。   只要跨过这段距离,就可以……   这时乔治突然回了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克里斯蒂先生!”   哦!shi……t!   格蕾丝的父亲,真正的克里斯蒂先生茫然地回过头来。   “啊,格雷厄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公爵大人听见“克里斯蒂”的时候,就像雷达一样转过了头。   格蕾丝脸上带着职业假笑,“多么巧合啊,看来这是上帝的安排。”   乔治,你这小子死定了!   康斯坦斯和安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尤其两人怀里还各自抱着一个小婴儿。   “不为我介绍一下吗?”约瑟夫探究地看着格蕾丝。   内心已然生无可恋的格蕾丝只好伸出手,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人,“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我的父亲以及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弟弟妹妹。”   “克里斯蒂先生,克里斯蒂夫人。”约瑟夫十分平易近人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这位是我的雇主,埃塞克斯公爵大人。”格蕾丝为父母解惑。   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实际上,他们完全不明白,一位公爵为什么会来白教堂附近参加葬礼。   白教堂通常是给办不起葬礼的人,以慈善的名义举办葬礼的地方。   场面一度很尴尬。   以格蕾丝自己的内心想法来看,她是不愿意邀请公爵大人去她的家的。   但是现在碰面了,就这么干巴巴地和自己的雇主来一个“你好,再见。”,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弗格斯探长可不管这些,他现在拿到了所有葬礼参与者的联系方式,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嘿,格雷厄姆,你家就在这附近吗?”   “是的,弗格斯探长。”   暗示得如此明显,安妮作为家庭主妇,怎么还会不明白?   “两位有没有空,去家里喝一杯茶?”   “当然。”约瑟夫和弗格斯探长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回去的路上,他们乘坐着艾斯比家族的四轮马车,在衬裙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格蕾丝一路上脸色说不上好。   诚恳地讲,她并不想把公爵大人带到这里。   虽然她个人并不认为眼下的贫穷可耻,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   即使是埃塞克斯公爵也不行。   这里的一切和伦敦其他繁华的区域有着天壤之别。   道路上到处都是没有清理干净的马粪、胡乱倾倒的排泄物、腐烂的果子、空酒瓶……   街上有仅仅十岁出头,就迫于生计,不得不出来搔首弄姿的雏·妓,也有眼珠子四处乱转,随时准备着偷取钱包和丝绸手帕的流浪儿。   彻夜未归的醉鬼敲响家门,把自己的老婆从房门揍到承重墙,再从承重墙揍回来。   还有流浪汉在垃圾堆里翻找可以吃的东西。   一幕又一幕的丑陋画面,让东区看起来就像是被撒旦控制的地方。   就连同为仆人的乔治,都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格蕾丝心情不佳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到了。”康斯坦斯向着车夫喊道。   他们停在了一段相对干净的路上。   这里的房子比路途人的房子要体面一些。   当然,也体面不到哪里去,最多只是干净整洁罢了。   康斯坦斯走下车,打开房门,先把怀里的艾米丽放进了婴儿床。   紧接着下来的是安妮和格蕾丝。   乔治有些嫌弃地站在一块看起来没什么垃圾的石板路面上,向着公爵大人伸出了手。   但是公爵大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身上。   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他的总管先生似乎生气了。   “格蕾丝,不要这样,显得我们太不好客了。”趁着其他人还没进来,安妮拍拍女儿的手臂,示意她不要闹脾气。   如果是在平时,格蕾丝当然不会这样。   但现在,她是在自己的家里。   英国有一句老话,一个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即使国王来了,也绝不退让。   格蕾丝生气地想着,如果今天谁胆敢羞辱她的家人,她是绝对不会原谅那个人的。   门外,弗格斯探长看着约瑟夫,“你为什么站着不动?动作快点,外面冷得要命!”   说着,他率先走进了克里斯蒂家的家门。   “我给他的薪水是不是有点少了,乔治?”约瑟夫看着这栋矮小的“房子”,迟疑地问道。   他旁边的乔治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公爵大人可从来没这么体贴过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①英国邮差送信的时候,习惯连敲两下门。   感谢在2020-10-02 11:00:39~2020-10-03 11:4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倦鸟梨花、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不知所措的公爵大人   乔治光是想想克里斯蒂先生那两百镑的年薪,就觉得,如果自己胆敢表露出任何同情的情绪,那么自己绝对是全世界最自不量力的人。   更别提前任总管霍恩先生那令人眼红的“退休金”——一个农场。   公爵大人,也请给我这么“少”的薪水吧!   乔治默默地腹诽了一句,跟着公爵大人一起走进了克里斯蒂家的小屋。   说实话,这栋小房子从外面看绝对算得上破旧。   然而进到房子里,就会发现别有洞天。   安妮是一个懂得如何把自己的家布置得温馨的女人,再加上康斯坦斯是一个木匠,他们的家里有许多实用又不占地方的家具,还有许多可爱的编织挂毯和小地毯,把小小的家分割出不同的功能区,又不显得杂乱无章。   看到公爵大人走进来,两夫妻难免有些局促。   “请坐吧,公爵大人。”康斯坦斯说道。   弗格斯探长早就已经占领了壁炉旁边的扶手椅。   这家伙之所以没有到躺椅那去,是因为躺椅上放着安妮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披肩。   安妮冲着几人笑笑,去厨房烧水去了。   “呃……”康斯坦斯看着乔治,不知道该不该请他坐下。   眼下他终于知道格蕾丝为什么不高兴了。   既然他都能纠结乔治应不应该坐下,那么格蕾丝呢?以及他自己还有安妮,他们都该不该坐下?   约瑟夫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冲着乔治挥挥手,“坐下来吧,乔治,我想你也算是格雷厄姆的朋友吧?”   谁和他是朋友……   乔治不太自在地坐在了椅子上,还特意往后挪了一点,以便公爵大人需要什么的时候,他能随时站起来。   于是坐在壁炉旁烤火的弗格斯探长,几乎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不明所以的公爵大人、拘谨的乔治、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的格蕾丝、面容僵硬的康斯坦斯……   以及端着生姜蛋糕观察着客人的安妮。(①)   格蕾丝突然站起来,“妈妈,我去拿茶壶吧!”   “只是我自己烤得生姜蛋糕,请不要嫌弃。”   安妮放下盛放点心的盘子,回到厨房去取茶具。   他们只有一套不太好的瓷器茶具,是国内的手工作坊生产的。   以他们目前的状态,买昂贵的中国瓷器实在是太奢侈了。   格蕾丝端着这套图案粗糙、质量不怎么好的茶具,面不改色地走进了客厅。   这种英国本土生产的瓷器,因为技术不过关,烧制的瓷器釉彩拙劣,且容易开裂,不能直接倒入滚烫的茶水,要先用冷牛奶进行缓冲。   因此在人们眼中,“先茶后奶”代表着富人,“先奶后茶”则是穷人的标志。   格蕾丝开始有些后悔,今天带回来的礼物不是一套新茶具。   虽然她的父亲不接受她的金钱资助,但家人之间的礼物,他当然没有理由推辞。   好在公爵大人本人并没有在意这种细节,而乔治本身出身和格蕾丝也差不多,自然没有笑话她的心态。   而弗格斯探长这个钢铁直男,根本不会在意自己喝的茶是先加奶还是先加糖,或者先加任何其他玩意儿。   这让时刻担心着父母自尊心被伤害的格蕾丝的心情勉强好了一点。   “你猜我今天发现了什么,格雷厄姆?”弗格斯探长放下茶杯。   来的路上,安妮和康斯坦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无非就是安德森夫妇的亲友……”格蕾丝提起了点兴趣,“怎么,他们当中有谁很可疑吗?”   “有一个女人,应该说是安德森太太的表妹。”弗格斯探长拿出她的名片,冲着格蕾丝促狭地笑了一声,“我猜你肯定见过她。”   “洛丽丝……”格蕾丝有一瞬间的心虚,“我确实见过她。”   因为有安妮在,几个知情人都没有点破洛丽丝的身份。   “她和安德森夫人长得非常像。”   “哦,是吗?”格蕾丝回忆了一下当天的场景。   只可惜舞台上表演歌剧的人都画着浓妆,实在没法和素颜的安德森太太联系在一起。   “我们已经约好明天和她谈谈。”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安妮的脸色一直不太对劲。   一个警察局的探长,为什么会把探案的细节告诉她的女儿?   安妮是牧师的女儿,小时候也接触过不少贵族,知道这些贵族会担任什么官职。   她几乎是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公爵大人是个治安官。   终于熬到几人拜访完毕,把公爵大人和弗格斯探长送上马车后,安妮就严肃了脸色。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孩子?”   本就对今天的拜访十分不情愿的格蕾丝,又给乔治记上了一笔。   ……   “阿嚏!”   坐在马车里的乔治突然打了个喷嚏。   而公爵大人呢?   他此刻正对着衬裙巷乱哄哄的景色发呆。   “你还没想明白吗?”弗格斯探长说道:“格雷厄姆为什么不高兴?”   “你知道?”约瑟夫严肃地看向他,仿佛这是个世纪难题。   “天哪!你也有这么愚笨的时候!”弗格斯探长指着外面,“看看这里都是什么人?”   没等约瑟夫回答,他就自顾自说道:“在这里,治安就是个笑话。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好人,但是,这里的人太多了,也太穷了。”   “你恐怕难以想象,伦敦七成的人,住在面积不足伦敦城十分之一的区域里。这里拥挤、肮脏、贫穷,到处都是妓·女、小偷、醉鬼和流浪汉。”弗格斯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约瑟夫一眼,“如果是你生活在这里,你会希望一个贵族来参观你的家吗?”   仅仅共事了几天,弗格斯探长就对格蕾丝的印象很好。   这个聪明又敏锐的年轻人,有着常人没有的细腻心思。   或许正是这份细腻,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不会受平民欢迎,公爵大人。”   他想起之前在壁炉边上看到的场景,说道:“因为一个平民在自己的家里是否应该落座,都要看看你的脸色。格雷厄姆自己是个仆人,但不代表他希望他的家人也在别人面前低人一等。尤其像克里斯蒂家这样温馨的家庭,格雷厄姆绝对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约瑟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所以说……   他让格雷厄姆在自己的家里如坐针毡了?   约瑟夫非常了解那种感受。   毕竟每当社交季的时候,他就会被姑姑强硬地带去各种名媛举办的沙龙、晚宴、舞会等等。   那时候,他就要像个交际花似的坐在一群贵妇淑女中间,严密地斟酌自己的措辞,既不能显得无礼,也不能让别的女士误会他给了什么暧昧的暗示。   那种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感觉……   哦,天哪!   约瑟夫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简直是一次极其失败的拜访!   年轻的公爵大人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个总管的心情。   “别太放在心上,我想格雷厄姆回到别墅之后,依旧会是一名合格的总管。”弗格斯探长在银街下了车。   一直到回到别墅,公爵大人都没有再说话。   眼看着他一头扎进书房,伯爵夫人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乔治,只得到了乔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就在约瑟夫陷入痛苦的这个下午,格蕾丝在“妈妈牌审讯室”交代了自己的全部“作案经过”。   审讯官安妮表示十分痛心疾首。   “妈妈,我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我只是不想您担心。”   安妮茫然地说着无意义的话,“你的合同应该更短一些的,十年真是太长了……”   终于到了告别的时间,格蕾丝安慰着母亲,“公爵大人会在这里停留五个月,在此期间,每个礼拜日我都能回来看您。”   一直到她走到巷子口,招手上了一辆马车,克里斯蒂家的房门才缓缓关闭。   ……   “克里斯蒂先生回来了!”   格蕾丝一下马车,就听见了一声大叫。   乔治那小子简直成了传声筒,恨不得整个别墅都知道她的行踪。   当然,这主要是为了通知公爵大人。   只不过他们都多虑了。   工作就是工作,当格蕾丝回到工作岗位的时候,她在家里的那些小脾气就全部消失了。   于是正斟酌着怎么表达歉意的约瑟夫一下子卡了壳。   他的总管先生,此刻正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带着最得体的微笑,向他表达了问候,并且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他明天愿意和他一起去拜访洛丽丝。   上午的一切不愉快,仿佛是一场幻觉。   等她走后,约瑟夫颓然地靠在扶手椅上,把准备好的纸钞扔回了抽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格雷厄姆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们的公爵大人自然不会明白,对于格蕾丝这样务实的女孩子来说,最好的避免雇主来家里拜访的方式,就是让他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把她当做一个仆人。   格蕾丝目前正在做着这种努力。   而往后的时间也会让她明白,这种努力完全就是白费功夫。   因为当她在马车下发现了一具女尸之后,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一种用姜汁和黑糖作为调味的蛋糕,不会特别松软,是英国的一种传统的平民糕点。   感谢在2020-10-03 11:49:11~2020-10-04 11:4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扑朔迷离   第二天,公爵大人与格蕾丝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一家咖啡厅。   之所以约在这里,是因为今天的主角洛丽丝还没有吃早餐。   由于职业的特殊性,洛丽丝只有上午十点多到下午三点之前这段时间是有空的。   至于其他时间为什么没空?   问问亚当和夏娃吧,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两人就坐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洛丽丝的眉眼中带着困倦。   当然,这种困倦是很赏心悦目的。   作为会所里最受欢迎的交际花之一,洛丽丝的美貌无可非议。   “洛丽丝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谈谈,对吗?”弗格斯探长的眼睛,就像一匹盯上猎物的狼。   “当然。”洛丽丝自顾自地吃下最后一口涂了黄油的白面包,用餐巾抿了抿嘴角。   “一名探长找一个交际花还能有什么事呢?”她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暧昧笑容,“反正您又不会想去我的闺房看看,对吧?”   调戏了一下人到中年的探长,洛丽丝这才收起玩笑,脸色变得正经了一些,“您一定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我会和安德森太太长得如此相像。她的邻居们看到我参加葬礼,应该也会很惊讶。”   “您和安德森太太的关系不太好吗?”格蕾丝问道。   “不,我们的关系可比不太好差多了。”洛丽丝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像我这样为了金钱而堕落的女人,怎么能和一位端庄自持的女教师相提并论呢?”   “也就是说,您并不常去拜访她?”   “我们在三年前就已经断绝了关系,就在我刚刚做这一行的时候。”洛丽丝点燃了一支细细的俄国香烟,姿态优雅地吸了一口。   她的动作拿捏得很到位,既不显得粗鲁,又带着一股吸引人的魅力。   “那么……上个礼拜一那天,你都去了哪里?”弗格斯探长没空再听女人之间的恩怨,单刀直入地问了出来。   “礼拜一?让我看看……”她翻开自己的象牙笔记本,那个精致的笔记本上,还有用蓝色贝壳拼成的玫瑰花图案。   就像一位经理翻看自己的会议安排一样,洛丽丝查阅着她的“交易记录”。   “哦,那天有一位非常富有的先生想要请我出去消遣一下。”她把笔记本推给弗格斯探长,“喏,就是这位,阿诺德·特纳先生。”   “那位巴林银行的经理?”   “对,他是这样说的。”洛丽丝笑着说道:“他给的报酬很丰厚,虽然年纪有些大了……”   弗格斯探长啧了一声,因为他看到那个小小的象牙笔记本上,特纳先生的名字后面,写着七个基尼。   的确是难得的高价了。   “恐怕要麻烦你跟我去审讯室一趟。”   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弗格斯探长立刻解释道:“别害怕,我是想让你和审讯室的一位绅士谈谈,但是你要保证,不说出自己的身份。”   “您想让我假扮成安德森太太?”洛丽丝扭着腰说道:“我这样看起来像个女教师吗?”   洛丽丝穿着一件香槟色的塔夫绸长裙,上面还点缀着层层叠叠如同奶油一样轻柔的薄纱,她的帽子是华丽的女式礼帽,装饰着丝绸缎带和大小不一的珍珠。   这样精致的打扮,哪里会像一个女教师呢?   弗格斯探长以自己的直男审美,在商店里挑了一条驼色的羊毛大围巾,让洛丽丝披在身上,勉强遮挡住了她礼服上的装饰。   就这样,洛丽丝摘下了那顶华丽的帽子,被带到了审讯室,以“安德森太太”的身份,帮助警方套取罗德尼先生一直不肯说的“安德森先生的把柄”。   罗德尼先生一直被关在这里,因此并不知道安德森夫妇已经死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那么今天的探视会让他受到一定程度的惊吓。   “安德森太太……”   听到有人探望的时候,罗德尼先生也很纳闷,见到洛丽丝后,他就更纳闷了。   安德森太太为什么要来探望他?   “什么?安德森、安德森他死了?”   洛丽丝和探长说好了,只透露安德森先生已经去世的消息。   “是的,”洛丽丝是个很好的戏剧演员,她真情实感地用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我那可怜的丈夫,真不知道是谁杀死了他。”   躲在隔壁偷听的格蕾丝几人,听见洛丽丝用哀求的语气说道:“罗德尼先生,请帮帮我吧,弗格斯探长告诉我,您一直保守着一些有关我丈夫的秘密。我能否知道那些事?也许这有助于破案。”   过了一会儿,她又哀求道:“如果您害怕有人偷听,写在纸上也可以。”   “不,我不能说,既然安德森没有告密,我也不应该泄露他的隐私。我想我知道的事和杀人案没什么关系,请您离开吧,安德森太太。”   不知为什么,罗德尼先生的态度突变得暴躁。   被赶出来的洛丽丝茫然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他应该没有看到前面的内容,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写。”   弗格斯探长仍旧不死心地带着洛丽丝去了卡姆登镇,见了几位女邻居。   几位女士都表示,虽然很像,但是安德森太太举止端庄,而且脸上没有痣,她们不可能会认错。   而会所的人则表示,洛丽丝的脸上一直都有那么一颗泪痣,就是因为这颗漂亮的泪痣,男士们才对她格外偏爱。   最终,弗格斯探长只好不情愿地把洛丽丝放回了会所。   当然,他仍旧没有忘了确认她的行踪。   可惜的是,礼拜一那天,巴林银行的经理特纳先生确实带走了洛丽丝,并在某个旅馆和她春宵一度。   弗格斯探长还因为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彻底得罪了那位好说话的经理。   毕竟在这个时代,上流社会的男人,只要不包养情人,偶尔去会所玩一玩,都是非常“情有可原”的——反正那些被养在家里的主妇们不能也不敢置喙。   “我非要知道那小子知道了什么把柄不可!”弗格斯探长这会儿也很火大。   因为罗德尼先生一开始还只是吞吞吐吐不肯说的态度,自从洛丽丝来找了他一趟之后,他的态度就变得非常无礼且固执。   “这小子就是个让人无处下口的乌龟!”弗格斯探长纳闷地和约瑟夫讨论,“我很确定洛丽丝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情绪激动?”   “而且他不肯提供不在场证明。”格蕾丝觉得这一点才是最匪夷所思的。   一个明显被怀疑是杀人犯的人,不愿意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哪怕说自己在家睡觉,也比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要好太多了。   “他也许是恼羞成怒了吧。”弗格斯探长叹了口气,“我不应该这么莽撞,让洛丽丝过去套话,他很有可能发现了洛丽丝的身份。”   “那个象牙笔记本?”   “对呀,一个女教师怎么会用那么贵的笔记本?”   “我想这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理由。”约瑟夫看着苏格兰场的警察们说道:“被一群凶狠的警察审问,他都没有发火,却在见了洛丽丝之后变得怒不可遏,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审讯室里一定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可是审讯室里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他们两个甚至连用纸条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象牙笔记本的纸页也是用象牙薄片制成的,根本不可能从笔记本上撕下来。   然而他们没有纠结多久,罗德尼先生的杀人嫌疑就被解除了。   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来到了警察局,保释了他。   “我叫艾略特,是罗德尼先生的合租室友,我们在牛津街合租了一栋两室公寓,因为那里的房租太贵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都是这样合租的。”   艾略特有一种诗人一般的浪漫气质,他的头发比一般的绅士要长,几乎快到肩膀。   但是这种非常考验五官和脸型的发型,却被他演绎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我依靠写作短篇小说为生,因此几乎总是在家,有时甚至会写作到深夜。”   “您的意思是说,礼拜一那天晚上,罗德尼先生一直在家?”   “是的,他七点下班,差不多七点半的时候就到家了,我们一起吃过晚餐后,就已经快九点钟了。之后他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出来。”(①)   “您那天晚上写作到什么时候?”   “我想是半夜一点多。”   艾略特最后带着罗德尼先生离开了警局,不过弗格斯探长还是警告了罗德尼先生,最近不得离开伦敦,如果苏格兰场有需要,他必须要接受调查。   原本弗格斯探长不应该对一个目前无罪的人这么不客气,但罗德尼先生之前的态度,让他在这次的杀人案中增大了嫌疑。   回想起临走前,艾略特那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弗格斯探长就气不打一出来,“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坏脾气的室友,我才不在乎他在牢里关多久呢!”   现如今,案子似乎陷入了僵局。   因为两个可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而那个假扮成安德森太太的女人,他们至今也没有头绪。   根本原因在于,三个目击者里,除了克莱夫太太,谁也没有看到“安德森太太”的正脸。   这样一来,假扮成安德森太太的人,可就不一定是和她极其相像的洛丽丝了。   任何一个身材相似的女人,都可以做出这种女教师打扮。   最重要的是,那个假扮成安德森太太的女人,事先一定不知道安德森太太当天的穿着。   不然就不会出现这种服装上的穿帮了。   但真正的安德森太太是什么时候离开雇主家的?   这真是个天大的谜团。   作者有话要说:   ①维多利亚时期,银行的营业时间是按照上流社会绅士的工作时间来的,因此是上午十点开业,但在此之前,业务员就需要上岗核对项目和金库。   在当时,上流社会的绅士们即使有自己的事业,也是在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之间工作。   而下层职员往往是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   因此上层绅士们往往住在更远的郊区别墅,乘坐马车去工作,而文中的罗德尼先生,只能住在更近的市区里,付着很贵的房租,住着很小的房子,就像现在一线城市的我们一样。   感谢在2020-10-04 11:42:20~2020-10-04 18:2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三千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游荡的鬼魂   “说起来,那栋房子里的警力也该撤走了,房子里面已经被搜遍了。”弗格斯探长用手蹭了蹭下巴上的胡子,“最近伦敦城区的治安必须要抓得很严,这个时间来伦敦的,多半都是贵族,人手有些不够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人当回事。   然而时间到了夜里,可就不一样了。   ……   “啊!!!”   当天夜里,起夜的女邻居想要拉开窗帘透透气时,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声惨叫,然后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这个人正是礼拜一遇到安德森夫妇的克莱夫太太。   尽管她的丈夫体贴地在旁边看护了她一夜,也尽可能地让她喝下了一些白兰地,当弗格斯探长赶到的时候,她仍旧精神恍惚,语无伦次。   “她一直说自己看见了鬼魂。”克莱夫先生也很尴尬,“我当时听见她的惨叫就冲了过去,可是外面什么也没有,我猜测她最近被命案吓坏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那不是幻觉!不是!”克莱夫太太情绪激动,“我看见了!安德森太太的鬼魂在她的家门口游荡……啊!”   这位被吓坏的女邻居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   弗格斯探长不太想管这些事。   毕竟以男人的观点来看,女士们的神经总是很脆弱。   更何况看见鬼魂这种无稽之谈,又有谁会相信呢?   不过当他想起那个假冒安德森太太的可疑人时,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于是,弗格斯探长写了一张便条,想要请公爵大人过来看看。   “唔……恐怕我今天得去收取租金,不如让乔治陪您去看看?”格蕾丝一脸为难地站在书房的桃花心木办公桌前,头一次拒绝了公爵大人的要求。   这让公爵大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呃……我想这次、这次一定是有了非常重要的进展,弗格斯探长是这么说的。格雷厄姆,你去了一定能帮上不少忙的……”   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公爵大人站起身,走到衣架前,示意格蕾丝帮他穿上外套,“至于收租金,我想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顺便看看那些店铺需不需要修缮。”   格蕾丝还能说什么?   作为仆人,她可是天然地站在不利地位呀!   如果她一直推三阻四,可就太不称职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坐上了艾斯比家族的四轮马车,陪同公爵大人一起,来到了卡姆登镇。   “上午好啊,弗格斯探长,听公爵大人说,您的案子取得了重大突破?”格蕾丝一下车就和等在门口的弗格斯探长打了个招呼。   她身后的公爵大人一脸心虚。   而弗格斯探长则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这位说瞎话的贵族。   你不对劲。   “实际上,昨天晚上克莱夫太太看到了安德森太太的鬼魂在附近游荡……”面对格蕾丝震惊的表情,弗格斯探长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她是这样说的。”   格蕾丝:“……”   所以这就是重大突破?   找我干嘛?我又不是驱魔师!   已经下车的公爵大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的眼睛四处逡巡,期待着能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来补救一下自己今天丧失的威信。   “说实在的,我们的人早就已经把这栋房子里里外外地翻了个遍,任何可能落在地上的东西,都被收集了起来。”弗格斯探长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这时约瑟夫,我们的公爵大人那猫一样的灰绿色眼睛盯住了门口那个敞开的信箱。   “这里之前就是空的吗?”   一名低级警探涨红着脸走过来,紧张地看了弗格斯探长一眼,“我想那之前不是空的,不过里面都是商店寄过来的账单之类的东西……”   弗格斯探长顿时暴跳如雷,“也就是说,确实有东西被拿走了?”   警探也很委屈,谁又能想到凶手会给死者写信呢?   难道杀人之前还要跟受害者预约一下?   “问一问这里的邮差吧!”公爵大人暂时扳回一局。   顶着总管先生半信半疑地目光,约瑟夫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对面的房子,也就是克莱夫太太的家。   这位可怜的主妇现如今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明显吓得不轻。   好在休息了这么久,现在又是安全的大白天,在喝下一杯白兰地之后,她终于可以把昨天的场景完整地描述出来了。   “我拉开窗帘,想要透一透气……然后、然后我就看到楼下的马路上,安德森太太的鬼魂在她的房门前游荡!”   “您是怎么看出那是安德森太太的?”约瑟夫和格蕾丝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打开了笔记。   “她穿着安德森太太平时最爱穿的那套黑色长裙,披着灰色方格纹的披肩。”   弗格斯探长示意手下把安德森家衣柜里的女装都拿过来。   “不,不是这件。”   “也不是这件,这件是我礼拜一见过的那一件。”   “不是。”   ……   一番展示之后,直到最后一条裙子,克莱夫太太依旧给了否定答案。   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穿走了那条裙子。   而现在,这个人又来偷走了整个信箱的信。   随后,他们又去了附近的邮局,找到了负责送信的邮差。   “有什么特别的信?”邮差听了弗格斯探长的问题,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没有。安德森先生一个多礼拜都没回家,安德森太太也没有回去,他们的信箱都快塞满了……不过多数都是账单。哦,对了,安德森太太写了一封信,是礼拜日那天送过去的。”   邮差天天送信,自然知道安德森家发生了命案,他为这两个可怜人叹息了一声,“就在命案的前一天。”   “不过你们干嘛不直接打开信箱看看呢?”   回答他的,是弗格斯探长绝情的背影。   “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等走远了,弗格斯探长开始抱怨出声,“现在信件都丢了,我要去哪里看!”   格蕾丝看了看周围,说道:“看来凶手想拿走的是安德森太太的信,可是安德森太太为什么要这时候给家里写信呢?”   “对啊,太奇怪了,明明第二天就回家了,她为什么还要写一封信回去?”   “这封信一定和命案有关。”约瑟夫开始怀疑凶手的身份了,“不知道这次,洛丽丝小姐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   由于这次是和弗格斯探长一起来到会所,交际花们以及她们的“妈妈”明显没有上次热情。   约瑟夫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当他们说明了来意之后,这些美貌的姑娘们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洛丽丝昨天一整晚都在会所里,有一个英俊的作家和她在房间里整整待了两个小时……”   活泼的格尔达一边说着带颜色的话题,一边冲着格蕾丝眨眼睛。   “妈妈”解释道:“当然,您不能指望高级会所里的男人会像去霍克斯的醉汉一样急色,这里的男人都是真的绅士。”(①)   “那么这位绅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想应该是夜里一点多的时候,具体的时间我们也不会太清楚。”鸨母招手让一个干粗活的女仆过来,“你昨天是几点去整理床铺的?”   “是夜里一点四十五分,夫人。”   “那位先生一定是一点半左右离开的,客人们从大门进来,离开的时候却会走卧室后面楼梯连接的小门。”   “小门没有人看守吗?”   鸨母摇了摇头,“请您体谅,警长。很多客人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都有些不体面。只要他们付了足够的钱,我们是无权管他们如何离开的。”   更何况不会有一个嫖客希望看到,另一个嫖客从自己喜欢的交际花的卧室里走出来。   虽然他们明白交际花不可能只有一个金主,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我们能否知道这位先生的姓名?”   听到格蕾丝的问题,格尔达从身后抽出一份昂贵的彩色杂志。   “就是这个作家,他的短篇小说很受欢迎。他的笔名叫艾略特,有趣的是,报社每次刊登他的文章,都会在那一页印上一支蓝色妖姬。”   格蕾丝的瞳孔一缩。   蓝色的玫瑰花?   趁着其他人还在讨论洛丽丝的行踪问题,格蕾丝悄悄地跟着格尔达去了角落里,“蓝色的玫瑰花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格尔达用扇子挡住脸,冲着她笑,“那位客人今天还会来,您为什么不问问他自己呢?”   她似乎对上次格蕾丝不告而别还怀恨在心,于是用暧昧的语气说道:“如果下次您以客人的身份来,我就会告诉你,它的含义。”   这事可真够让人犯愁的。   虽说格蕾丝并不介意来这里和小姐姐说说话,但问题是,她可没有能到别人卧室里待上两个小时的本事呀!   如果被格尔达发现她是个女人,恐怕她的愤怒还会更上一层楼呢……   只不过,对于洛丽丝又多了一名裙下之臣这件事,格尔达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会所后,格蕾丝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公爵大人。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了,那就是罗德尼先生那天态度突变,应该和今天所说的蓝色妖姬有关。   只要找到这个图案的含义,或许就可以解开谜团。   作者有话要说:   ①霍克斯代表廉价妓·院,在当时每个城市都有对应的介绍妓·女的桃色杂志,一般名字是《XX娱乐指南》,其中有很多行话,比如“猪蹄部分”代表站街女,中腰位置代表中等消费的交际花等等。如果大家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米歇尔·法柏的《绛红雪白的花瓣》。 第42章 泪痣   但是约瑟夫坚决不同意格蕾丝以客人的身份再次到金雀花会所做客。   天知道那些女人会做出什么事!   他的总管会被带坏的!   为此,公爵大人甚至还坏心眼儿地撺掇弗格斯探长去审问格尔达一番,不过被对方拒绝了。   “这些交际花平时能知道很多上流社会的消息,得罪他们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弗格斯探长粗中有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把事情做绝。   “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调查。”公爵大人仍旧不同意让格蕾丝出卖色相去勾搭交际花。   “我真不明白了,格雷厄姆一个大男人,在那里难道还会吃亏吗?”   “哦,不行!他还是个孩子!”   弗格斯探长看着眼前五英尺九英寸的“孩子”,神色复杂,“你们这些贵族不是十三四岁就出入这种地方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伊顿公学不知道有多少在校生干过这种事!”   “我想我们应该去花店或者报社去看看。”公爵大人堪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姓克里斯蒂呢。”弗格斯探长在后面向着格蕾丝吐槽了一句。   一位雇主把总管看得比儿子还严,真是生平仅见。   三人很快到了一家花店。   店里的店员很热情。   因为往往是这种穿着考究的单身汉,才会在花店里花大钱。   格蕾丝指着被精心打理的蓝色玫瑰说道:“这种花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蓝色玫瑰代表着奇迹,也代表着永远得不到的珍宝。”店员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在格蕾丝和约瑟夫之间来回逡巡。   说实话,这目光让人挺不舒服的。   但格蕾丝还是谢过了店员,随手买了一束百合,送给了一位路过的老夫人。   紧接着,他们又去了艾略特时常投稿的报社。   根据报社工作人员的说法,艾略特是一个非常受女性读者欢迎的作家,报社里收到的反馈多数都是给他的。   作为一个深受女读者爱戴的作家,艾略特文笔细腻又浪漫,而且非常擅长为女士们塑造梦中情人般的男性主人公。   换言之,他在书里,为广大的女读者们实现了爱情梦想。   “艾略特的稿酬是如何计算的?”   “我们是按照作家的名气进行约稿的,艾略特的短篇一般在十二镑左右,如果是连载的长篇小说,每期我们会给八镑的稿费。艾略特的长篇小说在报纸上连载,一个礼拜会发两期,短篇小说则是一个礼拜一篇,发布在彩印杂志上。”   这样一算,艾略特每周的收入是二十八镑,年收入在一千四百镑左右。   “你知道蓝色玫瑰的含义吗?”   “我不清楚,这应该是艾略特的个人习惯吧?”工作人员被问得一愣。   离开报社之后,弗格斯探长还有工作,暂时回了苏格兰场。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则去了他在伦敦市区的一小块领地,收取店铺租金。   “这太奇怪了,一千四百镑的年收入,却要和别人合租。”格蕾丝下马车的时候还没有想通这件事。   她身后的公爵大人不以为然。   毕竟格蕾丝的收入加上奖金和小费,应该比艾略特还高出一点,结果他的家人不还是住在……   “年收入一千镑的人租住一个三层小别墅都够了,这不符合常理。”格蕾丝的话让公爵大人更加迷惑了。   “可是……衬裙巷的房子……”   有那么贵吗?   意识到他的疑惑,格蕾丝恍然大悟,“哦,不,公爵大人,我的父亲一直在依靠自己养家。他痊愈之后,就一直拒绝我用自己的薪水补贴家用。他希望我自己能把钱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约瑟夫连续好几天的沉重心情突然消失了。   太好了!   克里斯蒂家的那栋房子,不是因为他不够慷慨造成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公爵大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快。   连带着整条街的商户,都感觉受宠若惊。   因为这位公爵不仅仅面对他们时态度平易近人,而且还十分贴心地询问,店铺是否有设施年久失修,需要修缮。   格蕾丝无法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好心情,只以为他对这次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见解。   两人逛到一间首饰店的时候,格蕾丝在玻璃橱窗前,驻足了一会儿。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能看见一枚造型别致的胸针。   这家店算不上特别高档,里面的饰品也并不贵重。   格蕾丝盯着的这枚胸针,是用绿色的彩绘玻璃做成的,上面点缀着便宜的巴洛克珍珠。   只是珠宝匠人的心思非常巧妙,如此廉价的材料,被他做成了一株铃兰的形状,看起来可爱又优雅。   发现总管先生一直盯着这样一枚胸针,约瑟夫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临走前,格蕾丝买下了这枚胸针,将包装盒珍重地放在了收款用的羊皮手提箱里。   “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吗,格雷厄姆?”公爵大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几乎不受理智的控制。   格蕾丝一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就这样,我们的公爵大人心情大起大落,苦着一张脸回到了别墅。   虽然他自己暂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失落。   他在心底向自己解释,一定是因为格雷厄姆的年纪太小了,在这个年纪是很难找到相伴一生的恋人的。   他自己这么紧张,完全是在担心格雷厄姆被坏女人骗了。   毕竟格雷厄姆在普通人里算得上年轻有为……   而且今天对比那个所谓的有名的作家,格雷厄姆也完全不差不是吗?   这样的年轻人应该专注事业,等到事业有成之后,再考虑、考虑……   哦,不!   格雷厄姆是他的总管,如果他结了婚,就会像霍恩先生一样离开伊登庄园!   绝对不行!   原本正在娱乐室心不在焉地陪着伯爵夫人下象棋的公爵大人猛得站起来,吓坏了一屋子的仆人。   “您有什么需要吗,公爵大人?”   “哦,不、不……”约瑟夫向他的姑姑告罪,“我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恐怕不能陪您下棋了,姑姑。”   “你有正事就去办吧,不用担心我,约瑟夫。”伯爵夫人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自然也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苛责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约瑟夫急急忙忙地跑去书房,是为了写信给弗格斯探长。   而信的内容也让弗格斯探长摸不着头脑:   “请留意金雀花的格尔达小姐,如果她的胸前有一枚铃兰胸针,请一定及时告知我。”   弗格斯探长看到信的时候,忍不住对着旁边的手下抱怨:“怎么又变成铃兰了,不是蓝色玫瑰花吗?为什么是格尔达,不是洛丽丝吗?”   下属:“……”   您在说什么奇怪的谜语?   接下来的时间里,弗格斯探长一直在追查着有关蓝色玫瑰花的事,甚至还找到了艾略特本人。   只不过艾略特坚称,蓝色玫瑰花只是他喜欢的花卉而已,并无什么特殊含义。   至于格尔达嘛……   她最近总是感觉弗格斯探长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胸口。   哼!老色鬼!   周四下午,格蕾丝再次外出,去了巴林银行。   “格雷厄姆去哪了?”公爵大人叫来了亚当,脸色严肃得不得了。   “克里斯蒂先生去银行了,他说要把最近收到的租金存到银行里。”   亚当内心对格蕾丝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瞧瞧!   谁才是最受公爵大人器重的人?   他敬爱的老师——刚刚来到伊登庄园半年的克里斯蒂先生!   已经赶到巴林银行的格蕾丝对此一无所知。   由于公爵大人在伦敦的领地处在昂贵的商业街,黄金地段的店铺生意红火,租金也相当高昂。   几条街的租金,金币和纸钞塞满了整个手提箱。   这么多的钱,放在临时居住的丹尼尔斯别墅多有不便,而且有被盗走的风险。   于是格蕾丝趁着刚收完所有的租金,赶忙统计了钱数,只留下一部分金币,其余的都被她带到了巴林银行,准备存进公爵大人的账户。   就在业务员忙着核对金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神色冷厉中还带着些自得。   由于走得急,这位女士并没有看到柜台边的格蕾丝。   是洛丽丝。   在她身后,经理特纳先生追了出来,脸色涨红,显然处在气愤当中。   只是在看见格蕾丝的一瞬间,他的气愤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尴尬。   特纳先生在原地顿了一下,转回身去,恶狠狠地甩上了门。   在旁边数钱的英格索普先生把五十枚沙弗林金币用牛皮纸卷成一捆,放在一边,对着格蕾丝说道:“自从特纳先生去……那种地方的事被弗格斯探长追问了之后,他就被那个漂亮的交际花缠上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交际花和安德森太太长得太像了,连眼睛下面的痣都一模一样。”   格蕾丝凝视着他的眼睛,缓慢但吐字清晰地问道:“您认为安德森太太的眼睛下面有一颗痣?”   “是啊,我看见过很多次了,就是安德森太太穿得可比这个交际花朴素多了。要我说,像安德森太太那样端庄的女人,才是做家庭主妇的料,外面的女人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英格索普先生并不知道自己在格蕾丝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仍旧自顾自地数着手提箱里的金币。   一个多小时之后,公爵大人的账户上又多了一笔巨额存款。   格蕾丝核对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坐上了马车,回到了丹尼尔斯别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5 17:16:47~2020-10-06 19:5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啊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世所不容的感情   丹尼尔斯别墅,书房内,约瑟夫正对着书架,翻找一本他从前根本不会去看的书——《花语大全》。   作为一个被迫在社交圈里摸爬滚打多年,但从未和任何未婚女士有过瓜葛的年轻贵族,公爵大人对扇语和花语都不感兴趣。   然而扇语是在和女士们交谈时必备的技能,出于礼貌,约瑟夫不可能不去学习。   但花语就不同了。   在约瑟夫的心底里,几乎从未考虑过要送花给哪位女士。   这位务实的公爵,深知知识是无限的,而生命却是有限的,无用的东西,他很少关注。   现如今,他却因为总管先生疑似有了心上人,而开始研究花语了。   在书架最上层的角落里,那本介绍花语的书终于扬眉吐气,被公爵大人那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抽了出来。   涉及到男女双方的社交活动,礼仪的介绍总是复杂又冗长。   这本书里甚至还规定了用左手送花和右手送花的不同含义与规则。   当然,约瑟夫此刻并不想了解这些。   他粗略地看了几眼,然后快速向后翻阅,直到书页里出现了花卉的彩色插图,旁边的注解上带着每种花的含义。   龙舌兰代表着苦恼、悲伤……   不,不是这个。   紫花罗勒代表着憎恨,这个当然也不是他要找的。   铃兰代表着……坚定不移!   坚定不移的什么?   坚定不移的爱?   如果要贴切地描述公爵大人此刻的心情,那么就要用一种残忍的比喻。   此时此刻,公爵大人的感觉,就像有人用一杯浓硫酸,泼洒在了他的心上。   强烈的灼热感腐蚀着他的心脏,然后带动着血脉,让人忍不住想要缩成一团,随着酸液碳化成一块乌黑的不明物体。   与此同时,格蕾丝正从马车上下来,走向别墅。   “公爵大人在找您呢,克里斯蒂先生。”亚当看到她回来,连忙说道。   由于公爵大人上次陪同格蕾丝一起去店铺收取租金,外套沾上了某家店铺的油漆,是以乔治那小子今天并不在前厅,格蕾丝回来的消息也就没有第一时间传到公爵大人的耳朵里。   “哦,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我刚好也有事向公爵大人汇报。”格蕾丝手里拿着账册,将空下来的手提箱递给亚当,向着书房去了。   亚当面无表情地目送着自己的老师,然后低头对着福克斯小声说话。   “啊,如果一位公爵二十四小时都在找他的总管,那么他的总管恰巧有事找他就是必然事件,这是离散概率的正确结论,对吧,福克斯?”   逐渐变得博学的亚当,似乎越来越有自己的看法了。   仅仅几个月时间,他就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说“是的,先生。不是,先生。整整三袋,先生。”的小傻瓜了。(①)   格蕾丝走到书房门口,敲响了房门。   “进来。”   当她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敲门者另有其人的公爵大人猛得合上了自己手上的书。   《花语大全》?   “您还在查蓝色玫瑰的含义吗?”   公爵大人的喉结可疑地滚动了一下,“咳,是的,不过没什么有用的收获。你已经去过银行了是吗,格雷厄姆?”心虚的公爵大人巧妙地绕过了这个话题,看向格蕾丝手里的账本。   “是的,大人。我需要向您汇报一下这个季度的盈利……”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格蕾丝打算先把最近的入账说完,再讨论银行里发生的怪事。   然而她面前的公爵大人,此刻感觉双耳轰鸣,仿佛失聪。   他的眼睛盯着那形状优美的嘴唇,却对那张嘴吐出来的内容充耳不闻。   渐渐的,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格蕾丝偶尔露出来的洁白的牙齿上。   这些洁白整齐的牙齿逐渐变形,最终变成了一颗颗巴洛克珍珠。   为什么是巴洛克珍珠?   公爵大人恍惚中询问自己。   铃兰!那些巴洛克珍珠组成了一串铃兰,然后变成了一枚精致的胸针。   谁会戴上它?   那个代表着坚定不移的情感的胸针?   格雷厄姆会把它送给谁?   是那个交际花格尔达,亦或是别墅里的某个平庸的女仆?   是女仆长贝丝,还是比格纳农场那个长着小雀斑的鸡舍女工?   不论是谁,那必然是个名不副实的、德不配位的、企图把一个大好青年拖入深渊的、邪恶的女人。   因为在他眼里,谁也配不上这个像小鹿一样聪慧温和的年轻人。   公爵大人的灵魂分割成了两个小人。   其中白色的说道:“别这样,约瑟夫。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结婚生子,即使是总管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而黑色的那个这时候跳出来反驳,“别听他的,约瑟夫。他是你的总管,总管是什么?是服务于你一个人的!他不能结婚,结婚会分散他的精力。”   是啊,结了婚的人就会变得顾家。   约瑟夫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   格雷厄姆把时间都留给了那个充满心机的女人……   他会在周末回到自己的家里,和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坐在壁炉旁,吃着司康饼,看着杂志,听着旁边织毛衣的女人喋喋不休地说着没营养的废话……   哦,多么可耻的女人啊!   她何以拥有了格雷厄姆的陪伴?   那这时间,那些本该陪着他一起办案、拜访、去俱乐部、下象棋……做一切有趣的事的时间,都会被这个女人抢走!   然后他约瑟夫就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格雷厄姆在哪呀?他为什么不陪我去探案了?格雷厄姆结婚去了!   “不行!我不同意!”愤怒充斥着公爵大人的胸腔,让他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正在说起一支新股票的格蕾丝愕然地停了下来。   “呃,如果您不看好这支股票的话,我们当然可以再换一支……”   “不,不必在意我,我只是……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呃……和这次的案子有关。”公爵大人为自己刚才的粗鲁态度感到羞愧,涨红着脸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说起案子,今天我去巴林银行的时候,倒是遇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格蕾丝并没有把刚才的突发状况放在心上,而是顺势谈起了早就想要告诉公爵大人的事。   “安德森太太的邻居没必要集体撒谎,也就是说,经常去银行附近找安德森先生的,不是他的太太?”   “英格索普先生曾经多次看到那个女人去找安德森先生,我想他应该能够记住那个女人的样子。”格蕾丝眉头紧锁,“这样一来,符合说法的女人,恐怕就只有洛丽丝了。”   约瑟夫平缓下心情,用一种讽刺的语气说道:“这个安德森先生居然得到了一对姐妹花,姐姐做妻子,妹妹做情妇。”   “然而洛丽丝隐瞒了这段关系,她或许以为我们不会发现她和安德森先生的不伦之恋。”   “是啊,如果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都穿着朴素的衣服,又有谁会怀疑那不是安德森太太呢?”公爵大人拿起了羽毛笔,开始给弗格斯探长写信,“这样一来,可就要好好调查一下洛丽丝了。”   最重要的是,要重新查证她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情妇怒杀原配,听起来简直逻辑混乱,但能做自己姐夫情妇的女人,又怎能用正常的观点来看待呢?   最让人觉得可疑的,是她的不在场证明。有两位社会地位远高于洛丽丝的男士,分别在不同的日子为她作证。   假设洛丽丝真的杀了人,又是什么让这两位在中产阶层占据上游的绅士,冒着坐牢的风险,为她做假证呢?   很难想象一个交际花能有这样的手腕。   诚然,交际花们美丽迷人,有无数男士愿意为她们一掷千金。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这群男士非常有钱。   也就是说,钱也许是他们最不珍贵的东西。   这种付出对他们来说,也许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收入。   一旦要把付出变成“损失名誉和地位”,这群绅士恐怕立刻就会撇清关系。   要让他们真的为一个交际花赴汤蹈火,那么这种行为的背后,必然有巨大的利益。   或者说,洛丽丝手中握着这两个人的把柄。   最终,公爵大人和弗格斯探长兵分两路,弗格斯探长负责调查银行经理特纳先生,公爵大人带着格蕾丝调查艾略特。   铃兰胸针的事,暂时被公爵大人抛在了脑后。   因为此时此刻,忙碌的格雷厄姆一定也没工夫想这些。   两人偷偷租下了艾略特公寓对面的房子,紧盯着对面的动向。   这一天,就在格蕾丝去盥洗室的空档,公爵大人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个艾略特!   他居然在……和罗德尼接吻?   窗帘缝隙一闪而过的画面宛如一声惊雷,把公爵大人吓得不轻。   蓝色玫瑰,代表着无法得到的珍宝——不能公之于众的感情。   一切都说得通了。   富有的艾略特为什么会与一个小职员合租?他又为什么会在信件丢失的那天晚上到金雀花会所?   在监狱里的罗德尼为什么突然变得暴躁,却三缄其口,不肯说出安德森先生的秘密?   因为洛丽丝用笔记本封面上的蓝色玫瑰花威胁了他们。   不许把我和安德森的秘密说出去,按我说的做!不然就等着和你的情人上绞刑架吧!(②)   作者有话要说:   ①选自《鹅妈妈童谣》中的《黑羊咩咩叫》   Baa, baa, black sheep,   Have you any wool ?   Yes, sir, yes, sir,   Three bags full;   One for the master,   And one for the dame,   And one for the little boy   Who lives down the lane.   咩,咩,黑羊,   你有羊毛吗?   是的,先生,是的,先生,   三袋满满的   一袋给主人   一袋给夫人   还有一袋给那个   住在街尾的小男孩   这首童谣实际上是在讽刺英国贵族对平民的压迫,其中主人代表国王,夫人代表贵族,小男孩代表平民。   ②当时的法律规定,男同性恋之间的X行为将被处以绞刑。此条例为亨利八世在位时提出,直至1861年才由绞刑改为□□。   感谢在2020-10-06 19:51:59~2020-10-07 18:4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 4瓶;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罪恶之花   这时格蕾丝刚好拿着一条法兰绒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   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约瑟夫猛得拉上窗帘,将对面挡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转过身来。   实际上,对面的窗帘也不过是一时不谨慎,才留下了一个小空隙罢了。   即使现在格蕾丝有心去看,估计也看不到什么。   但是约瑟夫就是下意识地不想他的总管先生看到这些,甚至连那微薄的一丁点风险都不愿意冒。   “对面发现我们了吗?”格蕾丝语气凝重。   “恰恰相反,我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但是……呃……他们要做的事或许、或许不太雅观,我认为你还是不要看为妙。”   “他们是同性恋人?”   这个想法一秒福至心灵。   再怎么说,格蕾丝也接受过不少二十一世纪文化的熏陶,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是远远比这些土生土长的英国人要高的。   在这个年代,几乎没人胆敢公开宣称自己是同性恋,而人们也很难把两个男人想象成一对恋人。   这也是他们的调查一直毫无进展的原因——即使知道蓝色玫瑰花含义的人,为了避嫌也不会真的告诉他们,蓝色玫瑰花真正代表着什么。   公爵大人却被她的敏锐吓了一跳,莫名地感觉到了心虚。   “这件事是否该告诉弗格斯探长呢?”格蕾丝询问道。   以弗格斯探长的脾气,但凡违反法律的事,被他碰上了,他都不可能不管。   然而格蕾丝本人,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调查,导致两个无辜的人被送上绞刑架。   “即使我们不告诉他,洛丽丝最后也会告诉他的。”   这个女人既然用这件事威胁,就说明她本人对艾略特和罗德尼的关系十分清楚。   一旦她自己暴露了,她也必然会报复这两个人。   “你在同情他们。”公爵大人用的是肯定的句式。   窗帘还没有被拉开,现在又是大白天,房间里没有点燃蜡烛。   只有微弱的光,透过深灰色的窗帘,勉强让人的眼睛可以看到周围的环境。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距离已然非常之近,近到格蕾丝可以感受到公爵大人呼吸时产生的气流。   女人的第六感,让格蕾丝察觉到了一丝不可知的危险,她偏转了方向,快步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我想,任何真挚的、却不能公之于众的感情,都是值得同情的。”   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把公爵大人心里微微萌芽的某种不可见光的心思,又按了回去。   但总管先生的话,又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洛丽丝不可能有实质上的证据,只要我们找到罗德尼和艾略特的房东,在法庭上为他们作证,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公爵大人的声音回归冷静,“当然,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在房间里等待着,在滞留了一段绝对“安全”的时长之后,他们才上门打扰。   对于公爵大人来说,等待的这段时间相当煎熬。   即使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真相,他仍旧对两个男人做那档子事接受不良。   这种感觉相当奇怪,两种冲突的观念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们怎么能这样?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段时间,公爵大人对于要面对的人,还有些躲躲闪闪。   我不会在那间狭窄的小公寓里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他们最好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实际上……   对面公寓的两个人只是在拥吻过后,吃了一个平静的下午茶。   这对可怜的恋人,只有在房东太太长时间不在家的时候,才有可能做一些出格的事。   不过可以想见,对于一个依靠房租度日,并且需要为租客提供餐饮和卫生服务的寡妇来说,出门,尤其是离开家超过两个小时的机会是不多的。   当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艾略特还感觉到奇怪,“谁会这个时候来?”   走去开门的罗德尼先生一脸不耐烦,“我们不会购买任何……”   廉价的小商品。   后半句话被罗德尼先生吞回了肚子里。   “怎么是你们?”   作为被审问的对象,罗德尼先生根本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只以为他们是弗格斯探长的同事,某个警督什么的。   艾略特从后面冒出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戒备,“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吗?”   格蕾丝拿出一本杂志,将有蓝色玫瑰花的一页展示给艾略特,“您不会希望在门口谈的。”   “好吧,有什么话请进来说吧!”三番五次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即使是温和的艾略特也开始懊恼了。   几人就坐后,罗德尼先生破罐破摔地靠在扶手椅上,面色不善地嚷嚷:“你们到底想干嘛?我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上绞刑架!”   艾略特在旁边猛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   他的警示并没有起到作用,罗德尼先生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不要再畏首畏尾了,艾略特!”   说完这句,罗德尼先生转过头,对着约瑟夫说道:“你这家伙是那群条子的头儿吧?我要揭发那个女人!她是安德森的情妇!”   “伯蒂!”艾略特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得了吧!难道你真的要受那个女人的威胁,做她名义上的丈夫?”罗德尼先生瞪圆了眼睛,“我不会让你做她的丈夫,如果你执意要向她妥协,我会让你成为她的鳏夫!”   听着两个男人用这种恐怖的杀人威胁秀恩爱,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格蕾丝轻咳了一声,“我想两位把这件事想象得太严重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杀人犯的指控,法院是不会相信的。”(①)   “但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在很长一段时间,流言都会围绕着你们的生活。”约瑟夫在旁补充。   “我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不过你们真的不打算把我抓走?”罗德尼先生仍旧不信任面前的这两个疑似条子的家伙。   公爵大人连忙摆手,“别担心,我可不是苏格兰场的人,当然,我的的确确是一名治安官,不过伦敦的事可不归我管啊!”他眯了眯眼睛,“现在轮到你们拿出诚意了,你们刚才说的成为某个女人的丈夫是怎么回事?”   “由我来讲吧。”艾略特拍拍罗德尼先生的手背,对方堪称乖巧地坐到了壁炉旁,双手捧着一杯咖啡安静地待着,像一只被驯化的棕熊。   “这事说来话长……前段时间,也就是伯蒂被关进警局的时候,相信那天你们也在场,洛丽丝小姐被弗格斯探长请到了警局,假冒成安德森太太……”   当他礼貌地说到“洛丽丝小姐”的时候,壁炉边的“棕熊”先生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   “但是当她用那本象牙笔记本的封面暗示伯蒂的时候,伯蒂立刻意识到那不是安德森太太。”   罗德尼先生插了句嘴,“安德森太太为人正直到了刻板的程度,安德森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他不高兴地耷拉着嘴角,“实际上,我也没有告诉安德森,但是这家伙实在是聪明得吓人,仅仅是来这里做了几次客,他就把我完全看穿了。”   约瑟夫示意被打断的艾略特继续讲。   “伯蒂立刻明白她就是安德森太太那个被送到姨妈家寄养的双胞胎妹妹,安德森先生的情妇。这件事还是安德森先生主动告诉我们的,因为他发现了我和伯蒂的关系时,伯蒂曾经凶狠地恐吓了他。”   艾略特尴尬地笑了两声,“安德森先生应该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于是吐露了一些自己的秘密。洛丽丝小姐威胁伯蒂,只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   “那么您后来为什么又去了金雀花会所呢?”格蕾丝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是她写信威胁我,让我一定要在那天到金雀花会所一趟。”艾略特开始惴惴不安,“她只是让我在她的卧室里待了两个小时,期间她从后门出去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为此担忧了好几天,生怕她用这两个小时做了什么害人的事。”   “她确实做了一些害人的事,一位太太差点被她吓得见了上帝。”约瑟夫和格蕾丝对视一眼,已经确认了盗走信件的人就是洛丽丝。   “可是结婚又是怎么一回事?”格蕾丝追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昨天上午的时候,她趁着伯蒂不在,到这里来找我,要求我礼拜天的时候和她去教堂举办婚礼。”   艾略特瞥了罗德尼先生一眼,没有发现对方有暴走的倾向后,庆幸地舒了一口气,“我能感觉到,她并不是想和我做夫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   “据我所知,交际花并不是自由之身,她要怎么和你结婚呢?”   “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不过她当时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倒是让我相信她在礼拜日之前,绝对能获得自由。”   这让格蕾丝想起在银行时的那一幕。   要给这样一个高级交际花赎身,少说也要有几千镑,这笔钱来自于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当时的司法机关还相当不完备,有很多案子都是在十几分钟内草草了结,很多法官会对被告有主观上的不信任,陪审团也十分不专业,以至于很多案子里被告都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导致当时有很多站在被告席上的人被错判。 第45章 恶果   这次的拜访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二十分钟的谈话后,格蕾丝从窗户看到了他们租下的小公寓门前有邮差驻足。   信件被顺着门缝放了进去。   能寄信到这里的人,恐怕只有弗格斯探长了。   两人辞别了艾略特和罗德尼先生,回到了公寓,打开了信封。   寄信人果然是弗格斯探长。   他在信中提到,警署经过多天调查发现,特纳先生曾挪用公款多达几万镑。   而替他做假账的人,正是死者安德森先生。   除此之外,在礼拜四的时候,特纳先生还给了洛丽丝一张两千镑的支票。   这些钱,足以让洛丽丝重获自由。   “不好!”约瑟夫突然站起来,“这是个障眼法!快!去码头!”   他和格蕾丝以一种不太体面的速度飞奔出去,吓坏了正巧路过的四轮马车夫。   到了外面,格蕾丝快速写好一张便条,给了一个小男孩一先令,让他送到警察局去。   直到两人坐上马车,约瑟夫才有空确认她写了什么。   “我通知了弗格斯探长,让他带人堵住任何可能让洛丽丝逃跑的路线。   洛丽丝应该早已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她给艾略特寄这封信,是想让我们误以为她礼拜日的时候还在伦敦。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和艾略特结婚的必要。”格蕾丝已经想通了所有的事。   她和约瑟夫相视一笑。   不对……   等等!   我不是要疏远他吗?   格蕾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不动声色地把脸转向窗外,好像伦敦那灰蒙蒙的天空很有看头似的。   就在他们赶往码头的时候,弗格斯探长也带着三路人马,一路来到金雀花会所搜查洛丽丝的房间,一路来到码头,阻止洛丽丝坐船渡海去到最近的法国,最后一路则去了就近的几个火车站。   傍晚时分,他们在码头抓住了一副女教师打扮的洛丽丝。   格蕾丝对她的称呼,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晚上好啊,安德森太太。”   “你这小子在说什么鬼话?”弗格斯探长的眼睛瞪得溜圆。   最终,所有人,包括艾略特、罗德尼以及银行经理特纳先生,都被聚集在了一起。   “现在,该说说这次的案情了。”约瑟夫坐在扶手椅上,不过却并没有坐在主位,“我想大家恐怕还一头雾水。因为除了我和格雷厄姆,以及安德森太太本人以外,在座的各位恐怕都以为你们眼前的女人是交际花洛丽丝。”   他示意弗格斯探长说话,“弗格斯探长,能麻烦你说一下你的调查结果吗?”   “当然,咳,我们调查了巴林银行的账目,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地方。”弗格斯探长看了一眼格蕾丝,“实际上,这次的发现还要多亏格雷厄姆。他在银行办理业务的时候,发现了特纳先生和洛丽丝的不正当关系。”   格蕾丝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天的事,堪称一大奇景。在我短暂的十几年生活中,还从没见过哪个交际花会对自己的顾客趾高气昂。”   说着,她开始分析案情。   “事情还要从特纳先生挪用公款说起。根据弗格斯探长的调查,特纳先生从三年前就开始了这种贪婪罪恶的举动。而他的下属,聪明能干的安德森先生,成为了他贪污行为的帮凶。”   格蕾丝转向罗德尼先生,“罗德尼先生,您一定非常好奇是谁动用了您的印章吧?”   “是的,我至今仍旧摸不着头脑。”   “动用您印章的人,正是您的朋友,安德森先生。说起来真是讽刺,这个案子里,撒谎最多的人,居然是两位死者。”   格蕾丝侃侃而谈的样子,为她增添了一分从容的魅力。   “安德森先生之所以和您吵了一架,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认为您挪用了公款,而是因为他和特纳先生分赃不均。   他为特纳先生服务多年,特纳先生却不愿意把他提拔到更高的位置去。安德森先生在通过您暗示特纳先生,他能拿到做假账的证据。”   格蕾丝又转向神色萎靡的特纳先生,说道:“而你,特纳先生,你被安德森的威胁激怒了。于是你在安德森出差期间,找到了他的情妇洛丽丝,说服她为你办事。”   弗格斯探长适时拿出洛丽丝的日记本,“这是在洛丽丝的卧室拿到的,上面记录了安德森做假账的收入,以及特纳先生和她的交易。”   他又拿出一个文件袋,“同时,我们还搜到了一些不利于安德森的证据。”   特纳先生依旧一言不发。   他被警局发现了挪用公款的事,早已在劫难逃。   “特纳先生,你收买了洛丽丝,让她在礼拜一的时候,恳求安德森先生,和他一起回家去,然后把那些不利证据藏在安德森先生的家里,对吗?”   特纳先生无力地点了点头,“但是我没想到她会杀人。”   格蕾丝伸出食指,缓慢地晃动着,“不不不,洛丽丝自始至终都没有杀人。真正杀人的,是安德森太太。”   “可是我当天见过安德森太太呀?我还和她说话了!”克莱夫太太尤其难以置信。   “正是因为您和她说的话,我才判断出死去的正是洛丽丝。”格蕾丝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走到公爵大人身旁,“说来也巧,礼拜一,也就是命案发生的那一天,我和公爵大人恰好就在开往伦敦的火车上。当天下午,铁路被大雪掩埋,工人们清理了好几个小时,等我们到达伦敦,也就是卡姆登站的下一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说到这,格蕾丝话锋一转,“可是克莱夫太太遇到安德森夫妇的时候,是六点钟,期间他们还去饭店订购了食物。也就是说,安德森先生那天五点左右,在铁路还没有清理出来的时候,就到了卡姆登站。”   “这么说,他们撒了谎?”弗格斯探长若有所思,“真正的安德森太太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是不必说谎的。”   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向被手铐铐住的“洛丽丝”。   “洛丽丝”,或者说安德森太太,此刻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怨愤。   “是啊,没错!”她的眼睛里带着仇恨的火焰,“当时我不确定他是礼拜日回来,还是礼拜一回来。但我的雇主一家在旅行前邀请我共进晚餐,还额外付了两个月的薪酬,盛情难却。于是我就写了一封信回去,让他去俱乐部或者餐馆吃个晚饭,等我第二天回去……”   然而巧合的是,礼拜日和情妇放浪了一天的安德森先生并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还满心以为自己的妻子周一仍在工作,于是就带着假扮成妻子的情人,光明正大地往家里走。   热心的邻居克莱夫太太还和他们攀谈了几句,浑然不知自己被演技过人的洛丽丝给骗了。   于是四点多从雇主家出发,买了些小礼物之后才回家的、真正的安德森太太回来时,恰巧被喂猫男孩看到了背影。   可想而知,满心欢喜的安德森太太用自家的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足以击垮她的秘密。   她的丈夫和她的孪生妹妹,就在她的卧室、她的床上偷情!   “你们知道当时他们在说什么吗?”安德森太太恶狠狠地瞪着眼睛,“我的好丈夫说:‘洛丽丝,我们的安德森太太如果在床上有你一半的本事,我都要谢天谢地了!你不知道,她在床上那副样子,僵硬得像个锯木工!’。”   “他们两个在床笫间大肆地嘲笑着,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安德森太太伸出自己的手,“我多么想清清白白地活着,可是我不能!”   她直勾勾地看向罗德尼先生,“罗德尼先生,你曾多次来我的家里做客,吃着我做的点心,和我的丈夫谈天说地。可是你对那个热情招待你的可怜妇人没有丝毫怜悯!你明明知道她的丈夫和她的妹妹偷情,可你却袖手旁观!”   “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杀人!”弗格斯探长严厉地训斥了一句。   “不!我只是代替上帝杀了他们的躯壳!他们的灵魂早就死了!当我妹妹对着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分开双腿的时候,她就死了!当我的丈夫背叛了他忠诚的妻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安德森太太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颤抖,“我能怎么做?我要冲到他们面前,软弱地大哭一场?然后呢?对于偷情的男人来说,人们只会说他是花心,再没有更坏的形容词。只要他悔改,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她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可是凭什么?我每个礼拜日不辞辛苦地回来为他熨烫衣服,擦洗鞋子,跪在地上擦拭地板!我节约着每一个便士,甚至不舍得买一块有香味的肥皂!他却用他那些不法钱财作为筹码,占有了洛丽丝肮脏的身体,再用同样肮脏的身体玷污我,而我不能有丝毫的反抗!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财产!可以随意处置的财产!”   “我不会原谅他们,所以我拿起了烛台,狠狠地敲晕了他!然后找出厨房里最趁手的菜刀,一人砍了十五刀!十五刀!这是他们应得的!”   话虽如此,安德森太太仍有求生欲。她毁掉了洛丽丝脸上的痣,自己点上了泪痣,假扮成洛丽丝,回到了金雀花会所,最终奇迹般地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日记——一本能让她逃出生天的日记。   她用洛丽丝所没有的矜持姿态,吊足了那些喜爱新鲜感的客人们的胃口,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最后却选择了不敢把她怎么样的特纳先生和艾略特,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就这样,她维持住了清白。   参加葬礼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了邻居克莱夫太太的话,发现她居然和当天的洛丽丝说过话。   而那些话,会使得她之前写的信,存在暴露她身份的危险。   于是安德森太太利用了艾略特,偷回了那封信。   交代了一切之后,洛丽丝转向罗德尼先生,冷笑着说道:“至于你们,我只是想让你们提心吊胆几天,也算是对你们袖手旁观的惩罚。”   这时格蕾丝翻开了洛丽丝的日记,发现其中有几页被撕毁了。   结合安德森太太的话,她立刻明白,被撕毁的,是记载着罗德尼和艾略特关系的部分。   ……   一个礼拜后,安德森太太被判了绞刑,特纳先生则因为挪用巨额公款,被判了终身监·禁。   又过了两个礼拜,安德森太太被送上了绞刑架。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应该被草草下葬,或者直接送给医生做解剖实验的安德森太太的尸体,却被艾略特买了下来,在一块墓地里体面地安葬了。   葬礼的地点仍在白教堂,参加葬礼的人很少,只有罗德尼先生和艾略特、格蕾丝和约瑟夫,以及谁也没想到的弗格斯探长。   “愿上帝宽恕你,如同你宽恕他人,人来之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阿门。”   一样的话,一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伦敦上演。 第46章 小克里斯蒂先生   时间到了四月。   这一天,格蕾丝接到了一张拜访名片。   奇怪的是,名片上的夫人,指明要拜访的人是她,而非公爵大人。   名片上的署名是珀西夫人,在格蕾丝的记忆里,似乎从未和哪位珀西先生或他的夫人打过交道。   不过她还是在总管室接见了这位夫人。   眼下,这位夫人正坐在她的对面,帽子上蒙着一层蕾丝面纱,身后还站着一名贴身女仆。   “冒昧前来拜访,您一定很惊讶。”珀西夫人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副白皙的、养尊处优的面容。   紧接着,她说道:“虽然您不认识我,但您应该知道,安德森太太有一位去比利时旅行的雇主。”   格蕾丝不太明白,距离安德森太太的绞刑时隔一个月,这位夫人找上她能有什么事。   “很遗憾,您恐怕要找一位新的女教师了。”   “是啊,临走前,我满心以为四月份我仍能见到她……”珀西夫人哀伤的表情令人动容。   原本格蕾丝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留意一位女教师的死活,事实却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冰冷的时代,被阶级和规则束缚着,却仍旧有许多开明的人。   从破案的角度讲,安德森太太触犯了法律,杀害了两个人,她被判处绞刑是无可厚非的。   但从女性视角来看,格蕾丝很难说,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同情。   而且葬礼那天,仅从弗格斯探长特意过去参加葬礼的事,就不难看出,即便是男人当中,也有人是同情安德森太太的。   虽然弗格斯探长出于职业的立场,绝不会吐露出对一个女谋杀犯的同情。   法律就是法律,不得触犯。   “安德森太太临死前,也曾感叹过,觉得非常愧对于您。我想,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遇到那样的事。”   珀西夫人的眼眶开始泛红,却克制着没有流泪,“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她从贴身女仆那里拿过一盒巧克力,“请帮我把这个,放到安德森太太的墓前吧!我……我的丈夫恐怕不会愿意让我亲自去看她……”   珀西夫人惆怅地叹了口气,“出发之前,我问过安德森太太,需不需要什么礼物。她当时红着脸说,自己还没有吃过比利时的巧克力。我能看出来,她当时是希望能和丈夫一起吃的……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教师,从未教过我的女儿任何不好的东西。”   珀西夫人对安德森太太的评价,与那些大力抨击犯罪和“恶毒的女人”的报道完全不同。   “夫人……”贴身女仆忍不住提醒她注意时间。   于是珀西夫人赶忙站起身,戴上了帽子,“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现在必须要回到马车上了。”   “愿意为您效劳,夫人。”格蕾丝将她从后门送了出去,就好像别墅里从未有过这位访客一样。   到了下午,格蕾丝便带着这盒巧克力出了门,坐上马车,一路到了东区的一个墓园。   安德森太太的坟墓并不在那种密集的小坟墓里,那些是给没有钱办葬礼的人的公共墓地。   艾略特出了一些钱,买了一块相对宽敞的墓地,用来安置长眠不起的安德森太太。   如今一个月过去,春天来了,安德森太太的墓前已经长了一层绿莹莹的青草。   格蕾丝把顺路买来的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又把那盒巧克力也放在花束旁边。   她看着安德森太太的墓志铭——你的灵魂重归洁净,一如新生。   “珀西夫人托付我来探望你,希望你能喜欢比利时的巧克力。”   那些巧克力最终会落入流浪儿的肚子,但格蕾丝相信,安德森太太不会介意与那些可怜人共同分享难得的甜美。   ……   “咳,格雷厄姆最近有没有寄信啊?”   别墅的书房里,公爵大人以权谋私,向日常跑腿送信的小听差打听着格蕾丝的事。   “克里斯蒂先生每天都会寄信,大人。”   “我是说,以他的私人名义。”   “唔……我想没有,大人。克里斯蒂先生每天都是以您的名义寄信。”   公爵大人心情颇好地给了小听差一枚金币,“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可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啊。”   “遵命,公爵大人。”   小听差心里也很纳闷,但是每周一个金币的外快,谁又会不喜欢呢?   所以我们可以合理推测,公爵大人在仆人当中,有了一个小间谍。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那枚铃兰胸针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他所知道的女人的胸前。   为了排除铃兰胸针被寄给某个人的嫌疑,公爵大人最近堪称疑神疑鬼。   如果不是需要维持一个贵族的体面,他可能已经摸进总管卧室,当一次江洋大盗,看一看铃兰胸针还在不在了。   可想而知,这么一枚小小的胸针,已经成为了公爵大人的心病。   就在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的总管先生,穿着一套象牙色礼服,胸前别着那枚铃兰胸针。   然后,周围突然变得寂静。   格雷厄姆摘下那枚胸针,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手。   “给,您不是一直都想要它吗?”   “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送给别人。   梦里的人忍不住伸出了手。   画面突然一变。   公爵大人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玫瑰花田当中。   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人正在剪下含苞待放的玫瑰,用蓝色的染料进行染色。   “为什么要染成蓝色的?”公爵大人询问其中一个工人。   那位工人抬起头,露出的居然是格雷厄姆的脸。   他微笑着说道:“您不知道为什么吗?”   蓝色的玫瑰……   公爵大人靠近眼前的人,越来越近……   下一秒,他站在了法庭的被告席。   “我们宣判,被告埃塞克斯公爵有罪!”   “绞死他!”   “绞死他!”   公爵大人猛得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大口地喘息。   他的手摸向床头柜,忽然想起现在是半夜,那里并没有准备好的茶水。   只是他现在不想惊动任何人。   公爵大人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来缓和一下那个离奇的梦带给他的震动。   “我其实并没想……”   他为自己辩解。   然而在梦中,那个自己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   那个不值钱的铃兰胸针。   那个珍贵的铃兰胸针。   事到如今,公爵大人已经不得不承认。   他已然犯了罪。   七宗罪里的贪婪。   他想要得到的,远比一个总管能给他的要多得多。   公爵大人点亮了提灯,向着与主卧连通的另一个卧室走去。   几乎所有的大型住宅,都是这样的设计。   男主人的卧室,连通着女主人的卧室。   为什么格雷厄姆不能住在这里呢?   公爵大人头一次觉得,这样的主卧,有点空荡荡的。   ……   礼拜日下午,衬裙巷的克里斯蒂一家,正在翻阅女主人安妮制作的剪报册。   由于弗格斯探长在上一次的晋升机会中,没能如愿以偿。   讨好了几年的老上司被他抛在了脑后。   于是在安德森太太的案子告破以后,他难得的没有在记者面前替老上司吹嘘他不存在的功绩,反而把真正的办案经过和盘托出。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意外地上了那几天的头版头条。   泰晤士报、卫报、苏格兰人报、观察家报,甚至是宪章派的北极星报都轮番报道了“埃塞克斯公爵和他机敏的总管”。(①)   两人甚至还成为了最新一期《笨拙》当中的一则漫画。(②)   这一切都让安妮与有荣焉。   有关格蕾丝的一切报道,都被她特意剪了下来,做成了一个小册子。   不过有些小报上的报道却让人啼笑皆非。   在这些捕风捉影的报纸上,格蕾丝时而要和持刀的安德森太太搏斗,时而要趴在地上用放大镜寻找安德森太太的脚印,甚至还要在火车上进行惊险的追杀……   然而安德森太太逃跑走得是水路,并且没有带刀,放大镜也不是用来看脚印那么大的线索的。   就在一家人一边看着剪报一边聊天的时候,他们的家门被敲响了。   格蕾丝走去开门。   “请问是克里斯蒂家吗?我想找小克里斯蒂先生。”一位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士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前,问道。   “我就是。”格蕾丝猜测这是哪位看了报纸的女士,“请进来坐坐吧。”   这位女士走了进来,在格蕾丝的引导下,在一把椅子上就坐。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一看到安妮,她就一把抱住了她,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夫人,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一家人被她的行为打了个措手不及,安妮在被抱住的前一个瞬间,还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可惜没躲开。   这位陌生的女士抱着可怜的安妮足足哭了好几分钟,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接过格蕾丝递过来的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实际上,在她开口之前,格蕾丝就觉得,自己恐怕碰上了一个大麻烦。   因为不麻烦的事,别人完全没必要先在她的面前大哭一气。   想想之前珀西夫人的端庄,就不难看出,对于一个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人,尤其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女人来说,能够让她们舍弃体面的事,无异于天崩地裂。   果然,这位女士在介绍了自己夫家的姓氏“瓦伦”之后,就说出了她的处境。   “我的丈夫,威廉·瓦伦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卫报》(The Guardian)是英国的全国性综合内容日报。与《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被合称为英国三大报。由约翰·爱德华·泰勒创办于1821年5月5日。因总部设于曼彻斯特而称为《曼彻斯特卫报》。   要提一嘴的是,《每日电讯报》在书中的时间点还未创办。   《观察家报》是英国创刊最早的星期日报纸。1791年创刊,该报是政治文艺综合性报纸,着重政治、经济和文艺方面的长篇评论。   《北极星报》是英国宪章派的中央机关报。周报。1837年在里兹创刊,为宪章派里兹工人协会机关报,名《北极星报,里兹新闻》,后里兹工人协会改组为北方大同盟,1844年11月移至伦敦出版。1843年至1850年恩格斯曾经常为该报撰稿,担任过该报正式通讯员,共为它撰稿40余篇。   《苏格兰人报》,英国一家历史悠久的报纸。1817年创刊,在爱丁堡出版。开始是一家周报,宣称不充当党派或小集团的工具,而要反映普通英国人利益,成为一家“献身自由主义的报纸”。由于该报广泛的政治报道和充实的图书、文学评论,在读者中初步建立了声誉。1885年,改为日报,4开8版,售价一便士。   ②《笨拙》,是1841年7月17日创办的刊物,里面有很多讽刺时事的漫画,维多利亚女王和历届首相都曾多次在该刊物中出现。   感谢在2020-10-09 22:10:23~2020-10-11 07:0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kull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凭空消失的记者   格蕾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疑惑。   “这样说您可能会觉得我冷血无情,但是找一个失踪的人,警察局明显有更加充足的人手,以及更高的效率。”   而且我也不是一名私家侦探呀!   格蕾丝很想像塞巴斯酱一样,说一句自己“只是个总管罢了”。   她看着瓦伦太太那条沾着泥点和可疑污物的蓝色裙子,心头涌上一股怜悯。   这位可怜的女士一定走得很急,甚至连东区道路上那些可怕的污渍都没能躲开。   “也许……您在报警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麻烦?”   瓦伦太太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哦,没错!就是这样!”   她拿出一张火车票,“我从利兹过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当我到达伦敦的时候,我告诉一个马车夫,我想要去警察局一趟,于是他就把我送到了鲍街。”(①)   她用那个擦过眼泪的手帕,又擦了擦眼角,“但是那里的警察并不想管我的事,他们说既然我的丈夫是利兹人,那么他失踪了,就该由利兹的警察局来管。”   “我想您来伦敦报案,必然有您的原因。”格蕾丝体贴地说道。   “是的,我的丈夫是在伦敦失踪的。”瓦伦太太气愤地拧紧了帕子,“可那群警察根本不听我的辩解,一直在说他们很忙,没空管利兹的案子。”   “您的丈夫是生意人吗?”   虽说有了火车,从北方的利兹来到南方的伦敦,也需要十二小时左右的颠簸。   大多数的工作并不需要在这么远的距离之间奔波。   “不,他是一名记者。”瓦伦太太仔细地观察着克里斯蒂一家,殷切地期盼着他们不要露出鄙夷的表情。   好在克里斯蒂一家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确切的说,他还报道过您的事迹。他是北极星报的记者,这段时间他们的主编把他派到了伦敦,似乎想要报道一些和工人相关的事。”瓦伦太太回忆起丈夫离开家时说的话,“真实,他说要向北极星报的读者们展示出真实的工人生活。”   “利兹的工厂难道不是更多吗?”(②)   “是这样,没错,但利兹的工厂……不能全面地概括工人的现状,我的丈夫是这么说的。”   瓦伦太太又局促起来,因为她一直以来受得都是传统的淑女教育,认识的字并不太多,很多专有名词,以及绅士们会读的严肃报道,她几乎从来都不会去看。   所以她也不知道工人的现状有什么重要的,为什么写了利兹的工人还不够,还要再去看看伦敦的工人。   想到这的时候,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把埋怨的话吞了下去。   一个体面家庭的主妇,是不应该过多干涉丈夫的工作的。   尤其她的丈夫是个上进的年轻人,这让她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备受尊敬。   只是现在,这种尊敬变成了同情。   那些布满了收入不足两百镑的家庭会租住的二层联排屋的街道,周围的街坊邻居似乎都知道她的丈夫失踪了。   瓦伦太太觉得,这些人私下里都在怜悯着她,甚至于她自己都能幻想出这些人看到她时的窃窃私语。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在丈夫失踪后产生的幻觉。   “所以,您的丈夫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呢?”格蕾丝的询问声打断了瓦伦太太的胡思乱想。   “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出来,但是他以前每天都会写一封信给我。”瓦伦太太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收到的最后一封,就在上个礼拜五。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给我寄过信。”   懊悔的表情在瓦伦太太的脸上浮现,“我本该早点发现的……但我当时在犹豫,我猜测、猜测他礼拜日的时候也许会去某些娱乐的地方和他在伦敦认识的朋友小酌一杯,所以没能得空给我写信……”   那可怜兮兮的最后一封信已经变得不太平整了。   这并非是因为瓦伦太太揉皱了它,而是因为它曾多次被泪水沾湿,然后晾干,使得纸面变得凹凸不平。   她的火车票还在茶几上,格蕾丝瞟了一眼,是这个礼拜五晚上到达伦敦的。   也就是说,瓦伦太太在礼拜四的时候,就从利兹出发了。   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独自一人坐在女士车厢里,横跨将近两百英里来到陌生的伦敦寻找丈夫,想必需要极大的勇气。   更别提这位可怜的女士还被车夫敲了竹杠。   因为苏格兰场总部就在查令十字街的四条街道中的一条——苏格兰场街,几乎是几步路就能到的距离。   可是这个贪婪的家伙一眼就看出了瓦伦太太是个外来户,于是他带着这位人生地不熟的夫人,绕过了圣詹姆士宫和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一路绕远去了滑铁卢桥,然后又上了威灵顿街,整个路程几乎绕过了半个伦敦城区,来到了苏格兰场在鲍街的一个分局。   保守估计,这家伙至少讹诈了瓦伦太太十个先令。   这些钱足以抵上一个棉纺厂男监工一个礼拜的薪水。   当然,这个家伙最大的罪责不是绕了远路,而是带着瓦伦太太去了错误的警局。   从民众对英格兰警察的态度来看,格蕾丝有理由相信,像弗格斯探长这样负责任的警探并不多。(③)   而弗格斯探长本人,正是在苏格兰场总部工作。   格蕾丝出于好心,提醒了瓦伦太太,“如果您去苏格兰场找弗格斯探长的话,情况会有所不同。”   瓦伦太太的脸红了,“您恐怕不明白,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能见到普通警员……而且我丈夫的失踪,堪称离奇,这让我很难相信,那些头脑一般的警察可以找到他。”   像是怕格蕾丝误会似的,瓦伦太太欲盖弥彰地说道:“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也许比其他人更加平易近人。”   对比去找她连面都不太可能见到的埃塞克斯公爵,以及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弗格斯探长,通过丈夫的朋友,找到一位有探案经验的总管已经算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而且瓦伦太太不确定自己能否负担得起找一位全职侦探。   格蕾丝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么,能否请您说说,瓦伦先生的失踪有什么离奇古怪的地方?”   “那是当然的,不告诉您我还能告诉谁呢?”瓦伦太太仔细回忆着这些天的事,力求做到准确无误地重现当时的场景。   “上个礼拜五,当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嗯……我想我该和您说一下信的内容,或者您亲自看看。”   她把展开的信递给格蕾丝。   实际上,这封信的信纸就是信封本身。   写信的人用了一种非常廉价的纸张折了一个信封,把信的内容叠在里面,在外面写上了地址,并贴上了一张邮票。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米娅,今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这或许会对我这次的新文章有所帮助。   我的新朋友来自东区,他承诺会带我去白教堂区看看。   多么让人心潮澎湃的冒险啊,相信有了这次机会,我将能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好文章。   请不要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待在我们温暖的家里,在合适的时机,为我的归来准备一份丰盛的晚餐。   永远守护你的   威廉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信了。我曾按照信中说的,在家里等待他。万一他已经在火车上,而我错过了,那不就太遗憾了吗?”   瓦伦太太对自己的迟钝感到后悔,不过在错过最好时机之后为自己开脱,也是人之常情。   “是什么让您决定来伦敦的?”格蕾丝已经翻开了她的笔记。   她的第一本笔记已经写满了各种需要记录的东西,现在换成了另一本崭新的日记本。   “是威廉在伦敦的一个朋友,库克先生,他特地来到了我家,向我求证威廉是否已经回到了利兹。”瓦伦太太无助地望向格蕾丝,“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回家呀!”   “库克先生为什么会认为瓦伦先生回家了呢?”   瓦伦太太为难地看了一眼康斯坦丁和安妮,前者摸出了烟斗,“咳,我先去外面抽会烟。”   安妮则起身去了厨房,准备再烧一些热水,用来泡茶。   “实在太感谢了,您的家人就像天使一样善良。”瓦伦太太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让她为难的部分,“实际上,库克先生看到威廉进了一家廉价妓·院,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格蕾丝的脸上露出一丝凉意。   “哦,不,请您别误会。”瓦伦太太连忙解释道:“我很清楚,威廉他不是那种人。”   像是急于撇清似的,她连自己的家庭收入都说了出来,即使这对于体面人来说,并不是应该公开谈论的话题。   “威廉每个月的薪酬都会原封不动地交给我,他自己每个月只会向我要两镑作为平时的花销,剩下的十四镑全权由我支配。”   “虽然这次出门旅行,他也没有从我这里多拿一个便士,而是用报社拨给他的资金。不过您应该也能看出来,报社是不会给他太多钱,让他在伦敦过得太奢侈的。我甚至可以说,那些钱只够他住宿和吃饭……而且我们还有四个孩子要养,威廉是不可能去外面挥霍的。”   瓦伦太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④)   留给她细说的时间并不多。   因为她把孩子们暂时托付给了亲戚,但这种托付显然不能持续太久。   最终,格蕾丝扛不住一位母亲兼妻子的哀求,答应帮忙查一查她丈夫的行踪。   瓦伦太太千恩万谢地留下了那位库克先生的地址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这位女士恐怕要赶傍晚的火车,才能在明天一早回到利兹,把她的孩子们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当时的鲍街(Bow Street)上有苏格兰场的一个警署,还有一个地方法庭,两者均于2006年关闭。   但是这个警署实际上离苏格兰场总部并不远,文中那位缺德的马夫带着瓦伦太太在查令十字街以东兜了个大圈子,来敲上一大笔。当时有很多车夫都曾利用过家庭妇女不认识路这一点,谋取不义之财。   ②当时英国北方的工业城市很多,而南方则以农业为主,利兹是北方比较重要的工业城市之一。具体的如果大家想要了解,可以看看《南方与北方》,个人比较推荐2004版的BBC同名电视剧。   ③当时英国确实有许多警察喜欢欺压穷人,而且一部分警察穿便衣办案的行为被人们认为鬼鬼祟祟、不够磊落。在苏格兰场成立初期,还有民众因为不满警察制度,在街头袭击警察,引发了暴·乱,导致多名警察在暴·乱中受伤甚至失明。   ④维多利亚时期,有三分之一的家庭生育了八个以上的孩子,三分之一的家庭育有四到七个孩子,最后三分之一的上流社会和富裕家庭,有三个以下的孩子。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生育了这么多孩子不代表这些孩子都能活到成年,他们当中有一半甚至活不到五岁就会夭折。   感谢在2020-10-11 07:09:38~2020-10-11 21:0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跟踪   格蕾丝回到别墅以后,就开始陷入到苦恼当中。   今天是礼拜日,瓦伦先生最后一次给瓦伦太太写信是在上个礼拜五,而他的朋友库克先生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礼拜六的傍晚。   这样算起来,瓦伦先生失踪已有八天。   八天时间,足够一个杀人犯毁尸灭迹了。   尤其库克先生最后见到瓦伦先生的地方,还是在一家廉价妓·院。   而廉价妓·院集中的地方,正是东区里的一大区域——白教堂区。   当然,人们不会在教堂里做伤风败俗的事,但是在出了白教堂之外的白教堂区,那可就不一定了。   如果仅仅是听着这个名字,估计很多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   然而事实上,住在这个区域的人,或许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就是和神圣一词毫无关联。   东区整体就是一个贫穷、肮脏、犯罪与暴力不断的地方,白教堂区更是堪称其中之最。   这里的治安乱到任何一个自诩文明人的人士来到这里,都会被这里的景象吓得半死。   格蕾丝几乎可以确定,白教堂区每天非正常死亡的人数可能比其他区一年的都多。   因为白教堂区几乎没有哪个人可以寿终正寝,他们的死法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体面。   看着手里的纸条,格蕾丝思索着,该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库克先生。   最好是在礼拜一。   不过礼拜一就开始处理私人事务会不会不太好啊?   想着这些,格蕾丝回到卧室,脱下笔挺但却算不上舒适的礼服,换上了长及膝盖的长衬衫,从被子下面抽出形状像是长柄平底锅的暖床器,钻进被窝。(①)   温暖的被子让她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随后,她轻轻吹灭了蜡烛,彻底陷入到黑暗当中。   第二天一早,格蕾丝遇到了一个难题。   由于昨天被瓦伦先生的事困扰着,她忘记了一件事。   每个月固定的“夏娃的苦难”到了,而她没有提前准备好一切。   现在,她的被单和衬衣上,染上了红色的痕迹。   格蕾丝拖着疲惫的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拿着床单和换下来的衬衣,进了盥洗室。   要说她女扮男装遇到过什么麻烦,这事儿恐怕就是头号难题。   每当此时,她都要庆幸,英格兰所有的雇主都不会进仆人的房间,而她的侍者亚当,还是个孩子。   其实格蕾丝不知道,亚当虽然不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但也并非全无察觉。   亚当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的老师,每个月月中,总会有一两天时间食欲不振。   确切的说,应该是对固体食物不感兴趣。   相对的,像是热可可、热牛奶这种香甜的饮料,会在这两天格外受到偏爱。   不但如此,克里斯蒂先生还会偶尔往嘴里塞一颗小糖球,或者找时间偷偷懒,跑到壁炉边小憩一会儿。   这种细节上的事,除了亚当,谁也不知道。   因为无论是在别墅还是在庄园,除了亚当以外,谁也没有机会天天跟着克里斯蒂先生。   亚当自己也非常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在他看来,克里斯蒂先生一直非常勤奋,在庄园的时候甚至礼拜日都在工作。   如此勤奋的人偶尔有些疲劳是多么情有可原的事呀!   于是亚当打定主意,绝不让其他人知道克里斯蒂先生开小差的事,连公爵大人也不行。   眼下亚当只有十四岁,对于女人的事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而公爵大人,也因此错过了猜测出格蕾丝真正性别的大好时机。   等到亚当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许多年以后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格蕾丝正心情不佳地拧干手里的衬衫,搭在毛巾架上等着它自然风干。   案子迫在眉睫,她却迎来了每个月最虚弱的一天。   瓦伦先生可真是命苦啊!   格蕾丝苦中作乐地想。   话虽如此,总管先生却仍旧没有偷懒。   在向心不在焉的公爵大人问安之后,她安排好了今天的工作,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有了点外出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她想要去见一见库克先生。   就在格蕾丝外出没多久,我们神游天外的公爵大人终于“回魂”了。   他这几天之所以精神恍惚,完全是因为那个离奇的梦。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同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总管。   应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若无其事地接近他,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一步步把他拉入甜蜜的陷阱。   唔……   那样的话就不能住在英国了。   也许他可以把英国的产业托付给代理人,然后去外国定居?   等公爵大人想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之后,就猛然发现,格雷厄姆不在别墅里。   亚当几乎是一被叫到书房,就脱口而出一句话,“克里斯蒂先生去银街了。”   以他的经验来看,只要说出一个相对具体的地点,焦虑的公爵大人就能平静下来。   于是……   一个小时后,弗格斯探长被从警局里拎了出来。   公爵大人声称有重要的事需要他帮忙,而他此刻也确实算不上忙。   倒也不是说没有案子,只是多数都是日常就有的案子,没什么特殊的奇案发生。   两人一路向着弗格斯探长家所在的银街去了。   就在半路,公爵大人忽然目光一凝,终于看见了格蕾丝。   “格雷厄姆怎么来……”弗格斯探长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跟踪自己的总管?”   由于格蕾丝旁边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公爵大人决定让马车先缀在两人身后,慢悠悠地跟着。   “你不明白,我这几天对他有点冷漠,我想格雷厄姆会不会生气了。”   弗格斯探长审视了他几秒,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几乎要气笑了。   “我觉得格雷厄姆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你。早知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我还不如回去看看那些无聊的案子呢!”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你猜今天泰晤士河捞上来了几具尸体?还有白教堂区,每天都有醉鬼倒在路边,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公爵大人的脑袋往车窗位置偏,有些恼怒于自己坐得是四轮马车,司机的位置完美地挡住了正前方的视线。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并肩走在前面的两人,嘴上敷衍着弗格斯探长,“难道这几天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案子吗?”   “啊,那确实有一个,不过算不上案子。前阵子我在大街上被一个流浪汉拦住了,对方声称自己的朋友被两个奇怪的男人带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弗格斯探长办案这么久,还没遇到过哪个流浪汉敢当街拦住警察呢。   这事儿一般都得反过来。(②)   “我还耐心问了一句,结果那家伙的朋友果然也是个流浪汉,我觉得他八成是在耍我。不过我那天心情还不错,所以没有为难他。”   “万一那个流浪汉真的失踪了呢?”   “每天都有流浪汉失踪,但他们不可能被绑架,因为绑架他们也没有钱拿。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那家伙应该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去了富人区,然后被哪个巡警抓紧监狱吃牢饭去了。”   随着弗格斯探长絮絮叨叨地说完了流浪汉的故事,马车跟着格蕾丝两人,拐进了白教堂区。   再往里,马车夫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公爵大人为了隐蔽,并没有用自家的马车。   他付了车钱,一转眼的功夫,就发现格蕾丝和那个陌生男人不见了。   “!!!”   他惊恐地看向弗格斯探长,“他们去哪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弗格斯探长认命地带着他往里走,“要我说,你就不该跟过来,这里到处都是小巷,走路都能跟丢。不过我可帮你留意了,跟我来吧!”   警长那张扑克脸完美地吓住了周围隐没在废墟一般建筑中的人,没有人轻举妄动。   但公爵大人仍能看见一些脏兮兮的孩子,在不远的位置蠢蠢欲动。   还有胆大的女人,向着公爵大人伸出手,说着露骨的话。   “要找点乐子吗,先生?”   “只要两个先令,您做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不和我去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呢?我又不会咬人。”   这些堕落的人,嘴里说着引人遐想的话,脸上却毫无羞愧感。   她们的嘴里散发着杜松子酒的味道,由于吃得不好,牙齿的边缘已经变成了棕色,玫瑰色的牙龈有时甚至会溢血。   最让人震惊的是,这些女人的身体,居然只值两个先令。   任何有两先令的男人,都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   “仁慈的先生,行行好吧。”   公爵大人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是弗格斯探长拦住了他。   “别给。”   他瞪了周围的人一眼,“你,站住,我认为你犯了流浪罪。”   发现他确实是个“条子”之后,人群一哄而散。   “你的钱应该给真正的乞丐,而不是一群醉鬼。”   两人离格蕾丝越来越近,然后发现,那个陌生男人带她来到了一家廉价妓·院。   “我还当这小子不好色呢,原来是格尔达太贵了。”弗格斯探长小声嘀咕了一句。   当他看向公爵大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脸平静,“格雷厄姆一定有其他的事。”   “来妓院能有什么事?你可别告诉我他在找人。”   “就是这。”这时候库克先生开口了,“威廉就是进了这里才不见的。”   还他妈真的是找人。   弗格斯探长很没面子地暗骂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①暖床器原理上其实就是有长柄的大手炉,里面装的是热煤渣。   ②当时有一个罪名为“流浪罪”,衣衫褴褛的人在繁华区行走,很容易被警察拦住,如果发现他们在乞讨,或者身上只有几个便士,就会被当成流浪汉抓起来。   感谢在2020-10-11 21:05:02~2020-10-13 07:1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露馅   就在这时候,公爵大人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一个小小的黑影从他身边飞奔而过。   “站住!你这卑劣的小偷!”弗格斯探长反应很快,几乎立刻就冲了出去,一把揪住了那个摸走公爵大人钱包的小坏蛋。   原本还呆立在角落里的公爵大人长叹一声,认命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因为弗格斯探长已经从小飞贼的手里拿回了他的鳄鱼皮钱包。   那只昂贵的鳄鱼皮钱包,格雷厄姆不知道该有多熟悉……   他甚至不敢去看格雷厄姆的表情。   公爵大人觉得,命运不该如此,既然那几千镑纸钞以及一小堆金灿灿的小硬币已经被摸走,那么它们就不应该被拿回来。   至少那样他就不用如此尴尬地站在格雷厄姆面前,如同等待审判一样等待着他的“审问”。   但他不能责怪弗格斯探长,毕竟弗格斯探长做这一切完全是出于好意。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道谢。   不过眼下可不是道谢的好时机。   弗格斯探长可还揪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坏蛋的衣领呢!   这小子看起来连十岁都没有,却已经养成了这样的品性,未来堪忧。   公爵大人无奈地说道:“既然钱包拿回来了,就放他走吧。”   想想自己身上没带手铐,又不能领着这小鬼四处溜达,弗格斯探长在这小子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威胁道:“下次我可就送你吃牢饭了!”   小男孩在逃走之际,龇牙咧嘴地冲着弗格斯探长做了个鬼脸,顺手还偷走了公爵大人的丝绸手帕。   “喂!妈的!”弗格斯探长骂了一句,“这群毛贼手脚比猫还快!”   这次他的运气没那么好,让那小飞贼跑远了。   等小男孩走了之后,气氛就开始变得尴尬了。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后还是库克先生忍不住了,“我能继续说了吗,克里斯蒂先生?”   格蕾丝不动声色地看了公爵大人一眼,然后冲着库克先生点了点头。   原本公爵大人还十分忐忑地等待着被“拷问”,结果格蕾丝什么都没说。   格蕾丝对自己的地位有着清晰的认知,或者说她对一个总管应有的地位有着清晰的认知。   作为仆人,难道她还会过问雇主的隐私吗?   当然不可能。   更何况她自己现在还心虚着呢!   而本来该松一口气的公爵大人,发现总管先生对他的行踪没有任何质疑之后,反而更加失落了。   与古板的霍恩先生相比,格雷厄姆居然更加不会逾越规矩。这个惊人的事实,昭示着他约瑟夫在新总管的眼里,仅仅只是个付钱的雇主罢了。   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公爵大人心底叹了一句。   多么狠心又不自知的小东西!   让人又爱又恨!   格蕾丝对此一无所知,她向库克先生表明了弗格斯探长的身份,打消他的疑虑,同时刚好也省去了再去一次苏格兰场的事。   这事最终必然还是需要警局帮忙的。   介绍了大概的情况之后,格蕾丝歉意地看了公爵大人一眼,示意库克先生继续说。   “咳,说来是个巧合。礼拜六那天,威廉和我根本没有约好要见面,可我从银街的住所出来之后没多久,就看见威廉行色匆匆地从我身边路过。”   库克先生的手小幅度地挥动了一下,“但是你们知道吗?我这么大一个活人,他却根本就没看见。我觉得很奇怪,于是就跟在他后面,想要看个究竟。”   “后来他就来了这里?”   “他确实来了这里,不过他最先去的地方可不是这。”库克先生回想着,“他那天先是遇到了一个流浪汉,令我惊讶的是,这两个人还说了会话,然后一起往白教堂这边走。”   “你还记得他们谈话的内容吗?”   库克先生压低声音,仿佛对面的廉价妓·院里有那流浪汉的同伙似的。   “我当时离得有点远,只听见他说什么‘准备好了’,‘那女人很有一手’,其他的我也没听见。”   “后面的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亲眼看着瓦伦先生进去,却没有看到他出来。不知道你当天在这里观察了多久呢?”   问这话的时候,格蕾丝去建筑后看了一眼。   这里只有二层楼,而且十分破旧,除了前门之外,后面还有一个连通外楼梯的后门开在二楼。   “我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期间一直在后门那边转悠。”库克先生知道自己这样鬼鬼祟祟于理不合,脸色涨红着解释道:“我和威廉是多年的好朋友,我不能看着他误入歧途。”   格蕾丝想起瓦伦太太的话。   威廉他不是那种人。   我们有四个孩子,他不会胡乱挥霍的。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您怎么确定他一直没有出来呢?”   库克先生的眉头皱紧了,“因为我那天在后门转悠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于是决定冲进去把他揪出来。”   说着,他挥了挥自己的防身手杖。(①)   那东西在空气中发出阵阵破空声,架势还挺吓人的。   “我当时觉得,自己带了武器,即使里面有某个凶神恶煞的老门房,我也能把他打趴下,然后把威廉从深渊里救出来。”   他的表情带出几分要打架似的野蛮,“在那里等了两个小时,我早就不耐烦了。我一头冲了进去,挥舞着手杖,威胁老鸨赶紧把我的兄弟放出来,不然我就让她变得更‘好看’。”   “看来这个办法奏效了。”   “没错,那里根本没有老门房,只有一个打杂的男孩。”   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之后,库克先生羞愧地说道:“我真不该为难一群可怜的女人,但是她们会把威廉带坏的,不是吗?而且她们当中必然有人做贼心虚,因为我上楼的时候,听见了有人在翻箱倒柜。那声音又大又急,肯定是在藏东西。”   这时廉价妓·院里的打杂男孩打开门,往他们的方向阴郁地看了一眼。   几人往隐蔽的地方挪了挪。   “可是奇怪的就在这。当我冲上去之后,立刻就开始挨个房间看,甚至还拉开了房间的衣柜搜查,期间还被一些房间里的男人骂了几句,可是威廉却不见踪影。”   “万一他是害怕面对你,从后门逃走了呢?”   毕竟是多年的朋友,瓦伦先生不会不知道库克先生的声音。   “我一开始也这样想,于是我跑了出去,却连他的影子都没发现。”   “那个流浪汉呢?”   “流浪汉?哦,他和另一个流浪汉汇合之后就走了。我以前可从不知道流浪汉也会去妓·院找乐子。”   弗格斯探长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要我说,现在站在这也没什么用,人都失踪八天了。我们干嘛不去咖啡馆坐坐呢?”   公爵大人看着自己变脏的皮鞋,感觉鞋底粘了一堆不明黏液。   白教堂的环境简直令人发指,人们流露出的也是最原始的、本能驱使的欲·望。   由于之前注意力全在总管先生的身上,公爵大人压根就没注意脚下。   现在他看到了自己那狼藉的鞋子,才开始觉得无法忍受。   几人快速地逃离了这里。   终于坐进银街的一家咖啡馆之后,几人的心情都好了一些。   格蕾丝趁机向公爵大人道歉,表明自己有错在先,不应该在工作时间处理私事。   而公爵大人顺势堂而皇之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格雷厄姆,你的工作一直完成得很出色,但是艾斯比家族也有自己的规矩。以后你如果有私事要办,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你可一定得跟我说一声啊!”   这样就能和你一起办案了。   公爵大人又一次以权谋私。   “这是当然的,公爵大人。”格蕾丝恭敬地回答道。   只不过她本人认为,这次之所以接手了一个案子,完全是个意外。   公爵大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放下了杯子,再也没有动桌子上的任何东西。   银街毕竟不是富人区,咖啡馆里提供的食物很一般。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弗格斯探长可不会说,高贵的公爵大人在克里斯蒂家做客的时候,喝了两杯“很一般”的红茶,还吃了三块“粗糙的”小蛋糕。   天知道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说说看吧,你是怎么发现瓦伦先生失踪的?”公爵大人问道。   “是这样的,之前我也说了,我进那家妓·院大闹了一场,却根本没发现威廉在哪。我想着,也许是他从后门逃跑了,我刚好没发现。只是当时天都已经要黑了,白教堂那种地方,晚上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可不是明智之选。”   库克先生的眼睛泄露了他懊悔的情绪,“我决定第二天去他在伦敦的临时住所去找他,以朋友的身份劝诫他一番,不然他恐怕不会明白,一个温馨的家庭是多么难得。结果……”   结果库克先生礼拜日去的时候,房东太太说瓦伦先生没回来,礼拜一礼拜二依旧如此。   就这样,当礼拜三那天又一次得到了同样的回复之后,库克先生终于忍不住买了去利兹的火车票,大清早赶去了瓦伦家,把这件事告诉了瓦伦太太。   “我原本想瞒下这件事的,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让瓦伦太太知道威廉去了那种地方反而更加伤心。可是我越回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我当时冲了进去,但我并没有搜索一楼啊!威廉完全有可能被藏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①防身手杖(life-reserver)英文字面与“救生用具”相同,是一种用于自卫的短手杖,通常比较沉重。   当时的绅士们通常在不带热武器的情况下,把手杖当做防身武器,据说当时还有以手杖为兵器的格斗术。   感谢在2020-10-13 07:15:11~2020-10-14 10:2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东区见闻   格蕾丝竖起右掌,打断了库克先生的话,“我猜瓦伦先生进去之前,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吧?”   库克先生瞪大了眼睛,惊讶万分地说道:“可真是神了,难道那天您也在场吗?”   “我只是根据您的话合理推测而已。”   “威廉那天确实带了一个小手提箱,我以为他出来之后可能会去火车站,不然后来我也不会想去利兹找他。”   公爵大人这时插话说道:“你既然之前到那家妓·院的楼上找过人,应该还记得那里有多少个房间吧?”   “当然,那里有七个房间,中间有一个走廊,南边四个小卧室,北边三个稍微大一点,其中一个靠着后门的位置。”库克先生想起当时的场景仍觉得尴尬,“靠近楼梯的两个房间里都有男人,靠近后门的那个房间也有,另外四个房间里,一个在收拾床铺更换床单,一个在化妆,还有两个躲在被子里睡觉。”   “您当时一定在收拾床铺的那个女人的房间里仔细搜索了一番吧?”格蕾丝一脸了然。   “没错,不过那女人看起来可比我还生气呢!她浑身都是酒味,嘴里直嚷嚷,说我是不花钱就往妓·女房里跑的混蛋,让我赶紧滚。”库克先生摸了摸鼻尖,“不过说起来,确实是我理亏。因为我把她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发现。”   “您一定知道瓦伦先生的身高吧?”   “威廉比我高一点,有五英尺九英寸,和您差不多高。”   这话是对着格蕾丝说的。   “那个流浪汉呢?”   “他比威廉还要高一点,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一个流浪汉是怎么长到那么高的,他们明明连饭都吃不上。”   “想必后来和他汇合的那个流浪汉和瓦伦先生差不多高吧?”格蕾丝已经想明白妓·院里发生的事了,现如今需要的,就是求证。   而库克先生此时,已经开始怀疑格蕾丝是不是能掐会算了。   不过既然瓦伦先生确实已经失踪八天之久,弗格斯探长又亲耳听到了事情的经过,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他准备向上级申请一张搜捕令,去白教堂区那家廉价妓·院彻底搜索一番。   是公爵大人拦住了他。   “弗格斯探长,您其实完全不必浪费时间。如果我猜的没错,只要您说出您的身份,并告诉老鸨,有一位绅士失踪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告诉你,那里发生了什么。”   “要是她们真的绑架了瓦伦先生,又怎么可能告诉我一切呢?”弗格斯探长大摇其头。   “您说的没错,前提是她们真的绑架了瓦伦先生。”格蕾丝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以瓦伦太太和库克先生的说法来看,瓦伦先生应该是第一次出入妓·院这种地方。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应该和妓·女们没有仇怨。”   她摊开双手,“如此一来,我想不出那些女孩有什么理由残害既不富裕又和她们初次见面的瓦伦先生。”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库克先生,您恐怕还不知道,您的朋友曾大摇大摆地从您面前走过吧?”   在库克先生迷惑不解的时候,格蕾丝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那个从后门走出来的流浪汉。”   “不可能!那个流浪汉脸上有一块疤,嘴巴往外凸出来,看起来丑陋可憎,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汗臭味,威廉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那样!”库克先生坚决不相信和之前那个高个流浪汉汇合的家伙是自己的好朋友。   “让弗格斯探长去问问不就行了?”说着,格蕾丝把之前瓦伦太太给她的那封信递给其他人看。   “瓦伦先生认识的那位新朋友,八成就是这个流浪汉。”   要不然一个有体面工作的职员,干嘛要和流浪汉走在一起呢?   事实确实如格蕾丝所说。   当几人去了那里之后,根本就没有人表现出绑架犯或者杀人犯的负隅顽抗。   反而是有一名妓·女,主动承认自己藏了威廉的衣服。   这个女人,正是库克先生所说的化妆的那一个,名叫露茜。   “我可没有绑架他啊!他的衣服还是他自己要求我藏起来的。”露茜连忙撇清自己。   按照她的说法,之前的流浪汉名叫凯文,曾是她的老主顾,是他带着威廉来找她,要她给威廉乔装打扮。   “他们为什么找你?”弗格斯探长问道。   露茜冷笑一声,“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我可是马戏团里最有名的杂技演员呢!”   想到了悲惨的遭遇,她恨恨地说道:“可是马戏团里的道具出了问题,我从高空摔下来以后,就再也没办法登台表演了。”   说着,她从床边站起来,走向一个不大的木箱。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她的腿一瘸一拐的,有一条腿的骨头已然畸形。   “我们在马戏团的时候,需要自己化妆,所以我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化妆方法。”露茜把木箱打开,里面就是威廉之前的装束。   “他给了我两个先令,让我帮忙保管他的衣服,等他回来取走衣服的时候,还要再给我两个先令。”   库克先生仍有疑虑,于是问道:“那么你给他化了什么妆呢?”   “我在他的脸上加了一道疤,皮肤上加了一些红点和雀斑,还涂黑了几颗牙齿。除此之外,我还让他在牙龈和嘴唇之间塞了点棉花,那样看起来就像个凸嘴,整个人就会格外不一样。”   她说的内容,和库克先生看到的完全吻合。   库克先生花了两个先令,拿回了瓦伦先生的衣服。   “瓦伦先生来的路上,手提箱里应该是他买来的二手衣服。我们不如去衬裙巷问问,看看他去了哪家店。”格蕾丝提议道。   由于衬裙巷就在东区,根本不可能有出租马车愿意过来,他们只好走过去。   一路上,公爵大人愈发觉得,自己应该规劝格雷厄姆的家人赶紧离开这里。   瞧瞧这里都是些什么!   巷子里的孩子们,完全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可爱,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不怀好意,以及野兽一般的贪婪。   公爵大人当然不知道,这里的孩子们,在十岁的时候就被当成“成年人”了。   他们有的在工厂做工,一天工作十七个小时,男孩能拿到六个先令,而女孩最多只能拿到两个先令。   所以一般的家庭,都是男人出去工作,女人在家做针线活和家务。   当然,这是较为温馨的家庭。   还有很多家庭,把家里的女孩卖给妓·院,让那些可怜的女孩堕入深渊。   即便是半路出家的露茜,今年也不过十八岁。   而她已经在霍尔太太手下工作四年了。   很多其他女孩,比她入行的时间还要早,年龄却比她还小。(①)   所以当公爵大人看到一些站街女孩那稚嫩的脸时,他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这是违法的,她看起来绝对不到十三岁!”   弗格斯探长拉长着脸,“放心吧,她的出生证明上绝对有十三岁,你以为我以前没有查过吗?”   这当然不是说她们真的有十三岁,而是说她们的年龄做了假。   但弗格斯探长又能怎么样呢?   要说东区的人里,反而是妓·女们是最无害的。   她们既不会像小偷一样摸走别人的钱包,也不会在晚上敲别人的闷棍。   她们唯一获得金钱的方法,也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   路过了站街女孩密集的区域,再往前走,他们又碰到了一群醉鬼。   这些人有男有女,全无风度与尊严,嘴巴像苍蝇的虹吸管一样,包住瓶口,大口吮着手里的廉价酒。   情况到了衬裙巷,才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仍旧偶尔有粗鄙的话从远处传来。   “来啊!该死的母猪,我不怕你!”   “是吗?”   “是!”   “你死定了!我会打烂你的头!”   “嗷!该死的!下地狱吧!”   然后就是一阵惨叫。   明显是两人把言语付诸了行动。   公爵大人觉得这两个人不用等着下地狱,她们应该本来就活在地狱里。   “那是什么?”弗格斯探长眼尖地看到了一堆“蠕动的衣服”。   他们走进一个荒废的小院里。   院子里的房屋已经坍塌,又没有人修缮,只剩下不大的一小块院子,无人看顾。   格蕾丝蹲下去查看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微弱的气音在说“救命”。   发现有人靠近,那堆破烂衣服里的人才抬起头来,刚一张嘴,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约瑟夫眼疾手快地把格蕾丝拽向身后,自己却不可避免地被呕吐物喷溅到了裤腿。   在他身后的格蕾丝一脸探究地看向自己的雇主。   如果说之前公爵大人对她的态度是出于一个宽容雇主的仁慈的话,此刻明显已经不是了。   没有哪个雇主会为了仆人挺身而出。   那么……   格蕾丝合理分析。   会不会是因为公爵大人没有亲兄弟呢?   可别提伯爵家的那两个,他们两个可能巴不得艾斯比家族赶紧绝户,好把遗产都搬到自己家里呢。   于是格蕾丝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光芒。   原来公爵大人把我当成了亲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公爵大人回忆录:   当我以为爱情在我老婆的心中萌芽的时候,她却想和我拜把子。   ①此时的法律规定,雏·妓最低年龄应为十三岁,1885年,年龄下限提高到了十六岁。   但实际情况是,很多女孩的父母会把自己十岁左右的女儿当成十三岁卖掉。   感谢在2020-10-14 10:29:29~2020-10-15 09:2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少女病 152瓶;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流浪汉凯文   流浪汉还趴在地上,吐着酸水。   不过看起来这人应该是肚子里没什么存货了。   格蕾丝看着公爵大人的裤子,想到他的手帕被小扒手偷走了,连忙拿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公爵大人把手帕拿在手里,擦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擦第二下。   因为他在手帕的一角,看到了一株刺绣的铃兰。   他忍不住攥紧了手帕。   一旁的库克先生慌乱地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家伙看起来可不太好啊!”   正说着话,他突然目光一凝,指着流浪汉大喊了一声,“怎么是你?”   “他就是那个带走威廉的流浪汉!”库克先生告状似的转向弗格斯探长。   “你把他带哪……”   话说到一半,几人就看到,流浪汉晕倒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   人都已经看到了,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何况这家伙可能还知道瓦伦先生的行踪。   库克先生和弗格斯探长去了街上,准备跑到东区之外,找个医生过来。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被留在原地,守着这个流浪汉。   “手帕……”公爵大人忍住自己的嫉妒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我看这个手帕的图案挺别致的,是特别订做的吗?”   格蕾丝摇了摇头,“这是我母亲绣的,她的针线活一向不错。”   听了她的话,公爵大人立刻觉得,裤子上的污渍都不讨人厌了。   他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这么说,克里斯蒂夫人很喜欢铃兰了?”   格蕾丝抿嘴微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她对面的公爵大人不自觉地咧开了嘴,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   啊!   是格雷厄姆自己喜欢!   那个胸针不是要送给别人!   是送给他自己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公爵大人简直就要和着音乐跳一支舞了。   与此同时,巷子斜对面的一家二手服装店里,穿着半旧礼服的店主正趴在柜台上,聚精会神地往两人的方向看。   因为都住在衬裙巷,小店主们互相之间也见过几面。   是以这位店主模糊地认出了格蕾丝,猜测她就是克里斯蒂家那个颇有出息的长子。   十八岁,就是公爵府的总管。   对于衬裙巷的人来说,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美差。   不过旁边那个高个子是谁?   看起来可挺有派头的。   店主看着两人说话的时候态度相当温和,只以为那是格蕾丝的某个朋友。   就在他看得入神的时候,格蕾丝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店主猛得从柜台后窜了出来,打开了房门,“您就是小克里斯蒂先生吧?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格蕾丝碰了下帽檐,说道:“请问您的店里有毛巾和热水吗?如果有肥皂的话就更好了。”   说话的同时,她还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弗罗林银币。   旧毛巾和肥皂当然不值两先令,如此划算的买卖,店主又怎么可能不做呢?   他快步走到后面的房间,招呼他的妻子赶紧准备毛巾和热水。   等东西准备好了,他才和格蕾丝回到流浪汉躺倒的位置,把他安置到干燥的地面上,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不过这家伙实在是太脏了,等到他的脸清理干净的时候,铜盆里的水都快变成黑水了。   没过几分钟,弗格斯探长也领着一名医生赶了过来。   看医生的表情,那可是相当不情愿。   格蕾丝估计,弗格斯探长恐怕用了点不那么光彩的恐吓手段,才把这位医生带到了这里。   “他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库克先生在一边担心得要命。   医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想除了有跳蚤之外,他应该没什么传染病。”   然后这位倒霉的医生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自己周围的几个人,目光锁定了二手服装店的店主,“你们就不能把他抬进屋里吗?难道要我趴在地上看诊?”   被弗格斯探长连吼带吓地拎过来,医生的心里十二分的不爽。   要不是这群人里还有那么两个人看起来衣着考究,他甚至都担心这次出诊能不能拿到诊费。   店主站在原地没动,那眼神分明在说,那两先令可不包括住宿啊!   公爵大人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英镑的白色纸钞,“如果你能给他提供一个房间,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当然!像您这样慷慨的绅士可不多见啊!”店主飞快地抽走了钞票,谨慎地塞进马甲口袋里。   似乎发现自己的举动过于急切,他笑嘻嘻地补救道:“您可以放心,我那栋小房子虽然不宽敞,但也有一个多余的卧室,我这就让人收拾一下。”   金钱鞭策着人的劳动效率,仅仅几分钟,这位店主就又一次冲了出来,和店里的一个伙计把流浪汉抬了进去。   这个流浪汉不是别人,正是露茜之前提到的老主顾凯文。   “可怜的家伙。”医生给他做了检查,然后收起他的小听诊器说道:“不知道他得罪了谁,脖子都快被人掐断了,万幸的是他的喉骨完好无损。”(①)   “他受了惊吓,这几天可能会有点精神恍惚。另外,你们最好给他准备一些流质食物,面包饼干什么的就算了,这家伙饿了好几天,可不能一上来就吃这些啊!”   叮嘱了注意事项,又收到一笔丰厚的诊费,医生提着医药箱,悠哉悠哉地走了。   他走后,二手店的店主还和伙计帮凯文简单清洁了一下身体,换了一套二手旧衣服。   此举多半是为了不毁掉他自己家的房间,但结果终究是好的。   没过多久,凯文就醒了过来。   温暖干燥的床铺让他充满了安全感,只是周围的陌生人却让他格外警惕。   “喂!我说你小子这样可太不应该了!怎么说我们也救了你!”弗格斯探长被这种机警的眼神刺伤了。   他的话让凯文放下心来。   然而一旁的库克先生更不客气。   “你把威廉藏哪去了?你这个绑架犯!”   “威廉?你是说那个记者?我上个礼拜天就和他分开了。不,应该说我是被迫和他分开的。”凯文现在饿得厉害,但还是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店主的妻子送了麦片粥过来,让他补充一□□力。   “你们原本打算做什么呢?”格蕾丝取出自己的日记本。   “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他的朋友,他已经失踪八天了。”   “八天!”凯文惊疑不定地说道:“那他岂不是和我分开后就不见了?”   咽下一口燕麦粥,凯文开始把自己所知的东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差不多十几天前,我们和几个流浪汉在我们平时睡觉的地方,看见威廉在那里转悠。”   见其他人不明白,他又解释了一句,“那群条子不让我们夜里在街上睡觉,所以我们只能白天去找地方睡。”   “他在那转悠了许多天,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还拿了纸和笔,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说到这,凯文还看了格蕾丝一眼,“于是我就斗胆上去问他在做什么,他告诉我,他是个记者,北极星报的,我以前没出事之前,看过那个报纸,那是写给工人的。”   “出事?”库克先生看着人高马大的凯文,“你这个体格,可不像找不到工作的人啊!”   “以前是这样,那时候我还是个铁路工,周薪是普通工人的两倍还多,一个礼拜就能赚一镑金币。但是有一天,老板让我抗的东西实在太重了,我一下子倒在地上,再醒过来人就在医院里了。那个医生告诉我,我身体里有个东西裂开了,以后再也不能干体力活了。”   格蕾丝猜测,裂开的应该是他的脾脏。   “威廉告诉我,他想写一篇文章,告诉人们工人的处境。他想去济贫院里面看看,但别人一看他的打扮,不是把他拒之门外,就是给他看一些虚假的东西。   于是我给他出主意,让他扮成我这样的流浪汉,兴许能混进济贫院待两天。   我带他去了露茜那里,等他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和我汇合。”   前面的东西都和格蕾丝设想的没有出入。   只是在两人快到济贫院的时候,出了差错。   威廉身上还带着他妻子给他的两枚一镑金币。   “去济贫院怎么能带钱呢?别说两镑了,就算你口袋里只有两便士都不行。你必须一贫如洗,人家才会放你进去。”凯文痛心疾首地说道,好像威廉不知道济贫院的规矩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   但是两小块黄金,谁又舍得扔掉呢?   “所以我和威廉决定暂时分开,他把自己的一先令七便士零钱给了我,自己带着金币走了,我猜他是要找人把金币缝在衬衫里面。   我们原本约定第二天上午汇合,但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遇见了两个恶棍。   别误会,我当时可不知道他们是恶棍,还以为他们真的摄影师哩!”   “就是他们把你绑走了?”格蕾丝心底一沉。   要是这样,恐怕眼前这个凯文也不知道威廉去了哪。   “没错,就是这样!那两个人自称是摄影师,要寻找模特,对,就是模特,应该是这么说吧?”凯文放下粥碗,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说我长得高,非常符合他们的标准,还说只要配合他们拍几张相片,就给我半镑金币。”   凯文满心以为,自己一个流浪汉,别人还能从他这谋夺什么呢?   于是也没多想,就跟着两人走了。   结果一到隐蔽的地方,他就看见一辆四轮马车,紧接着,马车夫就跳了下来,和另外两个人把他绑了起来,塞着嘴巴丢进了马车里。   “就这样,我和威廉没能再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①维多利亚时期医生们用的多数是单耳的便携听诊器,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要小很多。   感谢在2020-10-15 09:27:50~2020-10-16 09:1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海德公园   有一瞬间,格蕾丝几乎想转身就走。   线索又一次断了,让她说自己并不沮丧,那完全是在撒谎。   好在,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善心,使得她没有做出这种失礼的举动。   而且瓦伦先生失踪这么久,期望在一天之内找到他,希望未免太渺茫了。   于是格蕾丝索性就待在原地,等着凯文把话说完。   “那群人的马车车窗糊了好几层报纸,除了太阳透过来的一点点亮光以外,我什么也看不见。”   凯文想起之前的遭遇,还心有余悸。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上了马车之后的遭遇,远比上车之前更加恐怖。   “他们带着我走了一段路,下车前用一块布把我的眼睛蒙住了。要不是我大声地呜呜了几声,我都怀疑他们会把我的眼珠勒爆。当然了,因为我发出的声音太大了,他们狠狠给了我几下,好让我涨涨教训。”   弗格斯探长已经从开始的漫不经心,慢慢变得聚精会神。   因为这明显是一场犯罪,而且作案的人数还不少。   “他们后来把你怎么样了?”   凯文在被子里蹭了蹭手心的汗,“一开始,他们只是把我关在一个房间里,蒙着眼睛,除了吃饭以外,他们从不会把我们嘴里的布团拿掉。就算是吃饭,他们也只给我们吃个半饱。”   “我们?”   “我也是第二天发现的,那个屋子里有不少人。”   噩梦般的经历恍如昨日,凯文告诉其他人,“因为我听见那里有人每天都在向另一个人提要求。”   “第一天,他们是这么说的:   ‘今天要一个女人。’   ‘老的还是年轻的?’   ‘老的。’”   “第二天那个人又来了,   ‘要一个男人,三十岁的最好。’”   就这样,凯文在那里忐忑地待了五天时间,每天都会有一个人,前来索要一个人,男人、女人、婴儿、处·女等等,有时候一天还会带走两个甚至更多。   礼拜五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凯文。   两个男人把他架到了一个空房间,并且“仁慈”地摘下了他的眼罩。   因为对这几个人来说,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了。   “没办法啊,兄弟,今天需要一个大块头。”   其中一个人说了这话,之后就猛得掐住了凯文的脖子。   房间里另外两个人上前按住凯文,防止他挣扎。   说到这,凯文还有些得意,“我和露茜学过几招,当时刚好派上用场。我看他们一心想让我死,就赶紧摆出一副不中用的样子,两眼一翻,双腿乱蹬,吐出舌头,然后屏住呼吸。”   凯文的方法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虽然他最后依然因为缺氧而昏阙了,但却还有微弱的气息。   这些凶恶的罪犯以为他死了,便把他抬上一辆运送尸体的黑色马车,准备运到某个地方。   最终,凯文在半路上醒了过来。   他趁着前面的车夫不注意,偷偷从车上滚了下来。   只不过他当时奄奄一息,拼尽全力爬到一个废弃院落里以后,就晕了过去。   要不是弗格斯探长发现了他,可能再过上一两天,他就得去见上帝了。   凯文在格蕾丝的日记本上写下一串地址,“你们去找这个地方,也许会有人见过威廉,我当时和他约定好了,就在这个地方汇合。”   他叹了口气,“但愿他没事,也希望他没有把我当成戏耍他的混蛋。”   格蕾丝看了一眼地址,上面甚至具体到了路边的第几棵树。   不过也情有可原,这些流浪汉居无定所,聚集的地点当然不可能是一所房子。   凯文告诉她,要在下午三点后去。   因为上午的时候,那群一宿没睡的家伙在不同的地方补眠,然后中午就会去济贫院排队。   只有没被济贫院接收的人才会在那里聚集。   济贫院差不多每天三点钟就会人满。   而眼下天已经黑了,流浪汉们一定已经被巡警驱赶得四处乱窜了。   库克先生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安慰自己,也许威廉只是扮演流浪汉太投入了,又或者他发现了什么秘密,正在调查,不方便回到住所,以及写信。   从二手店主的房子走出来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半开玩笑地说道:“从这种小房子里走出来以后,我感觉自己的家比肯特郡还大!”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发现公爵大人像眼睛抽筋了似的,疯狂地冲他打眼色。   弗格斯探长转念想到在场的格蕾丝,再一次为自己的心直口快感到懊悔。   反而是格蕾丝没什么反应。   毕竟东区的住宅大多数都不配称为房子,就像二十一世纪那些无良房东,把一栋三室一厅改成十个卧室租给别人,还妄称那是“房子”……   房子风评被害!   而弗格斯探长呢?   他很快就来了现世报。   “糟了!我老婆让我出门的时候买些香肠回去的!”   弗格斯探长丢下几人,火急火燎地跑了,“我先走了啊!”   在他走后,公爵大人毫无友爱之情地揭了他的老底。   “弗格斯太太是肯特郡一位乡绅的小女儿,当初嫁给弗格斯探长的时候,他还是个小警员。因为这事,那位乡绅非常生气,一便士嫁妆都没有给弗格斯太太。”   换言之,弗格斯太太和弗格斯探长在一起,属于阶级下降,初期应当也吃了不少苦。   但弗格斯探长和她的感情应该相当好。   因为回忆起之前探案的一些细节,就不难发现弗格斯探长总是在傍晚的时候,还“有公务在身”。   格蕾丝猜测,他八成是有“妻子的嘱托”在身,跑去买菜了。   眼下天已经黑了,几人警惕地走出小巷,在临近的火车站附近,打了一辆出租马车,先把库克先生送回家之后,再转头回了西区的丹尼尔斯别墅。(①)   晚餐时分,诺森伯兰伯爵夫人,也就是公爵大人的姑姑,催促他明早去海德公园骑马。   “已经四月份了,宴会请柬越来越多,我们自己的请柬也发出去了。约瑟夫,你可得去海德公园露露脸啊!”   真正的社交季从五月份开始。   届时几乎每天都有宴会。   而这些宴会,需要提前一个月发出请柬,以便客人们能够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选择性地参加宴会,不至于太过忙乱。   在此之前的四月,未婚的年轻淑女们会在清晨去海德公园的一条小径骑马。   很多今年才进入社交界的年轻姑娘会在这个时候提前露露脸,以免到了宴会集中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认识。   伯爵夫人想要公爵大人去海德公园骑马,就是希望他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当然了,她可不知道,自己的侄子现在都误以为自己不喜欢女人了,又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什么姑娘?   不过鉴于公爵大人这两个月不是办案就是去俱乐部,根本没有按照姑姑的想法和淑女们接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推诿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格蕾丝七点钟过来问安的时候,就被公爵大人告知,一会儿要和他一起去海德公园。   “抱歉啊大人,我想我并没有骑马装。”   “别担心,格雷厄姆,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乔治!”   乔治心不甘情不愿地捧出了一套骑马装。   哦,该死的!   这套骑马装可是值三十个基尼!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别人穿不了。”公爵大人已经打定主意展开攻势,就断断没有退缩的可能。   现在好了,格蕾丝的借口被完全堵死,只能匆匆回去,换了骑马装。   不过她今天是真的不想骑马。   相信任何一个在“大出血”阶段的人,都不想骑马。   只是这个理由,格蕾丝永远也不可能说出来。   好在两人一路骑着马聊天,慢悠悠地闲逛,倒也不算颠簸。   等到一路行至海德公园,已经是七点过三刻了。   接下来的路上,格蕾丝一直避免和别人有目光接触。   因为她的阶级与这些人想象得不太一样,而她又不能一路高喊“其实我是个总管”,所以只好保持距离,避免与其他人说话。   话虽如此,她还是“偶遇”了非常多的年轻淑女。   这些淑女大半是冲着公爵大人来的,还有一部分对她非常感兴趣。   只是淑女们必定要败兴而归了。   因为公爵大人自以为灭绝了喜欢一个女人的可能性,而他的总管,则因为自己并不是真的男人,所以决定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发现自己并不能引起两人的注意之后,矜持的淑女们离开了。   反而是有一些和公爵大人在同一个俱乐部的绅士们凑了过来,开始搭话。   其中有一位有名的顾问医生,名叫弗朗西斯·沃克。(②)   据说这位医生在哈利街有一套三层别墅,偶尔还为王室成员看诊。   “最近我在研究解剖学,很多医生都开始研究这个了,自从有了氯·仿麻醉,有不少同行都认为外科手术以后会成为重要的医疗手段。”   谈到自己的职业,人们总是难免喋喋不休。   即使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听得昏昏欲睡,沃克医生仍旧滔滔不绝地讲着肺和肾脏的病变原理、氯·仿麻醉的危险性,有哪位女性曾经难产时接受了氯·仿麻醉,但最终失败一尸两命等等。   总之,这位医生彻底毁掉了公爵大人自以为的“晨间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①伦敦西区是富人区。   ②当时的顾问医生是医生里威望最高,收入最多的群体。   感谢在2020-10-16 09:15:20~2020-10-17 08: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平克顿医生   公爵大人面无表情,心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啰嗦,马道都快走完了,也没见他停下来。   不过沃克医生早就猜出了格蕾丝总管的身份,因此觉得公爵大人这会儿反正也没见什么重要的人,和他聊天不是正好吗?   格蕾丝听了一会儿,倒是对沃克医生说的东西有了点兴趣。   毕竟顾问医生在整个伦敦也没有多少,他们对于医学的见解,几乎代表了目前医学的最高水平。   有了格蕾丝搭话,话题就逐渐引到了最近的医学成果上面。   他们谈到了医学杂志《柳叶刀》上的一篇论文。   “这篇有关解剖学的文章,是我的大学同学平克顿撰写的。”   想起大学时光,沃克先生露出怀念的神色,那副医生惯有的冷静面孔有了一丝变化。   “平克顿和我都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毕业的,毕业之后,我留在了国王学院医院实习,平克顿则回到了他远在苏格兰的老家。”(①)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平克顿在学校的时候,各方面都比我优秀。可惜他的运气不好,听说他一回到家乡,就生了一场大病。要我说,咱们英国人可是对医生最无情的,但凡医生自己的身体不够健康,人们就认为他的医术不好。”   “平克顿医生那时候应该过得不太好吧?”   “是啊,人一旦被当地的舆论影响了,就很容易一蹶不振。他那边有威望的人家很少找他看病,导致他想开个诊所的愿望一直没有达成。”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很快就能有自己的诊所了,不是吗?”   沃克医生摆了摆手,“并不是那么回事,平克顿现在在卡文迪许广场附近就有一家诊所。去年的时候,他的一个亲戚、一个还算富裕的老人去世了,留给他一些遗产,让他可以在伦敦开一家诊所。”(②)   “那您应该经常可以和老同学见面了。”   “唉!我去过他的诊所几次。这家伙一直很忙,倒不是说他总是在给人看病,多数时间,他都在实验室里做解剖学实验,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最先在《柳叶刀》上发表相关的论文。”   沃克医生这时控制自己的马,往格蕾丝近处凑了凑,用一副说悄悄话的口吻说道:“说起这些,最近实验材料可不好找啊!”   格蕾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实验材料”是什么,原本身体就有些不舒服的她,此刻只觉得周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见她反应这么大,沃克医生好笑地安慰道:“你可别想歪了啊?那些人本来就死了,我是医生,又不是杀人狂。”   “不过平克顿可是下了血本了,我听一位同行说,最近在黑市购买一具尸体,已经要十三英镑了。”   十三英镑,就让一个人的遗体不得安息。   然而听沃克先生的口气,这还是难得的高价。   “那些……那些尸体都从哪里来呢?”   “这我可不知道,我的实验材料是那些死刑犯,有一所监狱的狱长和我还挺熟的,所以总是优先给我送来。   不过其他同行可就没这种好运气了。   我猜测,黑市的那些,应该是从东区送过来的,那边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在街头。可是看看这价格,恐怕还是供不应求啊!”   医生们提起尸体、生死一类的话题,语气总是稀松平常,然而普通人可没办法这么毫无芥蒂地谈这些事。   好在时间快到九点钟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总算要回到别墅那边去了。   这个恐怖的话题就此打住,两人告别了沃克医生,开始往回走。   只不过,有关流浪汉凯文的遭遇,两人的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一具尸体十三镑,东区的流浪者们,对于贩卖尸体的人来说,就是现成的摇钱树,几乎可以说是无本买卖。   像公爵大人这样的人,可能无法理解一个人是怎么因为十三镑去杀人的。   那甚至都不够他一天的花销。   可是对于东区的大多数人来说,十三镑,可能是需要在工厂里勤勤恳恳工作将近一年的薪水。   流浪者作为被整个社会抛弃的群体,根本无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如果不是这次他们恰好救下了凯文,或许除了医生们之外,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么一条肮脏的产业链。   格蕾丝毫不怀疑,这些医生里,有一部分人是知道真相的。   不然凯文也不可能听到那些“订制”业务。   退一万步讲,一名医生去黑市的时候,说了自己要一具年长女性的尸体,当天就有人把他要求的货送到他的家门口,难道这名医生就不会有所怀疑吗?   他们只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这些,回去的路上,公爵大人和总管先生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不过在他们和沃克医生分别的时候,沃克医生的一句话,引起了公爵大人更多的注意。   因为分开前,这位医生叮嘱他的总管格雷厄姆“该多吃一些好牛肉了”。(③)   在公爵大人的观察之下,他发现,格雷厄姆今天的脸色十分苍白。   虽说在他的印象里,格雷厄姆的肤色一向很白,但却不会像今天一样毫无血色。   因此他怀疑,格雷厄姆最近恐怕是健康状况堪忧。   听小听差说,来了别墅之后,格雷厄姆就一直在仆人大厅吃饭。   会不会是仆人的伙食太差了?   早餐过后,他叫来了别墅的管家贝克先生,询问他仆人们平时都吃什么。   “今天有羊腿肉和莴苣,还有牛油布丁,面包和黄油都是常备的。”   在贝克先生看来,别墅里仆人们的饮食已经非常好了。   仆人们顿顿有肉吃,白面包和黄油也管够,每天下午茶还有一小块奶酪和布丁,除了公爵府邸,还有什么人家能天天给仆人们提供这么好的伙食?   “格雷厄姆最近是不是食欲不太好啊?”公爵大人认为管家所说的菜单实在是单调乏味。   他这样一说,贝克先生才回忆了一下,说道:“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克里斯蒂先生今天早上的时候,只吃了一小片面包。”   “只有一片面包?”公爵大人的声音猛得提高了一个八度。   哦,天哪!   格雷厄姆一定是生病了!   公爵大人慌乱地想着。   会不会是平时的工作太忙了?   而且他还总是带着格雷厄姆去探案!   他一定是累病了。   念及此,公爵大人立刻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哈利街,询问沃克医生,格雷厄姆到底得了什么病。   而话题的主人公格蕾丝,此时正坐在总管室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杂志。   她的肚子上还趴着一个毛绒绒的暖宝宝——福克斯。   旁边的高脚茶几上,摆着一杯热巧克力,以及一碟焦糖饼干。   她手里的杂志,正是今天沃克先生提到的那一本《柳叶刀》。   平克顿的文章在上面占据了非常大的版面,上面不仅仅有文字描述,还有许多逼真的手绘解剖图。   这些图片从婴儿到老人,从男到女,十分全面。   文章着重描述了人们的器官随着年龄的老化,以及女性的子·宫是否会随着结婚和生育产生一些不可逆的变化。   其中唯一一个让格蕾丝认同的观点,那就是“女性的子·宫并不会随着日常运动而移位,紧身胸衣也不能起到保护内脏的作用,排除职业病之后,劳工阶级的女性甚至比中产阶层的女性健康得多。”(④)   平克顿或许是个职业素养很高的医生,但从他能够收集到如此多的论据来看,他的人品必然不会太好。   因为仅仅是去年才来到伦敦,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把解剖学研究得如此透彻,光是这件事,就透着一股可疑。   更别说沃克医生还信誓旦旦地声称,平克顿日常总是泡在他那个阴冷的实验室里。   以平克顿初来乍到的人脉,必然不可能像沃克医生那样,有特殊且合法的途径获得解剖所需的尸体。   那么他的实验材料,极有可能就是从黑市买来的。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能查到不少恐怖的真相。   格蕾丝决定给弗格斯探长写个便条,让他去破获这起大案。   而她自己,依旧要去完成瓦伦太太的委托,把瓦伦先生的行踪查出来。   总体来说,她现在还算是一无所获呢,所以今天下午一定要好好查一查!   想通了这些,格蕾丝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打起了盹。   等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她却在出门这个问题上,遭到了阻拦。   别墅里的仆人们都对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关切?   “克里斯蒂先生,您应该多休息,不能太劳累了。”一名女仆担忧地说道。   仅仅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就成了仆人们眼中的病人。   起因是送信的小听差在厨房提到,“公爵大人为了克里斯蒂先生的病情,特地给哈利街的沃克医生写了信。”   于是仆人们全都炸开了锅,纷纷猜测克里斯蒂先生是积劳成疾。   厨娘是这样说的,“我有一次让艾拉去给克里斯蒂先生送下午茶,他面前的文件……有这么高!”   保守估计,厨娘比划的高度,足有两英尺高。   仆人们似乎找到了话题,纷纷为这个观点提供例证。   比如“总管室的蜡烛总是十一点多才熄灭”、“据说克里斯蒂先生为艾斯比家族赚的钱需要用箱子来装”、“克里斯蒂先生在伊登庄园的时候几乎从不休假”等等。   一时间,仆人们的同情几乎要把格蕾丝淹没了。   只是作为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格蕾丝觉得自己应该去凯文所给的地址去看看,早点把瓦伦先生找出来。   更何况她本人并不希望别人认为她身体不适,那会增加她暴露身份的危险。   是以她最终不顾仆人们的劝解,登上了外出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①1836年,原本的伦敦大学“London University”改名为伦敦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因为它和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合并组成了伦敦大学“Universtiy of London”。“国王学院医院”(King's College Hospital)附属于国王学院,当时是该学院惟一的附属医院。   ②卡文迪许广场(Cavendish Square)周围当时是医生聚集的地方,广场附近的维姆珀尔街和哈利街、布鲁克街(Brook Street)有很多医生以及私人诊所。   ③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认为牛肉是一种滋养身体的食物。   ④当时的中上阶层普遍认为,女人的身体是柔弱的,需要通过紧身胸衣才能保持身姿挺拔。他们甚至还认为,奔跑一类的运动,会伤害女性的子·宫。 第54章 谜一样的黑市   格蕾丝这次是独自前往的。   按照凯文给的地址, 她很快就在位于白教堂和圣凯瑟琳码头之间的船坞街找到了流浪汉们聚集的一小片地方。   由于船坞街临近码头,经常会有许多外国人、水手、爱尔兰乡下人等等来往行走,所以这里一向是乱糟糟的, 警察想管也管不过来。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 格蕾丝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粗花呢套装, 戴了一个贝雷帽, 看起来就像是个“工人贵族”。(①)   不过这身打扮不能细打量,要是有人仔细观察,她的身份铁定露馅。   说白了,这不算是伪装,格蕾丝这么做只是为了方便在人群中穿梭。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的,除了小偷, 应该没有人注意她。   到了地方,那群流浪汉蔫哒哒地聚在一起聊天,根本没人以为格蕾丝是过来搭话的。   直到格蕾丝自己开口。   “凯文让我过来看看, 你们是他的朋友吧?”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这群脏兮兮的男人才转头去看格蕾丝。   他们之所以当流浪汉, 多数并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因为曾患有严重疾病身体虚弱,或者本来身体就有些残疾, 以至于找不到可以糊口的工作, 要么就是岁数大了, 儿女却没能活到奉养他们的年龄。   总之原因很多, 真正懒惰的人却很少。   造成这种现状, 其实是因为多数的资源被少数人占据。   想想英国两千多万的人口,贵族却只有五百多人,再加上末流的从男爵、骑士与无爵位的大乡绅, 最多不超过三千人。   而这三千人,占据了英格兰超过六成的土地。   剩下的耕地,则被贫富不一的自耕农使用着。   在他们之下的中产阶层,在整个社会中也不过占比百分之十五。   换言之,英国有的劳工阶层有两千多万人,享有的却是最贫瘠的资源。   而这两千多万人里,工匠和铁路工算是工人里的贵族。   仆人们虽然没有自由与尊严,但至少衣食无忧。   农民们在丰年也还算过得去。   反而是这些在几十年前,工业革命初期,选择拥护工厂主们的第一批工人的后代,成了时代的牺牲品。   他们为资本家争取到了在社会   上立足的地位,然后面临的就是兔死狗烹的境地。   世事无常啊!   格蕾丝看着这群身材畸形扭曲、皮肤蜡黄的流浪汉,心中涌起一阵辛酸。   因为在她开口之前,听到的都是这群人在讨论今天怎么过,进不了济贫院,今天晚上该去哪挨上一晚。   白教堂旁边那栋宛如监狱的建筑物,却仿佛让他们无限艳羡着似的。   “这么说凯文没事?”几个流浪汉都真心为他高兴,“我就说他不会有事的!”   另一个流浪汉说道:“他碰上了两个城里人,估计是找到好工作了。”   格蕾丝没直说,这两个“城里人”差点送凯文去见上帝。   “他受了点伤,现在住在衬裙巷一个店主的家里。”   格蕾丝把凯文的近况和这几个流浪汉稍微说了一下,并带他们去了附近的廉价咖啡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雇主此时和弗格斯探长也都穿着平时根本不可能穿的旧大衣,偷偷摸摸地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弗格斯探长压低声音,“黑市的位置应该就在白教堂附近。”   他对面的公爵大人一脸冷漠。   道理我都懂,但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我只是过来看看格雷厄姆。”   “那你直接和他说不就行了?”   “你不懂,天天过问总管行踪的雇主多烦人啊?”   弗格斯探长:“……”   说得好像跟踪仆人的雇主不烦人似的。   弗格斯探长这种钢铁直男,当然想不到公爵大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只以为这家伙是因为没有亲兄弟,所以格外孤独。   由此可见,公爵大人想要敲定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有格外长的路要走。   就在两个人蚊子哼哼似的说着话的时候,格蕾丝在邻桌开口了。   “你们最近有没有见过威廉?就是那个前阵子和凯文在一起的记者。”   桌子上摆着很多食物,都是格蕾丝做主点的。   因为廉价咖啡馆的老板娘怀疑他们是否有足够的钱,格蕾丝还提前付了账。   流浪汉们一边毫无形象地抓着食物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着格蕾丝的问题。   “他上个礼拜五回来过一趟,之后就没再回来了。”   “你们知道他去哪了吗?”   “应该   是去济贫院吧?这家伙运气不赖,连着混进了两家济贫院。”   “哪两家?”   “第一家是白教堂的济贫院,另一家我就不清楚了。”   “他回来的时候,你们聊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问我们凯文去哪了,为什么失约。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发现凯文还是不在,他就说自己要去报警。”流浪汉龇了龇牙,“条子才不会管这事哩!”   邻桌的弗格斯探长突然有些心虚。   上个礼拜五,因为流浪汉失踪而报案的流浪汉……   他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昨天在马车上的对话。   这时女服务员端着两人点的食物和咖啡过来了。   看着桌上的一堆不明物体,以及闻起来像刷锅水的咖啡,公爵大人下意识地往格蕾丝的方向看了一眼,期望自己的总管不要碰这些可怕的东西。   难道这家店的厨师是波吉亚家族的传人吗?(②)   要不是担心格蕾丝的身体,公爵大人恐怕早就在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明显是一间炼金室,居然胆敢声称自己是咖啡馆!   格蕾丝的确没兴趣碰这些食物,她的注意力全在对面的流浪汉身上。   “这么说,他回来了两次?”   “是啊,第一次是在礼拜二回来的,第二次是在礼拜五,都是下午回来的,济贫院一般会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把待满三天的人放出去。”流浪汉打了个嗝,满足地喟叹一声,“我可很久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了。”   被公爵大人视为毒药的食物,对他们来说,却是难得的好东西。   不但如此,在快速填饱肚子之后,他们还不断地把剩余的食物往大衣里藏,连只剩下一两口的面□□都没放过。   要是伟大的女王能来这里看看,恐怕就要为自己虚假的伟大之名而羞愧。   说完这些,再多的消息,这些流浪汉也没有了。   他们每天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担忧,不可能过多的注意威廉的事。   格蕾丝把购买食物找回来的零钱给他们分了分,让他们今天不至于露宿街头,然后就离开了这家让人心情压抑的咖啡馆。   礼拜五的时候,瓦伦先生还毫发无损。   这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   瓦伦先生和流浪汉们最后说的话,却极有可能让他陷入危险。   他要追查凯文的行踪。   对此,格蕾丝内心祈祷,这个热心的记者千万不要查到任何指向凯文行踪的东西。   因为那极有可能代表着,他已经被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抓住,送上了某个医生的解剖台。   想到这,格蕾丝赶紧离开了船坞街,往可以打车的大路走去。   “他该不会要去苏格兰场吧?”紧跟着格蕾丝走出咖啡馆的弗格斯探长怀疑地说道。   他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赶紧往他在银街的住宅赶去。   于是格蕾丝到达苏格兰场的时候,就发现弗格斯探长和公爵大人坐在一起,貌似很悠闲地在喝茶——就是脸色有些发红。   “真巧啊,格雷厄姆,你怎么也到这来了?”公爵大人心里暗叹一声好险。   实际上,他和弗格斯探长抄近路回到银街,火速换了衣服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苏格兰场。   格蕾丝进门之前,两人才刚刚用手帕擦掉满头的汗……   “我查到威廉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上个礼拜五,并且他声称要去报警,所以想过来问问,那天苏格兰场有没有见到某个流浪汉过来报案?”   弗格斯探长老脸一红,“是有那么一个,还恰好被我碰上了……”   接下来的话,他有点说不下去。   作为一个警长,却对报案人的事不闻不问,即使流浪汉一向不被警局看在眼里,这事也有些说不过去。   格蕾丝却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事实。   也就是说,苏格兰场并没有拿这个案子当一回事。   那么威廉作为一名记者,以他这个职业刨根问底的秉性,再加上凯文在他调查贫民窟的事上帮了大忙,要让他放弃把凯文找出来,恐怕是不可能的。   现在两个案子合并成了一个,为了找到威廉,确认他没有危险,或已经遇害,无论是上述哪个结果,他们都应该把黑市和那些绑架犯找出来。   格蕾丝转而又问弗格斯探长,“黑市的位置,您找到了吗?”   弗格斯探长摇了摇头,“我们发现,黑市很有可能并不是一个市场,只是一个交换信息的地方。”   他拿出一份文件,“其实黑市已经存在很久了,但我   们一直也没有找到它的位置。”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根据档案室记录的口供,推测出它就在白教堂区的某个地方。”   说着,他把文件丢给格蕾丝,“你自己看看吧。”   这份文件里的口供,最早可以追溯到1836年。   其中不同的人交易的东西也有所差异,但大多数都是违法交易,不是购买违禁品,就是以低价购买走私货物,偶尔也有非法的奴隶买卖。   根据这些人的口供描述,他们并不是去某个类似集会的地方进行现场交易,而是在“树洞”进行交易的。   他们的交易方法非常隐蔽,买家会在某个机缘巧合的社交场所里,得到熟人的指点,从而得知一个“树洞”的位置。   这些树洞并不一定都是树,有时还有可能是废弃的邮箱一类的东西。   买家想要购买什么东西,就要写下自己的地址,以及想要购买的物品清单对应的暗语,然后派人或亲自前往树洞的位置,将信件藏在那里。   第二天,就会有一个小商贩在他家的门口徘徊,两人会先象征性地交易一些合法的廉价商品,以暗语确认是否继续交易。   如果暗语对上了,小商贩才会真正记下买家的要求,和线人进行接洽,在合适的时间送货上门。   而且根据档案上的口供所说,这些人每次交易的时候,遇到的都是不同的人,极少出现同一个人上门送货的时候。   “他们可能各有分工,货物也藏在不同的地点。”   这才是苏格兰场迟迟找不到黑市位置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①一般周薪在一镑以上的工人,会被戏称为工人贵族,女主的父亲在开店之前,就属于这个阶级。   ②传说波吉亚家族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家族人员非常擅长毒杀政治对手。   感谢在2020-10-17 20:16:52~2020-10-18 17:4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烦、是海獭不是水獭 5瓶;tiaf 1瓶; 第55章 天生演员   除此之外, 还有另一个原因,弗格斯探长不得不提及。   “你也看到了,这里很多供词上面都没有买主的姓名。上面一直在给我施压, 让我别多管闲事。”   很多违禁品的价格都十分高昂, 至少对普通人来说, 那些价格是他们负担不起的。   因此黑市的顾客, 有很大一部分,都有着不俗的社会地位。   弗格斯探长的上司不想得罪人,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弗格斯探长却不得不管了。   因为仅仅从凯文的口述来讲,短短五天,就有七个人丧命, 凯文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如果这样的事他都不管,那么做警察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案子,我一定要彻查。”   他沉吟了一声, 继续说道:“只是要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可就太难了。”   不但如此, 一旦他那位上司发现弗格斯探长在做什么,那么弗格斯探长就别指望能得到足够的人手了。   “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格蕾丝思索了一会儿,计上心来。   三个人凑在一起, 嘀嘀咕咕地商量了许久,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 公爵大人才和格蕾丝一起坐上马车, 往西区去了。   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 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景物变得模糊。   在背光的暗影之下,罪恶的交易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   或许在某个废弃的邮箱里, 就潜藏着能让东区那些可怜人丧命的订单。   格蕾丝的目光在来来往往的路人身上打量。   他们是否如同自己体面的衣冠那样,有着体面的内在?   亦或者这风光的皮囊之下,住着得是一只丑陋的禽兽?   格蕾丝自己并不知道,当她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格外忧郁。   她也不知道,和她同车的那个男人,总是时时刻刻地注意着她。   “其实你不用担心弗格斯,格雷厄姆。”   格蕾丝回过神来,不解地看向自己的雇主。   “咳,实际上……我前几天收到了一封信。”   看着面前的蓝眼睛染上了一些期待,公爵大人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那封信来自于我父亲的一位老朋友,阿诺德上校。他年轻时曾和我的父亲并肩作战,后来又被调   任去了旁遮普,担任当地英属军队的指挥官。”(①)   “但是你知道,印度那个地方实在不适合我们英国人生活。阿诺德上校在那里生了好几场重病,最近还得了严重的疟疾,三月底才刚刚痊愈。”   “这位上校要回国了吗?”格蕾丝推测道:“他要在苏格兰场任职?”   “没错,阿诺德上校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不适合再待在军队了。但他功勋卓著,不应该就这么被丢在家里。所以王室和议会一致认为,由他担任苏格兰场的局长是再合适不过的。”   “原来的局长……”   “哦,原来的局长已经六十四岁了,他完全是自愿退休的。”   公爵大人为了让自己的总管放宽心,还特意介绍了一下这位即将到任的新局长的为人。   “阿诺德上校是平民出身,最看不起贵族家的关系户,像弗格斯探长这样的实干家才是他最欣赏的下属。他这个礼拜就会到任,这个节骨眼上,弗格斯探长的那位老上司才没空管他做什么呢!”   那家伙注定会是马屁拍在马腿上,白费功夫。   格蕾丝松了一口气,“看来弗格斯探长很快就要升迁了。不过比起这个,我反而更担心明天的事……”   原来弗格斯探长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特地拜托格蕾丝假冒成国王学院的医学生,前去拜访最近名声大噪的平克顿医生。   从平克顿医生购买尸体的频率来看,他一定比普通的买家知道得多得多。   但为了避免犯罪团伙的警觉,他们只能利用这种手段套取情报,而不能把平克顿抓起来进行审问。   以往苏格兰场也审问过不少人,不然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口供可供参考。   但是每当他们审讯了某个人之后,那个人所知道的树洞就会立刻被废弃。   由此可见,这些买家时时刻刻都被黑市的人监控着,一旦发现不对,这些狡猾的狐狸就会立刻转移地点,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所以这一次,他们只能选择打探情报,然后一击毙命。   第二天,格蕾丝找到了妓·女露茜,请她帮忙做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的伪装。   露茜把她的眉毛染成了黑色,头发也换成了黑色的假发,还给她贴上了时下年   轻绅士流行的长鬓角,并用一种古铜色的粉末把她的脸型修饰得棱角分明。   这样一来,格蕾丝确实看起来比实际上大了几岁,像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了。   给了露茜应得的酬劳之后,格蕾丝戴上高礼帽,去了舰队街。   舰队街是报社集中的地方,除了严肃的大版报纸以外,还有很多擅长撰写八卦新闻的小报。   格蕾丝这次想找的,就是小报记者。   她选择了一家名叫报喜鸟的报社。   之所以选这一家,是因为报喜鸟发行周刊,避开了很大一部分的印花税,故而导致该杂志的价格相对低廉,发行量相当不俗。   普通民众对于这类小报的需求很大,几乎每个能负担得起的家庭,都会买上一份,以充当未来一周的消遣。   这种报社的记者为了吸引人们的眼球,无所不用其极。   一有大新闻,他们就会蜂拥而上,然后以各种不实言论进行更加夸张的渲染,刻意夸大事实。   任何人被他们盯上,恐怕都会觉得烦躁不已。   格蕾丝要找的就是这样的难缠角色。   她进了报社,逡巡了一圈,选中了一个相当卑鄙无耻的家伙——戈登·坎贝尔。   这小子一向是挖掘名人负面新闻的能手,一听见格蕾丝有一笔大生意给他,立刻就竖起了耳朵。   “你是说,我必须按照你的指令来做?”戈登有些不愿意。   “这是当然的,我把这么好的机会送给了你,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些回报吗?”   格蕾丝深知,在谈判中你越强势,别人就会认为你的底牌越多。   看她如此坚决,戈登产生了一种“必须把握良机”的错觉。   之后,格蕾丝和他签订了一份保密合同,合同里要求戈登必须假扮成他的男仆,跟随他一起到平克顿的诊所去一趟。   并且,戈登在平克顿诊所所听到的一切新闻,必须要在她同意的情况下才能见报。   如果戈登按照她的要求做了,那么有关这篇报道,格蕾丝分文不取,还会支付给他十镑钞票,反之,戈登就需要赔偿给她五倍的违约金。   从字面来看,只要戈登捂紧了这个大新闻,他就能白得十镑,更何况格蕾丝也没说,永远不让他发表对应的报道。   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这不免让他狐疑。   “那小子和我叔叔有点过节,不过他可不认识我。”格蕾丝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不客气地对戈登说道:“你可别坏了我好事啊,不然那五十镑违约金我可不会手软的!”   戈登在一边点头称是,“当然,当然!”   于是两人就乘坐着四轮马车,来到了平克顿医生的诊所。   下车的时候,格蕾丝注意到,街角有一个矮小的商贩在挨家挨户推销东西。   她公子哥儿似的朝着小贩厌恶地一撇,示意戈登去敲门,自己则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仿佛真的是上流社会的少爷似的。   小听差很快就来应门了。   戈登递上事先准备好的名片,说道:“我家主人是国王学院的医学生,和平克顿医生是同一大学的校友,想要拜访一下平克顿医生。”   小听差看了一眼台阶下格蕾丝体面的穿着,又扫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柳叶刀杂志,低声说道:“请进来坐坐吧,我会通知平克顿医生的。”   因为平克顿医生最近名声大噪,前来拜访的人比以前多了许多。   格蕾丝的出现并不算突兀,而且她本人把上流社会年轻绅士的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时间倒也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这也是弗格斯探长让她来这里的原因。   公爵大人毕竟在社交界十分有名,认识他的人多不胜数。   而格蕾丝的名字虽然见过报,却并没有相片流出,《笨拙》的夸张漫画更不能作为认出她的依据。   再加上简单的乔装改扮,没有人会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报纸上那个擅长探案的总管。   就连和她签订合同的戈登都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这也难怪。   毕竟格蕾丝女扮男装半年之久,还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扮演”本身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因此当她假冒成其他人的时候,适应能力就比普通人强出一大截。   格蕾丝此刻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戈登站在她的身后,扮演着沉默寡言的男仆。   等到平克顿医生一出现,格蕾丝立刻就热情地站了起来。   “平克顿医生!非常荣幸见到您!我是国王学院的医学生,您的直系学弟威廉·辛普森!”   她拿   出那本半旧的《柳叶刀》杂志,无限崇拜地说道:“我拜读了您的文章,您对医学研究的严谨态度,实在是令人钦佩!”   平克顿医生最近虽然受人恭维,但客人大多冷静自持,很少有格蕾丝这样“狂热”的崇拜者出现,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呃……很荣幸认识你,辛普森先生。”   “叫我威廉就好,平克顿医生!”格蕾丝的眼睛亮晶晶的,让平克顿医生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身后的戈登内心震惊不已。   这小子怎么比我还会演戏!   作者有话要说:①旁遮普在1947年印巴分治之前,还是一个完整的大邦。   英国殖民者1761年在此建立了旁遮普团,距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英军建立的旁遮普团最初被称为沿海印度兵团(Coastal Sepoys),后来又被称为第二旁遮普团。   感谢在2020-10-18 17:49:35~2020-10-19 15:4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净焱、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56章 冷血医生   戈登继续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 充当两人眼中的背景板。   虽然格蕾丝并不真的是医学生,但平克顿的论文她确实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   所以单纯讨论解剖学以及格蕾丝近来了解的毒药学知识,还是不会露馅的。   格蕾丝发挥自己谈生意的本领, 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对平克顿医生大加称赞, 简直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而且在戈登眼里, “辛普森先生”最厚脸皮的一点就是, 说谎话的时候连草稿都不用打,而且丝毫不脸红,好像那些违心的恭维都是真事似的。   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很难对着这么一个“诚挚”的年轻人产生厌恶感。   大概是人性使然,在被彩虹屁连番轰炸之后,平克顿医生的态度变得更加友好了。   在这之后, 格蕾丝才苦着一张脸,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唉!学校的解剖室里只有那么两具尸体,而且我们平时只能参观, 根本不能上手操作。”   接着,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平克顿医生, “说来也是奇怪,我每次去米尔班监狱拜访典狱长的时候,都被告知死刑犯的尸体已经被预定光了。”(①)   平克顿医生的眉毛动了一下, 平和的面容露出一丝嘲讽。   傻小子, 那儿的尸体可不会送给没有权威的愣头青!   “您不觉得奇怪吗?伦敦每天绞刑的人也不算少了, 总不至于我每次去都刚好没有了吧?”   “咳……话虽如此, 但医生们对于尸体的需求还是挺大的。”   平克顿医生已经开始咬钩了。   “要不要去我的解剖室看看?”   格蕾丝的脸色白了很短的一瞬间, 没有让其他人察觉。   紧接着,她扬起笑脸,“真的可以吗?您真是太好了!”   “来吧!”平克顿医生伸出手指向楼梯, 示意格蕾丝跟着他到地下室去。   戈登灵机一动,面带担忧地说道:“您不会晕倒吧,先生?”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格蕾丝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上次……”戈登欲言又止。   平克顿医生看着年轻人那张涨红的脸,好笑地说道:“就让你的侍者跟着吧,你们观看人体解剖的机会不多,应该还有些不适应   。”   趁着他在前面领路的功夫,格蕾丝冲着戈登打了个眼色。   小子,可以啊!   两人就这么跟着平克顿医生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温度很低,即使时下已经到了四月份,这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人感到阴冷。   英国的地下室基本都是半地下室,有小半层在地上,装着矮矮的窗户,按理说该有一些阳光,不至于如此阴森。   然而平克顿医生家的地下室窗户,已经完全被封住了,平日里一丝光也透不进来,仅仅靠着几盏油灯,勉强照亮走廊。   对于格蕾丝来说,这地方的恐怖又往上升了一个台阶。   她暗骂一声死变态,双腿却不得不紧紧跟着平克顿的脚步。   为了不引人怀疑,加上格蕾丝并不能完全信任戈登的自制力,她命令戈登留在了解剖室门口。   万一这小子看见尸体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格蕾丝咬了咬牙,跟着平克顿医生走进了那间更加寒冷的巨大解剖室。   之所以说巨大,是因为平克顿家的地下室几乎除了走廊以外,都被解剖室占据了。   也就是说,平常人家存储面包和美酒的地方,完全被这家伙当成了停尸房。   一股淡淡的尸体腐臭气息,以及浓烈的防腐剂味道充斥着格蕾丝的鼻腔。   平克顿医生语气淡然地讲述着自己的科研过程,“这些尸体都是最近一周的,之前的尸体如果腐败程度太高的话,我就会把有用的部分制成标本。”   这时格蕾丝刚好走过一个大玻璃罐子,看到里面的一样东西,很像是女人的子·宫。   她拼命抑制着干呕的冲动,以至于没能及时讲话。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据说她生了八个孩子,最终却一个都没活下来。”   平克顿医生说这些的时候,脸色却平静地好像自己并没有在说一个可怜女人,而是在说今天吃什么。   她自己也没能活下来。   或许她的丈夫也没有活下来。   格蕾丝的心底这样控诉着,压抑着不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愤怒。   她现在确实十分不舒服,于是半真半假地从腰上解下一个嗅盐瓶,闻了一下,期间并没有避讳平克顿医生。   “看来你确实不常接触这些。   ”   “确切的说,我只是没有一次性接触到这么多尸体的机会。”   说罢,格蕾丝酸溜溜地问道:“平克顿医生,像您这些有名气的医生,米尔班监狱的尸体一定会优先送到您这里吧?”   “你认为这是米尔班监狱的犯人?”平克顿吃惊于眼前年轻人的迟钝。   “不,他们并没有犯罪,这些只不过是东区那些饿死街头的可怜虫罢了。”   格蕾丝嫌弃地往后一撤,“啊,您自己去东区收集这些人的尸体?他们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别担心,有传染病的尸体是不会送到这的。”   “送?”   “哈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自己去东区搬运尸体吧?”   “可是……谁会送这个过来?那些巡警吗?也许我可以去打听打听,要是我也有尸体可以解剖,我的毕业论文就能拿到高分。”   平克顿被这“傻小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拦住了他。   这要是让他傻乎乎地跑去问了警察,可就露馅了。   “威廉,快回来!这可不是警察送的!”   格蕾丝一脸茫然地被他拽了回来。   她的手比一般的男人要白皙柔软得多,从这方面讲,这确实像是一双保养良好的医生的手。   平克顿医生松开手时,彻底打消了疑虑。   格蕾丝却觉得自己刚才被毒蛇蹭了一下,心底厌恶得不得了。   “它们都是买来的,大人十三镑,孩子七镑。”   “这个还能买?”格蕾丝突然气愤地一拍手,“好啊!我说那几个同学为什么总是不去实验室,成绩却那么好!”   她面带委屈地向平克顿医生诉苦,“他们还骗我说是去俱乐部了!”   “别担心,你很快就会赶上他们的……”   ……   就在格蕾丝和平克顿医生交流着“黑市”经验的时候,假装去斜对面诊所看病的公爵大人却快要急疯了。   “公爵大人,您的心跳有些快。”   他旁边的医生也很好奇,一位公爵怎么会来找名不见经传的他来看病。   而且这位公爵明显身体十分健康。   就是心跳像打鼓似的,显然是心情紧张所致。   要是其他人,医生可能就直接开点“万能药”,然后打发对方走人了。(②)   但现在面对   的可是一位公爵,他自然不敢敷衍了事。   “您感觉哪里不适呢,公爵大人?”   “心脏。”公爵大人信口胡诌,“我认识一个人,每当看到这个人或想起这个人的时候,我就感觉心跳加速。我想,我是不是得了心脏病?”   医生抽了抽嘴角,心想着,您这恐怕是相思病吧?   “这只是情绪兴奋的时候导致的心跳加速,请您不必担心。”   “哦,是吗?那我用不用吃什么药啊?”   “我想不用,您如果实在担心,可以多休息休息,小酌一杯红酒,放松心情。”   这时格蕾丝带着戈登从平克顿的诊所走了出来,坐上了四轮马车,往邦德街的方向去了。(③)   公爵大人腾地一声站起来,付了诊费,就坐上自家的马车,远远地跟了上去。   格蕾丝没有回到丹尼尔斯别墅,而是去了她提前在邦德街租好的住宅。   这栋房子本来是她留给父母搬家用的,现在还没来得及搬进来,就派上了别的用场。   不过很显然,经过这件事,格蕾丝绝对不可能把这栋房子给父母住了。   毕竟弗格斯探长能不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还是个未知数。   “那个小商贩走了。”戈登趴在一个隐蔽的小窗前面,向格蕾丝打报告。   原来从他们出了诊所之后,就有一个小商贩跟上了他们。   这一点格蕾丝早有预料,于是就带着戈登来到了邦德街。   看来黑市的人很谨慎,对任何一个买家都盯得很紧。   格蕾丝当然不是唯一一个到买家家里套话的。   在很多俱乐部里,苏格兰场的便衣警察都冒充着不同身份的公子哥,他们的设定或是有“烟瘾”,或是对女人有特殊癖好,或是喜欢追求刺激等等。   通过这样的方式,几乎所有记录在册的黑市商品,以及与它们相关的树洞,都被他们摸清了。   第二天,格蕾丝还是那身装束,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邦德街的住所,去了伦敦大学,然后在更衣室卸下伪装,回到了丹尼尔斯别墅。   弗格斯探长和公爵大人都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平克顿的解剖室里没有威廉的尸体,按理来说,他就算遇害,最早也应该是在礼拜六,尸体离腐烂还早   的很。”   格蕾丝脸色苍白,看了那么多尸体之后,她的食欲和睡眠都变得很差。   “对了,平克顿的交易时间一般是在礼拜四,也就是今天晚上。”   弗格斯探长得了消息,立刻就要展开行动。   临走前,他说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格雷厄姆,你看起来需要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①米尔班监狱(Millbaentiary)是当时伦敦的一座监狱,1890年关闭。位置在沃萨桥附近,位于威斯敏斯特教堂和伦敦塔的上游。   ②当时确实有这种小药丸,实际成分就是微量的泻药。   ③邦德街的位置在贝克街和摄政街之间。   感谢在2020-10-19 15:42:20~2020-10-20 06: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眯眯碎碎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57章 意外的真相   在弗格斯探长走后, 公爵大人立刻关切地问道:“格雷厄姆,我认为你最好看一下医生。”   格蕾丝下意识往后一退,“感谢您的关心, 但恐怕那样我会更加不适, 大人。”   保不齐这些医生里哪个就是间接谋杀流浪者的凶手。   更何况格蕾丝自己刚刚逃离解剖室, 一看见医生, 就想起那些开膛破肚的尸体,能好才怪了。   公爵大人同样联想到了这一点,只好悻悻作罢。   厨娘今天也非常贴心的没有给格蕾丝送去什么红色的食物,肉食也只送了白色的鲑鱼肉。   就在格蕾丝享受着同僚们的关心的同时,弗格斯探长带着手底下的警员快速行动了起来。   由于《流浪法》的存在,伦敦街头四处都是巡警。   再加上社交季的高峰在即, 巡警的数量更是增多了许多。   他们都是弗格斯探长可以临时调用的人手。   便衣警察们根据自己调查出的树洞位置,于昨天半夜跟踪到了那些取走信件的小贩。   再根据小贩的行踪,顺藤摸瓜找到了真正的卖家。   他们分头行动, 临时征用了附近的巡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控制住了这些不法分子。   弗格斯探长则还在等待着平克顿家附近的小贩出现。   由于平克顿是老客户,因此他往往是当天下单。   中午的时候,弗格斯探长终于看到了那个他翘首以盼的猥琐身影。   大概平克顿是他们的高级客户之一, 因此小贩并没有和他对多余的暗语, 而是直接问起了交易内容。   平克顿需要的是“五磅重的松鸡”, 代表着今天晚上, 小贩会送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人。   弗格斯探长当然不会等到夜晚才行动, 而是派人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从不同的小路包抄,把那些罪恶的尸体贩子所在的院落包围了起来。   有一部□□手不凡的警察,先行解决了来回巡逻的看守, 然后潜入了院子。   “今天要一个男人,三十岁的。”   当弗格斯探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时,听到了小贩冷酷的声音。   “前几天抓住的那个就刚好。”   弗格斯探长眼中精光一闪,前几天抓住的,难道是威廉·瓦   伦?   他一做手势,警察们立刻冲了上去。   院子的前门后门都被堵住,院墙因为怕绑来的人逃跑,被这群败类修建得很高,导致这群人自己要逃跑的时候,也一样逃不出去。   警察们抓住了这些杀人害命的畜生,弗格斯探长则走进了他们关押流浪者的房间。   这个大房间里,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小婴儿。   孩子们之所以不哭,是因为被这些人喂了大量的鸦片酊,所以一直昏睡着。   这些人何以沦落至此?   仅仅因为他们流浪?   即便是至高无上的国家法律,也只能把流浪汉关上一阵子。   而这群尸体贩子有什么资格,给流浪者直接判了死刑?   弗格斯探长挨个审视了这些人的脸,最终发现,这里既没有伪装后的威廉,也没有本来的威廉。   “那小子到底跑哪去了?”弗格斯探长面色不善地对着其中一个尸体贩子问道:“你们还有其他窝点?”   尸体贩子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弗格斯探长又给他看了威廉的照片,以及他伪装后的画像,“见过这个人吗?他来没来过这?”   “没见过。”   听见这话,弗格斯探长又带人以掘地三尺的架势搜索了一遍,确定威廉确实不在这里之后,这才带着被铐住的一群犯人,回到了苏格兰场。   不管他的老上司知道之后有多么暴跳如雷,弗格斯探长还是把这个案子里所有的罪犯送进了监牢,等待后续审问。   不过回复格蕾丝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却犯了难。   “威廉不在那里。”   “那些医生的家里……”   “我们根据订单挨个搜了一遍,没有发现威廉的尸体。”   虽说没找到威廉的踪迹,但抓到了这么多罪犯,将他们一网打尽,对弗格斯探长来说,这简直可以称为他毕生最大成就了。   那些离奇的谋杀案或许名气更大,但这次的案件,却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想起其他下属的收获,弗格斯探长又开始吹胡子瞪眼。   “你们根本想象不到,那群恶棍做过什么!说出去根本没人信,黑市里死人比活人值钱!”   “是死人比女人值钱吧?”格蕾丝讥讽地笑了一声。   “咳,也可以这么说。他们贩   卖从国外运过来的小女孩,把她们的第一次以两镑到五镑不等的价格卖出去。”弗格斯探长忍不住摸了摸鼻尖,一大把岁数让他谈这个,确实也挺尴尬的。   这话听起来多么令人震惊!   两镑金币!   仅仅是两镑,就可以买走一个女孩的贞操!   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   在1843年,一个女人如果在婚前失去了贞洁,就代表她一辈子只能做妓·女。   只有极少数的高级交际花,才有极其微弱的机会,嫁给她的金主。   而且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挤进上流社会,最多只不过嫁给某个庸俗的暴发户罢了。   格蕾丝有理由相信,这些身形还没有长成的小女孩,有很大一部分,会承受不住折磨,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除此之外,还有相对年龄大一些的外国女人,会被卖到一些主题会所。   像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曾经去过的金雀花会所,其主题就是“高雅的金雀花王朝”。   这些在《伦敦娱乐指南》里都有介绍,黑市贩卖的那些外国女人,应该是到了主打“异域风情”的会所。   与这些相比,那些贩卖走私船里的违禁品的人,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善良了。   东区的悲惨境遇减少,就意味着体面人的痛苦增多。   因为一个阶级之所以能享受优越的地位,靠得就是压榨下一个阶级。   现在东区那些被无线压榨的可怜人少了一波,势必要影响一些人面兽心的“体面人”的生活。   各个俱乐部里的人都减少了不少,那些做过亏心事的人,在警局行动之后,几乎不敢出门,生怕被警察找上门来。   因为一旦被找上门来,即便他们不会获罪,也会丧失体面。   绝对不要小瞧“体面”对于一个维多利亚人的重要性,他们当中,有的人可能会因为名声尽毁而陷入疯狂。   不过,平克顿医生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因为格蕾丝不打算放过他。   之前在解剖室里,她曾多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那些流浪者本来就是社会的渣滓。”   “这样的人活着还没有死了意义大。”   “我让他们对医学做出了贡献,他们应该心存感激。”   这样的话,一次又一次逼得格蕾丝不得不   强忍着怒火,才没有给平克顿一发子弹。   格蕾丝将一封夹带着十镑纸钞的信递给路边一个流浪儿,“把它交给报喜鸟的戈登·坎贝尔,就说是一位姓辛普森的先生送给他的。”   把一枚银币塞进孩子的小手里,看着他奔跑的背影,格蕾丝喃喃自语。   “我让您在这个社会名声大噪,您可要心存感激啊,平克顿医生。”   回去的路上,格蕾丝看着路边的巡警正在盘问一个流浪汉。   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去米尔班监狱!”格蕾丝跳上马车,催促着马车夫把车赶得快一些。   她拜访了监狱的典狱长。   询问之下,发现最近果然有一个“冥顽不灵”的流浪汉被送进了监狱。   “他犯了流浪罪,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一便士也没有,他甚至还试图袭击警察!”   “在法院的时候,他还说自己是个记者吧?”   典狱长惊恐地看向格蕾丝,“哎呀,您怎么知道?要我说,这小子撒谎都不带眨眼的。记者这种职业虽然也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落到他那步田地吧?”   “我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实际上,法院也只判了他十四天,这不算什么重罪,我们当然是允许探视的。”典狱长不明白,一个流浪汉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鉴于格蕾丝衣着体面,他还是招手,让一名狱警带她去了牢房。   “这家伙天天嚷嚷自己是个记者,喏,就是他。”狱警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   一个身材修长,肌肉也相对饱满的男人,穿着破衣烂衫,盖着自己的旧大衣,蒙头大睡。   他的脸上还带着那块假伤疤,但雀斑什么的早就被蹭掉了。   “喂,记者!有人来看你了!看看他是不是和你一个报社的啊?”狱警相当不积口德地挖苦着他。   躺在地上的家伙用大衣捂住了自己的头,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样子。   但格蕾丝的话让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请问是瓦伦先生吗?瓦伦太太委托我寻找您的踪迹。她以为您失踪了,一直很担心您。”   狱警在旁边直犯嘀咕。   流浪汉还有老婆?   “她在哪?哦,天哪!我礼拜二那天就该给她写信的,但是我这身打扮实   在太不方便了!而且不赶紧排队,当天就进不了济贫院了。”   瓦伦先生紧张地看着格蕾丝,“她和孩子们怎么样?没有生病吧?”   “您放心,他们都很好,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您保释出去。”   就这样,格蕾丝写信给库克先生,让他帮忙证明了瓦伦先生的身份,把他保释了出来。   别墅里,瓦伦先生已经换回了自己平时的装束,解释起自己的行踪。   “我和凯文分开之后,就找了一个缝纫女工,让她帮我把两枚金币缝到衬衫里。第二天我去找凯文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出现,所以我就先去白教堂的济贫院排队了。”   “就这样,我先后两次混进了济贫院,因为中间时间太紧急,所以没来得及回去换一身衣服给我老婆写信。”瓦伦先生两手一摊,“你们也知道,流浪汉身上是不可能带着纸和笔的。”   说到这,他奇怪于妻子为什么礼拜五就请了侦探去找他。   “我写信告诉她了,让她等着我,别为我担心。”   这时库克先生脸色尴尬地说道:“我那天跟着你一路到了白教堂,发现你进了一家妓·院,之后再也没出来,我以为你被绑架了,就……”   这时弗格斯探长问道:“既然你身上有两个金币,为什么不拿出来给警察看看呢?”   瓦伦先生心里还有些埋怨眼前的大鼻子警长,于是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以为我不想?我看凯文失踪这么久,找你报警却没有用,于是就想去鲍街那边试试。结果那的警察看到我就开始盘问,还让我把口袋翻出来。”   说到这,他激动地一拍手,“我想着,应该把金币给他们看看,这样他们就知道我其实不是流浪汉了。我抽出一把小刀……”   然后就被当成意图袭警的暴徒,被警察们一把按在了地上。   后来瓦伦先生就被就近带到了鲍街的地方法院,任凭他怎么辩解,还是被快速地定了罪,丢进了米尔班监狱。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忍俊不禁,弗格斯探长一脸尴尬,库克先生满是同情。   哦,倒霉的瓦伦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0 06:38:55~2020-10-21 06:4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58章 一便士侦探   在找到瓦伦先生之后, 瓦伦太太亲自过来,表明要答谢格蕾丝。   那天是个礼拜日,格蕾丝正陪着母亲安妮聊天, 两人谈论起了搬家的事。   敲门声这时响了起来。   只不过比起一个礼拜前, 这敲门声明显不那么急迫了。   格蕾丝开门的时候, 瓦伦先生和瓦伦太太站在门口, 满脸笑容。   两人被请进去之后,瓦伦太太情绪还有些激动,“谢谢您找到了威廉。”   她后怕地拍拍胸口,“要不然的话,他会在监狱那种可怕的地方待上半个月!”   不过格蕾丝个人倒是觉得,比起被尸体贩子抓走, 瓦伦先生还算是幸运的。   提到案子里的惊险桥段,瓦伦太太惊呼连连,“哎呀!要是这样的话, 威廉待在牢里那几天反而是安全的。对吧, 威廉?”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记者, 威廉刨根问底的精神也是数一数二的。   要是当时没被警察抓走,任由威廉那么明目张胆地查下去,八成会被黑市的那些爪牙抓走。   眼看着下午三点了, 话说得已经足够多, 瓦伦太太赶紧拿出自己的小钱包, 很是豪气地说道:“您找到了我的丈夫, 就是我的恩人。来吧, 想拿多少您说了算!”   格蕾丝存了逗逗她的心思,于是恶劣地问道:“真的?”   “当然!”瓦伦太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该不会……该不会都拿走吧?   下一秒,格蕾丝拿走了她的钱包, 开始开心的数钱。   嗯,钞票都拿出来了,好像有五十镑的样子。   金币……有六镑多。   银币……   格蕾丝从银币里拿出最小的一个,上面刻印着1843字样,纸钞则都被她放了回去。(①)   眼看着瓦伦太太的脸色由白变红,格蕾丝把钱包还给她,说道:“这个就够了。”   “这……这怎么能行呢?库克先生都和我们说了,您探案的时候花了不少钱……”瓦伦太太和丈夫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样不好。   “我并不算是职业侦探,这只是我的兴趣爱好。一个人的兴趣爱好,怎么能大肆收费呢?”格蕾丝把那一枚小小的一便士硬币往上一抛,又拿手接住,“一便士就够   了。”   英国人不擅长那种客气来客气去的推辞,因此在格蕾丝推辞了两次之后,瓦伦夫妇就没再说什么了。   当天,格蕾丝和母亲敲定了搬迁地点。   考虑到邦德街有可能泄露格蕾丝假扮成辛普森的事,那里的住所自然就不能选择了。   而摄政街总是有站街女孩四处游荡,的确也算不上宜居。   毕竟大人还没什么,爱德华和艾米丽两个小婴儿总要慢慢长大,这样的环境可不利于身心健康。   于是最后两人决定,搬到贝克街19号去。   这不免让格蕾丝想到后世非常有名的一本侦探小说。   她心情颇好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便士银币,上下抛动着往大路上走。   一个小乞丐垂涎地盯着硬币,慢慢凑近,却不敢开口讨要。   社交季在即,最近巡警数量很多,一旦被发现乞讨,就会被抓起来。   格蕾丝把银币攥在手心里,说道:“这个可不能给你,小家伙。”   看着孩子脏兮兮的小脸上透着失望,她拿出一先令银币,偷偷塞给他,“不过这个可以给你。”   小乞丐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银币,心想着,要是所有的先生都这么好说话,那可就太好了。   格蕾丝回到别墅的时候,公爵大人正在花园里闲逛,以躲避被伯爵夫人邀请来用下午茶的淑女们。   这时格蕾丝心血来潮地说了一句,“下午好啊,华生。”   看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虽然公爵大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做华生,但也能猜出来自己是被总管先生调侃了。   不过看她今天脸色红润,语气活泼,公爵大人才不会计较此举是否失礼,反而心里有些高兴。   想必如果被叫做约瑟夫的话,他会更高兴。   另一边,瓦伦夫妇辞别了格蕾丝,坐上了当晚的火车,回到了利兹。   “我们就这样走了,说实话,我心里很不安啊,威廉。”   下了火车,瓦伦太太和丈夫一边往家走,一边说着话。   “既然克里斯蒂先生不接受金钱上的感谢,我们当然就要想别的办法。”瓦伦先生的手提箱里,全都是自己这几天紧急记下来的有关贫民窟的资料。   他都想好了,要把自己这些天的奇遇全都照实写出来,然后再   把一便士侦探的事迹穿插在文章当中。   就这样,瓦伦先生在回到利兹之后,立刻开始着手撰写他在贫民窟的生活笔记。   故事篇幅不算太长,但却把贫民窟的种种惨相描述得栩栩如生。   其实不光伦敦是这样,英国各个城市和乡村,都有流民和贫民窟。   仅仅是伦敦的白教堂和霍克斯顿两个穷人区,就有一百多万的穷人。   他们甚至不是人们所想的那种穷,而是连温饱都保持不了的穷人。   他们中的三分之一,会死在济贫院这类慈善建筑当中。   世上所有的快乐都与他们毫不相干。   几篇连载的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不过上流社会的人嘛……   还是一贯得自欺欺人。   而工厂主们呢?   他们一面宣扬工人应当节俭,好像穷人们吃不上饭是因为挥霍无度似的。   另一方面,他们将矛头对准了《谷物法》。   这些人一致宣称,因为粮食太贵了,工人们才吃不饱。   别人不知道,格蕾丝却是知道的。   《谷物法》固然保护了贵族利益,但工厂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在历史当中,《谷物法》一经废除,工人们的薪资就立刻下降了。   真正的既得利益者,从来也永远不会是那群勤勤恳恳的可怜人。   他们不是人,是工厂主眼中的生产资料。   既然是生产资料,自然是越便宜越好。   《北极星报》为广大工人发声的同时,也在报社界有了不低的地位。   于此同时,“为穷人办案的一便士侦探”也声名远播。   当然了,报喜鸟的戈登也因为拿到了大新闻,在报社里出了大风头,只不过他和瓦伦先生都不知道,苏格兰场所说的“神秘的正义之士辛普森先生”是格蕾丝假扮的。   但可想而知的是,那些依靠订购黑市尸体研究解剖学,尤其以平克顿医生为首的冷血医生,在社会舆论之下,事业必定一落千丈。   这是他们蔑视生命而得到的惩罚。   ……   这一天,弗格斯探长来到丹尼尔斯别墅做客,和公爵大人一起喝了不少威士忌。   “上次的案子,新局长已经下达文件,让我升任督察了。”想起老上司最近日子很不好过   ,弗格斯探长又心情颇好地喝了一杯。   “对了!”弗格斯探长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站在公爵大人身后的格蕾丝,“格雷厄姆,这是你的奖金,五十镑,上面发下来的。”   格蕾丝接过信封之后,问道:“凯文呢?情报最初可是他给的。”   说起这个,弗格斯探长来了劲儿,“我正要和你们说呢!上面虽然没给他奖金,但局长上任后,局长夫人组织了一次慈善晚宴,邀请的都是苏格兰场的人,加在一起一共捐了三百多镑,都给了那小子。”   他拍了一下旁边的茶几,“要我说,这小子干的事,那才是男人该干的事!”   “他干什么了?”   “他给露茜赎了身!”   “那对凯文来说,一定是不少钱吧?”   “两百镑,现在两个人已经结婚了,在霍克斯顿开了一家二手商店。”   估计是怕在东区被人认出来,让露茜难堪,凯文带她去了更远的霍克斯顿,成为了另一个贫民窟里相对富有的小店主。   后来的日子里,凯文和露茜还帮过格蕾丝不少忙,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这样,格蕾丝又一次过上了总管那平静又忙碌的生活。   别墅里的宴会举办了一次又一次,成群结队的贵族淑女和富豪千金来了又走,公爵大人也开始疲于应付。   不过最近,他终于有了点精神安慰。   乔治要请假外出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格蕾丝会兼任他的侍者。   至于乔治为什么破天荒的请假了,仆人房里的仆人们是这么说的。   “乔治那小子走了大运,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死了,留给他六百英镑的遗产。”   听起来好像没多少,不过如果折算成黄金的话,大概是四公斤还多的黄金。   即便公爵府给仆人们的薪酬溢出市价一倍多,乔治的年薪也不过一百英镑。   而此时英国国民的平均年收入,也不过二十英镑而已。   这次的遗产是他六年不吃不喝才能赚来的薪水,换成是谁会不动心呢?   不过乔治可不会说是去领遗产的,他对伯爵夫人的说法是去“奔丧”的。   再怎么刻薄的主人恐怕也不能阻拦仆人哀悼亲人,就这样,乔治顺利地请下了十五天的长假,去   往了那位远房亲戚的家乡。   厌倦了应付淑女们的公爵大人,立刻就选择了一个没有单身淑女的宴会,带着格蕾丝兴冲冲地离开了丹尼尔斯别墅,去往了伦敦郊区克拉伯姆的一栋洛可可式别墅,准备小住几天。   之所以去这栋别墅,是因为别墅的主人克拉克男爵是一个老鳏夫,没有妻子在世,这场宴会自然也就没人胡乱嚷嚷着要帮公爵大人找一个好妻子。   而且宴会的宾客大多成双成对,这一点让公爵大人尤为满意。   参加宴会的人也不多,一共只有九个人,加上克拉克男爵本人,刚好十个。   别墅里的仆人不算多,只有二十几个人,但照顾男爵一个人,还是足够的。   总而言之,这应该是一次令公爵大人颇为放松的做客。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上一个记者案,有读者没有买我的v章,就知道了后面的内容,还说我抄袭了《福尔摩斯探案集》,要么就是含糊不清地说“和XX好像”,今天一股脑儿出现了五个这样的人,其中还有两个是作者大号下场,这里我要解释一下,我这个案子,有真实的人物原型,其中记者的人物原型是《深渊居民》的作者杰克·伦敦,他曾假扮成落难的美国水手,在东区生活了半个多月。尸体贩子的原型是维多利亚时期犯过这个罪的两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威廉·伯克和威廉·黑尔。平克顿医生的原型是上述两人的老主顾,爱丁堡医学院的罗伯特·诺克斯教授。   这个案子是我自己结合东区的现实情况写出来的,没有任何抄袭别人的地方。   这本书是我最爱的孩子,那些说我抄袭还看我盗文的读者,相信你能看到我的作话。如果你想往我的孩子身上泼脏水,麻烦拿出证据来,做盘举报。   如果我被判抄袭,那我才能无话可说,不反驳你们。   说实话,这书写了快两个月,才勉强入v,我真的犯不着做这种下九流的事。   ①当时1/2便士和1便士都是铜币,但维多利亚女王继位后,每年都会发行一定数量的濯足钱,里面的便士都是银币,一便士重量只有0.71g,相当于一种纪念币,流通量比普通铜币少。   本文后续女主办案收取的“一便士”委托费,都将是   办案当年发行的濯足钱,取得是纪念案件的意义。   感谢在2020-10-21 06:45:09~2020-10-22 20:2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まことの夏の眠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衣问酒、疏雨梧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花匠 82瓶;41478605 71瓶;雲秋 49瓶;为了柯基的爱与正义 36瓶;就是这个tw 30瓶;p仔 20瓶;青衣问酒、晴空一鹤排云上、领角鸮 10瓶;品客洋葱 5瓶;涂山乐乐 2瓶;宁宁宁宁宁、赵小姐 1瓶; 第59章 各有特色的客人们   克拉克男爵全名乔治·威廉姆斯·克拉克, 今年五十三岁。   不同于其他贵族,他的爵位是在美国第二次独立战争期间自己挣来的。   说来也是巧合,在三十几年前, 克拉克男爵还是年轻的克拉克先生的时候, 他就去了美国, 在当地经营了一个大农庄, 买了一大批黑奴种植庄稼。   结果恰好此时,第二次独立战争就这么打起来了。   克拉克先生的农庄暂时成了英军的军营,给英军提供了不少给养。   而且克拉克年轻时很是机灵,因此当时的一位将领、同时也是一位伯爵对他十分看好,就做主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她。   战争结束后,克拉克回到国内, 被授予了男爵爵位。   不过他的妻子从小身体就不大好,似乎因为家族曾与王室有过姻亲,这位柔弱的女士天生患有血友病, 身体很差, 常常缠绵病榻, 并未给克拉克男爵留下一儿半女,就在三年前与世长辞。   当时已经五十岁的克拉克男爵自觉此生可能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于是就把哥哥家的孩子, 一个名叫托马斯的年轻人当做继承人培养了起来。   过作为圈地运动之后才获得爵位的新贵, 克拉克男爵的领地不算很大, 平时的收入都是依靠投资得来的。   这次的宴会里, 有两个人和他的生意密切相关。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克拉克男爵正在和这两个人一起喝下午茶。   其中一个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黑发黑睛,一脸精明, 身高比格蕾丝矮上一英寸左右,留着修剪得十分漂亮的八字胡。   另一个人则年轻一些,浅金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神态看起来有些忧郁,是一个高大却瑟缩的男人。   克拉克男爵的管家脸色红润,高声通报道:“埃塞克斯公爵大人到了!”   克拉克男爵立刻迎上前来,兴致高昂地为在场的几位绅士做介绍。   “这位是埃塞克斯公爵,这位是我的合作伙伴亨特·斯格林斯比先生,这位是我的土地代理人,查尔斯·邓恩先生。”   黑头发的斯格林斯比先生从容地向公爵大人微笑示意,说了声:“向您致意。”   落后一步的邓恩   先生则略显腼腆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格蕾丝站在公爵大人身后,发现克拉克男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嫌弃地看了邓恩先生一眼,然后才重新带上笑容,邀请公爵大人在会客厅就坐。   “明天的晚宴才是重头戏,不过今天朋友们也会到我这里来,陪我这个老家伙聊聊天。”   “快别这么说,男爵阁下,您看起来可比您的实际岁数年轻多了。”斯格林斯比先生从管家手里接过一杯香槟,语气活泼又不失礼貌地恭维了克拉克男爵一句。   克拉克男爵的神色软化下来,低声对斯格林斯比先生说道:“亨特,我之前并不是有意向你发火,但是那笔投资太大了,我不能不谨慎考虑。”   看起来,两人之前似乎因为投资的问题起了什么争执。   格蕾丝站在公爵大人斜后方,此时正面对着邓恩先生。   公爵大人和克拉克男爵说起了一些贵族们特有的家常话,比如土地租金、慈善以及很少的有关政治的话题。   斯格林斯比先生也偶尔插几句嘴。   只有格蕾丝对面的邓恩先生一言不发,也没有喝任何含酒精的饮料。   他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盯着杯底的茶渣。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神经质地抬起头,对上格蕾丝的视线,之后又赶紧转开目光,喃喃自语道:“十字形……”   格蕾丝一怔,意识到他说的是茶渣占卜的结果。(①)   正当克拉克男爵和公爵大人热络地聊着自己在美国的经历时,楼梯上传来一声冷哼。   几个人都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其貌不扬、胡子拉碴的小个子老头儿站在楼梯上,不怀好意地往几人所在的方向看。   克拉克男爵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布莱特先生!您……您有什么需要吗?”他的态度看起来卑微极了,简直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爹。   “我想去骑马,还想去你在郊区的领地上打鸟,你没意见吧,乔治?”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霍金斯,去枪·室给布莱特先生准备好打猎用的东西。”克拉克男爵立刻派自己的管家忙活这事儿,还忐忑不安地问道:“那您今天还回来吃晚餐吗,布莱特先生?”   “我当然会回   来,我们以前可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啊!对不对,乔治?”   “是、是的。”   克拉克男爵抽出手帕,狼狈地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把其他客人晾在了一边。   似乎从布莱特先生出现以后,他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连周围舒适奢华的环境,都不能让他放松下来。   等布莱特先生趾高气昂地走了,他才回过神来,眼神躲闪地说道:“布莱特先生是我在美国时认识的一位朋友。”   除了这一句,他再也没有说任何有关布莱特先生的事。   公爵大人前来做客,自然不想让主人难堪,因此并没有表现出对布莱特先生的好奇。   几个人坐在会客厅里喝酒,克拉克男爵一连抽了好几根雪茄,斯格林斯比先生也抽了两斗精制烟丝,眼看着时间到了下午五点。   这时候一个面容和克拉克男爵有三分相似的年轻男人和一个棕色皮肤的女人携手走了进来。   克拉克男爵对年轻人表示了欢迎,对那位女士倒是不咸不淡,多有忽视。   格蕾丝能看出来,那位女士应该有一部分印度血统,看起来像是个混血儿。   “向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托马斯,旁边的这位——”克拉克男爵顿了一下,说道:“这位是巴克兰小姐。”   “叔叔……”托马斯不赞同地低声向克拉克男爵抗议。   “难得有宴会,你就让我高兴几天吧,托马斯!”克拉克男爵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眼神看向巴克兰小姐的时候充满厌恶。   那些恶心的棕色人种!   印度的荡·妇!   东印度公司产出的畸形儿!(②)   这女人休想嫁给托马斯,更休想成为下一任克拉克男爵的夫人!   他太了解这些外国女人在想什么了。   她们不就是想嫁给贵族,然后一步登天?   那些美国女人就喜欢干这种事。   但是那些人至少一百年前还是英国人,印度人又算怎么回事?   就算有个英国爹,也是半个印度人!   克拉克男爵忿忿不平地想着,内心对侄子也有些不满。   这小子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不是赌马就是和丑陋的外国女人鬼混!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托马斯环顾了一圈,说道:“那个肮脏的   外国老头走了?还是哪个正义人士打烂了他的脑袋?”   “托马斯,不许说这种不礼貌的话!”   “不礼貌?擅自闯进别人家里大吃大喝的外国乞丐才是真的不礼貌!那厚脸皮的家伙以为男爵家的别墅是他自己的狗窝吗?”   托马斯年轻气盛,也不管场合合不合适,就大声抱怨起来,导致场面一度很尴尬。   眼下,公爵大人已经开始后悔赴宴了。   而且,他还要在这住上两天。   可想而知,在这个矛盾重重的家庭里,这两天的日子该会多么难熬。   克拉克男爵明显就是那种习惯于控制别人的人,任何人都得按照他的意愿办事。   故而公爵大人推测,那个布莱特之所以能对着克拉克男爵颐指气使,八成是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人到克拉克男爵这个岁数,通常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最怕晚节不保。   不过他的侄子托马斯一定是被蒙在鼓里,才对克拉克男爵态度尤为不解。   “今天的茶点做得多好啊,托马斯,我们还是先坐下吧!”棕色皮肤的巴克兰小姐不动声色地劝说道。   果然她一开口,托马斯的态度就随和了不少,叹了口气之后就跟着她一起在沙发上落座了。   要格蕾丝来说的话,托马斯的眼光相当不错。   因为巴克兰小姐长相十分美艳,比后世的许多宝莱坞女明星都要漂亮。   克拉克男爵绝对是因为种族歧视,才会对这样难得的美貌视而不见。   在这位异域美女的调动下,聊天的气氛变得和气,即使克拉克男爵一直冷着脸,也没有影响巴克兰小姐聊天的兴趣。   一听说公爵大人今天带来的正是自己的总管格雷厄姆·克里斯蒂,她那会说话的眼睛就绽放出光芒来了,“原来你就是报纸上的克里斯蒂先生!”   “看来格雷厄姆比我名气大呀!”公爵大人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原本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的邓恩先生这时也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格蕾丝。   巴克兰小姐恳求格蕾丝讲一讲自己的探案经历,鉴于找到瓦伦先生的过程,大众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而其他的案子又都是蓄意谋杀,格蕾丝选择了内情相对不那么残酷的案子——在旅馆   里因为墙纸里的砒·霜中毒而死的布莱克先生作为这次谈话的内容,讲给了巴克兰小姐听。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邓恩先生听完之后,低声说了一句,“中毒还真是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①茶渣占卜:把茶渣或者咖啡渣倒进一个白色的茶杯里;充分摇晃,这样茶渣或者咖啡渣就能沾在杯子表面,形成一些图案。   其中十字形的图案,代表的是死讯。   ②英国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时候,有很多英国人在东印度公司任职,长期和英国本地的妻子分离。这些英国职员耐不住寂寞,就会在印度另外娶妻生子,当时一个东印度公司的普通职员,在印度过得却像皇帝似的,有的甚至取了三个印度妻子,可想而知,他们也必定留下了不少混血后代。   感谢在2020-10-22 20:20:03~2020-10-22 21:3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ris 9瓶; 第60章 克拉克男爵的健康问题   格蕾丝看了邓恩先生一眼, 总觉得这个人的状态十分令人担忧。   一般这种神情恍惚的人,是有很大几率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的。   不过很快,格蕾丝就没有时间注意他了。   因为又有三个人前来赴约。   “我在路上碰到了雷克斯医生和他的夫人。”一位面容颇具古典美的女士一边熟络地把帽子递给女仆, 一边说道。   她身旁有一对夫妻, 正是雷克斯夫妇。   雷克斯医生的职责和查尔斯医生一样, 都是贵族的私人医生, 住在宅邸附近。   他的妻子则是一个沉迷侦探小说的家庭主妇,一听说客人里有公爵大人和他的总管,就非常热络地和两人聊了起来,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势。   而之前那位说话的美女,名叫比阿特丽斯·艾略特,是一位歌剧演员。   大概是美女之间气场不和, 格蕾丝作为女性的第六感,察觉到艾略特小姐和巴克兰小姐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敌意。   但这两个人都是那种笑脸迎人的类型,因此在表面上看不出她们有什么矛盾。   雷克斯太太对此也有所察觉, 因此眼神里有些戏谑。   在下午茶用完之后, 已经快要六点了。   而晚餐是在九点钟开始。   趁着这个时间, 克拉克男爵和雷克斯医生去了楼上。   由于年轻时确实在美国吃了不少苦,克拉克男爵患有胃病和风湿,因此一到雨季就会疼痛难忍。   这次他想让雷克斯医生给他看看, 并开一些可以止痛的搽剂。   雷克斯医生提着自己的医药箱, 和克拉克男爵去了楼上的主卧。   管家霍金斯先生跟在自己主人的身旁, 进行看护。   “人老了就会这样, 想想年轻的时候, 我能在美洲的沼泽地带追踪鳄鱼一整天!那个鳄鱼标本现在还在我的陈列室里摆着!”克拉克男爵确实老了,已经变成了频频提到当年勇的好汉。   他的听众倒是很买账。   “您已经比大多数同龄人强壮了,主人。”霍金斯先生低声安慰他。   雷克斯医生相对比较理性, 只说“生病是人人都会经历的事”。   就在他打开医药箱之后,他突然一拍前额,“哎呀!看看我的记性,我把   听诊器落在家里了!请您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雷克斯医生的家就在别墅附近,一来一回只需要十几分钟。   克拉克男爵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不能提出什么其他建设性意见,只好点了点头。   雷克斯医生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被其他客人们问起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回去拿听诊器”。   这时艾略特小姐微笑着说道:“应该是我耽误了雷克斯医生看病,我最近胃不太舒服,所以找他看了看,开了些小药片。估计他的听诊器就是那个时候落在家里的某个角落的。”   说这话的时候,艾略特小姐似乎很高兴。   而巴克兰小姐则拉住了托马斯,很关切地问道:“我们去看看你叔叔吧,他生病了一定很需要你的关心。”   托马斯顺从地点点头,任由未婚妻牵着自己的手往楼上去了。   艾略特小姐咬了咬牙,也跟着去了楼上。   趁着他们几个走了,雷克斯夫人低声告诉格蕾丝,其实艾略特小姐是克拉克男爵的情人。   虽然克拉克男爵夫人才去世三年,但比阿特丽斯·艾略特可是从八年前就和男爵有了不正当关系,那时候她才二十岁。   “你可能觉得我危言耸听,但我总是有一种预感。”雷克斯夫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艾略特小姐和巴克兰小姐都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她们两个很有可能做出不利对方的事。”   当然,这话只是和格蕾丝在房间的角落里说的,其他人没有听见——格蕾丝的女人缘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而且大概是女人特有的敏感,让年长的女性总是把她当成晚辈,年轻的女性则总是把她当成“男闺蜜”。   但从男士们的角度看,格蕾丝这种吸引女人的类型,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公爵大人非常有失公允地认为,格雷厄姆天性善良,所以总是容易被坏女人诱骗。   好在雷克斯夫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已婚妇人,所以公爵大人并不担心她有什么不雅的心思。   因此格蕾丝和她聊的火热,在场倒是没有人想歪。   “可是情人也没办法——”   格蕾丝的话还没说完,雷克斯夫人就用一种“你们年轻人还真是天   真”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   “艾略特小姐当然不甘心只做个情人,自从克拉克男爵夫人死后,她就有了其他的心思。”   说到这,雷克斯夫人脸色红了一瞬,在格蕾丝耳边轻轻说道:“我丈夫经常给克拉克男爵看病,他说克拉克男爵的体质很难有孩子。当然,这是他私底下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克拉克夫人之所以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完全是克拉克男爵的问题……   之前格蕾丝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得了血友病的人不能生孩子。   毕竟女王本人也有血友病,她一生可是生了九个孩子,成为了欧洲的祖母。   怎么到克拉克男爵夫人这里,血友病就变成不孕不育症了?   却没想到症结原来在克拉克男爵身上。   不过这也表明,艾略特小姐想用“母凭子贵”的方式成为克拉克男爵的续弦,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以克拉克男爵这种急需继承人的贵族身份来看,他才不会管孩子是不是情人生的。   反正正牌妻子一副病殃殃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去世。   身为情人的比阿特丽斯·艾略特恐怕根本无需避孕。   即便如此,八年时间她也没能怀孕,可见这件事有多么艰难。   于此同时,楼上房间里,三个人围着克拉克男爵,关切地问他身体怎么样。   “你是不是又开始腿疼了,亲爱的?我已经开始向雷克斯夫人学习按摩了,她说这可以减缓疼痛。”艾略特小姐在情人面前是个温顺的小女人。   虽然从身材来看,她个子高挑纤细,面容又古典优雅,并不像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小女人。   在他们关心着克拉克男爵的时候,雷克斯医生的医药箱就那么大敞四开地放在一边,惹得巴克兰小姐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几人又待了几分钟之后,雷克斯医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看诊不宜打扰,几人都非常识趣地退了出去,去了楼下。   “您的胃病有些严重,最近要控制一下饮食,不要吃太油腻的食物,也不要喝酒。”   听了这话,克拉克男爵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   不吃烤肉也不能喝酒?   那怎么行?   雷克斯医生看了克拉克男爵的双腿后,再一次老生常谈地叮   嘱他注意保暖,然后给他开了一瓶搽剂。   “还是老样子,不过还请您再容我唠叨唠叨,这搽剂里面有稀释过的乌头·碱,所以可千万要和口服药分开放。”(①)   “放心吧,我一向把它放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口服药都在第一个抽屉,不会有错的。”克拉克男爵在雷克顿医生的眼皮底下,把药瓶放进了第二个抽屉,以证明自己还没老糊涂。   放完药瓶,克拉克男爵没由来地一阵灰心丧气,“唉!像我这样的老家伙,一到阴雨天就只能待在屋里,而英国的阴雨天还多得要命。我年轻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到老了我会成为这样的废人。”   雷克斯医生欲言又止。   他其实多次奉劝过这位男爵,最好去一些炎热干燥的国家定居,进行疗养。   埃及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克拉克男爵这个人控制欲很强,他的地产、股票、基金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运作。   而周围协助他,或者和他合作的人,必须要听从他的指挥。   尤其是可怜的邓恩先生,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只会勤勤恳恳地埋头做事。   克拉克男爵却太过苛求完美,总是对这个年轻人颇多苛责。   总是怀着这样暴躁的心情,这当然是不利于病情的。   更何况任何男人都有自尊心,雷克斯医生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克拉克男爵的所作所为很不认同。   要是一个人因为自己的优势地位,就总是要求下属十全十美,那可就太刻薄了。   不过邓恩先生自己都没有怨言,雷克斯医生更加不可能越俎代庖说什么没有边际的话。   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劝说克拉克男爵到埃及去疗养。   要是他能说动他,恐怕三年前就说动了,哪里至于等到现在呢?   雷克斯医生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跟着管家下了楼。   其他人不管是否出自真心,也都关切地问了两句克拉克男爵的病情。   雷克斯医生表示这都是老毛病了,即便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转,倒也不至于恶化。   更何况克拉克男爵今天生龙活虎的,只要不是阴雨天,他其实还算是个很有活力的小老头。   做客的几人都放下了心,一直等   到九点钟,管家敲响了第二声锣,众人才结伴往宴会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①乌头·碱是一种激动剂,会与钠离子通道发生结合并激活它。通道打开后,钠离子会大量涌入,这会造成神经的剧烈冲动和心脏细胞的收缩。   中毒者常会感觉到一种烧灼感,感觉就像舌头舔到了一根滚烫的拨火棍。嘴巴和喉咙里会残留一种麻木感,另外还会发觉喉咙肿起。有些病例还会感觉到眩晕和肌肉乏力。瞳孔出现扩张,皮肤变得冰凉,脉搏开始微弱,呼吸也变得困难,以及“死神降临前的恐怖感”。   死亡一般会出现在中毒后的2到6小时之间,死因为心脏或呼吸的瘫痪,但如果是超大剂量的中毒,则会速死。只要用1到2毫克的低剂量就会致命,可以说这种毒药的威力不容小觑。   其中最毒的是从印度乌头里提取出来的乌头·碱。   不过微量的毒药可以治病,乌头·碱稀释剂当时也经常会被当做外用止痛剂,为风湿病人缓解疼痛。   感谢在2020-10-22 21:38:29~2020-10-23 08: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开半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まことの夏の眠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半夏 104瓶;颂言 48瓶;只喝鱼汤的喵酱、PM迷、喵喵 30瓶;花蕊石、不回消息就是在扣jio 20瓶;净焱、河堤的荷 10瓶;宁宁宁宁宁、少年拔剑 3瓶;tiaf 1瓶; 第61章 圆桌晚宴   由于这次的宾客多数出身算不上高, 因此克拉克男爵没有选择严肃正经的长桌宴席,反而选择了能够烘托亲密氛围的圆桌。   十个人围坐在圆桌前,桌子正中央摆放着蜡烛和果盘, 上方的几个吊灯上燃着几百根蜡烛, 使得宴会厅里闪着柔和的光晕。   格蕾丝由于是宾客的仆人, 因此不必在宴会厅侍奉。   不过在宴会中途的时候, 管家霍金斯先生找到了她。   “克里斯蒂先生,我的主人克拉克男爵阁下想请您去宴会厅一趟。”   格蕾丝露出一丝诧异,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马上就会过去。   等她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就听到克拉克男爵的年轻情人艾略特小姐说道:“公爵大人,您担任治安官, 一定见过很多凶杀案吧?”   雷克斯夫人也来了兴趣,“克里斯蒂先生只和我说了一个毒杀案,而且还没有成功, 难道你们就没有碰到过成功的毒杀案吗?”   她指的是布莱克先生的死因。   从事实上讲, 他的死确实算不上蓄意谋杀。   谋杀这种话题自带噱头, 几乎是人人都会好奇的东西,大家嘴上不说,目光里却透着浓浓的求知欲。   尤其是侦探的经历, 对于普通人来说, 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精彩。   公爵大人停下了刀叉, “格雷厄姆确实没有碰到过那种案子, 不过他才到伊登庄园八个多月的时间。在他来之前, 我倒是碰到过几起这样的案子。”   “那可要请您快说说了,我们可都等不及了。正好克里斯蒂先生也来了,不如我们一会儿玩个游戏。”雷克斯夫人提议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游戏, 但是大家都没有扫兴。   公爵大人则简略地说了一些案子。   比如某个想和情人结婚的男人,用含砒·霜的老鼠药毒死了自己的妻子。   破产的医生在制药过程中故意写错了小数点,放了十倍剂量的马钱子提取物,导致多人死亡。   再或者富商的小儿子为了继承巨额家产,把颠茄溶液加到酒里给其他兄弟姐妹一人一杯,直接送他们去见了上帝,等等。   当一个人想要犯罪的时候,那么他的恶毒程度绝不会是普通人可以估量的。   公   爵大人说完这些的时候,圆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凝滞,客人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在。   是巴克兰小姐打破了沉默,“雷克斯夫人,您不是要玩一个游戏吗?游戏规则是怎样的?”   “咳,我想了一下,决定这样玩游戏。我们这群人,应该以二十六个字母的顺序,最开始以A为首字母,说一种毒药,下一个人则以B为首字母,再说一种毒药,以此类推。说不出来的人,就要罚一杯酒。”   宴会的话题朝着危险的方向越走越远,而餐桌旁的人们却不以为然。   这时斯格林斯比先生懊恼地说道:“那我们可就惨了,因为谁也没有雷克斯医生知道的多啊!”   “不如这样吧!我们大家不一定要按照字母顺序来,但一定要保证下一个毒药的首字母在上一个的后面。这样一来,雷克斯医生也不能提前推测出到他的时候该说哪一个字母,我们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艾略特小姐提出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一直认同,于是第一个就由她开始了。   她转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砒·霜。(arsenic)”   雷克斯医生点评道:“这种毒药最早可以追溯到埃及,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晚年曾想过使用砒·霜进行安乐死,但因为这会让人死得很痛苦,最终她放弃了砒·霜,转而选择了蝰蛇蛇毒。”   “要我说,被毒蛇咬死也不算是什么好方法吧?”托马斯不赞同地说道。   从猎场回来之后就很安静的小老头布莱特先生又露出了那不怀好意地冷笑,“啊,说得简单,难道那个时候的人也能拿出一把左轮吗?”   这种明晃晃地嘲笑激怒了托马斯,“是啊!我该庆幸我刚好有一把!可以随时解决任何人!”   他那眼神明明是在说,“你这老东西再敢冒犯我,我就打烂你那肮脏的脑袋瓜!”   “托马斯!”克拉克男爵用威胁的语气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使得这个年轻人憋着气喝下了一大口红酒。   布莱特先生则很不雅观地直接喝掉了一整杯香槟,然后挑衅地冲着托马斯笑了一下。   管家霍克斯先生此时刚好端着一盘蔬菜沙拉上来,摆在了克拉克男爵的面前。   他爱莫能助地看了男爵一眼,   又立刻看向雷克斯医生,用行动表示“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您需要多吃一些蔬菜,太油腻的食物会让您的胃更加难受。”雷克斯医生铁面无私地叮嘱厨房,给克拉克男爵做了一盘他最讨厌的“菜叶子们”。   他还提到了里面的一种蔬菜——秋葵。   “我听说这种蔬菜的种子是巴克兰小姐从印度带过来的,没想到在英国也能长得这么好。”   克拉克男爵本来就不喜欢吃蔬菜,一听说这是印度来的,就更加不高兴了。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种邪恶的植物。”   “说起邪恶,这东西还确实和一种邪恶的东西很像。”雷克斯医生看到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才不再卖关子,“那就是乌头根。”   “这可不是我瞎编的,英国真的有把乌头根当成秋葵吃掉的案例。当然了,他们最后都死了。”   雷克斯医生说这话的时候,在格蕾丝旁边帮助客人们切烤肉的霍金斯先生突然手抖了一下,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发现格蕾丝在看着他,霍金斯先生还掩耳盗铃地侧了一下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邓恩先生,该轮到您了。”艾略特小姐小声提醒旁边的邓恩先生,语气温柔得像是怕吓着他似的。   “嗯……颠茄(belladonna)。”邓恩先生的声音比其他宾客低得多,就像个逆来顺受的小绵羊。   他弱弱地补充道:“一位医生给我开过含有颠茄的眼药水。”   接下来,宾客们都纷纷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毒药。   不过除了雷克斯医生,其他人毕竟都不是学医出身。   没过多久,游戏就走到了穷途末路,成了雷克斯医生的专场。   最终,他向着一同用餐的众人说道:“虽然说了这么多,但我希望你们永远没有用到这些知识的一天。”   被拦住没能喝上酒的克拉克男爵找准机会,调侃了自己的医生一句。   “要我说,我可是找到了整个英国最谨慎的医生。”他的话有几分发自肺腑,“雷克斯可是让我保持健康的不二人选,这个老伙计从不会做错任何事。”   想起今天晚餐前的事,克拉克男爵笑着说道:“你们恐怕想象不出来,雷克斯已经给我开过几十次搽剂了,但是   他还是每次都会提醒我,那东西里面有一种叫乌头·碱的东西,让我千万和口服药分开放。”   “即便您觉得我啰嗦,下次我也还是要说的,男爵阁下。”雷克斯医生在自己的职业面前,丝毫不退让,“因为失误的代价是我们谁都付不起的,生命只有一次,可不能拿它开玩笑。”   就这样,一次危险的游戏就以这种严肃的氛围结束了。   晚餐过后,绅士们在宴会厅又喝了一会陈年波特酒,抽了些雪茄,三位女士则邀请格蕾丝到客厅去,又缠着她讲了讲她遇到的第一起案子。   等大家各自散开,准备去休息的时候,托马斯独自去了书房,和克拉克男爵单独谈了些什么。   在格蕾丝打算去仆人准备的单人仆从客房休息的时候,托马斯正好气冲冲地从书房里出来,差点把格蕾丝手里的烛台撞飞。   这个急脾气的年轻人没有任何表示,就快步往楼上走去,显然处在愤怒的情绪当中。   克拉克男爵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啊啊啊!这小子一天不气我就难受!他休想!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无意间听到了别人夹杂着秘密的、歇斯底里的怒吼,格蕾丝赶紧端着烛台往仆人房的走廊方向走去,离开了这一小块是非之地。   至于克拉克男爵是什么时候回房休息的,格蕾丝不得而知。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看到这位男爵疲惫的神色,格蕾丝猜测,他回卧室休息的时间,绝对不会早于半夜一点。   昨夜和他发生争执的托马斯也一脸菜色,僵硬着表情不愿意先低头。   只是在早餐之前,这个年轻人接到了一封信,使得他对自家叔叔的态度突变。   经过一早上的糖衣炮弹,克拉克男爵轻易地就原谅了自己的侄子,因此整个上午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快到午餐时间的时候,克拉克男爵宣布了今天的重头戏——日本料理。   “我花高价雇来了一个日本厨子。”克拉克男爵言谈间不无得意,“你们可不知道,那些矮个子秃脑门的亚洲人有多固执,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么一个!”   “我知道,那些天天拿着刀互相乱砍的家伙是吧?”布莱特先生嗤笑着,“要是那些破铜烂铁有用,还   要枪干什么?”   “那边的幕府武士还在反抗,垂死挣扎。”   大家心里都明白,冷兵器主宰的文明,已经走向末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3 08:47:04~2020-10-23 21:5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20760、在下周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团子 61瓶;总是爱懒 60瓶;你说的都对 18瓶;数字化学习与创新、刺猬爱吃红枣、叫我女王大人、努力改掉拖延症 10瓶;拾级而上 6瓶;河堤的荷、生的菊、拆西墙的小酒馆 5瓶;独蜀无哀、tiaf 1瓶; 第62章 无形的刻耳柏洛斯   嘲笑归嘲笑, 晚宴之前的时候,仆人们还是把宴会厅布置得很有大和民族的风情。   在维多利亚女王统治的年代,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占据了世界将近四分之一的领土。   这种侵略成性的行为, 导致英国的平民开始迷恋异国文化。   比如伊登庄园就有很多土耳其风格的装饰物、又有日本漆器、印度摆件等等。   伯爵夫人在茶会上还喜欢穿希腊式的茶礼服。   而今天晚上, 在场的客人要吃日本料理。   下午的时候, 克拉克男爵带着大家参观了别墅里的画廊。   这种画廊一般体面的人家都会有一个, 即使是不那么有钱的中产阶级,也会在家里保留一小块走廊,挂上用于展示的油画。   雷克斯夫人在一幅油画前驻足。   “哦,天哪!多么可怕啊,那上面的东西!”   其他人也聚了过来。   女士们都对油画上的内容有些不适。   油画上画着一个希腊式的美男子,正用手扼住一只怪物的头颅。   那东西有三颗脑袋, 张开的大嘴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口水。   “这是希腊神话里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的故事。”   格蕾丝站在旁边,向雷克斯夫人讲解,“传说宙斯和他的情妇阿尔克墨涅育有一个孩子, 名为赫拉克勒斯。这个孩子按理说该是珀尔修斯的第一个孙子, 可以做迈肯尼的国王。”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国王。”巴克兰小姐对格蕾丝讲的故事很有兴趣。   “您说的没错, 他最后没有当上国王。因为宙斯的妻子,天后赫拉不愿意情妇的孩子当国王,于是就设法让珀尔修斯的另一个孙子提早出生了。这个人就是欧律斯透斯, 他后来成了迈肯尼的国王, 而赫拉克勒斯成了他的臣子。”   “这位国王嫉妒兄弟的好名声, 于是给他布置了一大堆困难的任务, 我们眼前的这幅画, 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也成就了赫拉克勒斯的丰功伟绩。”   “好格雷厄姆,快别卖关子了!”雷克斯夫人催促她说下去。   “画上的这只狗, 是冥府的看门狗,刻耳柏洛斯。这条狗天生有三个头颅,还能喷出剧毒的口水,十分凶残。赫拉克勒斯拎起它的尾   巴之后,这条狗就变成了一条蛇,打算回头咬住赫拉克勒斯的手臂,赫拉克勒斯掐住它的脖子,最终制服了它。”   “后来……”格蕾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她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这栋别墅里的诡异事件。   乌头出现的次数太多了。   这时斯格林斯比先生说道:“克里斯蒂先生,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啊!”   “非常抱歉,我的记性太差了,后面的故事被我给忘了。”   “那可太巧了,后面的我刚好记得。”斯格林斯比先生整理了一下领结,决定代替格蕾丝出这个风头。   “后来,赫拉克勒斯把刻耳柏洛斯带到了阳间世界,刻耳柏洛斯一见到阳光,就开始滴下剧毒的口水,那些口水落在地上,就变成了毒草乌头草。”   格蕾丝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整个下午,她和公爵大人都忧心忡忡。   与其他毒药相比,乌头·碱并没有解药,即使提前知道了别人要下毒,恐怕也于事无补。   这种毒药频频被提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从这几天的聊天内容来讲,似乎谁也没有去刻意提起这种毒药。   但“乌头”这个词就像有魔力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冒了出来。   而且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下午格外不平静。   先是艾略特小姐进了书房,然后不太高兴地走了出来,她出来后,就是紧随其后的巴克兰小姐。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和男爵阁下说了什么,巴克兰小姐面色铁青地出了书房。   再之后,托马斯又进了书房,没过多久就和克拉克男爵吵了起来,情形几乎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布莱特先生去了书房的时候,倒是没有吵闹声传出来,不但如此,这家伙出来后还一脸得意。   而倒霉的邓恩先生,则在克拉克男爵心情不佳的时候,被叫到书房里骂了一顿。   这个鸡飞狗跳的下午格外漫长,所有人都是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晚宴时分。   格蕾丝这次不必再去宴会厅,于是就去了厨房,和仆人们聊天。   当然,她去的不是那位日本厨师的厨房,毕竟她的日语还停留在“你好、再见、混蛋”的水平。   别墅里的英国厨娘玛丽正十分不高兴地边切菜边嘟囔。   “我真是不明白,那有什么好吃的?”   她看到格蕾丝走过来,发泄似的放下刀,说道:“克里斯蒂先生,您知道我看见了什么?那家伙把一条胖鱼切成薄片之后,就那么让男仆端上了桌!”   玛丽对刺身的形容相当生动。   “哦,那家伙还说这东西叫什么‘弗狗’,听起来就像德鲁伊法师手下的鱼人在说话。”(①)   这话让格蕾丝困惑了很久。   那是什么?   刺身不应该是“sashimi”吗?   一般日料店的服务员都会说几句日语,格蕾丝在梦中世界也不是没去过日料店,对于刺身怎么读还是知道的。   她猜测日语可能在这时与后世有所不同,也就暂时放过了这件事,没再细想。   厨娘仍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别墅多了一个外国厨师,让她感觉到了危机。   这一点,倒也不怪克拉克男爵。   因为本国厨师的厨艺参差不齐,再加上很多厨娘并不擅长做宴会菜肴,雇佣外国厨师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   像玛丽这种会做宴会菜肴的,被称为专业厨师,实际上已经比大多数的厨娘厉害多了。   伊登庄园的卡米拉其实也不过是不会做宴会餐的外行厨娘罢了。   只是通常来讲,英国厨师的年薪低于外国厨师,而男厨师的薪资高于厨娘,这是男尊女卑思想下的必然产物。(②)   那位日本厨师占据了两项优势地位,自然待遇要比玛丽好的多。   就这样,在玛丽的唠叨声中,仆人大厅的仆人越来越多。   看起来应该是宴会厅那边的人已经用完了晚餐。   格蕾丝过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在喝香槟。   巴克兰小姐手里拿着两杯酒,顺便给了艾略特小姐一杯。   艾略特小姐看着酒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隔着人群和克拉克男爵相视一笑,然后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这时托马斯走了过来,对巴克兰小姐说道:“艾米丽,我们去那边下象棋吧?”   巴克兰小姐笑着被他拉走了。   雷克斯医生此时紧盯着克拉克男爵,生怕他喝酒。   他的夫人拍了拍他,使得他低下头凑到夫人的嘴边听她说话。   雷克斯夫人低声说   道:“别这样,亚伯,我知道你是好意,但男爵阁下会觉得你多管闲事的。”   “不行,他的胃病已经有些严重了。比起让他厌恶我,被别人质疑我的医术才让我更加痛苦。”   两人就这样小声争论了一会儿。   等到雷克斯医生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男仆们端着空杯子下去了。   而周围的宾客们则一脸躲闪,仿佛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这让雷克斯医生不由扶额。   很明显,在他被夫人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这群宾客纵容地让克拉克男爵喝了不少酒。   就在此时,公爵大人忽然把手搭在了格蕾丝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向着格蕾丝压过来。   他用压低的声线,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快!格雷厄姆!扶我去盥洗室!”   “公爵大人好像喝醉了!我先送他去休息。”格蕾丝不动声色地对着其他人说道。   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扶着公爵大人到了盥洗室,对方强撑着到了这里之后,立刻扶着水池呕吐起来。   “我去叫医生——”   公爵大人虚弱地抬起手,“不,别去,格雷厄姆。中毒这个话题已经被提起太多次了。”   “可是……”   “我知道这是什么,当我感觉难受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好在我吃的不多,格雷厄姆。”公爵大人接过格蕾丝递过来的水杯,漱了漱口。   “只有我和克拉克男爵吃了那盘东西,从现在开始,我们要随时注意他的动向。我很确定,有人想要他的命。”   在这栋洛可可别墅里,无形的刻耳柏洛斯,正准备着撕烂自己的猎物。   格蕾丝脑中想起厨娘玛丽的话。   “一条胖鱼”不就是河豚吗?(③)   看来那位日本厨师的手艺也不怎么样……   多亏了在场的宾客都不喜欢吃生食,不然恐怕就要出大事。   不过克拉克男爵为什么看起来没事?   格蕾丝把公爵大人扶到卧室。   之后……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好像要帮眼前的病号换睡衣?   那边公爵大人已经伸开双臂,准备好脱外套了。   格蕾丝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帮他脱掉礼服。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公爵大人摇摇欲坠的身体   总是往她的方向倒,以至于格蕾丝不止一次接触到了他温热的肌肉。   居高临下地看着总管先生的公爵大人,敏锐地察觉到——总管先生的耳朵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在罗马入侵之前,英国人信奉的是德鲁伊教,而且在维多利亚时期,德鲁伊教曾在异教徒中风行了一段时间。   ②当时贵族们家里薪水最高的一般是外国男厨师,业余厨娘(kok)的薪水则非常低,比女仆长还要低上一些。   ③河豚刺身英文是fugu,应属日文音译。   河鲀鱼体内含毒量在不同部位有差异。一般来说,卵巢含量最多,肝脏次之,血液、眼睛、鳃、皮肤都含少许,肌肉中不含河豚毒素。但鱼死后内脏中的毒素可以渗入肌肉,此时肌肉中也含有少量的河豚毒素。   感谢在2020-10-23 21:52:58~2020-10-24 09:0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 10瓶;tiaf 1瓶; 第63章 克拉克男爵之死   即使装得再怎么像, 格蕾丝也不可能真的变成男人。   频频接触到某个成年男人温热的皮肤,她当然会觉得不自在。   但这种不自在,却给了公爵大人一个信号——格雷厄姆并非对他完全没有感觉。   要不然大家都是男人, 他干嘛脸红?   怀着这种隐秘的心思, 公爵大人甚至觉得, 这次食物中毒也许并不算是坏事。   换好宽松的长衬衫之后, 公爵大人钻进了被子里。   他的口舌因为受到河豚毒素的影响,有轻度的麻木感。   不过由于他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块鱼肉,又及时到盥洗室进行了催吐,因此中毒症状很轻。   比起他来,吃了更多河豚肉的克拉克男爵才更让人担心。   但奇怪的是,在他感觉不适的时候, 克拉克男爵却好好的,而且堪称生龙活虎。   而且目前楼道里并没有仆人慌乱的走动声,这足以证明克拉克男爵安然无恙。   这让公爵大人不禁怀疑, 自己是被命运针对了。   要不然那么多块鱼肉, 怎么偏偏他吃到了有毒的那一块?   他看了忙前忙后的格蕾丝一眼,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许是命运的眷顾也说不定。   格蕾丝安顿好了公爵大人,并告诉他, 一旦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 就立刻拉铃, 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来, 进行急救。   在她照顾公爵大人期间, 楼下的客人们也渐渐喝到微醺,各自回到了楼上。   雷克斯夫妇则离开别墅,回到自己家里休息去了。   楼下只剩下托马斯、巴克兰小姐、艾略特小姐和邓恩先生四个年轻人坐在一起打桥牌。   等到走出公爵大人的卧室之后, 格蕾丝立刻就去了仆人房,找到了一位叫詹姆斯的第一听差,“请问公爵大人所在的卧室,连接的是哪个铃铛?他今天有些不舒服,我要随时关注他是否需要服侍。”(①)   詹姆斯指着第三个铃铛说道:“是这个。”   紧接着,这名听差问格蕾丝:“克里斯蒂先生,您平时不需要做这些吧?我听说大贵族家的总管通常不用干仆人的活计。”   格蕾丝笑了笑,“理论上是这样。”   “啊,我明白了。”詹姆斯撇着嘴说道:   “有的雇主是这样的,他们会让仆人做额外的事。”   说着,他凑近格蕾丝,压低嗓子,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后,才继续和格蕾丝聊天。   “我刚才送咖啡到书房去,男爵阁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还让我把霍金斯先生叫过去。结果我去叫霍金斯先生的时候,他脸色惨白得像具尸体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没等格蕾丝做出反应,他就又一次开始喃喃自语,“今天书房可真是热闹,下午的时候,我还看到那个印度娘们儿在书房门口偷听,看到我过去,她就走开了。”   从男爵府仆人对巴克兰小姐的称呼,就能知道克拉克男爵私底下都是怎么诋毁自己侄子的未婚妻的。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书房的方向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霍金斯!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我对你还不够优待吗?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不会给你写介绍信的!你明天就给我卷着铺盖滚蛋!”(②)   是克拉克男爵的声音。   不过让格蕾丝略微放心的是,这位男爵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格蕾丝和詹姆斯又听见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飞出去砸在了门框上。   紧接着,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管家,或者说曾经的管家霍金斯先生,头发散乱、衣冠不整地跑了出来,灰心丧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女仆们虽然一脸瑟缩,但还是不得不去收拾残局。   她们确认之前的飞出的东西是咖啡杯,于是詹姆斯又被克拉克男爵的铃声叫去,命令他再送两杯咖啡。期间格蕾丝一直在铃铛前守着,这里毕竟不是丹尼尔斯别墅,她担心自己一走开,公爵大人就没人管了。   詹姆斯在蒸馏室用提了一壶热水,又现磨了咖啡豆,冲了香喷喷的一壶咖啡,倒了两杯出来,端着托盘从格蕾丝身边路过。   在他离开书房之前,克拉克男爵吩咐他去把布莱特先生叫过去。   结果他到楼上的时候,却发现布莱特先生不知道哪去了。   詹姆斯只好下楼复命,表明布莱特先生不知何时外出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詹姆斯。”男爵阁下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众人各自   回房休息,只剩下克拉克男爵留在书房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就这样,大家度过了平静的前半夜。   而在后半夜的时候,睡在仆人房的仆人们,以及守在铃铛前昏昏欲睡的格蕾丝,忽然被书房方向的一声惨叫惊醒。   格蕾丝由于穿戴整齐,人又在距离书房不远的仆人房,于是第一个冲了出去。   她敲响书房的房门,大声呼喊,“男爵阁下!男爵阁下!”   其他的仆人也从各个方向急急忙忙地赶来。   听差詹姆斯和约翰逊只来得及穿上马甲,蹬上长裤,来的时候手上还在扣着裤子上的纽扣。   男管家霍金斯先生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客人们也纷纷来了楼下。   眼看着克拉克男爵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小,霍金斯先生赶紧回去去找备用钥匙。   只是还没等他回来,两名听差就把房门强行撞开了。   大家一股脑儿地冲了进去。   艾略特小姐一看到克拉克男爵的样子,就赶紧跑了过去,一把把他抱在了怀里,“你怎么了,乔治?快去把雷克斯医生请过来!”   两名听差立刻跑了出去。   此时克拉克男爵躺在地上,脑袋枕在艾略特小姐的身上,瞳孔放大,脸色涨红,双手忍不住抓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大口呼吸,却始终是出气多进气少。   在场的人都束手无策。   “您怎么下来了?”   这时格蕾丝发现公爵大人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   她走过去,扶着他进了书房。   另一边,詹姆斯和约翰逊两个人已经跑到了雷克斯医生的家门口,哐哐哐地砸起了房门。   “唔……这么晚了,是谁啊?”雷克斯夫人先被惊醒,然后推了推丈夫,“是不是有急诊啊?”   雷克斯医生也不情不愿地醒过来,趿拉着一双法兰绒拖鞋,裹紧睡袍,下楼开了门。   还没等他说话,詹姆斯就冲了进去,拿起他的医药箱,又从衣架上随手拽了一件外套披在雷克斯医生的身上,然后两个人就架着雷克斯医生往别墅的方向跑。   “男爵阁下突发急症,您可得快去看看!”   于是,当格蕾丝等人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雷克斯医生一只脚光着,   另一只脚穿着一只拖鞋,毛绒绒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身上还披着一件奇怪的外套。   格蕾丝仔细一辨认,发现那是雷克斯夫人今天披着的一块大披肩。   不过眼下大家可没空在意医生的穿着打扮,男爵阁下可还不省人事呢!   在医生来之前,几位男士一起把克拉克男爵抬到了书房里的一个沙发上。   雷克斯医生走过去,命令听差去拿一个脸盆过来。   他自己则打开医药箱,拿出了一小罐黑色的活性炭粉末,强行掰开男爵阁下的嘴,喂了一点下去。   他看了看克拉克男爵的喉咙,面色凝重地说道:“太晚了。”   果然在他说过这句话一个多小时后,克拉克男爵就抽搐着身体,慢慢停止了呼吸。   “这里的东西都不要动。”公爵大人这时突然说道。   其他人都惊恐地看着他。   “这……这是什么意思?”艾略特小姐的眼睛瞪得很大,目光下意识地往邓恩先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克拉克男爵是死于乌头·碱中毒,我行医这么多年,对于乌头·碱的味道实在太熟悉了,他的口腔里有乌头·碱的味道,症状也完全符合。”雷克斯医生的声音很冷,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把戏,这让他感觉受到了严重的冒犯。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多,格蕾丝环顾周围的宾客们,发现其中三个人非常可疑。   因为在场的人当中,除了因为食物中毒而姗姗来迟的公爵阁下之外,其他人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冲出来的,因而难免衣冠不整。   然而有三个人却是例外的。   他们分别是托马斯、斯格林斯比先生,以及晚上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布莱特先生。   这三个人当中,托马斯和斯格林斯比先生还穿着挺括的硬衬衫和马甲,而布莱特先生就更夸张了,他穿着完整的一整套晚礼服。   格蕾丝的眼睛眯了眯,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凌晨七点钟的时候,弗格斯探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他看见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的时候,一句话就脱口而出,“真是怪了,怎么你们走到哪,人就死到哪?”   格蕾丝看着公爵大人苍白的脸色,牙尖嘴利地反驳道:“这   话可说得不对,我们明明是嗅到了罪恶的气息,才被吸引过来的。弗格斯探长,你搞错了因果关系。”   “我听说这有个医生,就由他充当验尸官吧!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弗格斯探长被噎了一句也不在意,立刻就问起了案情。   格蕾丝翻开笔记,“这个我就可以告诉你,克拉克男爵是凌晨三点一刻的时候死亡的,他凌晨一点四十分的时候突然毒性发作,雷克斯医生过来急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很多人家的第一听差都被叫做詹姆斯,这不一定是他们的真名,只是雇主为了方便,让他们改了名字,就像古代的时候很多人家喜欢给家丁起名叫“长贵”一样。   ②维多利亚时期的仆人换工作需要上一任雇主的介绍信,一般来说,对自己的表现非常自信的仆人,会把自己没拆封的介绍信递给下一任雇主,以表明自己确信前一个雇主对自己全是赞美之词,根本不需要打开再看一遍。   但是这种习惯也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仆人们能否给下一任雇主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完全取决于上一任雇主的评价好坏。   另外,推荐信还可以表明一个仆人的工作经验,没有介绍信的仆人,通常要从最基础的小工做起。   感谢在2020-10-24 09:00:29~2020-10-24 11: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半支碎冰冰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烏野的烏鴉 20瓶;biubiubiu 15瓶;木謑 3瓶;tiaf 1瓶; 第64章 不要小看孩子   弗格斯探长这会儿才注意到公爵大人的脸色,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公爵大人摇了摇头,“先查案吧。现场的东西都没有动,仆人和宾客也都集中在一楼的起居室里。”   起居室一般被当做娱乐房间, 属于女主人的地盘。   但克拉克男爵夫人三年前就死了, 因此这个房间只有宾客们想要下象棋或者打桥牌的时候才会来。   这间起居室面积很大, 宾客们待在这里也不觉得拥挤。   只是今天发生的命案, 难免令人心焦。   别墅里的仆人也都待在这里,只有小听差和小工被单独留在了仆人大厅。   这些孩子平时没什么机会接触雇主,下毒的事自然也轮不到他们。   弗格斯探长挥手示意手下的警探分散开去收集证据,又叫来了雷克顿医生,询问死者的具体信息。   雷克顿医生在三点半过后曾经回了一趟家,换了一身像样的衣服。   不过他回家的路上, 还是难免被人围观。   毕竟他之前那个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疯人院的病人跑出来了。   “我很确定克拉克男爵是死于乌头·碱中毒,而且这东西没必要做化验。”   他的语气让弗格斯探长误以为这是轻率的表现, “尸检当然要做化学检验!”   “您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是说, 乌头·碱这种毒药通过化学方法根本检验不出来。如果不是我经常接触药品,恐怕我也没办法判断出他中了什么毒。”雷克斯医生无奈地解释道。   实际上,乌头·碱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也没办法通过化学方法检验出来, 不过二十一世纪有其他的手段, 这个时候却是没有的。   警方目前唯一的办法, 就是多召集几个有经验的医生, 根据行医经验来验证一下, 雷克斯医生的结论是否正确。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您手下的警察能去克拉克男爵的卧室看看。我前天傍晚的时候,曾经给他开了一瓶含有乌头·碱的搽剂, 用来治疗风湿。”   雷克斯医生不得不承认,这种危险的搽剂可能就是克拉克男爵丧命的根源所在,“这种搽剂是稀释过的,但是乌头·碱的药用剂量和致命剂量相差   并不大,原本外用还没什么,一旦被人下到食物里……可就难说了。”   一个机灵的年轻警察听了他的话,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楼梯,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棕色药瓶走了下来。   这名警察戴着白色手套,手掌托着瓶底,非常小心地避开了可能有指纹的地方。   药瓶里的液体确实少了一些,这究竟是克拉克男爵外敷的时候自己用了,还是被别人倒走了一小部分,暂时还无从判断。   “这东西吃下去多久会毒发?”弗格斯探长询问道。   雷克斯医生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如果是致死剂量,恐怕十几分钟就会发作。即使是被包在某种糖果里,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这样一来,作案的时间可就很紧凑了。   在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空想无益,于是几人又来到了书房。   克拉克男爵的尸体已经被搬走,放在了一楼的一个空房间里,妥善保管着。   此时此刻,书房里还保留着克拉克男爵去世时的样子。   对于死者的身份,弗格斯探长难免抱怨。   “这种贵族的案子最难办!他们在社会上的地位太高,上司一定会勒令我三天之内破案!三天,听起来就像在开玩笑!要是贫民窟死了一个人,恐怕三十年都不会有人催我破案!”   不但如此,和贵族有牵扯的宾客们往往也很高傲,审问的时候态度都是十二分的不配合。   正抱怨着,弗格斯探长的目光突然一凝,眼睛像猎犬盯上了猎物一样,盯着书房大办公桌上的两个咖啡杯。   其中一个咖啡杯在克拉克男爵座位的那一侧,还是满当当的。   另一杯咖啡则在对面客人的位置那一侧,已经只剩下一点杯底。   “那是这里的听差詹姆斯送过来的,我当时就在仆人房,亲眼看着他冲了咖啡送过来。”   弗格斯探长有点扫兴。   既然是格雷厄姆全程看着的话,那个詹姆斯应该没什么机会下毒吧?   “不过,为什么是两杯咖啡?”   “克拉克男爵当时好像要见布莱特先生,詹姆斯还特地上楼找了一趟,结果却发现他不在卧室。”   格蕾丝想起布莱特先生之前的穿着,思索片刻,还是把   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弗格斯探长。   “你是说,那个叫布莱特的老头儿还穿着夜礼服?”   “没错,小克拉克先生和斯格林斯比先生也仅仅是脱了礼服外套,身上还穿着硬质衬衫和马甲。”格蕾丝顺便指出了不合理之处,“问题是,当时他们三个几乎和别人同时来到书房门口,其他人可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呢!”   “这三个家伙一点四十分的时候还没睡觉……”弗格斯探长砸吧着嘴,用手摸着鼻子下面的八字胡,一副嗅到阴谋气息的样子。   雷克斯医生这时走到咖啡杯前,拿起空杯子嗅了嗅,接着又拿起另一个杯子,用手指蘸着咖啡,用舌头舔了一小点儿。   他的眉头一瞬间就皱了起来,“这杯咖啡里有浓度很高的鸦片。”   鸦片有淡淡的苦味,用咖啡来掩盖的确是很好的方法,但用这种方法来欺骗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明显是白费心思。   但另一杯被喝下的咖啡是否含有鸦片,就要带回去用化学仪器进行检验了。   弗格斯探长稍微使了一下眼色,之前那个机灵的年轻人就把咖啡杯底的残渣刮了下来,用一个小纸袋包好,收了起来。   几人又走到落地窗前,在地板上看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泥土。   由于这两天没有下雨,地上没留下脚印。   一个小男孩蹲下外面的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弗格斯探长拉开落地窗的窗户,无视窗户吱呀吱呀的响声,冲着那孩子大喊:“赶快回房间去,你这小鬼!这段时间不许四处乱跑!”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噔噔噔地跑开了。   等他走了,弗格斯探长又嚷嚷了两句,“这个年纪的孩子就会给大人添乱!房子里死了人他们也不能老实一会儿!”   很快,小男孩就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弗格斯探长的话实数偏见。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弗格斯探长、公爵大人、格蕾丝以及雷克斯医生在查看完书房之后,就暂时去了餐厅,和其他暂时被放出来的宾客们一起用了一顿让人食不知味的早餐。   在用餐后,格蕾丝建议公爵大人先上楼休息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再和弗格斯探长一起对别墅里的人进行调查。   弗格斯探长也需   要先派人把现场找到的一些可能有毒的食物送到警局的法医那里进行化验。   这时候的法医一般都由全科医生担任,因此水平参差不齐。   为此弗格斯探长离开了几个小时,跑去叮嘱其中一位颇有名望的医生,一定要亲力亲为。   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早上的那个小男孩找到了格蕾丝,表示自己有“重要的线索”。   小男孩名叫尤利安,是男爵府的油灯小工。   因为每天晚上都要把当天用过的油灯拿回工作室进行擦拭、修剪灯芯、灌油等工作,尤利安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昨天也不例外。   与弗格斯探长不同,格蕾丝对小孩子总是格外有耐心,她带着尤利安去了花园,坐在长椅上听他说话。   “我昨天把那些油灯都清理干净之后,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受到尊重的尤利安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   “就在我打算回小工宿舍睡觉的时候,我看到窗外有一个黑影正在往别墅的方向跑。我当时吓了一跳,就赶紧从工作室逃了出去,躲进了走廊。”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向着格蕾丝辩解,以表明并不是自己胆小,“很多罪犯闯进别人家里的时候,都会先杀死还醒着的人,不是吗?”   “你很谨慎,尤利安。”格蕾丝安抚着他。   尤利安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听到书房落地窗打开的声音……书房的窗户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我一听就知道是那个窗户开了。”   说完,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属物件,“我从那些大人那里听说,男爵阁下死了,这是真的吗?”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那确实是真的,尤利安。”   尤利安把那个金属物件递给格蕾丝,“这个也许对你们有用,我今天早上在落地窗外捡到的。我见过这东西,这是布莱特先生靴子上的鞋扣。”   “好孩子,这件事千万别告诉别人,那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知道吗?”格蕾丝奖励了他一个先令,让他不要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毕竟布莱特先生那种人,一看就是个靠敲诈勒索为生的无赖,要是被他知道尤利安向侦探告他的密,身份低微的尤利安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4 11:57:19~2020-10-24 15:5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萬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仔 25瓶;萬鄉 20瓶;河堤的荷 5瓶; 第65章 布莱特先生的自白   格蕾丝把尤利安提供的消息告诉了赶回来的弗格斯探长, 同时把那枚鞋扣交了出去。   从弗格斯探长精彩的脸色来看,这种对某个群体先入为主的偏见终于给了他一点教训。   痛定思痛的弗格斯探长立刻就找到了自己的出气筒——嫌疑很大的布莱特先生。   他宣称自己的警探在书房的落地窗搜到了一枚鞋扣,和布莱特先生脚上这双靴子的鞋扣非常吻合, 并请布莱特先生到临时充当审讯室的报纸熨烫室去解释解释。   布莱特先生显然对此事非常心虚, 但还是抵死不承认自己在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去过书房。   “这太荒谬了!我的鞋扣是白天丢的, 你们怎么能这样诋毁我?”   像布莱特先生这种无赖, 根本不知道廉耻为何物,让他承认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么你能否解释解释,为什么克拉克男爵毒发的时候,你穿戴得那么整齐?据我所知,在十一点钟的时候, 你就不在一楼了。詹姆斯去二楼的卧室也没找到你的踪影,你那段时间去哪了?”   弗格斯探长平时办案,见多了这种厚脸皮的老无赖, 因此在言语之间对布莱特先生很不客气。   在他看来, 像布莱特先生这样的人, 既没身份又不富有,同时也不是美女,更不是克拉克男爵的亲戚, 他能住进男爵家的别墅, 简直就是人生一大奇迹。   “克拉克男爵既然是中毒死的, 那么我外出的时候去了哪您可没权利过问。难道我还能隔着几英里在他的饮料里投毒吗?”布莱特先生满脸不高兴, “要我说, 像我这种外出的人才最没有嫌疑。”   即使他这样说了,弗格斯探长仍旧坚持让他说出自己去了哪。   “但那需要在你昨晚彻夜未归的前提下才成立。”弗格斯探长冷酷地反驳道。   结果布莱特先生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让弗格斯探长越发怀疑他就是投毒者。   “你和克拉克男爵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会邀请你到别墅来?”   “我是他在美国时候就认识的老朋友,那时候他还不是克拉克男爵呢!”布莱特先生又露出了那种让人厌烦的笑容,“   哎呀!我来到英国之后,才知道他现在已经一步登天啦!”   “所以你就过来敲竹杠了?”弗格斯探长面色不善地噎了他一句。   “您这样说话可就太刻薄了,探长。这可不仅仅是在贬低我,也是在贬低男爵阁下呀!”布莱特先生啧啧两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老朋友,像他这么慷慨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老朋友视而不见呢?”   “要是你能说说你昨天去了哪,又是几点回来的,我倒是可以相信你们两个是老朋友。”   在追查行踪这件事上,弗格斯探长一贯刨根问底,就算再怎么能打岔的人,恐怕也没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是十二点回来的。”   “我怎么听见有人说,昨天一点多看到你进了书房啊?”   “谁说的?我要和他当面对质!”布莱特先生信誓旦旦地说道,末尾还加了一句,“别墅的大门十二点就会关闭,要是我是一点多钟才回来的,我又是怎么和大家一起出现在书房门口的?”   看他这个样子,好像真的不怕别人揭穿似的,搞得弗格斯探长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他的偏见太大了。   “听别墅的仆人们说,你昨天下午去了克拉克男爵的书房,你们谈了些什么?”   “他资助了我一笔钱,支票是他自己给我的,一共五百镑。”   “资助?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弗格斯探长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这对克拉克男爵来说可不算什么,据我所知,他的财产少说也有十万英镑。”   布莱特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贪婪简直一览无余。   沉默了许久的公爵大人这时开口说道:“我就直说了吧,布莱特先生,你的手里有克拉克男爵的把柄,对吗?”   在对方回答之前,公爵大人就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你不用反驳我,因为那一定是撒谎。从我来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发现这一点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克拉克男爵作为一位贵族,有什么理由对着你这样一个贫穷矮小的平民卑躬屈膝。”   他直接得出结论,“你一直在威胁他,向他勒索钱财。这一点,只要通过你的信件,向和你来往的人调查一下,恐怕就能看出端倪。要是我猜的没错,昨   天晚上你应该是去找女人了吧?也许你昨天无意间向她炫耀了一些事情?”   公爵大人也是在前两次办案的过程中发现,很多男人喜欢向妓·女炫耀自己的一些不那么正当的行为。   比如安德森先生曾向妻子的妹妹洛丽丝炫耀自己帮助上司做假账,连每一笔有多少钱都说得十分清楚,以至于洛丽丝死后的日记,几乎可以当做供述他罪行的账本。   果然经过公爵大人这么一诈,布莱特先生那幅无所畏惧的表情开始龟裂了。   “那……那只不过是对妓·女说的瞎话,这怎么能当成证据呢?”   “哦?看来你确实说了不少东西,弗格斯探长,我想你可以带人去盘问一下克拉伯姆那些——”   “啊!是我勒索了他!可那又怎么样!”布莱特先生开始破罐破摔,“我勒索他不代表我杀了人!要我说,乔治想杀了我还差不多!昨天下午他刚给了我五百镑,我出去找乐子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想着给他下毒!”   “再说了,我和托马斯那小子一向不对付,要是乔治死了,那小子以后才不会给我一便士!反正我又没抓着他的把柄!”   “你所说的这个把柄是什么?”   “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没什么。乔治那小子在美国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妻子,那女人是我的同乡。只不过为了迎娶伯爵家的女儿,他骗了那个善良的女人,把她藏到了她乡下老家的一栋小房子里,那时我还在船上当水手,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结果这小子几个月后就带着新妻子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回美国。”   布莱特先生讥讽地笑了一声,“你们恐怕还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人吧?说起来真是可笑,我回到美国的时候,就有邻居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结果等我坐船来到英国,想要闯荡一番的时候,居然在伦敦的一条路上看到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乔治·克拉克。”   狡猾的神色爬上了他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我立刻凑了上去,问他还认不认识我,还说了他之前那位妻子的教名。他看到我的时候,脸色就吓得煞白煞白的,二话不说就把我拉上了马车,一路上求着我不要把他从前的丑事说出去。”   “从那以后,你就一直靠着勒   索克拉克男爵为生?”   “是啊,他可是我的摇钱树,只要我不是傻瓜,就不可能会给他下毒。您明白我的意思吧,公爵大人?”   就这样,布莱特先生交代了自己和克拉克男爵的关系,但却坚持声称自己绝对没有在一点多的时候去过书房。   弗格斯探长以勒索罪逮捕了他,暂时把他关进了警局的临时监狱。   为了验证他的话到底是否完全属实,弗格斯探长又叫来了除管家霍金斯以外的仆人。   鉴于霍金斯先生疑似和雇主发生过矛盾,同时又是仆人们的上司,有他在场的话,其他仆人说话时可能会有所顾虑,因而这次谈话单独绕开了他。   第一听差詹姆斯听说咖啡有毒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克里斯蒂先生,您一定要为我作证啊!那两杯咖啡我可是在您面前冲好的!”   “你大可放心,詹姆斯。这一点我已经向弗格斯探长解释过了。现在他要问你的是,昨天晚上你在离开书房之后,有没有确认过门窗?”   詹姆斯摇了摇头,“我们确认了,但是大门我们没锁。因为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发现布莱特先生不在别墅里,所以就没有锁上大门。男爵阁下似乎对布莱特先生很是退让,所以我们这些仆人也不敢惹他不高兴。”   格蕾丝又问厨娘,“玛丽,你晚上的时候是否给克拉克男爵送过点心?”   “没有,先生。男爵阁下在十点钟之后就不会吃点心了,而且昨天晚上宴会过后,我一直在看着蒸馏室女仆清洗餐具,根本没注意仆人房的铃声。”   紧接着,来到了最让人头疼的部分——日本厨师。   格蕾丝费了半天劲,和他来了一段烫嘴的日式英语对话,结果鸡同鸭讲。   不过从他的言谈里,她还是听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这位日本厨师说自己昨天下午看到一个女黑人去了后厨。   不用想,这个女“黑人”必定就是巴克兰小姐。   只是从时间上来讲,这个时间跑到厨房去,就算是真的下了毒,恐怕也和克拉克男爵的中毒联系不到一起去。   毕竟从毒发时间来讲,下午投毒的话,克拉克男爵晚上的时候恐怕尸体都凉透了。   仆人们没能再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弗格斯探长也只好暂时把他们放回去了。   这时负责搜索别墅的警察敲门之后走了进来,递给了弗格斯探长一份清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4 15:59:58~2020-10-24 21:2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女巫悉达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rtaraus 15瓶;女巫悉达多、添加、夜半銀月滿京華、叫什么名字好呢? 10瓶;faye 8瓶;西班牙橙 1瓶; 第66章 艾略特小姐的自白   该清单如下:   比阿特丽斯·艾略特的卧室:发现一瓶小药片, 上面有手写标签“乌头·碱”字样,并注明用法为:以1:100比例稀释后外用;   托马斯·克拉克的卧室:发现两条皱巴巴的床单,女仆声称昨天中午该房间还十分整洁;   艾米丽·巴克兰的卧室:发现一金属小盒的精致鸦片, 中间有一块崭新的挖空痕迹;   查尔斯·邓恩的卧室:发现一小瓶不明液体, 液体体积与克拉克男爵药瓶里消失的部分刚好对得上;   霍金斯先生的工作室:发现一小堆名酒酒塞。   另:二楼楼道的窗台上, 发现了花园里的泥土。   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   目前持有乌头·碱的人是艾略特小姐, 而邓恩先生也疑似持有乌头·碱,只是并未动用。   警方当然优先调查目前嫌疑最大的人——艾略特小姐。   被请到房间里审讯的时候,艾略特小姐的双眼已经肿得像两枚桃子。   从克拉克男爵死后,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   “您想问什么就问吧,探长。我现在觉得生活已经没有了希望,乔治……他就是我的一切。”艾略特小姐的嗓子因为哭泣变得沙哑。   她这幅样子, 倒不像克拉克男爵的情人,反而像他的妻子。   弗格斯探长把药瓶的标签对着自己,另一面对着艾略特小姐, “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艾略特小姐愣了一下, 摇头说道:“不好意思, 我对药品不太了解,这也许是雷克斯医生开的药?”   “可是这是从您房间的衣柜里发现的。”   “这不可能!”艾略特小姐的声音猛得拔高。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迅速冷静下来, 说道:“弗格斯探长, 我知道您是苏格兰场最厉害的探长之一, 这恐怕是您诈我的手段吧?可惜即使您用这种方法, 也是没用的, 因为我根本没有买过什么小药片。”   这时格蕾丝插嘴问道:“可是前天傍晚的时候,您还声称因为身体不舒服去找了雷克斯医生,还说他给您开了一些小药片。”   艾略特小姐错愕地看着房间里其他三个人, 神色无助,“我当时确实说了谎,雷克斯医生并没有给我开药,这一点你们可以向他求   证。”   紧接着,她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去雷克斯医生的家里,是想检查自己有没有怀孕。而且雷克斯医生告诉我,我确实怀孕大概八周了。”   她红着脸解释道:“我和乔治在一起八年了,但一直没有怀孕。所以这次虽然我有所怀疑,但还是没敢声张。直到雷克斯医生确定我怀孕了之后,我才打算偷偷告诉乔治。前天傍晚的时候我一时冲动,想要当众说出来,但开口之后我又反悔了,所以就撒了个谎。”   “所以昨天下午,您去书房是告诉克拉克男爵这件事?”格蕾丝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没错,乔治当时很高兴,但又有些忧虑。”艾略特小姐意有所指,“毕竟他之前已经把托马斯当成继承人培养三年了,如果我生了男孩的话,托马斯可能会和乔治反目成仇的。”   “但是仆人们说您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似乎不太高兴。”   “我当然不高兴了,我已经怀孕了,乔治的心里却总是想着他的侄子。侄子再怎么好,毕竟也不是乔治的亲生孩子,不是吗?”   “您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巴克兰小姐,你们两个当时说过话吗?走出书房之后那一小会儿,您有没有听到什么?”   “哦!我可没和她说话,更不可能听到什么!”艾略特小姐感觉受到了冒犯,“我根本不是那种会偷听别人谈话的人。不过巴克兰小姐看到我的时候,表情确实有点惊讶。”   “您觉得她在惊讶什么?”   一种女人们互相蔑视时会露出的隐晦表情爬上了艾略特小姐的眼角眉梢,稍瞬即逝。   在场的两个男人毫无所觉,格蕾丝却看出来了一点苗头。   “我想她是在惊讶我会发火吧?人都是这样的,以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她以为我也是对男人逆来顺受的那种女人呢!”   弗格斯探长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这么说来,您认为巴克兰小姐一直对小克拉克先生逆来顺受?”   “没错!”   每个女人讲八卦的时候,声调都会变高,语气也难掩兴奋,“托马斯其实和乔治还是有点像的,他们都很喜欢对别人发号施令。只不过乔治比我大了二十五岁,所以一直拿我当   小孩子。”   她停顿了一下,开始丢出转折,“可是托马斯对巴克兰小姐可不是这样,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昨天原本巴克兰小姐都走上楼梯了,还说自己有点牙疼,想去吃点药。结果托马斯却让她吃完药赶紧下来,和我们一起打牌。”   从她的说法来看,托马斯确实有点太不怜香惜玉了。   自己的未婚妻牙疼,他却只想着打牌。   “昨天晚宴结束的时候,你和谁在一起?”弗格斯探长又开始盘问。   “我当然和乔治在一起,我们晚宴之前就和好了,后来晚餐吃完了以后,我还和乔治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当时邓恩先生、斯格林斯比先生还有布莱特先生都在,雷克斯医生还在不远处看着乔治,不让他喝酒呢。”   弗格斯探长向格蕾丝确认。   格蕾丝却摇头说道:“那时候我发现公爵大人脸色苍白,似乎身体不适,所以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并没有注意其他人的动向。”   “格雷厄姆一靠近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所以就让他赶紧带我去盥洗室。”公爵大人这时候才说了自己中毒的事,“其实我应该是中了河豚毒素,但是当时在场的人都没事,只有我一个人强撑着。”   “我当时怀疑是有人想要诱导别人犯罪,所以就隐瞒了自己中毒的事。”   回想起几次和克拉克男爵的客人们聚在一起的场景,公爵大人就感到不寒而栗。   艾略特小姐听了他的话,也感觉十分诧异。   紧接着,弗格斯探长又问艾略特小姐,“你昨天是几点回房休息的?”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才回房休息。”   艾略特小姐回忆昨天的场景,一边回忆一边语速缓慢地说道:“昨天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公爵大人被克里斯蒂先生扶回了房间,在那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各自散开了。”   “雷克斯医生带着夫人回了家,布莱特先生去了外面,斯格林斯比先生说他感觉有点头疼,想先回房休息……”   格蕾丝打断了她的思绪,“斯格林斯比先生不到十一点钟就回到了楼上?”   “是的,托马斯说想打惠斯特,都被他拒绝了。我原本也想回楼上休息,但是当时楼下就剩下四个   人了,如果我也走了,惠斯特就打不成了。”(①)   “你们一直打牌到十二点?”   “是的。”   这时弗格斯探长把药瓶转了过去,“请您看看这是什么?”   艾略特小姐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哦!不!这绝对不是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给乔治下毒的!”   “这是我手下的警察亲手从您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这一点我很确定。”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因为我的孩子挡了他的路!”   弗格斯探长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孕妇,说道:“由于您的身体状况,我们暂时不会逮捕您,但是您的自由需要受到限制。直到本案查清之前,您都不能离开这栋别墅。”   等艾略特小姐被带回她的卧室单独关押之后,房间里的几人才开始仔细讨论前几天的细节。   “你那天为什么会中毒?”弗格斯探长这时候才明白公爵大人为什么脸色苍白,“这群人应该和你都不熟吧?”   “确切的说,两天前,我和这些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公爵大人的身体还有些没恢复过来,声音也比平时小了一些,“所以中毒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整栋别墅里,只有我一个人中毒了,昨天晚上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克拉克男爵的情况。克拉克男爵吃的河豚肉少说也有四五片,可是他当时脸色红润,我甚至还看见他偷偷从斯格林斯比先生手里接过一杯酒,喝了下去。”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我当时以为,是别墅里的某个人,想要通过屡次提起毒药来诱导别人犯罪,如果我中毒了,那么一定会给别墅里的人留下很深的印象,或许就会有人忍不住下手。”   “你们为什么要在宴会上提起毒药?”弗格斯探长没好气地嚷嚷着,“这群有钱人就是闲着没事干!”   回想起这几天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氛,再结合克拉克男爵的死,公爵大人就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什么后悔来到了这里。   因为这里除了雷克斯夫妇以及他以外,剩下的六个客人,每一个都或多或少和克拉克男爵有利益纠葛或者感情矛盾。   而这群人在克拉克男爵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还在餐桌上进行了一场“毒物教学”游戏。   最诡异的是,其中被提到次数最多的乌头·碱,最后真的成为了杀死克拉克男爵的致命毒药。   作者有话要说:①惠斯特是桥牌的前身,也是需要四个人两两一组打牌的。   感谢在2020-10-24 21:29:15~2020-10-25 09:0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失莫忘 15瓶;凉嵌 5瓶;细细绵绵 4瓶;tiaf 1瓶; 第67章 托马斯的自白   如果克拉克男爵能够看到别人的内心想法, 也许会被他的宾客们吓得精神失常。   目前来看,一点多钟的时候是符合毒发原理的下毒时间,但这个时间油灯小工尤利安恰好在走廊里, 如果有人从正门进入书房, 他总该有所察觉。   而如果凶手就是从落地窗进入书房的那个人, 那么他在克拉克男爵惨叫之后, 就必须要回到别墅,还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最重要的是,克拉克男爵为什么一点钟的时候还没有睡觉?他当时在书房里,是为了等谁呢?   虽说昨天后半夜大家赶去书房的时候都很忙乱,但大门毕竟太显眼了,有人从大门进来, 下楼的宾客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那么二楼的窗台上留下的泥土,恐怕就是最后进入书房的人留下来的。   时间上唯一符合这件事的人,只有布莱特先生。   但布莱特先生又要从哪里弄来乌头·碱呢?   这东西不懂药理学的话, 恐怕根本没办法自己提取, 如果购买的话, 又需要医师身份或者医师开的处方。   乌头·碱作为平时被药房医生们贮存在毒药瓶里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卖给一个无病无灾的普通人的。   而且从动机上讲,依靠勒索克拉克男爵为生的布莱特先生, 反而是对克拉克男爵杀心最轻的人。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 克拉克男爵死了, 从明面上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第二个被审问的艾略特小姐, 手里有着可以毒死一别墅人的毒药, 但她刚刚怀孕,这个时候毒死克拉克男爵,她的孩子就一定会成为私生子, 私生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爵位的。   除非克拉克男爵不愿意娶她为妻,这样的话,艾略特小姐确实会怨恨他。   其实最让人怀疑的,是巴克兰小姐和托马斯。   这两个人中,前者明显一直被克拉克男爵看不起,同时克拉克男爵并不赞同她嫁给托马斯。   詹姆斯还表示巴克兰小姐下午的时候曾在书房门口偷听,日本厨师又说巴克兰小姐去过厨房。   怎么看,巴克兰小姐的行为都堪称鬼鬼祟祟。   而托马斯则两次在书房和克拉克男爵产生了争执,明显和克拉克男爵有着一时   半会儿解决不了的矛盾。   这个矛盾是由巴克兰小姐引起的还是由其他的什么事,还有待考究。   因为托马斯明显非常厌恶布莱特先生,而克拉克男爵因为被抓住了把柄,根本不敢把布莱特先生赶走,叔侄两个因为这个吵架,也是很有可能的。   出于对两人争论内容的好奇,弗格斯探长暂时放过了巴克兰小姐,转而把她的未婚夫托马斯叫到了审讯室。   被问及争吵内容的时候,托马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语气也很不友好。   “还能因为什么?叔叔不允许我和艾米丽结婚,但是我已经和她订婚了。艾米丽会是个很好的妻子,我不明白叔叔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别人的肤色。更何况这是我结婚,又不是他结婚!”   说完这些,托马斯疲惫地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乔治叔叔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会管着我了。”   “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弗格斯探长不怀好意地反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是我叔叔!”   “但他同时也是你继承爵位的绊脚石。”弗格斯探长实事求是地分析着利益分配,“只要他死了,你就能继承他的爵位,还能获得许多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财产。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如愿以偿地抱得美人归,把巴克兰小姐娶回家。”   “你们的指责毫无根据,我和乔治叔叔经常会吵架,我们两个都是很固执的人。但我们同时也互相爱戴,从来不会想着因为这些小事杀死对方。他反对我和艾米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我要杀人,我干嘛要挑人最多的时候下手?等客人们都走了再说不好吗?”   对于杀人的指控,托马斯据理力争,完全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紧接着,他开始将矛头指向另一个人,“你们与其在这里盘问我,不如去盘问盘问布莱特先生,问问他昨天晚上去了哪?又是几点回来的?从哪条路哪个窗户进的卧室?”   “窗户?”弗格斯探长严肃地问道:“你亲眼看见了?”   “没错,就是二楼走廊的那个。昨天半夜的时候,我听见外面有那种邦邦邦的响声,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水管。于是我就拉开门缝看了一   眼,发现布莱特那家伙刚好从二楼的窗户跳进来,顺着走廊鬼鬼祟祟地回了房间。紧接着没多久,乔治叔叔就发出了恐怖的惨叫,然后我们楼上这群人就赶紧冲下去了。”   格蕾丝在旁边奋笔疾书,把所有有用的信息都记了下来。   现在她写字的速度,几乎和速记员有得一拼。   “我听昨晚的其他客人说,你昨天下楼的时候,穿戴得很整齐,这是为什么?”弗格斯探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托马斯,想要找出他表情里的破绽。   而托马斯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盼,他的眼神飘忽不定,说话颠三倒四的。   “我昨天睡不着……打牌输了点钱,心情不太好,所以我没脱外套,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格蕾丝这时说了一句让弗格斯探长摸不着头脑的话。   “昨天一点多的时候,有人看到一个黑影在别墅周围游荡,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见?”   “没有!我没听见!”托马斯回答得斩钉截铁,但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格蕾丝又问道:“那么,您昨天晚上是否曾下楼到过书房去?”   “我原本想去的,十二点过一刻的时候,我打开房门想下楼。但是我打开门的时候,刚好看见斯格林斯比先生的背影。我从楼梯口往下看,发现他进了书房。眼看着时间那么晚了,我以为乔治叔叔和他谈完会回房间睡觉,所以就放弃了去书房的想法。”   托马斯想到昨天,有些后悔的说道:“我应该坚持去看看乔治叔叔的,不应该和他赌气。如果我当时坚持去看他,他可能就不会死。”   他想想自己都二十五岁了,却一点都不成熟,脸色涨红起来,“实际上,昨天下午从书房出来之后,我就在赌气,所以宴会一结束,我就拉着艾米丽去起居室下棋去了,根本不想和乔治叔叔说话。”   “但是等大家要散开的时候,我又有点后悔,于是就拉着其他人一起打牌,想等着乔治叔叔从书房出来以后,再像以前一样和他说几句话。我们两个总是这样和好的,乔治叔叔其实对我挺好的,总是很容易就原谅我,对别人他可不是这样。”   可惜的是,那个纵容他的乔治叔叔已经死了   。   弗格斯探长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暂时放他回了起居室。   过了一会儿,一个外出调查的警察回来了,向弗格斯探长报告了自己查到的消息。   “托马斯·克拉克最近沉迷赌马,欠了一个俱乐部成员一千多镑的债务,但是那个人却说他昨天就把欠款还清了。”   “这就说得通了,对吧,格雷厄姆?”公爵大人随时随地都在展示着自己和总管先生的心有灵犀。   至于弗格斯探长总有一种被当成笨蛋的感觉,恐怕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你们两个又在打什么哑谜?”弗格斯探长不满地嚷嚷着。   “小克拉克先生昨天下午,应该是因为钱的事和克拉克男爵起了争执,根本不是因为他的未婚妻。”格蕾丝好心提醒他。   “一个人和自己的叔叔因为一件事吵了一架,和好之后就立刻又提起这件事,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换言之,托马斯本来就知道克拉克男爵不同意他娶巴克兰小姐,头一天提了一次,第二天再提一次,这可不像正常人该干的事。   生怕自己叔叔血压不够高吗?   他之所以撒谎,恐怕是和那笔钱有关。   “昨天早上的时候,小巴克兰先生曾收到过一封信。我猜那不是什么信,而是他在俱乐部的朋友在催他还钱,所以早餐的时候,他才会一直对着克拉克男爵献殷勤。”   公爵大人的推测不无道理,因为他的两个表兄弟,诺森伯兰伯爵的两个儿子,就经常玩这种招数。   先把长辈哄开心了,再问他们要钱,这对一个年轻的纨绔子弟来说,简直得心应手。   再想想那两张床单,就能推测出来托马斯那一千多镑是怎么还的。   他应该是半夜从男爵的别墅里拿了什么值钱的东西,然后用床单当绳子,从二楼爬了下去,把东西当做抵押,还给了那个人。   而油灯小工看到的,可能根本不是莱斯特先生,而是前来找托马斯要债的那位朋友。   只要查一查别墅里有没有少了什么古董或珠宝,基本上就能验证这件事。   “我们还查到,艾米丽·巴克兰是去年才来到英国的。她的父亲在英国也有妻儿,而且归国之后,他就太不想管在印度的妻女了,因此巴克兰小姐没什么嫁妆,嫁给小克拉克先生对她来说,一定非常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5 09:06:46~2020-10-25 14:4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躺 30瓶;元宝君、琴兽 20瓶;努力改掉拖延症、明空(刚刚从网线上爬 10瓶;河堤的荷 4瓶;海风风光光 1瓶; 第68章 巴克兰小姐的自白   巴克兰小姐很快就被带到了审讯室。   有关于她的疑点似乎比其他人要多。   对此, 巴克兰小姐似乎并不吃惊。   “克拉克男爵府的仆人们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个外国人,而且不太懂贵族礼仪。”   “你是指他们说谎了?”弗格斯探长冷笑了一声, “但是你去厨房的事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不, 我可没说他们说谎了。但是他们因为不喜欢我, 说话的时候总是颇多暗示。”   巴克兰小姐毫无愧色地说道:“我确实去了厨房, 但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厨房的仆人,也可以去问托马斯。”   “你去厨房和他有什么关系?”   “托马斯昨天下午说想喝罗曼尼康帝,但是却找不到管家去了哪里,所以我才会到厨房去。”   格蕾丝原本正在做记录,闻言抬起头,说道:“据我所知, 厨房是仆人们才会去的地方。”   “我可不在乎这个!”巴克兰小姐飞快地反驳道:“你们这些英国人根本不明白,印度女人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只要托马斯愿意娶我,让我做仆人的事我也没有怨言。”   回忆起自己在印度生活时的所见所闻, 巴克兰小姐就一阵后怕, “印度的男人打老婆就像家常便饭, 我母亲因为没能把我父亲留在印度,每天都要被我的外公和她的兄弟们责骂。”   “她告诉我,只要能留住一个男人的心, 尊严也可以不要。因为一旦一个妻子不能留住丈夫, 她就更没有尊严可言了。”   巴克兰小姐倔强地看着在场的几人, “你们是男人, 又生在英国, 所以根本不能理解我的痛苦。能和托马斯在一起,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那么您为什么会去厨房找霍金斯先生呢?”   “我当时问了一个名叫芭芭拉的女仆,她告诉我, 霍金斯先生去了厨房。”   说到这,巴克兰小姐还有点不高兴,“结果我找到的是那位日本厨师的厨房,他一看见我就冲着我喊了几句,但我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想象了一下巴克兰小姐所说的场景,格蕾丝莫名有些想笑。   毕竟……   咖喱味的英语和烫嘴的日   式英语两相比较,几乎没有人会觉得他们说得是同一种语言。   “你去厨房的时候,厨师正在做什么?”   “他正在观察一只可怕的胖鱼,那东西浑身都是刺,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生物。”   巴克兰小姐把话题转回到自己之前所说的事上,“我被那个日本小个子吓了一跳,于是就赶紧跑了出去,在走廊的另一头找到了玛丽的厨房。玛丽告诉我霍金斯先生回了他的工作室……”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就这样,我又去工作室找他,结果却看见他打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倒在高脚杯里,自己偷喝了一杯!”   “你是说他偷喝了克拉克男爵收藏的好酒?”弗格斯探长若有所思地摆弄着他的胡子。   “对,就是这样。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他手边摆着的就是罗曼尼康帝的红酒塞。”   巴克兰小姐挺起胸脯,很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说到这,我就不得不解释一下有关偷听的事了。我发现霍金斯先生偷喝酒以后,就想去提醒克拉克男爵。不过我得承认,我确实是想报复一下那个看人下菜碟的老管家。只是如果他自己没做亏心事,又怎么会害怕别人揭发他呢?”   按照巴克兰小姐的说法,她并不是鬼鬼祟祟地去了厨房,而是光明正大地去的。   并且有女仆、厨娘以及她的未婚夫托马斯作证。   弗格斯探长对着一个警员做了个手势,对方立刻走出了审讯室,去找仆人们核对真伪去了。   “我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发现书房里有说话声,所以就转身离开了,转身的时候我碰到了詹姆斯。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污蔑我偷听,就一个转身的功夫,我又能听到什么呢?”巴克兰小姐忿忿不平地为自己辩护。   格蕾丝按照记录继续询问:“你后来又一次去了书房,在门口见到了走出来的艾略特小姐。听她说,你看见她的时候有些惊讶?”   巴克兰小姐的脸上也流露出一瞬间的不屑,“是啊,我当时很惊讶。因为虽然我没有刻意偷听,但我还是听到了一点东西。艾略特小姐似乎说了‘怀孕’,克拉克男爵当时的笑声很大,我猜他一定很高兴。所以我才惊讶,为什么艾略特小姐离开书房的   时候脸色那么不好。”   “她的孩子有可能是未来的男爵,她却觉得不高兴,多么奇怪呀!”   弗格斯探长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就不怕小克拉克先生继承不了爵位?”   巴克兰小姐摇了摇头:“托马斯不擅长打理财产,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比起把整个男爵府留给他,我更希望克拉克男爵留给他一些信托基金。这样,他就没办法提前支取那些钱,同时我们每年还能有钱花。如果男爵府到了他手里,恐怕我们破产的速度会更快。”   察觉失言,巴克兰小姐连忙请求房间里的几位男士,“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托马斯我的想法,我在他面前一直很听话,也从不发表什么有主见的看法,他一向喜欢温顺乖巧的女孩儿。”   “你觉得艾略特小姐当时为什么会生气呢?”   巴克兰小姐露出尴尬的神色,“我猜……可能是男爵阁下并不想和她结婚吧?”   “为什么这么说?那可是克拉克男爵唯一的孩子。”   “克拉克男爵很在意女人的出身,这一点从我的身上就已经体现得非常清楚了。艾略特小姐虽然年轻貌美,做情人绰绰有余,可是克拉克男爵这么保守的人,应该是不会想娶一个歌剧演员为妻的。”巴克兰小姐又一次流露出不屑的情绪,“从出身来看,我至少还是职员的女儿,不用外出工作。”   言外之意,像艾略特小姐这样自己在外讨生活的女人,社会地位其实还不如她。   格蕾丝之前的感觉确实没错,艾略特小姐和巴克兰小姐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两个人都是那种擅长交际的笑面虎,因而没有被男士们看出来。   这时弗格斯探长拿出了从巴克兰小姐房间里发现的那盒鸦片,“这个是你的,对吗?你买这个是干嘛用的?”   弗格斯探长可没忘了书房那杯放了鸦片的咖啡,那么多的鸦片,可是会直接让喝咖啡的人去见上帝的!   “这是在药店买的,我有时候会牙疼,用这个止痛效果很好。昨天晚上我还用它兑了一杯白兰地,用来止痛。”(①)   弗格斯探长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药膏,一字一顿地说道:“啊,是吗?喝一杯白兰地居然需要这么多的鸦片吗?”   盒子中间空了一大块,即使是对瘾君子来说,这个剂量也明显是过量了。   巴克兰小姐错愕地看着盒子中间挖空的部分,好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这……这不是我用的,昨天它明明还是满的,我只用了非常小的一块,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   “昨天晚上你是否去过书房?”   巴克兰小姐摇摇头,否认道:“我没去过,昨天晚上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克拉克男爵说上一句话,就被托马斯拉去下棋去了。后来我们又一直打牌到十二点,十二点一到我就上楼休息了。我的房间就在艾略特小姐对面,如果我半夜跑出去,她应该能听到。”   交代完了这些,巴克兰小姐也被允许离开了审讯室。   “那杯有鸦片的咖啡到底是谁下的?虽然克拉克男爵没有喝,但是很明显是有人要害他。”弗格斯探长越发觉得案子匪夷所思。   因为这群人各怀鬼胎,他很难完全信任其中某一个,也就无从判断谁在撒谎。   之前去问话的警员回来向他复命,表示巴克兰小姐所说的都属实。   而且日本厨师所在的厨房里,两个厨房女仆都表示,巴克兰小姐只是站在门口往里面望了一眼,就被厨房里那位暴躁的日本厨师吓跑了。   负责搜索别墅的警员也回来报告了新的进展。   他们在玛丽所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了昨天吃剩下的河豚刺身。   厨房的仆人们声称,因为玛丽平时管着他们的饮食,而且后者对于克拉克男爵雇佣外国厨师的事颇有微词,所以坚决勒令他们不许吃那位日本主厨做的菜。   仆人们害怕以后的饮食被克扣,所以也就都没有尝试宴会厅上撤下来的那些东西,而且把它们都倒进了垃圾桶。   找到河豚刺身的警察立刻用家鼠做了实验,食用了刺身的家鼠很快就死了,而且症状和公爵大人所说的非常相似。   这说明河豚刺身确实是有毒的,并没有人特意去给公爵大人一个人单独下毒。   而且用餐时负责分菜的人是管家霍金斯先生,在一堆外观没什么差别的生鱼片里,找出唯一一片有毒的分给公爵大人,这件事的难度也有点过分的高了。   但是让人不解的是,同样   食用了有毒的河豚肉的两个人里,克拉克男爵当时毫发无损,公爵大人却仅仅因为一小片鱼肉就几乎要倒地不起了。   按理说,二十六岁年富力强的公爵大人要比克拉克男爵的身体好多了。   他都忍受不了的毒药,克拉克男爵吃了五倍的量,却能安然无恙,这绝对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很多医生会给病人开鸦片或者鸦片酊,连婴儿都不例外。据传维多利亚女王本人都因为用药的关系,染上了瘾。   不过作为口服药来讲,鸦片里的吗·啡确实有镇痛作用,而且口服的成瘾性要远远比吸食和注射的成瘾性要低很多。   感谢在2020-10-25 14:47:18~2020-10-25 18:2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69章 来去匆匆的雷克斯医生   就在一群人各自思索着这件案子的诡异之处的时候, 雷克斯医生冲了进来。   “弗格斯探长!我的——”   他的视线扫过桌子上的玻璃瓶,一下子扑了过去,“啊!它果然在这!这是我丢失的毒药瓶!”   弗格斯探长没好气儿地问他, “毒药瓶这种东西你为什么没有保管好?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艾略特小姐的衣柜里?”   “居然在她那里?”雷克斯医生惊疑不定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说道:“难怪……”   “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毒药瓶丢了的?”   雷克斯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回去才发现毒药瓶不见了。”他摊开手, “说来这也是个巧合。”   “前天下午的时候,我妻子提醒我,别忘了给克拉克男爵带上治疗风湿的搽剂。结果我打开医药箱的时候,发现搽剂用完了,于是只好拿着乌头·碱片剂现配了一瓶。”   巧合的是,就在他刚配好搽剂的时候, 艾略特小姐去了他的家里。   急于接待病人的雷克斯医生顺手就把毒药瓶放进了医药箱里,而没有放到更远处药品室的架子上。   他给艾略特小姐做了检查,发现她已经怀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检查过后, 雷克斯夫妇就和艾略特小姐一起来到了克拉克男爵的别墅。   在那之后, 雷克斯医生就把这瓶顺手放进去的药瓶忘在了脑后。   期间雷克斯医生除了看病的时候, 医药箱一直放在平时克拉克男爵留给他的一间卧室里。   一直到今天下午,雷克斯医生才想起医药箱里还有一瓶乌头·碱药片没有拿出来,于是想要拿出来放回自己的小药房去。他打开医药箱一看, 却发现瓶子不翼而飞了。   被这一变故吓坏了的雷克斯医生立刻就冲到了别墅这里, 想要报告情况。   后来的事, 弗格斯探长自然就全都知道了。   “你的医药箱都不上锁吗?”   “我上锁了, 但我一共打开过两次。”   第一次是给艾略特小姐做检查的时候, 第二次是给克拉克男爵看病的时候。   这两次艾略特小姐都在场。   但第二次的时候,在场的人除了她之外,还有管家、巴克兰小   姐和托马斯。   “我也不清楚毒药瓶是第一次就丢了, 还是第二次丢的,因为这期间我一直很忙碌,压根就没想起这瓶乌头·碱。”   “你还记得里面还剩几片吧!”弗格斯探长问道。   他的话让雷克斯医生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可能!”   “不过我使用它配药时,我都会做记录,你们等一会儿,我要回去查一下。”   雷克斯医生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走了,就像他上次去取听诊器一样。   没过多久,他就拿着一个小账本回来了。   “这个药片里每片有一格令(约64.8毫克)乌头·碱,是我去年的时候买的,一次买了五十片。其中给克拉克男爵制作搽剂一共用了十三片,两片给郊区的农民做了点搽剂,分成小瓶卖给他们,还有一片给一个头疼的小男孩做了点滴剂。所以一共还剩下三十四片。”(①)   药瓶里的小药片被倒出来仔细数了两遍,确确实实少了一片。   “雷克斯医生,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和公爵大人曾离开过宴会厅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能请您向我复述一下吗?除了您之外,我们实在想不到还能信任谁。”   在场的那些人里,恐怕只有雷克斯夫妇和克拉克男爵既无矛盾,也无利益纠葛。   这件事,通过列举一下克拉克男爵的死能给其他人带来的好处,就十分明显了。   首先,克拉克男爵死了,托马斯会继承爵位,巴克兰小姐会成为男爵夫人,这是最明显的利益。   其次,如果克拉克男爵不愿意娶艾略特小姐,那么艾略特小姐因为曲意逢迎了八年,却没有达到目的,一怒之下起了杀心也未可知。   当然,这对她没什么物质上的好处,但却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而斯格林斯比先生呢?   只要克拉克男爵一死,继承爵位的托马斯又不擅长理财,那么怎么投资,还不是他说了算?   邓恩先生如果杀了克拉克男爵,那么可能就是因为心理上长期的压抑。   布莱特先生没有明显动机,但从其他人的口供来讲,他应该的的确确在克拉克男爵死前进过书房。   管家霍金斯先生,也是可疑的人之一。   原因在于,他工作了这么多年,都快五十岁了,   却因为偷喝酒的事被雇主解雇,拿不到介绍信。   一旦他真的要离开这栋别墅的事成真了,那么他就要面临失业或者重新去当小工的境地。   这两种情况,恐怕都不是他愿意承受的。   只有雷克斯医生是个例外,因为克拉克男爵死了,除了会让他少一笔收入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影响。   雷克斯医生听了格蕾丝的话,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我记得之前巴克兰小姐被小克拉克先生拉去起居室下棋去了,然后艾略特小姐拿着酒杯到了男士们那里。当时斯格林斯比先生、布莱特先生和邓恩先生都在。你当时也在,不过我记得你好像站在宴会厅另一头,离我挺远的。公爵大人在离克拉克男爵不远的位置,半靠在窗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个时候我在和詹姆斯聊天,之后没多久就发现公爵大人身体不适。”   “啊,我明白。我老婆和我聊天的时候,你好像就往他的方向走了。”   说到这,雷克斯医生就有些来气,“你们不知道,我和我老婆就聊了几分钟的时间,结果再一抬头,克拉克男爵的脸都红了!那群宾客完全不敢看我,眼神鬼鬼祟祟的!我当时数了一下空杯子,估摸着克拉克男爵至少喝了三四杯!”   他开始抱怨,“病人就是这样,你越拦着他,他就越要和你对着干!可是他却不知道我这么做完全是好意!他们都以为我没看见,实际上我都知道了!连霍金斯那老小子都会偷偷背着我给克拉克男爵送酒喝!那老小子下午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后来呢?”   “后来我一直死盯着克拉克男爵,他才没机会喝酒。其他人又各自喝了几杯,就说要上楼休息了,我也就带着我老婆回了家。”   “期间巴克兰小姐和小克拉克先生一直没出现吗?”   “人都要散了他们才过来,当时巴克兰小姐一从起居室出来就要上楼,说是牙疼,小克拉克先生却嚷嚷着非要打牌。”   雷克斯医生说完这些,脸色狐疑地盯着公爵大人,“都已经快一天时间了,您的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需不需要我给您看看?”   “这家伙中了河豚毒,反正就是中毒了,虽然我   以前也没见过这玩意儿。”弗格斯探长大嗓门地嚷嚷了出来。   “什么?”雷克斯医生惊疑不定地说道:“你们确定那盘鱼肉是河豚?”   “当然,我们都拿老鼠做实验了。”   “恐怕我得回去一趟!”   雷克斯医生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动作却迅捷得像个年轻人。   几个人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嘛,不过格蕾丝隐隐约约想到了“以毒攻毒”这个成语。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也许凶手动手的时间就要比他们之前预计的要早得多了。   雷克斯医生走后,格蕾丝看了一眼表,发现已经五点钟了。   恐怕再审问一个嫌疑人,他们就得安排晚饭。   起居室那一屋子人又惊又怕,平时还要吃下午茶,今天却什么都没有,再不吃饭恐怕就要饿坏了。   一名警察敲响了审讯室的门,表示送去给法医进行检验的报告单有一部分已经出来了。   其中邓恩先生的那瓶不明液体,被确认来自克拉克男爵的那瓶搽剂,两者成分、浓度都相同。   这说明邓恩虽然手里有乌头·碱,但却还没来得及动用。   而送去的那一小堆咖啡残渣里,则是什么有毒成分都没有。   也就是说,只有放在克拉克男爵座位边上的那一杯里,才有过量的鸦片。   从时间上看,有机会下毒的只有两个人。   布莱特先生和斯格林斯比先生。   而且他们其中一个人还喝下了另一杯咖啡。   克拉克男爵等到半夜,还亲自打开了落地窗,说明他等的就是他认识的人。   但斯格林斯比先生明显是从书房正门走进去的。   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这一点目前并没有人注意到。   会不会是他们两个当中谁偷了巴克兰小姐的牙疼药,然后跑来给克拉克男爵的咖啡下毒呢?   斯格林斯比先生明显有这个时间。   因为他十一点就上楼了,一点多时却还衣着整齐,说明他一直没睡。   期间巴克兰小姐十一点上楼服用了白兰地和少量牙疼药之后,一直到十二点才上楼,这中间一个小时,楼上只有斯格林斯比先生一个人。   他想要偷点什么东西,自然轻而易举。   而且一旦克拉克男爵因为   喝了那杯咖啡死了,巴克兰小姐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想到这些,弗格斯探长决定下一个审讯的目标是斯格林斯比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①因为公制是十进制,当时都是人工配药,很容易记错小数点导致医疗事故,所以大多数药剂师对传统的药衡制更为熟悉,药衡制是用一种叫作“格令”的单位来计算药物剂量的。这样虽然计算麻烦,但不容易出错。   感谢在2020-10-25 18:23:47~2020-10-26 06:3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秉楠、alsii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邹卿 140瓶;申海 20瓶;markweiqi_5 10瓶;塑料杯 2瓶;tiaf 1瓶; 第70章 斯格林斯比先生的自白   或许是在生意场上沉浮多年, 又或者真的问心无愧,接受审讯的时候,斯格林斯比先生的姿态非常闲适轻松。   他甚至无所畏惧地表示, 克拉克男爵的死在他的意料当中。   “我可以这么说, 老克拉克男爵每天的工作, 就是四处得罪人。他对我还算可以了, 对邓恩那家伙实在不像话。”   斯格林斯比先生恶意地咧开嘴发出两声沙哑的冷笑,“我要是邓恩,工作第一年我就会忍不住干掉他!”   他话锋一转,“不过可惜我不是。克拉克男爵其实很知道差别对待,他清楚我不是那种好欺负的人,所以对我态度总要好一点。而且我是他的合伙人, 虽然持股比他少,但我并不是给他打工的。”   对于他的话,弗格斯探长不置可否, 只是开门见山地问了他昨晚的行踪。   “昨天晚上十二点一刻的时候, 有人看到你下楼进了书房, 你和克拉克男爵谈了什么?”   斯格林斯比先生并未否认自己去过书房,“我确实去了书房,想要再找克拉克男爵谈谈, 我们谈了十几分钟, 之后我就回房间了。”   “我看中了一个生意, 但是克拉克男爵并不同意。出于商业利益考虑, 我不能透露生意的细节。当然, 我可以保证,这是合法的生意,只是相比于传统的生意, 它的风险更大,利润也更高。”   “克拉克男爵后来同意了吗?”   斯格林斯比先生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这个人性格很固执,别人都得按照他的意愿来。不过我昨天晚上找他聊天的时候,他的态度还不错。当时他的桌子上有个托盘,上面有两杯咖啡,他还请我喝了一杯。”   “不过我可不该喝那杯咖啡,喝了那东西我一直到后半夜都精神抖擞,根本睡不着。”斯格林斯比先生苦恼地说道。   “那么你一点钟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响动?”   “我当然听见了。”   斯格林斯比先生凑近弗格斯探长,一副告密者的样子,“托马斯昨天晚上不知道约了谁,半夜一点一刻的时候,我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他的名字。那声音不太大,不过当时夜深人静,我又睡不着,当然是能听见的。”   “我有些   好奇,所以就拉开门缝往外看。月光底下,托马斯拿着一根奇怪的绳子,正要往楼道里的窗户上捆。他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听起来像是玻璃珠互相击打的那种声音。”   斯格林斯比先生的描述生动无比,就像亲眼看见一样。   加上他并不知道警察都搜到了什么样的证物,自然不可能依据这些东西信口胡诌。   也就是说,托马斯昨天晚上确实到了楼下,传递了什么值钱的小物件。   而且这些小物件应该不禁摔,不然托马斯直接从二楼扔下去也就可以了,根本不用自己亲自爬下去。   斯格林斯比所说的奇怪的绳子,自然就是那两个皱巴巴的床单了。   这两个半夜还没睡的男人,不单单互相在不同的时间看到了对方,还同时看到了另一个人——布莱特先生。   “托马斯把那根奇怪的绳子收起来没多久,就有人顺着外墙的水管往上爬。我估计他也觉得好奇,因为我没听见他房间的关门声,这说明他还留了个门缝。”   紧接着,这两个人就看到月光下的布莱特先生,从走廊的窗户爬了进来,鬼鬼祟祟地回了房间。   之后没几分钟,克拉克男爵就毒发了。   后面的事自然就是别墅里所有人一起见证的了。   弗格斯探长问完了这些的时候,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克拉克男爵平时有没有什么恶习,比如吸食鸦片?”   他的问题一问出口,斯格林斯比先生就立刻否定了他的看法,“克拉克男爵除了喜欢喝酒以外,并没有其他不好的习惯。你如果是因为他的风湿这样问的话,那就更是大错特错。第一天晚宴的时候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他在用什么药,雷克斯医生说他用的止痛药是乌头·碱,并不是鸦片。”   “哦,那就奇怪了,他的咖啡杯里怎么会有鸦片呢?”弗格斯探长探究地看着斯格林斯比先生,不确定他是真坦荡还是装坦荡。   结果斯格林斯比先生愣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脸色煞白。   “那杯咖啡不会原本是给我的吧?”   他的嘴唇颤抖着,“哦,天哪!难怪当时他还犹豫了一下!”   要说这是演戏,斯格林斯比的演技未免太过精湛了。   “你怀疑克拉   克男爵想要杀你?”   “我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怀疑!”斯格林斯比先生失态地咆哮了一声。   他神经质地在房间里来回逡巡,“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昨天晚上对我的态度简直算得上是和蔼可亲。也许……也许就是为了哄我喝下那杯咖啡……”   “但他递给你的咖啡根本没毒。”弗格斯探长板着脸提醒他。   这个人是不是有妄想症?   还是说他演技太好了,投了毒还要倒打死者一耙?   “你们晚宴之后也聊过很久吧?如果他想害你,总该露出点端倪吧?”   “我那时候哪有空注意这个。”斯格林斯比先生摆摆手,“他当时的样子太好笑了!雷克斯医生一低头,他就开始疯狂地像我们做手势,让我们这些人给他打掩护。我手里的酒、布莱特先生的酒、艾略特的酒都被他趁机给喝了,霍金斯先生还趁机帮他续了一杯。只有邓恩先生在原地发愣,没把酒给他,还被他瞪了一眼。”   看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斯格林斯比先生确认似的问道:“依你们看,我就仅仅是在投资上和男爵阁下有分歧……他应该、应该不至于要除掉我吧?”   弗格斯探长听了他的话,心里直犯嘀咕。   恐怕是你更想干掉他吧……   可从没有哪个想害人的人会把毒药留给自己。   不过这话弗格斯探长没有明说。   眼看着斯格林斯比先生开始疑神疑鬼地胡乱分析,审讯室里的人都觉得应该先让他回去冷静一下。   就这样,斯格林斯比先生被送了回去。   在晚餐开始之前,一名警察回来报告,“我去那个俱乐部问了一下,找到了昨天夜里来过别墅的人。他声称小克拉克先生下午曾写信给他,让他半夜一点的时候去别墅的窗下等他。那人急着要回自己的一千多镑,所以就去赴约了。”   警察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给其他人看,“我和他说明了情况,他害怕自己沾上命案,就赶紧把东西还了回来。”   盒子里是一套非常精致的中式古董鼻烟壶,一共有四个,上面雕着素雅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看雕功,似乎还是出自大师之手。   鼻烟壶是用鸡血石、羊脂玉、帝王绿翡翠和黄色和田玉做成的,分   别对应着四君子的颜色。   光是从用料上看,就能明白这一套鼻烟壶有多值钱。   托马斯的那位“朋友”要是真的拿走了这套鼻烟壶,兴许不仅能填补之前借出去的钱,还能大赚一笔。   “这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别墅里的仆人们却都没发现,这也太奇怪了!”弗格斯探长盯着这些值钱的小石头,迷惑不解。   格蕾丝因为在伊登庄园工作,倒是能想明白其中原因。   “这种贵重的古董,如果平时不摆在书房做展示的话,应该会被霍金斯先生收起来,其他仆人不清楚这东西丢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时一名女仆过来敲门,表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由于女仆们在宴会上根本不会露脸,体面的人家都是用男仆来送酒水饮料。   克拉克男爵中毒的事,怎么扯也扯不到她们身上。   是以女仆们以及后厨的厨师被暂时允许在别墅里自由活动。   不过鉴于那位日本厨师有过差点毒死宾客的前科,同时又不会做英国菜,弗格斯探长当然不敢把做晚饭的事交到他的手上。   因此厨娘玛丽再一次扬眉吐气,得以重掌厨房大权。   只不过一想到雇主克拉克男爵的死,这位厨娘就忍不住忧心忡忡。   因为即使是个几乎不识字的中年妇女,她也明白最浅显的道理,那就是正常人杀人的动机无外乎两种,利益和仇恨。   女仆们私底下嘀嘀咕咕,都认为小克拉克先生最符合以上特征。   这些“业余女侦探”虽然没什么证据,但还是聊得火热。   她们都有同一种担忧,那就是万一凶手真的是小克拉克先生,她们这些女仆还能够继续留在这栋别墅里工作吗?   要是她们最终都要离开,谁能给她们写介绍信?   想到这些之后,女仆们工作时就开始心不在焉。   她们有的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随时准备离开去找下一份工作,有的则偷偷拿走一两件克拉克男爵的丝绸衬衫,想要捞上一笔。   毕竟克拉克男爵已经死了,他的侄子和他的体型又不一样,这些衣服早晚也要便宜管家霍金斯和听差们。   她们这些女仆勤勤恳恳工作,却只能拿男仆们六成的薪水,现在又面临失业的风险,总得   想办法弄点钱渡过难关才行。   于是格蕾丝几人来到餐厅的时候,就发现今天的晚餐大失水准。   不过在场的宾客们也没什么心情大吃大喝,食不下咽地吃了几口之后,大家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弗格斯探长留下两名巡警守在二楼的楼道里,又派了几个人守在别墅外面。   这样一来,既可以防止宾客们串供,又可以防止他们逃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6 06:30:48~2020-10-26 12:4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半支碎冰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刺猬爱吃红枣 20瓶;阿边 5瓶; 第71章 管家的自白   平静的一夜过去后, 管家霍金斯先生被叫到了审讯室。   这位老管家面容憔悴,带着哀容,一副缅怀雇主的模样。   然而弗格斯探长昨天一整天已经被别墅里那群心怀鬼胎的宾客们搅和得焦头烂额, 现如今可没空欣赏这位“忠仆典范”。   他先是把从他房间发现的那堆名酒酒塞推了出去, 直奔主题地说道:“我们在你的房间发现了这些东西,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 克拉克男爵去世的那天晚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解雇你的吧?”   弗格斯探长用平时打量梁上君子的那种犀利眼神注视着霍金斯先生,“你偷喝雇主的名酒,被巴克兰小姐揭发,深感丢脸的克拉克男爵一到晚宴结束之后,就把你叫到书房, 臭骂了你一顿,然后扬言要解雇你,对吗?”   霍金斯先生突然脸色涨红, 攥紧拳头在空气中挥了两下, 咬牙切齿地说道:“巴克兰小姐完全是在造谣!男爵大人之所以责骂我, 是因为他交给我保管的鼻烟壶被我弄丢了!根本不是因为我偷喝酒!”   被人这些冒犯,霍金斯先生也有了脾气,“这是对我的诋毁!我要和巴克兰小姐说道说道, 她有什么证据说我在偷喝酒?那天下午的时候吗?”   说罢,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冷哼一声, “啊, 我知道了,因为那天下午我在管家工作室对她说了无礼的话,所以她就要造谣生事!”   “那么你要怎么解释这堆小酒塞?”弗格斯探长丝毫不为所动。   这种贼喊捉贼的戏码, 他平时抓小偷的时候可见得多了。   提到酒塞,管家霍金斯先生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儿,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个、这个可算不上偷啊……”   他希冀地看向格蕾丝,“克里斯蒂先生,您可得为我说说话啊!”   “你还干过这事儿?”弗格斯探长不敢置信地拔高了声调,成功收到了格蕾丝一枚白眼。   “咳,好吧,我不该误会你,格雷厄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蕾丝下意识偷瞄了一眼公爵大人的神色,说道:“仆人们经常会收集一些雇主们不要的东西,赚点外快。这种事在各家各户都常有发生。一般来说,厨娘   会把做菜剔除的骨头和油脂卖给小商贩,这些小商贩会把这些东西卖给穷人才会去的廉价餐馆。”   她下巴往霍金斯先生的方向一点,“至于管家和听差,一般可以收集用剩下的蜡烛头和酒塞酒瓶,卖给酒贩子。酒塞更值钱一些,因为那些无良酒贩可以用它们以次充好,趁着顾客醉酒的时候鱼目混珠,狠狠敲上一笔。”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霍金斯先生作为管家,管理着听差们,自然有资格拿最值钱的酒塞。(①)   公爵大人因为格蕾丝的话,不免陷入沉思。   其实这些他多多少少也知道,只不过平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厨娘卖骨头和油脂、厨房女仆卖羽毛、管家和听差卖酒塞和酒瓶、车夫卖旧车轮、乔治可以卖他不要的旧衣服……   那么格雷厄姆呢?   他好像没有外快啊?   公爵大人的思路越跑越偏,就在马上要脱离案件轨道的时候,弗格斯探长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么说,你真的没偷喝酒?”   管家霍金斯先生信誓旦旦地,只差指天发誓,“当然没有!巴克兰小姐当时看到我在喝酒,是因为我在为男爵阁下试酒!”   他掩饰性地干咳一声,“你们也知道,雷克斯医生不让男爵阁下喝酒。男爵阁下那么尊贵的人,头一次那么可怜巴巴地对我说话。他说‘霍金斯,你可得帮帮我啊!雷克斯那老伙计总是看着我,不让我喝酒。这样吧,你帮我开一瓶罗曼尼康帝,醒好了再给我端过来,不要让别人看见。’”   霍金斯先生一摊手,“您得理解我啊,探长。我是个仆人,老爷这样和我说话,我哪里能够不听从呢?但是罗曼尼康帝那么好的酒,总得醒好了再端过去。”   于是霍金斯先生就在自己的工作室偷偷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倒进醒酒器里醒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他去厨房看了看,确定了一下下午茶的点心没什么不好的,就又回到了工作室,想要试试酒有没有醒好。   结果门没关严,这一幕刚好就被巴克兰小姐看见了。   两人一碰面,管家就讥讽了巴克兰小姐一句,说“体面的淑女不该来仆人的地盘”。(②)   巴克兰小姐看他偷喝名酒   还如此猖狂,就忍不住冲到了书房,找克拉克男爵告了一状。   根据仆人们回忆,那天巴克兰小姐出了书房确实脸色不佳。   从这方面看,男爵阁下确实有可能如霍金斯先生所说,并没有相信巴克兰小姐。   而且雷克斯医生也确实说过“霍金斯那老小子下午的时候蹑手蹑脚地给克拉克男爵送酒”的话。   这样一来,偷喝酒的事确实算得上是误会一场。   只不过虽然霍金斯先生没有偷喝酒,他也依旧杀人动机。   毕竟克拉克男爵要解雇他的事,格蕾丝可是在仆人房亲耳听到的。   虽然鼻烟壶是托马斯偷走的,但克拉克男爵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不仅斥责霍金斯先生保管不力,言谈中还有暗指他监守自盗的意思。   这对一个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十年的老管家来说,无异于酷刑。   更别提解雇和不给介绍信这两件事,足以击毁霍金斯先生的职业生涯。   对于弗格斯探长的质疑,霍金斯先生解释道:“我其实知道男爵阁下当时正在气头上。他叫我去书房,原本是想给客人们展示一下自己的收藏,结果我回工作室一看,却发现他最喜欢的那套鼻烟壶不见了。他当然是要生气的,这我完全理解。”   想起克拉克男爵当晚的惨死,霍金斯先生悲从中来,“我原本是打算第二天再向他解释解释的,我甚至打算让其他人搜索我的卧室,以示清白。我可以向您保证,那套鼻烟壶我绝对没有染指。”   弗格斯探长笑了两声,说道:“这个我倒是相信,因为鼻烟壶是被另一个人拿走的,眼下已经追回来了。”   “啊,那可就太好了,只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我想小克拉克先生是会愿意给我写介绍信的。”   “即使证明你是清白的,你也不愿意在男爵府服务了吗?”格蕾丝追问道。   “唉!要是男爵阁下还活着,我当然愿意继续待在这……但是现在他去世了,下一任男爵是小克拉克先生,男爵夫人自然就是巴克兰小姐。我以前一直盼着男爵阁下能让他的侄子改变主意,可是现在可没人能管住小克拉克先生了,他一定会娶巴克兰小姐的。我如果不识趣地留在这,才是真的没有好果   子吃。”   “你似乎并不怀疑巴克兰小姐?”   霍金斯先生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要是我有哪怕一点证据,我都会指控她的,可惜我完全没有。”   弗格斯探长重新挂上认真的表情,问他,“那天晚宴后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你必须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巴克兰小姐和小克拉克先生不见的,总之他们两个吃过晚饭没几分钟就不知道去哪了。”   “这个我们知道,接着往下讲。”   “然后艾略特小姐端着酒杯走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要把酒给男爵阁下喝。”他咕哝了一句,“艾略特小姐这些天的酒都给男爵阁下喝了。”   “你当时没给吗?”   霍金斯先生老脸一红,“我也给了,当时雷克斯医生正在和他的夫人聊天,趁着机会,我们几个都把酒给男爵阁下了,只有邓恩先生没给。他那天怪怪的,一直在盯着艾略特小姐发呆。”   “你怀疑……”   “这我可没说啊!”霍金斯先生赶紧撇清,“而且你们不了解邓恩先生,他这个人很害怕女人。”   弗格斯探长听得一乐,“这可真奇怪,难道女人还会吃人吗?”   “这事只有我和男爵阁下知道,别人是不清楚的。”霍金斯先生说出了一件让人始料未及的事,“邓恩先生是靠着男爵阁下的资助才能完成学业的。我听说他母亲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因此他的父亲是谁我们也不得而知。”   “他有没有可能是克拉克男爵的私生子?”   霍金斯先生被弗格斯探长的想象力惊呆了,“您怎么会这么想?邓恩先生只比男爵阁下小十八岁,他的母亲却比男爵阁下大了十岁!更何况那时候男爵阁下人还在威尔士,怎么可能跑到伦敦来找情妇呢?”   成功把弗格斯探长说得一脸尴尬之后,霍金斯先生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男爵阁下刚回国的时候,因为生意的原因,不耐烦管理地产。   但他本人和伊登庄园当初的老总管霍恩先生一样,并不太放心那些出身良好的代理人。   于是他就从一群贫穷的孤儿里,挑中了听话的邓恩先生。   那时候邓恩先生那位因   行为不检点而被抛弃的母亲,由于长期酗酒一命呜呼,留下饱受虐待的邓恩先生,无依无靠。   克拉克男爵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才资助他去了拉格比公学,等他一毕业就雇佣他成为了男爵府的土地代理人。   正因如此,邓恩先生总是对克拉克男爵十分退让,再加上他原本就被生母虐待,性格自然更加懦弱。   根据霍金斯先生所说,所有的宾客里,只有艾略特小姐对他算得上友好。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名酒的酒塞能卖五个先令以上,酒瓶却是两到三便士一打,可见价格差距之大。   ②维多利亚时期,仆人们也是很有领地意识的,一般雇主或者高于劳工阶层的人去仆人房,会被认为是不体面的表现。真正的体面人,应该支使仆人去传达指令。   感谢在2020-10-26 12:40:47~2020-10-26 18:1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72章 邓恩先生的自白   管家交代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再多余的,弗格斯探长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之后弗格斯探长传唤了最后一个宾客,邓恩先生。   实际上, 邓恩先生身上的疑点并不多。   而且从他房间发现的毒药也并没有动用的痕迹。   不过作为警方, 弗格斯探长有义务把事情问清楚。   毕竟他有拿走毒药的行为, 就证明他有害人的倾向。   并且弗格斯探长还有其他怀疑。   比如这个男人会不会表面不声不响地, 背地里却和艾略特小姐有一腿。   要是这个假设成立,案子可就更复杂了。   弗格斯探长说了毒药的事,表情很是严肃地问道:“邓恩先生,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为什么克拉克男爵丢失的那部分乌头·碱搽剂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邓恩先生嗫嚅了半天,最终低声说道:“我是给自己用的。”   他的话让弗格斯探长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如果你这么做了, 就是违法!”(①)   格蕾丝看着邓恩先生,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似乎正在进行茶渣占卜。   那时候他就一直心不在焉。   这个人看起来有一根敏感的神经, 一个占卜结果就让他精神恍惚。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格蕾丝开口提问。   “我……”邓恩先生开始局促不安, 他不擅长说别人的坏话, 因此说话的过程磕磕巴巴,格外不流畅。   “我的日子过得不太好,从前就是, 现在也是。克拉克男爵……他虽然帮助了我, 但他和我母亲是一样的人, 脾气暴躁, 丝毫、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克拉克男爵确实对邓恩先生格外恶劣, 而且从其他男宾客的表现来看,他们虽然同情邓恩先生,但言语中也有些看不起他。   这种完全不敢反抗雇主的男人, 在他们眼里相当窝囊。   毕竟就算是男仆,如果在工作中受得委屈太多,也是会忍不住请辞的。   “但是我听说艾略特小姐对您还不错,您不该只考虑痛苦的事。”格蕾丝半劝诫半试探地说道。   邓恩先生听到她的话,眼睛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啊,她对我是还不错,艾略特小姐对谁都很好。”   “前天宴会的时候,您似乎在对着她发呆?”   邓恩先生的脸立刻红了,“不、不!老天!您误会了!我当时只是在发呆,并没有注意自己在对着谁。”   他为难地瞄了一眼弗格斯探长,继续说道:“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该什么时候喝下那瓶毒药,所以根本没注意周围都有谁。”   这时格蕾丝抛出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我听说,克拉克男爵似乎患有不育症。但是艾略特小姐最近却怀孕了,这件事您知道吗?”   她面前那把受审者的椅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响声。   坐在上面的邓恩先生反应很大,似乎做贼心虚。   “艾略特小姐接近您还有别的目的吧?”   这样无情的逼问让邓恩先生招架不住,很快,他就掏出手帕开始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我、我可以发誓……只有、只有那么一次,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我那时候喝醉了……我不是故意……”   邓恩先生已经很难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他似乎一受到刺激就开始磕磕巴巴,这也难怪克拉克男爵那种暴脾气的人总是拿他当出气筒。   像克拉克男爵这样强势的人,一旦下定结论,就是不容反驳的。   但邓恩先生说话的习惯,就是下意识地推卸责任。   这应该与他母亲的虐待有很大关系。   “克拉克男爵死前的下午曾经把您叫去书房,你们两个谈了什么?”   邓恩先生眼看着有关艾略特小姐的提问已经过去,不免松了一口气。   他逐渐冷静下来,声音又重归平和,“他把我叫去,问我为什么土地不能分割。”   “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弗格斯探长都听不下去了,“他就因为这个骂了你一顿?贵族的不动产不能分割这是英国的法律规定的,长子继承制又不是这几天才定下来的事!”(②)   邓恩先生还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我已经习惯了,但还是觉得痛苦。从我记事开始,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也许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有罪的,他们根本不应该出生。我已经错误地出现在这个世界里长达三十五年,我原本不应该出生的。”   “胡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不应该出生!这又不是你能选择的!”   弗格   斯探长用他那直男式的咆哮教育了邓恩先生一番,并表示他的人会盯着他,这才把他放走了。   “在这间审讯室里待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几个人出了审讯室,在花园里散步。   由于宾客们都审讯完了,因此他们现在被集中在客厅,这样活动的范围还能大一些。   格蕾丝散步的时候,还能看到别墅里的那些或焦虑或平静的面孔。   “实话说,现在我还没有头绪。”弗格斯探长苦着一张脸,两手摊开,“在场的人各个都有自己的心思,我甚至没办法判断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格蕾丝提醒他,“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比如布莱特先生在克拉克男爵死前进了书房、托马斯半夜没睡是为了拿偷来的东西还债、斯格林斯比先生有害人的机会,但鸦片不是克拉克男爵的死因……”   她列举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都一致认为,斯格林斯比先生、艾略特小姐、布莱特先生、管家霍金斯先生四个人都在晚宴过后那一段时间给克拉克男爵喝过酒。   如果她猜测得不错,那杯毒酒……   下午的时候,她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雷克斯医生风尘仆仆地赶来,表示自己在实验室待了一宿,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河豚毒素可以延缓乌头·碱毒发。   同理,在中了河豚毒素的时候,服下乌头·碱也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掩盖中毒的迹象。   但是,一旦过了河豚毒素作用的时间,乌头·碱就会突然发作,表现得好像死者在十几分钟前才服了毒一样。   几个人在别墅一楼的走廊里,避开其他宾客,小声讨论着这件事。   “要是这么说,克拉克男爵中毒的时间可就要提前了。”弗格斯探长自顾自琢磨着,“那么凶手首先可以排除小克拉克先生和巴克兰小姐,他们两个昨天晚宴过后就没有接触克拉克男爵。”   雷克斯医生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凶手会不会是斯格林斯比先生?他完全有机会把毒药瓶放进艾略特小姐的房间。”弗格斯探长那张长脸上充满狐疑,似乎宴会后在客厅的所有人都是凶手似的。   布莱特先生也很可疑。   因为他在   克拉克男爵喝过酒之后,就离开了别墅,像是做贼心虚似的。   同样的,艾略特小姐下午的时候在书房里发生了一些不快,只不过别人都不知道具体内容。   那个毒药瓶或许并不是别人放进她的房间的,而是她自己没来得及扔。   邓恩先生拿走克拉克男爵的搽剂也有了新的解读方式——比如故布疑阵,帮助艾略特小姐转移警方的视线。   反而是管家在当时还没有和男爵起什么矛盾,因而没有杀人的动机。   就在四个人站在走廊里聊天的时候,一名看起来身材健美,脸上还有着小雀斑的女仆从拐角处走出来,神色紧张。   格蕾丝看到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像是白色的丝绸一类的。   四个人注视着鬼鬼祟祟的女仆离开后,弗格斯探长没好气地说道:“这群女仆太明目张胆了,她们明显是发现我这段时间没空管这些小事!”   他的手指向楼上,“有警员告诉我,楼上克拉克男爵的更衣室里,丝绸衬衫和领带都被拿光了!”   回想起刚才那名女仆,弗格斯探长叹了口气,“看来她们现在偷光了衬衫,开始偷手帕了。”   他转头去看格蕾丝,“你怎么不管管?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管仆人的闲事了。”   格蕾丝被问得哑口无言。   你一个警察都不管我干嘛要管?   我又不是家住大海边!   再说了,仆人偷窃,上有克拉克男爵府未来的主人托马斯可以管,下有仆人之首霍金斯先生可以管,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外人?   当然,弗格斯探长只是开了个玩笑。   眼下他还在发愁。   毕竟两天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他却还没弄清楚这些宾客到底哪个是凶手。   “唉,要是明天再没有结果,上司就会把我叫回去臭骂一顿,以后的每一天都会臭骂一顿,直到这个案子结束。”   苏格兰场的人做事一向这么简单粗暴,下属做不好事,就拎过去骂一顿,连弗格斯探长对自己的下属也是这样。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到了晚餐的时候,厨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群人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女仆过来通报,格蕾丝就自告奋勇地去了厨房。   她一到地方,就只看见了一名厨房女仆   。   按理说,玛丽的厨房里该有两名女仆打下手,如今玛丽不知去向,另一名女仆也不知道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迄1961年《自杀法》颁布为止,自杀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属于违法行为。当时自杀未遂被救上来的人,会被判处两周到数月不等的拘留或强制劳动。   ②1925年之前的英国,贵族和乡绅为了土地不会越分越少,因此都拥护长子继承制,即不动产全部归属长子,动产也多数归属于长子。   当时有一句很有趣的话,叫做“贵族的长子继承一切,其他儿子从事公职,或拦路抢劫”。   感谢在2020-10-26 18:13:45~2020-10-27 06:3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4843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84382 66瓶;35236031、杳兮 20瓶;乙酰胆碱有点咸 15瓶;雲秋、拓拓拓桑 10瓶;冲鸭小墩墩 2瓶;tiaf 1瓶; 第73章 撒谎精们   还在厨房的女仆此刻忙得要命, 格蕾丝突然出现在门口,吓了她一跳。   用手稳住女仆即将打翻的果酱碗,格蕾丝问道:“其他人去哪了, 芭芭拉?”   芭芭拉局促地用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小声说道:“杰西卡身体不舒服, 去楼上的仆人房休息去了。”   格蕾丝皱起了眉头, 想起那个长着小雀斑的、手脚不干净的女仆。   怕她误会,芭芭拉连忙替自己的同事解释,“我、我看见了,她是真的很不舒服,她并没有在偷懒,先生。”   格蕾丝摆了摆手, “那个不重要,我是问厨娘去哪了?”   “厨娘……”芭芭拉为难地低下头,不敢说出实情。   只不过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格蕾丝顺着她下意识看去的方向, 去了地下室的酒窖。   一股劣质酒的味道扑鼻而来, 格蕾丝用手帕捂住鼻子, 顺着石阶往下走。   厨娘玛丽此刻正坐在酒窖的地上呼呼大睡,旁边还有几个碎掉的酒瓶。   她的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倾斜着的瓶口往外淌着酒液。   格蕾丝撩起礼服下摆, 蹲了下去, 看了一眼地上的瓶塞, 又沾了点红酒, 凑近鼻子嗅了嗅红酒的味道。   之后, 她用手帕擦干净指尖,站起身出了酒窖。   出了这样的丑事,今天晚上大家自然就不能享用热乎的饭菜了。   格蕾丝暂时组织了一下别墅里的女仆, 让她们去食品储藏室拿一些面包和奶酪,再准备一些培根和腌肉,再加上芭芭拉刚做好的果酱和炖豌豆,虽然食物略显粗糙,但起码能快速让大家填饱肚子。   她自己和托马斯说明了情况,得以去酒窖拿了几瓶酒上来,暂时充当晚餐的饮料。   宾客们在圆桌那里用餐,警察局的警员们占了一个方桌,仆人们在仆人房用餐,弗格斯探长、公爵大人、格蕾丝和雷克斯医生则在审讯室里一边吃三明治,一边讨论案情。   他们叫来了管家霍金斯先生,询问他宴会的细节。   因为目前来看,只有他当时还和他的雇主克拉克男爵毫无仇怨。   当弗格斯探长询问他,是否看到有人把什么东西丢进杯子里的时候,霍金斯先生赶忙摇了摇头。   “那   是不可能的,探长。”   霍金斯先生不敢置信地摆着手,“我当时就在男爵阁下身边,如果有人往杯子里倒东西,我不可能看不见!”   “但是毒药确实就在那几杯酒里,这一点我们目前能够确定。”弗格斯探长非要说个一二三出来。   他的话让霍金斯先生差点瘫倒在地上,“您该不会又在怀疑我吧?”   霍金斯先生那张胖胖的脸上肥肉抖动,惊疑不定地回忆着当天的场景。   然后他绝望的发现,给克拉克男爵喝酒的人里,居然只有他自己有机会给克拉克男爵下毒!   这个想法吓坏了他,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当然,也许时间上可以再提前一些,毕竟我只在老鼠身上做了实验,至于这两种毒在人的身上会延缓多久才会毒发……没法做人体实验,我也不能确定准确的时间。”雷克斯医生好心地提醒霍金斯先生,希望他能把回忆的时间范围拉大一点。   但是随即他就想起了一件事,那天晚上是日式晚宴,大家只喝了一点奇怪的日本米酒,连汤都没喝。   而克拉克男爵被他看着,更是滴酒未沾。   想到这里,雷克斯医生看向霍金斯先生的眼神也难免诡异起来。   于是原本已经降低嫌疑的管家,再一次被弗格斯探长恶狠狠地盯住了。   格蕾丝这时提起了自己在酒窖的发现。   “霍金斯先生确实没有偷喝酒,他是把酒窖里的一部分名酒拿出去卖了。”   那些酒塞的作用根本不是用来卖掉的,而是用来伪装好酒。   霍金斯先生根本不满足于卖酒塞给无良酒贩得来的蝇头小利。   他自己在克拉克男爵的别墅,当起了无良酒贩。   先收集好名酒的瓶塞,然后根据瓶塞的数量的种类,买上同样数量的劣质酒,用瓶塞以次充好,放进酒窖,换出等量的未开封的好酒,高价卖出去。   这样一来,即使最后酒窖里的劣质酒被发现,克拉克男爵也会下意识地以为是酒商送来的酒有问题,而不会怀疑是管家偷走了好酒。   要不是厨娘玛丽因为雇主意外死亡的事备受打击,每天惶惶不安、担心丢了工作,以至于跑去酒窖来了个不醉不归,恐怕格蕾丝也没办法发现管家的把   戏。   这个狡猾的老头说到底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而是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   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小克拉克先生是怎么拿到那套鼻烟壶的?”格蕾丝提醒其他人,“鼻烟壶可是在管家工作室里放着,按照惯例,管家自己离开工作室的时候,一定会锁门。”   “别墅里那么多人,小克拉克先生总不至于溜门撬锁吧?”雷克斯医生语气犹疑。   “他当然不会溜门撬锁,我猜这一切完全是临时起意。比如……他恰好看到管家工作室的门开着。”公爵大人十指交叉,分析着可能的情况,“如果是这样,就必然有什么事,让管家必须离开工作室,但又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离开过。”   最好的解释,就是管家霍金斯先生在巴克兰小姐看到他的时候,正在试酒。   他的确是在试酒,但却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在试酒有没有醒好。   他是在试,眼下拿出来的这瓶罗曼尼康帝到底是真的,还是某个时候被他调过包的劣质酒。   厨娘玛丽仅仅是偶然进入偷酒喝,就能打开有劣质酒的酒瓶,这足以说明霍金斯已经换出去过多少好酒了。   “他应该是发现自己拿出来的是一瓶劣质酒,所以等着走廊里没有人的时候,偷偷拿着酒下了酒窖,然后找出一瓶好酒,等着走廊没人的时候再溜回去。”   这个空档,没有要来钱,还被克拉克男爵臭骂了一顿的托马斯从管家工作室门口路过……   后面的事就不言而喻了。   而换了好酒回来的霍金斯先生到底是被男爵责骂时才发现鼻烟壶丢了,还是在回到工作室时就发现鼻烟壶丢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如果是后者,自知失职又深知克拉克男爵脾气的霍金斯先生,会不会为了保住自己在业界的名誉,从而铤而走险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拿不出个主意来。   毕竟之前的那些都是推测,并没有实质证据。   弗格斯探长被这一切绕的心烦,开始一边在房间的空地上转圈走,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   “这群人就没有一个好人吗?那个托马斯和巴克兰小姐,没准每天都盼着克拉克男爵赶紧死。”   “斯   格林斯比因为生意的事和克拉克男爵吵架。”   “布莱特半夜鬼鬼祟祟地摸进书房不知道干什么。”   “邓恩又和艾略特小姐有一腿!”   “咳!呃……”雷克斯医生嘴里的面包呛在嗓子眼里,好半天才咽下去。   他涨红着脸,比比划划地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你也很震惊吧?可这是他今天上午亲口承认的。”弗格斯探长不以为意。   “那是不可能的!”雷克斯医生好笑地看向其他三人,“我是个医生,而且给邓恩先生看过病。他因为小时候受他母亲的虐待,那方面……那方面有障碍,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他凑近其他人,压低声音说道:“这事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毕竟这事关男人尊严。”   “可是您的夫人告诉我,克拉克男爵似乎不能生育。”格蕾丝问道。   “呃……他确实不容易有孩子,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而且就算那孩子不是克拉克男爵的,也绝对不可能是邓恩先生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不,他没有撒谎,他只是在引人误会。”公爵大人回想起邓恩先生早上的话。   他的话里颇多暗示,可是却完全没有直说自己和艾略特小姐发生过关系。   他满口都是“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喝醉了”、“只有那么一次”这种让人遐想却完全没有实际内容的话。   “这小子可太缺德了,就这样败坏女士的名声!”弗格斯探长在空气中挥了一拳,“亏我今天还劝他别想不开,我看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自杀!”   觉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的弗格斯探长转身往外走去,“不行,我得去倒杯白兰地,这小子让我担心了一整天,结果他也假话连篇的!”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下其他人也已经吃完了饭,格蕾丝走出去,想到公爵大人身体还没恢复,她只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了雷克斯医生。   站在她身边的公爵大人这会儿却在想别的事。   他看向旁边的起居室,想起巴克兰小姐那天就是在这里和托马斯共度二人时光的。   再看看周围这群愁眉苦脸的家伙们,公爵大人拉住格蕾丝的衣袖。   “格雷厄姆,我们去下象棋吧!”   一道惊雷从格蕾丝的耳边闪过,让她呆立原地。   “格雷厄姆?”   “格雷厄姆?”   弗格斯探长走过来,问道:“这小子怎么了?我是不是得给他倒一杯白兰地?”   “我刚才……我……”格蕾丝看向房间里无人站立的某个位置,突然说道:“我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向后厨的位置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7 06:39:56~2020-10-27 11:2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头啊 10瓶;八月熹微 3瓶;tiaf 1瓶; 第74章 三个谋杀犯   格蕾丝一边往厨房那边跑, 一边嘟囔着,“废品,这两天的废品……”   公爵大人环顾了一下周围人的表情, 发现其中一个人面露惊恐。   那就是巴克兰小姐。   他盯着巴克兰小姐, 打量了她一会儿, 也十分突然地大喊了一声, “啊,原来是这样!”,然后追着格蕾丝的方向跑了   弗格斯探长在后面端着两杯白兰地,气得想打人。   “他们明白什么了?每次都是这样!”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酒杯递给了旁边的听差詹姆斯,大跨步追了出去。   客厅里的人面面相觑, 但还是被警察制止住,不许他们轻举妄动。   那边弗格斯探长追着两个人到了厨房,就看见格蕾丝在追问厨房里的女仆芭芭拉, “这几天的废品在哪里?就是……就是你们收集到的客人们不要的东西。”   芭芭拉一脸茫然, “那些东西应该已经被小贩拉走了, 或者被流浪汉捡走了。”   看向格蕾丝难看的脸色,芭芭拉害怕地问道:“我能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吗,先生?”   “一双手套!女式手套!”   芭芭拉眼睛一亮, “啊, 杰西卡今天捡到了一双很漂亮的女式手套!”   “带我去看看!”   “可是那是女仆的房间……”   “这都什么时候了!”弗格斯探长不耐烦地嚷了一声, 带着人冲上了三楼的仆人房。   他们闯了进去, 看到了一脸病容的杰西卡。   这个下午时还脸色红润活蹦乱跳的女仆, 这会儿看起来却虚弱极了。   格蕾丝对着追过来的芭芭拉说道:“去叫雷克斯医生过来吧,她中毒了。”   躺在床上的女仆杰西卡吓了一跳,“为什么?谁要残害我?”   格蕾丝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没有人残害你, 是你自己拿走了有毒粉的手套。”   “现在把它交给我们吧,杰西卡。”   杰西卡半信半疑地把自己之前藏起来的那一双漂亮的白色丝绸手套交了出去。   仅仅是一眼,大家就认出这是巴克兰小姐的手套。   因为手套上面有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刺绣花纹,明显是出自印度人之手。   杰西卡辩解道:“这不是我偷的,我是在起居室的废纸篓   里发现的。”   就这样,弗格斯一路跟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离开了仆人房,脸上写满了探究。   但无论他怎么观察,都没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是怎么想到这么一样东西的。   公爵大人好心提醒他,“弗格斯探长,要是这双手套被弄丢了,您不仅仅明天要挨骂,以后的日子可能也要挨骂。幸运的是,现在它们被找到了,这样一来,您明天不仅不用挨骂,兴许还会再次升迁。”   因为苏格兰场即使勒令弗格斯探长三天破案,他们也绝不会想到,这个案子真的能在三天之内破解。   一个小时后,得知真相的弗格斯探长飘忽忽地跟着两人一起走进了客厅。   公爵大人拍拍总管先生的肩膀,“去吧,格雷厄姆,这次能够破案,可全是你的功劳。”   这一次,是你的主场。   格蕾丝点点头,用手指头捏起那双手套的边缘,展示给其他人看。   “这双手套,想必大家都见过吧?”   她话音刚落,巴克兰小姐就瘫坐在了沙发上,她的未婚夫托马斯则一脸的不敢置信。   巴克兰小姐不甘心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格蕾丝看向雷克斯医生,“这还要感谢雷克斯医生的帮助,是他告诉我,河豚毒素可以延缓乌头·碱毒发,也是他开给克拉克男爵的搽剂让我明白,乌头·碱这种东西,可以通过皮肤渗透进人的身体。”   她伸出四只手指,“考虑到第一点,明面上有机会下毒的人就只有四个人了,他们分别是偷偷给男爵阁下喝酒的霍金斯先生、艾略特小姐、斯格林斯比先生以及如今还在监狱里的布莱特先生。”   格蕾丝走到霍金斯先生身旁,问道:“可是霍金斯先生,你告诉过我,当时根本没有人做过任何让人怀疑的小动作,对吧?”   霍金斯先生紧张地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四个人,包括你自己在内,都没有给克拉克男爵下毒。”   “可是毒药一定来自于那四杯毒酒。”雷克斯医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错。”格蕾丝转过身,看向所有宾客,“但是,乌头·碱是一种可以渗透皮肤的毒药,投毒者为了让自己不中毒,只能选择避免让这种毒药接触皮肤   。”   她摊开双手,“可是当天晚上,众目睽睽之下,要怎么投毒?”   “把毒粉用手帕包住?或者直接制成毒液装在杯子里混合进去?”   没等其他人回答,格蕾丝就自己否定了这两种方法。   “不!这太显眼了!负责送酒的听差会看得一清二楚。”   她话锋一转,“但是宴会上有两个人有机会投毒。”   格蕾丝看向艾略特小姐,之后又转向巴克兰小姐,“那就是你们两个,艾略特小姐、巴克兰小姐。”   “这太荒谬了!”艾略特小姐不高兴地发出抗议。   “当然,我说的只是有机会。因为宴会上,只有两位女士出于礼节,必须佩戴手套。”(①)   格蕾丝又看向自己的雇主公爵大人,“然后……公爵大人的话给了我灵感。”   收到公爵大人鼓励的笑容后,格蕾丝面向宾客们,说道:“他和我无意间重现了当天投毒的场景。”   格蕾丝把手扣在酒杯上,把酒杯抓了起来,递给雷克斯医生,然后问听差詹姆斯,“我的动作是不是和巴克兰小姐那天递酒给艾略特小姐时一模一样?”   詹姆斯惊奇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只是您怎么会知道的?”   格蕾丝再次提起手套,“巴克兰小姐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不懂礼节的外国人,因此那样拿杯子也没人会怀疑什么。她更聪明的是,知道通过中间人,把酒杯递给克拉克男爵,然后再把毒药瓶放到艾略特小姐的房间,嫁祸给这个中间人。   因为她知道艾略特小姐怀孕了,因此她绝不会喝酒,只会把酒偷偷给克拉克男爵。   这样一来,克拉克男爵死了,艾略特小姐作为持有毒药同时又给男爵送过酒的人,自然是头号嫌疑人。而巴克兰小姐自己,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嫁给小克拉克先生,成为下一任男爵夫人。一箭三雕,多么好的主意!多么狠毒的诡计!”   格蕾丝开始从头分析整个案子。   “不过要我说,在座的各位蒙受冤枉如此之久,也不能全都怪在巴克兰小姐身上。因为你们每个人,包括霍金斯先生,都撒了谎。霍金斯先生隐瞒了自己偷偷卖酒的事,斯格林斯比先生则隐瞒了克拉克男爵的态度   ,克拉克男爵当时急着见布莱特先生,他的态度一定不怎么好,而是赶紧把他打发走了事。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他将这个疑点隐瞒了下来。   而艾略特小姐隐瞒了克拉克男爵不想娶她的事实,邓恩先生则撒谎说自己和艾略特小姐有着不伦关系。   小克拉克先生隐瞒了自己深夜没睡的原因,布莱特先生否认自己进过书房,巴克兰小姐就不用再说了,你们现在也都明白。”   说罢,她还指责了雷克斯医生一句,“这里我还要责怪您一番,雷克斯医生,您太不谨慎了,您的夫人也对罪案保持着轻视的态度,这才让这场惨案这么容易发生。”   “我们到别墅的第一天,雷克斯医生就因为丢三落四,把听诊器往在了家里。而且他对克拉克男爵府的客人有着过分的信任,以至于他连医药箱都没有锁好,就这么跑回了家。   而你,巴克兰小姐,你在艾略特小姐关心克拉克男爵的时候,在大敞四开的医药箱里看到了一样东西,乌头·碱药瓶。”   巴克兰小姐现在已经面如死灰,看向格蕾丝的眼神充满怨恨。   “你趁着其他人注意力在男爵阁下的身上时,趁机拿走了毒药瓶。幸运的是,雷克斯医生回来之后,对此一无所觉。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于是一场谋杀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当天夜里,雷克斯夫人进行了一场危险的游戏,而她的丈夫,我们的雷克斯医生,还为这场游戏补充了许多专业的讲解。”   格蕾丝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这个游戏是多么的可怕!因为它不仅仅让一个人起了杀人之心,而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分别是巴克兰小姐、邓恩先生,以及克拉克男爵。”   “克拉克男爵?”有人忍不住发出质疑。   “是啊,克拉克男爵。”格蕾丝苦笑了一声,“说实话,书房里的那杯鸦片咖啡让我纠结了很久。可是当我知道杀死克拉克男爵的凶手是巴克兰小姐之后,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   格蕾丝对着巴克兰小姐说道:“巴克兰小姐,不仅仅你想一箭双雕,克拉克男爵也想到了同样的办法。他偷走了你的一大勺牙疼药,下到了咖啡里,专门等着布莱特先生到   书房去。而你当晚上楼根本不是牙疼,而是为了把乌头·碱藏进艾略特小姐的房间,自然也就没发现牙疼药被挖走了一块。”   “这样一来,克拉克男爵就可以借机除掉布莱特先生,一旦他成功了,布莱特先生一死,警察在你的房间里发现那盒鸦片,就会立刻逮捕你。”   在监狱里待着的布莱特先生还不知道,自己当天因为好色逃过了一劫。   当天他一点多回到别墅的时候,克拉克男爵从落地窗的位置向他招手,把他放了进去。   结果还没等到把咖啡送出去,克拉克男爵就忽然毒发,吓坏了这名刚进来没多久的勒索犯。   布莱特先生慌不择路,却恰巧看见了托马斯忘记关好的走廊窗户,于是就灵机一动爬上了二楼。   这一幕却刚好被刚刚做完销赃勾当的托马斯,以及喝了咖啡睡不着的斯格林斯比先生看见了。   “而邓恩先生,他在当天下午被克拉克男爵叫走的时候,听到他责备自己的理由,意识到克拉克男爵有了另一位继承人。   可是邓恩先生常年跟着克拉克男爵,一定也听过雷克斯夫人所说的一件事,那就是克拉克男爵有不育症。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背叛丈夫,虐待孩子的肮脏的女人。他认定艾略特小姐是个不忠的女人,他最恨的那种女人。于是想要找机会除掉她,只是已经怀孕的艾略特小姐根本就不喝酒,他的酒都给克拉克男爵喝了。   所以邓恩先生盯着她一整个晚宴,却没找到机会,那一小瓶毒药也就只好暂时搁置了。”   “我说的没错吧,邓恩先生?”   回答格蕾丝的是邓恩先生晕倒时砸在地上的声音。   之后,整个房间变得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因为所有人一边后怕着,同时也一边为真相感到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上流社会要求女士们必须佩戴手套,只有用餐时可以暂时摘下,其他时间在异性面前露出双手,对于上流社会的女士来说是放·荡的行为。   这里要说一下这个案子。   有关这个案子,是我在写完记者案当天,吃饭的时候突发奇想想到的,因此灵感爆棚,这几天很快就把它写了出来。   在本案当中,其实我已经把凶手行凶的行为放在了之前的章节当中,只不过那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想必大家都没有发现。   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把所有线索放在大家面前,可能叙事方面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以后的日子,我还会继续改进,写出更好的故事。   感谢在2020-10-27 11:21:36~2020-10-27 15:3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东酱 20瓶;蓝天上的花 10瓶;七月星染 4瓶;品客洋葱 2瓶;tiaf 1瓶; 第75章 威名远播下的惨淡现实   “《泰晤士报》!一便士侦探智擒蛇蝎印度女杀手!”   “《卫报》!克拉克男爵身死, 凶手系亲侄未婚妻!”   “《北极星报》!一便士侦探二度探案,两天内破获毒杀贵族奇案!”   “《观察家报》!克拉克男爵案告破,苏格兰场效率再创新高!”   伦敦马路上, 报童们四处奔走, 同时大声以头条标题, 吸引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以求多卖出几份报纸。   而他们口中所说的“一便士侦探”,此刻正和雇主一起坐在马车里,往丹尼尔斯别墅的方向赶去。   由于在前几天的案子当中中了河豚毒素,公爵大人的脸色依旧不是太好。   但因为弗格斯探长在记者面前无意间说漏了嘴,导致公爵大人中毒的事,也被报纸大肆宣扬。   就这样, 伯爵夫人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勒令公爵大人立刻回家修养。   格蕾丝虽然实属无辜,但还是被伯爵夫人迁怒了一番。   不过最被她诟病的是克拉克男爵府。   “哦, 天哪!你可再也不许去那种人的家里了, 约瑟夫!”伯爵夫人一边快速扇着手里的象牙扇, 一边担忧地抱怨。   当然了,她现在完全是被吓坏了。   作为家族仅存的男性成员,公爵大人这次的意外, 自然足够让伯爵夫人吓破胆。   如果这事是出在其他人身上, 伯爵夫人的贵族素养一定会帮助她保持“即使有人猝死在面前也不应大惊小怪”的姿态。   “我实在想不明白, 这些新贵族和那些低俗的商人有什么分别。他们的行为像外国人一样怪异, 根本不懂得待客之道。”   伯爵夫人展现了自己的学识渊博, “我知道河豚那东西,库克船长当初和船员吃了那东西,差点毒死一船的人!”(①)   半躺在她对面接受医生检查的公爵大人冲着格蕾丝眨眨眼睛, 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   有医生挡着,这一幕并没有被伯爵夫人发现。   医生检查过后,表示公爵大人并无大碍,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伯爵夫人虽然对侄子的婚事十分上心,但她更在意侄子的健康。   于是在现如今的六月份,宴会和赛马等活动正如火如荼的时候,伯爵夫   人却难得的选择了把侄子送回伊登庄园。   同时她也明白,约瑟夫之所以赴了那么一个不熟的人的宴席,多半也是被她催婚的行为扰得心烦导致的。   于是她向公爵大人保证,今年他可以好好静养,不会再有人去他的狩猎别墅打扰。   而上流社会的人们也知道了公爵大人近期的遭遇。   稍微熟络一点的,会写信过来慰问,不太熟的,也知道不要上门打扰。   鉴于伯爵夫人在社交季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格蕾丝带着之前带来的那几个仆人,准备收拾行李,坐火车回伊登庄园去。   公爵大人还特意带上了一个叫亚度尼斯的小听差,声称这名小听差跑腿时非常勤快。   格蕾丝对此并无异议,只不过她可不知道,这是公爵大人培养的小间谍。   在一行人回到伊登庄园之时,格蕾丝破获奇案的事已经在全国传遍了。   不同于上次的记者案,这次的案子死者身份高贵,案情本身又曲折离奇,让所有看过报纸的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因此格蕾丝这个两天内就破了案的侦探,自然就格外被报纸读者们推崇。   从火车站回伊登庄园的路上,附近农场和牧场的居民都伸长了脖子,好像之前没见过伊登庄园的克里斯蒂总管似的向马车里张望。   伊登庄园的仆人们四个月没有见到雇主和总管先生,自然也十分想念,同时也对这段时间他们在伦敦的经历感到好奇。   格蕾丝就这样陷入了仆人们的包围圈,随时随地被央求着讲述探案细节。   原本大家都以为,克里斯蒂先生如今名气如此之大,以后伊登庄园的后门一定要被来访者踏烂了。   然而四个月过去,应门的小听差每次都是兴冲冲地开门,然后失落地发现来人是商人、小贩或者某个仆人的亲戚。   大家都很纳闷,为什么没有人委托克里斯蒂先生办案呢?   格蕾丝自己也有些纳闷。   虽然这几个月以来,她忙着投资理财、收租金、了解财经新闻、管理仆人、计算收支等等分内该干的活,但她的心里始终有所期待。   一个人有了几次惊险刺激的经历之后,就很难再回归正常且平庸的生活了。   格蕾丝已然沉迷于和凶犯暗   中较量,斗智斗勇,现在让她完完全全埋没于枯燥的总管工作,对她来说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于是大家发现,克里斯蒂先生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少了。   他的工作依旧完成得无可挑剔,一如既往地完美。   但他给仆人们的感觉,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实际上,这并不是人们不信任格蕾丝的办案能力。   而是因为她一出场名气就如此之大,成就如此之高,让人们不由怀疑,威名远播的克里斯蒂先生只接大案奇案,而且委托费也会在打出名气后水涨船高。   发现格蕾丝不在状态的公爵大人也暗中着急,于是想了一个办法。   ……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去《泰晤士报》登广告呢,大人?”小听差亚度尼斯发出疑问。   在他看来,泰晤士报才是业界权威,把广告发在小报上,也太不够格了。   “唔……那可不行,我们一定得让格雷厄姆以为,是有人慕名而来。”   如果发到正经严肃的大报上,格雷厄姆可是会发现的!   为了了解时事财经,格蕾丝平时需要翻阅很多报纸,只有小报会被她忽略过去。   于是在格蕾丝不知情的情况下,那些不太富裕的家庭所读的报纸上,都印上了十分显眼的一则广告:   【您为生活感到困扰吗?一便士侦探为您解忧。】   后面还附加了伊登庄园的地址。   这样一来,原本担忧一便士侦探破获奇案之后会大涨价的英国居民们,开始跃跃欲试。   当然了,有钱人不会特意过来占这种便宜,而没钱的人如果没有困扰也不会胆敢到伊登庄园打扰。   有了这两层关系,就能筛选掉一大批凑热闹的人。   时间还在流逝,在十月下旬的一天,格蕾丝正拿着一把小银梳给福克斯梳毛,以免它的毛四处乱掉。   这些毛发被她收集起来,准备合适的时候制作一个缩小版福克斯玩偶。   这时亚当过来通报,说是有一位姓巴贝特的老太太想要拜访她。   巴贝特太太被亚当形容为“穿着一套陈旧的黑色长裙,头上戴着一顶略显可笑的帽子”的六十多岁老太太。   要格蕾丝来说,大多数到了这个岁数的穷人,恐怕已然老眼昏花,意识不   太清醒,讲话也颠三倒四。   因此对于她的委托,格蕾丝没有抱太大希望。   不过她还是决定请这位巴贝特太太到总管办公室坐坐。   似乎被伊登庄园的气派吓到了,巴贝特太太的神态很是局促。   等到亚当送来茶和点心过来之后,格蕾丝看出巴贝特太太的拘谨,于是冲着亚当挥挥手,让他先出去一下。   果然在亚当退出去之后,巴贝特太太的神情就放松了许多。   “您好,巴贝特太太,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格蕾丝看她迟迟不开口,于是询问道。   巴贝特太太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格蕾丝,询问道:“您就是克里斯蒂先生吗?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您,想请您帮个忙。”   格蕾丝给她倒了一杯红茶,“您说的没错,我就是克里斯蒂。”   她看了一眼巴贝特太太的手套,发现上面似乎有缝补过的痕迹。   看来这位老人的经济情况不容乐观。   巴贝特太太左顾右盼地犹豫了很久,一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呃……如果您要谈的话题十分私密的话,我会为您保守秘密,请您不必如此担心。”   有了这句话,巴贝特太太才开始说起正事。   “说实话,这没什么可保密的。不过我自己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应不应该找您,因为在一部分人看来,我这纯粹是没事找事。”   格蕾丝友善地看着巴贝特太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巴贝特太太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格蕾丝。   “让我困扰的,就是这封信。”   这封信的地址来自于勒瑟海德的郁金香别墅,寄信人的署名是理查德·罗内因先生。(②)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巴贝特太太:   对于半年前的无礼行为,我深表歉意。   这半年以来,我一直生活在自责与后悔当中。   郁金香别墅少了你这位女管家之后,生活就多有不便。   艾琳娜虽然可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但总是有些不尽人意。   鉴于半年前我并没有给你写介绍信,想必你现在还赋闲在家。   如果你愿意,我想再次聘用您,重新成为郁金香的女管家。   由于上次的事件可能会导致你对我缺乏信任,我在信中预付了你一年的   薪资一百英镑以及五十英镑的补偿金,以弥补你半年来的误工费。   希望在这个礼拜一,我能在郁金香别墅重新看到你的身影。   你的老雇主   理查德·罗内因”   作者有话要说:①库克船长是英国皇家海军军官、航海家、探险家和制图师,他曾经三度奉命出海前往太平洋,带领船员成为首批登陆澳洲东岸和夏威夷群岛的欧洲人,也创下首次有欧洲船只环绕新西兰航行的纪录。   他在1774年记录了首例中毒病例,当时他的几名船员吃了河豚鱼,然后把吃剩下的喂了猪。船员们出现了呼吸急促的症状,猪死了。   ②勒瑟海德(Leatherhead)是萨里郡的一个小镇,东北距伦敦约30公里。感谢在2020-10-27 15:35:11~2020-10-28 08:5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呵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东酱、晴空一鹤排云上、kaihan56 10瓶;山顶洞人 5瓶;tiaf 1瓶; 第76章 巴贝特太太的疑虑   格蕾丝将这封信来来回回看了两遍, 觉得除了薪酬以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她把信递还回去,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位老人。   说实在的, 人一般上了岁数以后, 就很少有人会在意他们的长相了。   这并不单单是因为人老了会变丑。   而是因为人老了以后, 随着皮肤松弛下垂, 五官曾经的特点就会逐渐被掩盖,使得一个人的长相变得更加平庸,难以引人注意。   巴贝特太太就是如此。   但她也有引人注意的地方。   比如亚当之前说的“奇怪的帽子”。   她的帽子确实称得上是奇怪,因为这顶外出帽里面的软帽,几乎包住了她的整个脸颊,然后在下巴尖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巴贝特太太的下巴藏在那根帽绳后面, 整张脸只露出额头和五官,脸上其他部分都被遮挡住了。   这种形象让她看起来格外可笑,就像一只鬼鬼祟祟的土拨鼠。   察觉到格蕾丝探究的视线, 巴贝特太太不自在地转了一下身子, 又心虚似的正了正自己的帽子。   这都是下意识地举动。   在这些举动过后, 巴贝特太太讲述了自己的担忧。   “在您看来,我一定是个怪人,报酬这么丰厚的工作, 我却心里有所犹豫, 甚至还要找侦探做咨询。”   “我相信, 谨慎一些总没坏处。”格蕾丝说道。   巴贝特太太立刻赞同地点头, “没错!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有关信里罗内因先生所说的无礼行为, 您方便透露吗?”格蕾丝十指交叉,双肘压在办公桌的桌面上。   “我正要说这个。”巴贝特太太的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总管办公室的门,确定那里没有留下门缝让人偷听之后, 才清了清嗓子,说起了自己和雇主的冲突。   “我原本在勒瑟海德的郁金香别墅当女管家,在那里工作了十年之久。从罗内因先生开始独居之后,我就一直在那栋幽静安逸的别墅工作。”   “这栋别墅的位置很偏僻吗?”   巴贝特太太摇了摇头,“不,它的位置是很好的,就在小镇的边缘,但是并没有完全脱离那里的居民。如果我想去买菜,坐上两英里的马车就能到菜   市场。”   这样说来,从郁金香别墅的窗前,应当可以看到小镇居民忙碌的身影,但同时这些居民的声音又打扰不到郁金香别墅的安逸。   确实是个好位置。   “请您接着讲吧!”   “原本罗内因先生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听说他的女儿嫁给了一位军官,现在在澳大利亚生活,他的儿子则在印度当兵。”   “您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儿女吗?”   巴贝特太太的脸上闪过中老年妇女散布谣言时所特有的那种神秘表情,说道:“您也觉得这很罕见,对吧?”   她陷入回忆,“我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可是在我工作了几年之后,却依旧没有见过他的儿女之后,我就知道这不正常。”   她停顿了一下,纠正了之前的说法:“确切的说,应该是他的儿子从来也不和他联络,他的女儿倒是偶尔写信给他。”   格蕾丝有些疲劳地在办公桌底下扭动了几下脚腕,暗叹这位老人说话完全没有重点。   好在她的办公桌十分巨大,而且对外封闭,内里藏着很大的空间,可以让她活动双脚而不被对面的巴贝特太太发现。   “我一开始还很怜悯他。”巴贝特太太的语气有些真心错付的委屈,“我当时还在想,哦!可怜的老家伙,养大了两个孩子,却和我这种终身未婚的女人一样,身边没有年轻人照顾。”   接下来巴贝特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就像每个人提起自己讨厌的人的时候表现得那样。   “结果后来确实来了一个年轻人,一个放荡的小贱人。”   格蕾丝被她突然恶毒的语气吓了一跳,整个人由昏昏欲睡变得精神抖擞。   “要我说,那个女人来了还不如不来!厨娘至少每天还能做美味的食物,那个女人一丁点苦都不能吃,整天只会用她那恶心的声音对着罗内因先生说一些没有边际的话。”   格蕾丝大概猜测到了她被解雇的原因。   “您和这位后来的女士起了冲突?”   “哦!天哪!您完全不必对一个放荡的女人展现这种绅士品质!她算什么女士!”巴贝特太太用手拍拍之前的信封,“就是她,即使是重新聘请我回去,罗内因先生也要在信里提到那个烦人的家   伙。”   格蕾丝转念一想,知道她说的应该是信里那位“不尽人意的艾琳娜”。   她猜测这位艾琳娜一定年轻貌美,因此才在这场仆人之战当中取得胜利,使得巴贝特太太半年前被雇主解雇。   “您和我的同样都是管理仆人的,只不过我管理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即便如此,您应该也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是看不得仆人不勤快的。”巴贝特太太理直气壮地说道:“督促仆人努力工作是我的责任,我敢保证,当初我的行为没有一丝一毫不正当的地方。”   紧接着,她才说出矛盾的根源。   “就是半年前的某一天,具体的日期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个礼拜日。反正那时候艾琳娜已经来到郁金香别墅三个多月了。   那天下午,罗内因先生难得给厨娘放了半天假,于是我就得暂时代替厨娘,给他做一顿简单的晚餐。”   说到这,巴贝特太太又局促地看了看格蕾丝,“当然了,您的工作这样体面,一定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在小别墅里工作的仆人,有时候我不得不做一些额外的工作。”   一般来说,仆人越少的人家,工作就越是繁重。   从事仆人工作的人都默认一句话,那就是“各类男仆职位一应俱全的家庭”优于“只有一个男仆的家庭”。   而如果一位雇主只有一位男仆,那么这个男仆不是侍者就是车夫。   这样的家庭,女仆通常也不多,而且每一个职位实际上都是身兼数职。   不仅仅薪酬上不如在上流社会的家庭服务,这样的家庭给仆人的活也格外地多。   根据巴贝特太太提到的人来看,那栋小别墅里只有三个女仆,即女管家巴贝特太太、女仆艾琳娜,还有一个没提到姓名的厨娘。   虽然只有两名下属,想必巴贝特太太对于要亲自下厨这件事还是感到不痛快。   尤其是在她买菜回来,发现一楼空无一人的时候。   “我那天一回到家,就发现艾琳娜不知道哪去了。这实在太让人气愤了!女管家出门买菜,女仆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于是气冲脑门的巴贝特太太立刻冲上了二楼,打算向罗内因先生告上一状。   然而楼上的声音,却让她大吃一   惊。   “我听见罗内因先生的卧房里有奇怪的响动,现在想想当时我还真是傻!我满心以为罗内因先生生了病,于是就立刻奋力敲门……”   结果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之后罗内因先生暴躁的喊声就传了出来。   罗内因先生气急败坏地让巴贝特太太赶紧滚,别在这里碍事。   巴贝特太太则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大跳,赶紧就跑下了楼。   过了没多久,她就看见艾琳娜衣衫不整地跑了下来,躲进了仆人房。   而罗内因先生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下来,开始装模作样地摆谱,对着巴贝特太太大发雷霆。   “我要让他知道,即使是仆人也是有尊严的。我知道他们两个做了什么丑事,我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事。在这样不体面的人家工作,我也很不高兴!”   慷慨激昂地宣告了一番自己作为女管家的高尚品质之后,巴贝特太太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解开了自己的帽带。   看到她的脸颊之后,格蕾丝倒吸了一口冷气。   “您之前也很好奇我为什么这样戴着帽子吧?唉!实在是因为我前一段时间出了事故,烫伤了脸。”   当初大吵了一架之后,巴贝特太太第二天就被解雇了。   而和她大吵了一架的雇主罗内因先生自然不可能给她写介绍信。   年龄大了,又没有介绍信的巴贝特太太没能再找到体面的女管家职位,只能去廉价饭店里当服务员。   结果在端一份热汤的时候,她脚下踩空,整个人就那么侧着脸扑到了汤里,受了严重的烫伤。   吝啬又刻薄的饭店东家没有赔偿巴贝特太太,还直接开除了她。   眼下巴贝特太太为了治伤花光了从前的积蓄,经济上捉襟见肘。   就在这时候,这封夹带着一百五十镑纸钞的信件就这么巧合地送上了门。   而且写信的人还是他那个古怪又好色的老雇主罗内因先生。   “这笔钱对我来说确实是雪中送炭,但我内心实在不安。罗内因先生那个人从来不会向仆人道歉,而且他以前给我的年薪只有三十英镑……当然了,谁不喜欢钱多呢?只是这事看起来的确不合常理,您说对吧?”   格蕾丝原本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儿完全没   兴趣,但等巴贝特太太说完,她却觉得这件事也许真的不同寻常。   一般来讲,女管家在富裕的中产阶层家庭里,薪酬在三十到五十英镑之间。   罗内因先生既然之前选择了女管家行业的下限薪酬,就说明他本身不是什么慷慨的人。   更何况巴贝特太太还撞破了他的丑事……   这样一想,这件事就格外诡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8 08:53:10~2020-10-28 17:3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净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隶 10瓶;云初岫 2瓶; 第77章 突如其来的惨剧   “他是这么说的?”   书房里, 公爵大人正在听小听差亚度尼斯报告总管办公室的进展。   格蕾丝在听了巴贝特太太的困扰之后,决定在三天后,也就是下个礼拜一, 假扮成巴贝特太太的远房亲戚, 去郁金香别墅一趟。   借着帮忙搬行李的借口, 或许她能在那栋房子里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不是劝告巴贝特太太不要答应这份工作?   格蕾丝觉得自己没权利让一个已经穷困潦倒的老人放弃赚钱的机会。   她收了这笔钱, 就能尽快把还没治好的烫伤治好,目前来看,这比那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阴谋重要多了。   巴贝特太太得到了承诺之后,就再次系好帽带,把下巴缩在帽子下面,像个土拨鼠一样离开了伊登庄园。   就在公爵大人正琢磨着这份委托的反常之处的时候, 格蕾丝敲响了书房的门。   她向公爵大人告假,表明自己礼拜一需要外出一趟。   由于萨里郡和埃塞克斯郡分别在伦敦的两个相反的方向上,因此从克戈索尔镇到勒瑟海德, 坐火车要花上四个小时左右。   这还是因为对应线路的火车车速比较快, 如果是时速低于三十英里的火车, 恐怕还要更长时间。   公爵大人对于这个案子实际上兴趣不大,但是能和总管先生一起办案这一点,对他的吸引力可就很大了。   于是两人决定, 一个假扮成热爱旅行的年轻人, 在小镇里打探消息, 一个跟着巴贝特太太, 假扮成她的远房亲戚, 双管齐下。   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惨剧来得如此突然。   就在礼拜日的晚上, 弗格斯探长找上了门。   这位探长一进书房,就追问道:“格雷厄姆去哪了?”   公爵大人眉头一跳,“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摆摆手,“别提了,发生命案了。”   “案子很棘手吗?”   “棘手不棘手,我现在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和格雷厄姆见过面。”   公爵大人终于收起了那副懒散模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严肃地看向弗格斯探长,“据我所知,格雷厄姆最近没有   离开过埃塞克斯郡。”   弗格斯探长心里开始吐槽。   你当然知道了!   你小子天天跟在总管屁股后头,他去哪儿你会不知道?   “格雷厄姆确实没必要离开埃塞克斯郡,因为死者前天来到了伊登庄园,拜访了格雷厄姆。”   “你是说巴贝特太太?”   “你果然知道。”   这小子到底盯自己的总管盯得有多紧?   难为老霍恩能忍受这家伙十几年!   “你们是在哪发现了她的尸体?”格蕾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弗格斯探长身后。   她现在的脸色非常难看。   之前她还满心想着,明天和巴贝特太太汇合之后,就尽快调查郁金香别墅,为这位无依无靠的老人解决后顾之忧。   结果就在今天,弗格斯探长却说巴贝特太太死了!   想起巴贝特太太临走前留下得那一枚一便士银币,以及她多次因为不安,想要送给格蕾丝一张纸钞的态度,格蕾丝就开始为这个可怜的老人感到难过。   她的烫伤还没来得及医治、一百五十镑纸钞还没来得及花,也没来得及赴和格蕾丝的约,就这么突然地死了。   “我们是在勒瑟海德发现的尸体。”弗格斯探长沉着脸说道:“因为巴贝特太太是伦敦居民,所以这次的案子,由苏格兰场和萨里郡警察署联合调查。”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带着惊异。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勒瑟海德?”公爵大人疑惑地看向弗格斯探长。   “这就怪了,我们在她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信里确实是让她礼拜日那天到勒瑟海德的郁金香别墅去啊?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那?”   格蕾丝立刻反驳道:“不可能!我看过那封信,信里是让她礼拜一到郁金香别墅去。”   弗格斯探长拿出一个证物袋,递给格蕾丝,“你自己看吧,这上面明明写得是礼拜日。”   公爵大人走过来,和格蕾丝凑在一起,把那封信读了一遍。   结果格蕾丝发现,这封信的措辞和她礼拜五看到的那一封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面所写的到任日期是礼拜日。   格蕾丝在信纸上发现了一滴白色的蜡油。   这让她愈发确定,她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巴贝特太太曾经给她看过的那封信,并不是眼前的这一封。   由于格蕾丝坚持自己的看法,再加上她平时做事一向谨慎,弗格斯探长只得将信将疑地把这条线索记在了心里。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夜里十点,格蕾丝原本打算和公爵大人道一声晚安,就安排仆人关闭门窗,回房休息。   自从回到伊登庄园之后,为了让公爵大人恢复健康,庄园的宵禁时间就提前了一小时。   现在弗格斯探长来了,格蕾丝自然要先给他安排一间客房,让他休息一晚。   第二天一早,在伊登庄园用过一顿丰盛的早餐过后,三人踏上了去往勒瑟海德的路。   火车上,三个人坐在一等车厢的包间里讨论案情。   弗格斯探长说了一下发现尸体的时间和初步情况。   “我们是在昨天中午的时候接到萨里郡警察署的通知,说是有一个老太太死在了郁金香别墅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   “最早发现她的人是谁?”格蕾丝在这件事上追问得一直很积极。   坐在她旁边的公爵大人看着她的表情,暗自担忧。   他能明显感觉到,格雷厄姆这次绝对是被凶手猖狂的行为激怒了。   我必须要紧紧跟着他。   公爵大人这样想着。   一个在别人找到侦探之后,仍旧毫不收敛,甚至迫不及待地提前犯案的凶犯,可不是像上个案子里巴克兰小姐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巴贝特太太是死在野外,这表明她不是被当场暴力杀死,就是死后被抛尸。   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犯案的人要么就是身强体壮,要么就是人多势众。   他必须要顾及总管先生的安全。   想到这,公爵大人庆幸自己出门前带上了一把左轮。   “是一个定期给郁金香别墅送货的杂货店店员发现的。那个小伙子当时赶着一辆拉货马车,走在小镇通往郁金香别墅的那一段路上。结果他往路边的树林一看,就看见巴贝特太太仰面躺在地上,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   弗格斯探长绘声绘色地说着当时的场景,“这年轻人可吓坏了,连货都没送,就赶着马车掉头往警察局的方向跑,把情况报告给了当地的警署。   郁金香别墅里的人自然立刻就被   调查了。   他们都一致认为死者是别墅里曾经的管家巴贝特太太。   只是罗内因先生一再否认自己曾经给巴贝特太太写过信,还声称返聘一事完全是无稽之谈。”   “就这样,萨里郡警察署确认了死者身份,并且得知她此前半年都住在伦敦,因此就通知了我们,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调查。”   “你们检查过罗内因先生的笔迹吗?”格蕾丝在日记本上飞快地记下线索,头也不抬地提问道。   “我们当然检查过了,信的笔迹和罗内因先生完全吻合。不过单纯从笔迹来判断写信的人是谁,这种方法并不可靠。在我办过的案子里,至少有五个杀人犯模仿过别人的笔迹,其中三个还模仿地非常像。”   弗格斯探长的话确实没错,但郁金香别墅里的人,对于目前的格蕾丝来说,的的确确是最可疑的。   三人就这样以一问一答方式,度过了在火车上的几个小时。   最终,格蕾丝总结出了以下几条线索:   第一,巴贝特太太是死于心脏破裂,凶器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厨刀。   第二,巴贝特太太死在郁金香别墅半英里外的树林里,身上还穿着礼拜五去拜访格蕾丝的那套衣服,死亡时间根据验尸官所说,是在礼拜日那天清晨六点到七点之间。   第三,巴贝特太太口袋里的信被换掉了。   第四,巴贝特太太的家里,以及她的银行账户里都没有多出一百五十镑。在死者被发现的现场,也没有任何纸钞出现。   第五,巴贝特太太的尸体上没有体现出打斗和反抗的痕迹,凶手手法利落,一刀毙命,但下刀的角度似乎和常人不太相同。   没有去现场调查,格蕾丝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些。   下了火车之后,三人就直奔郁金香别墅的方向去了。   至于发现巴贝特太太的地点,正如弗格斯探长所说,那里除了尸体倒地的地方以外,其他地方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痕迹。   而脚印方面,由于那个小树林里经常有孩子和抓野兔的年轻人路过,所以根本无从分辨哪些脚印是巴贝特太太的,哪些是凶手的。   在郁金香别墅的外面,他们见到了萨里郡的一位姓塞西尔的探长。   不同于喜欢大吼大叫恐吓嫌疑人的弗格斯探长,塞西尔探长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夹鼻眼镜。   见面之前,弗格斯探长就告诉格蕾丝,萨里郡的这名探长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这家伙只想着赶紧结案,根本没想过要找真正的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8 17:32:54~2020-10-28 21:4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euge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泽莉努 7瓶; 第78章 意外来宾   格蕾丝象征性地和塞西尔探长打了个招呼, 就匆匆进了别墅所在的院落,把其他人丢在了身后。   她的行为,惹得塞西尔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又探究地看向公爵大人。   原本在格蕾丝身后没多远的弗格斯探长偷偷放慢脚步, 凑到公爵大人身边, 鬼鬼祟祟地问道:“报纸上的广告是你登的吧?”   “你为什么认为是我登的?”公爵大人还想挣扎一下。   “格雷厄姆做不出这么不体面的事。”   面容英俊, 出身高贵的公爵大人不敢置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今天的穿着打扮,确定没有任何失礼之处,然后控诉地瞪了弗格斯探长一眼。   我堂堂公爵居然还算不上是个体面人?   大概是他的肢体和表情语言太强烈了,以至于弗格斯探长这种老直男都看出了他的内心台词。   “你少做点不体面的事,比穿三百件三十基尼的礼服都强。”   最好下次跟踪格雷厄姆的时候别叫上我。   一向只喜欢跟踪罪犯的弗格斯探长,可不喜欢对着一个好人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而且看格雷厄姆那个样子, 恐怕还对雇主的行为一无所知呢!   眼看着距离格蕾丝越来越远,弗格斯探长追了过去,末尾他小声补了一句, “那句广告词也就只能上上小报了。”   两人重新跟上格蕾丝的脚步的时候, 公爵大人还十分不服气。   什么叫“只能上上小报了”?   他为了面向大众, 才想出来的通俗易懂的广告词,居然被说的一文不值!   一定是弗格斯这老家伙不懂欣赏。   而且他自己还不是看了这种“不体面”的报纸?不然又怎么可能看到他登的广告?   不过他不会向格雷厄姆告密吧?   公爵大人紧张地看了弗格斯探长一眼,收到了对方一个促狭的笑。   这时格蕾丝注意到, 院子里的车夫似乎正在查看马车的车轮, 嘴里还嚷嚷着, “别让我发现是谁干的, 让我发现他就死定了”。   这家伙看起来四十岁左右, 脸上还有很多雀斑,身高不算特别高,但有一种劳工阶级的力量感。   从他那张平庸甚至有些丑陋的脸上, 格蕾丝看到了流氓地痞身上   常有的、动物一般的凶残特质。   而且他的口袋里,还有一张赌马时会留下来的票根,昭示着他的赌徒身份。   格蕾丝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那上面古德伍德赛马场的标志,这种老牌赛马场,除了贵族以外,通常都是一些嗜赌成性的男人才会去的地方。(①)   因为在这里比赛的都是很有名的马,有的甚至是一些贵族的爱马,赌注一般不会低。   以眼前男人这种身份,特意跑去看古德伍德赛马场的赛马会,恐怕长此以往,经济上会出现很大的危机。   “他是这里的车夫,名叫卡特,在这里工作了十五年了。”塞西尔探长说道。   虽然他心里很想敷衍了事,但随行的人里有一位公爵,使得他不敢怠慢。   不过让他觉得惊奇的是,这位公爵似乎和他的总管相处的相当好,以至于让他觉得,那个金发年轻人并不是他的仆人,而是他的友人。   毕竟把雇主丢在身后的仆人,尤其是把一位公爵丢在身后的仆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鉴于弗格斯探长昨天声称要去找“一便士侦探”,塞西尔探长对于这位金发年轻人的身份自然不做他想。   几人只在外面大概地转了一圈,然后就有女仆过来开门,请他们进到别墅里去。   郁金香别墅是一栋很老的房子,陈旧的气息在整栋房子里弥漫,使得这栋房子已经与原本的名字并不匹配了。   这栋房子还是乔治亚时期的风格,保守估计已有四十年的历史。   几人从正门进去,先要经过一个圆形的门厅,门厅后面是起居室,中央摆着一架旧钢琴,似乎很久没有人弹奏过了。   起居室右手边,就是一楼的客厅,一个一头棕发的年轻男人正坐在沙发上,表情略显烦躁。   这人看起来和公爵大人差不多高,但面容看起来更加柔和。   不同于公爵大人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贵脸”,这个人虽然长相不算出众,但却有一种女人们喜欢的温柔特质。   即使是在心烦的时候,他的表情看起来也说得上是温和无害。   “哦,你们好,我……”男人叹了口气,“我是一名律师,名叫爱德华·伦纳德。”   “律师?您是受罗内因先生雇佣吗   ?”格蕾丝看向这个意料之外的成员,问道。   伦纳德先生闻言摇了摇头,“我其实最近几天才回到英国,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有两份遗嘱需要宣读。”   他的视线往楼上瞟了一眼,暗示道:“其中一份是有关罗内因上尉的,另一份并非在此宣读,出于职业原因,请恕我不能透露。”   “也就是说,远在印度的罗内因上尉——罗内因先生的儿子去世了?”   格蕾丝说着话,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公爵大人在她旁边落座,面对着年轻律师。   两位探长则分别在茶几两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女仆艾琳娜端着一个银托盘进来,倒了一些茶水后就退了出去。   艾琳娜的确如格蕾丝预料中的那样年轻貌美,而且身材凹凸有致,是那种上了岁数的老男人会喜欢的年轻有活力的体型。   不过倒茶的时候,格蕾丝注意到她和律师有一两秒的时间在眉来眼去。   这种行为十分不庄重,而且堪称明目张胆。   等她走后,律师才继续说道:“罗内因上尉在印度患上了肺痨,临死前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受到他的嘱托,来郁金香别墅宣读遗嘱。只是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伦纳德先生作为律师,十分爱惜羽毛,对于沾染上和命案有关的绯闻的事,他表现出了深恶痛绝的态度。   “说实话,我是礼拜六那天晚上才赶到的,罗内因先生似乎对我的到来十分意外,他说他和罗内因上尉已经有十二年没有联络了。”他从旁边的手提箱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原本我是打算昨天上午宣读这份遗嘱的,只是出了这样的事,遗嘱也就没来得及拿出来。”   “您之前一直待在印度吗?”格蕾丝问道:“或许您知道罗内因家的矛盾?”   “哦,不,不是的。”伦纳德先生赶紧否认,“我是一年前去印度的,原本想在东印度公司谋一份差事,结果却阴差阳错地成了罗内因先生的律师。”   “他的遗嘱内容,您方便透露吗?”   “原本是不方便的,但是现在已经过了遗嘱应该宣读的时间,也就无所谓了。”   他撕开那份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份遗嘱。   “遗   嘱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但是有一点倒是挺奇怪的。罗内因上尉决定把自己在印度攒下的三千英镑遗产全部留给他的姐姐,可是当我问他,是否需要罗内因先生到场的时候,他却要求我先到罗内因先生的别墅里宣读遗嘱,然后再去往澳大利亚他姐姐的家里,将遗嘱再次宣读一遍。”   财产全部留给姐姐,却要父亲先听到这个消息,可见罗内因上尉应该至死都没有原谅他的父亲。   “罗内因上尉在临死前就没有交代过您其他的话吗?”   伦纳德先生闻言,撇清似的说道:“如果您要问罗内因家族的矛盾,这一点我实在知道得不多。我唯一知道的那么一小点传闻,还是这里的女仆艾琳娜告诉我的。不过我得说,艾琳娜她本人也才十九岁,我认为她不可能知道整件事的实情。”   公爵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位律师并无好感,于是打断他的废话,问道:“那么,礼拜六晚上到礼拜日清晨这段时间,您在别墅里见过其他拜访者吗?”   如果公爵大人来到二十一世纪,那么他就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讨厌伦纳德先生。   因为几乎所有男人都讨厌同胞里的“中央空调”。   “我想我没见过其他人来到这,至少前门是没有的。”   他的言语里饱含暗示,但同时又像所有律师一样,精明地避开了任何需要担负责任的句子。   “您似乎认为有人去过后门?”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艾琳娜似乎知道些什么。她昨天下午的时候,曾和我说过,她认为厨娘珍妮偷偷从后门出去过。”   接下来的时间,伦纳德先生一直在静静地喝茶。   他也不过刚来到别墅一天两宿,对于这里的情况了解得不多。   不过他这个人似乎很讨女人喜欢,不仅仅艾琳娜表现得热情,连厨娘都会亲自过来问问点心合不合口味。   当然,以伦纳德先生这种性格,“不合口味”绝对是不可能出现的答案。   但是他们来了这么久,这里的主人罗内因先生却一直没有出现,这一点倒是挺让人吃惊的。   就在弗格斯探长询问罗内因先生的去向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塞西尔探长一脸尴尬地说道:“罗内因先生今天早上   的时候,就被女仆发现患了中风。”   “什么?”弗格斯探长腾地一下站起来,“这也太巧了,我仅仅离开了一个晚上,他就中风了?有医生来看过吗?”   “镇里的医生来看过,说他的情况很严重,以后可能都没办法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德比大赛、爱斯科赛马会和古德伍德赛马会是英国历史最悠久的正统赛马会,这三个赛马场也十分豪华,不是普通赛马场可以相提并论的。   感谢在2020-10-28 21:40:41~2020-10-29 16:3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季永 176瓶;每天都在 56瓶;英俊 20瓶;只吃糖的独步、大头啊、嘿凤梨 10瓶;细雨轻飘 5瓶;吃了吗 3瓶;海风风光光 1瓶; 第79章 一件帝政裙   于是弗格斯探长立刻叫来女仆艾琳娜, 让她带他们去罗内因先生的卧室。   等几人到了卧室之后,就闻到了一股不雅的味道。   罗内因先生躺在他那满是尿味的被褥里,两只眼睛一大一小, 嘴巴歪向一边, 身体抽搐着, 发出愤怒的叫声。   只不过由于他的大脑受到了损伤, 导致他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说出话来,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女仆艾琳娜立刻冲到床前,“对不起,罗内因先生!我……我没有注意到您……”   她的脸上挂着虚假的关切,眼神里却难掩嫌恶。   一名女仆为什么会对六十岁的雇主大献殷勤?   当然是为了优渥的生活。   艾琳娜出卖色相,为得就是不用真正去做女仆的伙计, 还能从雇主那里得到额外的钱。   但是现在罗内因先生中风了,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呢,谁还会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艾琳娜可不觉得这老家伙会把遗产留一份给她。   是以她嘴上关心着罗内因先生, 手上更换被褥的动作却不情不愿的。   现在艾琳娜也自认倒霉。   她来到这的时候, 就是因为罗内因先生是个老鳏夫, 这样的男人都喜欢和女仆不清不楚的,而且对小姑娘出手都很大方。   但她万万没想到,昨天这老家伙居然会在客厅里突然晕倒, 醒过来以后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而且现在罗内因先生的脾气似乎很不好, 即使艾琳娜一直在道歉, 他依旧用他那双凹陷进眼眶的眼睛, 恶狠狠地盯着她,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咬死似的。   罗内因先生这个样子,连基本的单词发音都说不出来,弗格斯探长自然没办法对他进行审讯。   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去问这栋别墅里的其他成员。   其中第一个,就是现在正在他们身边的艾琳娜。   艾琳娜这个人对着有钱男人一向表现得很友善,弗格斯探长这样的中年“穷警察”她没有看在眼里,但是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穿着却让她突然变得爱说话起来。   弗格斯探长不懂得欣赏,艾琳娜却懂得穿得起价值三十基尼礼服的男人处于什么阶层。   更何况这两个人年轻英俊,比伦纳德   先生还要迷人。   可怜的弗格斯探长再次在审讯过程中受到了怠慢,只能静静地听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着女仆提问。   “昨天晚上罗内因先生为什么会中风?当然,我问的不是他身体健康方面的因素,而是昨天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他情绪激动的事。”   格蕾丝对于中风还是有点了解的。   一般来说,急性中风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一些精神刺激。   艾琳娜想起昨天的经历,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实际上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怕格蕾丝误会,立刻补充道:“我可不是说我昨天什么都没看见,正相反,我昨天什么都看见了,但我却不明白那有什么可怕的。”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问道:“能请你具体说说吗?这也许对案子有很大的帮助。”   “您是说巴贝特太太的事吧?可怜的老太太,昨天我去认尸的时候看了一眼,她和半年前相比简直老了十岁,而且还瘦了很多!”   “咳!”弗格斯探长提示她不要转移话题。   艾琳娜不太高兴地瞥了他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   “昨天下午的时候,我们被警察询问了一天,等到快晚上的时候,塞西尔探长才带着人离开。”   由于郁金香别墅虽然临近死亡现场,但尸体毕竟不是在别墅里发现的。   因此即便是弗格斯探长,也只能要求这些人近期不许离开小镇,而不可能像上次在克拉克男爵家似的,把所有嫌疑犯都关在屋子里。   别墅里的几个人被审问了一天,都十分疲惫,想要放松放松。   于是性格随和的伦纳德先生就提议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晚饭前再到起居室一起弹弹钢琴唱唱歌,或者跳一会儿舞也行。   罗内因先生是个老鳏夫,人都已经六十岁了,自然不用太在意礼节,因此厨娘和女仆艾琳娜都被允许在晚餐前玩一会儿。   就这样,伦纳德先生暂时在客房休息了一会儿,罗内因先生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等到快八点钟的时候,伦纳德先生先行下了楼。   “当时我换了一套衣服,也去了起居室。厨娘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晚餐,所有还没有到。”   艾琳娜说了好   一会儿的话,声音已经开始有些疲惫。   她发现格蕾丝的注意力完全在昨天的事上,心里就有些不情愿。   认为自己魅力失效的艾琳娜说起之后的场景,语气就没有之前那么有活力了。   “伦纳德先生当时坐在钢琴前面,看到我的衣服他愣了一下,然后就称赞了我一句,问我会唱什么歌。最后我们商量了一下,由他来弹奏钢琴,而我则唱一首爱尔兰民谣《斯卡布罗集市》。”   “我们两个原本合作得好好的,罗内因先生却在这时从楼上冲了下来,瞪着眼睛盯着我看,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倒在了地上。”   “你是说他看了你一眼,然后就晕倒了?”格蕾丝深觉这事不可思议。   艾琳娜却意料之外地点了点头。   她煞有介事地说道:“厨娘昨天听到响动,立刻从厨房冲了出来。后来等到医生来给罗内因先生看病的时候,她就在仆人房里指责我,说我不该穿那件衣服。”   艾琳娜非常不服气地扯了扯腰上的围裙,委屈地说道:“她这话说得就像是我要害死罗内因先生似的,可是那套衣服还是罗内因先生送给我的。”   她抬手示意几位男士先等一下,然后快速跑上了二楼。   “她住在二楼?”公爵大人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对罗内因先生的行为更加不耻。   与其这样破坏家里的规矩,罗内因先生还不如直接让艾琳娜成为他的情人,也好过让其他仆人心生不满。   过了一会儿,艾琳娜捧着一个盒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把那个精美的礼品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套礼服,以及礼服最上面的一张卡片。   “这是我前几天收到的,是邮局的人送过来的,那天罗内因先生刚好去伦敦办事,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他送给我的。”   格蕾丝看了一眼礼服上的卡片,卡片上的字迹和巴贝特太太拿到的那封信上的字迹几乎完全一致。   卡片上写着:   送给我最喜欢的姑娘。   “你那天是临时想到要穿这套礼服吗?”   格蕾丝看着这套用料不错,而且明显不是劳工阶层能穿的礼服,怀疑艾琳娜当天当着外人的面穿这套衣服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即使她本人真的   和罗内因先生有不正当关系,这样急着显摆也实在太不符合常理。   结果艾琳娜听了她的话,立刻情急地反驳道:“这根本不是我的主意,而是罗内因先生决定的!”   她从礼盒的盒底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格蕾丝,“您自己看吧,这就是昨天晚上下楼之前,从门缝里塞进我房间的纸条。”   由于她的翻找,礼盒里的裙子翻出来了一大半,让人看清了款式。   居然是十几年前的帝政风格。   格蕾丝终于明白伦纳德先生为什么会愣了一下了——因为这件裙子有些过于过时了。   这张纸条上面依旧是同样的字迹,上面写着“好姑娘,穿着我送你的那套新裙子下来,我已经准备好要跳舞了”。   “这很奇怪不是吗?罗内因先生自己要求我穿那套裙子,厨娘却指责我不该穿,还说就是因为我的裙子,罗内因先生才会中风。”   艾琳娜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不屑,“她这样说话完全站不住脚,我猜她是嫉妒我的待遇好才那么说的。昨天我很生气,于是就问她为什么觉得那套裙子有问题,结果她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还让我别多管闲事。”   “伦纳德先生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吓了一跳,因为当时他正在弹钢琴,是后背对着罗内因先生的,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听到厨娘的指责以后,他还安慰我,说那些完全是无稽之谈。还说自己宁可相信罗内因先生是被他的钢琴声吓晕的,也不会相信一套衣服能把人吓成那样。”   艾琳娜觉得伦纳德先生才是自己的同盟,“这就是一套很正常的衣服,一件装饰着海浪花纹的蓝色长裙配着一条白色丝绸披肩,这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又听着这位势利的年轻姑娘抱怨了一小会儿,弗格斯探长才充当黑脸,让艾琳娜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格蕾丝手里拿着那张纸条,又看了看礼服盒子上的卡片,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套裙子不太可能是罗内因先生送的。”公爵大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今年社交季虽然没能参与全程,但也参加了不少舞会。   今年流行什么样的礼服他还是很清楚的。   可是艾琳娜   的这件裙子却很奇怪。   因为这件裙子,虽然面料很新,但却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还带着典型的法国帝政风格。   伦敦的商店里根本不可能卖这种裙子,因为这种裙子太过时了,现在根本卖不出去。   但艾琳娜误会这是罗内因先生送的,也算情有可原。   毕竟款式这么老的裙子,恐怕只有罗内因先生那个年代的姑娘才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9 16:38:19~2020-10-29 20:0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头啊 10瓶;h;amp;wzwyh 5瓶;阿暖暖酱 2瓶; 第80章 可疑的厨娘   不管艾琳娜说的是否完全属实, 在罗内因先生中风的事件中,厨娘的表现都堪称可疑。   于是几人就去了她的地盘——厨房。   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完全是因为要问有关罗内因先生的事, 还有一个原因, 是因为巴贝特太太死时, 胸口上插着的是一把厨刀。   “巴贝特太太身上的伤口有些蹊跷, 验尸官告诉我,她的伤口是刀子从斜向上的方向刺进胸口造成的。”弗格斯探长在走廊里的时候,提到这一疑点。   首先,巴贝特太太的身高并不算高。   如果伤口是刀子斜向上刺进去造成的,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凶手比巴贝特太太要矮很多。   第二种可能, 巴贝特太太当时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刀子是在她倒地以后,被凶手狠狠地刺进去的。而凶手当时的位置, 不是在巴贝特太太头顶的位置, 就是在她胳膊两侧。   如果是前者, 那么别墅里的人谁都不符合。   如果说后者,那么就或许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联手作案。   比如一个人控制巴贝特太太的双脚,另一个人把她的手按在头顶再行凶, 做出巴贝特太太毫无反抗的假象。   这样一来, 由于和尸体呈反方向, 刀子的朝向也会出现反转, 使得正常人斜向下刺人的动作变成斜向上。   弗格斯探长事先并没有通知厨娘, 而是打算带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突然闯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格蕾丝甚至没发出声音,整个人像个幽静似的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厨娘的背影看了半天, 才敲了敲门框,示意她有人来了。   厨娘切菜的手一抖,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于是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但看清来人之后,她的神色就变得拘谨起来。   当格蕾丝问起昨天的事之后,厨娘的紧张程度就更上了一层楼。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那件裙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老爷确实是看到那件裙子才晕倒的,这是非常明显的不是吗?”厨娘咬了咬牙,“我不知道艾琳娜为什么突然要穿十几年前的裙子,她的行为太可疑了!老爷这几天本来就心情不好,她还要做这种出格的事!”   她说话的时候,公爵大人偷偷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格蕾丝的胳膊,示意她看厨房里的那一套厨刀。   其实格蕾丝刚才也注意到了,厨房里的厨刀很新,不太像是一个天天做饭的厨娘用出来的刀。   而且厨娘刚才切菜的动作有点别扭,这说明现在的刀对她来说不太趁手。   两个人的小动作没有躲过弗格斯探长的眼睛,他那双骨碌碌乱转的眼睛,说明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没准那把刀还真的是从这个厨房里拿出去的也说不定。   “十二年前的事,您一定知道吧?”格蕾丝的话,一下子拨动了厨娘那根敏感的神经。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和巴贝特太太的死有什么关系呢?”厨娘那双精明的小眼睛紧盯着格蕾丝打量了一小会儿,然后不客气地说道:“您无权这样审问我,无论是巴贝特太太出事的时候,还是罗内因先生出事的时候,我都并不在场。”   之后,厨娘就闭紧了嘴巴,一副拒不配合的姿态。   “可我听说您前天早上的时候出去过。”   “一定是艾琳娜那贱人说的!她没有证据!这个该死的妓·女动不动就和老爷一起睡到大天亮,她才不会知道我七点钟的时候在干什么!难道每天的早餐是用巫术变出来的吗?”   似乎是因为每天在厨房这样的方寸之地待着,大多数家庭里的厨娘脾气都不太好,而且经常说话非常难听。   但听她的语气,就能知道艾琳娜应该确实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格蕾丝指着厨娘身后的厨刀,问道:“这些刀具看起来还很新,是您最近买的吗?”   “当然!我在这里工作了十五年,难道连一套新的刀具都不配使用了吗?”   自从格蕾丝提出“十二年前”的字眼之后,厨娘就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整个人像个浑身带刺的刺猬。   三个人暂时问不出什么,只好暂时退出了厨房。   当他们走到门厅的时候,发现伦纳德先生正在院子里和车夫闲聊。   “真不知道那些警察什么时候能允许我离开,说实话,我只是想宣读一下遗嘱。”伦纳德先生的声音从敞开的别墅大门传来。   “那群苏格兰场来的条子   才是真的难缠,他们最爱没事找事,围着你问东问西。不过你应该没什么事,这里的事情你不了解。”马车夫似乎也知道什么内情。   “我不太明白,这不就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吗?我听塞西尔探长说,巴贝特太太之前收到过一百五十镑纸钞,但是现在警察根本没找到那些钱的下落。”   “也不一定吧?”马车夫的声音变了一个调,“没准是哪个人捡走了那些钱呢?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杀人。”   “可是凶手根本没必要放弃那一百五十镑吧?”伦纳德先生说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这些钱已经足够一个家庭富足地生活一年了。”   “万一凶手根本不在乎钱呢?”车夫意有所指。   接下来伦纳德先生就岔开了话题,开始谈论天气。   很明显,他并不想在没证据的时候,造谣某个人是凶手。   对一名律师来说,万事都要讲求证据,律师本人,也要避免自己犯下诽谤罪。   门厅后边,格蕾丝急着去看巴贝特太太的尸体,所以暂时放过了马车夫,决定先去停尸房看看。   她内心怀着一丝不现实的希冀,盼望着那具尸体根本不是巴贝特太太。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巴贝特太太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停尸房,脸上带着那块烫伤造成的伤疤,永远地沉睡在了这里。   她的尸体盖着白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而且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伤疤,把软帽和外出帽端正地戴在头上,帽带系在脖子下方。   格蕾丝可以想象,她当时应该是鼓足了勇气,想要来这里继续担任女管家,因此重新用女管家的威严武装着自己,才能够将脸上有伤疤的自卑感暂时放在一边。   一名医生从解剖室出来,说道:“巴贝特太太的尸体我刚刚缝好,你们可别乱动啊。”   他熟练地摘下手套,走到洗手池那里洗了一下手,扯下一条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和三人打招呼。   “我今天给她的尸体做了解剖。我发现她应该有很严重的肝病,即使凶手没有杀她,她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   巴贝特太太的命运实在是坎坷,辛辛苦苦一辈子,最终没能获得财富,倒是获得了绝症。   格蕾丝怀疑,她或许知道了什   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才会被杀人灭口。   “你们送来的这把刀子上没能留下什么痕迹,刀把似乎被人特意擦拭过,要么就是动手的人戴着手套。”   医生这一行已然看淡生死,但这位验尸官还是不胜唏嘘,“要是我病到这个份上,我可不会出来工作。不过这些可怜人就是这样,他们会一直工作到死为止。”   出了停尸房之后,格蕾丝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低沉。   有一个疑点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那就是,巴贝特太太为什么要礼拜日凌晨来到这里?   既然她和她约好了要礼拜一一起来到这里,就没必要提前一天过来。   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促使她不得不来到这里。   ……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如果不准备回去,就要找个旅馆留宿。   小镇里到处都有私人经营的旅馆,只不过房东大多数都是上了岁数的寡妇。   这些人靠着丈夫或者某个亲戚留给她们的房产过活,除了提供房间和热水之外,她们还要为房客提供早餐。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找到了一个装修还不错的二层小别墅,房东太太声称把楼上最好的两个房间留出来做了客房。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分别到两个房间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于是就预付了一周的租金,暂时准备住在这里。   她没有注意到,公爵大人看向房间通向更衣室的门时,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明的光辉。   到了夜里,当格蕾丝走进更衣室的时候,才发现有事情不太对劲。   “!!!”   这个光着后背,背对着她的男人是谁?   格蕾丝抱着睡衣,吓得一下子贴在了更衣室的墙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   这个更衣室居然连着两个卧室!   一栋房子最好的两个房间是哪两个房间?   自然是男主人和女主人的房间!   公爵大人背对着格蕾丝露出一抹坏笑,一转身却满脸惊慌失措,“啊,你吓了我一跳,格雷厄姆!你怎么会到我的更衣室来?”   被雇主倒打一耙的格蕾丝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家伙,其实十几分钟前就进了更衣室,专门等着她拧门把手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地脱掉了衬衫。   呵!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9 20:01:17~2020-10-29 23:4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LLuoYY 10瓶;塑料杯 3瓶;tiaf 1瓶; 第81章 往事   “我、我想、可能是……这个更衣室连着、连着两个房间。很抱歉打扰到您, 公爵大人!”   格蕾丝磕磕巴巴地说完这一句,然后没等公爵大人的反应,就落荒而逃。   这样看起来挺丢脸的。   不过还能怎么样呢?   她总不能真的像个男人一样, 毫无芥蒂地在公爵大人面前光着膀子换衣服吧?   格蕾丝眨巴眨巴眼睛, 把睡衣丢在床上, 用手背贴着脸颊, 给自己降温。   这不能怪我,她这样想道。   毕竟公爵大人确实……   确实身材挺好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格蕾丝晃了晃脑袋,把脑海里下意识的想法甩了出去,然后窸窸窣窣地换起了衣服。   更衣室里,公爵大人在她走后,就一脸失望。   他在穿衣镜面前转了一圈, 确定自己的身材没有退步,于是就开始遗憾。   哎呀!格雷厄姆怎么就没多看两眼呢!   不过他确实脸红了。   上次在克拉克男爵家,他也脸红了。   这是不是说明, 格雷厄姆也有点心动了?   公爵大人仅仅欣赏了自己的身材一秒钟, 然后就迅速套上了睡衣。   当然了, 如果格雷厄姆愿意欣赏,他可以考虑在这里待上一刻钟。   至于为什么是一刻钟?   废话!   如果喜欢的人欣赏你的身材长达一刻钟,你却什么都不做, 那还是个男人吗?   真男人约瑟夫回到了卧室, 想到格雷厄姆就住在另一边的主母房里, 感觉自己四舍五入已经算是和格雷厄姆结婚了。   怀着这样美滋滋的心情, 公爵大人一夜好眠。   第二天, 两人在楼下碰面的时候,格蕾丝面色如常,好像昨天那个说话都说不利索的人不是她似的。   公爵大人看着她那张小脸, 暗自好笑。   唔……   格雷厄姆是个假正经的小男孩。   用过房东太太提供的无功无过的早餐,两人就去了警察署,和两位探长汇合。   “我们不应该把伦纳德先生留在这,他和这件案子明显毫无关联。来这里之前,他和其他人素未谋面,又怎么可能会谋杀呢?”塞西尔探长不太想把案子复杂化。   在他看来,这件案子直接用抢劫杀人就能定性,   这样一来,就有流窜犯作案的可能,因此找不到凶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心里其实烦的要命,埋怨弗格斯探长小题大做。   苏格兰场就是这样,全国各地的命案都要给他们送一份案底,如果是影响极其恶劣的命案,他们就要插手。   这群人就是爱多管闲事!   “你怎么能保证这就是抢劫杀人?以我们目前的线索来看,这极有可能是仇杀。”弗格斯探长毫不退缩。   “仇杀?”塞西尔探长笑了一声,“就是他们所说的十二年前的事?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向郁金香别墅附近的人打听过,巴贝特太太是十年前来到郁金香别墅的,那么她十二年前是怎么得罪这里的人,从而被杀呢?”   他的分析不无道理。   如果十二年前这里真的发生过什么惨案,巴贝特太太从时间上来看,根本不可能是参与者。   除非她自己换了个身份。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十二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不然就不可能理清这几个人的真正关系。   既然真正的参与者不愿意吐露一个字,他们就只能在镇里打听打听。   这家小镇有一家历史悠久的小酒馆,酒馆的老板是个醉醺醺的老家伙,岁数看起来和罗内因先生差不多。   根据其他邻居所说,这家酒馆三十年前就在这了,酒馆老板纳尔森先生那时还是个年轻人。   酒馆其实上午就开门,卖一些馅饼和啤酒给那些稍微有点钱的工匠。   几人走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馅饼香味。   老板娘的身影在吧台后忙碌着,每烙好一张馅饼,就用报纸包好,递给等在这里的工匠,然后收上五个便士。   这里的工匠相对于农民和工人来说,生活条件要好一些,可以经常吃肉和喝啤酒。   对于劳工阶层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顶好的生活了。   酒馆一下子来了四个带着高礼帽的男人,原本待在这里的顾客们顿时有些骚动。   不过其中有几个人认出了塞西尔探长,偷偷说了一些有关“条子”的提示词之后,这些人就安静下来,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喝酒去了。   格蕾丝几人一字排开,坐在酒馆老板面前的吧台前,要了一些波特酒。   他们一开   始并没有问什么,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聊一些无关案情的小事。   等到酒馆里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之后,格蕾丝才状似无意地和公爵大人聊起了“十二年前”的事。   她心里明白,酒馆老板那张红脸后面,藏着一颗好奇心。   这个职业的人最喜欢利用工作之便,大行偷听之事。   在格蕾丝神神秘秘地表示,巴贝特太太的死可能是“鬼魂复仇”之后,酒馆老板纳尔森先生终于忍不住了。   他把弗格斯探长点的麦芽酒倒进橡木杯子里,递给他之后,开始反驳格蕾丝的话。   “这位先生,您说的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当然了,我不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但是十二年前的那一个,一定不会去报复无辜的巴贝特太太。”   纳尔森先生对于自己在小镇的人脉非常有自信,他声称这个镇子里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巴贝特太太是十年前才来的,这件事我非常确定。”   然后格蕾丝又根据自己的猜测,问道:“那个女孩儿最后一定是丧命了吧?”   “这是当然的,你其实也清楚吧?不然你怎么会说有鬼魂?”   醉鬼说话往往非常直接,纳尔森先生每天都处在醉醺醺的状态,话题在他这里一打开,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逐渐地,酒馆里今天没什么活干的工匠也围了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补全了十二年前的事。   作为回报,他们的酒钱都由公爵大人买单。   根据这些人所说,十二年的时候,罗内因先生的妻子还在人世,他们的儿子也还没有离开小镇,他们的女儿则刚刚嫁人,偶尔还会回来探望。   由于罗内因家在小镇里称得上是出身数一数二的好,因此罗内因先生对他的儿子寄予厚望,同时也希望他能娶一个对家族有助力的妻子。   然而年轻人的感情并不能按照父母的想法发展,罗内因先生没有喜欢上什么好出身的女孩,而是喜欢上了一个牧师的女儿。   当然,如果这位牧师当时还活着,那么这桩婚事倒也说得过去。   只可惜罗内因先生喜欢上的女孩虽然是牧师的女儿,但她的牧师父亲却英年早逝。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其实是寡妇的女儿,家里生   活并不富裕,而且也没办法给丈夫带来什么助力。   女孩名叫诺拉,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长相也十分甜美。   小镇里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印象不错。   毕竟这种脸蛋儿红扑扑,身材略微健美的姑娘一看就充满生命的活力,让人很难不喜欢。   由于寡妇不适合带着未婚的女儿出来社交,诺拉是由她的姑父姑母带着来到小镇的。   结果这个小姑娘一来到这里,就和小罗内因先生一见倾心,坠入爱河。   当时小镇里的人都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   只是罗内因先生却对这桩婚事并不看好。   他收到了一位乡绅的暗示,认为对方会把他的独生女嫁给他的儿子。   这对罗内因先生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因为不管他多么有钱,但他毕竟不是上流社会的绅士。   一位乡绅愿意把独生女嫁给他的儿子,几乎就等同于把乡绅身份留给他的儿子来继承。   罗内因先生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就对两人的婚事横加阻拦,坚决不允许诺拉嫁进罗内因家的大门。   但小罗内因先生也是个倔脾气,两人非但没有达成共识,还大吵了一架。   怒气冲冲的小罗内因先生来到酒馆喝了个酩酊大醉,还扬言要带着诺拉私奔,去苏格兰把婚礼办了,那样他的父亲就没办法管他了。   结果就在第二天,他的父亲却突然态度大变。   罗内因先生邀请了诺拉和她的姑父姑母到自己的家里,声称要商量一下两个年轻人的婚事。   诺拉的姑父姑母对此大喜过望,于是就在郁金香别墅里喝了很多酒。   两个监护人就这么醉醺醺地被罗内因先生安排到了楼上去休息,满心以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一家人。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发现诺拉不见踪影。   一群人找了半天,最后在小树林里的一棵树上,发现了吊死的诺拉。   酒馆里的镇民们性格淳朴,因此在描述当时的场景时,说得十分隐晦。   但格蕾丝还是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东西。   诺拉的死因一定不太体面。   因为这群男人露出了一种谈到桃色新闻时,那种下意识回避的表情。   而且根据他们   所说,当时治安官还派人抓住了三名驻扎在这里的士兵,只不过这些人拒不承认自己侵犯过诺拉,而唯一能指认犯人的诺拉也已经死了,最终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诺拉的姑姑因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死了,她的姑父则带着两个人的尸体回到了苏格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9 23:45:27~2020-10-30 11:0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sychopat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慕雪 15瓶;陌上云阁 12瓶;tiaf 1瓶; 第82章 怀疑的种子   格蕾丝特意问了一下诺拉死时的穿着, 有几个曾在围观人群中的工匠表示,她那天穿着一件蓝色的高腰裙子,裙子的底端还印着海浪花纹。   而她用来吊死自己的, 正是她那天披在身上的白色披肩。   除此之外, 工匠们还说了发生在小罗内因先生身上的事。   根据他们的回忆, 小罗内因先生自己曾说过, 在案发前的那个晚上,他曾和诺拉在起居室一起弹琴唱歌。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识变得非常不清醒。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小罗内因先生在案发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失常,有的时候走在路上,就会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或者突然晕倒。   小镇里上点岁数的人,几乎都见过他发疯的样子。   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之前的乡绅自然不可能再把女儿嫁给他, 罗内因先生的算盘也就打空了。   小罗内因先生的情况有所好转之后, 就立刻参加了军队, 随军去了印度,之后十二年都杳无音信。   而他的姐姐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也和丈夫一起去了澳大利亚, 再也没有回来。   大家都认为这事十有八九是罗内因先生搞得鬼, 因此都很唾弃他的人品。   曾经的女管家也因此辞职, 导致罗内因家有两年的时间, 都处在没有管家的状态。   后来能干的巴贝特太太来了, 这一情况才得到好转。   “巴贝特太太会不会无意间发现了什么?”听完工匠们讲述的故事,弗格斯探长越发怀疑巴贝特太太的死并不简单。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是谁送信给艾琳娜的, 这个人明显知道内情。”格蕾丝则怀疑伦纳德先生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   四人现在已经从酒馆出来,决定再去郁金香别墅看看。   郁金香,代表着少女美丽的双眼。   惨死的诺拉,是否仍在注视着这里?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是否一直注视着她的仇人,每天殷切地盼望着他们遭到报应?   格蕾丝看着这栋老旧的别墅,心情已经与昨天不同。   这栋建筑里透出来的,不仅仅是破败,还有从骨子里冒出来的腐朽气息。   弗格斯探长把马   夫卡特单独叫了出来,几个人在马厩附近对他进行了问询。   “卡特,礼拜日那天早上你曾经出过门,对吗?”格蕾丝问道。   卡特不自在地点点头,“是的,先生。不过我是去修马车车轮的。老爷礼拜六的时候说他要在第二天外出,我早上起来检查马车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轮子坏了。”   这时候还没有橡胶轮胎,马车的轮子都是以简单的榫卯结构做成的木轮子。   这种木轮子如果在不经固定的情况下,是根本无法承重的。   因此这种轮子外圈都会箍上一圈厚厚的铁皮。   车夫卡特表示,自己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发现车轮的一块榫卯结构被人拆了下来。   这导致轮子随时有可能会散架,于是他不得不一大早出门,找木匠帮忙修理车轮。   这种车轮的铁箍十分不好安装,一般要木匠先把铁箍用炭烧热,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才能把车轮箍得十分结实。   卡特在木匠那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八点多的时候才回到别墅。   “那么你路过小树林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巴贝特太太的尸体呢?”   “没有,先生。我这个人走路很少东张西望,我是个车夫,注意力都放在路上,不会向马路两边乱看。”卡特似乎在努力说服格蕾丝,让她相信他并没有看到尸体。   但是格蕾丝却想起了他昨天和伦纳德先生的对话。   当时格蕾丝虽然急着去看巴贝特太太的尸体,但是她的记忆力却完全没有出错。   这两个人在巴贝特太太“不翼而飞的一百五十镑”上有着很大分歧。   伦纳德先生认为钱是凶手拿走的,而卡特则坚持拿走钱的人不是凶手。   这种行为不免让人怀疑,拿走那一百五十镑的人,就是他——马车夫卡特。   现在回想一下时间线,就不难看出,卡特有作案的时间。   巴贝特太太的死亡时间是在早晨六点到七点之间。   那么即使假设车夫卡特并没有杀人,他也极有可能是除了凶手之外,第一个看到巴贝特太太尸体的人。   这边几个人在和车夫卡特你来我往地周旋,另一边,律师伦纳德正在和厨娘聊天。   两人站在别墅的窗前,往马厩的方向看。   “他们为什   么又开始审问卡特了?昨天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厨娘好奇地问道。   “我猜是苏格兰场的那位弗格斯探长办案的时候更加严谨一些。我能感觉出来,他对塞西尔探长不太信任。”伦纳德先生看向窗外,语调轻缓。   “不过他们要是能让我先离开就好了,我还得去宣读一份遗嘱,然后再去澳大利亚,把罗内因上尉的遗产交给他的姐姐。”   他的话让厨娘的脸扭曲了一瞬。   过了几秒钟,厨娘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老爷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父亲,这样做实在是太绝情了!再说那可是三千英镑啊……”   厨娘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透露出贪婪的冷光。   “你如果问我的话,我猜测肯定是罗内因先生做了什么让人不能原谅的事。毕竟儿子十几年不回家看父亲,甚至连一封信都不写,这事怎么看也不合理吧?”   之后,伦纳德先生看了一眼厨娘,说道:“不过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我的责任只是宣读遗嘱。虽然你和艾琳娜都是很好的人,但我还是得工作,不是吗?我也才刚刚毕业两年,事业才刚刚起步呢!”   这时弗格斯探长朝着两人的方向瞪了一眼,使得伦纳德先生赶紧转身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我们最好还是别看了,弗格斯探长好像不太高兴。”   “哦!我才不管那些条子怎么想!”厨娘忿忿不平地拍打着窗台,“他们还想围在这多久?”   “至少得先排除我们这些人的嫌疑才行。”伦纳德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能去伤害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太太,一百五十镑还不至于让我杀人。”   “一百五十镑?巴贝特太太不会有那么多钱的。”厨娘的耳朵立刻就支了起来,整个人突然变得像一只敏锐的猫。   “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不在那!那些警察给罗内因先生看了一封信,那封信上还有罗内因先生的笔迹。根据他们所说,那封信里还承诺预先付给巴贝特太太一百五十英镑。”   伦纳德先生还提到了今天和马夫的谈话,“卡特认为那笔钱是被路过尸体的人拿走的,我认为那笔钱是凶手拿走的   。”   “卡特那天早上还出过门呢。”厨娘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时艾琳娜从楼梯上气冲冲地走下来,说道:“珍妮,你该给罗内因先生做饭了!”   “用不着你来命令我!”厨娘气势汹汹地反驳了一句,转身回了厨房。   “我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要怪她吗?”   当格蕾丝几人问过马夫,回到别墅的时候,刚好听见艾琳娜抱怨的声音。   “都是她在造谣生事!现在罗内因先生总是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就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伦纳德先生用包容的眼神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他给了几个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就准备回自己的客房去休息。   格蕾丝拦住了他。   “伦纳德先生,您是否介意先去旅馆住几天?”   进来之前,她和公爵大人已经商量好了,决定用排除法来找出嫌犯。   如果伦纳德先生真的知道十二年前的内幕,那么为了防止他杀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暂时离开这栋别墅。   伦纳德先生抿着嘴巴,对格蕾丝的话感到意外,“你们终于允许我离开这了吗?我——”   “很抱歉,伦纳德先生,您只是可以离开郁金香别墅,但不能离开勒瑟海德镇。”弗格斯探长一板一眼地纠正他的错误看法。   “哦,好吧!至少我能出去透透气了,我这就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   伦纳德先生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暂时离开别墅。   这让格蕾丝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   毕竟伦纳德先生现在也才二十多岁,而罗内因先生的儿子罗内因上尉,今年应该有三十四岁了。   十二年前的时候,伦纳德先生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这件事真的会和他有关吗?   很快,伦纳德先生就提着一个大手提箱,从二楼的楼梯走了下来。   临走前,他递给艾琳娜一个盒子。   “这是给你的礼物,艾琳娜,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艾琳娜接过礼物,并没有打开,而是有些伤心地说道:“伦纳德先生,现在您也走了,这栋别墅会越来越孤独的。”   “等这件事过去以后,我也要辞职离开了。说实话,我没办法照顾瘫痪的罗内因先生。”她的话让闻讯赶来的厨娘冷哼了一声。   可想而知,在伦纳德先生离开这栋别墅以后,别墅里的两个女人将会迎来怎样鸡飞狗跳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30 11:04:11~2020-10-30 19:0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sanxl 60瓶;乘桴浮海 25瓶;纳兰珈澜 15瓶;伤心的道友 10瓶;tiaf 1瓶; 第83章 尘封的档案   将伦纳德先生送到新的旅馆过后, 弗格斯探长叮嘱自己带来的两个机灵的下属,盯紧这个人,如果他到郁金香别墅去了, 就立刻报告。   在那之后, 几人一起去餐厅吃了一顿午餐, 然后就往警署的档案室去了。   是格蕾丝提议要查一查十二年前的卷宗, 几人才有此一行。   不过看塞西尔探长那拉长的脸,就能知道他对此并不情愿。   “十二年前萨里郡的警察署可还没成立呢,原本的治安队留下的就是一笔烂账。”   塞西尔探长闷闷不乐地领着三人往档案室最深处走。   在那里,有很多往年的卷宗,在一层又一层的木质书架上落灰。   “咳咳、咳……”随着几个人在架子旁翻找档案,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 让人忍不住发出咳嗽声。   格蕾丝几次欲言又止,想着要不要劝公爵大人先去警察署的办公室稍事休息。   看出她的疑虑,公爵大人蹭了蹭鼻尖上的灰, 说道:“格雷厄姆, 你应该对我多一些信任。探案的时候, 我是你的伙伴,而非你的雇主。”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看向格蕾丝的目光里带着坚定。   这样的场景让弗格斯探长忍不住腹诽。   如果不是出于朋友情谊, 他都想直接揭穿这小子的真面目。   难道信任就是跟踪吗?   胡扯!   不管弗格斯探长怎么想, 格蕾丝的态度确实有了微妙的变化。   两人并排站着, 在书架前一本又一本地翻看从前的档案, 他们的手肘偶尔碰在一起, 又很快分开,气氛融洽得让弗格斯探长又一次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塞西尔探长把一块大手帕围在脸上,金丝眼镜上落满了灰尘, 看起来格外滑稽。   他像个飞贼似的在档案室里四处翻找,嘴上还忍不住抱怨几句。   “这完全是白费功夫。”   他站直身体,对弗格斯探长说道:“您一定以为我是那种不作为的警察,但我得告诉您,我并非如此。”   “马上就要到万圣节了,每年这时候,总会有一些地痞流氓趁机闹事,我必须维护这里的治安。勒瑟海德不是伦敦,这里的警力并不充足,就连我本人,也是个从外地调任过来的。”   他叹了口气,“要维护这里的治安,我得充分利用警力。在我看来,十二年前的事和这个案子并没有关键。也许的确有人报复罗内因先生,但巴贝特太太的死和那件事却是毫无关系的。”   “找到了!”格蕾丝惊喜的声音打断塞西尔探长喋喋不休的抱怨。   几个人都快速凑过来,围在一起看格蕾丝手上的档案。   “我们先出……”格蕾丝抬起头,就看见公爵大人顶着一张灰扑扑的大花脸,忍不住扭头偷笑了一声。   下一刻,一块干净的手帕贴在她的脸上。   满脸灰尘的公爵大人,低着头,专注地给自己的总管先生擦着脸。   于是总管先生落满灰尘的灰色脸蛋很快就变成了白色脸蛋,最终又变成了红色脸蛋。   “擦干净了。”公爵大人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指在背后搓了搓,有些遗憾不能直接用手碰到总管先生的脸。   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是一场必须小心翼翼的持久战。   等格蕾丝反应过来的时候,弗格斯探长早已一脸恶寒地扯着塞西尔探长去了办公室。   “真不知道格雷厄姆怎么受得了那小子的!我猜老霍恩之所以辞职,多半就是因为他太粘人了!”   他的话没有引起塞西尔探长的共鸣。   此刻,塞西尔探长正低头看着刚才格蕾丝找到的其中一份卷宗。   打开那本厚厚的文档,里面还有一些当时的剪报。   其中一则是这样写的:   「失去谨慎就等于失去生命:   近日,勒瑟海德发生了一场命案。   一位名叫诺拉的年轻女士,被发现死在了郁金香别墅的树林当中。   治安队经过调查发现,这位女士平日作风十分不谨慎,以至于被有心人士盯上,大行不伦之事。   ……   我们在此敬告各位镇民,外出时必须小心谨慎,夜晚更要减少外出,以免像粗心的诺拉一样,遭遇不测。」   整篇报道充斥着男性对于失贞女性的恶意,通篇都是高高在上的谴责。   “不谨慎”、“夜间外出”、“粗心”等等草率而片面的词汇频道地出现在文章里,好像诺拉这个受害者才是真正的罪人。   这种受害者有罪论另弗格斯探长一个大男人都感觉   到心里不太舒服,更别提诺拉的亲属当年看到这篇报道时,会是什么感受了。   塞西尔探长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剪报,似乎看得很认真。   格蕾丝这时和公爵大人捧着另外几本档案走了出来。   “我们刚才查了一下,诺拉也是独生女,她的姑姑当时年龄还很年轻,只生了一个女儿。在她的亲戚里,似乎并没有哪个孩子的年龄与伦纳德先生相符合。”   “不过……”格蕾丝停顿了一下,说道:“诺拉有一个表哥,比她大了四岁,算下来,他今年应该三十六岁了。”   弗格斯探长啧啧两声,“就算再怎么保养,也不可能有人让自己快四十岁的时候看起来还像二十几岁吧?我觉得这个人不可能是伦纳德。”   “是啊,不可能是他。”格蕾丝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你们接着看吧,我必须得去安排一下明天的巡逻人员了,每年万圣夜的时候,都会出点乱子。”塞西尔探长把自己手里的档案往弗格斯探长手上一放,就冲出了办公室。   他好几次提到万圣节,倒是让格蕾丝想起了小时候在苏格兰的时光。   不同于英格兰南方,北方的苏格兰人在万圣夜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活动的。(①)   每当万圣夜的时候,格蕾丝的外婆就会亲手做一种叫做“灵魂蛋糕”的小饼干,用来投喂路过门口的饥饿的灵魂。   当然,这些“灵魂”往往是当天出来觅食的穷人和流浪儿。   实际上,万圣节源于凯尔特人的一个古老的节日——萨姆海因。   这个节日最早被称作亡灵节,当时的人们认为十一月一日那天,是人的世界与鬼魂的世界之间交汇的一天。   从这一点来看,其实万圣夜与东方的“七月半”非常相似。   这个节日对于格蕾丝来说并不恐怖,反而还有许多温馨有趣的事发生。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康斯坦斯还很年轻,因此总是有一些年轻人的恶作剧行为。   他在节日之前,会利用自己木匠的手艺,给格蕾丝做一些发条小玩具,让格蕾丝得以在万圣夜当天,用这些“会动的小东西”去吓唬同龄的小朋友。   格蕾丝把这些讲给办公室里另外两个大男人听的时候,成功收   到了他们迷茫的眼神。   大多数的英格兰人在万圣夜的时候都没有这些活动。   等塞西尔探长安排完明天的巡逻之后,一回来就听到格蕾丝在给另外两个人讲万圣节的事。   “您也是从苏格兰移民过来的吗,克里斯蒂先生?”塞西尔探长如同找到了同盟,“这里的人居然都不怎么庆祝万圣夜,多么奇怪啊!”   他回忆起在苏格兰时的快乐时光,和格蕾丝一起追忆往昔,“我父亲是个钟表匠,他也会给我做那种上发条的小玩具。我们晚上会和家人围坐在一起,用壁炉里的碳火烤坚果吃。那时候,家里的女孩儿还会用苹果皮做占卜。”   “我知道那个。”格蕾丝小的时候也玩过同样的游戏。   “首先,要准备好三个苹果,用小刀削皮,而且不能削断,必须要是完整的一整条苹果皮。等到三根苹果皮都削好了,就把这三根苹果皮顺着脖子甩向身后,就会在地上留下未来丈夫名字的首字母。”   塞西尔先生听格蕾丝说这些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是这样,没错。不过家里的女孩们总是不能成功。”   他促狭地说道:“总不可能所有女孩丈夫的名字都是C开头的,对吧?”   格蕾丝这时低头扫了一眼档案,说道:“或许真的有呢!”   比如……卡尔·罗内因——诺拉曾经的未婚夫。   说了一会儿无关案情的东西,几人又一次开始低头翻看档案。   根据之前工匠的说法,诺拉应该是被当时的三个游手好闲的民兵侵犯了。   那么这三个民兵的档案又在哪呢?   当格蕾丝又一次进入档案室进行查找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件诡异又巧合的事。   那三个民兵,居然都在几个月前意外死亡了。   其中第一个是失足跌落悬崖。   第二个是死于鸦片酊服用过量。   第三个则是死于霍乱。   乍一看三个人的死法都没什么问题,但再联想一下这三个人的关系,格蕾丝不免又被难住了。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三个民兵,以及罗内因先生这个主谋,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遭到了报应。   格蕾丝倒是并不觉得同情这些人,毕竟他们就算是死了,那也是罪有应   得。   只是命运真的会如此讲求公正,完美地按照“恶有恶报”的原则,来安排别人的未来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人会含恨而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里要提示一下,当时的万圣节并没有后世那种奇装异服的习惯,也没有孩子会在晚上出来要糖果。上述的这些习俗,都是二十世纪才有的。在当时,夜间外出的多数都是乞丐和孤儿。   感谢在2020-10-30 19:05:31~2020-10-30 21:4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出云 2瓶;watermelon 1瓶; 第84章 偷听   傍晚时分, 郁金香别墅里只剩下了它原本该有的四位成员。   其中罗内因先生依旧瘫痪在床,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厨娘和艾琳娜互相之间看不顺眼,一个在厨房待着, 一个在客厅里坐着。   艾琳娜现在已经彻底不想再装下去了, 反正罗内因先生已经瘫痪了, 与其悉心照顾这么一个肮脏的老头儿, 还不如发发善心,让他早点下地狱。   车夫卡特按理说不应该住在别墅里,而应该住在马厩上的阁楼里去。   然而此刻……   “啊!”艾琳娜听见声音,回头去看的时候,就看见车夫卡特那张丑陋的脸贴在玻璃上,露出一副下流的表情。   她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打开窗户,问道:“你有什么事,卡特?”   “哎呀!你一个人在这里都不会害怕吗, 艾琳娜?你看看, 你是多么柔弱的一个姑娘啊!现在这栋别墅里没有男人, 我可得进去保护你。”卡特那双动物一般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着艾琳娜。   “我想你忘记了罗内因先生,他才是这里唯一的男主人。”艾琳娜冷着脸说道。   卡特听了这句话,恶劣地笑了一声, “你还指望着那个老头儿?别傻了, 艾琳娜, 就算他好了, 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   “我不明白,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穿了那件裙子。”卡特咧开嘴,“我倒是不介意你再穿一次,我可还记着那个姑娘……”   厨娘从厨房出来, 直直地瞪视着卡特,让他讪讪地收了声。   艾琳娜原本可以知道些什么,现在却被打断了,于是很不高兴地转头去看厨娘珍妮。   “卡特今天想在别墅里住,我觉得不应该同意这种事,你觉得呢?罗内因先生会不高兴的。”   艾琳娜说完这句话以后,却发现厨娘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说道:“那就让他住在楼下吧,别墅里只有我们两个女人,确实不太安全。”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艾琳娜立刻尖叫着反对。   只不过厨娘根本没拿她当回事,“得了吧,难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修女吗?你为什么能住在二楼,你自己心里清楚!”   卡特得意地看了一眼艾琳娜的背影   ,直接就从打开的窗户钻了进来。   他丝毫不见外地往沙发上一坐,“看看这气派!早知道我以前就应该来应征侍者的职位。”   艾琳娜对他的这幅嘴脸非常反感,而且这家伙闯进别墅里来,是为了干什么,她心知肚明。   于是她立刻转身去了楼上,一直到晚餐时间才下来。   整个晚餐过程中,卡特的眼神都让人坐立不安。   艾琳娜正想着怎么甩脱这个人的时候,厨娘珍妮居然帮她解了围。   “卡特,你到厨房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卡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站起身,和厨娘一起去了厨房。   原本打算赶紧跑回楼上的艾琳娜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前,把耳朵凑近门板偷听。   “那钱你至少该分我一半。”这是厨娘的声音。   “别开玩笑了,我根本没看到那一百五十镑。”卡特的声音随后响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把刀绝对是你从厨房拿走的!要不是我看见了巴贝特太太的尸体,我就要替你去上绞刑架了!”   “我根本没拿过那东西!啊,我知道了!是你杀了她,却想赖在我身上!那一百五十镑是你拿走的吧?你这个肮脏的妓·女!没人会相信那把刀子是我拿走的,那明明是你厨房里的东西!”   “我太了解你了,卡特。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是这样,那一百五十镑就是你拿走的。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拿走了那把刀子,但是这钱得分我一半儿!”   “如果我不给呢?”   “那好啊,反正当初那个姑娘就是你和那三个畜生害死的,我知道是你联络了他们!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卡特发出几声刺耳的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安眠药是你放进酒里的,结果却让女管家替你背了黑锅!没准那个复仇的人,就是因为这个,才误杀了巴贝特太太。那家伙恐怕还不知道,原来的女管家早就辞职了!”   在门口偷听的艾琳娜被他们的对话吓呆了,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顺着走廊退了出去,飞奔着上了二楼。   只是她不知道,楼下的对话开始逐渐向她的身上倾斜。   厨房里安静了一   小会儿,厨娘似乎平息了怒气。   “我们这样起争执实在没有必要,卡特。”   “我也是这样认为。”卡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分一半给你,但你得帮我个忙。”   “你果然拿了那笔钱。”   他反复强调,“但是这确实是我捡到的,你也应该清楚,我完全没必要杀人。”   厨娘根本没空在意这些,而是一直追问,“你要我帮什么忙?”   卡特指了指楼上,“我想尝尝楼上那个小妞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今天可来不及了,等明天晚餐的时候……”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最终厨娘说道:“你明天可得装得像一点,艾琳娜可不像诺拉那么好骗。”   “放心吧,而且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妇,明天一过,她还敢拿我怎么样?”   卡特离开之后,厨娘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只知道想女人的蠢货。”   楼上的房间里,艾琳娜用床头柜顶上的房门,忐忑了小半夜,才勉强入睡。   现在在她看来,自己完全是在和两个杀人犯待在一个屋檐底下。   当然,同在二楼的罗内因先生,也是杀人犯之一。   ……   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三十一日这一天,弗格斯探长叫来下属,询问伦纳德先生昨天的情况。   “他没去郁金香别墅,只是在小镇里闲逛了一会儿。”   弗格斯探长挥挥手让下属走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向格蕾丝说道:“难道我们真的错怪他了?”   “这可不一定,毕竟没有他在的这一夜,郁金香别墅里很平静。”格蕾丝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塞西尔探长一眼。   对方正靠在文件柜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塞西尔探长,您是什么时候调任过来的?”   塞西尔探长闻言抬起头,说道:“是九个月前,那时候我刚刚升任高级警督,所以就被调来了萨里郡的警察局。”   弗格斯探长瞪大了眼睛,“你是高级警督?”   “啊,我比较喜欢穿便装,您不知道也很正常。”塞西尔探长拨弄了一下挂在手上的夹鼻眼镜的金色链条,谦虚地回答道。   只不过他越是这样,弗格斯探长就越感到不忿。   他在苏格兰场不知   道办了多少案子,才在近期升任高级警督。   而且还是在碰到了一个好局长,同时又碰到了一位才智过人的侦探,协助他破了好几起大案才有了今天。   结果这个做事推三阻四的小子,居然和他同一级别?   “他是哪个贵族的亲戚吗?”弗格斯探长悄悄地向公爵大人询问。   “我想不是,我从来没在宴会上见过他。”公爵大人饱含深意地提示弗格斯探长,“有的时候,不能只看表面,塞西尔探长也许是个兢兢业业的警察。”   “他?”弗格斯探长不屑地撇着嘴,“得了吧!”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纳闷地问道:“你们今天怎么都坐在这不动?我们应该去调查一下那三个民兵的死因吧?”   格蕾丝把档案丢给他,“人已经死了几个月了,尸检上也把死因写得很清楚,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查的。”   “可是,三个人在一个月之内接连死去,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弗格斯探长越发觉得,大家今天都有点不正常。   塞西尔探长一直低着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公爵大人和格雷厄姆两个人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却并未有所行动。   搞得好像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这滋味可太让人难受了。   好在艾琳娜的到来,让他有了点安慰。   当然,可千万别想歪。   艾琳娜之所以过来,是为了昨天的事。   “你真的听到他们这么说?”   “是的,先生。”   艾琳娜复述了自己昨天听到的话,“他们提到了一个女孩,还说了下安眠药、叫了三个民兵什么的。”   这时塞西尔探长看了艾琳娜一眼,艾琳娜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继续说道:“他们说,是有人回到郁金香别墅报仇,把巴贝特太太当成了之前的女管家。不过我也不知道之前的女管家是谁,我才来到这里七个多月。”   “那把刀果然属于郁金香别墅。”弗格斯探长眯着眼睛,站起身来就打算去把那两个人抓起来审问。   是塞西尔探长拦住了他,“刀子上没有指纹,厨娘和卡特可不像是会写信的样子。他们想要把巴贝特太太叫过来,可没那么容易。”   “在我看来,伦纳德先生才更加可疑。”塞西   尔探长的推理能力突然就这样迸发了,整个人的气质也突然一变,“伦纳德有机会从厨房拿刀,也有机会在马夫走后向巴贝特太太下手,更有机会往艾琳娜的房间里投放纸条。”   “我们为什么不先问问他呢?反正郁金香别墅里的人也跑不了。”末尾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格蕾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艾琳娜,心底里已经有了答案。   今天晚上,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30 21:46:23~2020-10-31 11:2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341238 1个; 第85章 意见相左的两个男人   等几个人商量好先去哪里之后, 格蕾丝就让艾琳娜先回别墅去。   艾琳娜一开始还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直到格蕾丝说了一句,“艾琳娜, 我知道你想回去, 别再试图骗我了。”, 她才尴尬地停下了之前的作态, 不太高兴地转身要走。   “伦纳德先生不是给你留了一件礼物吗?我猜你会喜欢它的。”   临走前,格蕾丝这样安慰她。   在几人往伦纳德先生所住的旅馆走的路上,弗格斯探长在格蕾丝旁边嘀咕道:“我总觉得,这个塞西尔想要阻止我查案。”   “对啊。”   “唉!你不明白,他——”弗格斯探长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了怎么还顺着他的意思?”   什么叫“对啊”?   真是的!   弗格斯探长有些生气地质问格蕾丝, “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了?每次都是这样!你们两个什么都明白了,却一直瞒着我!”   格蕾丝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这您可冤枉我了, 弗格斯探长。实际上我只是知道了一些不算是坏事的小事, 有些问题还需要伦纳德先生为我解惑呢!而且我正打算到了伦纳德先生的住处再告诉您, 谁知道您这么心急。”   弗格斯探长对此呈质疑态度。   毕竟案子里死了一个人,这又怎么能算是好事呢?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格雷厄姆不是那样冷血的人, 于是决定等等看, 也就索性没再说什么。   塞西尔探长一路上一直非常紧张, 似乎在担心着谁。   只有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一脸轻松, 仿佛对案子已经毫不在意。   十几分钟后, 他们终于走完了这段路,来到了伦纳德先生的住所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房东太太过来开了门之后, 跑到楼上通知了伦纳德先生,就带着几人到了二楼的一间小客厅里去了。   到这时候,格蕾丝才突然开口,“人都到齐了,我们该说一说有关诺拉的事了。对吧?两位先生。”   她的话是对着伦纳德先生和塞西尔探长说的。   “请允许我,把诺拉的案子复原一下,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证据……”格蕾丝笑了一声,“我想今天半夜就会有人提供给我的。”   伦纳德先   生复杂地看向她,“您果然就像纳什夫人所说的那样,善良又敏锐。”   “纳什夫人又是谁?”弗格斯探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就是巴贝特太太,诺拉·纳什的母亲,镇民们所说的那位寡妇,同时也是塞西尔探长的姑姑,纳什夫人。”格蕾丝的话让弗格斯探长吃了一惊。   “可是这样一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杀了她?如果有人来为诺拉复仇,他就不可能不认识诺拉的母亲!”   弗格斯探长看向伦纳德先生,又转向塞西尔探长,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蕾丝制止住他,“您该好好听我说完,弗格斯探长。”   “从一开始,我们就陷入到了错误的思维里。巴贝特太太死了,这的确是事实。可是她真的是被谋杀的吗?”   格蕾丝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是一场伪装成谋杀的自杀。”   说完了这个意想不到的结论,格蕾丝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向弗格斯探长提问。   “您还记得巴贝特太太那个特殊的伤口吗?”   “当然,斜向上刺的,为此我们还分析了一下凶手的身高和人数。”   “但是我们漏掉了一种情况,那就是巴贝特太太手持厨刀,反手刺向自己。为了使刀子刺进去,她的手腕会下意识地斜向上用力。”   “当然,她还需要一个人,帮她制造他杀的假象。”格蕾丝看向伦纳德先生,“那就是你,伦纳德先生。”   “不过我还是不能确定,您和诺拉是什么关系。”   伦纳德先生苦笑着说道:“我是她的邻居……”   纳什先生年轻时在苏格兰的乡下当牧师,和周围的村民一直相处得不错。   后来他不幸去世,纳什夫人依旧没有搬走。   活泼的诺拉在村子里非常受人欢迎,村民们都很喜欢她。   当时只有十二岁的伦纳德先生,和其他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都是黏在诺拉身后的跟屁虫。   诺拉死后,纳什夫人就离开了村子,从此杳无音讯。   没有人知道,她居然培训了自己两年时间,就是为了以女管家的身份混进罗内因家,试图查出她女儿死去的真相。   当时的伦纳德先生也觉得诺拉的死另有蹊跷,奈何年龄太小做不   了什么。   在他毕业之后,他打听到当年的小罗内因先生已经去了印度,于是就远渡重洋,找到了他。   小罗内因先生心中愧疚,在弥留之际,把真相,或者说他所知道的真相告诉了伦纳德先生,并将自己的遗嘱交给他,让他带回英国。   然而伦纳德先生回到英国之后,却发现罗内因家现任的管家居然是巴贝特太太。   而镇里新调任过来的探长,居然是诺拉的表哥!   原本他以为这两个人都是过来复仇的,于是主动和两人联络。可最后却愕然地发现,塞西尔探长之所以过来,是为了阻止纳什夫人用不法手段复仇。   “我不能看着姑姑走向歧途,如果她真的杀了人……”   塞西尔探长没有说下去。   他能够以普通人的身份升任高级警督,就足以说明一切。   塞西尔探长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身为执法者,必然会约束自己,遵纪守法。   但纳什夫人的存在另他为难。   一方面,他是诺拉的表哥,他知道罗内因先生犯了罪,但又没有证据抓住他。   另一方面,他是一名警察,他必须阻止任何人犯罪,包括他的姑姑。   更何况纳什夫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想要杀掉自己的仇人难如登天。   而且纳什夫人是牧师的妻子,生性善良,根本没办法亲自下手杀人。   “艾琳娜是您雇佣的吧,塞西尔探长?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应该是个站街女孩。”格蕾丝又一次抛出了一个惊人的问题。   正因为艾琳娜对巴贝特太太的奇怪态度,让她得以发现,艾琳娜并非如同其他人认为的那样,是个“贱人”。   当时在提到巴贝特太太的死时,艾琳娜说的是“那个可怜的老太太”。   而且奇怪的是,作为和巴贝特太太有矛盾的人,艾琳娜在对待厨娘的时候就是针锋相对、恶语相向,但提到巴贝特太太的时候,她居然能注意到巴贝特太太变老了也变瘦了。   这让格蕾丝不免想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巴贝特太太,或者说纳什夫人,真的是因为和艾琳娜闹了矛盾才走的吗?   如果不是,那么她离开郁金香别墅半年,又是为了什么?   那三个民兵的死给了她答案。   纳什夫人因为被自己的侄子和他的眼线阻止,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先对那三个民兵下手。   她其实并没有亲自杀人,而是把这些人赶去了特定的地方。   这三个民兵,其中一个因为看到了“鬼魂作祟”,慌不择路地跑到了悬崖边缘,摔死了。   一个因为鸦片酒上瘾,饮酒过量死了。   只有一个人,巴贝特太太动了手,通过接触的方式,让他感染了霍乱。   但巴贝特太太自己也付出了代价。   她的年纪太大了,罹患霍乱让她去了半条命,还引起了很多器官的衰竭。   留给她的日子不多了。   于是她找到了伦纳德先生,恳求他帮助自己,同时又找到了格蕾丝,演了那么一场戏。   原本她计划礼拜一的时候,趁着格蕾丝还没离开小镇,制造他杀的假象。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在离开伊登庄园之后就病发了。   害怕自己挺不到礼拜一的纳什夫人立刻通知了伦纳德先生,于是伦纳德先生只好在礼拜六的晚上赶去了郁金香别墅,在那里趁机偷走了一把厨刀,交给了纳什夫人。   同时他还破坏了马车的车轮,逼得车夫卡特不得不出门修车。   就在他出门之后,藏在树林里的纳什太太自杀了。   她的死自然引来了警察。   看到尸体的塞西尔探长自然首先怀疑到了罗内因先生的身上。   然而一直留在罗内因先生旁边做眼线的艾琳娜知道并非如此。   再加上突然出现在别墅里的伦纳德先生,使得塞西尔探长以为知道了他和纳什夫人两人复仇的决心。   他阻止弗格斯探长插手这件事,是希望能够尽快把伦纳德放了,让他离开郁金香别墅,进而没有机会对罗内因一家动手,犯下杀人罪。   但是他没想到,艾琳娜身为一个妓·女,正义感却如此强烈。   伦纳德很快就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帮手,两人在别墅里合作,演了一场“还原昨日”的好戏,成功把罗内因先生吓得中风了。   之后塞西尔探长就失去了艾琳娜这个眼线,变得孤立无援。   他只好暂时把疑点都转移到伦纳德先生身上,使得警方一直监视着他,让他没有机会再动手。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因为伦纳德先生在临走前,已经给了艾琳娜一份“礼物”。   而这份“礼物”能够在今晚,彻底为诺拉的惨死翻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31 11:27:46~2020-10-31 17:0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彰的老婆 30瓶;觿、彧彧、大头啊 10瓶; 第86章 月光光心慌慌   入夜时分, 勒瑟海德镇的街道上一片空荡荡的。   等到了深夜,就会有成群的乞丐,戴着奇怪的纸面具, 沿着街道进行乞讨。   这一习俗,在后来变成了“不给糖就捣蛋”。   只不过在现在,一般只有穷人的孩子或者流浪者才会这么做。   有一些从苏格兰移民过来的家庭,会在家门口放上一些印有十字花纹的“灵魂蛋糕”, 提供给这些可怜的过路人。   旅馆里,弗格斯探长和塞西尔探长都在,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也在, 伦纳德先生则留在自己的住所里, 没有外出。   在格蕾丝神神秘秘地表示, 今天晚上谜底就会揭晓之后,两位探长就开始坐立不安。   他们两个都很好奇那份“礼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格蕾丝对此只字未提,伦纳德先生似乎也在配合她,在今天白天的谈话里也闭口不谈此事。   只有公爵大人略微给了点提示, 表示今天晚上,会有“灵魂”告诉郁金香别墅的罪人, 什么叫罪有应得。   在两位探长焦躁不安的时候,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却表现得相当轻松。   公爵大人甚至还提出要玩“苹果占卜”。   房东太太拿来六个苹果的时候, 脸色十分怪异。   因为苹果占卜是女孩子用来预测丈夫姓名的,大男人玩这个,一来不可能算得准,二来也没必要。   当然, 她不可能知道,此时此刻的公爵大人,真的以为自己会有一个“丈夫”, 虽然他自己也会是个丈夫。   塞西尔探长在旁边提示,“这是女孩子预测丈夫的,你们两个干嘛玩这些?”   然而两人都没有理会他的话。   对于格蕾丝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   毕竟她女扮男装,玩这种女孩的小游戏的机会不多。   而公爵大人则是心怀鬼胎,因此格外迷信,非要玩这个游戏不可。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皮。   而被晾在一边的两位探长,则接手了消灭苹果的工作。   公爵大人怀着虔诚的心情,将三根苹果皮往后一抛,结果回头一看,根本一个字母也没有。   塞西尔探长劝慰他,“这东西就是个小游戏,根本就不准——”   没等他说完,就发现公爵大人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因为格蕾丝这时候已经把苹果皮抛出去了,在地面上很明显地形成了一个字母“J”。   “这个占卜一定很准!”公爵大人这样兴奋地说了一句,抓起削完的最后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嗯,甜的。   公爵大人喜滋滋地想着。   哎呀,果然我是格雷厄姆未来的丈夫!   就在四个人在旅馆里玩着游戏消磨时间的时候,郁金香别墅却并不平静。   厨娘珍妮推开了卡特在一楼的卧室门,看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卡特,恶意地笑了一声,开始在他的身上搜索那一百五十镑纸钞。   她早就看出来了,罗内因先生的病好不了。   既然他活不了多少天就要死,那她还不如趁着他死之前,在别墅里捞一笔,以免最后失业了,连养老的钱都没有。   当然了,卡特那一百五十镑也不能放过。   厨娘一边这样思索着,一边在马夫身上的口袋里翻找钞票。   就在她翻得正起劲的时候,会客厅的钢琴突然响了起来。   “谁?”厨娘立刻警惕地站直身体,往走廊的方向挪过去。   一个穿着帝政裙的姑娘出现在她眼前。   厨娘咽了一口口水,“艾琳娜?”   姑娘的背影没有动。   “艾琳娜?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姑娘的身影动了,但却并不是回头。   她缓缓地向前滑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厨娘的瞳孔已经缩到了针尖大小。   她暗恨自己,为什么非得今天晚上给卡特下药,现在这家伙睡得死死的,根本一点忙也帮不上。   但厨娘转念一想,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放着这件事不管。   万一真的是艾琳娜装神弄鬼,她从卡特身上偷钱的事,不就要败露了?   于是她顺手拿起一个烛台充当武器,又划着火柴,点上了一盏油灯,壮着胆子走了出去。   会客厅里空无一人。   突然!   钢琴再次响了起来,厨娘猛得转过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在无人的钢琴座位前,钢琴的琴键在自己跳动!   这首曲子可真熟悉啊!   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对!就是那首……   诺拉临死那天晚上,小罗内因先生弹奏的   那首《斯卡布罗集市》。   是啊,小罗内因先生也死了。   所以他们就一起来找她了!   厨娘手里的烛台扑通一声掉在地上,静谧的夜里仿佛一声惊雷。   楼梯上,艾琳娜穿着睡裙,睡眼惺忪地走了下来。   “谁这么晚还在……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想也不想地就冲回了楼上。   “啊!啊!别过来!不是我杀得你!我只是听老爷的话,下了两片安眠药!”   厨娘吓得瘫坐在地上,惨叫了几声,然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而艾琳娜则冲到了罗内因先生的房间,大喊着“她来了!”   “罗内因先生,诺拉!是诺拉回来了!楼下的钢琴……她在弹钢琴!”   一股尿骚味从罗内因先生的被褥里冒了出来。   他的嘴巴抽搐着,流出惹人厌恶的口水,意义不明地发出“啊……啊……”的声音。   艾琳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底在为纳什夫人感到高兴。   纳什夫人,今天是万圣夜。   这是我和伦纳德先生送给您的礼物,您喜欢吗?   月光下,艾琳娜的脸圣洁得如同审判女神。   在钢琴声停下的那一瞬间,罗内因先生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不明的喊声,停止了他那早就该停止的呼吸。   “我无法代替上帝原谅您,所以,就请您亲自去上帝面前请求祂的原谅吧,罗内因先生。”   艾琳娜说完这句话,转身去了楼下。   趁着厨娘还昏睡着的功夫,她打开钢琴的顶盖,从里面拆下了一个特殊的发条玩具。   就是这个小礼物,让钢琴在内部拨动琴弦,成功吓死了罗内因先生,也把厨娘吓了个半疯。   艾琳娜把玩具放回自己的礼物盒子里,好整以暇地脱掉自己的鞋子,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光着脚冲出了别墅。   “鬼魂!是鬼魂!”   她疯疯癫癫地冲出去,抱住了遇见的第一位巡警。   ……   一个礼拜后。   法庭重新审理了诺拉·纳什的案子。   由于厨娘珍妮在神智失常的时候,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去,因此车夫卡特没多久也坚持不住,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多年前冤案的真相,被彻底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厨娘珍妮被   判处了终身监·禁,而侵犯了诺拉的马夫卡特,则被推上了绞刑架。   就在同一天,伦纳德先生离开了英国,去往了澳大利亚。   临走前,他宣读了另一份遗嘱——纳什夫人的遗嘱。   那是一封写给格蕾丝的信。   这封信,在格蕾丝回伊登庄园的路上被拆开。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克里斯蒂先生:   当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世。   原谅我这个孤苦无依的老太婆,只能通过欺骗的手段,向您寻求帮助。   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健康状况就已经十分让人担忧了。   我想以您的智慧,最终一定能查明我的身份。   我是诺拉的母亲,一个失去女儿的、可怜的老家伙。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在我的女儿去世之前,我曾是上帝最忠诚的信徒。   我从不做任何一件坏事,每天忠心祈祷着我的女儿能够得到幸福,祈祷着我死后能够去往天国。   但是,我女儿的死,使得我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克里斯蒂先生,如果上帝不能惩罚残害我女儿的恶人,我对祂如此虔诚的信奉,又有何意义呢?   如果英国的法律真的可以保护所有好人,我的女儿又为什么会惨死,甚至在死后仍要被整个社会唾弃呢?   我是如此迷茫,又心如刀割。   我曾想过,一定要找到证据,将他们送进监狱。   可是十年来,我却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他们犯罪的东西。   这是没有证据的犯罪。   可是一个罪人,总不能因为他足够聪明,就免去惩罚。   所以我决定代替上帝,审判他们。   而我斗胆代替上帝的代价,就是牺牲我自己。   事到如今,我也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为了我女儿的事,我已经花费了十二年,因此我绝不容许自己的失败。   只是我需要一个能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的人,那就是您,克里斯蒂先生。   我将我所有的积蓄留给您,希望您能够利用您的影响力,为我的女儿正名。   她是一个堂堂正正、道德上从无缺失的好姑娘。   因此,请容我最后向您致意,并恳求您,洗刷她的冤屈。   一个即将死去的母亲   卡洛琳·纳什   ”   格蕾丝合上   了信封,抬头看向对面的公爵大人。   “非常抱歉,公爵大人,我想我们得去利兹一趟。”   那封信里的纸钞,她必须全部花掉。   她要让伦敦所有的权威报社,都为诺拉正名。   ……   一个礼拜之后,格蕾丝依旧像几个月前一样,坐在埃塞克斯公爵府的马车上。   只是这一次,报童们售卖的报纸变得格外不同。   “《北极星报》!惨死少女沉冤终得雪,凶犯系罗内因主仆狼狈为奸!”   “《观察家报》!郁金香别墅仆人精神失常,犯罪之人必受审判!”   “《卫报》!萨里郡前治安官严重失职,冤案尘封长达十二年!”   ……   十一月的天气逐渐冷了下来。   天空,下起了小雪。   黑暗已经褪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31 17:00:54~2020-10-31 20:0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昭蓝、喵喵 10瓶;元宝君 7瓶;ellanly、雪之虚凤 5瓶; 第87章 硫化橡胶   1844年一月上旬的一天, 格蕾丝独自坐在总管办公室,手边还摆放着成摞的科学期刊。   她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一本,是最新一版的《哲学学报》。(①)   由于在梦中熟知了一些事, 格蕾丝在生意的选择上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便利。   这使得她总是格外关注最新的专利,以便能在投资上争当最先分得蛋糕的人。   不过,眼下她却看中了一个失败的生意——美国的一位发明家,查尔斯·固特异的硫化橡胶生意。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的人, 应该有许多人听说过固特异轮胎公司的大名。   然而这家公司只是创始人为了纪念固特异才以他命名公司,实际上, 这家公司和固特异可以称得上是没有一美分的关系。   真实的固特异本人穷困潦倒, 硫化橡胶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财富, 反而让他至死还拖欠着债主几十万美元的债务。   眼下, 这家伙已经因为债务问题被关进监狱了。   他的报道在杂志里只有很小的一个版面,但却让格蕾丝看到了商机。   当然了,现在的人还没有意识到硫化橡胶的用处,因此赚不到钱。   不过格蕾丝可是知道这个东西将来的用途会有多么广泛。   汽车轮胎格蕾丝暂时并不肖想。   毕竟她不是发明家, 没办法研究出汽车。   但是硫化橡胶的用途可不止于此,它融入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雨衣、雨鞋、橡胶鞋底、热水袋、胶带、防护手套, 这些都是用遇冷就会变硬的生橡胶无法做成的东西, 其中饱含着巨大的商机。   这些东西既可以给人们提供便利, 又没有专利权冲突问题,同时还可以给格蕾丝赚来大笔的钞票,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格蕾丝决定去美国一趟,和固特异先生见上一面, 以二十万美金买断硫化橡胶十年的专利权。   这样既可以让他偿还债务,同时也为他保留了专利的使用权、发明权和盈利权。(②)   其他的,格蕾丝可不会再为这位先生考虑。   她是个商人, 又不是慈善家。   想通了这些,格蕾丝放下杂志,拿起羽毛笔,开始制作商业计划书。   ……   半个月后,当格蕾   丝拿着这份计划书去向公爵大人报告的时候,就发现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比如说现在,公爵大人的表情似乎……非常凝重?   格蕾丝不太放心地又看了一眼计划书上的金额,确认自己没有多写一个零。   这笔生意加上买断专利的钱,一共是六万英镑左右。(③)   在此之前,格蕾丝在铁路股票上面的投资,可是比这个要多得多。   当时公爵大人可是连眼睛都没眨。   唔……难道是这笔生意看起来格外不可靠?   “我得好好考虑一下,格雷厄姆。”公爵大人一只手的指尖顶在太阳穴附近,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对此,格蕾丝自然遵从。   实际上,她之所以这样努力地为公爵大人赚钱,实数投桃报李。   再加上埃塞克斯公爵家的生意早晚要由亚当接手,作为老师,她必然也要为徒弟铺路。   想到若干年后英国的农业会发生大萧条,贵族会逐渐没落,格蕾丝当然要在此之前帮助艾斯比家族完成转型。   虽然以公爵大人的领地面积,不至于入不敷出,但收入也必定会缩水大半。   如果这一切刚好发生在亚当的任期之内,他也许会受到很大的苛责——即使这种苛责可能并不来自于公爵大人。   不知道格蕾丝苦心的公爵大人,此时此刻却在想着,该怎么找借口一起去美国。   毕竟格雷厄姆从美国一来一回就要一个月甚至更多的时间,再加上谈生意、参观一些地方,这时间可就更长了。   公爵大人能够一个多月不见自己的总管吗?   坚决不行!   于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灵机一动,又想了一个鬼主意。   他拿起羽毛笔,给自己亲爱的姑姑写了一封信。   信中,他提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表示在中了河豚毒素之后,他的身体就会时不时陷入“虚弱”状态,因此需要到其他地方疗养一段时间。   他在信中暗示美国那边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趁着爱操心的伯爵夫人还在心疼他的阶段,公爵大人成功拿到了一份“劝说”他去美国疗养的回信。   这个计策堪称一箭双雕。   一来,公爵大人可以以此为借口,和总管先生一起去美国。   二来,趁着   疗养的时间,他可以带着总管先生在美国好好游玩一番,顺便躲过今年的社交季。   哎呀!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公爵大人十分幼稚地夸赞了自己一番,弹了弹手里的信封,之后拉响了通往总管室的铃铛。   “格雷厄姆,我想了想,你说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公爵大人一脸严肃地把信封推给格蕾丝,“而且这事儿可以在我疗养途中顺便去办。”   格蕾丝不明所以地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就是伯爵夫人劝说公爵大人去美国疗养的话。   公爵大人很难为情地说道:“姑姑总是这么担心我。唉!上次中毒的事她还一直耿耿于怀,我总得让她安心才行。”   格蕾丝暗中观察了公爵大人好一阵,确定他真的是“非常为难”之后,只能暗叹巧合。   不过既然敲定了要去美国,格蕾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前往英国与北美皇家汽船公司,订购船票。(④)   其中有三张是头等舱船票,分别是格蕾丝、公爵大人,以及查尔斯医生的。   剩余的几名仆人,夜晚则住在经济舱。   这次旅行,除了格蕾丝以外,还有五名仆人,分别是侍者乔治、第一听差约翰、第二听差乔纳森,以及亚当和小听差亚度尼斯。   其中乔治住在公爵大人那间豪华套房的侧卧里,亚当也是如此住在格蕾丝的套房里,其他人则住在中层的经济舱。   由于这时候远渡重洋的人还不多,因此他们这次所乘坐的邮轮大不列颠号,是目前仅有的几艘豪华邮轮之一。(⑤)   根据汽船公司的售票员所说,这艘豪华邮轮里设有餐厅、娱乐室、酒吧和宴会厅,客舱里配备了有浴缸的卫生间,还有蒸汽中央供暖系统。   当然了,这种服务仅仅提供给头等舱的乘客。   整艘船一共会搭在一百一十五名乘客,但位于船上层中间位置的头等舱,只有八个套房,最多不过二十位乘客(其中还包括乘客的仆人),剩下的都是中层的经济舱以及下层的下等客舱。   除此之外,邮轮主要存放的,还有许多远渡重洋的贵重货物。   格蕾丝拿到的船票是手写的,上面用平体字写着“利物浦到纽约,115号航线”。   船票上有着   凹凸不平的花纹以及各种防伪钢印和水印。   这些船票被装在精美的硬卡纸小包里,背后还挂着附赠的绑着亚麻细绳的行李牌。   其中头等舱船票需要三百美元,也就是六十英镑一张,经济舱则是一百二十美元即二十四英镑。   这样的价钱让拿到船票的亚当和亚度尼斯表现出了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兴奋。   因为如果一张船票比他们一年的薪水还高的话,就证明这次航行就像一场探险。   等到登船那一天,两个孩子已经争论到谁当船长谁当大副的问题上去了。   这一天天气十分晴朗,一下火车,格蕾丝就带领着仆人们将公爵大人以及各自的行李搬到运货马车上去,快速赶往利物浦的皮尔码头。   大不列颠号黑色的身影伫立在码头的浅水滩中,巨大的铁壳船上,六根桅杆高高耸立,几乎要戳进两边居民楼的窗户里去。   这艘豪华邮轮使用了目前最先进的造船技术,以螺旋桨代替明轮,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同时还配备了六个防水舱,安全系数极高的同时,速度也相当快。   它的船身有十米多宽,六十多米长,平均航速为8.5节(9.78英里),横跨三千多英里的大西洋,仅仅需要十五天。   码头的人来来往往,格蕾丝叮嘱着仆人们看紧行李,自己则寻找船上的水手,帮忙把行李搬到船上去。   在出发之前,乔治就把公爵大人的行李分门别类地写好了标签。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往社交季只带五箱行李的公爵大人,这次出行却足足带了二十多箱行李。   乔治虽然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可以在公爵大人的着装上大显神威,但也终究摸不着头脑。   毕竟公爵大人这些衣服要穿给谁看呢?   一向注重传统的伯爵夫人,可是不会希望公爵大人向美国女人献殷勤的。   乔治压下心头疑惑,将几个硕大的皮箱递给水手,叮嘱他们这几个皮箱里装着的是帽盒和礼帽,因此绝对不能压在底下。   两个听差则分别在两个方向,护着行李的同时也避免其他人挤到公爵大人。   亚当和亚度尼斯大张着嘴巴,惊叹着大不列颠号的宏伟。   这时有船员在跳板上大喊,“请到这里来检票!”   码头上原本喧闹的人更加喧闹地挤了过去,那些人通常都是想要去往美国闯荡的穷小子,对于他们来说,美国的机会要比英国多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①《哲学学报》最早出现于1665年,由英国皇家学会创办,与巴黎1660年创办的《学者杂志》并称为世界上最古老的学术期刊。   ②固特异当时债务缠身被关进监狱,而且同时还有九个孩子要养,1844年6月14日美国专利局批准了他的专利(专利号3633),但他不得不把该专利的制造和收益的权利转给他的债权人。   ③当时一英镑约等于五美元。   ④英国与北美皇家汽船公司于1840年开始营业,是最早的跨洋载客的汽船公司之一,当时该公司旗下有阿卡迪亚(Acadia)号、大不列颠(Britannia)号、喀里多尼亚(Calidonia)号和哥伦比亚(bia)号。这些船长63.1米,宽10.5米,深6.86米,重1 156总吨,采用蒸汽机,功率为552千瓦,航速为8.5节,载货为225吨和旅客115人。   1878年,公司改名为丘纳德(ard)汽船公司,也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冠达公司。   ⑤除了上述几艘船之外,当时英国还有一家大西方汽船公司,该公司旗下的大西方号也有载客往返英美的业务。   感谢在2020-10-31 20:01:01~2020-11-01 11: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半支碎冰冰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LLLuoY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LuoYY 3个;努力改掉拖延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柠檬红茶 15瓶;胖蟹 10瓶;cheeseeeee 7瓶;黄桃果冻 5瓶;tiaf、天晴无雨 1瓶; 第88章 头等舱的乘客们   格蕾丝一行人先等着下等客舱的乘客们检票, 等到检票地点不那么挤的时候,才一起向跳板的方向走去。   汽船公司在售票时就已经知道了这次会有一位大人物搭乘此船,因此在接待公爵大人时格外热情。   “您将乘坐大不列颠号穿过大西洋, 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检票员检查过船票后,微笑着把船票递还给代替一行人检票的格蕾丝。   一名身材高大的乘务员走了过来,笔挺的双排扣长礼服和洁白的手套十分引人注目。   他伸出一只手,邀请格蕾丝一行人跟着他走。   几人走进船舱, 顺着一条U型走廊走到最深处。   “这里是您的房间,公爵大人。”乘务员五指并拢, 指向八号套房。   根据他的解释, 格蕾丝之前在购买船票的时候, 之所以要补上一部分费用, 是因为七、八两个套房的面积最大,因此比起其他套房多出了书房和小客厅,可以在套房内单独会客。   这两个房间刚好在两条笔直走廊的U型连接处,多出的面积还配有一个侧卧, 使得这两个房间的仆人不必单独在甲板下的第二层经济舱里再单独买一个房间的船票。   而其他房间,则以一、三、五, 二、四、六的方式, 分别分布在船的两侧, 内部挨着两条笔直的走廊。   两条走廊中间,是宴会厅、餐厅、酒吧、娱乐室、后厨等功能性房间。   “送餐室提供订餐服务,位置就在一号房罗斯夫人的套房对面。”   乘务员的这句话是对着仆人们说的。   又交代了每天三餐、点心和下午茶的时间之后,乘务员表示自己和其他同事会随时等候吩咐, 便向公爵大人告退了。   两名听差和乔治去船舱后面的行李室确定了一下行李的数量,这才各自回到船票对应的房间休息。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以及两个小听差则从行李室侧面的楼梯走上了甲板,观看邮轮启航。   在甲板上, 他们碰到了一对夫妻,卡尔·雪莱先生和他的妻子雪莱夫人。   对方似乎对船上有一位公爵的事情感到惊奇,愣了好一会儿才过来打招呼。   “您好,公爵大人。”   “您好。”   四个   人相互做了介绍。   雪莱先生这次是带着妻女一起去美国旅行的,他的女儿玛格丽特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套房里休息,夫妻二人则趁着阳光正好,跑来甲板这里看看风景。   “你知道吗,亲爱的,我刚才在走廊里看到了罗斯夫人,她就住在一号房。”雪莱夫人的手扶在一根栏杆上,看着水面说道。   “是吗?”雪莱先生惊讶地看了妻子一眼,“自从罗斯先生去世以后,我倒是很久没在宴会上见到她了。”   上流社会的圈子本来就不大,如果再把其中的商人分出来,人数就更少了。   格蕾丝很清楚,他们所说的是一位食品公司大亨、两年前去世的那位罗斯先生。   这时船上忽然响起一声大喊。   “该上岸的请快些上岸!”   格蕾丝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松簧!”船上再次有人喊出了格蕾丝听不懂的行话。(①)   十几名水手从船上往岸边跑去,动作迅速地松开了另一头捆绑着大不列颠号的十几条缆绳。   结实的缆绳猛然抽出,前端的金属头劈啪作响。   紧接着,两艘拖船的烟囱冒着浓烟,将大不列颠号从港口顶了出去。   它们的作用是将搁浅的船推向深水区,同时纠正船头的朝向。   汽笛声响起,蒸汽机为螺旋桨提供着动力,使之不断旋转着搅动海水。   阳光下,破开的水面翻起银色的泡沫,许多准备去美国闯荡的小伙子,眼含热泪地向着前来送行的亲友挥手。   利物浦的灯塔随着大不列颠号的加速,越来越远。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轮船驶过莫西河之后,进入了爱尔兰海。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并没有在甲板上站多久,眼下时间还是一月份,在外面吹着海风,几分钟就会让人感觉浑身寒冷。   倒是亚当和亚度尼斯两个小傻瓜,一直在甲板上吹得脸蛋通红,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船舱里面。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乘务员过来询问公爵大人是否要去餐厅享用下午茶。   由于这次的航程需要半个月,头等舱的八个房间里的乘客必然要互相打交道,存着先互相认识一下的心思,今天的下午茶,所有人都到场了。   除   此之外,还有一些经济舱的乘客特意过来,单独付费享用头等舱的下午茶。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以及查尔斯医生自然占据了一个四人桌。   邻近他们的其中一桌,坐着雪莱夫妇和三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   不过从穿着上来看,自然是最时髦的那一个是雪莱小姐,另外两个小姑娘就稍微逊色了一些。   另一边,有一位女士穿着一身黑色衣裙,帽子上还戴着黑色的面纱。   她独自一人占据了一桌,身后还有一位贴身女仆,时不时地低声和她说几句话,似乎在商量着今晚的菜单。   这个人不作他想,必然是富豪罗斯先生的遗孀罗斯夫人。   最后一桌就相当引人注目了。   因为那一桌坐着的四个人里,有两个人相貌非常出众,对比下来,同桌的另外两个人就非常平庸了。   其中座位靠近格蕾丝方向的一位男士,长着一张风流多情的诗人脸庞,头发是罕见的银灰色,带着轻微的小卷,说起话的时候发尾还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看起来相当高,说话带着典型的法国口音,一直在逗着同桌的两位女士,使她们咯咯笑个不停。   他旁边的另一位男士则不声不响地坐在旁边,不太插得上嘴,因而有些闷闷不乐。   倒是从他们的座位来看,这位相貌平平的男士,却好像是对面那位美人的丈夫。   因为格蕾丝在和公爵大人说话的时候,听到他们互相称呼对方为“亲爱的”。   在甜点端上来之前,不同桌的乘客们互相点头致意,以示礼貌。   只不过罗斯夫人似乎全程都没有搭理那桌俊男美女的意思。   相对应的,那一桌除了那个法国口音的年轻男人之外,其他人也都没有和罗斯夫人打招呼。   看样子,罗斯夫人应该和其中某个人不太对付。   格蕾丝猜测,和罗斯夫人有矛盾的,必然是那位美丽的夫人。   因为以罗斯夫人的阶层,不太可能会和另一位明显是普通中产阶层的女士有什么瓜葛。   “我要一小份拿破仑酥,再要一杯咖啡。”格蕾丝点了单。   随后公爵大人要了一份勃朗峰栗子蛋糕,以及一份印度奶茶。   查尔斯医生要的是草莓蛋糕和花草茶。   几人开始讨论轮船里的设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中央供暖系统。”查尔斯医生说道。   他年轻时曾经也外出旅行,四处求学,因此对海上的生活有不少经验,“以前我冬天坐船的时候,船舱里只给乘客提供火炉,既不够暖和又不安全,我每次入睡之前,都要担心船体颠簸时会把碳火倾倒出来。”   说完,他看了一眼格蕾丝的脸色,笑了一声,“格雷厄姆,你的运气可不赖啊,居然不晕船!”   他话音刚落,格蕾丝就看见斜对面的罗斯夫人脸色不太好地捂住了胸口。   “您过去看看吧,查尔斯医生。”格蕾丝有些担忧地看向罗斯夫人的方向。   查尔斯医生连忙站起身,走到罗斯夫人面前,“您是否身体不适,夫人?我是一名医生,或许能帮您看看。”   “谢谢,我只是有些晕船。”罗斯夫人用手帕抿了抿嘴角,很是亲切地对自己的贴身女仆说道:“看来这些就要交给你了,碧翠丝,也许我该回房间休息。”她的下巴指向桌子上还没动过的甜点。   碧翠丝皱了一下眉头,“我怎么能丢下您不管呢,夫人?您真该让这位……”   “查尔斯医生。”查尔斯医生介绍了一下自己。   “您真该让这位查尔斯医生看看,您的脸色多苍白啊!”   女仆说完后,站直身体,希冀地看向查尔斯医生,“能请您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夫人她晕船有些严重。”   查尔斯医生当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不如去我的房间吧,我的医药箱还在那里。”   三人从餐厅的侧门走出去,路过宴会厅后,去了查尔斯医生所在的六号房。   “哦,柔弱的罗斯夫人。”在几人走出餐厅的时候,格蕾丝听到邻桌那位美丽的夫人冷笑着嘀咕了这么一句。   这时雪莱小姐和她的两个朋友向着格蕾丝的方向走了过来,三个女孩都相当活泼,这大概与雪莱夫人的美国国籍有些关系。   其中雪莱夫妇的女儿名叫玛格丽特,看起来十六七岁,还是个刚刚进入社交界的小姑娘。   另外两个也是商人家的女儿,只不过并不如雪莱家那么显赫。   这两个姑娘和玛格丽特年龄相仿,一个长着清瘦又高雅的长脸,   名叫塞西莉亚,另一个圆脸的可爱小姑娘,名叫爱丽丝。   如同格蕾丝预料的那样,她再次被姑娘们缠住了。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上辈子可能真的是个魅力无边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①松簧(ease springs),水手们的行话,意为“解开缆绳”。   感谢在2020-11-01 11:59:41~2020-11-01 16:1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urrr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惰的鸡、净焱 10瓶;天晴无雨、tiaf 1瓶; 第89章 南辕北辙的两位夫人   公爵大人满脸不高兴地坐在吧台前面, 看着格蕾丝被三个小姑娘围着,有说有笑的喝着波特酒。   波特酒是一种甜酒,此刻在公爵大人的嘴里却显得有些苦涩。   现在细想想, 格雷厄姆要到五月份才满十九岁,但公爵大人自己,等到三月份的时候,就已经二十七岁了。   这让公爵大人提前产生了“中年危机”。   要不是人在酒吧, 公爵大人现在早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冲到盥洗室照镜子去了。   八岁!   哦!多么可怕的年龄差距!   万一格雷厄姆喜欢的是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呢?   公爵大人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   这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格蕾丝之前看到的那位拥有“诗人”面孔的年轻男士。   这位男士名叫弗雷德里克·霍布利, 是个法国人。   似乎法国人天生就有一副浪漫情怀, 使得他们能够在感情的事上无师自通。   相比于矜持谨慎的英国人, 法国人在男女关系上称得上是热情奔放,有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混乱。   眼下,这位霍布利先生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公爵大人。   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公爵似乎对跟在他身边的那位金发年轻人非常在意, 以至于超过了主仆或者朋友的界限。   他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对仆人露出那种表情。   霍布利先生又看了看格蕾丝那张引人犯罪的脸, 心里就基本确定了两人的关系。   啧!   大胆的仆人, 居然还敢当着雇主的面和女人调情。   看来这半个月不会无聊了。   霍布利先生喝下一杯威士忌, 敲了敲杯沿,示意酒吧里的服务生续杯。   这时雪莱先生向着公爵大人走过去,点了一杯具有中国特色的乌龙茶威士忌,顺势和公爵大人攀谈起来。   “哦, 我听说过那件事。说实话,我认为那些矮小的日本人并不可靠。他们犯了错只会以死谢罪,实际上做事却总是不谨慎。谁需要他们去死呀?我们只需要他们别犯那种可怕的错误就行了。”   两人聊着聊着, 就提到了这次出行的目的,于是公爵大人也就顺便用上次中毒的事当做借口了。   “说起   来,我这次除了旅行,也有其他事要做。美洲那边的棉花非常便宜,我这次去,是想和当地的农场主合作。”   英国人需要美洲的棉花、蔗糖和牧产品,而美国人则需要从英国进口各种诸如玻璃、熟铁一类的建材。   正因如此,英美两地才会有如此多的货船和通信船只,最终演变出了同时搭在乘客和货物的邮轮。(①)   酒吧里的乘客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一直到八点钟左右,才各自回房。   因为晚餐时间在九点半,出于礼貌,在用餐之前,所有的头等舱乘客都需要回去更换一身礼服。(②)   格蕾丝回去更换了一套象牙色套装之后,就把卧室对着甲板栏杆的窗户打开了一小会儿,准备给房间换换空气。   甲板和头等舱之间有一个带着扶手的室外小走廊,如果乘客在卧室里有什么需要时,也可以直接打开窗户,叫路过的水手帮忙跑腿。   夜晚,海上带着淡淡咸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格蕾丝把那顶不常戴的象牙色高礼帽暂时放在一边,放松地靠在窗台上,看着远处映照着粼粼月光的海面。   过了几分钟,当她感觉到有些冷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伊丽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男人的声音即使在争吵的时候依旧温和。   “别这样,亲爱的,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喜欢社交罢了!”   格蕾丝一听那位女士的声音,就知道她是下午茶时的那位容貌出众的夫人。   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貌一样,动人的同时又充满了攻击性。   格蕾丝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开窗通风,就恰好听到别人家夫妻两个吵架。   船舱的舷窗无论是打开还是关闭的时候都有声音,现在那两位吵架时的声音如此清晰地传过来,就足以说明他们的窗户也是开着的。   如果现在格蕾丝选择把窗户关上,那么她隔壁五号房的夫妻二人势必会听见关窗的声音,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尴尬。   但是为了夜晚的舒适睡眠,格蕾丝总归不可能就把这扇窗户这么放在这不管。   于是她只好暂时裹紧礼服,站在窗口,静静等待这对夫妻离开。   这种情况下,就算格蕾丝有心不听,隔壁吵架的声音也会源源   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从两人争吵的过程中,格蕾丝得知那位夫人的闺名为伊丽莎白,而她的丈夫与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同名,叫做阿尔伯特。   由于除了她和公爵大人之外,其他房间都没有配备仆人房,五号房的夫妻吵了五分钟之久,都没有仆人前来劝架。   不过要格蕾丝来说的话,这根本不能算是吵架。   因为那位笨嘴拙舌,说话又温和无比的丈夫根本不是吵架的料。   他只能慢吞吞又可怜兮兮地反复说着“你不能……伊丽莎白……我们已经结婚了……”,诸如此类的毫无攻击力的话。   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在他一句话之后,差不多有二十句话的回击在等着他。   从他们的言谈当中,格蕾丝得知这位充满魅力的夫人似乎在男女关系上面有些不太谨慎,因此总是让她的丈夫感到担忧。   她的丈夫似乎很不自信,即使伊丽莎白的行为在当代人看来有些出格,但他仍旧不能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反而是这位妻子明明和其他男人过从亲密,却总是能找到理由,反过来指责她的丈夫。   格蕾丝的眼睛盯着甲板,眼看着那位可怜丈夫的影子变得越来越矮,最后几乎矮了一英尺之多。   然后这位夫人才像诱哄宠物似的,降低音调跟他说了几句好话,这场争吵才这么不了了之。   这对夫妻很明显是美国人,因此在夫妻关系上,不是那么符合当前男尊女卑的观念。   格蕾丝等两人的脚步声远了,这才赶紧把窗户关好,揉了揉发红的鼻尖。   这时亚当过来敲门,提示她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其他仆人们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用餐,头等舱的乘客们则去了宴会厅,坐在长桌前,在邮轮自带的侍者的服侍下,享用晚餐。   餐桌上最能让人展开话题,仅仅是几分钟过后,十位客人就互相认识了。   格蕾丝终于得知了五号房那对夫妻的姓氏——古德温。   不过看餐桌上其他两位夫人的脸色,这位古德温夫人的女人缘可以说是极差了。   同样的,有一位男人缘也不怎么样的先生,也就是那位长着“诗人”般风流面孔的霍布利先生。   这位先生住在古德温夫妇的隔壁,同   时也是罗斯夫人的隔壁——三号房。   霍布利先生虽然男人缘不怎么样,女人缘却好得出奇。   在品尝过汤之后,侍者们送来新鲜的黑线鳕鱼的功夫,霍布利先生就成功地和雪莱夫人以及雪莱小姐打成一片,聊得火热。   甚至于在晚餐结束之前,一向沉默寡言的罗斯夫人都和他说了几句话。   查尔斯医生告诉格蕾丝,今天他给罗斯夫人看病的时候,发现她似乎有服食鸦片酊的习惯。   但他在为她检查身体之后,已经非常确定罗斯夫人并没有什么病症需要进行止痛。   “也许是失眠?”格蕾丝不太确定地说道。   “哦,天哪!”查尔斯医生职业病发作似的咕哝了一句,“这是哪个庸医开的药?这东西成瘾性这么高,还不如直接让罗斯夫人吃安眠药呢!”   公爵大人倒是看出了些端倪,“也许这是罗斯夫人自己的主意。”   他提示道:“罗斯先生生前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男士,虽然他的年龄比罗斯夫人大了十七岁,但是依旧有很多年轻姑娘对他娶了罗斯夫人颇有微词。”   罗斯先生和很多富商不同,从商之前,他曾担任过大学教授,学识渊博,谈吐不俗。   据说在十年前的上流社会社交界,罗斯先生也如同现在的公爵大人一样,是年轻小姐们心中理想的伴侣。   因此公爵大人推测,罗斯夫人之所以服用鸦片酊,是因为鸦片酊带来的幻觉,能够让她短暂地逃离失去丈夫的痛苦。   尤其在看到罗斯夫人对她的贴身女仆碧翠丝的过度依赖之后,他的这种看法就愈加肯定了。   毕竟很少有哪一家的夫人,会和女仆一起享用下午茶。   而且罗斯夫人在餐桌上每吃到一份满意的食物,就会叮嘱侍者给她的女仆也送去一份。   可想而知,罗斯夫人的生活其实很孤独,她的贴身女仆,就是她唯一的朋友。   “罗斯夫人告诉我,她这次去美国,是想在一个远房亲戚家住一段时间,那位亲戚家有六个孩子。希望这些孩子能让罗斯夫人高兴起来吧!”查尔斯医生略带怜悯地说道:“罗斯夫人是一位温柔又高雅的夫人,要我说,她比那位更值得得到幸福。”   查尔斯医生说“   那位”的时候,格蕾丝就知道她说的是古德温夫人。   因为此时此刻,古德温夫人正和雪莱先生亲热地聊着天,导致雪莱夫人和雪莱小姐的脸色变得一片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①欧洲最早的按照时刻表精准出发和返程的船只出现在十八世纪,这些船只主要是用来运送信件的邮政船只,被称为班轮或者邮船。   后来美国成立了“黑球独轮线”,专门用来定期运送英美货物和乘客,为了向英国邮政局致敬,这些船被命名为“邮轮”。   ②在维多利亚时期,上流社会的人每天都要更换好几套衣服,一般男士为晨礼服、外出服和夜礼服三套,女士们则更加复杂,早餐、晚餐、下午茶、打牌、散步等等活动,可能一天要更换六套衣服甚至更多。   在当时,一天总是穿着同一套礼服,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感谢在2020-11-01 16:10:48~2020-11-01 20:2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妮 199瓶;琴兽、faye 10瓶; 第90章 行李房前的争吵   “我想我得回去准备一些药膏。”查尔斯医生调侃道:“万一夫人们打起来了, 我们可没办法拉开她们呀!”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   格蕾丝非常确定,上流社会的女士们即使互相谋杀也不会使用暴力来犯罪, 她们最可能做的,就是给对方投毒,而不是掐死对方。   她们都有自己的矜持。   往难听点的方向来说,上流社会的人大多是虚荣的, 他们的荣誉、体面可能比他们自己本身还要重要。   晚餐结束后,格蕾丝原本想回去休息, 却被雪莱小姐央求着一起下象棋, 查尔斯医生则和霍布利先生在相邻的另一桌下双陆, 在座的男士里面, 恐怕只有他对霍布利先生没什么不好的看法。(①)   和公爵大人一起打台球的古德温先生频频从娱乐室的门向外张望,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雪莱夫人则白着一张脸,心不在焉地和罗斯夫人闲聊。   而让这两个人心神不安的源头,是古德温夫人和雪莱先生。   这两个人在饭后没多久就双双不见了。   “我不明白, 那个女人在我看来毫无动人之处,为什么爸爸会一见到她……”雪莱小姐下了一步棋, 抱怨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谨慎, 于是半路停了下来。   “妈妈应该阻止他的, 不是吗?”她最后只能这样绝望地说道。   “雪莱夫人是一位体面的夫人。”   这注定她不能放下脸面来挽留丈夫。   另一边,雪莱小姐那位圆脸的朋友爱丽丝,正打算从二层的经济舱走楼梯到一层的头等舱,去找雪莱小姐。   当她马上就要从楼梯的一头冒出头来的时候, 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听起来,两人好像是在楼梯口不远处的行李房那里停下了。   行李房在七、八两个套房的后面,连接的是头等舱那条小小的外走廊。   在行李房两侧有两个小仓库, 似乎是用来存放食品的。   “伊丽莎白,我们不能总是这样,我不知道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有什么意思。”雪莱先生的声音响起,使得爱丽丝神色一动,忍不住贴在楼梯的墙壁上偷听起来。   “你恐怕还不明白,雪莱先生。”古德温   夫人冷冷地说道:“你做过的事我都一清二楚,我现在这样,都是被你害得。”   “你现在?”雪莱先生反问她,“你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你继承了花不完的遗产,又有一个听话的丈夫……”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古德温夫人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罗斯先生!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会嫁给他的,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古德温夫人的情绪很激动。   “他比你大了二十一岁,现在他也已经死了两年了,我们继续争论这些毫无意义。”雪莱先生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好,“而且罗斯先生和他的夫人非常恩爱,即使……”   “你说不下去了吧,卡尔·雪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罗斯先生从年轻时就是朋友,可是你却处处不如他。你的父亲比他的父亲出身好,你也比他更富有,可是罗斯先生靠着自己就把你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说到这,古德温夫人咬牙切齿地质问:“我当时只有十八岁,你却卑鄙无耻地……”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是很明显,雪莱先生一定是做了非常不道德的事。   “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意外就是事情发生了之后,你们男人就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地和妻子继续在一起,而我就只能嫁给一个恶心的老头子!”古德温夫人说出了一个让爱丽丝震惊的消息。   古德温先生居然是古德温夫人的第二任丈夫!   爱丽丝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据我所知,他比罗斯先生也大不了多少。”   “这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有的人的年纪是为了给自己增添内涵与魅力,而有的人老了,就只剩下丑陋、痴呆和令人厌恶的体臭!”   古德温夫人抱怨完了这些,声音逐渐平静下来,“那个老家伙死了,罗斯先生也死了,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话锋一转,“所以你也别想好过。”   “可是多萝西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承受这种伤害。我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发生,现在你却让她怀疑我背叛了她。”雪莱先生叹了口气,问道:“伊丽莎白,你要怎么   样,才肯把那封信还给我?”   “我不会还给你的,就算你在我的面前双膝跪地,也不能打动我分毫。”古德温夫人的声线在喉咙里压成一根细细的线,带着惊人的穿透力,刺进雪莱先生的耳朵。   她的声音像一条毒蛇一样,带给人恐惧。   “卡尔·雪莱,我会让你一辈子都提心吊胆。”   “哦,天哪!你怎么站在这,孩子?你吓了我一跳!”下午还和古德温夫人一起喝过下午茶的特蕾莎·里奇女士惊呼了一声,被贴在楼梯拐角的爱丽丝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站在行李房附近的两个人立即停止了争吵,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雪莱先生认出了自己女儿朋友的背影,顿时皱紧了眉头。   “啊,古德温夫人,雪莱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里奇小姐立刻从楼梯走上来,和两个人打了招呼。   她是时下英国人所说的那种老姑娘,即三十多岁了仍旧没有结过婚的姑娘。   “现在的女孩儿们总是这样,动不动就站在角落里发呆。你们都不知道,她刚才就站在壁灯旁边,我从楼梯拐角一出来,就看见一张被油灯照得蜡黄的脸,真是要我把吓死了!”   古德温夫人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幸灾乐祸地看了雪莱先生一眼,“您应该庆幸刚才没把话说下去。”   不然你的女儿很快就会知道你是多么的卑鄙无耻。   “过来吧,里奇小姐,也许我们可以去娱乐室打打牌?”   难得被古德温夫人主动邀请的里奇小姐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跟着古德温夫人一起走过了室外走廊之后,回到了娱乐室。   看到她和古德温夫人之后,雪莱夫人松了口气。   这样说来,卡尔不是和她一起出去的。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   这时罗斯夫人开口说道:“您完全不必为此担忧,在我看来,她还是个孩子。”   雪莱夫人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天哪!别这样,莉迪亚,说得好像你已经老了似的。可是你可别忘了,她也有二十九岁了。孩子……”   “我并不是在指她的年龄,你应该明白,她从小就被惯坏了。即使她以后四十岁了,我也仍旧会觉得她是个孩子。”罗斯夫人   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酒,和雪莱夫人一人一杯。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呢!”雪莱夫人不解地说道。   “不,我对她谈不上多么讨厌。”罗斯夫人摇了摇头,“当然,也谈不上喜欢。我只是不想和她吵架,那可是个累人的活计。”   罗斯夫人抬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变得迷离。   “自从爱德华离开我之后,我的灵魂就已经随他而去。多萝西,我现在时常感觉到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别人起争执了。”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丈夫,罗斯夫人原本就不怎么高的兴致,很快就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低落。   她向雪莱夫人说了声抱歉,就让自己的贴身女仆碧翠丝扶着她回房间去了。   “罗斯夫人的身体真是令人担忧,航程可还有十四天之久呀!”雪莱小姐挪动了一枚棋子,感叹道。   自从古德温夫人和里奇小姐一起进来了之后,她的心情就变得轻快起来。   似乎知道什么内情的霍布利先生略微侧过身体,说道:“我认为罗斯夫人的身体很健康,她只是心情不太好。”   他对面的查尔斯医生倒是同意他的看法,“没错,罗斯夫人只要调整好心态,嗯……再改掉一些小习惯的话,她的身体会很好的。”   过了一会儿,雪莱先生也回来了。   当雪莱小姐撒着娇问他去了哪里时,他略带忧虑地看了女儿一眼,推说自己只是去外面抽了几支雪茄。   大家在娱乐室玩到了十一点多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   回去的路上,因为大家房间的位置不同,霍布利先生和古德温夫妇一起从娱乐室一路穿过酒吧和餐厅,回到了房间。   而雪莱夫妇和雪莱小姐则直接从娱乐室出去,分别回到了相邻的二号房和四号房。   查尔斯医生和公爵大人以及爱丽丝一路直行,穿过酒吧后又穿过宴会厅,在走廊里分开,各自回了房间。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分别住在七、八两个套房,这两个房间中间被楼梯隔开。   楼梯被栏杆封住的一面对着内部走廊,另一面则面对着外走廊,正对着行李室。   当格蕾丝回到房间之后,就立刻进了盥洗室。   奇怪的是,从盥洗室的通风口处,她闻到了一股鱼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①西洋双陆,是一种两个人玩的棋盘游戏。双方各有15枚棋子,按骰子点数移动棋子,率先将己方所有棋子移出棋盘者为胜。   感谢在2020-11-01 20:26:38~2020-11-02 14:4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蘑菇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sychopath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蘑菇头 15瓶;科西嘉星空 10瓶;夜不眠 5瓶;tiaf 1瓶; 第91章 孤舟   第二天, 格蕾丝在早餐的时候,把情况反馈给了船上的侍者。   对方表示,应该是食品储藏室的管理员在检查冷库里的食品。   因为需要为头等舱的乘客提供优质服务, 船上的很多食物都是利用冰块进行保鲜的。   而其他舱位的乘客,多数提供的都是火腿、腌鱼等腌制的食品。   正因如此,在行李房的东侧,有一个储藏室专门用来存放鲜鱼鲜肉。   近期海面上温度很低, 冷库里的保鲜效果还不错,只不过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管理者还是要定期过去查看, 把坏掉的肉及时处理掉, 以免污染其他的食物。   而格蕾丝的盥洗室刚好对着冷库的门, 所以昨天晚上,管理员在冷库里核对数量的时候,鱼腥味才会顺着通风口钻进去。   对此,格蕾丝表示了谅解。   毕竟船上的位置就那么多, 而她自己也很喜欢新鲜的食物,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快中午的时候, 很多乘客都趁着阳光正好, 三三两两地来到甲板上。   此时船身已经经过了爱尔兰最北部的领土, 一个名叫伊尼什特拉哈尔的小岛。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空滩之岛”。   过了这里,大不列颠号就彻底离开了陆地的周围,进入了大西洋的怀抱。   眼看着隶属于英国陆地的最后一个灯塔消失在视野里,格蕾丝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 心中有一瞬间的恐惧。   大西洋的海水波涛汹涌,即使身形巨大的大不列颠号在这一片海域当中,也像是一叶孤舟。   在这里, 除了船长和船员能够通过一系列精密的航海仪器探知自己的位置和方向之外,乘客们对于海上剩余十几天的航程一定都是万分迷茫的。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地球上的哪一个角落,甚至分不清方向,也看不到陆地。   大不列颠号从离开伊尼什特拉哈尔之后,就变成了一个飘荡在大西洋上的小小孤岛。   一阵冰冷的海风突然钻进了格蕾丝的衣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克里斯蒂先生!那边有船员在烤牡蛎!”雪莱小姐和她的两个朋友欢快地跑过来,邀请格蕾丝一起去品尝邮轮上的新鲜食物。   格蕾丝过去   的时候,发现很多乘客都在那里等待着。   船长只给每人分发了两个。   对于这种看似吝啬的行为,船长有自己的解释。   “船进入大西洋的第一天,会非常颠簸,我想今天晚上的时候,除了汤,大多数人应该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的话一点都没错。   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忍不住开始呕吐。   有的人冲进盥洗室,有的则跑上甲板,扶着栏杆向大海里吐着酸水。   根据爱丽丝和塞西莉亚所说,二楼的经济舱里,到处都是呕吐物的味道。   因为有的人根本坚持不住,还没等跑到盥洗室,就已经吐了出来。   船上的侍者只能不停的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地板。   不过看样子,这些训练有素的侍者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   实际上,对比经济舱,最下层的下等客舱才真的是让人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格蕾丝在甲板上和水手闲聊的时候,有一个皮肤已经晒成暗红色的美国水手告诉她,下等客舱是四人一个房间,没有单独的盥洗室,只有便桶。而且因为在最底层,房间里根本没有窗户,视野不开阔,晕船就晕得更厉害。   再联想一下他们船票的价格,格蕾丝就可以想象,船上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给他们提供太好的服务。   毕竟在头等舱和经济舱还能收到一些小费。   下等客舱的那些人,是不可能也付不出小费的。   由于头等舱的位置在整个邮轮最平稳的位置,因此虽然有几个人不太舒服,但也没有出现那种剧烈呕吐的症状。   查尔斯医生还特意叮嘱厨房的人晚餐给大家做一些糖渍梅子,以免大家食欲不振。   是以晚餐的时候,大家依旧全都到场了。   格蕾丝的座位在雪莱小姐和罗斯夫人中间,偶尔和着两位女士交谈几句。   罗斯夫人的话题经常围绕着她的女仆,比如两人今天一起做了针线活,到了美国以后还要学习园艺,制作植物标本等等。   而雪莱小姐则苦恼地告诉格蕾丝,她的朋友爱丽丝今天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却并不肯告诉她。   雪莱先生频频往雪莱小姐的方向看过来,神色有些紧张。   古德温夫人看到这一幕,心情颇好地勾起嘴角,   在霍布利先生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使得她的丈夫又一次露出难过的表情。   “这太不像话了。”雪莱夫人的位置在公爵大人的右手边,看着古德温夫人的做派,她忍不住向整个宴会厅地位最高的男人小声抱怨。   “那个可怜的年轻人,被伊丽莎白耍得团团转。”   公爵大人切下一小片牛排,心想着,您眼前也有一个可怜的年轻人,他的心上人每天都被您的女儿缠着不放呢。   看着对面有说有笑的雪莱小姐和格蕾丝,公爵大人郁闷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牛排,心想着,早知道就应该直接包下一整艘船。   唔……波特兰公爵似乎就有一艘很大的游艇。   公爵大人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完全可以请人造一艘。   众人心思各异地享用过了晚餐之后,罗斯夫人因为晕船,没有去娱乐室,而是独自回了房间。   雪莱小姐约了她的两个朋友到自己的房间去玩,因此也先回去了。   剩下的人里,霍布利先生、古德温夫人、古德温先生、以及从楼下过来的里奇小姐四个人在打惠斯特。   因为古德温先生笨手笨脚的,古德温夫人总是在他出牌之后说一些令人不快的话,言语中指责自己的丈夫不应该这样打牌。   霍布利先生和里奇小姐两个人倒是配合得很好,只不过为了照顾古德温夫人的感受,里奇小姐出牌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之间犯上一些小错。   终于能够和格蕾丝一起待一会儿的公爵大人立刻就带着她去了酒吧的位置,这样两个人可以单独聊天,同时还能看到娱乐室其他人的动向。   “维京人永远也想不到,现在的人们只需要花上六十英镑,就能横跨三千英里的海洋,从英国的利物浦到达美国纽约。”公爵大人如此感叹了一句。   想到未来人们乘坐飞机,甚至有宇航员飞向太空,格蕾丝笑着说道:“兴许有一天,人们可以从空中跨越整个大西洋呢。”   “你是说那些法国人制作的热气球?”公爵大人怀疑地转了转眼珠,“我听说那些热气球只能飞几十英里。”(①)   “我快受不了了,让我出来透口气吧!”查尔斯医生这时候从娱乐室走出来,示意侍者给他倒一杯白兰地。   “娱乐室里的气氛太古怪了,古德温先生明明不高兴,却还是一直陪着古德温夫人打牌。这个女人就像一个漂亮的女巫,四处散播让人不安的气息。”   格蕾丝听了他的话,顺着门口往娱乐室那边望了一眼。   里奇小姐神色有些尴尬,但一直强撑着笑容,似乎对古德温夫人很是退让。   她的着装风格其实和古德温夫人有些相似,但却没有学会其中的精髓。   古德温夫人的性格或许确实刻薄,但她出身良好,因此在穿着打扮上很有自己的审美。   而里奇小姐则有些盲目跟风,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打扮自己。   她是那种在服装上修饰过度的人。   如果看到古德温夫人的裙子上有一条荷叶边,她就会用三条荷叶边。   对于她来说,只要发现什么东西是美的,那就尽可能地往自己身上放。   这样的结果,也就导致她在古德温夫人旁边的时候,被反衬得像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其实在格蕾丝看来,如果一整个社会的人都把阶级分得很清,并且把人的三六九等从一出生就分了出来的话,古德温夫人的傲慢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的父亲是一名美国的乡绅,名下有很多土地,因此古德温夫人出嫁前,一直都过得顺风顺水。   再加上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父亲的一切财产都留给了她。   而古德温夫人的第一任丈夫几乎是和罗斯先生一前一后去世的,她的丈夫留给她的财产,也多得惊人。   这使得她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超过百万美金的资产。   只不过古德温夫人和罗斯夫人不一样,她在丈夫死后没多久,她就认识了古德温先生,并在前一段时间结了婚,如今出现在这艘船上,也是因为两人刚刚度完蜜月,要回到美国了。   格蕾丝知道的这些,还是雪莱夫人在闲聊的时候告诉她的。   眼下不知古德温夫人说了一句什么,牌桌上的其他三个人纷纷放下了纸牌,然后古德温夫人站起身,一脸不悦地扬长而去,她的丈夫也赶紧追了出去。   里奇小姐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霍布利先生低声安慰了她几句,之后也离开了娱乐室。   当她失魂落魄地从格蕾丝身边经过的时候,格蕾丝听到她在喃喃自语。   “我只是提到了鸦片酒,她干嘛那么生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①十八世纪,法国造纸商孟格菲兄弟在欧洲发明了热气球。   感谢在2020-11-02 14:44:52~2020-11-02 18:0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sychopat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坡肉馒头 10瓶; 第92章 侦探游戏   四号房套间里, 三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我已经把第一条线索告诉克里斯蒂先生了。”雪莱小姐兴奋地说道。   “可是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塞西莉亚语气迟疑,她的性格在三个女孩儿里是相对文静一些的,因此总觉得给别人制造麻烦是不对的。   “哎呀!你怎么这么扫兴呀, 塞西莉亚!克里斯蒂先生脾气很好的,我们只是和他开个玩笑,他不会生气的。”爱丽丝坐在单人沙发上,淘气地笑着。   这三个小姑娘从昨天知道了格蕾丝的身份之后, 就开始策划着要来一场恶作剧。   她们决定在邮轮上伪造一场“命案”,来考验一下这位年轻英俊的侦探先生。   眼下她们正在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爱丽丝自告奋勇地表示要扮演“尸体”。   “你应该把脸涂成紫色, 嘴巴涂成黑色, 假扮成被毒死的样子。”塞西莉亚建议道。   雪莱小姐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 “哦, 不!那太老套了!而且我们得把查尔斯医生引开,有他在的话,他一定能发现爱丽丝其实根本没事。”   爱丽丝转了转眼珠儿,说道:“我们可以请罗斯夫人帮忙, 让她假装晕船,把查尔斯医生骗走。”   雪莱小姐又说:“我负责把克里斯蒂先生引到凶案现场。”   “可是我们不能突然杀人, 杀人是需要理由的。”塞西莉亚在三个人当中算是心思比较缜密的所在, “如果我们就这么让克里斯蒂先生发现尸体的话, 他那么聪明,恐怕会立刻发现我们的恶作剧的。”   爱丽丝这时灵机一动,“我要去找里奇小姐帮忙!”   她神秘兮兮地瞥了雪莱小姐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昨天听到雪莱先生和古德温夫人吵架了。”   雪莱小姐一下子脸色铁青,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爱丽丝傻乎乎地,根本没注意朋友的脸色。   “古德温夫人拿走了雪莱先生一封信,要用这封信威胁雪莱先生, 他们两个还因为十几年前的什么事争吵了半天。昨天我听到一半的时候,里奇小姐突然冲了出来,我想古德温夫人应该已经发现我了   。”   “你是说她在勒索我爸爸?”雪莱小姐竖起眉毛,“这太过分了!”   “我们可以让古德温夫人来当杀人犯的角色,不过我们不要通知她,等到克里斯蒂先生查出凶手的时候,让她出个大丑,然后我们再告诉克里斯蒂先生,这是个恶作剧。”   三个小姑娘在房间里商量到快十二点,塞西莉亚和爱丽丝才向雪莱小姐告别,然后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第二天,三个姑娘偷偷找到了亚当,希望他可以当她们的内应。   听说只是玩一个游戏,亚当考虑了一会儿,最终答应她们,可以在方便的时间里给她们开门,让她们在格蕾丝的房间里偷偷布置“线索”。   之后,塞西莉亚去了罗斯夫人的房间,爱丽丝则找到了里奇小姐,分别说服两个人帮忙,完成这场侦探游戏。   等到下午茶的时候,罗斯夫人的贴身女仆碧翠丝突然冲了进来,语气急切地对着罗斯夫人说道:“夫人,您的、您的那条红宝石项链不见了!”   雪莱小姐立刻兴奋地看向自己的两位朋友,那眼神分明在说“游戏要开始了吗?”。   塞西莉亚迷茫地冲着她摇了摇头。   而爱丽丝今天上午的时候,一直和里奇小姐在一起,更不可能知道罗斯夫人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罗斯夫人听了女仆的话,猛得一下站起身来,但因为起身太猛,又摇摇晃晃地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脸色难看地扫视了一周,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查尔斯医生冲着侍者喊道:“快去倒一杯白兰地!”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罗斯夫人就突然呼吸急促,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当罗斯夫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人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周围还有其他宾客关切地围在床边。   感觉到嘴里有一股白兰地的味道,罗斯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昏了过去。   紧接着,她又想起昏倒前听到的消息,眼眶立刻就变红了。   根据女仆碧翠丝所说,丢失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十分昂贵,如果送到银行做抵押,至少能够拿到三万英镑的贷款。   最重要的是,这条项链还有其他的珍贵之处——它是罗斯先生   生前送给罗斯夫人的生日礼物。   “这条项链对夫人来说非常重要,别说是三万英镑,就算是给夫人十万英镑,夫人也不会愿意把它交给别人的。”碧翠丝一边给罗斯夫人递手帕,另一只手还紧紧捏着一个嗅盐瓶,生怕罗斯夫人再次晕倒。   “你上次看到它是什么时候?”格蕾丝询问道。   碧翠丝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先生。夫人的珠宝一直好好地放在珠宝盒里,因为之前夫人一直佩戴得是服丧时的黑色首饰,所以这条项链我就一直没有拿出来。”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今天我想趁着下午茶的时间,整理一下夫人的首饰。结果一打开珠宝盒最下层的那个小抽屉,就发现那条红宝石项链不见了!”   格蕾丝的眼睛飞快地在罗斯夫人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发现她确实如女仆所说的,佩戴得都是黑色的首饰。   “那么,你在出行之前,你一定确认过吧,碧翠丝?”   “当然,那个时候所有珠宝都在!”碧翠丝就差指天发誓了,“刚上船的时候我也确认过一次。”   她的眼睛迅速地扫过窗外的水手,意有所指地说道:“毕竟我们不能信任所有搬运行李的人。”   然而现在比较棘手的是,这艘船上并没有真正的执法者,即使是公爵大人,所管辖的地区也不过是埃塞克斯郡。   现如今大家在大西洋上随着邮轮飘荡,船上既没有警察也没有法官。   即使真的能够确定有人盗走了珠宝,船员们也不可能去搜查别人的房间。   船长也感到非常为难。   这艘船头等舱的乘客个个非富即贵,轻易得罪哪一个都不好。   而且能够住进头等舱的人,有哪个会缺钱呢?   想到这,船长隐晦地往格蕾丝和查尔斯医生的身上扫了一眼,又瞥了一眼霍布利先生。   在他看来,头等舱的乘客里,格蕾丝作为总管,应该是收入最低的人。   查尔斯医生的行业天花板也使得他有可能会对价值三万镑的珠宝动心。   而霍布利先生职业不明,没人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富有。   发现船长的眼神不对,公爵大人立刻知道了他的心思,当时就发了一通脾   气。   这个一向温和的男人在船长面前暴跳如雷。   “收起你那恶毒的眼神!我的格雷厄姆才不会稀罕那三万英镑!他经手的钞票,比之十倍百倍都多!真是荒谬!”   其他人只以为他身为公爵,在维护自己的脸面,因此格外强调了格雷厄姆的所属权。   只有霍布利先生知道,这家伙恐怕是情急之下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他下意识去看格蕾丝的表情,发现对方对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反而是公爵大人突然大发雷霆,把这位年轻的总管吓了一跳。   “哦!您误会了,公爵大人。”船长也表现得相当惊恐,“我当然相信您的荣誉和地位,会使得您的仆人更加自重。”   “这太荒谬了!克里斯蒂先生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你这样想真是太卑鄙了!”雪莱小姐气冲冲地堵了船长一句,带着她的朋友们出了房间。   船长原本是想帮忙,结果现在倒是把头等舱的乘客得罪了好几个,只好垂头丧气地向罗斯夫人求助,“罗斯夫人,这件事我们能否等到了纽约再说?”   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到地方,就会立即联系当地警局,到时候警局会帮助她解决所有问题。   罗斯夫人性格温和,知道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了。   只不过看她的样子,接下来的旅途里,忧愁可能会一直围绕着她。   格蕾丝趁着这个功夫,赶紧把突然犯了倔脾气的公爵大人拉回自己的房间,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这太过分了!这个卑鄙龌龊的家伙!”公爵大人像一头公牛似的,在房间里横冲直撞,气得直转圈。   格蕾丝哭笑不得地安抚他,“那么贵重的珠宝丢了,船长对其他乘客抱有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不!他第一个就往你的身上看过去了!这是污蔑!我要让他知道后果!”   公爵大人替自己的总管感到委屈。   难道一个人因为自己不够富有,就要被人当成小偷吗?   格雷厄姆明明是那么正义又善良的年轻人,为穷人办案可以只收一个便士!   那个一脸猥琐的老家伙居然胆敢用如此无礼的念头来衡量他!   哦!该死的!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天凉了!让英国与北美皇家汽船公司破产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2 18:08:00~2020-11-02 22: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澄枫 9瓶; 第93章 魔术师   格蕾丝看着眼前这个暴走的男人, 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于是公爵大人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就发现自己的总管先生歪着头, 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实际上格蕾丝已经克制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了。   然而人的情绪,会从心灵的窗口中溢出来。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洒满了星光,像月光下,平静、深邃、清澈的海。   而公爵大人, 就是那个坠落海底的人。   他在格蕾丝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余怒未消的自己。   公爵大人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哦!我刚才在干什么?   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在格雷厄姆面前横冲直撞!   那一定非常滑稽可笑!   而且我还让格雷厄姆站在旁边看了半天!   他的样子落在格蕾丝的眼里, 让她不由想起了某些毛绒绒的大型宠物。   格蕾丝的手指动了动, 莫名地有点想摸摸公爵大人的脑袋。   不过她当然不能这么做。   取而代之的是, 格蕾丝走上前, 帮公爵大人整理了一下领结,然后又把他的高礼帽扶正。   面对公爵大人怔忡的脸,格蕾丝说道:“您的灵魂就如同您的社会地位一样高贵,因此, 请不要为卑劣的灵魂而感到烦忧。”   公爵大人注视着格蕾丝的眼睛,问道:“那么, 你喜欢高贵的灵魂吗?”   “当然, 您一直是一位可敬的雇主。”   也是一位可敬的兄长。   格蕾丝没有去看公爵大人的表情, 而是敲响仆人侧卧的门,吩咐亚当去叫两杯热巧克力。   我问的可不是这个!   我问的明明是……   公爵大人在心里大喊。   “喝一杯热巧克力可以帮助您平复心情。”格蕾丝这时转过头来说道。   但是……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公爵大人为什么这幅表情?   格蕾丝心底有些疑惑。   很多事情,如果没能一鼓作气说出来的话,下一秒就会不由自主地退缩。   公爵大人眼下正是这种状态。   因为就在刚才格蕾丝转个身的功夫, 他的脑海里就闪过无数念头。   现在还不能说。   格雷厄姆还是个孩子。   他会愿意离开英国   、离开家人吗?   而且……我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和我一样。   我不知道他的心意。   万一他觉得两个男人那样很可怕呢?   仅仅几秒钟时间,公爵大人就感觉脑海里有一万个敌人在阻止他莽撞行事。   于是他呈现给格蕾丝的,就是眼下这幅憋屈的表情。   这时候连格蕾丝都忍不住开始埋怨那位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船长。   这家伙的眼神就不能收敛一下吗?   看把孩子给气的!   好在喝过热巧克力之后, 公爵大人已经自我开解了。   毕竟格雷厄姆虽然没有开窍,但却主动给他整理了领结和帽子!   ……   这次风波过后,乘客们在大不列颠号上又度过了平静的两天。   根据船上的水手说,现在他们已经快要到大西洋的中央了。   “这种时候最需要谨慎,因为一旦船出了故障,就只能看运气了。”   之前和格蕾丝聊过几次的美国水手经验老练地说道:“如果运气好,能遇到巡航的军舰和货船,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要等上很多天,才会有船路过。”   “不过这艘船可从没出过故障。”水手末尾这样说道。   紧接着他看了一眼天色,对着其他水手喊了几句略显粗野的俚语。   格蕾丝的心情因为这番话变得有些沉重,她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感觉天边翻涌的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   果然没过多久,雨就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水手们忙碌了起来,将甲板上碍事的乘客都劝回了客舱。   不能去甲板上透气,乘客们只能暂时回到室内,在娱乐室打发时间。   格蕾丝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去年刚刚出版的《圣诞颂歌》,坐在娱乐室的角落里独自看书。(①)   过了一会儿,雪莱小姐和塞西莉亚、爱丽丝三个人一起走进了娱乐室。   大约是看到罗斯夫人心情不好,古德温先生在牌桌上表演起了小魔术。   三个女孩围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古德温先生的双手。   几位夫人也专注地看着他表演。   “哦!天哪!太神奇了!”   “您是怎么做到的,古德温先生?”   女孩儿们兴奋地发问。   这时古德温夫人冰冷的声音刺了   进来,“阿尔伯特以前在马戏团工作过一段时间,瞧瞧,他的纸牌玩得多好!不过这可还不是他的拿手好戏呢!”   古德温先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虽然他以前确实在马戏团工作过一段时间,但被妻子当众提起这件事,仍旧让他感到羞愧难当。   这里的乘客都来自上流社会,即使是格蕾丝也没有做过马戏团演员那种不入流的工作。   一种强烈的羞辱感直冲古德温先生的脑门儿,让他的整张脸都变成了暗红色。   古德温夫人这么做,当然不全是为了羞辱她自己的丈夫,而是为了给罗斯夫人找不痛快。   不就是一条项链!   难道整个邮轮的人都要哄着她吗?   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明明那些原本……   想到这,古德温夫人不顾其他人的脸色,攥着拳头,趾高气昂地走了,仿佛战胜了谁似的。   等她走了,古德温先生才慢慢缓和了脸色。   几个女孩为了安慰他,一直在追问魔术是怎么变的,叽叽喳喳地表示自己也非常想学。   “其实魔术大多数都是障眼法,只要速度够快,又知道别人的视觉死角,藏起来一件东西就会变得非常容易。不过这些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需要练习很多年才行。”古德温先生说完这句话,就慢慢收起了纸牌,然后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娱乐室。   雪莱先生则好心地追了出去,想要劝慰他一番。   两人去了楼梯转角那里,一边聊天一边抽雪茄。   “太过分了,没有人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伴侣!”雪莱夫人坐在罗斯夫人对面,替古德温先生打抱不平。   “伊丽莎白一直这么任性。”罗斯夫人回忆起丈夫去世之前的日子。   那个时候,两人每次参加宴会都要头疼一阵。   因为古德温夫人总是会盛装打扮,去参加宴会,同时还要对着罗斯夫人冷嘲热讽。   罗斯夫人为人随和,几乎从来不和她一般见识。   这些事雪莱夫人也知道,因此在罗斯夫人说完之后,就冷冷地哼了一声。   “说实话,我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件事了。罗斯先生当初不愿意娶她,怎么能怪在你的头上?我们的婚姻都是由父母决定的,求婚也是男人   的事,我们根本没办法决定自己嫁给谁。一个女人会嫁给谁,完全取决于她的父亲是否同意求婚者的请求。”(②)   雪莱夫人言语间带着指责,“如果古德温夫人还有理智的话,她就应该知道自己该为难的人不是你。”   “爱德华只是把她当成了晚辈。”罗斯夫人摇了摇头,“所以我也应该和爱德华一样,对她包容一些。”   这时,里奇小姐走了进来。   “我刚才看到霍布利先生在和您的女仆聊天,还以为您仍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呢!您能出来走走,实在是太好了!总是待在卧室里,心情就会变得很沉闷。”她和罗斯夫人打了个招呼。   格蕾丝听了她的话,神色一动。   那个花孔雀干嘛和女仆聊天?   格蕾丝可不认为这种花花公子会对每天穿着朴素黑裙、素面朝天的女仆感兴趣。   她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回原位,站起身走了出去。   霍布利先生确实如里奇小姐所说,正在和罗斯夫人的贴身女仆碧翠丝聊天。   不过看样子,两人的对话并不算十分愉快。   女仆的样子很局促,霍布利先生背对着格蕾丝,不知道和女仆说了什么。   过了几分钟,女仆就捂着脸哭着跑回了房间。   霍布利先生转过身,刚好看见一脸探究的格蕾丝。   他冲着格蕾丝笑了笑,抬手扶了一下帽檐,对于被别人撞破他欺负女人的事毫不在意。   格蕾丝板着脸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当她走进房间的时候,听到楼梯拐角那里有人说了一句,“她一直都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是古德温先生的声音。   这个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仿佛已然不堪重负。   其实格蕾丝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人,仗着自己的美貌、金钱、爵位等等优势地位,肆无忌惮地压迫、剥削、羞辱着别人。   他们似乎完全不懂得适可而止。   这些人每天四处得罪人,还沾沾自喜,以为所有人都畏惧他们,所以不敢反抗。   克拉克男爵就是……   格蕾丝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克拉克男爵?   我为什么会想起克拉克男爵?   她的眼睛神经质地往窗   外看去,窗外大雨倾盆,雨水被剧烈的海风刮成一条条斜线,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户上。   海浪不断地卷起,让原本温柔平静的海面变得波涛汹涌,大不列颠号就像一片无助的落叶,在苍茫的大海上渺小得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①狄更斯最初版的《圣诞颂歌》是1843年圣诞节出版的。   ②当时社会普遍的求婚方式,男方基本只要征得女方父亲的同意,就可以和女方结婚。   感谢在2020-11-02 22:00:07~2020-11-03 14: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psychopath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rmj 5个;psychopat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醋君 38瓶;就是这个TW 26瓶;努力改掉拖延症 10瓶;星弋 9瓶;tiaf 2瓶; 第94章 花言巧语的古德温夫人   第二天上午, 天气放晴,趁着格蕾丝去甲板上透气的时候,亚当偷偷地给三位小姐开了门。   “克里斯蒂先生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吧, 亚当?”   “克里斯蒂先生一般会在甲板上待上半个小时,雪莱小姐。”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雪莱小姐带着两个朋友,蹑手蹑脚地溜进格蕾丝的卧室, 在她的床头柜抽屉里放了一封作为道具的“恐吓信”。   爱丽丝一边推开卧室的窗户,一边和另外两个姑娘说话:“我们需要布置一些线索。当克里斯蒂先生推开窗户的时候, 就能看见——”   “嘘……”雪莱小姐把食指抵在嘴唇前面。   三个小姑娘都露出偷听时的鬼祟表情。   “伊丽莎白, 你不能再去见他了!至少不能晚上去!这太不像话了!”古德温先生崩溃地喊道。   几个小姑娘偷偷瞄了一眼地上的影子, 发现古德温夫妇两个人手里拿着方块形的杯子, 似乎是喝威士忌用的古典杯。   阳光下,古德温夫妇两人的影子,再配上两人的声音,就像一场生动的中国皮影戏。   “哦!阿尔伯特, 你吓了我一跳!”古德温夫人把杯子放在一边,说道:“可是霍布利先生今天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找我。”   “不, 你不能……重要的事也可以白天再谈。”   “别这样, 亲爱的, 你应该相信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古德温夫人伤心地说道。   当然,她这种戏剧化的伤心,让隔壁三个年轻姑娘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和里奇小姐总是一起打牌,可我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不是吗?”古德温夫人似乎非常擅长混淆视听,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被她混为了一谈。   只是这次古德温先生却没有立刻买账, “那不一样,伊丽莎白。里奇小姐是那么……那么的平庸,对我来说,她和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我怎么可能……”   “哦,你这可爱的家伙!”古德温夫人拥抱了自己的丈夫一下,“你是想说你自己也很平庸吗?不!在我看来,你简直独一无二!你可是我伊丽莎白的丈夫!”   “你应该自信点,亲爱的。”古德温夫人难得低声细   语地哄着情绪崩溃的丈夫,“我真的只是和他聊聊天,你应该明白,我没有背叛过你,不是吗?”   “那么,你一定得记得,我们已经结婚了,伊丽莎白,我是……我是爱你的。”   “当然当然,你这可怜的家伙,我也爱着你呀!”古德温夫人懊悔似的感叹道:“哦!我让你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是吗,亲爱的?但是你要理解我呀,我不喜欢罗斯夫人,可你昨天却那么卖力地哄她开心,我当然是会生气的。”   “我……我只是……”   “我明白,阿尔伯特,你是个善良又贴心的男人,所以总是很照顾别人,我昨天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不过从他们的影子来看,这对夫妻已经和好了。   他们两个轻轻碰了碰杯,之后就一起走出了房间。   然而在格蕾丝卧室里藏着的三个小姑娘却对古德温夫人的行径瞧不上眼。   “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可怜的古德温先生在她面前就像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爱丽丝忿忿不平地捏着窗框说道。   “而且古德温先生根本对古德温夫人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如果她知道古德温夫人为什么讨厌罗斯夫人,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的。”雪莱小姐从母亲那里听过一些内情,再加上听说了古德温夫人敲诈她父亲的事,心底里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我可想象不到像古德温先生这么温和的男人会暴跳如雷,不过他可真是太可怜了。我爸爸说,古德温夫人是那种随时会被砍死的妻子,因为她每天都在激怒丈夫。”塞西莉亚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几个姑娘对古德温先生同情之余,也认为他不够有男子气概。   闲聊过后,她们在格蕾丝窗台下的外走廊上撒了点充当血迹的红色墨水,又布置了一些小东西,这才悄悄退出了格蕾丝的卧室。   亚当在她们走后,还去卧室里看了看,然后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哼!   这么简单的谜题,老师一定很快就能解开!   另一边,三个小姑娘出了格蕾丝的套房,开始商量今天晚上的好戏。   “等到大家都睡了,我就悄悄爬到甲板上,然后大叫一声……”   “我们必须还要   有一个假人。而且你们今天晚上要藏在我的房间,不要被经济舱那边的人看到了。”   “夜里大家被吵醒的话,一定很难立刻看清东西的。所以我们随便扔点东西下去就行了。”爱丽丝说着,拿出了一把钥匙,“这是我向冷库的管理者借的备用钥匙,等到把东西推下去之后,我就会藏在冷库里,假装自己已经失踪了。”   “我没告诉罗斯夫人具体的开始时间。”塞西莉亚说道。   “我也没告诉里奇小姐,这样游戏开始的时候,才能把所有人都吓一大跳!”   “我们必须得避开守夜的乘务员。”   “那个乘务员一到晚上就爱打瞌睡,上次我和妈妈从娱乐室出来的时候,他还趴在桌子上流口水呢!”雪莱小姐嘲笑着上船时帮他们找位置的那个高个子乘务员。   几个女孩商量好了之后,就准备去甲板上,和其他乘客一起聊天晒太阳。   在她们从外走廊往后侧甲板走的时候,恰好碰到霍布利先生从行李房的方向走来。   几个人打了个照面,互相问候之后,就那么错身而过了。   当天晚宴的时候,十位乘客之间又恢复到了原本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一群人在酒吧里喝了几杯酒,又在娱乐室玩了一会儿,直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套房。   ……   在十二点的时候,四号房,也就是雪莱小姐的房门打开了,爱丽丝伸出小脑袋,左右看了看,发现守夜的乘务员不在这一侧走廊,这才悄悄溜了出去。   与此同时,乘务员正缓步经过一、三、五号房所在的走廊。   当他路过五号房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伊丽莎白在吗?我有事想要和她谈谈。”房间里响起雪莱先生的声音。   “您不该半夜的时候来找她。”古德温先生的语气暗含不悦,“一位体面的绅士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找一位有夫之妇。”   “我必须得声明,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找她,古德温先生,请您相信我,我对您的妻子并没有非分之想。”   “重要的事?我的妻子只是一个富家女,而不是国会议员,你们难道什么事都需要和她商量吗?”   本来妻子半夜出去见人,古德温先生就跟不   高兴,这会儿语调更是忍不住升高。   “我们?难道还有其他人来找古德温夫人吗?”   “是啊。”古德温先生拉长声音,“霍布利先生,伊丽莎白去见他了,现在还没回来……”   剩下的话乘务员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巡视到了另一侧走廊。   乘务员从二号房那头的走廊出口走到外面,准备顺着外走廊巡视一圈。   这时,里奇小姐从行李房那边的楼梯走了上来,找到了乘务员,问他能不能让人送一盏提灯到她的房间去。   “我房间里的那一盏根本就点不亮,我想它或许是坏了。”里奇小姐说这些的时候,看见外走廊不远处的地上,投射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影子,其中稍微矮一些的那个应当是古德温先生,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影子也一直小幅度抖动着。   相比较之下,他房间里的客人倒是十分镇定。   “这么晚了……”   “哦,那是雪莱先生,我刚才听见他们两个在说话。”乘务员看着窗帘上的人影,压低声音说道:“雪莱先生是去找古德温夫人的,这让古德温先生有点不高兴。”   就在两人说话间,船头位置的甲板上传来一声尖叫。   “啊!”   紧接着,他们听到当啷一声,然后又是扑通一声,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乘务员感觉有一个黑影从他身后不远处略过,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四号房里,雪莱小姐和塞西莉亚一脸兴奋。   “我们快出去吧?”   “不行,我们得假装毫不知情!再等等,等其他房间有人开门,我们再冲出去。”   她们两个听见一阵迅捷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门打开的声音。   而一号房里,罗斯夫人原本已经睡下,却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吵醒了。   她睁开双眼,在黑暗中看到有一个黑影正站在她的房间里,蹑手蹑脚地往珠宝盒的方向走。   “啊!”   头等舱又爆发出一声尖叫。   乘务员原本已经走到了船头甲板附近,一下子又被这声尖叫吓得停了下来。   里奇小姐被接连不断的突发情况吓得委顿在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时,一个黑影从罗斯夫人的房里翻了出去,从外走廊一路往后冲。   这个人往左手边的墙上一瞥,发现有一扇窗户没关严,然后就想也不想地扒开窗户,翻身跳了进去。 第95章 掉马危机   格蕾丝原本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 准备睡觉,结果接连到来的两声尖叫让她脱衬衫的动作迟疑了那么几秒。   就在这个时候,更衣室的门把手被拧动了, 紧接着,在格蕾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   “!!!”   两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霍布利先生此刻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哦!上帝!   我看到了什么!   克里斯蒂先生的胸前为什么裹着一块厚厚的白布?   而且……   他咽了一下口水。   那绝对不是男人的……   而他对面的格蕾丝呢?   格蕾丝此刻又惊又怒。   回想起自己每天的小心翼翼,简直可以说是日防夜防。   结果就被这么一个小偷给撞破了!   至于格蕾丝为什么认为霍布利先生是小偷?   当然是因为他手上正拿着一条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   这条项链上的红宝石个个颜色红如鸽血, 在灯光下看起来毫无杂质。   如果这一条不是罗斯夫人丢失的那一条红宝石项链,那才是见鬼了。   下一秒, 格蕾丝眼疾手快地披上衬衫, 然后顺手摸出外套口袋里的左轮, 顶在了霍布利先生光洁的额头上。   “我、我可以解释。”霍布利先生的眼睛往门口隐晦地看了一眼。   走廊里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 很明显已经乱作一团。   格蕾丝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时候,如果我打烂你的脑袋,再把你丢进海里,恐怕没人会发现。”   “不不不!你放心, 我……”他又忍不住往格蕾丝胸前的白布上扫了一眼,“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更相信死人才会守口如瓶。”格蕾丝故意吓唬他。   “真的, 我从来不为难女人。”霍布利先生举起双手, 看着格蕾丝的脸补充道:“尤其是漂亮女人。”   格蕾丝顶在他额头上的枪口贴得更紧了, “真遗憾,昨天我就亲眼看到了你为难女人。”   “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昨天完全是事出有因!”霍布利先生看着自己手上的项链,觉得越发解释不清了。   他绝望地看了格蕾丝一眼, “而且……”   在格蕾   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里的枪就到了霍布利先生的手上。   霍布利先生这回反客为主,拿着左轮往前走了两步, 把格蕾丝逼到了角落里,坏笑着说道:“女孩子怎么玩这么可怕的东西呢?没收了。”   格蕾丝的左轮被霍布利先生连同项链一起塞进了口袋里。   “我先去客厅,记住,保密。”霍布利先生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然后退出了更衣室。   亚当这时候刚好从走廊里看完情况,一回头就看见了霍布利先生。   “霍布利先生,您怎么在这?”   “咳,我找克里斯蒂先生谈些私事。”   非常隐私的事,简称私事。   亚当狐疑地转了转眼睛,没有再多问。   过了一小会儿,格蕾丝一脸平静地从更衣室走了出来,询问亚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乘务员说有人落水了,但是现在天太黑了,船员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掉下去的人。”亚当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提雪莱小姐她们的恶作剧。   因为现在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确有其事。   船长很快就带人来到走廊,确认大家的安全。   一号房里,乘务员把罗斯夫人的事通知了她的女仆碧翠丝,碧翠丝很快就从经济舱来到了头等舱。   三号房空着。   五号房里古德温先生和雪莱先生从房间走了出来。   七号房格蕾丝和霍布利先生一起走出来。   公爵大人瞪着眼睛,看向霍布利先生,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在格雷厄姆的房间里?”   “哦,我们之间来了一场男人间的对话,是不是,克里斯蒂先生?”霍布利先生想到自己知道的秘密,就有几分幸灾乐祸。   格蕾丝冷着脸哼了一声,但却没有反驳。   这让公爵大人顿时感到万分委屈。   我都没有在十二点以后进过格雷厄姆的房间!   这不公平!   当然,很快他就没功夫想这些了。   因为船长在核对了人数之后,发现有两个人失踪了!   “你说什么?伊丽莎白不见了?”古德温先生一把揪住船长的衣服。   他猛得转头看向霍布利先生,“是你!你把她推下了船!是不是?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古德温先生扑向霍布利先生,凶   狠得就像一只发疯的狗。   “哦,天哪!这完全是污蔑!你这家伙发什么疯!”霍布利先生个子高大,几乎毫不费力低就把古德温先生控制住了。   即便如此,古德温先生还是不断地扭动着,挣扎着想要再次发动攻击。   雪莱先生赶紧上前帮忙,和查尔斯医生一起按住了他。   古德温先生就这么歇斯底里地发作了好一会儿,直到耗尽了力气,才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有的去拿白兰地,有的帮忙把古德温先生抬到房间里去,好一会儿才安顿下来。   雪莱小姐和塞西莉亚两个人脸色都吓白了,抱在一起小声地抽泣着。   “爱丽丝会不会……”雪莱小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害怕地向朋友寻求帮助。   “我们得去冷库看看,也许她藏在那里。”   冷库管理员这会儿也赶了过来。   一看到冷库门口完好无损的挂锁,他就感觉到了不妙。   因为爱丽丝根本不可能从外面把门锁上。   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有打开过冷库的门!   或者说,她没来得及打开。   冷库管理者最终打开了冷库大门,在里面搜寻了一圈,确定爱丽丝的确不在这里。   雪莱小姐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只是眼下可没人安慰她。   当船长和乘客们听说了她们的恶作剧之后,都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想到你们两个会这么胡闹!”雪莱先生板着脸呵斥着女儿和她的朋友,“你们两个赶紧把全部经过告诉克里斯蒂先生!”   七号套房里,格蕾丝也对这两个女孩的胡闹感到烦躁。她的套房现在暂时充当了审讯室,船长和船员们也加强了巡逻,以保证不会再有人掉到海里。   如果是平时,这两个女孩的恶作剧固然无伤大雅。   可是现在失踪了两个人,任何突发情况,都有可能给探案造成干扰。   格蕾丝难得对女孩子露出严厉的神情,勒令她们两个必须把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自己。   两个女孩抽抽搭搭地说出了她们的恶作剧计划,其中还提到了里奇小姐和罗斯夫人的部分。   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里奇小姐听说恶作剧导致一个女孩儿失踪了,吓得差一点又晕   了过去。   她捧着一杯白兰地,说道:“爱丽丝前两天过来拜托我,让我在恶作剧之后,指认她曾经偷听过雪莱先生和古德温夫人吵架的事。除此之外,她没有告诉我其他的计划。我以为那只是个小玩笑,没想到……”   “偷听?”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那孩子在偷听。”里奇小姐惊魂未定地喝了一口白兰地,继续说起前几天的事。   “那天我上楼的时候,看见爱丽丝贴在楼梯拐角的墙上,吓了我一跳。等她特地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偷听了雪莱先生和古德温夫人聊天。”   里奇小姐看向雪莱先生,“那天雪莱先生确实和古德温夫人在一块儿,但是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见,爱丽丝也没有告诉过我。”   格蕾丝记下她说的内容,又问:“那么,您刚才为什么会在头等舱附近?”   “我房间里的提灯坏了,所以才上来找乘务员,想让他们再给我送一盏新的。”   乘务员冲格蕾丝点了点头,表示里奇小姐所说的话完全属实。   这时一个船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餐刀,“这是在甲板那里找到的。”   房间里的人都惊恐地望向那把刀,在看到上面并无鲜血之后,他们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也是你们准备的道具?”格蕾丝对着雪莱小姐问道。   雪莱小姐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计划做出有人落水的假象,那些假的血迹只是用来做干扰的。”   也就是说,这把刀应该是凶手的。   众人又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个小时,最终船长宣布,他们没能找到落水的人。   “我们必须要向其他船只发信号了。”船长命令一名水手,把最亮的提灯挂到最高的桅杆上去,并把一枚橙色的遇险旗一同挂上去。   这样一来,万一有船过来营救,或许会发现失踪的两个人的……尸体。   船长心里这样想着。   作为一个经验老练的船长,他不认为那两个柔弱的女人能在冬天的大海中活下去。   不过让所有人不解的是,乘务员只听见了一声落水声,而且尖叫的也的的确确是爱丽丝。   那么古德温夫人又去了哪里呢?   如果她也被人推下了水,那么为什么没有人听见哪怕一丁点的反抗的声音,或者是尖叫声呢?   这个美丽又傲慢的女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即使船员们找遍了大不列颠号的各个角落,也依旧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3 20:50:28~2020-11-03 22:3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96章 深夜审问   “经济舱和下等客舱都找过了, 没有发现古德温夫人。”船长说道。   格蕾丝眉头紧锁,又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乘务员,问道:“你确定没听到其他的落水声或者争执的声音吗?”   乘务员摇了摇头, “我没听见,先生。确切的说,我当时知道古德温夫人外出了,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整艘邮轮一百多个乘客, 经济舱又有人和头等舱的人认识,即使是经济舱的人, 在普通人里也算是有钱人, 毕竟这年头有钱坐船横跨大西洋的人可不多。   更何况英国人非常注重隐私,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 乘务员也不可能对乘客的行踪问东问西。   “也就是说,你看到她外出,但没看到她回来,对吗?”   “哦, 不,不是那样的。”乘务员解释道:“我在走廊巡视的时候, 无意间听到了古德温先生和雪莱先生的谈话, 当时古德温先生告诉雪莱先生, 说是古德温夫人不在套房里,而是去见了霍布利先生。”   “他在撒谎!”霍布利先生立刻反驳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霍布利先生现在简直欲哭无泪。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但那个女扮男装的小总管一定是知道的!   现在发生命案了,这要怎么解释?   他明显能感觉到格蕾丝看向他的目光非常严厉, 那眼神明晃晃的,分明是在怀疑他。   格蕾丝这种类型完全是霍布利先生最害怕的女人,因为她做事非常有原则, 即使女扮男装的事被霍布利先生发现了,在必要情况下,她也完全不怕被揭穿。   因为对于格蕾丝来说,人命关天的事,远远比她自己失业要来得重要得多。   甚至有可能,一旦格蕾丝发现霍布利先生就是凶手,她会自己揭穿自己,以换来把凶手绳之以法的证据。   “我也知道这件事。”雪莱小姐的眼睛还红着,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会抽噎两声。   但她还是把今天在格蕾丝卧室里偷听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格蕾丝。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格蕾丝也瞬间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霍布利先生会慌不择路地闯进她的房间。   因为这群小姑娘忘记挂上窗   栓了。   她忍不住扶额,长叹了一口气。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所有的乘客都很疲惫。   格蕾丝想了想,决定明天再问。   于是大家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只不过这一次,走廊里多了一名乘务员,外走廊也有另外的水手轮流巡逻。   公爵大人看着格蕾丝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   等到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格蕾丝打开了一个大手提箱。   一堆零部件在她的手中咔咔作响,没一会儿功夫,就组装成了一个造型华丽又别致的手杖。   这根手杖上布满了复杂的哥特式花纹,花哨得不像是格蕾丝会用的东西。   然而这些花纹,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它的零件接口罢了。   这根手杖,其实是一把威力巨大的气·枪。   格蕾丝之所以带上这种危险的东西,是因为现在的美国还相对蛮荒,所以她这次出行,才有了防备。   让她想不到的是,这把武器现如今派上了其他用场。   她要趁着其他人都睡下的时候,单独去审问霍布利。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杀人凶手,那么以他的身手,格蕾丝必须要有所倚仗。   最重要的是,要出其不意。   毕竟之前的那把左轮就被抢走了。   想到这,格蕾丝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轻轻拉开门,示意乘务员不要出声,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三号房的门口。   还没等敲门,里面的霍布利先生就把门打开了。   等格蕾丝走进去之后,霍布利先生说道:“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找我。”   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格蕾丝手里还拿着那把从甲板上拿来的小餐刀。   两人分别坐在门厅附近的扶手椅上,期间格蕾丝一直把玩着那把餐刀,偶尔向着霍布利先生投去不怀好意地一瞥。   这一举动让霍布利先生感觉后颈发凉。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杀人了吧?”   他看着在格蕾丝手里转来转去的那把小刀,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可以发誓,那真的是个意外,我绝对不是有意闯进你房间里去的。”   “包括你那天看到的事也是事出有因。”   霍布利先生整理了一下衣领,观察了一下格蕾丝的表情,发现这个   金发小甜心简直是油盐不进。   他只好继续往下讲,以求洗脱自己的嫌疑,“你那天看到我和碧翠丝聊天之后,一定以为我是个欺负女人的混蛋,但是我得为自己辩解一下,我可从来不为难女人,除非那个女人做了坏事。”   “哦?”格蕾丝挑起一边眉毛,发出一声半是怀疑半是挑衅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这些侦探自诩聪明。说实话,探案我的确不敢和您相比,但是说到对女人的了解……”他又看了一眼格蕾丝的脸色,“你可别误会啊,我说的是性格,不是身体!”   “没有必要的废话就不要讲了,说重点。”格蕾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里的小刀又转了一个方向。   “咳,好吧。”霍布利先生脸色尴尬,人生第一次,有女人这么不买他的账。   “我发现那个女仆形迹可疑,实际上,我当时就怀疑那条项链是她监守自盗。”   格蕾丝回想起女仆的话。   “就算是给夫人十万英镑,夫人也不会把项链交给别人的!”   但是如果反过来想呢?   罗斯夫人想要把那条项链赎回来,就算是十万英镑也在所不惜。   罗斯夫人的珠宝那么多,盗贼却偏偏偷走了对她最有纪念意义的那一条。   格蕾丝内心有所松动,脸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昨天我用了点小手段,让她告诉了我实情。但是她不愿意把项链亲手放回去,因为她夜里一般会回经济舱的房间,突然回到主人的房间会有点可疑,所以我只好自己来了。”霍布利先生摊开双手,“你看,即使我知道她偷了东西,同时还背叛了对她非常好的女主人,我也依旧没有为难她。”   所以你也完全不必担心我会为难你。   “说下去。”   “碧翠丝告诉我,她把那条项链藏在了罗斯夫人的帽盒里。那个帽盒就在行李房,上面还贴着标签。昨天中午我就去行李房把它拿回来了,准备找机会把它放回罗斯夫人的珠宝盒,这样她就不用成天偷偷地哭了。”霍布利先生的脸难得一红,“我这个人完全看不了女人流眼泪,我总不能看着罗斯夫人天天以泪洗面吧?”   回想起三个女孩的恶作剧,霍布利先生只能感叹自己运气   不好,“我马上就要把那条项链放进珠宝盒了,却没想到那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结果罗斯夫人立刻就醒了,然后就看到了黑夜里的我。”   “你为什么不从门的方向跑?”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所以没办法考虑得那么周全,而且我习惯从窗户逃跑。”霍布利先生的话暴露了他的身份似乎不太寻常。   “我跳出去的时候,发现里奇小姐晕倒在地,那个乘务员就在她不远处,所以我只能顺着外走廊跑。但是,如果我想回到我的房间,我必然还要穿过内走廊。就在我发愁的时候……”   后面的也就不必说了。   霍布利先生发现格蕾丝房间的窗户没关,于是就慌不择路地钻进了格蕾丝的卧室。   “当然,我知道你怀疑是我自己偷了那条项链,不过我会证明的。”   霍布利先生站起身,发现格蕾丝警惕地抓住了手杖,不由失笑,“放心吧,我可不会对女人动粗,之前我只不过是怕那把枪走火。”   说着,他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个小手提箱,用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   箱子向两边分开,里面宝石和小型古董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这些东西几乎各个价值连城,每一个都要比罗斯夫人的那条项链值钱的多。   “如果你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就看看这些。”他浑不在意地抓起几颗硕大的宝石,“我其实确实是以此为生,但我不是普通小偷,而是个江洋大盗,我只拿恶棍的东西。”   “这颗黄色钻石,就是一个乡绅家的传家宝。但是那一家子简直十恶不赦,他儿子诱骗女仆,让女仆怀了孕,最后却甩手不管了,他老婆没去责怪他儿子,反而把女仆辞退了。”霍布利先生把那颗看起来有将近五十克拉的宝石往上一抛,“那个可怜的姑娘流落街头,没钱可花,我给了她五百英镑。当然了,为了赚回这笔钱,我只能把那家人的传家宝拿走了。”   格蕾丝:“……”   你那副表情看着我干嘛?   难道还指望我夸赞你吗?   “哦,看来等大不列颠号登陆之后,我的确要联系一下当地警局。”   “你不是认真的吧……”霍布利先生立刻往后躲了一下,“我真的没有   约那个女人出来见面,说实话,她虽然漂亮,但算不上迷人。”   他看着格蕾丝手里那把小刀,忍住没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因为他很确定,如果他再敢拿“漂亮”这种轻佻的词来形容她的话,这个姑娘很有可能直接在他身上扎个窟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3 22:30:34~2020-11-04 12: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半支碎冰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荷 20瓶;大头啊 10瓶;澄枫 5瓶;tiaf 1瓶; 第97章 杀人魔术   “其实你完全可以去问问碧翠丝, 她能证明我没有说谎。”霍布利先生紧张地等待着审判。   “她或许真的可以证明,但是这和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杀害古德温夫人并没有必然关联。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古德温夫人具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格蕾丝专注地盯着手里的餐刀。   实际上, 她心里已经基本相信霍布利的说辞了,但是要说完全把他排除在杀人凶手之外,显然是莽撞的。   “可是……可是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   “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是爱丽丝掉进了大西洋。”格蕾丝打断了霍布利先生的话。   “好吧!”霍布利先生无奈地摊开双手, “我知道之前的事让你对我印象很差。但是……你至少别把我直接当成杀人凶手。”   “这我当然不会,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不会指认任何人。”格蕾丝继续把玩着那把餐刀。   她的举动终于让霍布利先生濒临崩溃, “哦, 天哪!求你了!别玩那把刀了!你一直摆弄那把刀……”   会让我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   比如……你要给我做某个会让男人丧失重要器官的外科手术。   霍布利先生感觉一股凉风从裤管直冲脑门儿。   这时候格蕾丝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知道古德温夫人在哪了……”   格蕾丝提着她的手杖,往外走去。   出门前,她对霍布利先生说道:“我选择暂时相信你,不过, 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   我会用这把威力不俗的气·枪,打断你的腿。   她的手杖轻轻敲了一下地板, 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霍布利先生却莫名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格蕾丝到了走廊以后, 就向外面走去。   守在外面的水手凑了过来, 询问她有什么吩咐。   “叫两个人,跟我去船头看看。”   之前那个和格蕾丝还算熟悉的美国水手和另一个高个子一起被叫了过来。   格蕾丝带着他们去了船头。   她直奔船头最中央的栏杆而去,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根绷紧的绳子。   “把绳子拉上来。”格蕾丝指挥着水手们行动。   两名水手感   觉到一股阻力,就像什么湿粘的东西被强行从墙壁上拖走时那样。   这股阻力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很快,两人因为用力过猛,往后一坐。   紧接着, 古德温夫人的尸体就从绳子的另一头露了出来。   她的脖子就系在绳子的另一端,脸色已经因为窒息而微微膨胀变形。   层层叠叠的晚礼服长裙与衬裙已经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缠在她苗条的身体上。   夜晚的海浪将她的脸庞打湿,让她的头发像海草一样贴在脸上。   两名水手看清了被拉上来的东西,都吓了一跳,震惊地瞪大眼睛,呆愣地看向格蕾丝。   “克里斯蒂先生……”   “先回去休息吧,尸体就放在这,不要乱动,有事明天再说。”   格蕾丝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虽然格蕾丝极力想要入睡,但是有关案子的疑问,还是不断地涌入她的脑海。   第二天一早,其他人醒来的时候,都发现了甲板上多出了一具尸体。   古德温夫人的尸体。   古德温先生再一次犯了歇斯底里症,晕了过去。   等到查尔斯医生给他喂了点镇定的药物,又给他喝了白兰地之后,他才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您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古德温先生急切地追问着格蕾丝,同时用仇恨的目光紧盯着霍布利先生。   格蕾丝闻言,拿出了那把被她把玩了许久的小刀。   “当我看到这把刀的时候,我的心中就开始感到疑惑。”   她比划了一下刀的长度,“这把刀的刀刃,还不到三英寸长,而且还是一把银制的餐刀。”   格蕾丝询问在场的人,“如果你们想要杀人,会选择这么一把短小又不趁手的刀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   “而且,现在还是冬天,女士们外出的时候,不仅仅要穿上厚厚的上衣,还要披上羊毛披肩。”   更别提上流社会的女士们身上还穿着硬质的鲸骨束胸。   这一把特意磨得锋利的小餐刀,实际上比普通的餐刀还要薄。   格蕾丝非常怀疑,凶手如果用它行凶,恐怕会直接把刀子戳断。   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所以这把刀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抛尸的。”   乘客们被格蕾丝的话吓   得脸色一白。   “凶手先把绳子套在古德温夫人的脖子上,然后把她推下了甲板。之后,她只需要等着古德温夫人被勒死,再把绳子割断就行了。”   格蕾丝转向古德温先生,“恐怕您之前的话,给了凶手灵感。就像您说的,魔术只是一种障眼法,只要找到视觉的死角,就能让一个人凭空消失。”   古德温夫人被吊死在船头,由于船前进的速度,以及海上巨大的风浪,她蓬松的衣裙很快就会被打湿。   紧接着,她的尸体会迎着狂风,被吹向船的外壁。   潮湿的衣服会像天然的胶水一样,把古德温夫人的尸体紧紧地贴在船上。   这样一来,船上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看见古德温夫人的尸体在哪里,除非船头那里开了一扇窗户。   可惜的是,轮船的窗户只会开在船的两侧,而不会开在船的正中央。   如果不是格蕾丝及时发现了这一点,找到了古德温夫人的尸体,那么可能今天一有机会,凶手就会趁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立即割断绳子,让古德温夫人的尸体坠入大海,从而让这个案子变成永远的无头案。   毕竟,任凭格蕾丝再怎么智慧过人,在没有尸体和目击证人的情况下,也很难确定谁才是凶手。   “可是,古德温夫人为什么不反抗呢?”塞西莉亚问道。   这个小姑娘说话直中要害,“没有人会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被人勒住脖子却不反抗。”   格蕾丝赞同地点点头,“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她看向查尔斯医生,“验尸的工作恐怕就要交给你了,查尔斯医生,我怀疑古德温夫人在生前,被人用药物迷晕了。”   查尔斯医生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医药箱。   其他人在船长的安排下,暂时去了餐厅,一边吃早餐,一边等待格蕾丝的单独询问。   格蕾丝先询问的自然是昨天前半夜守夜的乘务员。   “告诉我,你昨天在外走廊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乘务员把自己昨天看到听到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格蕾丝。   “你认为有一个黑影从你身后经过,但是你并没有亲眼看见,是吗?”   “是的,克里斯蒂先生。”乘务员不自在   地转了转脖子,“我只是感觉身后的风速不太对劲,我常年待在船上,对这种事很敏感。”   乘务员最终得出结论,“我非常怀疑,当时凶手就是从我身后不远处的地方跑过去的。”   “里奇小姐当时和你在一起,你们当时都做了什么?她听见尖叫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听见尖叫声之前,我们两个就站在罗斯夫人房间外的走廊上,里奇小姐想要换一盏新提灯。我们闲聊了几句之后,就听见了那声尖叫,里奇小姐当时脸都吓白了,呆在原地根本不敢乱动。”   “你们闲聊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乘务员没想到格蕾丝会问得这么细致,惊讶了一下,但还是把对话内容复述了一遍。   “好了,你可以接着往下说了。”格蕾丝在日记本上记下了所有的内容。   “我想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就叮嘱里奇小姐在原地待着,不要乱走。就是那个时候,我感觉到有一个黑影从我身后跑了过去。”   乘务员有些愧疚地说道:“我当时根本没想到是杀人案,所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影之后,我就往船头甲板的方向走了。”   “结果我才走了一半,罗斯夫人的房间里就传出一声惨叫,等我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就发现里奇小姐晕了过去。”   由于视角的问题,以当时乘务员的位置,恐怕是看不见霍布利先生的。   霍布利先生翻窗而出的时候,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乘务员的背影,就立刻改了方向,顺着外走廊狂奔。   只不过当时格蕾丝和他两个人都僵持不下,所以错过了案发后的几分钟。   “你回到内走廊的时候,走廊里的住户们都是什么反应?”   “我从二号房的方向进了走廊,雪莱夫人当时睡眼惺忪地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似乎在疑惑雪莱先生去了哪。”   “三号房雪莱小姐和她的朋友一起站在门口,当时还一脸兴奋。我猜她们那时候还不知道爱丽丝已经死了。”   “哦,不!”乘务员自知失言,“我是说那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格蕾丝没在意这个,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反正一个人到底是生是死,也不会取决于别人说了什   么。   不然这个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人会被仇人诅咒而死。   “六号房是查尔斯医生,他当时穿着睡袍跑出来,问我发生了什么。”   至于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的房间,倒是无需赘述。   五号房古德温先生和雪莱先生原本在聊天,或者说吵架,三号房空着,一号房罗斯夫人被霍布利先生吓醒。   乍一看来,似乎谁也没有作案时间。整个案子,就像是魔术师的一场魔术,让人完全抓不住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下基友的文,全息网游,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别打扰我赚钱[全息]》肆婳v   简介:顾里重生回来一头扎进了《仙魔》,她要仗着上辈子的游戏经验,囤货、赚钱、变富婆!   顾客一:“无暇丹有吗?”   顾里:“有。”   顾客二:“极品装备有吗?”   顾里:“有。”   顾客三:“秘境攻略你总没有了吧?”   顾里很抱歉:“也有。”   ——对不起,只要钱到位,我真的什么都有。   *   嗯?上辈子渣男渣女又凑了上来?顾里呵呵一笑,把任务物品价格翻了十倍。   爱买不买,不买你就别做任务~   渣男渣女气的跳脚,转头想用强的来夺。   结果↓   游戏最高人气女团:“有人欺负我姐妹!粉丝们给我冲!”   最强生活玩家:“有人欺负我师傅!给他们涨价涨价全涨价!”   各大公会会长:“有人欺负我们合作伙伴?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开战!”   渣男渣女瑟瑟发抖……   【疯狂走事业线沉迷变(赚)强(钱)莫得感情女主X钞能力男主】   感谢在2020-11-04 12:39:03~2020-11-04 17:4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宴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98章 他人即地狱   询问过乘务员之后, 格蕾丝去了公爵大人的房间,想要和他一起商量案情。   “哦,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格雷厄姆。”公爵大人的声音酸溜溜的,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格蕾丝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霍布利先生和公爵大人之间的那隐隐约约的敌意,格蕾丝几乎毫无察觉。   昨天从房间出来之后,她的注意力就基本在案子上了。   是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起昨天公爵大人和霍布利先生到底有什么不愉快。   “是的, 公爵大人。”格蕾丝试探着说道:“我询问过乘务员之后,第一个就想到您了。除了您, 还有谁能和我一起探案呢?”   别管为什么, 先来一套彩虹屁组合拳!   论怎么哄好上司, 我可是专业的!   “真的?”公爵大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你昨天也应该第一个想到我的,霍布利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和他探讨男人之间的事,会被他教坏的。”   格蕾丝:“……”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感觉自己无意间被霍布利先生摆了一道的格蕾丝, 几乎想也不想的就把他给卖了。   “这完全是个误会。”   格蕾丝把昨天晚上在自己套房里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仅仅隐瞒了自己被发现女扮男装的事。   当然, 她到霍布利先生房间去的那场夜谈也被隐瞒了下来, 只讲了霍布利先生和碧翠丝的那一部分。   毕竟她没办法在霍布利先生为她隐瞒真相的时候, 把他是江洋大盗的事抖落出来。   那样做人也太没品了。   格蕾丝是个侦探,又不是警察,没道理连盗窃案也都要管。   更何况苦主还都不在这艘船上。   “也就是说,那家伙可能没有不在场证明?”公爵大人眯着眼睛, 神色不善。   “现在最大的疑点其实在爱丽丝身上。”格蕾丝有些苦恼地说道:“爱丽丝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掉进了大海,我们一无所知。”   “如果爱丽丝是因为受到了惊吓, 失足落入大海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是看见了古德温夫人的尸体。那个时候古德温夫人也许刚死,衣服还没有完全   打湿,所以她才能看到她。”公爵大人分析道。   随后,他又说出另一种可能,“她也有可能看见了凶手正在残害古德温夫人,或者是看见凶手想要用那把刀割断绳子。”   格蕾丝则补充道:“爱丽丝也有可能就是被凶手推下甲板的。”   但是让格蕾丝想不通的是,如果凶手真的是在爱丽丝尖叫的时候行凶的,那么头等舱所有人应该都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爱丽丝看见的是尸体,那么她落水以后,为什么完全没有求救呢?   除非她落水的时候,是脑袋冲下,在落水的瞬间就呛了水,以至于无法及时呼救,只是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实在的太小了。   或者是她在落水的时候,就已经被凶手迅速地解决掉了。   无论怎么讲,只要爱丽丝当时发现的仅仅是尸体而非凶手,那么就代表着大多数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反之,则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毕竟雪莱夫人不可能穿着睡衣跑出去杀人,那实在是太显眼了,而且行动上也不方便,没办法像乘务员所说的“黑影”那样健步如飞。   而雪莱小姐和塞西莉亚两个人在同一间卧室里等着爱丽丝发出信号,自然也没有作案时间。   查尔斯医生和两位失踪的女士在登船之前并不认识,况且格蕾丝也了解他的为人。   除非他是个隐藏得很深的变态杀人狂,否则这个案子恐怕和他连一便士的关系也没有。   公爵大人就更不用说了。   格蕾丝有没有杀人,她自己自然也一清二楚。   再就是霍布利先生,他那个时候还在罗斯夫人的卧室里。   而古德温先生当时正在和雪莱先生吵架,乘务员和里奇小姐都可以作证。   罗斯夫人当时正在睡觉,这一点霍布利先生可以证明。   唯一和古德温夫人有那么一丁点关系,或者说认识古德温夫人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恐怕就是女仆碧翠丝了。   但是以霍布利先生所说的那番话来看,碧翠丝完全没必要杀害古德温夫人。   毕竟就算是罗斯夫人本人,对古德温夫人也没有厌恶到要杀了她的程度。   碧翠丝一个女仆,又何必冒着风险越俎代庖呢?   可是古德温夫人不可能突然上吊   自杀,必然存在一个凶手,害死了她。   这样反推,爱丽丝看见的就只能是古德温夫人的尸体。   如此一来,之前所有的不在场证明,都成了一场笑话。   根据格蕾丝等人最后见到古德温夫人的时间,以及雪莱小姐所说的爱丽丝出门的时间来推算。   古德温夫人是在夜里十一点过一刻到十二点之间死亡的。   在这中间的四十五分钟里,除了雪莱小姐和塞西莉亚一直待在房间里以外,理论上其他人都有作案时间。   就在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两个人冥思苦想的时候,查尔斯医生回来了。   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她的尸体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一样。”查尔斯医生皱着眉头说道:“我只发现了一点异常,那就是古德温夫人的双眼有些充血,但是这一点也有可能是窒息造成的。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其他中毒的表现。”   “而且我没有发现她服用过任何安眠药或者鸦片酊。”   “古德温夫人离开娱乐室的时候,应该没有喝醉。”格蕾丝回忆昨天晚上大家分开前的场景,非常确定那个时候古德温夫人的神智还非常清醒。   查尔斯医生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么说来,凶手还真有本事,仅仅是四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把古德温夫人灌醉了,而且还是在室外。”   想想一月份的夜晚,海上凛冽的寒风……   古德温夫人在这种温度下和凶手举着酒杯喝了个酩酊大醉……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而凶手如果在室内灌醉了古德温夫人的话,怎么把她带到甲板哪里去,也是个问题。   乘务员虽然当时巡逻并不严谨,但那也不代表他是个瞎子,一个人带着另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走了那么大一段路,乘务员根本不可能毫无察觉。   暂时找不到其他的线索,格蕾丝也只能选择一个一个地去问头等舱的乘客。   她找到的第二个人,是古德温先生。   由于古德温先生现在情绪还不稳定,随时有再次晕倒的风险,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去了他的房间,查尔斯医生也在旁边随时待命。   这个性格软弱的男人红着眼睛,此刻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头蔫脑的。   “请您问吧,只要能找到凶手……”   “我的伊丽莎白……”古德温先生的声音变得很低。   “请您节哀,古德温先生。”格蕾丝先是安慰了他一句,接着问道:“昨天古德温夫人是从娱乐室离开以后,直接去见了约她见面的人,还是回到房间后,又出去的呢?”   “她是直接从娱乐室离开的。”古德温先生懊悔地保住脑袋,“我真不该答应她,让她和霍布利先生见面。”   说完,他猛得抬起头,“他是个杀人犯!法官会判他绞刑的!”   “既然古德温夫人从娱乐室离开后,就去见了别人,您是怎么知道古德温夫人要去见谁的呢?”由于昨天最后询问雪莱小姐和塞西莉亚的时候,古德温先生已经被抬去了室内,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两个小姑娘说了偷听的事。   “伊丽莎白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落款是霍布利先生。”   “那封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早上九点钟左右,从门缝塞进来的。信的具体内容我没看到,因为伊丽莎白不喜欢别人看写给她的信。但是她看完信之后就说自己今天会晚点回房间。”   早上九点几乎是船上乘务员和侍者最忙的时候,因为他们要为乘客提供叫早服务,还要准备每天替换的新毛巾、牙刷。   有的乘客还可能会提出其他要求,比如用月桂油做须后水,要有香味的肥皂来打出泡沫充当剃须膏等等。(①)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布置餐厅,以便乘客们起床后可以立刻吃到早餐。   送信的人很聪明,选择在侍者们忙得根本无暇注意到他(她)的时候,将信塞到五号房的门缝里。   “那封信现在还在吗?”   古德温先生摇了摇头,“那封信当时被伊丽莎白放进了她的礼服小口袋里。”   说罢,他痛心地看向查尔斯医生,“您应该看到那封信了吧?”   查尔斯医生给了否定的回答。   “很遗憾,我并没有发现这样一封信。”   格蕾丝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昨天上午的时候,您和您的夫人吵了一架,是吗?”   古德温先生惊讶地看向格蕾丝,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我昨天应该是忘记关窗了。没错,我们确实有过   争吵,不过后来伊丽莎白和我和好了。她昨天对我的态度很温柔,我们仅仅是拌了两句嘴。”   “如果我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宁可昨天和她大吵一架,那样她就不会去赴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男士们剃须还没有现成的剃须膏,都是用软肥皂和小刷子,以及一个打泡用的小盒子,打出绵密的肥皂泡沫,用来当做剃须膏。男士们剃须后喜欢用的须后水一般是月桂油或者古龙水。   感谢在2020-11-04 17:46:59~2020-11-04 21:1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刺猬爱吃红枣 27瓶; 第99章 雪莱先生的苦恼   格蕾丝等着古德温先生的情绪平复了, 又问:“雪莱先生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过来找您的?”   “他是十一点四十分左右过来的,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找我会有什么事。我们两个闲聊了一会儿,期间他一直吞吞吐吐的, 好像在等人的样子。等到十二点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想和伊丽莎白谈谈。”   “乘务员在巡逻的时候,似乎听到您和雪莱先生吵架了。”   古德温先生解释道:“我原本不想和别人发生冲突, 可是克里斯蒂先生,如果有一个男人, 平时就纠缠你的妻子, 今天却突然半夜过来找你, 说想和你的妻子‘谈谈’, 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容忍这种事。那个霍布利至少还知道偷偷写信,他却居然胆敢当着我的面……”   眼看着古德温先生的情绪又开始变得不对劲,格蕾丝赶忙停止了这个话题。   “昨天晚上十一点过一刻之后,您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吗?”   “是的, 我根本睡不着,想等着伊丽莎白回来, 我一直很担心她。”   格蕾丝怀疑, 古德温先生所说的“担心”, 是担心古德温夫人偷情。   “既然您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去甲板上看看呢?”   “哦,不行!那样伊丽莎白看到了会生气的!”古德温先生高声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意识到妻子已经死了, 之后就变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难过得说道:“是啊,她再也不会生我的气了……”   “乘务员在第一声尖叫后, 看到过一个黑影跑进了内走廊,当时您在房间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说脚步声什么的。”   古德温先生摇了摇头,“实际上,一开始我和雪莱先生以为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毕竟发生命案……”他瞥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一眼,“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那声尖叫明显不是我妻子发出来的,所以我根本就没多想。倒是后来罗斯夫人的那声尖叫把我和雪莱先生吓了一跳,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近了。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楼道里的门已经基本都打开了。”   格蕾丝记下了所有的口供,站了起来,“很抱歉打扰了您的休息,古德温先生。”   三人叮嘱   古德温先生保重身体之后,就离开了五号房。   紧接着,他们就将雪莱先生请了过来,进行询问。   雪莱先生对于自己昨天晚上的行踪问题,显得有些犹豫。   他不断地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身上扫视,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可以告诉您我为什么半夜去找五号房古德温夫人,但是还请您帮我保守秘密。”   “如果这个秘密和杀人案无关,我可以保证绝对不说出去。”格蕾丝承诺道。   公爵大人也跟着点头同意了。   “好吧,我现在必须要说了。”雪莱先生深吸一口气,“我昨天去找古德温夫人,实际上是想从她的手里赎回一封信。”   他双手交握,手指烦躁地拧在一起。   “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些荒唐事,你们应该也明白,人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做事总是欠缺考虑。我不能告诉您那封信具体的内容,但是它明显非常有指向性,如果那封信被我的竞争对手拿到了,将会对我的声誉产生非常恶劣的影响。”   这时公爵大人发出了疑问,“据我所知,古德温夫人并不缺钱,她为什么会攥着那封信不放呢?”   雪莱先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红着脸解释道:“实际上,我们这群人年轻的时候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确切的说,是罗斯先生、罗斯夫人、我、古德温夫人、以及她的前夫,我们五个人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   “那都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古德温夫人那时还没有嫁人,我们这群人互相之间就认识了。”   陷入回忆的雪莱先生断断续续地把从前的事全都告诉了格蕾丝。   按照他的说法,十一年前的时候,罗斯先生还没有结婚。   那个时候的罗斯先生风靡社交界,很多上流社会的淑女都对他非常有好感。   当然,以罗斯先生商人的身份,即使已经是最顶层的富商巨贾,一般来说,也不会有贵族会考虑将女儿嫁给他。   但是英国与美国的乡绅、富豪,很多人都有意和他交好。   这些人家里,有两个女孩儿最有竞争力,她们分别是美国乡绅格里芬先生的女儿,十八岁的伊丽莎白,以及一位教区长的女儿,二十二岁的莉   迪亚,也就是后来的罗斯夫人。   其中伊丽莎白个性张扬、年轻貌美,在当时可以称得上是风头无两。   她在同一个社交圈里几乎是出身最好的姑娘,又是格里芬先生的独生女。   格里芬先生曾公开声称,自己的遗产将全部留给她的女儿伊丽莎白,这使得伊丽莎白有了更多的潜在追求者。   与伊丽莎白相比,莉迪亚的长相稍稍逊色,但气质上却比伊丽莎白高雅,因此两人的外在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莉迪亚的父亲是一位教区长,收入也算得上不少,虽然比不上那些富商巨贾,但他因为有着神职人员的身份,所以十分受人尊敬。   在一位教区长父亲的教导之下,莉迪亚在女孩儿当中实属学识渊博、谈吐不俗。   正因如此,罗斯先生和她有着非常多的共同语言。   “其实除了伊丽莎白,我们都很明白,罗斯先生当时已经和莉迪亚坠入爱河了。只是伊丽莎白太骄傲了,一直以为罗斯先生爱的人是她。罗斯先生当时已经三十九岁,伊丽莎白又一直是一副小孩子脾气,他对她好完全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孩子。”   “但莉迪亚就不一样了,莉迪亚当时虽然也很年轻,但她举止温柔得体,已然是一个妻子该有的样子了。”   紧接着,他开始说起了几人的矛盾。   当时迟迟没有等到罗斯先生求婚的伊丽莎白,内心十分苦闷。   于是她就对着当时已婚的雪莱先生抱怨了这件事。   “我当时非常尴尬,因为我已经知道罗斯先生的计划,他过不了几天就要向莉迪亚求婚了。”雪莱先生叹了口气,“但是您不知道,伊丽莎白十八岁的时候有多美,她简直就像是无意间坠落到人间的天使,我怎么忍心告诉她这些呢?”   “后来……后来伊丽莎白拉着我不放,我们在宴会里喝了很多酒,当时一起喝酒的人里,还包括他的前夫沃克先生。”   说到这雪莱先生的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凑近格蕾丝和公爵大人。   “这么说一个已经过世的人或许不好,但是在我看来,当时沃克先生已经对伊丽莎白迷恋到了极致,我们那群人里,有不少男人都对伊丽莎白非常迷恋。我后来回想起来,一直觉得   事情有些蹊跷。”   他抛出一个惊人的丑闻,“那天我们喝醉之后,很多人都非常不清醒,所以有几个人其实晚上都睡错了房间。但是,其他人都是男人,这种事倒也没什么。只有伊丽莎白,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和沃克先生睡在了一个房间里!”   后来,被仆人们发现了此等荒唐丑闻的伊丽莎白自然无法再和罗斯先生谈婚论嫁,只能嫁给当时已经四十二岁的沃克先生。   可以想象,当时的伊丽莎白有多么绝望,又有多么厌恶她的前夫沃克先生。   “但是沃克那家伙对这事完全是装傻的态度,他一直声称,他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是怎么到他房里去的。这家伙甚至还往我的身上泼脏水,暗示伊丽莎白,那天晚上我似乎在酒里下了什么东西!”   雪莱先生现在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能感觉到当时的头疼。   “伊丽莎白因此认定是我嫉妒罗斯先生,不想让他能娶到一个对他事业有助力的妻子,所以才会用下药的方式,卑鄙地暗算她。”   说到这,他摊开双手,“但是我对此完全是莫名其妙!后来她一直在宴会上针对我,我也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可是伊丽莎白这个人做事完全不计后果,只想着自己痛快。我猜她应该是在私家侦探身上花了一大笔钱,才拿到了那封可以威胁我的信。”   就这样,古德温夫人有了那封信,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威胁一下雪莱先生。   这次在大不列颠号上,她更是直接以此为要挟,让雪莱先生假装和她有私情,破坏他和家人的关系。   “我刚登船没多久的时候,就和她谈过一次。我告诉她,只要她能把那封信给我,条件可以随便提,但是她拒绝了我。我以为她正在气头上,所以又等了几天,想着她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昨天晚上才又去找她。”   “您为什么一定要晚上找她呢?如果您白天想和她单独谈谈,应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格蕾丝问道。   “不,我不想让多萝西看见,她之前已经开始怀疑我和伊丽莎白有私情了,我不想让她担心。”雪莱先生提起妻子的时候,眼底涌起无限温柔,“我等她睡着了,才偷偷从房间走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4 21:19:50~2020-11-05 11: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rmj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rm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者也 10瓶;Jirafa不是长颈鹿 5瓶;心檀 4瓶;tiaf 1瓶; 第100章 动机不足   “您的夫人是几点入睡的呢?”   雪莱先生立刻说道:“是十一点四十左右, 我其实一直在等着她睡着。不过因为我半夜偷偷出去,多萝西直到现在还很不高兴。”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问道:“昨天您和古德温先生吵了一架, 对吗?”   “是的。”雪莱先生叹了口气, “我原本以为那么晚了,伊丽莎白会在她的套房里, 所以才过去的。如果她在那, 我就可以直接和她说,让她和我出去单独谈谈。”   雪莱先生的表情里带着两分不屑,“但是只有古德温先生一个人在那,他那个人总是对伊丽莎白缺乏信任。只要一说到伊丽莎白,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一开始原本想在那里等等,也许过一会儿伊丽莎白就回来了呢?”   结果雪莱先生等了二十分钟, 古德温夫人依旧没有回来。   于是他忍不住说了自己的目的, 这才和古德温先生争吵了起来。   “那家伙像个疯子似的, 大吼大叫地指责我, 可是伊丽莎白出门又不是去见我,这可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你们争吵中, 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乘务员认为你们当时是站在窗前聊天的。”   “不,我想我没看见什么。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和古德温先生都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了。不过我认为我本来也不可能看到什么, 那个声音离我们的位置并不近,我猜测凶手可能是顺着另一边的外走廊逃跑了吧?”   格蕾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对着雪莱先生扶了一下帽檐,“我认为今天问得已经够多了,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雪莱先生。”   “难怪古德温夫人每天都怨气冲天的,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等雪莱先生走了,查尔斯医生才嘀咕了这么一句,“不过她也太不谨慎了。”   “一位体面的男士不应该趁人之危,古德温夫人当时明显情绪不佳,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理智。雪莱先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朋友,却完全没有规劝她少喝点酒……”公爵大人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带着讽刺,“对我来说,即使是不太熟悉的女士,本着绅士风度,也   应该规劝她少喝一点,毕竟女士们在舆论上面总是占据劣势。一旦发生丑闻,别人可不会管那位女士是不是自甘堕落。”   公爵大人的言论堪称一针见血。   雪莱先生之前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   不过有一点应该是真的,那就是古德温夫人手里确实有一封可以威胁到他的信。   毕竟雪莱小姐之前在复述恶作剧计划的时候,曾经解释过她们把古德温夫人设定为凶手的原因——她认为古德温夫人在用一封信勒索她的父亲。   这显然是孩子气的看法。   毕竟古德温夫人已经足够富有,根本不缺钱。   但她拿着这封信威胁雪莱先生,倒是完全有可能。   “没准儿他就是故意这样说,以显得自己行为坦荡。”查尔斯医生很怀疑雪莱先生的人品,“有的凶手就是喜欢这样反着来,因为聪明人总是很多疑,你越是隐藏自己的动机,他就越怀疑你。当你反过来的时候,他反而就不怀疑你了。”   房间里的两个“聪明人”对这个观点持保留态度。   格蕾丝这时候站起身,拉开门吩咐侍者送几杯咖啡过来。   由于昨晚缺乏睡眠,她现在难免有些困倦。   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之后,格蕾丝向着查尔斯医生分析雪莱先生的动机。   “我承认确实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杀人,但是这次和平时的案子有所不同。”   格蕾丝伸开双臂,示意查尔斯医生看看周围,“我们现在是在大西洋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查尔斯医生面色古怪,“难道在大西洋上,被威胁的男人就不会怒下杀手吗?”   “好吧!我想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格蕾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首先,如果雪莱先生要杀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让那封信永远不能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是啊!”格蕾丝赞同地点头,说道:“那么他一定是想拿回那封信吧?”   公爵大人这时插嘴道:“如果古德温夫人够聪明的话,她一定不会把那封信带上船。只有让那封信在安全的地方,她才能一直控制雪莱先生,发泄自己的愤怒。”   “退一万步讲,就算古德温夫人真的把那封信带上了大不列颠号,也一定会把那   封信锁在一个结实的箱子里。”   格蕾丝提醒查尔斯医生,“而且你别忘了,古德温先生和古德温夫人共同看到的那封信,署名是霍布利先生。从雪莱小姐和玛格丽特偷听的内容来看,不管写信的是谁,古德温夫人当时也确实以为自己要见的人是霍布利先生。”   “那么,她去见霍布利先生的时候,身上为什么要带着威胁雪莱先生的信呢?”格蕾丝没等查尔斯医生回答,就下定结论,“这根本说不通。”   查尔斯医生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么说来,即使雪莱先生杀了古德温夫人,也拿不到那封信,除非古德温夫人恰好带上了那封信。但是雪莱先生也没办法未卜先知,所以他根本没办法确定古德温夫人会不会带上那封信。”   “是啊,而且古德温先生一向对和他妻子来往密切的男人没有好感。如果他以后整理古德温夫人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那封信……”   雪莱先生杀人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威胁他的人依旧存在,只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   在这种结果完全不确定的情况下,铤而走险去杀人,对于雪莱先生这种精明的商人来说,实在是一笔风险过大的买卖。   如果雪莱先生真的是杀害古德温夫人的凶手,那么他当时八成是失去理智了。   又或者事情真的那么巧合,古德温夫人真的就是一个傻子,选择把随时可能被偷走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而且还被雪莱先生知道了。   暂时把雪莱先生的事放在了一边,格蕾丝找到乘务员,希望他能去经济舱把里奇小姐请过来。   因为她发现自己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里奇小姐晕倒前有没有看到乘务员所说的那个“黑影”。   格蕾丝其实也有些怀疑里奇小姐。   因为里奇小姐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而且经济舱的人远远比头等舱多,如果她半夜溜出去做了什么,恐怕乘务员也很难注意得到。   爱丽丝尖叫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慌乱,乘务员感觉到有黑影从身后闪过,也许就是在恐怖氛围下产生的幻觉。   这和人们走夜路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人尾随,几乎是一样的道理。   万一那个黑影实数子虚乌有,那么   里奇小姐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杀死古德温夫人,然后在若无其事地去找乘务员聊天,趁乱被不存在的“黑影”吓晕,就可以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毕竟凶手不可能分裂成两个人,自己把自己吓晕。   里奇小姐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疑惑。   格蕾丝请她在对面坐下之后,她就反客为主地询问道:“您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克里斯蒂先生?我想我把该说的都说了。”   “不,里奇小姐,我想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您回答。我问过乘务员,他认为尖叫声响起之后,有一个黑影从他身后跑了过去。那个时候,您看到那个黑影了吗?”   “是的,我注意到有一个人影跑过去了,然后就听见了罗斯夫人的尖叫。当时的场景对我来说实在太吓人了,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恐怖的事。”   “看来您的神经有些脆弱。”格蕾丝意味不明地说道。   里奇小姐听了这话,立刻就摆了摆手,“我的确是有些胆小,但我可一点都不脆弱。说实话,古德温夫人脾气算不上好,她总是对我冷嘲热讽,但我从来也没昏倒过。昨天晚上完全是因为那是半夜,突然的尖叫,又有黑影飘过去……”   她的表情带着尴尬,“我这个人有点害怕鬼魂一类的东西……”   “乘务员已经帮您更换过提灯了吗?”   “当然!他们今天早上就给我换了一盏灯,但我不确定那个好不好用,因为天还没有黑。”   “昨天你站在外走廊的时候,五号房有什么声音传出来吗?”   “没有,当时窗户显然是关着的。古德温先生情绪很激动,雪莱先生却完全无动于衷,我从地上的影子就能看出来。”   说到这,她同情地说道:“可怜的古德温先生,他和我一样,是个不被重视的家伙。他长得不够高大也不够英俊,而且也不怎么具有男子气概,我猜这和他在马戏团待过有关。”   她一边说一边摆动着身子,“但是那个场面真是太可怜了!头等舱其他的男士们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即使他大发脾气,那些人也完全不为所动。我猜测雪莱先生当时一定把他当成了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当然了,我猜测别人也经常这样看待我。”她的嘴角垮了下来,露出一丝平日里见不到的阴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5 11:03:00~2020-11-05 17:1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疏雨梧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家白在哪 10瓶; 第101章 酒精瓶   里奇小姐并没有能够提供太多线索。   按她自己的说法, 她在第二声尖叫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晕了过去,所以对后面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格蕾丝放她回房间后, 又分别询问了雪莱夫人和罗斯夫人。   两人都声称自己回去以后就一直没有外出。   其中雪莱夫人表示自己回房之后, 就立刻去了盥洗室,之后在床头看了一会儿报纸, 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看表是在十一点半。   而罗斯夫人则表示自己回去后, 在女仆的帮助下换了睡袍,之后就睡下了,一直到被尖叫吓醒,她都没有离开过房间。   女仆碧翠丝也为她做了证明,声称自己是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回到经济舱的。   上流社会的女士们更换衣服都要女仆帮忙,尤其是她们的晚礼服, 即使是有人帮忙, 重新穿上也要二十几分钟。   在这方面, 罗斯夫人和雪莱夫人的处境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如果想出门作案,都必须要重新穿上外出服才行。   从时间和证人上来看, 罗斯夫人的女仆如果没有撒谎的话,那么罗斯夫人就没有任何作案机会。   而雪莱夫人如果想要作案,就必然要和她的丈夫串通一气, 而且必须要在十二点前换好睡衣。   至于最后一个人,霍布利先生, 眼下格蕾丝正在对他进行第二次审问。   说实话,现在面对这个知道她秘密的家伙,格蕾丝还真有几分心虚。   虽然知道这家伙不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但知道是一回事, 不心虚又是另外一回事。   相对的,公爵大人一脸不高兴地看着面前的“浪荡诗人”,心里还在对他闯进格蕾丝的卧室这件事心有芥蒂。   当然了,幸亏他只知道这家伙是闯进了卧室,如果他知道霍布利先生实际上闯进的是更衣室,而且还差点看光了他的总管先生,恐怕他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我真的没有写过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如果我想约古德温夫人见面,我也一定会约在室内——比如我的房间。室外风那么大,现在又是冬天,我怎么可能约女士去那种地方!”   霍布利先生姿态闲适地往单人沙发上一靠,   “而且,虽然我承认古德温夫人很漂亮,但她远远没漂亮到让我和有夫之妇偷情的程度。在我见过的女人里,她的魅力连前五都排不上。”   说到这,霍布利先生笑着看了格蕾丝一眼,被对方予以警告地一瞥。   “你既然昨天晚上想办法潜入了罗斯夫人的卧室,那么在潜入之前,你一定一直注意着走廊里的动静吧?”格蕾丝估算了一下,说道:“你进入罗斯夫人的房间,应该不会超过五分钟。”   仅仅是放回一条项链,需要花费的时间并不多。   但是在找到潜入机会之前,霍布利先生势必要一直注意着走廊,以免被乘务员发现。   “我是趁着乘务员巡逻到外走廊的时候去撬锁的。”   对于霍布利先生来说,头等舱的门锁是很容易打开的。   因为平时一直有侍者或者乘务员在附近等待着应付乘客,船上的锁实际上并不复杂。   “那么你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听到过五号房的开门声吗?”   霍布利先生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听见了一声开门声,但不确定是不是五号房的,我当时的注意力并不在别人的房间上。”   就在格蕾丝还要再问的时候,雪莱先生敲响了房门。   “克里斯蒂先生,我有一个提议。”雪莱先生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们为什么不到宴会厅一起讨论案情呢?”   “这样如果有人撒谎,我们也可以当面对质。”雪莱先生皱着眉头,“说实话,我不想到了美国还要和警察打交道。那里的记者每天都蹲在警局门口,随时等着拍摄别人的照片。如果我进出警局被记者看到了,将会对我的名誉产生不好的影响。”   “如果您能尽快破案,对我来说就再好不过了。”   格蕾丝看了看其他人,最终大家都点了头,一群人才被聚集到宴会厅里去。   包括乘务员、里奇小姐和塞西莉亚在内,宴会厅里一共有十二个人。   大家坐在宴会长桌周围,开始讨论昨天的案子。   为了保护隐私,轮船上的其他人员并不在房间里。   其实到目前为止,格蕾丝对于凶手是谁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问题在于,凶手是怎么让古德温夫人毫不反抗地被他杀死呢?   古德温夫人的尸体除了勒痕和眼底的充血之外,没有其他的外伤。   由于船上器材不足,不能进行化验,查尔斯医生也无从判断古德温夫人是否服食了某种特殊的迷药。   至少鸦片酊和普通的安眠药是没有的。   这一点查尔斯医生可以基本确定。   而且以他的经验来看,常见的毒药里,并没有哪一种会像在古德温夫人身上表现出来的这样,正常到几乎没有任何症状。   “我们昨天在酒吧喝酒的时候,酒水都是酒保和侍者亲自送的,如果是下毒的话,恐怕除了侍者谁也没有机会。”霍布利先生说道。   他的话让古德温先生冷哼了一声。   “我同意霍布利先生的话,至少我没有发现有谁有机会下毒。”雪莱先生附和道。   “可是古德温夫人不会就那么任人宰割的,除非凶手把她打晕。”塞西莉亚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只不过这一看法立刻就遭到了查尔斯医生的反驳,“古德温夫人的身上没有其他外伤,如果有人把她打晕了,我是一定可以检查出来的。”   “古德温夫人总不可能看着别人把绳子勒在她的脖子上,却连呼救都不知道吧?”里奇小姐诧异地问道。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不会有人那么干的。”   “我当时没来得及追出去,凶手一定是顺着内走廊跑了。”乘务员环顾一周,问道:“大家都没有听到脚步声吗?”   雪莱小姐和塞西莉亚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声,“我听见了!”   查尔斯医生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也听见了脚步声,但我不确定那是别人出来查看情况,还是别的什么……”   “那就是凶手的脚步声,那个人的脚步声很急,明显是在逃跑!”塞西莉亚和雪莱小姐昨天原本打算恶作剧,在爱丽丝出门后,她们就对门口的声音格外在意。   这些人的争论对格蕾丝来说毫无意义。   实际上,她已经知道了谁才是凶手,但却没有办法指证。   因为在整个案子当中,还有一些地方互相矛盾。   这种情况下,凶手显然还有诡辩的余地。   所以,古德温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为什么没有任何反抗?   在格蕾丝想着这些的时候,里   奇小姐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   她盯着桌子上的人影看了很久,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漏了。   这时雪莱先生拍了她一下,问道:“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来一杯白兰地?古德温先生?古德温先生!”   坐在门口附近的古德温先生正在发愣,闻声茫然地抬起头。   “能请您叫侍者给里奇小姐倒一杯白兰地吗?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哦!哦!好的!”古德温先生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白兰地走了过来,递给了里奇小姐。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大家依旧没能讨论出什么。   侍者送来了午餐,乘客们用餐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雪莱小姐找到了查尔斯医生。   “查尔斯医生,有人受伤了吗?”   “据我所知并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孩子?”查尔斯医生疑惑地看向她。   “可是,我刚才去甲板透气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酒精瓶漂在海面上,我还以为是您扔的。”   “酒精瓶?”   “是啊,那上面写着酒精(Alcohol),我看见了。”   查尔斯医生将信将疑地打开了自己的医药箱,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药品。   两瓶酒精都在。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快!快带我去找里奇小姐!”查尔斯医生一个箭步冲出房间,揪住一名乘务员,大声吼道。   乘务员被他吓得一哆嗦,“里奇小姐在楼下的经济舱,先生。”   “房间!我需要知道她在哪个房间!”   查尔斯医生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声很大,原本各自在房间里休息的人都忍不住出来看个究竟。   “我简直太傻了!那的确不是常见的毒药……”   被乘务员带着去往楼下的时候,查尔斯医生喃喃自语。   在他走后,立刻有人脸色惨白。   当格蕾丝出来询问的时候,雪莱小姐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   就在这一瞬间,格蕾丝什么都明白了。   另一边,查尔斯医生提着医药箱来到了里奇小姐的房间。   里奇小姐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似乎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但是查尔斯医生坚持用小苏打溶液给她洗了胃,押着她到盥洗室进行了催吐。   被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的里奇小姐苦着脸,根本不知道查尔斯医生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   不过还没等她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格蕾丝就派乘务员过来,召集他们这些案件相关人员到娱乐室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5 17:11:33~2020-11-05 22:0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疏雨梧桐 2个; 第102章 魔术的秘密   当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 格蕾丝看着娱乐室里的这群人,内心涌起一股伤感。   想想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是那么平静美好, 转眼之间, 这里就发生了两起命案,有的人要上绞刑架, 有的人则要面临失去亲人、失去朋友的痛苦。   世事无常啊!   格蕾丝的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侦探的工作就是如此, 一方面要战胜凶手,一方面还要见证阴暗的人性。   最重要的是,要保持本心,绝对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整理好心情,格蕾丝清了清嗓子, 开始宣布自己的探案结果。   “首先, 我要说的是, 凶手已经被我找到了。雪莱先生, 古德温先生,你们将被指控预谋杀人。”   “这不可能!”雪莱小姐猛得站起来, 不敢置信地看向格蕾丝,“克里斯蒂先生,这是不可能的!”   “玛格丽特, 回去坐好。”雪莱先生表现得很平静。   “我早该想到有这一天。”他看向格蕾丝的眼神里,带着不甘和懊悔。   “雪莱先生, 这次的谋杀您其实早有预谋。”格蕾丝回想起登船那天,当她和公爵大人在甲板上遇到这位先生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惊讶,以至于好一会儿才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现在想想, 那或许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与恼火。   “你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帮你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同伙。”   格蕾丝首先指出了一个人,“一开始,你把目标放在了霍布利先生身上,但是后来你发现,这个人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却从来不忍心伤害女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和您合作杀人的。”   “我当然不会杀人,更不会杀女人。”霍布利先生洋洋自得地说道。   在他看来,格蕾丝的话是对他的一种褒奖。   格蕾丝无视了霍布利先生这莫名其妙的语气,继续说道:“但是,古德温先生让您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询问其他人,“大家还记得古德温先生变魔术的那天吗?”   “当然记得,古德温夫人还当众……”里奇小姐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错,古德温夫人应当后悔自己的行为。她把丈夫的尊   严放在脚底下踩,这成了压倒古德温先生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格蕾丝叹了口气,“当天晚上,古德温先生去了楼梯转角抽烟,雪莱先生就趁机跟了过去。直到我回房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仍在聊天。我想,恐怕就是那天深夜,这两个人决定合作,来完成一场杀人魔术。”   “如果单从利益上讲,古德温先生和雪莱先生简直是最完美的合作伙伴。雪莱先生日常来往于美国和英国,经常接触一些别人接触不到的货物。比如……甲基醇。”   查尔斯医生这时发话了,“没错,雪莱小姐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酒精瓶(alcohol),而是制造油漆的一种原料,同时也是一种毒药,甲基醇(Methyl alcohol)。”(①)   说到毒药,船上恐怕没有人比查尔斯医生更加专业。   他拿起一个古典杯,“根据两个女孩儿的说法,案发当天,古德温夫人和古德温先生正在争吵,但随后他们很快就和好了。那个时候,她们看到地上的投影里,有古典杯的影子,毒就是那时下的。”   里奇小姐听了他的话,脸色顿时吓得煞白煞白的。   暗示得如此明显,即使是个傻子也该听懂了。   很明显,今天古德温先生递给她的那杯白兰地,里面掺了甲基醇!   “甲基醇和其他毒药相比,潜伏期非常长,即使是致死剂量,也要八个小时左右才会发作。而且这种东西,一旦和真正的酒精——也就是乙醇混在一起,还会将毒发时间再延后一段时间。”   查尔斯医生又是佩服又是唾弃地看向两名凶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东西下毒。”   “可是毒药为什么会交到古德温先生手上呢?”里奇小姐问道。   “问得好啊!”格蕾丝又一次接过这次会面的主动权,“这场精心计划的谋杀之所以能够进行,需要的是两个人的配合。”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但是,这两个人必须把利益捆绑在一起,才能对对方彻底放心。古德温夫人一死,古德温先生可以得到百万美元的遗产,而雪莱先生则可以从他的手里,拿回那封信。   可是谁又能保证,雪莱先生杀死古德温夫人之后,古德温先生不会临阵倒戈呢?如果没有下毒的   环节,古德温先生也只不过是给雪莱先生做了不在场证明罢了,这一点不足以让他上绞刑架。”   格蕾丝摊开双手,做出一个像是天平倾斜的姿势,“这样一来,这场合作对于雪莱先生可就是极为不利了。因为古德温先生可以随时把他送上绞刑架,而他自己却只需要服刑几年,一出监狱就可以继续当自己的百万富翁。”   “所以古德温先生必须要下毒,这是两个人交给对方的投名状,两人必须一起参与杀人。”   就这样,一场恶毒的杀人魔术就上演了。   “实际上,在这个案子里,三个女孩儿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们只不过是贪玩。而爱丽丝碰到雪莱先生行凶的场景,也完全是时间上的巧合。”   听了她的话,塞西莉亚不由悲从中来,坐在扶手椅上小声抽泣起来。   而她的朋友雪莱小姐,则震惊又茫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语气里饱含失望,“爸爸?”   “我很抱歉,玛格丽特。”雪莱先生低着头,没有看向自己的女儿。   “当天十点多的时候,爱丽丝她们几个女孩出现在我的卧室里。当她们推开窗户的时候,古德温先生就开始了自己的戏剧表演。”   其他人或许没发现什么,但是已经无意间偷听过一次的格蕾丝,知道开窗是有声音的。   她偷听的时候,古德温夫妇是在她开窗一段时间后才出现在窗前吵架的,因此不太可能发现她的偷听。   但是爱丽丝她们就不同了。   她们是在开窗之后,立刻就听到了争吵声。   而且争吵是古德温先生起的头。   这个看似懦弱的男人,实际上心思狠毒。   他和雪莱先生设下毒计,雪莱先生九点钟时趁乱往门缝里塞上一封信,而古德温先生趁机和古德温夫人在室内小酌。   他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一旦听到开窗的声音,就立刻挑起和古德温夫人的战火。   他非常明白,古德温夫人从不把他当回事,只有在他大发脾气的时候,古德温夫人才会安抚他一次。   他的计策非常成功,在争吵过程中,他不但给了偷听者“古德温先生非常在乎他的夫人”这种令人信服的暗示,同时还透露了古德温夫人要去见“霍布利先生”的   信息。   有谁会怀疑自己偷听到的东西会是别人的谎言呢?   三个女孩儿几乎立刻就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巧合的是,古德温先生原本是想要让格蕾丝听到那番话的,结果却阴差阳错地让几个女孩儿听到了。   接下来,古德温先生和雪莱先生一直等待着夜幕降临。   直等到十一点四十以后,雪莱夫人睡着了,雪莱先生才偷偷溜出房间,敲响了古德温先生的门,示意他可以开始演戏了。   而那个时候,等候在甲板上的古德温夫人已然毒发,双眼失明,而且意识很不清醒。   这时候,古德温先生拿出了他在马戏团里时真正的拿手绝活——腹语。   他利用窗帘上的剪影,假造了一个“雪莱先生”,然后再房间里来了一场惟妙惟肖的配音表演。   与此同时,雪莱先生到了船头甲板,假意帮助古德温夫人,实际上却在等着她的毒发作得更加严重。然后,他把绳子套上失去意识的古德温夫人的脖子,一把把她推下了船头。   而倒霉的爱丽丝恰好准备着开始她的恶作剧,于是走向船头,看到了他杀人的那一幕。   爱丽丝吓得一声尖叫,被反应过来的雪莱先生一脚踹下了甲板。   在他抬脚的时候,口袋里的小刀掉了下来,发出了当啷一声。   趁着管理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雪莱先生迅速从他的身后跑过,进入了内走廊。   一直等待着他的古德温先生立刻打开房门,把他放了进去。   于是等到乘务员去船头甲板查看过后,再回到内走廊时,雪莱先生人已经进了五号房,做出一副对突发事件茫然无措的样子。   但他们仍旧担心自己的计划有破绽。   因为爱丽丝的尖叫事发突然,导致乘务员和船长立刻就跑到了头等舱,以至于雪莱先生和古德温先生没来得及对口供。   格蕾丝恰恰就是依靠着这种巧合,得出了雪莱先生杀人的结论。   因为如果他当时真的在室内,霍布利先生逃跑的动静那么大,而且还恰好从他和古德温先生谈话时所在的窗前路过,他是一定会注意到的。   可是雪莱先生却说自己当时什么也没看见。   后来里奇小姐的话,又给了她另一个线   索。   雪莱先生的影子“不为所动”。   一个人是怎么看出影子不为所动的?当然是因为影子一动不动!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的雪莱先生提出要让大家一起讨论线索,目的就是为了检查一下,是否有人发现了影子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看着影子发呆的里奇小姐引起了他的注意。   于是他立刻暗示他的同伙,给里奇小姐一杯“白兰地”。   后来的事情,其他人也全部都知道了。   “整个案子就是这样,船长,可以麻烦你派人单独看守这两个杀人凶犯吗?”   “当然,当然。”船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出了一个自己疑惑了很久的问题,“可是那条项链去哪了,克里斯蒂先生?”   格蕾丝接到霍布利先生的眼神暗示,笑着说道:“我想,那条项链现在应该已经被人还回去了——就在我们讨论案子的时候。”   罗斯夫人惊呼一声,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项链好端端地摆在珠宝盒的最下层,熠熠生辉。   几天后,当大不列颠号彻底靠岸的时候,头等舱真正登上美国大陆的客人,只剩下了五个。   “塞西莉亚!”   码头上,一个小姑娘冲向了她的朋友。   是爱丽丝。   “哦!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是一头虎鲸救了我!它把我送到了一艘巡航舰附近!”   两个小姑娘相见时有多么高兴,无需再提。   倒是霍布利先生一直看着格蕾丝欲言又止。   “我想我们得走了,格雷厄姆。”公爵大人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花花公子,很担心这家伙男女通吃。   “唉!您做了一个让自己后悔的选择,没准我还能帮到您呢。”霍布利先生言语中饱含暗示。   就在这时候,格蕾丝突然抬起手,向着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打招呼,“探长!”   下一秒,霍布利先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临走前,他心底忍不住呐喊!   哦!狠心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①甲醇因为最开始是通过蒸馏木材提取出来的,又被称为木醇,而甲基醇是1843年才定下来的称呼,后来才演变出了甲醇的名称。   感谢在2020-11-05 22:07:23~2020-11-06 10:3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 10瓶;狐狸控 5瓶;八月熹微 2瓶;tiaf、watermelon 1瓶; 第103章 五点区的畸形秀   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来到纽约, 到现在已经有一周之久。   刚到纽约时,格蕾丝就立即着手联系固特异先生所在的监狱,以期能够尽快探视。   由于大西洋惨案的迅速告破, 使得“一便士侦探”之名响彻美国报界, 格蕾丝想要去监狱探视的事,也很快获得了有关部门的批准。   格蕾丝得以迅速地和固特异先生谈拢了生意, 以二十万美金作为交换, 买断到了硫化橡胶十年的专利权。   固特异先生也因此还清了债务,得以从监狱脱身。   不过格蕾丝后续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协助完成。   虽说硫化橡胶用途广泛,但每种商品所适用的原料配比都有所不同,这需要固特异先生通过多次试验给出数据,格蕾丝也需要定期前往他的实验室, 进行筛选和检查。   正因如此, 格蕾丝来到纽约的七天里都可以说是忙碌异常。   如今一周过去了, 格蕾丝终于有机会可以休息一下。   她和公爵大人以及其他仆人们, 现在居住在纽约曼哈顿区的一栋别墅里。   除了带来的几个人以外,他们还雇佣了临时的厨娘和当地佣人。   与伦敦不同的是, 这里的很多佣人实际上是从非洲贩卖过来的奴隶的后代,因此黑人居多。   相比于英国人的低调严谨,美国人就高调张扬得多了。   他们在礼节上讲究得没那么多, 说话也相对直接。   用伯爵夫人的话说,这些美国人都是“淳朴笨拙的乡下人”。   曼哈顿本身并不大, 但因为靠近港口,使得它与伦敦类似,都是整个国家的商业中心。   更加相似的一点是,曼哈顿的五点区, 与伦敦东区一样,是占地面积很大的贫民区。(①)   这里有许多爱尔兰移民、俄罗斯移民组成的帮派,暴力犯罪层出不穷,犯罪率之高,已然可以和伦敦东区相提并论,甚至更胜一筹。(②)   由于固特异先生本人并不算富裕,很难搬去富人区居住,格蕾丝也就不得不总是来往于这些危险地带,因此对这里的印象格外深刻。   这里到处都是小流氓,随时准备着洗劫单独出行的醉鬼,还有许多小偷,紧盯着别人的口袋,行人稍   有不慎就会被偷走钱包和丝绸手帕。   当然,也幸亏这里的人对劫持格蕾丝这种“外来的上等人”没有兴趣,不然恐怕她的那根华丽的手杖就要派上些用场了。   这天下午,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在别墅的小花园里喝下午茶的时候,街道上的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曼哈顿的住宅区房子相对密集,花园自然也不可能像伊登庄园里那样宏伟,是以花园其实离院子的篱笆并不远。   “知道吗,这个礼拜五晚上的畸形秀可有不少重头戏。”(③)   一个男人站在路边,手里夹着一根雪茄,一边拿着火柴点烟,一边对着他的朋友如是说道。   “我听说了,有‘长胡子的女人’、‘狗脸男孩’、‘连体的汤姆兄弟’、‘拇指上尉’……”   那位男士的朋友说了一串奇特的名称。   格蕾丝根据这些名称,大约猜测出了畸形秀到底是在展示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特殊的马戏团,里面的演员都是畸形人或者畸形动物。   这些人当中不乏一些二十一世纪所知的疾病患者,比如“长胡子的女人”应该是雄性激素紊乱的女病患,“狗脸男孩”是返祖人,“拇指上尉”八成是个侏儒症患者,“亚马逊巨人女皇”则是个巨人症患者。   时下畸形秀在美国可以说是炙手可热,场场爆满,畸形秀马戏团的经理和投资人,靠着人们的猎奇心理,赚得盆满钵满。   原本在花园里服侍的本地仆人们也听到了路边的对话,连托盘都端不稳了,眼睛一个劲儿地往说话的两个人身上瞟。   由此可见,即使知道拿别人的残疾取乐是不道德的事,人们仍旧无法忍住爆棚的好奇心。   侍者乔治其实也有些好奇,不过为了维持在公爵大人面前的好形象,他还是掩饰性地说道:“哦,天哪!美国人多么可怕啊!他们怎么能对那些可怜人做这种不道德的事!”   格蕾丝听了不由好笑。   小子,把你眼底那兴致勃勃的光芒藏一藏,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吧!   之前那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过以往的畸形秀之后,就敲定了一起去看礼拜五那场畸形秀的计划。   几个仆人也对视一眼,似乎对此非常意动。   而格   蕾丝最近忙了这么一阵,正想着休息休息,于是在晚饭后,她就批准了想要去看畸形秀的仆人们的半天假,准备礼拜五那天在别墅里休息。   时间一到礼拜五下午,别墅里的男仆们就跑了个没影儿,只剩下女仆和两个小听差还坚守着岗位。   别墅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对此,公爵大人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十分高兴。   因为别墅里剩下的这些仆人,都是平时不会近身侍奉他的所在。   正因如此,今天一整个下午,他都可以和格雷厄姆单独相处而不受打扰!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格蕾丝在书房里做着新的商业企划案,筹备着筛选一部分信誉良好的工厂,进行橡胶产品的加工,同时还要挑选信得过的商店,进行分销。   公爵大人则坐在他对面,陪伴她的同时,也偶尔和她说上几句话。   忙碌的格蕾丝无暇去注意公爵大人的表情。   如果她能够时常抬起头看看,想必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尊贵的公爵大人,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痴汉脸”。   偏偏公爵大人自己心里还非常高兴。   多么美好的下午,我可以这样看着格雷厄姆,看上一整天!   与此同时,五点区的巡回马戏团临时剧院里,剧场经理正在急慌慌地安排着演员们的出场顺序。   “‘狗脸男孩’去哪了?该他上场了!”   找到人之后,经理叮嘱着满脸绒毛的小男孩,“注意控制情绪,如果有人冲着你丢鸡蛋,躲开就好了,明白吗?”   小男孩耷拉着嘴角,勉强答应了一声,然后就被推着去了后台。   来观看畸形秀的观众里,包含了社会的各个阶层,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观众素质不高,因此时常有攻击演员的事情发生。   然而作为赚钱的一方,马戏团是绝对不可能和观众起什么冲突的。   等“狗脸男孩”上场之后,经理又转头去寻找下一个演员。   他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度过的,安排好他的摇钱树们,是他最重要的工作。   实际上,虽然利用别人畸形的身体来赚钱,听起来十分不道德,但这对这时候的很多残疾人来说,反而是一件好坏参半的事。   这些畸形人在普通的工作岗位上,没有和身   体健康的人竞争的能力。   为了不去济贫院这种救助组织,畸形秀马戏团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一旦你的表演有观众喜欢看,表演旺季你甚至可以拿到一百美元甚至更多的周薪。   这是很多健全人都无法拿到的高薪,使得他们可以在休假的时候,享受着相当不错的物质生活。   当然了,要拿到这些钱,也需要损失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尊严。   当畸形秀进行到后半场的时候,经理开始在后台大发脾气。   原因是马戏团的当红演员“拇指上尉”不见了。   “这家伙到底去了哪?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上午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马戏团里的那个长胡子的女孩儿小声说道。   “快去把他找回来!惹怒五点区的观众可不是闹着玩的!”经理把暂时没事干的人都撵了出去,勒令他们把“拇指上尉”找回来。   想到剧场里的观众,说不准哪个就是“死兔帮”的成员,经理就忍不住开始直冒冷汗。   这群一言不合就互相丢斧子的家伙,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拇指上尉”还是没有出现。   原本转成过来观看“拇指上尉”表演的观众们忍不住开始骚动。   剧院里响起了口哨声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亚马逊巨人女王”硬着头皮挪动她那将近十英尺高的笨拙身躯,向观众们展示着身上充满异域风情的首饰。   然而观众们却并不买账。   “‘拇指上尉’在哪?我们看过节目单!该他上场了!”   “你们这是欺诈!我花了大把的钞票,就是为了看拇指上尉的!”   还有观众开始起哄,给台上的演员难堪。   “下去吧!快下去!我们才不想看畸形的女巨人!”   有观众开始向台上扔鸡蛋。   天知道这群人为什么会在去剧院的时候,想起来要带一枚臭鸡蛋!   乔治和几个听差坐在剧院里,看着这群观众暴躁的行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虽然出身不高,但到底是英国人。   而且作为公爵府的仆人,他们从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正规的礼仪训练,行为举止早已   和上流绅士一般无二。   现在让他们观看这种骚乱的场景,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①曼哈顿的五点区实际上是统称,它既包含五点区,也包含五点区相邻的桑树湾区,是纽约市最大的贫民窟。在十九世纪时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有传言开膛手杰克离开伦敦后就是在这里隐居,继续作案。   ②五点区的帮派有蒙哥马利卫兵、地鼠帮、短尾帮以及死兔帮,后来该区域又出现了一个名为五指帮的帮派,该帮派有一个在全球犯罪历史上都臭名昭著的人物,就是芝加哥黑手党之父阿尔·卡彭。   ③畸形秀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就流行于美国,在二十世纪中页这一商业活动才逐渐被取缔。   感谢在2020-11-06 10:39:54~2020-11-06 21:1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级而上 46瓶;tiaf 1瓶; 第104章 惊人的犯罪率   最终, 马戏团的表演因为缺少了压轴演员,而彻底变成了一场骚乱。   乔治几人被这些愤怒的观众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挤开人群, 离开了这个充满着荒诞表演和暴躁观众的不幸之地。   接下来的几天里, 男仆们都对美国的畸形秀嗤之以鼻,表示自己花了钱, 却差点被一群暴徒踩到脚底下去, 实在是太不值得。   直到礼拜二那天的早晨,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在餐厅吃早餐的时候,男仆们才知道了那天畸形秀失败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出门在外,公爵大人想要和格蕾丝更加亲近,因此两人在纽约的这段时间,几乎完全模糊了主仆界限, 导致其他仆人也开始“没了规矩”。   当然最没规矩的还是格蕾丝自己。   不过, 在公爵大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 格蕾丝确实私底下已经没那么在意规矩了。   而且出门在外, 没有相熟英国本土人士看着,她也的确更加随心所欲了。   两人在别墅里经常同桌用餐, 其他仆人们则经常在服侍的时候交头接耳,这在伊登庄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好在现在是休假期间,公爵大人外出旅行本来就是为了放松心情, 是以对仆人们并没有加以管束。   而格蕾丝则是通知了仆人们,“没规矩”的时间仅限在美国的这短短几个月, 如果回到伊登庄园,可就不能这样了。   在这样一个前提之下,别墅里的整体氛围堪称闲适放松。   于是早餐的时候,亚当站在格蕾丝身后, 替她念起了报纸记录罪案的版面。   “女教师离奇失踪,至今未归。”   “畸形秀当红演员惨遭杀害,凶犯疑似死兔帮成员。”   亚当读完标题之后,看了几个听差一眼,开始往下读。   “2月10日晚,曼哈顿五点区畸形秀表演引发了骚乱,据悉,引起此骚乱的原因,是当红演员‘拇指上尉’无故缺席,导致观众大为不满,在剧场中对演员大打出手。   警方到达现场时,场面已发展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观众当中的部分帮派成员,甚至意图袭警,所作所为,实属凶残狂妄。   在纽约市警局的不懈努力之下,骚乱终于得以平息。   该剧院经理上前说明情况,声明‘拇指上尉’离奇失踪,至今未归。   三日后,纽约警方于五点区一废弃房屋当中,发现了‘拇指上尉’的尸体。   凶犯行为极其凶残,受害人尸体被完全肢解,仅剩残肢与部分礼服碎片。   目前纽约警方正在全力跟进此案,力求将凶手绳之以法。   纽约警局曼哈顿分局的艾迪探长表示,凶犯极有可能是死兔帮成员。   后续案情,本报将持续跟进。”   “哦,上帝!”乔治惊呼一声,“这太可怕了!我们的住所离五点区可还不够远啊!”   然而曼哈顿本身就没有多大,想再远一点,也不太可能了。   听差约翰也是面带惊恐,“我还以为那个小个子演员是去哪里花天酒地去了,没想到他居然是被黑·帮的人抓走了!”   “五点区的确是个可怕的地方,我每天经过那里的时候,也不敢走太长的路。”格蕾丝切开煎得金黄的溏心蛋,中肯地评价道。   公爵大人此时此刻却被他的总管惊呆了,“你从来没说过那里这么危险,格雷厄姆。”   他严肃地看向格蕾丝,坚持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我以为你每天去谈生意的地方很安全呢!那个固特异怎么会住在那么可怕的地方!”   “如果他实在缺钱的话,我不介意资助他买一套富人区的房子。”   财大气粗的公爵大人想都不想就许诺了一栋别墅。   然而格蕾丝作为总管,平时为公爵府赚一套别墅的钱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自然不可能允许这么多的钱白白送给别人。   更何况她之前已经支付了二十万美元给固特异先生,这位先生之所以没有搬去更富裕的地方,完全是因为想把钱都花在实验室上。   “实际上,五点区和伦敦东区本质上并无差别。这些人之所以崇尚暴力,只不过是因为贫穷罢了。”   更何况格蕾丝自己在东区也生活了很多年,没道理会害怕贫民窟。   格蕾丝指了指放在门口的手杖,“而且我带着武器,您不必太过担忧。”   曼哈顿的帮派虽然崇尚暴力,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并不会对格蕾丝这种和他们毫无瓜葛的外来者起什么冲突。   然而公爵大人对此却抱   着怀疑态度。   在他看来,那些帮派成员既然能连一个小矮子都不放过,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呢?   接下来,亚当又读了几则新闻,其中包括死兔帮与地鼠帮火拼,短尾帮绑架XX富豪之子、公共马车事故等等。   这些新闻,让公爵大人的不安又上升了一层。   当天中午,他就立即决定,无论格雷厄姆去哪,他都得亲自跟着,否则格雷厄姆就别想出门。   无奈之下,格蕾丝只好带着公爵大人一同出门。   只不过公爵大人那副警惕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路上,只要是需要下马车的时候,公爵大人就会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盯着周围的路人,手还在口袋里摆弄着自己那把威力不俗的左轮。   格蕾丝:“……”   我们是去实验室,而不是去和帮派火拼。   请您收敛一下吧,公爵大人。   就在格蕾丝哭笑不得的时候,路边孩子们的声音传了过来。   “爸爸妈妈和约翰叔叔,   一个接一个地去集市。   爸爸摔倒了——!   妈妈摔倒了——!   但约翰叔叔继续走,   继续,   继续,   继续,   继续,   继续……”(①)   孩子们用纯真的声音,欢快地唱着恐怖的童谣。   “这是英国的童谣,我小的时候也听过。”公爵大人说道。   格蕾丝一直不能理解英国人为什么要写这样的童谣。   在英国传统的童谣文集《鹅妈妈》当中,超过一半的童谣,都是类似于“爸爸妈妈和约翰叔叔”的恐怖童谣。   在格蕾丝看来,这些东西实在不适合让孩子们每天挂在嘴边。   因为这些童谣的内容非常不利于身心发展。   “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读这种童谣的。”   实在是太毁童年了!   格蕾丝说这句话的时候,公爵大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心虚。   可怜的格雷厄姆,有我在,你是不可能有机会和其他女人生孩子的。   但是我会一直把你当成孩子一样宠着,这样不好吗?   “小孩子实在是太吵了,不是吗?”   格蕾丝有些没明白过来,话题为什么突然转折了。   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回答:“养育孩子的确是一件耗   费精力的事。”   两人绕过满街跑的孩子,来到了固特异先生家的门前。   然而固特异先生这次却难得的没有一头扎进实验室里。   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拉响门铃的时候,前来应门的女仆带着他们去了会客厅。   在那里,一个大块头儿的便衣警探,正在向固特异先生询问着什么。   “我们接到报案,您的邻居刘易斯夫妇已经失踪五天了。”   “刘易斯?那是谁?”固特异先生一问三不知。   实际上,从离开监狱,到他搬到这里,也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   况且固特异先生一向深居简出,除了自己的家人和化学实验,别的事情他一概不关心。   别说是一个礼拜的邻居,就算是和固特异先生做了一个月礼拜邻居的住户,固特异先生也极有可能连他的脸都记不住。   “非常抱歉,我恐怕没办法给您提供任何线索。如您所见,我每天都待在我的实验室里,很少出门。您说的这两个人,我还从没有上门拜访过他们呢。”固特异先生面带歉意地向那位像个打手的探长表达自己的遗憾。   这位探长顿时有些失望。   只不过,等到他一转头看见格蕾丝的时候,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金色头发、灰蓝色眼睛、相貌出众、身边还有一位黑色头发、灰绿色眼睛、气质高贵的男人……   这个人不作他想,必然是前一段时间才破获了海上奇案的一便士侦探,格雷厄姆·克里斯蒂。   想到这些,艾迪探长热切地看着格蕾丝,快步向她走去。   他摘下高礼帽,问道:“您就是克里斯蒂先生吧?我是曼哈顿区的一名探长,罗宾·艾迪。”   他又转向公爵大人,“日安,埃塞克斯公爵大人。”   “您好。”   “您好。”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同时和艾迪探长打了招呼。   寒暄了几句之后,艾迪探长提起了最近的案子。   “五点区这里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天到处都有人犯罪。今天报纸上那个杀人犯我还没有抓到,现在又接到一起失踪案。”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格蕾丝,吞吞吐吐地说道:“能不能……能不能请您协助我查清这起案子?说实话,这起失踪案我真是毫无头绪。”   格蕾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公爵大人,对方点头之后,她才对艾迪探长说道:“那么,就请您和我说一下目前的情况吧!”   作者有话要说:①取自《鹅妈妈童谣》   感谢在2020-11-06 21:10:43~2020-11-06 23:1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笨笨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笨笨熊 10瓶;tiaf 1瓶; 第105章 贾尔斯夫妇   说实话, 艾迪探长看起来并不像英国的那些探长那么老谋深算。   他块头很大,脸型棱角分明,下巴宽阔硬朗, 单从外表而论, 非常像是那种用蛮力追捕罪犯的类型。   这也许和曼哈顿本身的治安情况有关系。   毕竟想把那群乱丢斧子的恶棍摁在地上,可是个重体力活儿。   而且人们总是会对一个人的形象先入为主, 如果曼哈顿区的探长是个矮小柔弱的家伙, 恐怕当地那些擅长暴力犯罪的团伙会更加猖獗。   任由格蕾丝这么打量了一番之后,艾迪探长才开始讲述案情经过。   “按理说,我不该把受害者分个三六九等,但是上司对我的催促,让我不得不把这些案子分分级别。”   他堪称冷酷无情地分析了实际情况,那就是民众对于一个侏儒的死并不十分在意, 再加上行凶的人极有可能是死兔帮的暴徒, 这个案子会成为一个无头悬案, 或者最后被那些帮派推出来某个小角色当替罪羊, 也就不足为奇了。   更何况巡回马戏团经常在好几个国家的不同城市里表演,行程总是很忙碌, 马戏团里根本没人有时间盯着这个案子。   然而现在失踪的这对夫妇就不同了,他们在曼哈顿算得上是体面的居民。   这样的人突然失踪了,如果警方办事不利, 可是会让当地市民不满的。   “就在今天早上,我接到了报案, 一位先生跑到警局,声称自己的邻居失踪了。”   艾迪探长开始愁眉苦脸,“我一开始,以为是某个醉鬼彻夜未归, 或者小夫妻出门短途旅行这种容易被别人误以为失踪的小事。”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事情显然不是您想得那样。”格蕾丝说道。   “您说的可一点都没错。那位先生姓伍德利,是个为书籍撰写评价的评论家。换句话说,伍德利先生经常待在家里读书看报,偶尔去去俱乐部,日子过得相当悠闲。   伍德利先生在家的时候,每当自己看书觉得累了,就会走到窗前,看看街道上的行人,休息一会儿。   奇怪的是,住在街对面,斜对着他家的那栋二层小别墅里,最近从来都没有人进出。   那家人姓贾尔斯,才搬   到这里两个多月。   根据伍德利先生回忆,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五天之久。”   听了这样的情况,艾迪探长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立即派人去了那栋房子,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前来应门。   最后他们不得不去找这片房屋的租赁公司,取来了备用钥匙,才把门打开了。   说到这,艾迪探长想起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那房子里只有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孩子。我们闯进去的时候,那个小家伙正坐在沙发上吃着干巴巴的面包和黏糊糊的果酱。   他把那些东西抹得到处都是,要我说,即使他的父母真能回来,看见那场景也保管被气死。”   他说到这的时候,格蕾丝轻轻抬起手,做了一个暂时打断的手势。   “照这么说,这个孩子应该还没到能照顾好自己的年龄吧?”   艾迪探长自然赞同这个观点,“那孩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而且我猜测,那孩子的这里可不太好。不但如此,他还有点害怕陌生人,我从他嘴里几乎问不出什么。   而且他这几天没人照顾,只能自己跑去食品储藏室,找那些可以直接吃的东西。   储藏室的面包被他的小黑手抓得全是手印,火腿上面也有牙印,但我猜他应该是拿不动那东西,所以才把它留在了原地。   总之那栋房子被破坏得乱七八糟,而且那孩子不会用马桶,只会用自己房间里的便桶,但他自己又不会清理,我们进去的时候,那里简直臭不可闻。”   “隔壁的邻居就没有发现异常吗?”   “问题就出在这,贾尔斯夫妇的隔壁只有两栋房子,一栋就是固特异先生住的地方,也就是这里。   而另一栋的住户,一周之前因为生意上的问题,出了远门,到现在也没回来。”   “对门的邻居呢?”   “对门的邻居是一个单身汉,每天早出晚归,根本对邻居的动向不感兴趣。”   格蕾丝想了想,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倒不如去问问贾尔斯夫妇的孩子,那孩子的名字您总该知道吧?”   “当然,那个小家伙名叫安东尼,算是贾尔斯夫妇的老来子,因为我听报案的伍德利先生说,那   对夫妇看起来有四十几岁了。”   “他们平时对安东尼熟悉吗?安东尼五天没有跑出来玩,这些人竟然全都没有发现?”   “当然不熟悉。”艾迪探长了然地看了一眼格蕾丝那尚有些稚嫩的脸,“您没结过婚,所以肯定不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普遍都在家里玩。当然了,那些工人的孩子倒是可以满地跑。”   他有些刻薄的补充道:“如果我有那么一个傻呆呆的孩子,我也不会让他出门。”   讲完这些,艾迪探长突然认真地盯着格蕾丝问道:“您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他猛得站起来,“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回事!那孩子完全有可能是被遗弃了!   有的父母就是这样,表面上装得冠冕堂皇的,实际上心底里非常嫌弃孩子,尤其是有缺陷的孩子。   他们这么突然地不告而别,极有可能是对于养大一个傻子没有足够的勇气,所以就把他丢在这栋房子里自生自灭。”   格蕾丝对此不置可否。   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还太少,无论做出怎样的判断,都显得过于草率。   虽然艾迪探长急着去火车站和汽船公司确认自己的猜测,但他还是先把格蕾丝带去了那栋房子,然后才暂时离开了。   一个非洲女仆在房子里,被警局暂时雇佣过来,照顾生活尚且不能自理的安东尼。   安东尼是个安静的小男孩,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有着圆圆的眼睛,短小的鼻子,看起来像一只笨笨的小猫。   现在女仆正站在他旁边,想要帮他脱掉衣服。   “他的身上太脏了,先生们,我必须得先抱他去洗个澡。”女仆向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告罪。   格蕾丝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先在房子里看看。   就这样,女仆抱着安东尼去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孩子不情愿的哭声。   看来对于安东尼来说,让一个没见过的女人给他洗澡,是一件让他难过的事。   房子内部确实如艾迪探长说的,被孩子搞得一团糟。   不过话说回来,这可完全不能怪那个小家伙。   他的父母连续五天没有回来,这个孩子能在房子里找到吃的,自己填饱肚子,已经是非常勇敢的表现了。   格蕾丝和公爵   大人一起去了楼上,准备先观察一下贾尔斯夫妇的卧室。   夫妻俩的卧室依旧十分整洁,保持着走前的样子。   公爵大人打开男主人的衣柜,说道:“很明显,这两个人并没有收拾行李。”   和一栋房子的女主人不同,中产阶层的男人外出应酬的礼服几乎都是千篇一律,因此一位中产男士的衣柜里,往往只有三到四套礼服。   公爵大人打开衣柜的时候,在里面看到了挂好的两件睡袍、三套细节上略有不同的礼服,以及底下叠好的一摞换洗的衬衫、短裤和男士中筒袜。   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中产男士的衣柜。   门口的衣架上挂着一顶休闲草帽和一套粗花呢散步服,这一切都足以说明,这家的男主人除了自己身上穿着的长礼服和戴着的高礼帽之外,没有拿走房间里的任何一件衣服。   再一想想他们的普通中产身份……   艾迪探长之前的推论就显得十分不可靠了。   因为这么一个衣柜的衣服,对于大多数的中产阶层人士来说,都是难以舍弃的财产。   如果一个普通职员的年收入是一百五十英镑的话,那么这一柜子的衣服至少值三十英镑。   另一边格蕾丝再打开女主人的衣柜,查了查里面女士礼服的数量,再按照市场行情这么一计算,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贾尔斯夫妇真的就这么抛弃了孩子一走了之,那么他们光是在衣服上,就损失了一百英镑左右的财产。   倒不是说这些已然变成二手的衣服有多么贵,而是说贾尔斯夫妇如果不带行李离开,那么他们到了新地方再置办这么一堆新衣服,怎么也要花上一百英镑。   即使像格蕾丝这样,年薪加上股息和奖金小费等等,一年能勉强收入两千英镑的人,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大手大脚,把一百英镑说扔就扔了。   这是一个让人不得不警惕的坏消息。   因为这恰恰说明一点,那就是这对夫妻是因为某些突发情况被迫离开的。   又或者说,他们很有可能是被人给绑架了。   格蕾丝又去了女主人的梳妆台那检查了一番,发现那些小巧精致的首饰还在,心底愈发确定,这对夫妻不是自愿离开房子的。   “格雷厄姆,过来看看。”公爵大人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蛋形银制相片盒,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小安东尼的画像。   “依我看,不爱孩子的父母,可完全没必要定制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6 23:11:06~2020-11-07 15:0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 14瓶;lq22 2瓶;tiaf 1瓶; 第106章 约翰叔叔   格蕾丝走到公爵大人身边, 在近处端详这么一个小小的银项链。   银项链和相片盒有的部分已经发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只不过里面的画像还很新,看起来就是安东尼那孩子最近的画像。   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 相片盒里的画像也要时常更换。   “不过这条项链没有被贾尔斯夫人带在身上, 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格蕾丝说道。   一般来说,女士们平时身上戴着的首饰里, 有两样非常常见, 一样是丈夫送给她的结婚戒指,另一样则是印有孩子相片的首饰。   “这样说来,没准儿她是去什么正式场合,或者曼哈顿某个非常混乱的地方。”公爵大人给出了两个合理的方向。   如果贾尔斯夫人是去参加宴会,那么她带着成套的首饰出门,不方便佩戴这条看起来不那么昂贵的项链, 实属正常。   另一方面, 如果她去了某个不太安全的地方, 比如闹哄哄的五点区菜市场之类的, 以那里众多的小毛贼看见贵金属物品就两眼放光的姿态,也足以让她选择把这条可能会被抢走的项链放在家里。   现在格蕾丝和公爵大人都寄希望于, 安东尼能给他们一些有用的线索。   当两人到楼下去的时候,女仆已经把安东尼那脏兮兮的脸蛋儿擦得白白净净的了。   这个小家伙洗过了澡,换了一套不太合身的干净衣服, 正坐在地毯上,一脸不情愿地任由女仆擦着头发。   他的手里一直摆弄着一个半旧的士兵玩具, 低着头专注地盯着那个小士兵,完全没有搭理其他人的意思。   当格蕾丝走过去的时候,这孩子突然抬起头,说道:“我认识你。”   他的眼睛往窗户那边瞟了一眼。   格蕾丝顺着他的视线, 往窗边看去,发现有一个小窗户底下摆着一个单人沙发。   “你天天都来。”安东尼又说道。   看来格蕾丝每天到固特异先生家拜访的事,被趴着窗户向外张望的安东尼看到了。   “你经常趴在这往外看吗?”格蕾丝单膝跪在地毯上,尽量和安东尼的视线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格蕾丝认为,成年人之所以觉得孩子难以沟通,往往是因为他们   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孩子们沟通。   如果给予孩子们足够的耐心与尊重,大多数的孩子都能够像大人一样,条理清晰地说出许多话来。   也许是格蕾丝长得面善,表现得又温和无害,安东尼看她的眼神要比对其他人亲近一些。   女仆给安东尼擦完了头发,转身去了厨房,提着一个装满热水的铜壶以及一个污水桶,去了楼上。   安东尼的房间还是一团乱糟糟的,她得去把那里收拾出来。   等她走了,安东尼才慢吞吞的说道:“妈妈不让我出去。”   “你认为她为什么不让你出去呢,安东尼?”   “我不能问。”安东尼认真地看向格蕾丝,“好孩子是不能质疑母亲的话的。”   后面的这一句,明显是安东尼在模仿他的母亲,也就是贾尔斯夫人说话。   “但是我想,妈妈应该是不希望我和外面的孩子一起玩,他们都有约翰叔叔,只有我没有。”   安东尼应该是听到了外面的童谣。   紧接着,他凑近格蕾丝,用说悄悄话的音量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其实我有一个约翰叔叔,但是爸爸和妈妈不知道。”   格蕾丝听得浑身一凉。   她示意公爵大人在原地不要动,以免让安东尼受到惊动,再次变得自我封闭。   随后,她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原来是这样,可是约翰叔叔这么珍贵,一个小朋友只能有一个,你为什么不把好消息告诉妈妈呢?”   “约翰叔叔不让我说。”安东尼闷闷不乐地把手里的小士兵推到一边,“约翰叔叔已经五天没来了。”   “你每天都在窗前等着他吗?”   安东尼用力地点点头,“妈妈会锁门,我打不开。”   他又一次看向那个小窗户,“但我能打开那个。”   格蕾丝头一次觉得,一个孩子的话能让人如此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这个智力不太正常的孩子,居然每天都会打开窗户,和一个明显心怀不轨的陌生男人说话!   而且那个窗户的尺寸……   格蕾丝看了看公爵大人的身形,非常确定像他这样身高六英尺二英寸(188cm)的高大男人,也是可以挤进来的。   “约翰叔叔有没有进来陪你玩啊?”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脸上同   时带上一抹凝重。   安东尼掰着手指头,把一整只手伸出去,“这么多天!”   “那天约翰叔叔进来了。”   他说的应该是五天前。   “你还记得约翰叔叔和你说了什么吗?”   安东尼皱起眉头,把小士兵扔向远处,“骗子!”   “约翰叔叔没有遵守诺言吗?我可以帮你找到他,安东尼。告诉我,他承诺了你什么?”格蕾丝感觉自己是个诱骗小孩的恶棍,但是为了办案,她不得不这样。   安东尼坐在原地开始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磕磕绊绊地重复了当时听到的话。   “过了……过了今天,你也、可以唱、童谣啦!爸爸妈妈、和约翰叔叔。”   格蕾丝顿时被这句话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是安东尼却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爸爸倒下了——”   “妈妈倒下了——”   格蕾丝赶紧握住他的肩膀,问道:“约翰叔叔还说了什么?”   “我要进去了,不要出声,告诉了……妈妈,就不能、唱儿歌了。”   “妈妈后来遇见约翰叔叔了吗?”   安东尼摇了摇头,“妈妈去了集市,买鸡蛋和羔羊肉。”   “约翰叔叔跟着她出去了,是吗?”   安东尼的情绪又一次低落下来,“我告诉了爸爸,所以约翰叔叔再也不回来了,爸爸妈妈也不回来了。安东尼只能一个人在家吃奶酪和面包,没有煎鸡蛋和豌豆汤。”   再之后,无论格蕾丝怎么尝试,安东尼都没再开口说话。   这个孩子只是捡回来自己的小士兵,又一次专注地玩了起来。   只不过中间有几次,他会抬头往窗户那里看上一眼,目光里带着希冀。   女仆打扫过安东尼的卧室之后,询问格蕾丝是否问完了,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就抱着安东尼去了卧室,打算让他在那里玩。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离开的时候,女仆还在收拾着客厅沙发上留下的污渍。   确认过房子里没有搏斗的痕迹,格蕾丝也知道这里应当没有什么和绑架有关的证物,于是就和公爵大人暂时去了街边的一家咖啡馆。   她将自己去咖啡馆的事告诉了守在门口的一位警员,以便艾迪探长回来的时候,能够找到他们。   就   这样,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坐在了咖啡馆的一张方桌旁,一边等待着饮品和甜点,一边讨论案情。   “那个自称约翰叔叔的人,想必在这一带盯梢很久了。他发现贾尔斯夫妇的家里没有仆人,是贾尔斯夫人亲自带孩子,所以就趁着贾尔斯夫人外出的时候,偷偷和安东尼说话,顺便摸清房子里的情况。”格蕾丝暗叹罪犯的居心叵测。   凶手此举简直是卑鄙无耻地令人震惊。   这家伙利用安东尼这个智力不太健全,或者说智力发育地有点晚的孩子,来达到自己的犯罪目的。   这种举动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咖啡馆里的服务员和其他客人频频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方向偷看。   在他们看来,曼哈顿下城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面人过来了。   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相对富裕的地区,然而这里的一个排水池,导致附近的房屋下陷,很多富人的别墅都变得潮湿恶臭。   于是那些有钱人很快搬离了这里,使得这逐渐变成了普通人和穷人居住的地方。   公爵大人不太高兴地瞥了服务员一眼,对于这些人的大惊小怪感到不悦。   最重要的是,这些家伙干嘛总是盯着格雷厄姆看?   虎视眈眈地等着服务员送来甜点和咖啡又退下之后,公爵大人才接着和格蕾丝说话。   “他的谎话八成是因为听了周边孩子们念的童谣,临时起意瞎编的。”   “但是这对一个不能出门玩的孩子来说,诱惑力惊人。”格蕾丝说道。   大人们可能想不到,很多荒诞的谎言对于孩子们来说都是可信的。   他们不了解世界的险恶,心底干净得像是圣经里的伊甸园。   这些孩子想象力丰富,在他们的思维里,世界与大人们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罪犯欺骗安东尼,和其他孩子一起出去玩游戏,一起唱童谣需要有一个约翰叔叔,安东尼就那么信了。   他满心以为约翰叔叔是能够让他梦想成真的圣诞老人,却不知道,在这张看似亲近的面孔之下,藏着的是一个凶犯的恶毒心肠。   “不过这家伙为什么没有在那栋房子里动手?而且看样子,他只是想绑架贾尔斯夫人。”   按照安东尼的说法,“约翰叔叔”尾随着要去集市的贾尔斯夫人出了门,之后贾尔斯先生回家之后,安东尼告诉了他“约翰叔叔”的事,贾尔斯先生知道情况不对,然后就追了出去,之后三个人就都消失了,谁也没有再回到过这栋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7 15:09:46~2020-11-07 17: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沙 22瓶;黄沙 10瓶;木謑 3瓶;tiaf 1瓶; 第107章 惨死的贾尔斯夫妇   “这个人也许是个强壮的男人, 不然贾尔斯先生不至于追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公爵大人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略带嫌弃地放下了杯子。   哦!天哪!   这里的咖啡味道太奇怪了!   什么都像, 就是不像咖啡!   不过两人在这里本来也是为了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分析案情, 倒也不是特意过来吃东西的。   格蕾丝待在公爵府,嘴巴早就养刁了, 因此这些东西她也没怎么动。   反正流浪汉们会解决掉它们的。   “也不见得, 万一那家伙手里有枪,或者贾尔斯先生赤手空拳,一切可就说不准了。”格蕾丝下巴抬了一下,指向后街的方向,“五点区的主干道越往下越混乱,贾尔斯家的位置还算是相对安全的。”   “再往下走, 那些帮派动不动聚众斗殴, 有的时候甚至会动用热武器。这么乱的地方, 有打斗声也不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格蕾丝从马甲口袋里拿出怀表, 打开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   “艾迪探长怎么还不回来, 我原本还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去集市看看。既然安东尼记得贾尔斯夫人是去集市买东西去了,想必那里应该有人见过她。”   贾尔斯夫妇应该不算多么富有。   因为他们所租住的这种联排别墅,高度仅仅有两层, 位置又离贫民窟不够远。   这样一栋房子,一周的租金应该在六到八美元上下。   即便如此, 贾尔斯夫人也没有雇佣仆人,而是自己照顾孩子。   这说明,即使是雇佣年薪十英镑,或者说五十美元的、在仆人当中地位很低的杂活女仆, 对于贾尔斯夫人来说,也是一笔要仔细斟酌的开销。   美国的中产阶层相比较而言,不像英国的中产阶层那么在乎面子。   如果这事放在英国,哪怕是年薪一百二十英镑的家庭,恐怕也要挤出来十个英镑,雇佣一名仆人。   因为中产阶层家庭里,家里没有仆人的主妇,经常连邻居举办的聚餐都不好意思去——街坊四邻的议论会把她淹没。   总而言之,贾尔斯夫妇的家庭还不足以让一个人处心积虑地去谋财害命。   如果罪犯是临时起意,洗劫   这样的家庭还有可能。   但是那个“约翰叔叔”明显是蓄谋已久。   由此可见,仇杀或者因为某些秘密而杀人的概率更高。   在格蕾丝看来,贾尔斯夫妇生还的几率已经非常低了。   因为凶手在行凶之前,还堪称变态地告诉安东尼,他很快就可以“唱儿歌”了。   至于是哪首儿歌,结合今天的谈话,自然是不言而喻。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没能等到艾迪探长回来,时间就到了七点多。   两人决定明天再去集市。   第二天一早,当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以及刚刚从海滨回来的查尔斯医生一同吃早餐的时候,艾迪探长找了过来。   像格蕾丝这样一来到纽约就名声大噪的人,艾迪探长找到她的住所可以说是毫不费力。   亚度尼斯刚刚打开门,这个像棕熊一样的大块头就大跨步挤了进来,让客厅和餐厅里的男仆都忍不住暗中防备。   直到格蕾丝和他打了招呼,仆人们才暗自松了口气。   其中以乔治为最。   因为这个随时准备着表忠心的侍者,非常确定自己不可能打得过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家伙。   艾迪探长也很郁闷,几乎每个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这幅戒备的样子,好像大块头的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打架似的。   “非常抱歉耽误了你们用餐,但是我确实有急事要说。”艾迪探长在证明了自己无害的身份之后,才终于获得了让男仆拉开椅子给他就坐的待遇。   格蕾丝放下刀叉,等着艾迪探长的下文。   “昨天我去汽船公司和火车站售票处查了很久,没有发现贾尔斯夫妇购买船票或者火车票的记录。”他叹了口气,“当然了,现在想想,他们也没机会买船票了。”   艾迪探长瞥了一眼餐桌上精美的食物,略带惋惜地说道:“恐怕等我说完,您就没心情用餐了。”   “我们昨天傍晚发现了贾尔斯夫妇的尸体,他们两个就陈尸在发现‘拇指上尉’的那栋房子不远处的另一个废弃房屋,其中贾尔斯夫人倒在屋里,贾尔斯先生则倒在狭窄的后院。”   他忍住没把死亡现场的照片拿出来。   “现在还没到春天,外面的温度还很低,他们的尸体并没有严重的腐烂。   但是验尸官昨天告诉我,这两个人已经死了三天的时间了。当然,如果放到今天来说,他们就是四天前死的。”   “具体的死亡时间呢?”   “应该是上个礼拜五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因为受天气干扰,验尸官没办法把时间推断得更准确了。”   格蕾丝率先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公爵大人和查尔斯医生也立刻放下了刀叉。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带着查尔斯医生一起去,他能帮上我不少忙。”格蕾丝向艾迪探长征求意见。   在艾迪探长点头之后,四个人就一起坐上了去往五点区的马车。   “这是在现场拍摄的照片。”   一到马车上,艾迪探长就把几张银版相片递给了格蕾丝。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以及查尔斯医生三人互相传看了这几张照片。   根据照片显示,贾尔斯夫人是头冲着房间的方向,面朝下倒在了废弃房屋的门口。   她的身上有多处刀伤,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血液浸染,使得上面的花纹变得不再清晰。   凶手似乎对她怀有极大的仇恨,几乎把她的头颅整个砍了下来。   除此之外,格蕾丝还在尸体的腰部看到了几个很深的圆形伤口。   而倒在后院的贾尔斯先生则是蜷缩在地上,临死前双手还抱着头,胳膊和大腿上都是伤口,从侧面拍摄的照片上还有一个非常深的圆形伤口。   根据艾迪探长所说,那个圆形伤口就是造成贾尔斯先生死亡的致命伤。   “凶器应该是一种特制的斧头,这种斧头在五点区非常常见,是帮派械斗的时候常用的一种武器。”   艾迪探长又递给格蕾丝一张图纸,“就是这种斧头,前面开刃,磨得十分锋利,后面还有一个像锥子一样的尖刺。”   格蕾丝下意识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杖。   对于她和公爵大人这样生活在文明世界里的人来说,艾迪探长所说的这种武器,真是罕见的歹毒。   光是在脑子里想想,格蕾丝就觉得不寒而栗。   这种斧子简直是为械斗而生的武器,因为它无论是向前挥动还是向后甩动,都有非常强的杀伤力。   一旦被这种武器伤到要害,受害人就会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能像贾尔斯先生一   样蜷缩在地上,任人宰割。   “这群黑·帮的兔崽子死定了!”艾迪探长在马车里大叫了一声。   格蕾丝这时突然问道:“‘拇指上尉’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您知道吗?”   艾迪探长一下子卡了壳,“这……这恐怕很难估计啊!”   “拇指上尉”的尸体并不完整,因此给他做尸检的时候,验尸官也有些无从下手。   “不过看尸体腐烂情况,再加上‘拇指上尉’失踪的时间,他最早也只能是礼拜五那天被害的。”   眼下是2月14日,也就是礼拜三,同时也是一年一度的圣瓦伦丁节,即情人节。   公爵大人没能找到和格蕾丝独处的机会,反而要和她以及另外两个人一起,去往五点区的贫民窟,去看某个废弃房屋里的血腥现场。   这对公爵大人来说,简直是不能更加郁闷的事了。   艾迪探长自己也深感遗憾。   “唉!要是没发现尸体,今天我兴许还能早点回家,我老婆一定做了很多好吃的等我一起过节。”   他的话让公爵大人的怨气更上一层楼。   哈!   你还抱怨起来了!   要不是昨天我们倒霉遇到了你,今天我一定可以和格雷厄姆一起过情人节!   然而艾迪探长这个愣头愣脑的大块头完全不知道公爵大人的怨念,更加不知道说话的艺术。   他看了看车里的其他人,傻乎乎地问道:“你们三个都没有未婚妻吗?”   格蕾丝:“……”   对我来说这个任务似乎有些困难呢……   查尔斯医生:“我对婚姻持保留态度,毕竟我的工作太忙了,如果想在事业上更进一步,我就不能太早考虑结婚。”   公爵大人:“……”   谁能把这个人带走,我快要被他气死了!   我当然没有未婚妻!   公爵大人没好气地转移话题,“你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贾尔斯夫妇是礼拜五失踪之后被杀掉的,‘拇指上尉’也在那天失踪,后来又被发现了尸体。两个案子的案发地点离得也很近,只有……”   艾迪探长接口说道:“只有六十多码(约55m)的距离。”   “但是‘拇指上尉’和贾尔斯夫妇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巡回马戏团的演员不太可能会认识中产阶层的人。”查尔斯医生说道。   “他们还真有那么一点交集。”艾迪探长的脸色变得古怪,“因为贾尔斯夫妇曾在上个礼拜一的时候,去五点区的临时剧院看过畸形秀,马戏团的经理认出了他们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7 17:57:37~2020-11-07 20: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p 5瓶; 第108章 马戏团   由于宽度问题, 马车最终停在了五点区的主干路。   四人下车以后,艾迪探长在前面领路,带着剩余三人往小巷里走。   这里的巷子相当密集, 几乎可以与东区白教堂媲美。   由此可见, 这里犯罪率居高不下也是有原因的。   在只能依靠人力追捕犯人的时代,这样巷道密集的地方, 几乎是转眼就会把人追丢。   而且这里废弃的房屋非常多, 然而单从外观看,那些在工厂做工的可怜家伙们,居住的房子和废弃房屋却差不了多少。   贾尔斯夫妇的尸体能被找到,还是因为附近巡逻的警察,闻到了“不太寻常的臭味”。   而马戏团“拇指上尉”的残尸,则是一个流浪汉钻进空屋子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的。   艾迪探长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巷里站定, “尸体就是在这附近发现的, ‘拇指上尉’的尸体是在更里面的那一栋房子, 贾尔斯夫妇是在我们旁边的这一栋。”   格蕾丝看向周围其他房屋, 了然的说道:“周围的住户都是工人吧?”   “没错,附近有一家皮鞋厂, 这里的工人每天在那里工作十六个小时,早出晚归。”   “孩子们呢?”   “当童工,在棉纺厂工作。美洲自己就有大量棉花出产, 运费更低,成本也就更低, 最近很多棉纺厂开起来了,六岁以上的孩子基本都在那些地方当童工。”   格蕾丝沉吟了一小会儿。   这么说来,凶案还真的没有目击者。   那些年龄更小的孩子,基本上不是被锁在屋子里, 就是被身为女工的母亲带着去了工厂,和其他女工的孩子待在一起。   当然了,这么小的孩子,格蕾丝反而希望他们永远也不要成为目击者。   能够一连砍死两个成年人的凶犯,恐怕只有艾迪探长这样的块头,才有资格成为“幸存的目击者”。   “这里其实离马戏团的驻地并不远。”艾迪探长征询着公爵大人的意见,“如果您觉得两件案子有所联络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去马戏团看看。”   这时格蕾丝往巷子里走了几步,捡起了一枚小小的纽扣。   这枚纽扣之所以能幸存而不是被捡走,还是因为它本身被踩到了   土里,因此格外不引人注意。   她把纽扣上的泥土用手帕擦干净之后,对着光看了看,“这应该是一枚银纽扣。”   艾迪探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贾尔斯夫妇的衣服上可没有这个。”   “‘拇指上尉’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虽然他的戏服很华丽,但是谁会自己出门找消遣的时候还穿着戏服呢?”   “这种小纽扣不太像是装饰普通礼服上的,它和小听差制服上的纽扣差不多大。不过很明显,小听差制服上的扣子是黄铜的。”   格蕾丝把纽扣递给了艾迪探长,“您不用太过担心,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证明这东西就是案发时落在这里的,没准儿它和案子根本没有关系呢?”   艾迪探长暗叹这些侦探说话总是这样,神秘兮兮的,从来不给人确切的答案,只有到了最后关头,他们的嘴里才会说上一句准话。   几人很快又回到了马车上,改道去了马戏团的驻地。   马戏团依旧很忙碌,虽然“拇指上尉”不在了,但马戏团的表演依旧每天都在按计划进行。   他们只会在这里待上两个礼拜,之后就会去下一个城市,继续表演。   眼下第一个礼拜已经过去,第二个礼拜也已经到了第三天。   整个场地都被临时用刷了油漆的彩色木板围了起来,木板围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宣传海报。   格蕾丝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绕着场地转了一圈,观察了一遍墙上的海报。   维多利亚时期的彩色手绘海报非常具有时代色彩,然而如果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看这些,恐怕会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一般来说,人们普遍喜欢的绘画风格不外乎两种,极端写实的,以及像漫画那样夸张某些部分特征的。   但是畸形秀的海报并非如此。   要让格蕾丝来说的话,这些海报简直是把恐怖谷效应发挥到了极致。   这些海报上的人像,确实是按照真人比例来画的,但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样的神态——双眼无神,嘴角挂着同一弧度的诡异微笑,五官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因此,当格蕾丝一看到这些海报的时候,胳膊上就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海报似乎是按照演员的名气进行排列的   ,人气越高的演员,位置越靠近大门。   其中“拇指上尉”的海报就在大门左侧。   在那张彩色的海报上,“拇指上尉”身穿特制的军官服,站在桌子上为女王进行表演。   格蕾丝有理由相信,这幅画用了夸张手法。   因为从画上人的比例来看,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的身形几乎是“拇指上尉”的十几倍大。   如果这幅画属实,那么“拇指上尉”应该只有新生儿那么大,甚至可能还更小。   而大门的右手边,是“青蛙男孩”的海报。   海报上,“青蛙男孩”的腿真的像青蛙一样两边分开,而且腿型又短又健壮,看起来真的像是长了两条青蛙腿。   再往下还有很多夸张的海报。   “亚马逊巨人女王”被画的有普通男人三倍那么高,一条腿比成年男人的躯干还要粗。   “狗脸”男孩则被画成了一个长着西施犬头颅、正常人身体的男孩。   “长胡子的女人”穿着一套华丽的女士礼服,看起来万分滑稽。   然而当你意识到,这些人都挂着同一副表情以后,这些滑稽就全都转为惊悚了。   马戏团的经理是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   这个人带着浓浓的美国乡下口音,说起话来嗓门很大。   “这位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他旁边的就是大名鼎鼎的一便士侦探克里斯蒂先生,这位是查尔斯医生。”艾迪探长介绍完了三位来宾之后,就直奔主题,“今天我们要见见这里的全部演员。”   经理苦着一张脸,“好吧,我尽快安排,但是有的人可能已经外出了,毕竟白天不算是演员们的工作时间。”   第一个被经理找到的,是“长胡子的女人”。   按照经理的说法,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在所有演员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听话省事。   他和女孩的父母签订合同,每个礼拜支付七十美元的报酬。   “长胡子的女人”实际上性格非常文静,但是因为她的外面像是一个男人,声音也因为激素影响,和男人差不多。   这就导致她幼年经常遭受同龄人的霸凌,因而性格更加懦弱。   格蕾丝和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非常轻柔,音量也很低,为的就是不让这位姑娘太   过紧张。   “能请教您的名字吗,小姐?”   “长胡子的女人”惊讶地看了格蕾丝一眼,又立即低下头,说道:“索菲娅。”   “您好,索菲娅小姐,我是格雷厄姆·克里斯蒂。”   “您好。”   “现在我们这里有一些事情,需要您的建议。依您的看法,‘拇指上尉’为什么会出事呢?”格蕾丝没有立即问起贾尔斯夫妇的事。   “我不知道。说实话,‘拇指上尉’平时为人还不错,就是偶尔会抱怨世道不公平。”索菲娅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格蕾丝一眼,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抱怨上帝不公平,也是情有可原的。”   “也许最近他认识了一些不那么正派的朋友?”   “这一点我倒是觉得有可能。”索菲娅立刻点了点头,“他最近总是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们都以为他迷上了赌博,那东西很容易让人上瘾。”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加了一句,“我怀疑他是欠了很多赌债,所以被那些帮派的人抓住了。”   这时格蕾丝拿出一张照片,是贾尔斯夫妇的一张合照。   这张照片是她从艾迪探长那里拿到。   “您见过这两个人吗?我听说他们来过这里,观看畸形秀。”   索菲娅几乎是立刻就摇头了。   “我想我没见过,他们在观众里一定很不起眼,而且也不坐在前排,不然我会注意到的。”   “那真是太遗憾了。”格蕾丝收起照片,不动声色地问道:“啊,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您在晚上的表演,通常是第几个上场?”   “第一个,小丑表演完杂技,我就要立刻上场。”   索菲娅似乎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在后来的谈话当中,格蕾丝得知,马戏团的第一场表演是最安全的,那个时候观众们普遍对节目抱有期待,因此很少有人诉诸暴力。   索菲娅在所有演员当中,是唯一一个几乎没有在台上挨过臭鸡蛋的人。   等她走了,格蕾丝才和公爵大人讨论起来。   “真是奇怪,为什么经理注意到了贾尔斯夫妇,而索菲娅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他们立刻找来经理询问。   “原来您是说这件事。”经理想起当天的情况,有些泄气地说道:“当然是因为他们看到一半就离场了,后面可还有三个节目呢!”   即使是马戏团,对于客人中途离场的事也是非常在意的。   因为比起在临时剧院里闹事的人,这些离席的观众才真的让经理担忧自己的节目是不是已经过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7 20:59:24~2020-11-08 12: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泽莉努 2瓶;tiaf 1瓶; 第109章 狗脸男孩   “您还记得贾尔斯夫妇在剧场时的位置吗?”   经理思考了好一会儿, 仔细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他不太确定地说道:“他们的位置……应该离死兔帮那群混混不远。”   “哦!这群该死的混蛋!他们是在等着我找他们的麻烦!”艾迪探长猛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您可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您的呀!”经理面带惊恐地说道:“我以后可还要来这里表演呢!”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太危险了,于是哀求格蕾丝, “克里斯蒂先生, 您要是现在就走了,死兔帮一定会以为这一切是我告密的……”   格蕾丝也觉得就这么下定论实在是太草率了。   更何况这些帮派就算是杀人, 往往也是和其他帮派械斗的时候动手, 或者干脆冲到别人家里去谋杀。   因为对于一个帮派来说,杀人的目的往往是为了立威。   眼下这种类型的犯罪,看起来和立威可没什么关系。   “会不会是他们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查尔斯医生问道。   公爵大人闻言立刻看向经理,“那天有没有其他帮派的人来这里?”   “当然有了,不过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剧场里闹事,除非是像上次的情况。”经理指的是“拇指上尉”的缺席。   公爵大人给了格蕾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实际上, 帮派之间的争斗和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也有相似之处。   每一个帮派就是一个小型国家。   无论要发动怎样规模的“战争”, 打探敌军的内部消息都是必不可少的活动。   而一旦有了这种意图, 帮派里就必然会出现内鬼。   如果贾尔斯夫妇当时就在两个不同帮派的“内鬼”接头地点附近, 无意间听到了什么……   那么以正常人的想法来看,贾尔斯夫妇必然要忙不迭地躲开这种麻烦。   可是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 或许就会给某些做贼心虚的人错误的信号,以至于他们以为贾尔斯夫妇听见了什么重要且致命的消息,从而起了杀心。   当然, 这只是其中一个猜测。   “那天‘拇指上尉’是第几个上台表演的?”格蕾丝心中有一个疑问,想要确认。   “哦, 他那天并没有上台表演,那天轮到他休息。”   “也就是说,那天他外出了?”   “不,那天晚上他一直待在剧院后台, 和‘狗脸男孩儿’在一块儿。”   在经理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格蕾丝突然问了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拇指上尉’和‘狗脸男孩’谁更高一些呢?”   经理莫名其妙地看了格蕾丝一眼,回答道:“当然是‘狗脸男孩’,他比‘拇指上尉’要高上两英寸。”   “这样说来,‘狗脸男孩’年龄一定很小吧?”   “是啊,这小家伙今年才六岁,我是从孤儿院把他领走的。”   “一个成年人居然和一个六岁小孩做朋友,这可真是难得。”公爵大人言语中饱含暗示,“我还以为‘拇指上尉’会和‘青蛙男孩’比较合得来呢。”   经理几乎立刻就发出一声嗤笑。   当然,这声嗤笑绝不是在嘲笑公爵大人,而是在嘲笑演员们的好胜心。   “那是不可能的,大人。”经理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两个人一向不和,即使我在场的时候,他们也很难和平相处。”   “不过两个畸形的男人又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呢?”经理颇具讽刺意味地耸了耸肩膀,“没有人会在意他们关系好不好。”   格蕾丝环顾这间后台道具室,里面有许多奇怪的道具,根据海报上的节目来看,‘狗脸男孩’有的时候甚至要像动物一样,被放进笼子里供人观赏。   大概是因为在所有畸形秀演员当中,他最不像是人类,因而被很多观众施以最大的恶意。   之前的“长胡子的女人”就提到,“狗脸男孩”几乎每一场都会被人砸臭鸡蛋,但是他的人气却很高。   那些观众来看他的目的,往往就是咒骂他以及用臭鸡蛋殴打他。   因此“狗脸男孩”是所有人里最不情愿上台表演的。   但是与其他人相比,“狗脸男孩”却最为弱势。   因为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撑腰,同时年龄又很小,只能任由经理摆布。   在谈到他的薪酬的时候,经理的脸上露出奸商特有的狡狯。   “啊,他的舞台经验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我只能给他一个比较中等的报酬,一个礼拜三十美元。您知道,我们马   戏团雇佣这么小的演员,也是要承担赔本的风险的。”   “是吗?但是我看他的人气可挺不错的。”艾迪探长讽刺地说道。   刚才进来之前,他们可是看了那些海报,仅次于“拇指上尉”和“青蛙男孩”的两个演员,正是“狗脸男孩”和“连体的汤姆兄弟”。   既然排名更靠后的“长胡子的女人”都有七十美元周薪,为什么“狗脸男孩”却只有三十美元?   当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奸商的贪婪!   艾迪探长对于这种欺凌弱小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说话自然也不留情面,把经理讽刺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您认为‘狗脸男孩’为什么会和‘拇指上尉’关系好呢?”格蕾丝向着经理发问,同时也阻止这位耿直的探长把马戏团经理激怒。   别看马戏团的经理只是个小人物,就是这种小人物才格外记仇。   马戏团里人员这么复杂,万一这家伙偷偷使绊子,让他们遗漏了线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格蕾丝的提问让经理松了口气,他忙不迭地回答:“是‘拇指上尉’主动关心那孩子的,他自己好像也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不过这家伙声称自己有三十五岁了,我想他可能是把‘狗脸男孩’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经理撇着嘴,“您也知道,像他们那种人是不太可能娶妻生子的。”   问完了话,格蕾丝示意经理可以去忙自己的了。   过了没多久,“狗脸男孩”就被送了过来。   这个小男孩看人的时候眼神非常警惕,眼睛里有一种野生动物幼崽常有的野性光芒。   这种眼神一般会出现在长期遭受暴力的孩子身上。   格蕾丝没有试图靠近他,而是态度稀松平常地对他发问,就好像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分别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鲍勃。”   “鲍勃,对于‘拇指上尉’失踪的事,你怎么看?我听说你和他是好朋友,那么他离开马戏团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他要和谁见面呢?”   “他没告诉我,不过他出门之前心情很不好,还和‘青蛙男孩’吵了一架。”鲍勃那张长满绒毛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杀死,我们是第一次来这。   ”   “但是你刚来马戏团没多久吧?”格蕾丝质疑了他的话,“也许‘拇指上尉’以前来过这里呢?”   狗脸男孩不高兴地瞪了格蕾丝一眼,“我三岁就开始表演了,‘拇指上尉’只比我早来了一个月。”   “看来你们是老朋友了。”   “是又怎么样!”   艾迪探长一拍桌子,“小子,注意你的言辞!”   但是鲍勃似乎有一点狂躁症的倾向,根本没办法和别人好好沟通。   仅仅是几句话的时候,他就忽然变得暴躁。   然而暴躁过后,他又露出一副畏惧的样子。   查尔斯医生悄悄地凑近格蕾丝的耳朵,低声告诉她,“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按理说已经该去医院接受治疗了。”   格蕾丝转念一想,就明白“狗脸男孩”为什么还在这里进行着表演。   对于马戏团经理来说,他是一棵摇钱树,对于很多低素质观众来说,他是现成的出气筒。   而群体暴力并不会因为遭受暴力的人的退让而停止,反而会变本加厉。   长期被如此暴力对待的“狗脸男孩”鲍勃一方面畏惧着别人的暴力,另一方面又渴望着能够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呈现出这种矛盾的状态。   而贪婪的经理才不会管他有没有生病,只要他还能赚钱,就不能终止表演。   等“狗脸男孩”鲍勃平静下来以后,格蕾丝又继续提问:“‘拇指上尉’平时对你怎么样,鲍勃?”   “他对我挺好的,而且他总是提醒我,等我再大一点,就必须让经理给我涨钱。他说经理是个压榨孩子的混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被他压榨。”   鲍勃盯着格蕾丝的脸,信誓旦旦地说道:“经理以前总是会从别人手里购买畸形的动物和婴儿,但是畸形的孩子并不好养活,他后来就不买了,只去孤儿院挑选我这么大的孩子。”   “你见过这两个人吗?”   当格蕾丝拿出照片的时候,狗脸男孩点了点头,“我见过他们,上个礼拜一的时候,他们来过剧院。”   “但是他们中途离开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当时我和‘拇指上尉’躲在后台偷看,这两个人是在‘亚马逊巨人女皇’表演的时候突然离开的。当时那个女人还往台上指了一下,之后两个人就急急忙忙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8 12:22:34~2020-11-08 17:5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夜不眠、小怪兽 1瓶; 第110章 小小福克斯   “当时‘亚马逊巨人女皇’表演多久了呢?”   “她应该已经表演了快十分钟了, 再之后就是‘青蛙男孩’上场了。”   格蕾丝记下了他的口供,之后就放他回去休息了。   “贾尔斯夫妇应该不是因为看到‘亚马逊巨人女皇’才走的,如果是因为她, 十分钟之前他们就应该离开。”公爵大人话锋一转, “他们会不会是因为看见了‘拇指上尉’,才离开了剧院呢?”   毕竟“狗脸男孩”之前也已经上台表演过了。   既然贾尔斯夫人往台上指了一下, 那么她很有可能就是从幕布的缝隙里看到了“拇指上尉”。   “拇指上尉”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的, 已经有三十五岁,那么在来到马戏团之前,他的确有可能认识贾尔斯夫妇。   剩下的演员没能给格蕾丝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或者说马戏团里的演员互相之间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以至于“拇指上尉”惨死之后,所有人都表现得无动于衷。   “真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艾迪探长为马戏团成员们的冷漠感到绝望, “他们少说也认识几年了, 居然没有一个人为‘拇指上尉’感到难过!”   几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 艾迪探长就开始大声嚷嚷。   不过格蕾丝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   人们常常以为, 有过类似遭遇的人会互相理解、同情,然而事实并非总是如此。   陷入绝望的人是不会互相舔舐伤口的, 就像贫穷的地方总是犯罪率更高一样。   当一个人的生活没有希望的时候,他们往往是不会考虑别人,更不会考虑什么虚无缥缈的感情的。   回想起“狗脸男孩”的表现, 或许对他来说,他的朋友“拇指上尉”能够离开这世界, 反而还是好事一桩。   因为他再也不需要用自己畸形的身体取悦他人,不必被别人嘲笑为怪胎、丑八怪。   至少以“狗脸男孩”的角度来看,这或许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中午了,曼哈顿五点区人来人往, 从工厂里涌出来的工人,像动物一样闹哄哄地挤进附近的廉价咖啡馆觅食。   还有一部分人,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压扁的干面包,然后花上两美分买上   一杯和白开水差不多的茶,就那么把面包勉强冲下肚子,一顿中午饭就算吃完了。   可以想象,在这种缺少营养的情况下,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拿到的钱还不够养活孩子和填饱肚子,有那么多人选择走上街头,成为一个犯罪分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个人吃不饱的时候是很难拥有较号的道德感的。   问题在于,在五点区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到底是谁,残忍地杀死了贾尔斯夫妇和“拇指上尉”呢?   格蕾丝站在街道中央,感觉到一阵迷茫。   “让开!你这家伙疯了吗?”   一辆疾驰的马车上,车夫大声咒骂着。   公爵大人一把把格蕾丝拉到身边,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你还好吗,格雷厄姆?”   “哦,哦,我没事。”格蕾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恐怕我们要明天再见面了,艾迪探长。”公爵大人不容置喙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当然了,他的手就那么一直抓着格蕾丝的手腕,根本就没有放开的意思。   恰好艾迪探长这会儿正想去找死兔帮的麻烦,于是非常痛快地和格蕾丝几人说了再见,风风火火地往死兔帮所在的方向去了。   公爵大人看着他的背影,非常不积口德地说道:“这种跑来跑去的活计还是适合艾迪探长这样的人,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格雷厄姆。”   瞧瞧都累成什么样了?   在马路中央精神恍惚!   如果我今天不在这,真不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   那个大块头很有可能连脑子里都是肌肉,格雷厄姆怎么能跟他一样,像头牛似的四处乱跑?   那会累坏他的!   公爵大人不会知道,就在刚才,格蕾丝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以至于一时有些晃神。   贾尔斯夫妇或许真的抛弃过一个孩子,只不过被抛弃的那个不是安东尼,而是另外一个。   一个身体有残疾的、畸形的孩子。   一个会让他们在社交圈蒙羞的孩子。   “拇指上尉”真的有三十五岁吗?   一个侏儒的年纪,是很难通过外形来判定的。   而“拇指上尉”如果真的很小就被抛弃了,那么以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经验,自然要比同龄人老成。   格蕾   丝自己现在还没到十九周岁,就可以四处奔走,甚至漂洋过海来谈生意。   有些贵族家的小姐少爷,甚至不知道洁牙剂是仆人挤在牙刷上,而不是牙刷上自动冒出来的。   这种荒诞的差别虽然是极端个例,但是这同时也证明了,“拇指上尉”很有可能比他自己说的要年轻。   贾尔斯夫妇四十多岁,却仅仅有一个四岁的小儿子,这件事放在这个年代,可是极为罕见的。   “我们先回去吧,格雷厄姆。”   查尔斯医生已经招手叫来了一辆四轮马车。   格蕾丝心事重重地进了马车,一路上都在想着之前的问题。   她到了别墅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她思考着案情的时候,别墅里,或者说别墅的花园里,却发生了一件让公爵大人始料未及的事。   亚当正在和旁边邻居家的一个女仆聊天。   那个女仆是个黑人小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和亚当差不多。   这名女仆正趴在篱笆上面,请亚当教她识字。   她手里拿着的,是最近主人家里的一位英国客人随手丢在茶几上的杂志。   根据那位女士说,这份杂志是她在轮船上拿来消遣的。   亚当拿起那份杂志的之后,翻了翻里面的报道,准备挑选一篇词汇量少,用词简单的文章,来教他的新朋友。   然而当他翻到广告页的时候,一个占据了半个版面的广告映入了他的眼帘。   上面的“一便士侦探”和明晃晃的“伊登庄园”,让他想要把这件事联想到别人身上都不可能。   但是他十分确定,他的老师克里斯蒂先生绝对不会发这种广告。   亚当把这份杂志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确定这是一本英国主妇经常会读的家政周刊。   他手里的这一本,是今年一月份发行的。   趴在篱笆上的小姑娘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扯了扯亚当的袖子。   亚当这才回过身来,心不在焉地给她付了几篇文章。   最后他用自己下午茶的点心,向小女孩换来了这份杂志,把它送到了格蕾丝面前。   “你是说,有人替我在杂志上登了广告?”   难道是妈妈?   不!她可不喜欢我总是搅在那些杀人案里面。   是爸爸   ?   格蕾丝歪着脑袋,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的父亲康斯坦斯虽然是个爱女儿的好父亲,但格蕾丝同时也明白,他的父亲不会这么心细。   更何况父母远在伦敦,格蕾丝不提的话,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她不经常接到委托呢?   格蕾丝瞥了一眼广告上面的地址,忽然明白了是谁主导了这件事。   伊登庄园是公爵大人的地盘。   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敢如此放肆,胆敢直接把“一便士侦探”的住址写成“伊登庄园”。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说这是感天动地兄弟情似乎也有点不太符合实际。   格蕾丝终于意识到,她和公爵大人的相处方式,几乎完全不像是主仆。   晚餐时分,她频频用探究的目光扫视着公爵大人,导致对方整个晚餐时间都坐立不安。   公爵大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晚礼服不太合身。   又或者乔治给他新配的领带有些太花哨了。   当格蕾丝第四次用那种眼神盯着他的时候,公爵大人终于忍不住放下了刀叉。   “发生什么事了吗,格雷厄姆?”   亚度尼斯站在格蕾丝身后,眼睛抽筋似的给公爵大人打眼色。   大人!   大人!   广告的事露馅了!   天知道亚度尼斯刚才在仆人房看到亚当拿着那份杂志自言自语的时候有多么心急。   他想冲到公爵大人面前告诉他这件事,然而餐桌早就已经摆好了,公爵大人也进了餐厅。   最重要的是克里斯蒂先生那一脸探究的样子!   公爵大人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他惊恐地看向亚度尼斯,回忆着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   啊!   广告!   时隔几个月,广告费的支出对于公爵大人来说又是那么微不足道,导致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可是格雷厄姆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可是美国!   “非常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大人。”格蕾丝说道。   “我……我……格雷厄姆,他们之所以不敢来找你,完全是因为你把所有的案子都完成得太出色了。实际上、实际上那些广告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巴贝特太太完全是……”   “巴贝特太太?”   看来广告去   年十月份就已经开始刊登了,而且还不止是一家报社。   喜欢上一个侦探,尤其是一个女侦探就是这一点不好。   一旦你有什么话稍微说漏了嘴,她就能帮你补上全部的事实。   公爵大人心底万分忐忑,生怕格蕾丝窥破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格雷厄姆会不会觉得厌恶啊?   哦,不!   他不会猜中的!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公爵大人几乎一宿没睡,于是等他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   他慢吞吞地撑起身体,余光瞥到了一个红色的小东西。   嗯?   室内柔和的阳光下,公爵大人的床头柜上,有一只做得惟妙惟肖的小狐狸玩偶安静地站在那里。   公爵大人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只玩偶,是按照福克斯的样子做成的。   那一瞬间,公爵大人感觉到了什么叫“高兴得快要升天了”。   那是格雷厄姆送的! 第111章 集市   当格蕾丝在客厅里和查尔斯医生聊天的时候, 公爵大人满面春光地走了过来。   “格雷厄姆,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探案吧!”   此时此刻,公爵大人的状态简直可以用亢奋来形容。   几人上了马车之后, 他更是斗志高昂,“我想我们得去集市看看,至少我认为那些帮派没有理由去杀死三个无关人士。”   车夫听了他的吩咐,立刻就抖动缰绳, 控制着两匹马往五点区集市的方向奔跑。   在几人离开别墅之后,两名小听差偷偷去了公爵大人的卧室。   卧室里多了一个小巧但做工精致的玻璃陈列柜, 里面放着的,正是格蕾丝送给他的那只小福克斯玩偶。   亚当露出绝望的表情。   “你怎么了,亚当?”亚度尼斯在旁边又担忧又不解地看着他。   “唔……克里斯蒂先生没事的时候, 就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做这个小玩具, 我还以为……”   那是给我的。   亚当拉长着脸,内心只有一个疑问。   老师,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   另一边, 艾迪探长直到下午都没有去寻找格蕾丝。   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昨天他去找了死兔帮的麻烦。   当然了, 那些帮派目前还没胆子明目张胆地报复警察。   但是,艾迪探长在审问他们的时候,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 足以让这些帮派的头目警惕。   有内鬼!   于是……   在情人节的夜里, 五点区却格外不平静,几个帮派互相之间找麻烦,几乎在暗巷里打成了一锅粥。   艾迪探长回过神来的时候,五点区的暴力行动已经发展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   等到事件彻底平息,已经是半夜了。   之后他又把这些临时被拘留的混混们带回了警局, 又是审讯又是管教。   等到解决完了这些烦心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了。   艾迪探长有多么烦躁,暂且不提。   格蕾丝几人到了集市之后,发现很多小店主正在打扫一片狼藉的店铺。   细问之下,他们才知道,这些店铺昨天晚上因为帮派之间的械斗,遭遇了池鱼之殃。   格蕾丝走进的第一家店是一家水果店。   店里的老板正一边收拾着被砸烂的水果,一边低声地咒骂。   “这群该下地狱的恶魔,他们活该被条子抓走!”   实际上这家店里的水果也算不上好,很多水果都有腐烂的痕迹。   然而对于穷人来说,能吃到这样的水果也实属不易了。   当水果店店主把烂水果盛满污水桶的时候,他转过身体,看到了三位衣着体面的绅士。   “请问,昨天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公爵大人四下观察了一圈这家满是腐烂果子气味的店铺,问道。   “哦!说起这个可太让人生气了!”店主扶正了自己的圆顶草帽,摊开双手,示意三位绅士四处看看。   “您瞧瞧,我这温馨的小屋被糟蹋成了什么样!”   不过他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大声嚷嚷,毕竟曼哈顿区这些横行霸道的恶棍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水果店店主的声音放低了好几个度,“昨天那些帮派打起来了,这些混蛋打起架来不管不顾,我们这些小商人的店铺和货物都被他们砸坏了,现在却找不到人来赔偿我们。”   他郑重其事地劝告公爵大人,“您一看就是个体面人,并不崇尚暴力。依我看,您应该听听我的建议,在五点区看到那些戴着高礼帽,腿上却像马夫一样绑着绑腿的人,您就得离他们远一点。”   格蕾丝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些想笑。   哦,可怜的艾迪探长!   不过眼下还有正事,自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格蕾丝拿出贾尔斯夫妇的合照,问道:“我们今天来这里,实际上是为了找人,您见过这两个人吗?我听说她上个礼拜四到集市来买东西了。”   水果店的店主摇了摇头,“我没见过这两个人,确切的说,这两个人看起来还挺体面的,我想这样的夫人不会到我的店里买水果,她会去前面更贵的店。”   店主说话的时候,手指向了肉铺和卖茶叶、糖、奶油、肥皂这些小东西的杂货铺。   格蕾丝向他道了谢,然后径直向肉铺走去。   她想起安东尼之前的话,贾尔斯夫人出门前,似乎和他说了要去买“鸡蛋和羔羊肉”。   肉铺的老板一看到照片,就认出了贾尔斯夫人,“啊,这不是贾尔斯夫   人吗?说实话,她好几天没来了,之前她每个礼拜一和礼拜五都会来,我还纳闷她这次为什么不来了。”   “礼拜五?”格蕾丝打开自己的怀表,特意看了一遍日期,非常确定警方和安东尼所说的,贾尔斯夫人失踪的日期是礼拜四。   “是啊,她那天过来买鸡蛋和羔羊肉,我特意给她留了一块。不过礼拜一她没来,我提前留好的肉只好卖给了别人。贾尔斯夫人是个很守时的人,她礼拜一和礼拜五通常都是下午五点钟过来,礼拜一的时候买羊腿肉,礼拜五的时候买贵一点的羔羊肉。”   “您能确定她是礼拜五那天来的吗?”   店主也来了倔脾气,“我当然确定了,我的记性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不过你们是什么人?我可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泄露顾客的私事。”   “我是一名侦探,现在在追查贾尔斯夫人的下落。”   “您是说,贾尔斯夫人失踪了?”店主露出那种窥探他人秘密时的那种假正经的表情。   “是啊,您如果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想必贾尔斯夫人会感激不尽的。”   格蕾丝隐瞒了贾尔斯夫人已经去世的事实。   “听您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起了一件事,那天贾尔斯夫人从我这里离开之后,就去了前面的杂货铺。过了没多久,有一个男人来找她,似乎就是照片上的这个男人,他当时的样子还挺着急的。”   说着,店主还打开自己记账的账簿,“您看看,她确实是礼拜五来的,我在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贾尔斯夫人买了一磅羔羊肉,二十一枚鸡蛋,一共付了五十八美分。”   “贾尔斯夫人在这买东西的时候,您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人士,比如某个拿着斧头的男人?”   “那可太多了。”店主笑着摆摆手,“这里经常有死兔帮的人,那些人经常拿着这些。礼拜五那天他们还在小巷里打了一架呢!”   格蕾丝往远处指了指,方向正对着发现贾尔斯夫妇尸体的巷子,“是那附近吗?”   “不是,再稍微远一点,那天还有几个人受了伤,被他们帮派里的同伴抬走了。”   “这么说,他们肯定没精力把武器捡回来吧?”   “当然没有,我那天打开门偷偷看热   闹,还看见一个混混把斧头随手扔了,就为了腾出手把他的‘兄弟’抬出去。”   格蕾丝向店主道谢过后,就离开了肉铺。   几个人在往杂货店走的路上,公爵大人感叹了一句,“礼拜五那天,对于凶手来说可真是个好日子,行凶的武器满地都是,唾手可得。”   “是啊,凶手只需要当一个若无其事的路人,然后不经意地拐进小巷……”格蕾丝停顿了下来,“问题是,他是怎么让贾尔斯夫妇乖乖地和他一起走进小巷的呢?”   查尔斯医生这时说道:“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贾尔斯夫妇明明是礼拜四失踪的,肉铺老板却说她是礼拜五那天去买肉的。”   眼下格蕾丝和公爵大人都不是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因为从一开始,“贾尔斯夫妇失踪五天”这件事就没有人能给出有力证明。   首先提出这个说法的是报案的伍德利先生。   但是伍德利先生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站在窗前盯着斜对门的邻居。   如果邻居连续很多天没出现,他固然是能够发现不对劲,从而发现贾尔斯夫妇失踪。   然而谈到他们的具体失踪时间,伍德利先生恐怕是不可能给出准确日期的。   他只能说自己五天没有看见贾尔斯夫妇,但那并不代表着贾尔斯夫妇一定没有在此期间进入过自己的房子。   夫妻二人手里有钥匙,想要进家门只需要几秒钟,伍德利先生错过了其中某一次,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   除了伍德利先生以外,安东尼也表示“约翰叔叔”五天没来了。   但是以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智力,数错一天也完全有可能。   查尔斯医生听了公爵大人私底下的解释,也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杂货铺。   杂货铺的店主记性倒是不像肉铺店主那么好,对于贾尔斯夫人是礼拜几来的,他也记不太清。   不过他倒是承认,贾尔斯夫人那天来买东西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装着鸡蛋的盒子,以及一个渗出油脂的纸包,里面应该是装着羊肉。   根据杂货铺老板所说的,有一点倒是值得注意。   因为贾尔斯夫人曾问过他一句话,那就是“十几岁的大孩子还会喜欢糖果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8 21:39:34~2020-11-09 15: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半支碎冰冰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心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112章 停尸房   “看来‘拇指上尉’确实隐瞒了年龄。”   从杂货铺出来的时候, 公爵大人说道。   “这也不一定吧?没准是‘狗脸男孩’撒谎了呢?”查尔斯医生有一番自己的猜测,“马戏团经理也说了,‘狗脸男孩’比‘拇指上尉’高了两英寸。”   “你的意思是, ‘拇指上尉’根本没死,死得是‘狗脸男孩’?”公爵大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那根本不可能。”   他上下打量了查尔斯医生一番,“没想到你还挺有想象力的, 居然想出了这么戏剧化的一幕。”   他列举了两条有力的反驳理由。   “第一,贾尔斯夫妇是在‘狗脸男孩’表演之后很久才走的, 如果他们认为自己认识他,干嘛不当时就走呢?”   “第二,‘狗脸男孩’只有六岁, 而且他的畸形并不是因为身高, 所以不存在隐瞒年龄的可能,至少没办法隐瞒五年以上。贾尔斯夫人所说的大孩子可是已经有十多岁了。”   查尔斯医生被公爵大人的反驳理由说服了, 不过他仍有其他疑问。   “既然贾尔斯夫人想要给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买糖果, 那么她很有可能是要和那个孩子见面吧?”查尔斯医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如果三个人当中有某一方死了, 我们还姑且能认为是仇杀,但是现在三个人都死了……”   “不一定。”格蕾丝这时说道:“我们至少得去看看那具所谓的残尸才能下定论。”   “在这方面你是权威,查尔斯医生。”格蕾丝询问道:“依你看, 侏儒的身体和幼童的身体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吗?”   “说实话, 我也见过不少侏儒,但是他们变成那样的原因千奇百怪。”查尔斯医生特意指出,“有的侏儒几乎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差别,当然,这样的侏儒一般是没办法拥有后代的。反而是那些四肢短小但躯干正常的侏儒, 可以有自己的孩子。”(①)   格蕾丝回想起之前在马戏团门口看到的海报,“‘拇指上尉’似乎并不是那种四肢短小、面容丑陋的存在。”   那些面容明显比实际年龄衰老,同时四肢笨重短小的侏儒实际上在侏儒里面是很常见的。   格蕾丝不认为   这种外在条件不佳的侏儒,能够有资格去王宫为女王夫妇表演。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因为如果“拇指上尉”是查尔斯医生所说的那种和孩子一般无二的侏儒,那么在没找到头颅的情况下,想要判断尸体是个侏儒还是个孩子,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他们立即拦了一辆四轮马车,往警察局的方向去了。   当三人到警局的时候,艾迪探长刚处理完那群混混斗殴的事,正坐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   “我真是受够这样的日子了!”他大喊了一声,拳头把桌子砸的砰砰响,桌子上面的茶杯和茶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啊!这群该死的混蛋!就因为我是个大块头,就要每天管理这种治安极差的地方!连陪我老婆吃个晚饭都万分困难!”   他抱怨了好一通,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格蕾丝三人站在门口,面色古怪地望着他。   公爵大人非常坏心眼地在格蕾丝耳边低声说道:“艾迪探长恐怕不知道,富人区的罪犯都很聪明。”   格蕾丝的眼中涌起一股笑意。   “哦,是你们来了,我原本打算过一会儿就去找你们呢。”艾迪探长尴尬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我们过来是想看看‘拇指上尉’的尸体。”   “跟我来吧。”艾迪探长拿着一张批条,往停尸房的方向走去。   停尸房门口还有一个看守的文员,每天负责登记进出停尸房的人,以及被送进来的尸体。   艾迪探长把批条递给他,又在登记簿上签了名字,这才带着格蕾丝三人进了停尸房。   目前天气还没有转暖,停尸房里一片阴冷。   贾尔斯夫妇的尸体也停在这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格蕾丝其实非常想要一个口罩,不完全是因为气味,还因为尸体上的臭气实际上是有毒的。   不过眼下的时代可没这个条件。   格蕾丝几人只能在空旷的停尸房里,跟着艾迪探长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点防护措施也没有。   查尔斯医生走得最快,几乎是紧紧跟着艾迪探长。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落后一步。   两人都有些在意地瞥了一眼贾尔斯夫妇的尸体。   实际上,如果不是出于礼貌,格蕾丝现在都想掀开盖在两个   人尸体上的白布,仔细观察一下他们身上的伤口。   之前的照片,留给了格蕾丝许多疑惑。   查尔斯医生已经开始检查“拇指上尉”的残尸了。   他先是看了看断肢上的骨头截面,又戴上手套,用解剖刀切开了一小块皮肤,仔细地观察起来。   期间艾迪探长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具尸体我已经找了好几名法医鉴定了,他们都不能确定确切的死亡时间。”   他不太信任地看了查尔斯医生一眼,不认为他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过了一会儿,查尔斯医生失望地摇了摇头,对格蕾丝说道:“这具尸体就像孩子的尸体,但我很难判断出,它到底来自于孩子,还是来自于侏儒。”   他的话终于让艾迪探长明白了格蕾丝的目的。   “您怀疑这具尸体不是‘拇指上尉’的?”   “我确实有此怀疑。”格蕾丝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们去集市询问,发现贾尔斯夫人在礼拜五当天,曾想要给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买礼物。我怀疑,‘拇指上尉’其实就是贾尔斯夫妇的第一个孩子。”   她向着艾迪探长分析目前的情况,“贾尔斯夫妇明显已经四十多岁了,却只有安东尼一个孩子,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可是,如果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那个孩子身体畸形,令人蒙羞,所以就被他们抛弃了,那么‘拇指上尉’就非常符合我之前的假设了。”   “可是这样一来,那个自称约翰叔叔的人,不就同时杀了三个人了吗?”   “是啊,他的确杀了三个人,不过其中那个小个子的尸体是不是‘拇指上尉’,可就很难说了。”格蕾丝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问道:“我能看看贾尔斯夫妇的尸体吗?”   “当然可以。”   格蕾丝掀开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贾尔斯夫人的尸体堪称惨不忍睹。   她的脖子只有颈椎那一段还连着,其他地方已经被斧子砍得不像样了。   格蕾丝仔细查看了一下她腰部的伤口。   贾尔斯夫人的伤口在后腰,两个硕大的窟窿几乎从后方刺穿了她的腹部,能看出是凶手费尽力气挥出了两下斧子。   与贾尔斯夫人相似的一点是,贾尔斯先生的臀部和大腿上也有类似   的伤口。   “不过,如果‘拇指上尉’真的和贾尔斯夫妇有关系的话,那他必然也是个英国人。”   艾迪探长提起自己之前去汽船公司查购买记录的事。   虽然他没有查到、也不可能查到贾尔斯夫妇逃离曼哈顿的船票购买记录,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艾迪探长直到,贾尔斯夫妇是两个多月前来到曼哈顿的,与其他移民一样,他们是乘坐跨洋邮轮过来的。   “安东尼确实有一些英国口音。”格蕾丝说道。   艾迪探长这时却提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么说来,这个案子应该和马戏团的人没什么关系吧?”   “马戏团再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他们在世界各地巡回表演,下次再回来,可就要三年以后了。”   “是啊,下次再回来就要等到三年以后了,只要躲过这两天……”格蕾丝喃喃自语。   “我想我们得赶快去马戏团一趟了,探长。”公爵大人说道。   虽然不明白此举有何用意,艾迪探长还是照办了。   他们很快到了马戏团的驻地,找来了经理和“青蛙男孩”。   “青蛙男孩”也是个脾气暴躁的残疾小个子,两条腿发育畸形。   不过在面对艾迪探长这样人高马大的“条子”时,他还是能收敛得住自己的脾气的。   格蕾丝询问“青蛙男孩”:“你和‘拇指上尉’的关系不太融洽,对吗?”   “没错,不过这完全是一山不容二虎。如果马戏团把我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和他并列的话,我想我们的关系反而会有所好转。”   “哎呀,那就没问题了。”格蕾丝不在这地摆摆手,“实际上你和他关系不好,对我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   格蕾丝的话让“青蛙男孩”摸不着头脑,“好事?那家伙都已经去见上帝了,我和他关系好不好又有什么用呢?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杀了他吧?礼拜五那天我根本就没离开过马戏团驻地!”   “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你得跟我走一趟,放心吧,有艾迪探长在,我是不可能会害你的。”   就这样,格蕾丝带着“青蛙男孩”,离开了马戏团。   在她身后,公爵大人的眼神极其严肃,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作者有话要说:①一般来说,垂体分泌异常引发的侏儒症,患者的身体比例是正常的,因此骨骼、身体发育程度和幼童没有明显差别,只有部分患者头颅可能更大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克汀病、甲状腺激素分泌异常、唐氏综合征、猫叫综合征等等引起的矮小,此类一般身体比例失调,四肢短小躯干却和成年人差别不大,且多数不影响生育能力。感谢在2020-11-09 15:05:51~2020-11-09 20: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113章 约翰叔叔的末日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艾迪探长狐疑地问道。   公爵大人目光看向格蕾丝和“青蛙男孩”的方向, “我们是在用排除法,帮你验证这件事到底和马戏团有没有关系。”   “当然了,一切现在是多么的明显啊……”   艾迪探长听了他的话, 心里更加犯嘀咕了。   他怀疑这些侦探对“明显”这个词的意思有很深的误会。   如果一件事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它的名堂,那么这件事就不能称为“明显”。   “有人出去过吗?”,几人到达贾尔斯夫妇的住所之后,格蕾丝询问门口的警察。   “没有人出去过, 先生。”门口的警察身体站得笔直,声音洪亮。   “干得好。”格蕾丝赞许地说道。   随后, 她身后的公爵大人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左轮,将转轮推到了击发位。   艾迪探长立刻警惕了起来,也掏出了枪, 鬼鬼祟祟地往别墅里扫视。   格蕾丝带着青蛙男孩进了别墅, 示意他藏在窗帘后面。   紧接着,她对之前的非洲女仆说道:“安东尼现在好点了吗?能不能麻烦你把他抱出来。”   女仆立刻应了一声, 转身去了楼上。   过了一会儿, 安东尼就被抱了下来。   “我想和安东尼单独谈谈。”格蕾丝有些傲慢地示意女仆走开, 后者偷偷撇了一下嘴, 识趣地走开了。   公爵大人的手背在背后,一直严密地注意着格蕾丝。   “安东尼,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在别墅里没有爸爸妈妈, 也没有约翰叔叔, 是不是很孤独啊?”格蕾丝笑着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了窗帘,“我给你带了一位老朋友!”   公爵大人的左轮顶在这个身高仅仅到他大腿的侏儒的额头上,目光冰冷。   “你好啊,约翰叔叔。”   一边的艾迪探长已经被这一幕惊呆了。   不仅仅是他, “青蛙男孩”也瞪大了眼睛,“你居然没死?”   之前那个看似乖巧安静,又有些傻乎乎的孩子终于露出了他原本的邪恶面容。   他的手攥成拳头,胳膊上显现出小男孩所没有的肌肉来。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他面目狰狞地瞪视着格蕾丝和   公爵大人。   “很简单,身高。”格蕾丝不留情面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贾尔斯夫妇的尸体上,有两个处于同一水平高度的伤口,就是那些伤口,让他们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格蕾丝的手在腰际比划了一下,“但是普通人是不会在这个高度袭击他人的。”   她转身吩咐一名警员,“去壁炉那里清理一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应该能在那里找到几枚银扣子。”   “就这些?”“拇指上尉”心有不甘地喊道。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艾迪探长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上前不由分说地用手铐把“拇指上尉”拷了起来。   “你的办法其实很高明。”格蕾丝心底暗叹,为什么人的聪明才智,往往用不到正确的地方。   “上个礼拜一那天,你在后台的幕布后方,看到了贾尔斯夫妇,而他们也同样看到了你。抛弃孩子的愧疚感让这对夫妻落荒而逃,而你则被他们的反应激怒了。”   格蕾丝感叹道:“多么邪恶又不知悔改的人啊,他们抛弃了你,却毫无悔意。你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对吧,‘拇指上尉’?”   “他们该死!”“拇指上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真名叫尤里安·贾尔斯,是贾尔斯夫妇的长子。八年前,也就是我十岁的时候,他们抛弃了我。”   尤里安的眼睛里满是仇恨和委屈,“因为从我五岁开始,我的身高就再也没有过变化。他们骗我说出门旅行,实际上一把我带到外地,他们就丢下了我。”   当时只有十岁,而且身高还不到四英尺的尤里安走投无路,只能在大街上流浪,后来又被别人发现,送到了孤儿院。   慈善性质的孤儿院,其实和济贫院差不多。   那里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承受言语上的羞辱。   对于很多英国人来说,“接受救济的穷人比自力更生的穷人更加可耻”,因为穷是可耻的,依赖别人的“吸血鬼”就更加不可原谅。   可想而知,这时英国大多数的慈善机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地方。   尤里安在孤儿院待了几年之后,孤儿院的人也发现了他的异常。   这些人以尤里安是个侏儒,实际上已经成年为由,把   十四岁的尤里安赶出了孤儿院。   尤里安在外面流浪了一年,最终机缘巧合地被畸形秀马戏团雇佣了。   他跟着马戏团四处表演,心中并没有产生过回家的想法。   然而巧合的是,在英国过得并不是太好的贾尔斯先生,今年选择了移民到机会更多的美国。   八年时间,这对夫妻早已把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忘在了脑后,再加上畸形秀马戏团的海报上,演员们的脸都长得千篇一律,贾尔斯夫妇完全没有想到,那些海报上的其中一个演员,居然是他们遗弃的那个孩子。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命运总是能给予人致命一击。   贾尔斯夫妇在观看表演的时候,震惊地发现了幕布缝隙里露出来的那张脸。   那张他们以为早已悲惨死去的孩子的脸。   这对做了亏心事的夫妇落荒而逃。   然而他们的所作所为,激起了尤里安内心深处的恨意。   因为这对夫妻明明自己就有过一个畸形的孩子,竟然还胆敢过来看这种表演!   他们看见尤里安的第一反应不是悔恨,而是逃避!   这让尤里安怒火中烧。   他思来想去,于是决定偷偷去两人的住所看看。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贾尔斯夫妇有了另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和他差不多高,但身体发育正常,只不过体格很弱。   贾尔斯夫人很紧张这个老来子,甚至都不舍得让他出门,生怕他得了病。   再一对比自己的遭遇,尤里安彻底下定了杀人的决心。   在礼拜五那天,他写信给贾尔斯夫人,表示希望能见她一面。   贾尔斯夫人趁着买菜的空档,偷偷来到了信上的地点,却被埋伏在暗处的尤里安袭击,被斧头背后的尖刺击打在后腰上,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陷入疯狂的尤里安杀死了抛弃过他的母亲,又对着紧随而来的父亲下了手。   之后,他抛下这两具尸体,趁着夜色,偷偷来到了贾尔斯夫妇的住所,用搜来的钥匙开了门,将几乎没出过门的安东尼骗了出去,在离之前现场不远的地方,将安东尼杀死,然后换掉他的衣服,将他的尸体分割,伪装成自己被杀的现场。   “实际上,如果你不自作聪明地编造那个约翰叔叔的故   事,只当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的话,我兴许该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格蕾丝冷漠地瞥了尤里安一眼,“可是你太贪心了,你希望能够利用一个虚构的凶手,把我引入歧途,甚至于……”   说到这,格蕾丝停顿了一下,看向艾迪探长,“探长,我想您一定在这栋房子里提到过报案人说的话吧?”   以艾迪探长去找死兔帮麻烦的时候,都能把他们之前的推论透露给死兔帮的性格,无意间说出贾尔斯夫妇“失踪了五天”这个消息也在意料之中。   艾迪探长不自在地为自己辩解,“我怎么能想到这么个看起来像孩子的家伙是凶手呢?”   对于艾迪探长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尤里安自然是一副顺水推舟的态度。   然而他没有想到,集市里居然有那么一位肉铺老板,将客人购买羊肉的时间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来,尤里安的目的在格蕾丝这里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在刻意把她往错误的方向引,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格蕾丝不能够及时调查到有用的消息。   再加上艾迪探长之前提到了“马戏团过两天就会离开这里”,结合“安东尼”待在家里从不出门的事实,格蕾丝立刻就想到了这其中的蹊跷。   因为这中间有一件事解释不通。   那就是贾尔斯夫妇为什么没有抛弃同样有缺陷的“安东尼”。   至少在格蕾丝看来,智力缺陷和侏儒症相比,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真正的安东尼并不是一个有缺陷的孩子。   格蕾丝看着尤里安那张中庭短小的孩子脸,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是,自己心中对他的评价。   鼻子短小,像一只笨拙的小猫。   这是侏儒症的典型特点之一——面中发育不全。   再想想贾尔斯夫妇身上那伤口出现的位置,格蕾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贾尔斯夫妇的住所确实出现过一个偷窥的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什么约翰叔叔,而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像孩子的小侏儒。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趴在别人家的窗户上偷看,路过的人是不会在意的。   而一回家就一心扑在小儿子身上的贾尔斯夫人,更是没空注意一颗躲躲藏藏的小脑瓜。   就这样,一场悲剧就这么造成了。 第114章 公爵的名字   在又一个案子告破之后,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格蕾丝此行的计划与产品设计书已全部完成。   固特异先生已经基本确定了格蕾丝所需要的各类橡胶的原料配比,只等到一会到英国, 这些产品就可以生产上市,为格蕾丝收回买断专利的巨大成本。   实际上,格蕾丝原本的打算,就是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完成美国之行。   因为案子和度假的缘故, 实际上这个时间还拉长了几天。   毕竟来往英美,一来一回也需要花费一个月。   这一天, 当公爵大人、格蕾丝与查尔斯医生在海滨的一个小镇上度假的时候,查尔斯医生问起了公爵大人名字的由来。   因为在英国的贵族当中,威廉、爱德华、乔治、亨利都是很常见的名字, 但约瑟夫并不算常见。   说起这个的时候, 公爵大人佯装不经意地往格蕾丝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竖着耳朵好奇地听着, 这才假咳了两声, 说道:“这个名字实际上就是天父的名字, 圣约瑟。”   他又加了一句, “我是3月19日出生的。”(①)   格蕾丝和查尔斯医生都恍然大悟。   在这之后,格蕾丝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日期,发现已经是12号了。   也就是说, 下个礼拜二就是公爵大人的生日!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公爵大人, 突然意识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公爵大人似乎并未庆生。   察觉到她的目光,公爵大人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我从十五岁生日以后, 就再也没有庆祝过生日了。从前……”   公爵大人没有再说下去。   能够陪伴他庆祝生日的两个最亲近的人已经先后离开了他。   曾经的生日有多么温馨愉快,仿佛还历历在目。   公爵大人的父亲死于四月,母亲死于七月,两者都发生在1832年。   再后来,也不是没有人提议过给他庆生,但往往都被约瑟夫拒绝,最后不了了之。   他的姑姑诺森伯兰伯爵夫人虽然也关心着他,但这种爱与关心总是与“家族荣耀”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因此并不纯粹。   比起约瑟夫本人,她更在意的是整个艾斯比家族的延续。   一年当中,只有生日当天,公爵大人迫切希望   身边的人待他是真诚的。   他希望这种真诚只面向他本人,而非埃塞克斯公爵的爵位。   只可惜过去的十一年里从来没有过那样一个人。   公爵大人看着格蕾丝,心想着,今年会有的。   只是这幅画面落在格蕾丝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番故事。   可怜的公爵大人。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居然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二十七岁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   不过她要先请一个出色的厨师才行。   蛋糕要什么样的?   奶油的,最好有许多水果!   还要准备一份丰盛的大餐……   格蕾丝的脑袋里飞快地闪过很多念头。   就在这时,海滨酒店的侍者托着一个银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只不过收信人一栏,填写的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   公爵大人在托盘上放了一枚金币,拿起了信,拆开之后,脸色就变了。   他突然站起身,把信连同信封放进口袋之后,就立刻离开了海边喝茶的小桌,话也没有留下一句,就急匆匆地进了酒店,回到自己的套房去了。   格蕾丝和查尔斯医生意识到有什么严重的事发生了,也收起了懒散的姿态,各自回了房间,以免公爵大人有什么需要。   一个小时之后,格蕾丝被叫到了书房。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公爵大人。   此时的他看起来满脸焦躁不安的神情,双腿蜷缩在座位底下,两只手十指交握,贴在他的唇边。   看到格蕾丝进来,他才把手拿开,说道:“你来了,格雷厄姆。”   公爵大人把那封信推给他,“看看这个。”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   “丽诺比丽的孩子,到庞特维德拉来。”(②)   格蕾丝又看了看信封,发信人的姓名一片空白,但是地址倒是写了,似乎是西班牙的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就靠近信中所说的庞特维德拉山脉。   不过丽诺比丽又是谁?   格蕾丝记忆里,和埃塞克斯家族往来的人里,以及《伯氏贵族名录》里的女贵族里,似乎没有谁叫这个名字。   “那是我母亲的爱称,只有我父亲会在私底下这么叫她。”   “诺森伯兰伯爵会不会知道这个称呼呢?”   格蕾丝几乎立即就想到了公爵大人那个狼子野心的姑父。   公爵大人摇了摇头,“不,我父母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因此很少在他面前显露真实情感。”   “而且以他那副积极参政的样子,恐怕也不可能放下议员的责任,跑到西班牙去找我麻烦。”   不过这个人居然能找到公爵大人下榻的酒店,这一点倒是非常让人在意。   虽说埃塞克斯公爵的名头很大,但是在整个美国打听出埃塞克斯公爵去了哪个海滨城市,又下榻了哪个酒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这个人的送信地址还远在西班牙。   “您想要去看看吗?”格蕾丝原本想要劝告公爵大人,这种匿名信通常不是恶作剧就是心怀不轨。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改了说辞。   因为公爵大人对这封信表现得太在意了。   “你知道吗,格雷厄姆,我对我母亲的过去一无所知。”公爵大人的话,已经从侧面印证了他的想法。   而写信的人,也很懂得拿捏公爵大人的心思。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他乱了阵脚。   “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格雷厄姆?”   “我们不带其他人吗?”   “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最终,格蕾丝答应了陪同公爵大人一起去西班牙。   两人这次一切从简,只带了两只大行李箱和两个小手提箱,就离开了美国。   查尔斯医生和仆人们被暂时丢在了海边的一栋别墅里,照看着公爵大人的行李。   就这样,公爵大人的生日又一次被他自己忽视了。   格蕾丝和他登上邮轮的时候,已经是3月14号了。   按照十二天的航行日期,公爵大人的生日势必要在船上度过了。   这让格蕾丝有些头疼,因为出行时间仓促,她根本没来得及给公爵大人准备任何礼物。   光是想想,她就有些灰心丧气。   看样子,要等到明年了。   坐在舷窗边,格蕾丝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叹了口气。   目前他们乘坐的这艘西班牙商船的主要作用是运送或许,因此在客舱的装修上完全不能与之前的大不列颠号相提并论,舒适度自然也下降了一个台阶。   而且船上新鲜的食物不算特别多,并不供应新鲜奶   油,厨师的水平也相当一般。   不过联想到时下其他国家的航海水平毕竟不能和英美相提并论,此行去西班牙的路上不算舒适,也在格蕾丝的意料之中。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没能给公爵大人准备一份蛋糕。   生日总是被遗忘什么的,也太过可怜巴巴了。   还没等她想到什么办法,公爵大人的生日就到了。   这一天,公爵大人感觉到,总管先生似乎比他还要烦躁不安。   他很快意识到,今天是他的生日!   生日……   是不是可以提个要求啊?   公爵大人这样想着,然后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认为自己还缺了一件首饰。   当格蕾丝试探着问起他“是否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的时候,公爵大人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想我需要一件发饰吊坠。”(③)   格蕾丝有一瞬间的怔忡。   “谁的头发?”   “当然是你的头发。”公爵大人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说罢,他从衬衫领口拽出条细细的金项链,项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心形黄金吊坠。   吊坠被咔哒一声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看啊,格雷厄姆,从来没有人挂念我。”   当公爵大人顶着那张高贵的面孔,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话时,恐怕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   不过这招只能现在用。   公爵大人非常明白,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不是今天时间特殊,格雷厄姆是绝对不会这么心软的。   他的目的确实达成了。   格蕾丝在他的注视下,用一把小剪刀,剪下了一小缕头发。   这缕头发藏在她浓密短发的中间,被剪下也不会影响她的发型。   就这样,一缕金发被放进了公爵大人的心形吊坠里。   格蕾丝并不知道,当天夜里,公爵大人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头发也放了进去,黑色的头发和格蕾丝的金发绑在一起,相互缠绕,似乎预示着两人不可分离的命运。   公爵大人将这条项链带在身上,让它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发誓从此以后,他的每一次心跳,都会与他的格雷厄姆相关。   当天夜里,大西洋的海水十分平静,皎洁的月光铺散在海面上,像一面银色的水镜。   如   果日本的诗人在这里的话,恐怕要感叹一句“今晚的月色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①圣约瑟是耶稣基督名义上的父亲,圣母玛利亚的丈夫。   圣经记载,圣母玛利亚以处子之身怀有耶稣,圣约瑟原本想要偷偷休弃玛利亚,但先知托梦,声称玛利亚并未背叛他,她所怀着的,是圣灵的孩子耶稣基督。   天主教对其瞻礼日是为每年的3月19日以及劳工主保的瞻礼是5月1日。   ②西班牙海滨的一座城市,同时也是一座山。相传西班牙黄金舰队遗失的五千辆马车的黄金珠宝藏身其中。   ③发饰吊坠原本是一种悼念首饰,但在维多利亚时期,也有表示爱意的含义,当时很多人都会佩戴此类首饰,头发的来源可能是父母、兄弟姐妹、挚友、爱人、儿女等等。感谢在2020-11-09 21:57:22~2020-11-10 16:2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LuoYY、努力改掉拖延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 10瓶;听风、卷毛、tiaf 1瓶; 第115章 七个寻宝者   第二天,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前往轮船中央的餐厅用餐。   吃到一半的时候,邻桌一个男人和侍者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突然扑向了格蕾丝的桌子。   “你就是格雷厄姆·克里斯蒂?那个大侦探?”   当男人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 格蕾丝默默把口袋里的左轮又按了回去。   她和公爵大人的表情里都带着震惊与嫌弃。   以英国人的习惯来看,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和陌生人搭讪的。   即使在需要搭讪的情况下,也基本上是以谈论天气等相对柔和的方式引导话题。   像眼前这个男人这样, 猛扑过来直接问名字的行为,对于英国人来说, 已经是非常罕见的无礼举止了。   格蕾丝板着脸说道:“是我,请问您又是谁呢?”   一个穿着黑袍的年长男人拉住了之前那个年轻人,向格蕾丝说了声抱歉, “安德烈一向就是这样, 他没有恶意,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格蕾丝打量着这位年长者的打扮, 发现他似乎是一位自由派牧师。(①)   邻桌的这一行人的打扮十分奇怪。   因为如果不是他们坐在同一个桌边吃饭, 恐怕任何人都不可能猜到他们是一路人。   比如现在, 这些人当中, 除开那个牧师打扮的男人,以及他刚才拉走的那个穿着像个水手的年轻男人之外,还有好几个打扮奇特的人。   其中包括两个穿着波斯服侍的男人、一个穿着考究看起来像是个公务员的男人, 一个律师打扮的男人, 还有一个穿着学者长袍的男人。   在早餐完毕之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被几人邀请到房间里聊天。   之前那个叫安德烈的年轻人,有一张晒得黝黑的脸,但从五官特点上来看,格蕾丝还是能知道, 他是个欧洲人。   安德烈自称是个探险家,这次来到西班牙是因为在美洲的时候,从一个当地印第安人的手里,得到了一向藏宝图。   “藏宝图?”   格蕾丝听到的时候,心中不免觉得荒谬。   在她看来,所谓的藏宝图,不过是一些寓言故事里杜撰出来的东西。   但是安德烈对此深信不疑。   “一开始我也并不相信,但是那个印第安人并   没有向我要钱。”   这是让安德烈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他追问之下,得知那个印第安人是印加古国某位大臣的后代。   “印加古国您一定听说过吧?”安德烈问道。   “当然,不过他们不是很久之前就灭国了吗?”   “没错,不过您想想,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安德烈说道:“是西班牙!”   这时牧师詹姆斯解释道:“西班牙王室曾从印加帝国搜罗过非常多的金银珠宝,1702年的时候,他们还派出过黄金舰队,专门向西班牙王室菲利普五世运输搜刮来的财宝。当然了,后面的事您应当也有所了解。”   格蕾丝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英国和西班牙还是敌对关系,因此当黄金舰队从哈瓦那出发之后,到达亚速尔海群岛附近时,就遭到了英国和荷兰联合组成的舰队的伏击。   黄金舰队当时情急之下躲到了维哥湾,打算通过陆运的方式将财宝送往马德里。   然而五天后,英荷舰队还是对黄金舰队发起了围攻。   绝望之下,黄金舰队的司令下令烧毁船只,堆积成山的财宝,就这么沉入了海底。   “但是你们肯定不知道后续。”安德烈看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打扮,确定他们这种人才不会为了黄金而风餐露宿。   “后来很多寻宝者到船只沉没的地方打捞财宝,真正找到财宝的人却并没有多少。”安德烈自己也皱了皱鼻子,“说实话,当时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格蕾丝看着他身上那件半旧的夹克,说道:“我想你的收获应当也不算多。”   安德烈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的运气还不错,我找到了一小箱黄金。”   这时他们那群人当中一个穿着波斯服侍,长者鹰钩鼻的男人哼了一声:“但是你花钱大手大脚的。”   “没错,所以很快那些黄金就被我花光了。”安德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乱花钱的毛病。   “您应该知道当时沉船的时候,有多少财宝遗失了吧?”他询问格蕾丝。   “据说是可以装满五千辆马车的黄金和珠宝。”格蕾丝半开玩笑地说道。   对此,公爵大人几乎是完全不信的。   而且那些黄金和他,和格雷厄姆都没有关系。   只有缺钱   的人才会想要五千辆马车的黄金。   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干嘛?自己花不完,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真正被打捞上来的黄金……”安德烈伸出一只手,“恐怕连五辆马车都塞不满。”   他拍着胸脯保证,当初和他一同寻宝的那些人,个顶个都是潜水的好手。   如果这些人都找不到海底的珍宝,那么其他人就更加不可能找到。   “所以我们怀疑,西班牙人当时已经秘密地把它们送往了陆地,那些金子,就藏在庞德维德拉山区里。”   他把藏宝图拿出来,铺在格蕾丝面前的桌面上,“那个印第安人告诉我,印加古国最重要的珍宝之一,马诺阿之心,就是被装进了当时的舰队,送往了西班牙。”(②)   在格蕾丝低头看着那副手绘藏宝图的时候,安德烈颇为肯定地说道:“如果那颗名叫马诺阿之心的祖母绿宝石真的像那个印第安人说的那么珍贵,黄金舰队的人一定会优先把它送走。”   格蕾丝听完他的话,探究地望向这个黑不溜秋的高个儿男人,问道:“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呢?”   安德烈露出一丝狡猾的表情,“哎呀,想必您也明白,那个印第安人之所以把这个给我,还有其他原因。”   卖了个关子,吸引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注意之后,安德烈继续说道:“那个家伙自己根本没办法解开谜团,而且印第安人在美洲和奴隶没什么两样,那些美国人才不会允许他们随随便便出国。”   格蕾丝继续等待着他的下文。   安德烈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意动的表现,叹了口气,坦白道:“如您所见,我们需要帮手,尤其是聪明人。照我说,这世上最聪明的人里,私家侦探,尤其是名侦探,绝对占很大一部分。”   之前那个穿着波斯服侍的男人站起来,说道:“我们的人手、武器都很充足,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能够帮助我们解开谜团的人。”   “那么多的财宝,当初的人不可能不对它们加以保护。”牧师詹姆斯说道。   “而且这幅地图本身标注得就不够清晰,那群印第安人也是世世代代调查了很多年,才得到这么一份东西。但是比起我们,   他们更不想把东西交给美国人。”安德烈意有所指地说道:“对别人赶尽杀绝的人,到头来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牧师为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介绍了他们的伙伴。   “这个是马修。”他指向那个像个官员的男人说道:“他在英属印度当过一段时间的税务官。”   “这个是西蒙。”牧师又指向律师打扮的男人,“他是个律师,也是我们的见证人,找到了财宝之后,我们需要一个有条理的人合理地分配财宝。”   “这两个是托马斯和彼得,他们两个在波斯当过很长时间的冒险者。”   “这个是大卫,是一位天文学家,我们破解谜团可能会需要他的帮助”   这样一来,他们一行七个人,基本都算和格蕾丝两人认识了。   “实际上我们还有一个人,老约翰,他就住在庞特维德拉,在那里经营了一个小酒馆。关于那里的消息,我们都可以向他打听。”安德烈说道   “如果您和公爵大人加入我们的话,找到的财宝,我们可以平分,这样每个人刚好都能得到十分之一。”   公爵大人听了他的话,不由觉得好笑,“看样子,你对找到这些财宝非常有信心?”   “那是当然!”安德烈的眉毛活泼地抖动了几下,“实话说,虽说我在您这样的贵族眼里可能籍籍无名,但是在寻宝者的圈子里,我安德烈也算是大名鼎鼎。”   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公爵大人,说道:“在寻宝这件事上,我还从没失过手。”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相视一笑,“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倒是不妨参与一下。”   一群人约定以后每天下午都到这里见面以后,才各自散去。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回到了套房之后,就开始猜测这群人的来历。   说实话,这群人实在是非常可疑。   因为任何一个基督徒,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发现这些人的名字有多大蹊跷。   因为他们的名字都在同一本书中出现过,那就是《圣经》。   其中大卫是圣经当中的一位大英雄,同时也是以色列的王。   这个人觊觎乌利亚的妻子拔示巴的美色,故意骗乌利亚到敌军的阵地送死,从而得到了他的妻子拔示巴,因而被耶稣基督所厌恶。   而牧师詹姆斯的名字又可写作雅各,马修又可写作马太,托马斯又可写作多马,再加上西蒙、安德烈、彼得和约翰,这几个人的名字,全都出自耶稣的十二门徒。(③)   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也未免巧合得过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自由派牧师一般信奉新教,而国教牧师信奉国教,英国国教是新教与天主教相结合的。   ②此处为杜撰,这个名字的是作者根据历史上的事编造的,原因如下:   16世纪初,西班牙人推翻了印加帝国,掠夺了所有的黄金和宝石。西班牙指挥官皮萨罗听说印加帝国所有的黄金都来自一个名叫帕蒂的酋长统治的马诺阿国家,那里有一座金银山。而且历史上确实有人在那里找到了许多昂贵的珠宝。   ③马修的英文与圣经里的马太(Matthew)相同,詹姆斯的英文与雅各(James)相同,托马斯的英文与多马(Tomas)相同。   本文男主的名字约瑟夫也与圣约瑟(Joseph)相同。感谢在2020-11-10 16:25:04~2020-11-10 21:2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 20瓶; 第116章 藏宝图   无论如何, 既然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已然决定要参加这场冒险,就说明他们已经对这群人产生了兴趣。   目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密切关注这七个人, 以判断他们是否真的毫无恶意。   第二天下午,一群人又聚在了牧师所在的房间,凑在一起研究安德烈拿到的藏宝图。   实际上,由于藏宝图是印第安人手绘, 因此上面并没有英语或者西班牙语,甚至可以说没有文字。(①)   整张藏宝图实际上就是一个保藏秘密的图画。   安德烈之所以认为这上面所画的是庞特维德拉山区, 还是因为曾四处传教的牧师詹姆斯认出了藏宝图上基本的地域轮廓,与庞特维德拉的地图相差无几。   藏宝图有的位置画得非常传神,但似乎又毫无意义。   比如在开头的位置, 画面上就有一座高塔, 塔的上方有一座指向西南方向的太阳神像。   在塔的旁边,还画了几根颜色不尽相同的绳结。   在塔尖的投影下, 有一片不知名的山峰, 在山峰旁有一天内陆小河, 河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   石头旁边又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绳结。   再往前, 绵延的山峰上,矗立着几个十字架。   但格蕾丝可以确定,真实的情况绝非如此。   毕竟西班牙人不太可能在山上设立十字架, 也不可能在山地上建造教堂。   格蕾丝首先就排除了高难度的数学谜题这一选项。   首先, 印加文明虽然也曾有过简单的文字,但这些文字基本都被运用在神庙的浮雕等装饰上,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而印加人也确实没有使用文字进行记载的习惯。   正因如此,欧洲人才十分傲慢地认为印第安人都是蛮夷之地的野人。   他们的傲慢也并非全是错的。   只不过美洲那一片丰饶的土地,原本就几乎没有天敌, 在如此安逸的情况下,本土人没有发展出高度发达的文明,怎么说也有很大程度是受环境影响。   如果不是欧洲人发现了航海——掠夺——殖民这一发展路线的好处,恐怕美洲本土的土著居民也不会遭此灭顶之灾。   更何况印第安人的文明对人类也并非毫无贡献   ,他们花费了比其他国家多几倍的时间,停留在农耕时代,使得玉米和马铃薯最终养活了地球上其他地区非常多的穷人。   当然,最后得到好处的并非他们自己。   印加人的文明并不包含多么先进的科学,因此格蕾丝猜测,藏宝图上的这些东西,就是几个图画形式的小谜语。   关键在于想象力。   这时学者大卫说道:“那些绳结我大概可以看懂,它们是印第安人常用的绳结记事法,印第安人不使用文字,这些绳子就被他们拿来记录特殊事件。”   他指向其中一个绳结,“你们看这里,它代表月份,记录的是四月。”   “不过这上面没有具体日期。”   再往下,大卫停了下来,“我猜测这后面记载得是具体时间,但是印第安人对时间的看法与我们明显不同。”   “太阳。”公爵大人这时说道。   这个谜题对于他和格蕾丝这样的人来说,有点简单得过分了。   “太阳在西南方向的时候,塔的影子在东北方向,塔尖指向的山峰,就是埋藏宝藏的山峰。”   说到这,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中都带着戏谑。   这群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们的目的似乎不是去找财宝,而是把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引到这个所谓的“藏宝洞”。   至于画面上那座小山旁边的绳结和巨石,恐怕分别对应起点和坐标。   至于十字架,恐怕就是在山洞或者古墓里的一些关卡了。   后来的事实也确实印证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想法。   因为在邮轮靠岸的时候,远远的,两人就看见了远处一座非常显眼的高塔。   格蕾丝:“……”   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高塔上也确实没有太阳神的神像。   这么一来,那座神像代表的就是太阳本身。   这也在两人意料当中,西班牙人毕竟是信奉基督教的,在自己的领土上盖一座高塔来供奉印加人的图腾,显然是不可能的。   再一回想那封信的内容——“丽诺比丽的孩子,到庞特维德拉来。”,两人就基本确定,信封上的发信地址恐怕是假的。   他们在解开谜团之前,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个人。   一行九人一起下了船,去   往了老约翰经营的一家名叫“爱琴海”的酒馆。(②)   得知了酒馆的名字之后,公爵大人愈发确定,这群人在搞鬼。   不过这么明显的寓意,难道他们这群人以为他和格蕾丝看不出来吗?   酒馆的老板老约翰是个暴躁的老头儿,和所有人说话都很不客气,但却唯独对格蕾丝照顾有加。   晚餐的时候,这个看起来岁数已经有六十岁的老人,给格蕾丝准备了热气腾腾的馅饼和冒着泡的啤酒,亲自端到了她的面前。   连公爵大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格蕾丝坐在酒馆里的时候,就无数次地怀疑,老约翰可能是把她和公爵大人的身份认反了。   然而等到老约翰一开口的时候,格蕾丝就发现,这位老人并没有认错她的身份。   因为他亲切地称呼她为“格雷厄姆”。   “我的年纪大了,恐怕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寻宝,但是我能把你们带到入口的地方。”   老约翰皱巴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警惕,“你们要小心这里的本地人,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在寻找宝物。”   安德烈拿起手边的橡木啤酒杯灌了一大口,“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不去吧?”   “胡安和胡安娜明天会先过去看看,找到了入口,你们明天晚上再去。”   老约翰虽然年纪大了,但他说话的时候,自有一番威严。   格蕾丝明显感觉到,自从进了这家酒馆,之前的那七个人行为上就有所收敛了。   这说明他们八个人里,年老体衰的老约翰才是真正的领头人。   而老约翰虽然看似不怎么喜欢公爵大人,但却并没有恶意。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一整夜都保持着警惕,到头来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诸如下药、绑架、偷窃的事发生。   就这样,第二天一对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兄妹,胡安和胡安娜和老约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西班牙语之后,就按照之前公爵大人和格蕾丝所说的那样,在下午的时候,东北方向找到塔尖指向的山峰,并成功地找到了那条小河以及河边的石头。   他们按照绳结的坐标“东十五步又五步、北七十、西五步……”,执行了一系列的行动之后,在一处藤蔓遍布的山壁上,发现了一座古墓的石   制大门。   到了夜里,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分别换上了方便行动的粗花呢套装,趁着夜色,和安德烈几人一起去了胡安娜兄妹找到的古墓入口。   几个人提着提灯,行为颇有些鬼鬼祟祟。   “入口是找到了,可是要怎么进去?”安德烈将提灯凑近那处山壁,用手把近处的藤蔓扯断之后,摸了摸光滑的石壁,没有发现类似按钮的地方。   “也许我们该试试能不能推动它。”   格蕾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拒绝的。   她凑近这道石门,用手杖的前端敲了敲,从回声上判断,这道门绝对非常厚,并不是人力能够轻易撼动的。   我才不要和这群铁憨憨一起用蛮力推门……   格蕾丝内心吐槽着,眼睛却在四处逡巡。   实际上,这道门不像是那种开合式的石门,反而像是推拉门。   因为格蕾丝在门的边缘,没有看到它和山体之间存在缝隙。   既然是这样,那么开门的机关很可能并不在门上,反而是在门附近的山壁上。   她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之后,几个人就开始四处寻找附近有没有奇怪的凸起部分。   “在这里。”公爵大人把提灯举高,照亮了一小块山壁。   那一块山壁上,有一个青铜制成的的方块形的壁画。   只不过这个壁画明显缺少一块,而且画面上的线条也完全接不上。   这不由让格蕾丝想到梦中的一个小游戏——华容道。   一般来说,这类游戏和魔方类似,都有固定的规律和公式。   摸清规律的人,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图案回归原样。   提灯昏黄的光晕下,格蕾丝回忆起曾经玩过的游戏,双手快速地恢复着壁画原本的图案。   “咔哒。”   当画面彻底拼好之后,几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机关碰撞的声音。   这时候,安德烈和托马斯分别将墓门的石板往两边推动。   灰尘扬起,门轰隆一声被打开了。   安德烈最先提着提灯走了进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了进去,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走在最后方。   两人眼中都有些疑惑。   因为如果这些人真的有恶意,他们绝对是不应该把后背留给他们两个的。   现在可不是冷兵器时代,格蕾丝   手里的那根手杖,以及公爵大人和她都随身携带的左轮,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这群人的命。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①印加文明只有少量文字,且不具备传播知识的实际意义。   ②门徒约翰后半生一直在爱琴海沿岸传道。感谢在2020-11-10 21:21:43~2020-11-11 14: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领角鸮 10瓶;品客洋葱 2瓶;听风、tiaf 1瓶; 第117章 条条大路通罗马   和公爵大人在长长的隧道中提着灯小心翼翼地走着, 不久后,格蕾丝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石板大门闭合的声音。   前面的人也发现了后方的动静,脸色一变。   “看来只能向前走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格蕾丝又往后探究地看了一眼, 随后才跟着安德烈几人继续向前走。   她心底有一个怀疑,那就是刚才有人从外面关闭了大门。   毕竟以几个世纪以前的技术,恐怕没办法制造这种可以自动关闭的机关。   不过眼下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眼看着即将走进墓室,安德烈率先冲了进去。   紧接着, 格蕾丝就听到一声惊呼。   几人赶紧冲进去一探究竟,却发现安德烈站在原地, 呆若木鸡。   “我……我好像碰到了机关。”安德烈的眼睛就像他此时的心情,小心翼翼、慢吞吞地转动着,好像生怕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似的。   格蕾丝:“……”   还探险家呢……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安德烈的手紧紧地顶着一块凸起的石砖, 随着时间流逝, 他的手臂逐渐开始颤抖。   “不行了,我——”   墓室里发出金属的铿锵声。   有几块地板突然下落, 从地底弹出几尊神态各异的黄金雕塑。   墓室四周的几道门也同时打开了。   这些门上面用拉丁文写着不同的国家名。   其中包括罗马、埃及、中国、印度、巴比伦、印加帝国和玛雅。   加起来一共是七道门。   安德烈提议道:“不如我们分开走, 一人试一个?”   “然后被逐个击破吗?”律师西蒙板着脸反问道, 言语间丝毫没有留情面。   “既然我们来找的宝藏来自印加帝国, 我们当然要选择代表印加帝国的那道门了。”穿着波斯服饰,身上还背着饼干和水囊的托马斯抬腿就想往第六道门冲。   “不会那么简单,这些雕塑一定有它们的含义, 这又不是墓主人的棺室, 放这么多容易被盗走的黄金雕塑,总不会是单纯为了美观吧?”公爵大人拦住了托马斯的去路。   格蕾丝这时已经走向雕像,绕着它们观察了起来。   “看上面!”马修说道。   格蕾   丝抬起头,将提灯举高,注意到在墓室的棚顶, 有着许多史诗般的壁画。   也幸亏眼下这个墓室算不上特别恢宏,因此棚顶不算特别高,不然以油灯的光线,还未必看得清楚。   在靠近入口的天花板上,格蕾丝看到了一群骑着马的亚洲面孔,他们手持轻弓和弯刀,骑马连马鞍都不需要,正凶神恶煞地追赶者领一群人。   而被他们追赶的那群人,也是一副蛮族打扮,手持木盾和长矛,慌不择路地奔逃。   壁画上的画面栩栩如生,足见画师的技艺有多么精湛。   “被追赶的应该是西班牙人的祖先,西哥特人,而追赶他们的,应该是中亚来的‘匈人’。”格蕾丝了然地说道。   这应该是公元四世纪的历史。   对于“匈人”,很多历史学家说法不一。   有很多人认为他们就是被霍去病和卫青两位大将军驱赶出境的匈奴人。   原因是在欧洲人的记载当中,“匈人”的面孔具有亚洲特色,同时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骑兵众多且骁勇善战。   而且这些人和汉朝时的匈奴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可以不依靠马鞍来骑马。   由于这种神奇的种族天赋,欧洲人甚至在神话中,以“匈人”为蓝本,想象出了人马这个神话种族。   但是有关“匈人”是否是匈奴人,也有很多人持怀疑态度,因为“匈人”入侵哥特人领土的时间,比汉武帝驱逐匈奴人的时间,晚了两百年左右。   不论如何,反正这个被称为“匈人”的游牧民族,最终确实入侵了在多瑙河流域生活的日耳曼民族,也就是哥特人的故乡。   哥特人被这支凶残的军队追击,溃不成军,很快就迁移到了多瑙河南岸,以至于最终与罗马的领土接壤。   格蕾丝提着油灯又往前走了走。   果然接下来的画面,变成了哥特人与罗马人的交战场面。   其中有两位一看就是将领级别的人物,在壁画不同的场面当中,你来我往,堪称势均力敌,两人谁都没能让对方长久占据上风。   格蕾丝以此推测,这两个人应该分别是西哥特人的首领阿拉里克,以及古罗马名将斯提里科。   这位罗马名将用兵如神,多次在战役中把西哥特的阿拉里克   逼入绝境。   格蕾丝将提灯凑近,对比一下,发现壁画上的人脸,在雕塑中也有出现。   雕塑实际上有两组,第一组展现得是罗马的场景。   其中一位大主教身穿白袍,另一边的法官手捧法典,高高的看台上坐着罗马皇帝和他的近臣。   在刑台上,罗马名将斯提里科双手被绑在身后,身体被压在断头台上。   “这是斯提里科被斩首的时候,当时罗马的皇帝听信弄臣的谗言,斩杀了他的猛将。”格蕾丝的眼睛闪闪发亮,每当解开谜题的时候,她就会露出这种神色。   她迅速走向与墓室联通的几个门,在门口一一查看,发现这些石室非常小,而且四壁都是封死的。   公爵大人立刻会意,走到雕像前,卸下了斯提里科雕像的头颅。   巨大的轰隆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灰尘太多,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咳咳……”当格蕾丝再次能够看清周围的画面时,眼前的几道门前已经出现了通往更深处的台阶。   “真有你的!”安德烈走过来,拍了拍格蕾丝的肩膀,“接下来呢,往哪个门走?”   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学者大卫指向另一组雕像,“秘密显然在这组雕像里。”   “这个人应该是壁画上所提到的西哥特人首领阿拉里克。”格蕾丝看向雕像的时候,率先说道。   雕像上,阿拉里克的表情充满了喜悦,手里拿着一个通信用的木筒,俨然已经接到了斯提里科被斩杀的消息。   他的双手举高,振臂高呼,方向直指着罗马雕塑的方向。   一个看起来像是一位小首领的男人单膝跪地,似乎在向他的首领询问什么。   格蕾丝看到这,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笑嘻嘻地对着安德烈说道:“哎呀!我现在觉得你刚才的方法非常不错,这样吧,我们分开走,看看哪道门才是通往下一个墓室的。”   说着,她拉着公爵大人就往其中一道门走了,甚至连上面的字都没看。   其他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时学者大卫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们知道,当阿拉里克的下属询问他以什么路线进军的时候,阿拉里克说了什么吗?”   牧师詹姆斯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我也要走了。”   说着   ,他也随便挑了一个门,走了进去。   石阶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很快就传到了其他几人的耳朵,可见牧师走得很快,而且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律师西蒙摇了摇头,选择了格蕾丝进入的那道门,也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学者大卫这时叹了口气,看着剩下的几个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应该多读读书了?”   “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条条大路通罗马!”大卫没好气地甩了一下长袍的袖子,提着提灯快步走了。   安德烈和身着波斯服侍的兄弟两人面面相觑,最终感叹了一句,“原来这句话是这家伙说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雕像那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   率先到达下一个墓室的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看着其他六个门,颇有些得意地笑了。   公爵大人俯身在格蕾丝耳边说道:“小把戏。”   当然,看其他七人的表情,格蕾丝也判断不出来,他们是否知道解开古墓谜团的诀窍。   不过两人已经基本确定的是,这些人应该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们的所作所为,似乎更像是不放心把什么宝贝交到两人手里,因此认为设定了某些稍有难度的考验。   当然了,所谓的稍有难度,可能只是对格蕾丝两人来说。   因为这两个人不仅仅精通推理,而且读过非常多的书,因此对西方历史非常了解。   如果放在安德烈这种每天只知道四处乱跑的年轻人身上,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可不太对。”在和其他人一起赶到新的墓室的时候,安德烈得意的说道。   他的手里把玩着一个不大的金盒,啪嗒一声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对着提灯并不明亮的光检查了一番。   其他人都凑了过来。   “你们刚才走得太急了,在你们离开之后,我和彼得他们,在雕塑那里发现了这个盒子。”   “可是一开始那里并没有盒子。”公爵大人狐疑地看着安德烈。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于是就回头看了一眼。”他把盒子平摊在手上,展示了那满满   一盒红宝石,“这东西当时就躺在地上,等着人捡哩!”   托马斯语气也有些兴奋,“不管怎么说,这次至少不会空手而归。那些黄金雕像……”   “我想我们最好不要碰那些连着机关的东西。”格蕾丝严肃地提醒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像异教徒的家伙。   “啊,也对,万一我们被困在这可就不好了。”托马斯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和格蕾丝起争执。   这盒宝石暂时被交给了律师西蒙保管。   之后,几个人又观察起了现在所处的墓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1 14:52:27~2020-11-11 21:0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P君、tiaf 1瓶; 第118章 羽蛇神的头冠   这一次, 房间里倒是没什么能让人轻易就触发的机关。   不过墓室正中央,有一尊神像。   房间的四壁,有许多镶嵌在墙体上的青铜盒子。   这些盒子表面浑然一体, 显然有机关在墙体内部。   安德烈和彼得两个人用匕首尝试着把盒子从墙上撬下来,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能把这些东西撼动一分一毫。   不过在他们两个人上蹿下跳地试图移动这些盒子的过程中,匕首在盒子表面划过, 刮掉了不少绿色的铜锈,使得上面原本的花纹露了出来。   “别乱动!”学者大卫走过去, 喝止了这两个毛躁青年的行为。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盒子表面的花纹,确定上面的是英语。   盒子的正中央有一个九宫格,上面有九个不同的按钮, 分别对应着九个不同的图案。   九宫格上方有一行文字——“机会转瞬即逝”。   这意味着, 盒子上面的谜题,只有一次解答机会, 一旦错了, 恐怕里面的东西就拿不出来了。   众人纷纷猜测, 这些盒子里的东西, 恐怕是走到下一个墓室必备的物品。   格蕾丝没有急着去解开谜题,而是跑去雕塑那里看了一眼。   这是一尊非常典型的印第安风格神像,而且神像的性别似乎还是一个女人。   在女人身后, 有一条巨大的蛇伫立着, 黄金的蛇身配上绿色的猫眼石做成的眼睛,在墓室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这条蛇看起来和东方的龙有些类似,因为蛇的身上有着厚重的鳞片,脊背和头颅上还有羽毛覆盖, 口中也有着尖利的牙齿。   格蕾丝猜测,这可能与印第安人的来源有关。   印第安人,实际上在来到美洲之前,与殷商文明同宗同源,因此虽然相隔两地,印第安人与亚洲人的文明依旧有一些相似之处。(①)   当然,与此同时,她也基本判定出这尊神像的身份——羽蛇神,同时也是玛雅战神维特西洛波奇特利。   维特西洛波奇特利的化身,也就是她身后的那一只蛇,被称为羽蛇神。   至此,格蕾丝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寻找的东西,那就是维特西洛波奇特利头上的羽毛头冠。   现下,维特西洛   波奇特利的头上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带着孔洞的金环。   公爵大人凑近观察了一下,然后转向律师西蒙,问道:“刚才的金盒里有几颗红宝石?”   “十颗。”西蒙不假思索地说道。   “把它们放到神像的头冠上。”公爵大人看着神像头上十大一小十一个椭圆形孔洞,陷入沉思。   西蒙听了他的话,把金盒打开,将里面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一一镶嵌进了维特西洛波奇特利头上的黄金头箍上。   只是中间那个小小的孔洞,却没人能够填平。   这时格蕾丝将信将疑地从脖子上摘下一枚项链。   项链上,正是在伊登庄园度过第一个圣诞节时,从圣诞布丁里吃到的红宝石。   巧合的是,这颗红宝石的大小,居然和维特西洛波奇特利头上剩下的那个小孔的尺寸完全一致。   看到这一幕,公爵大人终于沉下了脸,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格蕾丝或许不知道,但公爵大人却对此一清二楚。   当初圣诞节的那颗红宝石,是在库房的一箱尺寸一致的红宝石中的一颗。   而那一箱红宝石,是他的母亲,上一代埃塞克斯公爵夫人的嫁妆之一。   “嘿,别发火啊,我发誓那盒宝石真的是我捡到的。”安德烈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滑稽的投降姿态。   牧师詹姆斯出来打圆场,“我想这一定是个巧合,请不要冲动。”   “我们现在可是同伴关系,有什么事不能等到离开这里以后再说呢?”托马斯也连忙说道。   很明显,他们并不想和公爵大人起冲突。   这时格蕾丝已经把项链上的宝石摘了下来,镶嵌到了维特西洛波奇特利的头顶上。   当她把那枚宝石按进去的时候,金环内部发出咔哒声,紧接着上面就顶出了十一枚小小的圆柱形插座。   格蕾丝踮起脚往里面看去,发展那些插孔看起来很像是钥匙孔。   幸亏这一声响声,公爵大人愤怒的情绪才被打断。   如果不是格蕾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大家都怀疑,公爵大人可能会在这里,和其他人来一场自由搏击。   看到他转过头去看格蕾丝之后,安德烈摸了一把汗,在托马斯耳边低声说道:“这家伙绝对练   过,我刚才看出来了,他已经摆出架势了,要是我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吃他一发左勾拳。”   安德烈的“左勾拳”倒是没有吃成,因为格蕾丝已经拉着公爵大人,研究起了那十一个锁孔。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她用眼神询问公爵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有一大箱。”公爵大人的眼神瞥向神像额头中央的那颗红宝石,对着格蕾丝无声地说道。   因为怕墓室里有回声,两人在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一直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用口型对话的。   “会不会是公爵夫人的遗物?”格蕾丝看着公爵大人,慢慢地做着口型。   公爵大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母亲的的确确十分富有,甚至可以说是富有得超乎寻常。   因为在整个英国境内,公爵大人还没有听说过,哪个贵族迎娶的新娘,能带来总价值超过三百万英镑的嫁妆。   如果这还不是他母亲拥有的全部财产,公爵大人自己恐怕也要感到迷茫了。   格蕾丝忍着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是什么世界终极富婆啊我的天!   她心里开始猜测,没准上一代埃塞克斯公爵夫人,真的寻找到了黄金舰队的宝藏。   毕竟墓穴里的这些与正常人身高基本一致的雕像,全都是由纯金打造。   如果这里面真的有上一代公爵夫人留下来的遗产,那么她的的确确有可能是真的拥有大批量的黄金。   而且安德烈几人一直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座墓穴里有印加帝国的流出来的稀世珍宝——马诺阿之心。   根据安德烈所说,这颗珍贵的祖母绿宝石足有57500克拉,任何一个得到它的人,都可以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②)   最重要的是,这颗巨大的祖母绿宝石浑然一体,纯净无暇,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任何一个看到它的人,恐怕都很难不动心。   不过格蕾丝对此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因为如果真的有这么大一颗祖母绿宝石的话,恐怕公爵夫人也不会放心交给一群陌生人吧?   格蕾丝甚至不希望这颗宝石真的存在,因为这么贵重的东西,无论是放在现如今并不能称作十分安全的银行   ,还是放在格蕾丝自己管辖的那个放置公爵大人贵重财产的仓库,都不能使她安心。   她十分怀疑,如果真的由她来帮助公爵大人保管这么一样东西,她的人头还能在脖子上待几天……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爪哇国以后,格蕾丝这才走向墙壁,观察那些镶嵌在墙体内部的青铜盒子。   这些盒子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小谜题。   其中第一个是“哪个字母是昆虫?”   这是一道相当简单的题目,安德烈凑过来看了一眼,就按下了那个写有“B”的按钮。(bee蜜蜂)   盒子从内部弹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里面装着的,是一根金羽毛,羽毛的尾端,是钥匙的形状。   安德烈把这根羽毛在十一个插孔里挨个儿试了试,最终找到了与之对应的锁孔。   之后,他们又解决了许多谜题,大多数都是至少那种猜字母的小谜语,只有最后一个是例外。   格蕾丝走过去,发现这一个青铜盒子上面,并没有文字,而是一些图画。   盒子上面画着一个断头的神像,周围有一圈印第安小人跪拜。   而九宫格上,画着苹果、葡萄、棉花、玉米、马铃薯、椰子、樱桃、大麦和啤酒花九种食物。   学者大卫这时说道:“这是印第安人的丰饶之神尤姆·卡克斯。”   之后,他没有再给格蕾丝任何提示。   然而仅仅是这一句话的提示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格蕾丝知道,印第安最重要的农作物,正是玉米。   这位尤姆·卡克斯,正是玉米神。   至于神为什么被砍头,这和玉米的习性相关。   玉米每年秋天被收割,第二年又会重新长出玉米来。   对于印第安人来说,丰收之神尤姆·卡克斯也是如此。   祂的头颅每年秋天被砍下,在第二年秋天又会重新生长出来。   印第安人认为,这是生命的轮回。   格蕾丝按下了代表玉米的按钮,最后一个金羽毛也被从盒子里吐了出来。   当所有金羽毛被安置在羽蛇神的头上时,安德烈几人发现,雕像的方向变得可以转动了。   他和彼得几人推着雕像转动了九十度,之前进来的七道门就缓缓地闭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通往另一间墓室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①根据西方考古学家对印第安人齿形的分析,这些美洲大陆原住民的确可能来自于东北亚地区,与殷商文明同源。   ②确实有一颗这么大的祖母绿,名叫“上帝的礼物”。 第119章 阿兹特克的财宝   “哦!上帝!”   就在大家都注意着新通道的时候, 马修被一个像是板球棍的武器击倒在地,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看向他。   马修皱着眉头,捂着肩膀说道:“这东西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自己也低头看去, 看到的东西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谢天谢地,幸亏这东西有刀刃的那一面并没有正对着我!”   格蕾丝抬头向棚顶望去,然而这一间墓室的棚顶高得出奇, 仅仅靠着提灯的光,很难看清棚顶有什么东西。   学者大卫这时蹲了下去, 拿起那把像是板球棍的武器,说道:“这是印第安人的一种武器,名叫马夸威特。”   根据大卫所说, 马夸威特是美洲一个叫做阿兹特克的部族习惯使用的近战武器。   这种武器主体是木质的, 看起来就像一个板球棍,然而武器两侧还有黑曜石磨制而成的刀片, 使得这种武器既可以拍击, 也适合挥砍, 威力不俗。   “我们得把它带上, 没准儿还有什么用呢。”牧师詹姆斯把马修扶起来,一群人继续向着下一个墓室走去。   这一次,墓室的壁画集中在了四周的墙壁而非棚顶。   而且画的内容和特点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带着浓浓的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   也就是说, 这些壁画很有可能,代表着十四到十六世纪之间的故事。   从之前的墓室来分析,不难看出,整个墓穴里的故事,都是围绕着西班牙和印第安的。   壁画上画着几艘双桅帆船, 遥远的海岸上,站着一群惊恐的印第安土著居民,手指着帆船,似乎在惊奇美洲大陆之外,居然还有更加神奇的文明。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有功夫惊奇了。   第二幅画面,帆船上的人已经登陆,是一群留着大胡子,戴着钢铁盔甲的士兵。   这些人里不乏步兵和火·枪·手,甚至还有十几名骑兵。   帆船上也配备了青铜炮和加农炮,单就武器先进程度而言,印第安人与这些西班牙强盗相比,简直与原始人无异。   在这些骑兵登陆美洲大陆之前,美洲的印第安人从来没有见过马匹。   事实上,比起那些威力惊人的热武器,反而是   战马更令这些印第安人畏惧。   看到这,格蕾丝已经基本猜出这是谁的故事了。   这是西班牙历史上第二有名的“强盗”科尔特斯登陆阿兹特克帝国的故事。(①)   之所以称之为第二有名的强盗,大概是因为科尔特斯虽然到了美洲也是使用暴力大肆抢掠,但他本人怎么说也是通过武力正面抢夺的。   论起阴谋诡计与卑鄙无耻,这位可完全不是他的远方亲戚皮萨罗的对手。   正因如此,由科尔特斯掠夺的宝藏数目,是远远不能与皮萨罗相比的。   紧接着,格蕾丝就看到了墓穴的机关。   在四周的墙壁上,有几块可以拿下来的小石砖。   这几块石砖上,分别画着一个头戴羽毛头盔的西班牙士兵、一个戴着金饰与斗篷的印第安中年男人、一个被锁链锁住的印第安男人,以及一艘双桅帆船。   四块墙砖被拿了下来,格蕾丝把墙砖翻过去,果然看到了后面雕刻的复杂纹路。   这些东西,似乎是一种像迷宫一样的复杂机关,只有把背后的线路正确对接,机关才能顺利启动。   格蕾丝先是看向缺失一块墙砖的第一幅壁画。   画面上,西班牙士兵与阿兹特克本土居民相处融洽,一群人把酒言欢,载歌载舞。   科尔特斯本人则坐在上首,和另一个身上挂满金饰的男人交谈着什么,两人身边围绕着许多印第安美女。   那个身上挂满金饰的男人,在石砖上也曾出现。   托马斯这时说道:“这不太可能吧?印第安人为什么要欢迎这些西班牙强盗?”   安德烈则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西班牙人想要怎么扭曲事实都可以。”   他的嘴撇向一边,“反正那群印第安人又没机会反驳。”   学者大卫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明白,事实并非是他们想的那样。   “这应该是蒙特祖玛二世。”格蕾丝指向壁画上那个看起来就很尊贵的印第安人,也就是石砖上那个佩戴斗篷和金饰的男人。   说完,格蕾丝从四块石砖里找到了那个戴着五毛头盔的士兵,然后把他嵌进了壁画当中。   格蕾丝笑着说道:“这是一个有些荒诞的故事   ,不过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件巧合的事。”   之前的壁画,描述了科尔特斯刚刚登陆美洲大陆时的画面。   然而现在这一幅,则是他到达阿兹特克帝国时,发生的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他的士兵当中,也就是那个戴着羽毛头盔的士兵,被当地的居民认为是战神维特西洛波奇特利。   因为在他们的神话故事中,维特西洛波奇特利曾说过,自己终将回归人间。   于是淳朴的当地人,就把这些西班牙强盗当成了神的使者……   后面的事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阿兹特克帝国因此引狼入室,之后再也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   而且壁画上还记载了一些西班牙人做过的缺德事。   比如说……用玻璃珠子冒充宝石,和当地人交换黄金。   对此,公爵大人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因为他很确信,在侵略和殖民的过程当中,英国人也绝对做过这种无耻的事,甚至可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群人接着往下走,到了下一幅壁画前面。   这一次,阿兹特克人已经和西班牙人兵戎相见。   在王城的巷道之中,西班牙人的武器和战马变得无处发挥,战争僵持不下。   武器水平仅仅停留在青铜时代的印第安人,竟然能和身着盔甲的西班牙士兵平分秋色。   这一次的壁画缺失的墙砖依旧在西班牙士兵这一方。   缺失的一块,在画面当中的城墙之上。   公爵大人将其中一块递给了格蕾丝——正是绘有蒙特祖玛二世的那一块。   “这里的故事,讲得是西班牙人挟持蒙特祖玛二世,希望得到更多的赎金,结果阿兹特克人直接推选出了新的皇帝。”学者大卫说道。   于是沦为弃子的蒙特祖玛二世,在城墙之上,被自己的子民用石弹和弓箭射杀了。   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   西班牙人派来了双桅帆船进行支援,最后科尔特斯活捉了阿兹特克帝国的末代皇帝,使得那里彻底沦为了西班牙的殖民地。   在最后一块石砖安装完毕之后,有一面墙轰然倒塌。   在墙的后面,是一个祭台,上面一个黄金雕像单膝跪地,双手高举。   彼得走上前来,把之前的那把武器马夸威特放到雕像的   双手之上,缓缓转动雕像。   一个向下的台阶出现在众人的眼帘。   几人沿着台阶向下走去,还没走到台阶尽头,就被眼前的一切晃花了眼睛。   墓室里铺满了金币,就像一片金色的沙漠。   成堆成堆的金币当中,还混杂着宝石和珍珠,如同巨龙的宝藏。   然而格蕾丝的第一反应,是拽着公爵大人往后退了一截,另一只手飞快地按上了口袋里的左轮。   她警惕地观察着其他人,整个人身体紧绷,像一只随时会发动攻击的猫。   她身后的公爵大人,注意力却完全在另一件事上。   手……   格雷厄姆的手就抓在我的手腕上!   走在他们前面的几人里,安德烈一下子就扑进了黄金的海洋。   紧接着,彼得和托马斯也像两只小动物一样,扑了进去。   而马修则拿出一个卷尺,开始测量房间的体积,想要粗略估算一下有多少黄金。   牧师詹姆斯和律师西蒙则站在一起讨论,这些金银珠宝要怎么带出去。   大卫回过头,看向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说道:“我们一会儿恐怕还要回去,我记得当时墓室里还打开了另一道门。”   安德烈这会儿兴冲冲地跑过来,“马诺阿之心应该不在这里,不过我也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这么多黄金!”   他看向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握在一起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啊,这样加上老约翰,我们每个人能分到的黄金,少说也能装满三辆马车!我们肯定要先找一艘船才行!”   格蕾丝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警惕。   之前她之所以认为这群人温和无害,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真正见到可以让人为止拼命的财富。   这么多的黄金,格蕾丝自己都很难说不动心。   要是分黄金的人能少两个……   想到这,格蕾丝更加警惕了。   她面上笑得相当和气,“这么多黄金,恐怕没办法运出港口吧?”   真当西班牙政府完全不管偷渡吗?   安德烈神秘兮兮地往两人身边凑了凑,“我们有船队,来往英国和西班牙,金子完全可以混进去,不会有人发现。”   这番话更加让人确定,他们这群人来头不小。   不过目前来看,虽然大家对于找到了   黄金都很高兴,但似乎每个人都还维持着理智,谁也没有和其他人发生争执。   律师西蒙在财宝分配上有绝对的权威,在他宣布了每个人分得的黄金的大概体积之后,所有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大家原路折回之前的墓室,来到了一扇新的门前。   在他们离开之后,藏有黄金的墓室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像,真像啊。”   作者有话要说:①科尔特斯是当时西班牙在古巴的总督贝拉斯克斯的女婿。感谢在2020-11-11 22:56:43~2020-11-12 14:0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333037 6瓶;tiaf 1瓶; 第120章 胡安娜夫人   “我觉得, 我们好像离真相更近了一步。”角落里,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两个人无声地对话。   她心里暗自思索着,如果下一个墓室的展开也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 那么这次“寻宝”的目的也就十分明显了。   如果下一个墓室是皮萨罗的故事的话……   果然, 在下一个墓室里, 格蕾丝看到了十三个黄金雕像。   这十三个人无需多想, 必然是包括皮萨罗在内的“十三勇士”。   当然,这显然是西班牙人的说法。   如果印第安人有机会评价这十三个人的话, 说他们是“十三罪犯”也不算过分。   与之前的科尔特斯不同,皮萨罗既不是贵族也不是乡绅, 只是一个军官被抛弃的私生子, 从小做猪倌长大。   或许正是因为童年的不幸,皮萨罗的野心极其之大, 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 他的远亲科尔特斯就算是拍马也追不上他。   相传科尔特斯曾有过一次失败的美洲之行,当时他带着手下的佣兵, 踏上了美洲一片火山频繁喷发的土地, 有毒的火山灰让科尔特斯的人手损失了大半,而且科尔特斯在这个地方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象中的黄金国度。   因此科尔特斯给这个地方起名为“石灰烤炉”。   如果一个同时懂得英语和西班牙语的人读到这个单词, 他立刻就能知道这个词汇指的是哪个地方。   因为西班牙语中, “石灰烤炉”的读音就是“加利福尼亚”。   “可是,西班牙人为什么后来又去了佛罗里达?”安德烈问道。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格蕾丝将原因娓娓道来, “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时候, 跟在他身边的探险家里, 有一个名叫胡安的男人。”   说起这个人,格蕾丝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胡安为了吹嘘自己的功绩,于是就制造了一起谣言, 他声称罗马教廷在十字军东征时发现的不老泉,就在佛罗里达半岛。”   在当时的十六世纪,人们自然还是没有完全破除迷信。   “黄金国度”和“不老泉”的诱惑,促使着无数西班牙人自发组织探险队,前往美洲寻宝。   这些人当中,皮萨罗差不多是最为幸运的。   他找到了印加帝国   的所在地。   然而在刚刚登陆美洲时,他也曾遇到过挫折。   当时皮萨罗和他雇佣的士兵们遇到了一群勇猛的印第安勇士。   面对萌生退意的同伴,皮萨罗说过这样一段话:“那边是秘鲁和它的财宝,在这边是巴拿马和它的穷困!选择吧!诸位!什么是最适合一个勇敢的卡斯蒂利亚人去做的!至于我的选择,我上南方去!”(①)   当然,现实不是小说,即使皮萨罗说得再怎么慷慨激昂,最后留下来,和他共患难的只有十二人,加上皮萨罗本人,刚好十三人。   然而就是这十三个人,最终改变了印加帝国的命运。   格蕾丝走近壁画的时候,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皮萨罗带着同伴继续航行,终于在通贝斯河发现了印加帝国的所在。   比起贵族出身的亲戚,皮萨罗本人擅长钻营且不要脸面。   他在从当地带了一个印第安人,回到了西班牙,讲述了印加帝国有多么富有且黄金遍地。   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龙心大悦,立即认命皮萨罗为秘鲁总督,并资助他军需和船只,让他到印加帝国寻宝。   狡诈的皮萨罗一到美洲,就把前来友好会盟的印第安各部落首领全部屠戮殆尽,然后开始大肆抢掠。   他们摧毁了印加帝国的神庙,搬走了黄金神像和饰品,将神庙当成了士兵的马厩;   他们掘开了印加帝国历代皇帝和贵族的坟墓,抢走了里面的随葬品,让死者不得安息;   他们用炮火轰开了宝库的大门,将金银珠宝洗劫一空;   他们杀死了印加帝国的王子阿塔瓦尔帕,以虚假的悲悯之心,为他施了洗礼;(②)   他们将侍奉太阳神的印加贞女玷污,把她们变成了军妓。(③)   种种恶行,均在壁画中有所体现。   在壁画当中,有一个士兵挥舞着铁锤,正要把印第安人宝库当中无用的“玻璃珠”砸碎。(④)   格蕾丝的手按在那堆“玻璃珠”上,成功地让那一小块的墙砖翻转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做工精良的宝箱。   “我找到了,马诺阿之心。”格蕾丝看着神色各异的七个人,问道:“现在,你们该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了吧?”   面前的宝箱有一英尺   见方,通体黄金所制,上面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   宝箱上还有着精美的浮雕,带走浓浓的印第安风格。   不谈论里面的宝物,仅仅是这么一个宝箱,也足以让人眼红。   “我们还没有找到钥匙,等找到了钥匙,您和公爵大人就什么都明白了。”牧师詹姆斯平静地说道。   “不过,我们可以先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安德烈这时站出来,面上已经收起了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安德烈不笑的时候,那张古铜色的脸竟然还有几分雕塑般的俊美。   此时此刻,他的真实个性才显露出来。   他把手掌伸向其他人的方向,“有关我们的职业,我倒是并没有造假,我们确实是一群探险者。”   “我们曾经跟随大名鼎鼎的胡安娜夫人,在大西洋一带探险。”安德烈不太高兴地看了公爵大人一眼,“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格蕾丝看向安德烈的脸,确信这家伙应该不可能有四十岁。   即使热爱运动的人看起来更年轻,安德烈的真实年龄也绝对不可能有四十多岁。   这家伙最多三十出头。   学者大卫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安德烈那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小子。”   “闭嘴!不许叫我毛小子!我比这家伙厉害多了!”安德烈面色不善地看向公爵大人,恶声恶气地说道:“有种就别——”   别躲在女人身后。   他的目光扫过格蕾丝的脸,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他看来,格蕾丝和胡安娜夫人有很多相似之处,因此他很难用这种不尊重的语气来形容格蕾丝。   她们都有着非比寻常的勇气,这是很多男人都比不上的。   胡安娜夫人当初带着他们这群贫民窟的穷鬼去了很多地方,找到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宝藏。   他们曾经遇到过很多危险,可是胡安娜夫人是一个从不退缩的女人,她比他们所有人都还要勇敢。   而格蕾丝和胡安娜夫人也有些不同,格蕾丝的勇敢,在于敢为穷人发声,敢于揭露犯罪。   她为穷人办案只需要一便士的委托费,期间所有的困难都要自己克服,这种事简直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   她和胡安娜夫人都注定不是,   也不应该是普通人。   公爵大人听了他那只说了半截的话,深感莫名其妙。   “照你们所说,胡安娜夫人就是你们的首领。那么胡安娜夫人,是不是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上一代埃塞克斯公爵夫人,我的母亲。”   托马斯颇为挑衅地说道:“相信我,您的家族和爵位,在我们这些粗人眼里一钱不值。”   “其实说白了,我们就是不明白,胡安娜夫人怎么会喜欢一个英国佬。”彼得在一边帮腔,“而且还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   “得啦!得啦!”律师西蒙打断了这群人的抱怨,“你们问公爵大人也没用,他是第十三代埃塞克斯公爵,又不是第十二代。”   马修这时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其他人也暂时止住了话头,大跨步往下一个墓室走去。   下一个墓室,已经明显是乔治亚时期的风格。   在这个墓室里,出现了一个让格蕾丝非常熟悉的人物。   格蕾丝曾在伊登庄园的画廊当中,无数次看到历代埃塞克斯公爵以及其夫人的画像。   其中有一幅,就是第十二代埃塞克斯公爵夫人,也是安德烈口中所说的胡安娜夫人。   格蕾丝猜测,“胡安娜夫人”应该是公爵夫人在冒险家这一行当中的绰号。   壁画中,胡安娜夫人带领着十几名收下,穿越过亚马逊森林,去寻找被已经覆灭的印加帝国埋藏的宝藏。   就是在那里,胡安娜夫人找到了所谓的黄金城,并在城中找到了格蕾丝现在捧着的这个宝箱。   至于黄金,按照壁画上的内容来看,胡安娜夫人似乎只带走了一小部分,分发给他的手下们。   再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大海当中,潜入水下,寻找黄金舰队遗失的宝藏。   他们曾经遇到过成群的鲨鱼,也遭遇过海难,像鲁滨逊一样,流落在没有人类文明的荒岛。   画面在胡安娜夫人来到英国之后,就戛然而止。   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胡安娜夫人遇到了上一任埃塞克斯公爵。   这时墓室的棚顶有一块石板被移开了,老约翰的脸露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绳梯被放了下来,老约翰冲着下面的九个人挥了挥手,“都上来吧,孩子们。   ”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明白了之前的红宝石盒子和马夸威特是从哪儿来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确实是皮萨罗说过的原话。   ②公元1533年2月,西班牙援军抵达印加帝国,为了满足后来者对黄金的渴望,也为了榨取更多的财富,皮萨罗决定向库科斯进军。而为了防止阿塔瓦尔帕在后方领导印加人民揭竿而起,西班牙人以篡夺兄长王位等12项罪名将其判处火刑。   讽刺的是,西班牙人在处决这位君王之前还假惺惺地为其进行了洗礼。而接受洗礼的唯一好处就是,阿塔瓦尔帕可以免于烈火焚身,改为绞首而死。事后皮萨罗等人更虚伪地摆出一副悲恸的模样,似乎一切都非其本意。   (本段选自赵恺的《海洋帝国:西班牙-海上霸权成就的第一日不落帝国》)   ③印加帝国的圣女,又被称为“太阳的处女”,在宗教上被视为太阳神的妃子。   ④前文提到过,西班牙人用玻璃珠欺骗印第安人,换去宝贵的黄金。   讽刺的是,皮萨罗在劫掠印加帝国的时候,误以为宝库里的祖母绿宝石是之前他们用于交换的玻璃,因此失误地砸碎了很多珍贵的祖母绿。祖母绿虽然硬度高,但脆性非常大,因而很容易被砸碎。感谢在2020-11-12 14:09:23~2020-11-12 17:5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luoy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t 1瓶; 第121章 胡安娜夫人小传(上)   当格蕾丝顺着绳梯爬上墓室顶端的时候, 才发现墓室上方,是一个恢宏的地下宫殿。   老约翰坐在一个古朴的圆桌旁边,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加苍老。   “坐吧!”老约翰的言语中流露出疲惫。   他把之前的藏宝图扔进了壁炉里, 让这记载着古墓入口的图纸付之一炬。   实际上, 一般人找到了之前的黄金之后, 就不会再往前走了。   再往前走的人, 能够想到天花板上还有另一个入口的人,也几乎不存在。   老约翰这么做, 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之前那两个叫胡安和胡安娜的孩子,安静地站在老约翰的身后, 像两个小卫兵。   格蕾丝联想到公爵夫人之前自称胡安娜夫人, 又看了一眼老约翰背后的小姑娘,默默吐槽了一句。   这是……胡安娜二世吗?   “丽诺比丽是我的养女……”   老约翰点燃了烟斗, 看着其他人都围坐了过来, 这才讲起了胡安娜夫人的故事。   胡安娜夫人出生于西班牙靠近法国边界的一个小镇。   至于她的父母是谁,老约翰也不知道。   因为在他捡到胡安娜夫人的时候, 胡安娜夫人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看起来也就才出生没多久。   很明显,她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那是1789年的四月, 当时的老约翰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水手。   他把捡到的女孩儿带回了家, 给她起名为丽诺比丽。   丽诺比丽,在拉丁语中的意思是“父亲的荣光”。   为了养大丽诺比丽, 老约翰终身未婚。   然而老约翰是个水手, 日常都在船上度过, 丽诺比丽能够养大,还要多亏了船长养在船上的两只母羊。   就在丽诺比丽十二岁的时候,船上的一名水手起了歹心。   只是这名水手怎么也没想到, 丽诺比丽竟然是这么一个厉害的姑娘,仅仅十二岁的时候,就能把他彻底制服。   从那以后,船上的水手就再也没有谁胆敢小看这个小姑娘。   可是老约翰作为她的养父,对此总是抱有担忧。   没过多久,他就带着丽诺比丽离开了商船,在庞特维德拉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只是好景不长。   在丽诺比丽十五岁那年,   曾经的老船长找到了老约翰,希望他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船上工作。   “那时候他的船已经不是商船了,我从一回去就发现了这一点。”   老约翰年轻时也是非常厉害的水手,正因如此,他才能培养出丽诺比丽这样出色的孩子。   他扛不住老东家的请求,答应了重新回到船上工作。   而丽诺比丽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老约翰自然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庞特维德拉。   于是两人就一起回到了船上。   当老约翰发现不对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曾经的老船长,已经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海盗。   他们不仅仅劫掠来往船只,还会到一些鲜为人知的地方,寻找宝藏。   而船长之所以来找老约翰,是因为他有一个不太寻常的本事,那就是可以根据步测,画出十分精确的地图。   根据船长所说,他所找到的那座岛非常之大,而且难辨方向,适合当做海盗的藏宝之地。   他想要老约翰帮助他,根据步测,找到合适的藏宝地点,并画出一副详细的地图。   察觉到老约翰并不想卷入这种风险当中,船长承诺事成之后,会给老约翰一份不错的报酬。   然而等到地图真的拿到手的时候,船长却并不想把老约翰放回庞特维德拉了。   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却不愿意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么这个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就这样,老约翰和丽诺比丽不得不待在了那一艘巨大的海盗船上。   比起老约翰,丽诺比丽适应环境的速度快得惊人。   她从小就是个顽强的孩子,不然也不可能在刚出生就被抛弃,还能平安长大,并且有一副健美的身体。   丽诺比丽从来就不是当时普遍审美之下的那种柔弱的美人。   如果贵族家的小姐是温室的花朵,那么丽诺比丽就是生长在悬崖上的苍松。   比起她的容貌,丽诺比丽的意志力更为受人欣赏。   她没有自怨自艾,也从未感到绝望。   在老约翰被船长变相软禁之后,丽诺比丽就主动剪短了头发,做一副男孩子的打扮,在船上帮其他人打杂,积极求取船长的信任。   由于她本人办事效率高,头脑又聪明,船长逐渐   把她当成了得力下属。   就这样,在丽诺比丽十七岁的时候,她成功的策反了船长的其他部下,掌握了海盗船的控制权。   丽诺比丽把不服从她的人赶到了一艘小船上,带着与她志向相同的帮众,去往了美洲。   而那些当时跟随他的帮众里,有几个现在还活着。   他们分别是学者大卫、牧师詹姆斯、律师西蒙以及马修。   至于安德烈、彼得和托马斯,他们是在丽诺比丽最辉煌的时期加入的,而且那时候他们还是一群小孩子。   不过从安德烈他们的表现来看,丽诺比丽,或者说胡安娜夫人,就是他们最崇拜的所在。   丽诺比丽就是在自立门户之后,才对外宣传自己是“胡安娜夫人”。   胡安娜夫人并不做海盗的伙计,而是和现有的人手组成了一支探险队。   他们只寻宝不抢劫,也从不做杀人的勾当——当然正当防卫是另当别论的。   初到美洲的时候,胡安娜夫人和她的部下们可以说是籍籍无名。   这些人既没有干过什么大事,也没有精良的武器,在大西洋的海域上也算不上是“老鸟”。   是胡安娜夫人,带着他们一步一步,在整个探险家的圈子里,打出了名声。   其中最辉煌的战绩之一,就是深入亚马逊原始森林,找到了黄金城的位置。   实际上,这次老约翰为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设计的一部分解谜游戏,就是以当初众人在亚马逊黄金城的冒险作为蓝本,选择了其中比较简单的谜题,作为两人的考验。   老约翰讲到这里之后,就拿出了一个信封,对着公爵大人说道:“这是丽诺比丽留给你的东西,她曾叮嘱过我,这封信和那一整个仓库的黄金,你只能选择一样。”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狡猾的坏笑,“这封信我也没看过,具体怎么选择,还要看你自己。”   之后,他又冲着格蕾丝眨了眨眼睛,“不过,这封信里有一样东西我还是知道的,格雷厄姆手里宝箱的钥匙就在信封里,这是丽诺比丽告诉我的。”   老约翰在面对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两人时的态度可以说截然不同。   他甩了甩手里的信封,用一副老坏蛋的语气引导公爵大人,“那个箱子,是丽诺比   丽留给格雷厄姆的。”   格蕾丝噗嗤一声笑了,“这怎么可能呢?胡安娜夫人根本就没见过我,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在苏格兰乡下呢!”   “不,那个就是给你的,我很确定。”   公爵大人几乎不用考虑,就选择了老约翰手里的那封信。   在老约翰再三确认之下,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非常确定,就要那封信,外公。”   老约翰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外公气得吹胡子瞪眼,“闭上你的嘴,谁是你外公!”   他气鼓鼓地把信丢到公爵大人面前,背着手离开了圆桌,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啊,那一家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只会死缠烂打,真不知道贵族有什么好的,臭小子,抢走我的丽诺比丽……”   老约翰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个苍老佝偻的背影。   安德烈趁机告诉格蕾丝,这座宫殿的入口,就在“爱琴海”酒馆的地下室,那里有一条长达几英里的隧道,连接着这里。   老约翰因为年纪大了,不能和他们一起出海,所以就干脆留在这里,建造了这么一个地下宫殿,每个月的1、11、21三天,都会有人到离酒馆最近的那个宫室进行交易。   这里只卖珠宝、古董、藏宝图和一些普通人难以获得的消息。   而就在不久前,他们遇到了一个法国大盗,来这里购买西班牙王室珠宝的消息。   话说到这里,安德烈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格蕾丝惊疑不定地看向他时,收到了对方善意的微笑。   安德烈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隐晦地瞥了公爵大人一眼,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信的时候,他无声地对格蕾丝说道:“我们会帮你保守秘密。”   呵!   被埃塞克斯公爵发现了女儿身的下场是什么?   那就是原地结婚!   安德烈想起小时候,自己最崇拜的胡安娜夫人被那个小白脸死缠烂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格蕾丝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安德烈对着公爵大人低下去的脑袋不怀好意地笑了。   啊,虽然你这家伙已经二十七岁了,但是格蕾丝明显还很年轻,再等等吧!   这时,公爵大人读完了信,缓缓抬起头来,把信封里的那一把精致的黄金钥匙递给了格蕾丝。   “哦,我看了那封信,这确实是给你的,格雷厄姆。”   因为信的开头是这样的:   “这封信写给我的儿子约瑟夫,马诺阿之心,送给他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2 17:55:00~2020-11-12 21: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使者 1瓶; 第122章 胡安娜夫人小传(中)   格蕾丝接过钥匙, 陷入沉思。   所以……   这个钥匙原本是交给霍恩先生的吗?   说实话,这不能怪格蕾丝迟钝。   因为任何人只要设身处地的考虑考虑,恐怕都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毕竟没有谁会在自己女扮男装的时候, 认为自己的男雇主会爱上自己。   这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最不可能的选项。   而且就算格蕾丝想到了, 等待她的还有另一个难题。   那就是, 公爵大人到底是喜欢身为男人的格雷厄姆, 还是喜欢身为女人的格蕾丝呢?   当然,格蕾丝目前还不必纠结这些,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的雇主对她抱有的, 是超越友谊的情感。   以为自己明白了胡安娜夫人“托孤”意图的格蕾丝, 深觉身负重担。   光是看看手里的这只不太大的宝箱的价值,她就能猜到里面的东西有多么价值不菲。   在和其他人一起回到酒馆儿之后, 格蕾丝就和公爵大人去了她的房间, 打开了宝箱。   宝石的体积让格蕾丝松了一口气——不是安德烈之前所说的那种恐怖的重量。   但是从马诺阿之心的纯净度来看,它本身就不是靠体积来取胜的宝石。   只是即使宝石并没有像安德烈之前杜撰的那么大, 其本身的体积之大也绝对不适用于制作首饰。   格蕾丝更倾向于马诺阿之心原本是权杖或者神像上的宝石这一说法。   她斗胆猜测, 这可能是被印加帝国消灭的马诺阿古国皇帝的权杖上最顶端的宝石。   除此之外,马诺阿之心周围还有几十颗一英寸长的长方形祖母绿宝石, 被草率地堆在一边。   盯着这些宝石看了一小会儿之后, 格蕾丝就决定不能再回美洲去了。   她得先把这些东西送回伊登庄园才行。   她不知道,手里的钥匙并非只有这么一个作用。   公爵大人对此一清二楚。   因为胡安娜夫人在信中已经写得明明白白。   公爵大人一开始以为, 那些考验是墓室里那些并不算特别难的谜题。   然而真正的考验, 实际上是那一整个墓室的黄金和珠宝。   如果他和格蕾丝在当时显露出来的是贪婪, 那么这封信和这把钥匙都   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因为对于胡安娜夫人来说,本性贪婪的子女是令人失望的。   不单如此,即使以慈母之心来看, 胡安娜夫人也绝对不希望这些财富让他的孩子迷失自我。   她的孩子应该是金钱的使用者,而非金钱的奴隶,这两者的差别很大。   信中,胡安娜夫人告诉了约瑟夫,在艾斯比家族的另一处古老的城堡下方,有一个巨大的宝库,那把金钥匙,也是打开宝库大门的钥匙。   她所说的这座中世纪城堡,是艾斯比家族还仅仅是伯爵爵位时建造的。   此爵位传到约瑟夫这一代,已经是第三十五代。   这座城堡坐落在紧邻着埃塞克斯郡的萨福克郡,在战争时期也曾被当做防守敌国海军的堡垒,因此造型并不花哨,而是偏向结实实用。   胡安娜夫人之所以选择把一部分宝藏秘密运往这里,恐怕也有诺福克郡靠海的原因。   总而言之,胡安娜夫人虽然在冒险家圈子里声明显赫,但却并未想过要自己的儿子继承衣钵。   她是个宽容的母亲,因此知道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孩子。   作为母亲,她选择尽可能地尽到自己的责任,为孩子的将来铺好后路,而不需要回报。   因为强大的胡安娜夫人,只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晚餐过后,老约翰又一次讲起了胡安娜夫人的故事。   对他来说,每一次回忆起自己的女儿,都是一件既让人欢喜又让人难过的事。   酒馆里有一些本地人,坐在几个方桌边上喝着啤酒。   这些人多数都是工匠和水手,劳作了一天之后,来这里找消遣。   格蕾丝几人则坐在吧台前面,等着老约翰讲故事。   老约翰手里拿着一个长柄烟斗,吧嗒抽了一口之后,才开始讲起胡安娜夫人在亚马逊时的故事。   “那时候,我们只有十几个人,除了我这个老家伙以外,其他的多数都是毛头小子,和丽诺比丽差不多大。   为了防止大家做事冒失,丽诺比丽定下了四条规矩,一直到现在,这四条规矩都一直是胡安娜号船队不可触犯的铁律。”   这四条铁律的内容如下:   第一,生命第一。   第二,不得背叛同伴。   第三,不得主动   杀人。   第四,不得因贪图财宝使同伴陷入险境。   就是凭着这四条铁律,胡安娜夫人严格地约束着自己的手下,同时也在多次冒险当中,淘汰了那些本性难移的贪婪之辈。   当时,在整个探险家圈子里,所罗门王的宝藏、西班牙黄金舰队、黄金之城和黄金湖、海盗德雷克的宝藏,几乎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宝藏。   彼时胡安娜夫人和手下刚刚来到美洲,还没有站稳脚跟,因此格外需要打响自己的名头。   就这样,年仅十七岁的胡安娜夫人,日常都是一副男人打扮的胡安娜夫人,带着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二十个人,深入到了亚马逊原始森林,开始了寻找黄金城的旅程。   当时的探险家喜欢用自己的战船来为自己的队伍命名,因此,当时的人听到胡安娜夫人这个称呼,只以为是船只的代号,压根就没有怀疑这艘船的领头人是一个女人。   而为了方便行事,胡安娜夫人也默认了自己的男人身份,一直到后来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胡安娜夫人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依旧也是男人的身份,仅仅有极少数人,知道她的真是性别。   “雨林里的天气很恶劣,要我说,那时候的日子,可比漂在海上还要难受。”   老约翰满是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也许对于他来说,当初的苦日子,远远比现在要幸福得多。   亚马逊雨林里不仅仅气候莫测,同时也有许多当时的人类未知的可怕毒虫和无数的毒蛇和野兽。   胡安娜夫人他们甚至还遇到过可怕的食人族。   虽然老约翰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是当时的经历有多惊险,格蕾丝还是可以想象得出来的。   最后,在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之后,胡安娜夫人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黄金城。   然而就是在那时候,她的队伍第一次出现了重大分歧,或者不如说是分裂。   当时有一小部分人,想要把黄金城搬空,把财宝全部运出亚马逊森林。   这些人被贪婪迷住了双眼,丝毫没有考虑到,如此大批量的宝藏从无边无际的雨林当中送出需要多么大的人力物力。   他们也不曾考虑,在如此危险的地方,带着这么多的黄金会招致多少强   盗的觊觎,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胡安娜夫人劝阻无果,只能带着剩下的人,仅仅带走了一些贵重的宝石和少量不妨碍行动的黄金,离开了那里。   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昔日同伴的退让,日后却给她造成了更多的麻烦。   那些贪婪的下属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被一群西班牙强盗抓住了。   其中有一个人在恐惧之中,暴露了胡安娜夫人曾去过黄金城的事实。   黄金城之所以几百年都没有找到,正是因为进入城内的方法极其困难且隐秘。   而打开黄金城大门的方法,恰恰就掌握在胡安娜夫人和老约翰的手中。   当时和胡安娜夫人分开的其他人,虽说贪图钱财,但到底没有出卖胡安娜夫人。   正因如此,这些人都被那群西班牙强盗残忍地杀害了。   只有这么一个叛徒,最终加入到了这群强盗的队伍。   从那以后,胡安娜夫人和她的手下们就陷入了被人追杀的困境当中。   而且颇具戏剧性的是,那个叛徒,在胡安娜夫人的队伍里的绰号,叫做犹大。(①)   他的的确确是个出卖上司的混蛋。   因为这家伙不仅仅透露了胡安娜夫人知道进入黄金城方法的事,还声称她带走了黄金城里最珍贵的宝贝——马诺阿之心。   贪婪的西班牙强盗当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稀世珍宝。   他们埋伏在暗处,等到胡安娜夫人再次出海的时候,把她和她的同伴们困在了海上,要求她交出马诺阿之心和进入黄金城的秘诀。   然而聪慧的胡安娜夫人知道这群人的残暴本性,也知道即使自己屈服了,这些人也绝对不可能放走他们。   于是胡安娜夫人和其他成员们决定背水一战。   他们耗尽了船上的弹药,和西班牙海盗的两艘大船进行了一场血战。   最终三艘双桅帆船全都四分五裂,坠入海底。   胡安娜夫人带着幸存的部下,流落到了一座无人荒岛。   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约瑟夫的父亲,上一代埃塞克斯公爵——菲利克斯·艾斯比。   说到这,老约翰就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啊,要是我知道那家伙以后会拐走我的女儿,当初我就该放那小子在荒岛上自生自灭!”   他的嘴巴咕哝着,“他们的客船出了事故,关我什么事……”   从老约翰捡到胡安娜夫人之后,就终身未婚一心一意地把她养大这一点来看,这个凶巴巴的老头儿绝对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这样,当时还不是爵位继承人的菲利克斯,就这么和胡安娜以及她的船员们认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犹大就是在最后的晚餐里出卖耶稣的门徒。感谢在2020-11-12 21:09:55~2020-11-13 11:2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2瓶; 第123章 胡安娜夫人小传(下)   胡安娜夫人和上一任公爵菲利克斯的相遇算不上多么愉快, 这一点倒是格蕾丝没有想到的。   当时流落荒岛的船员们每天除了寻找当初船只的碎片、制作新的逃生船之外,还要四处在岛上探索,寻找食物。   老约翰当天在海边寻找沉船被海水冲到岸边的物品时, 发现了被海浪一起冲上沙滩的菲利克斯。   于是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 放弃了后续寻找食物的时间, 把菲利克斯带回了他们的临时营地。   而原本就因为沉船流落荒岛的胡安娜夫人, 对于这个临时加入的拖油瓶并不看好。   两人在第二天就多有争执,期间高大的菲利克斯嘲笑胡安娜夫人是个“发育不良的小个子男人”, 然后成功的被本就心情不佳的胡安娜夫人一记直拳击倒在地。   现在看来,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从那以后, 菲利克斯对胡安娜夫人确实是刮目相看, 但那时候两人还没有什么同伴之外的感情。   当船员们终于重新制造了一艘可以勉强逃生的小船之后,菲利克斯提出想要和大家一起去冒险。   年轻的菲利克斯当时只有十七岁, 比已经成为“胡安娜夫人”一年时间的丽诺比丽还要小上一岁。   他的兄长丹尼尔斯那时还活得好好的, 而且身体相当健康。   菲利克斯作为公爵家的小儿子,生活上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而且他的兄长丹尼尔斯和他感情很好, 以至于菲利克斯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生计问题。   是以菲利克斯年轻时可以说是既不缺钱, 又不必担负家族重任,因而可以四处游学、旅行, 增长见识。   他被胡安娜夫人和她的下属们的传奇经历所吸引, 自然也希望有机会可以亲身体验这些精彩刺激的寻宝活动。   只可惜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胡安娜夫人就拒绝了他的请求。   对于当时的胡安娜夫人来说, 队伍里出现一个贵族后裔是非常不合适的。   况且她原本也认为菲利克斯只是一时兴起。   她的轻视态度更加激起了菲利克斯的好胜心。   这个富有的年轻人回到英国之后, 立刻组建了自己的船队, 发誓要成为一名航海家。   仅仅和菲利克斯   相处了十几天的胡安娜夫人,自然没有想到自己对这个高大的“花架子”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在好几年内,两人在海上都没有相遇。   直到五年后, 已经二十三岁的胡安娜夫人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有关西班牙沉船的秘宝海图。   在她赶往沉船地点的时候,遇到了已经带着船队在海上奔波了四年的菲利克斯。   两个队伍谁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先到的一方,于是只好暂时合作,派船员潜入深海,寻找失落的宝藏。   胡安娜夫人自己也曾身穿潜水套装下潜。(①)   有一次,在她和菲利克斯潜下海底的时候,两人遇到了被虎鲸驱赶的鲨鱼群。   两人在海底利用鱼叉反击和防守,配合得相当完美,这才得以从鲨鱼的口中存活下来。   话虽如此,在那次的事故当中,两人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直到现在,老约翰提起这件事,仍旧胆战心惊。   不过有一件事也是可想而知的——菲利克斯和胡安娜夫人都因为对方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表现,而产生了一些与普通朋友不太一样的情感。   之后,两个船队也曾多次合作。   一开始,老约翰也不是没有动过让女儿和菲利克斯凑成一对的念头。   毕竟两人兴趣相投,年龄也合适。   对于是否把女儿的真实性别告诉菲利克斯,他也是犹豫再三。   然而艾斯比家族发生的一件事,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菲利克斯的长兄丹尼尔斯在二十七岁的时候英年早逝,死于反法战争的前线。   作为公爵府仅剩的一个儿子,二十五岁的菲利克斯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在航海方面的成就,回归家庭,接受贵族继承人的各方面培养。   “我当时想着,这下可没办法了。公爵夫人又怎么样?我的丽诺比丽在海上自由自在,就是英国国王也比不上!”   老约翰把抽完的烟斗敲了敲,放在一边,顺便还瞪了约瑟夫一眼。   因为他很快就要讲到让他不高兴的部分了。   回到伊登庄园的菲利克斯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在庄园里接受了一年的继承人培养之后,他对于海上的生活愈加怀念。   就在这时,老公爵也与世长辞。   从那以后,公   爵府的事务就彻底地压在了菲利克斯身上。   那时滑铁卢战役刚刚结束不久,有大批的伤员和退役军人需要安置,菲利克斯把居住地暂时搬到了离海洋更近的萨克森堡,以便尽到贵族的责任,接收归国的士兵,并尽力为他们安排可以谋生的工作。   与此同时,刚刚结束一次寻宝活动的胡安娜夫人途径英国,打算到英国探望一下自己的“挚友”。   不懂贵族礼仪的胡安娜夫人,稀里糊涂地被当时还很年轻的霍恩先生安排到了主母房安寝。   可想而知,这必然不是霍恩先生的主意。   “我知道这是那小子的诡计!无耻的臭小子!”老约翰每说一句,都要瞪公爵大人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早就看透了你们艾斯比家族的男人,一个个地为了娶老婆不择手段!   后面的事情,十分具有戏剧性。   当天夜里,菲利克斯偷偷穿过家主和主母房连接的通道,想要偷偷去看胡安娜夫人一眼,却意外地发现了她的真实性别。   当然,这个发现的过程,可能很有些不可言说。   至少老约翰是不愿意细谈的。   原本以为自己会受到“世俗阻碍”的菲利克斯,这下子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从那以后,胡安娜夫人身后就多了一个粘人的跟屁虫。   之后的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两人在胡安娜夫人二十七岁那年结为夫妻,第二年三月就生下了现在的公爵大人约瑟夫。   原本胡安娜夫人并没有放弃探险家的身份,夫妻两人在约瑟夫出生之后,每年仍有几个月把约瑟夫托付给更早结婚的诺森伯兰伯爵夫人,然后夫妻二人在海上尽情地畅游。   只是在约瑟夫七岁的时候,也就是1824年的英缅战争,他的父亲菲利克斯作为贵族,必须身先士卒,因而只得去往了前线。   胡安娜夫人作为母亲,必须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况且约瑟夫作为公爵爵位的继承人,也的确不适合在海上漂泊。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胡安娜夫人都没有再和曾经的老部下们在海上相聚。   而菲利克斯即使也有机会回国和家人团聚,到底也是聚少离多。   一直到约瑟夫十五岁那一年,四十三岁的菲利克斯   在一场战争中丧生,胡安娜夫人才再次出现在老约翰的面前。   前半生都很坚强的胡安娜夫人,终于受到了她不能承受的打击。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坚强的胡安娜夫人不是没有知觉的铁人,当命运给予她致命一击的时候,她还是倒下了。   相信任何一个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痛失挚爱,都不可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以格蕾丝半个现代人的看法,胡安娜夫人应该是被突然的打击击垮了精神,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   老约翰当时也一直严密的关注着她,然而百密一疏,在那个没有心理医生的年代,胡安娜还是在夏季的一个夜晚,死在了她和菲利克斯初遇,也是两人共患难的那艘破旧的小船之上。   正因如此,她的死在公爵府的人看来并不能算得上是体面庄严。   而当时仅仅十五岁的约瑟夫,从小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已然不能承受父母双亡的打击,霍恩先生自然也就不可能把胡安娜夫人的真正死因告诉他,让他承受更大的打击。   而时隔多年,等公爵大人彻底长大之后,已然年老的霍恩先生对此又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就这样,胡安娜夫人的死因被隐瞒了下来,长达十二年之久。   英国王室似乎对埃塞克斯公爵府的惨剧也心有愧疚。   因为正是他们不断发动战争,才导致埃塞克斯公爵府接连有两位男性成员英年早逝。   是以到了约瑟夫这一代,为了避开“故意让埃塞克斯公爵府绝嗣以收回公爵爵位与土地”的谣言,再加上英国目前相对和平,约瑟夫本人自然没有接到过任何有关去往前线的召令。   对于老约翰来说,命运总是这么无常。   无论胡安娜夫人年少时的经历有多么波澜壮阔,梦幻华丽,她和菲利克斯的死亡也终究是悲剧一场。   人生不是戏剧,自然不可能总是按照大众的口味,喜剧结尾。   而时隔多年才得知真相的公爵大人,除开伤感之外,更有一种往事不可追的惆怅。   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情绪,反而十分平静。   他所听到的有关“胡安娜夫人”的故事,是一个几乎没有他参与的人生。   也许对于   胡安娜夫人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   因为她的人生永远停留在了事业的巅峰,孤独也仅仅伴随了她几个月。   即使是十几年之后,“胡安娜夫人”船队依旧在海上航行,而胡安娜夫人的名头,在整个探险家圈子,依旧如雷贯耳。   作者有话要说:①那个时候是有潜水服的,但是并没有氧气瓶,因此需要非常长的导管吸取氧气。当时的潜水套装由潜水头盔、潜水服和潜水靴组成,外形看起来与现在的宇航服类似,只是没有宇航服那么厚重。感谢在2020-11-13 11:26:11~2020-11-13 19:1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纳兰珈澜 10瓶;tiaf 1瓶; 第124章 约瑟夫的礼物   当天夜里, 格蕾丝辗转反侧,很久都没有睡着。   夜半时分,她在衬衫外裹好一件厚睡袍, 想要去走廊另一头的盥洗室。   在经过公爵大人的卧室的时候, 蜡烛黄色的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由此可知, 公爵大人还没有就寝。   房间里的公爵大人的确没睡, 而是对着灯光,重新读了一遍母亲留下来的信。   第一次读这封信的时候, 约瑟夫还不知道,母亲的人生是以这种悲惨的方式结尾, 因此当时的心情还算轻快。   然而现在再看这封信的时候, 他已然知道,这封信是在她母亲做好准备离开人世的时候, 一笔一笔写下来的。   约瑟夫无法想象, 当时的她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一封语气从容平和的信的。   而约瑟夫自己, 现在的心情也相当复杂。   由于距离惨剧的发生, 已然过去了十二年,约瑟夫当初绝望的心情, 也早已被时间冲淡。   但要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十五岁的约瑟夫,可能不能理解母亲的所作所为。   然而二十七岁的约瑟夫, 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懂得了爱的珍贵, 也就理解了母亲当初的痛苦和挣扎。   她在自己的丈夫死后,苦苦挣扎了几个月,未必没有约瑟夫的影响。   只是人的爱是有限的, 很难完全平均地分给两个自己所爱的人。   胡安娜夫人的内心深处自然也有所偏向,在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她还是选择了追随她的丈夫。   约瑟夫的童年时期其实已然比绝大多数人要幸福,因而少年时期的痛苦,在他自己看来,也许是命运出于公平而做出的安排。   “笃笃!”   安静的夜里,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   约瑟夫回过神来,拉开了房门。   格蕾丝穿着一件厚厚的天鹅绒长睡袍,将身体曲线遮挡得干干净净。   因为之前剪掉的那缕头发现在长了一些出来,为她浓密的头发里,有几根短短的头发支了出来,配上她现在有些困倦的眼神,莫名地让人觉得乖巧可爱。   “您……还不准备就寝吗?”格蕾丝的目光略过房间内的一张小小的写字台。   其实以现在的光线,格   蕾丝根本不可能看到信的内容,然而对信的开头做贼心虚的公爵大人,还是连忙把信收了起来。   “咳,今天的事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我今天晚上恐怕睡不着了。”公爵大人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过,格蕾丝却觉得,他的浑身上下,包括低垂的眼睫毛,都透着一股悲伤。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但是您的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是,真的会有一个人,能够像我的父母那样,和我彼此相爱吗?”公爵大人看向格蕾丝的眼睛里,流露出不一样的神采。   “当然,从伴侣的角度来考虑,您的各方面都十分优秀,一定会有一位淑女和您成为恩爱的夫妻的。”格蕾丝理所当然的说道。   公爵大人转过身背对着格蕾丝,把信封放回了抽屉的同时,也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如果我并不想娶某位淑女为妻呢?”   这话让格蕾丝摸不着头脑。   因为去年社交季的时候,两人在去往伦敦的火车上,公爵大人似乎还提到过“要寻找一位与他兴趣相投的妻子”。   怎么仅仅一年时间,他就变成了不婚主义者了呢?   格蕾丝对过往一年的事件进行了细致的回想,并没有发现公爵大人有在某位淑女那里受过“情伤”的迹象。   不过这么站在门口也不是办法,格蕾丝想了想,把手里的烛台暂时放在门边的小几上,走进房间把房门关上了。   “格雷厄姆,也许我永远也找不到一个那样牵挂我的人。如果我死了,我的姑姑不会像我的母亲思念我父亲那样思念我,而其他的亲戚更是毫无可能。”公爵大人背对着格蕾丝,掩藏住自己那副“贪婪”的表情。   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要知道自己在总管先生的心里,到底处于何种地位。   “您一定能找到的,您现在还很年轻,余下的时间还很长……”   格蕾丝的安慰被公爵大人打断。   “你呢?格雷厄姆,你会一直牵挂着我吗?”公爵大人转过身来。   “我……”   格蕾丝的回答变得犹豫。   她的内心深处已然感觉到,有些事情似乎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疾驰而去。   想到自己早晚要离开伊登   庄园,格蕾丝原本想要给出的肯定回答,立刻就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我不能这样草率的回答,做人应该讲究诚信,不能保证做到的事,就不该轻易许诺。   格蕾丝这样想着,看向公爵大人的眼神就变得闪烁不定。   但是现在说出其他的回答,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似乎又太过残忍。   难道要告诉他“我不会永远牵挂你”吗?   这样的话格蕾丝显然也说不出口。   她的手紧紧抓着睡袍的袖口,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啊,格雷厄姆,连你也不能确定。”公爵大人可怜巴巴地跌坐在床上,耍赖似的嘟囔着,“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在乎我……”   一股冲动涌上格蕾丝的心头,抵着她的喉咙,把那句不敢说的话挤出了她的嗓子。   “我会的,我会永远牵挂着您,大人。”   既然已经说出口,我就会遵守我的诺言。   我会牵挂着您,直到您找到此生挚爱。   约瑟夫虽然刚才很有些撒泼打滚的架势,但他却从来没有奢望,一向感情内敛的格雷厄姆能说出他想要的回答。   他心中忍不住狂喜,嗖得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到了格蕾丝面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格蕾丝的手下意识护住了胸前,以至于两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抱在了一起。   约瑟夫此时已经无暇在意这些细节,他像个孩子似的向格蕾丝求证。   “格雷厄姆,告诉我,这是真的!这不是梦!你刚才确实说了,对吗?你会永远牵挂我!告诉我,你会的!你会的!”他把脸埋在格蕾丝的肩头,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让从未和其他男人有过这样亲密举动的格蕾丝,激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当、当然,我会的,公爵大人。”   明白见好就收的公爵大人偷偷露出遗憾的表情,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怀抱。   “您、您的心情好些了吗?”格蕾丝的脸有些发热,不过在昏黄的烛光下并不明显。   “当然,格雷厄姆,今天也许是我人生当中最快乐的一天。”   “那么,我、我就先退下了,请您好好休息。”格蕾丝磕磕绊绊地说完这句话,就拉开门,快速地走回了自己的卧室,连小几上的烛   台都没来得及拿走。   在她走后,公爵大人喃喃自语。   “我已经得到了最丰厚的生日礼物,比我过去十二年所失去的,还要多得多。”   他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在床上,枕着双臂,回想着刚才总管先生的样子,不自觉地咧开嘴笑了。   ……   半个月后,彻底和老约翰几人混熟的公爵大人,被老约翰,也就是自己的亲外公赶了出去。   用老约翰的话来说,那就是“做你的事去,不要总是在我这老家伙的面前晃悠!”。   已经决定先回英国的两人,坐上了“胡安娜”号,回到了英国,将宝箱安置在了贵重物品储藏室最深处的一个大保险箱里。   而远在美洲的查尔斯医生和仆人们,则乘坐着大不列颠号,更晚一步回到伊登庄园。   对于这次西班牙之行的经历,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均是绝口不提。   哪怕是伊登庄园最缠人的女仆,也没能从格蕾丝嘴里撬到一丁点儿消息。   不过大家都隐隐约约发现,公爵大人对克里斯蒂先生的依赖似乎更胜从前。   而克里斯蒂先生也不再像一台工作机器,只知道冷冰冰地完成工作了。   总的来说,伊登庄园的氛围比从前更加和谐,连带着仆人们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   而且在公爵大人回来之后,管家莱斯利先生就立刻被叫到了书房。   他宣布了一件让莱斯利先生意想不到的事,那就是,以后他的生日都要像十五岁以前那样,照常举办!   亚当不会知道,在今后的日子里,他的狐狸毛小玩具将永远不会有着落了。   因为他无耻的雇主,将会千方百计地从克里斯蒂先生那里要来各种各样的小礼物,使得格蕾丝亲手做的东西,绝对不会送到其他人手上。   当然啦,作为回报,公爵大人给亚当发了不少年终奖金,最终还将他破格提拔成了正式的听差。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格蕾丝回到了英国,也又一次回归了总管的忙碌生活。   橡胶制品的生意还等待着她亲自监督,伊登庄园里也有很多过去几个月积累的重要事务,需要她亲自做决定。   伊登庄园一片欣欣向荣,一眼望去,春季的新绿已然爬满埃塞克斯公爵的领土。   而萨克森堡那些封存在地下的黄金,正等待着它的主人,将它用到该用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亚当:老男人不讲武德!   胡安娜夫人:在天堂上看着我儿子在线丢人。   老约翰:待几天得了,还真想在我这度蜜月?   公爵大人:只要脸皮豁出去,人生天天甜似蜜!   感谢在2020-11-13 19:10:25~2020-11-13 21: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浅 10瓶; 第125章 女慈善家的来信   1844年六月份的一天, 格蕾丝坐在总管办公室,手里拿着当天的报纸,眼中有一丝喜悦。   而令她高兴的, 并不是别的事, 正是摩尔斯电报机的轰动新闻。   就在五月二十四日当天, 摩尔斯利用电报机, 以当时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六十四公里以外的地方传递了一句话:“看看, 上帝创造了何等奇迹!”(①)   实际上,在摩尔斯之前, 倒也不是没有电报机, 英国的惠斯通也曾发明电报,然而并未受到英国的重视, 致使英国目前只有一条二十多公里的电报线路。   很显然, 架设在大西方铁路的这段电缆并没有多大作用。   不过,以目前世界各地大肆报道摩尔斯事迹的态度来看, 电报很快就会在风靡世界。   对于格蕾丝来说, 这是个好消息。   因为至少她有了快速传递消息的手段,仅仅依靠写信, 通信的速度还是过于缓慢了。   欣慰地读完了报纸, 格蕾丝从今天收到的信件当中粗略地翻了翻,把不太重要的信件暂时放在一边, 率先打开了一封有关“慈善项目”的信件。   这封信是一位姓奥利弗的夫人写的。   这位奥利弗夫人, 是伦敦小有名气的一位慈善家。   她的慈善活动主要集中在解救失足妇女和孤儿方面。   而格蕾丝之所以和她有所联络, 是因为公爵大人在一个多月前,曾亲自带她去了萨克森堡。   两人避开了城堡内的仆人们,在城堡两英里之外的艾斯比家族的墓园里, 找到了通往萨克森堡地下宝库的隐秘入口。   对于宝库里具体有多少黄金和宝石,格蕾丝很难给出一个具体数字。   不过有一点她非常确定,这是普通人即使大肆挥霍也花不完的财产。   关于这些财产的用途,公爵大人并未显露贪婪之心。   在他看来,自己的原本的财产就已然足够,这些黄金反倒是可有可无。   而且以胡安娜夫人的性格,把这么一大笔财产留给他,必然不是为了让他贪图享乐的。   公爵大人思来想去,觉得不如把这些黄金拿出一部分,用来做慈善。   正是因为他的安排,格蕾丝的手中骤然多了一笔可以随意支配的巨款。   当然   了,这里的随意支配指的是随意在慈善活动中支配。   而一向低调的埃塞克斯公爵大人,突然进驻慈善界,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不过鉴于艾斯比家族一向财大气粗,倒也没有人对钱财的来路有什么怀疑。   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写信给格蕾丝,希望自己所组织的慈善活动能够得到埃塞克斯公爵大人的支持。   格蕾丝总是会抽时间进行实地考察,以判断这些人是否真的是在做慈善。   毕竟现在的济贫院、孤儿院、游民食堂、修女院等等慈善机构,十个有九个都不能真的算是做慈善。   至少格蕾丝觉得,让流浪汉敲碎一百多磅的石头,然后给他吃两块硬得像砖头的巴掌大的小面包算不上是慈善。(②)   因为如果流浪汉能在外面找到同样的工作的话,即使遇到最吝啬的雇主,他至少也该得上一个先令,买上六个能填饱肚子的黑面包。   一般这种虐待、羞辱穷人的慈善机构,格蕾丝会让它们的负责人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奥利弗夫人的所成立的修道院显然不在此列。   实际上奥利弗夫人的修道院是两个互相连通的宽敞院落,而非是一个。   在这两个院落里,分别住着一群孩子和一群被奥利弗夫人解救的失足妇女。   奥利弗夫人为人确实颇有慈爱之心,这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在名流云集的伦敦算不上多么富裕,因此也只能在郊区买上这么两个院落,用来安置那些可怜人。   而且与其他高高在上的“道德标杆”不同,奥利弗对待失足妇女相对宽容。   格蕾丝曾经去过很多标榜着“改造”失足妇女名头的修道院。   那些曾经做过不光彩行业,或是识人不清被骗失身的女人来到这些地方,所做的工作就是“清洗”。   她们每天都要为一些中产家庭浣洗衣物,以求自己能够被“净化”。   格蕾丝对此嗤之以鼻。   想想这些修道院里妓·女和被骗的女仆的数量,便可以推算出,整个英国有着五倍于这些女人数量的嫖·客和负心汉。   英国政府和慈善机构与其每天想着怎么“净化”失足妇女,倒不如每年筛查一下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及时对他们进行化学   阉割,倒是可以有效减少失足妇女的数量。   而奥利弗夫人最让格蕾丝欣赏的一点,就是她从不强制失足妇女从事洗衣女工的工作,反而积极地鼓励她们学习其他更有技术含量的生活技能。   据说她的修道院里,还培养出过不少擅长记录的女速记员。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要维持这么多人的生计,奥利弗夫人自己自然是投入颇多。   即便如此,她的可用资金仍是捉襟见肘,时有短缺。   格蕾丝在半个月前曾经资助过奥利弗夫人一些钱,让她能够买下一个新的院落,安置越来越多的失足妇女和孩童。   眼下她看着这个朴素的信封,猜测奥利弗夫人可能是又遇到了困难。   因为她在格蕾丝这里支取的钱算不上太多,在其他人恨不得让格蕾丝捐赠十万英镑的时候,奥利弗夫人根据房地产市场行情,仅仅向格蕾丝索要了刚好能够买下一个郊区院落的钱。   要格蕾丝来说,奥利弗夫人也许自己还要搭进去不少钱。   不过当她拆开信封的时候,却发现奥利弗夫人说的事和钱并没有太大关系。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敬爱的克里斯蒂先生:   日安!   首先,请允许我再次向公爵大人的慷慨,以及您的热情帮助致谢。   不过,让我深感愧疚的是,眼下我也许又要给您添上一桩麻烦。   就在三天前,我在米彻姆郊区发现了一处合适的院落。这个院落比我预想中的要大的多,里面包含的几栋房子也相当不错。   而且令人震惊的是,这处院落的售价只有市价的一半,您赠送我的那张支票足以买下它,甚至还有所富余。   说到这,您恐怕会觉得我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开始我也这样想,直到当地居民的议论,使我产生了一些疑虑。   当我到达米彻姆的时候,曾在院子周围转了转,以估算这里到底可以容纳多少人。   就在那时,附近的一位居民拦住了我,好心地提醒我,认为我‘不该围着一座不详的建筑’打转。   我心中不解,因此追问了几句。   根据那位居民所说,这处院落实在是个不祥之地,有好几位租住了这里的住户都出了大事。   原本我以为这   只是荒僻郊区的一些可笑传闻,直到今天凌晨,有人在那座院落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才终于有所警惕。   说实话,我给您添的麻烦已经足够多了,但为了不浪费这笔宝贵的资金,我对这座院落仍旧有着很强烈的购买欲。   毕竟这么大的院子,能够有如此低廉的报价,这属实让人心动。   而且妇女和孩子们搬到这里,也能住得更宽敞一些。   然而这具突然出现的尸体也的确令人担忧,因此我想斗胆请求您前来一看究竟。   苏格兰场的弗格斯探长眼下也正在这里,对于这具尸体是自然死亡还是他杀,目前还没有定论。   如果您能够破解这个谜团,解开这座院落不详的秘密,或许您资助我的那张支票,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的寄信地址,即是此院落的所在地,我和弗格斯探长,都殷切地盼望着您的到来。   诚恳的   奥利弗夫人”   格蕾丝看了一眼信封,然后站起身,拿着这封信,去书房找到了公爵大人。   对于她想邀请他一起去米彻姆的请求,公爵大人自然没有异议。   就这样,两人坐上了前往米彻姆的火车。   公爵大人在火车上已经把信完完整整地读了一遍。   “你怎么看?”他询问格蕾丝。   “我当然不相信什么闹鬼的传闻,一栋房子如果总有这样的传言,必然是有人在搞鬼。”格蕾丝不假思索地说道。   至少不管别人说得多么信誓旦旦,格蕾丝自己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鬼魂”。   既然是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她为什么要笃信它的存在呢?   “奥利弗夫人既然能够到那里实地考察,就说明院子的主人是有出售意向的。”公爵大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至少这个人应该是把出售信息放在了中介公司,或者找了一名掮客替他推销房屋。”   “不过,这么大一个院落,却仅仅以市价的一半进行出售,这本身就很可疑了。”格蕾丝坐在他对面,摆弄着她那把华丽手杖的把手,“当然,也不排除他受到谣言的困扰,想要把宅子及时脱手。”   两人一路上讨论着案子的各种可能性,直到两个小时之后,火车抵达了临近米彻姆的科利尔斯伍德   车站,两人才止住话头,乘坐四轮马车,去了信封上发信地址所指的院落。   作者有话要说:①取自《圣经》。   ②当时济贫院里的穷人需要以超额的劳动为代价,在济贫院换取三天食宿,他们的主要工作是砸碎石头和挑绳絮,然而这两种工作实际上在当时被认为是监狱的囚犯才做的工作。   可想而知,在济贫院里干活,不仅劳累,还要面对精神上的羞辱。   感谢在2020-11-13 21:37:38~2020-11-14 11: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 10瓶;品客洋葱 2瓶;tiaf、海风风光光、听风 1瓶; 第126章 死者的身份   “哦, 公爵大人,格雷厄姆!我们可是好久没见面了!”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一下马车,弗格斯探长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院子占地大约有一英亩, 根据奥利弗夫人所说, 这个院子原本是某个乡绅的度假别墅。   由于这里相对荒凉, 那位喜新厌旧的乡绅很快就把他卖给了一名商人。   院子长约有八十码, 宽约五十码。   “原本我打算把这里买下来,把那栋三层别墅里的房间做一些分隔, 改造成四人宿舍,这边还有马厩和洗衣房, 也可以改成孩子们的教室和妇女们的工作室。”奥利弗夫人在一看见院子的时候, 就对这里今后的安排做出了许多设想。   说完这些,她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这一切似乎变得希望渺茫了。”   她看向格蕾丝和公爵大人, “说实话,我也是个贪心的人, 现在要让我去看那些更小的院子, 我的心里总有些不平衡,你们能理解我的感受吧?”   格蕾丝好说话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不过,我们最好先去看看尸体。”   她停顿了一下, 问道:“这是否会让您感到害怕?如果是的话, 我想您最好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我们和弗格斯探长一起去就行了。”   “哦,那倒不用,我今天早晨已经看到那具尸体了, 说实在的,那看起来不算吓人。”奥利弗夫人今年已经有四十五岁了,她的丈夫已然去世十年之久,这段时间足以让她经历许多磨难,使她变得更加勇敢。   弗格斯探长对此未置一词,毕竟奥利弗夫人也是尸体的发现人之一——至少比他们这些警察发现得要早一些。   “死者的身份我们已经查出来了,是下议院的一位议员,查尔斯·布朗,今年三十四岁。”   说着,弗格斯探长拿出一个造型简洁的银制名片盒,“这东西就在尸体的口袋里,里面装着的就是布朗先生的名片,我们派人找到了他的家人,很快就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布朗先生陈尸的地方。   他的尸体一直放在这里,即使是警察来了,也没有挪动。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布朗先生所在的位置,是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底下,   因而十分阴凉,反倒是比把他抬到屋子里要好上那么一点儿。   布朗先生是面朝下倒在地上的,一只手还抓握着自己腹部上的衣服布料,似乎死前经受过不少痛苦。   弗格斯探长挥了挥手,就有两名警探上前,把尸体小心地翻转了过来。   紧接着,他叫来了一名当地的医生,请他向格蕾丝复述一遍尸检的结果。   那名看起来五十岁有余的医生身上有着名医特有的严谨气质,说话也力求准确,只不过他似乎患了感冒,说话时鼻音很重。   “我在今天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对这位先生的遗体进行了检查。”   他的手指轻轻拨开布朗先生的下眼皮,说道:“这位先生应该是患有严重的黄疸病,这种病一般是由肝病引起的,他的死亡时间在昨天凌晨一点钟到三点钟之间。”   尸体的眼白和下眼睑都呈现出一种类似橘子皮的、不正常的黄色。   根据医生所说,肝病患者因为肝功能出现了损伤,会导致胆汁产生变化,从而让人的皮肤变黄。(①)   布朗先生的症状就非常典型。   而且他死前紧紧捂着腹部,很有可能是因为身体里的器官出现了剧烈的疼痛所致。   然而格蕾丝蹲下去查看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蒜味从死者的口腔里飘散出来。   一位议员每天要和很多政治上的伙伴会晤,吃有蒜味的东西显然是不太合理的。   尤其英国人在外非常注重体面,议员们更是其中之最。   她将疑问提了出来,并且以当初自己和公爵大人所侦办的砒·霜中毒的案子举例,询问医生布朗先生有没有可能是中毒而死。   已经年纪不小的医生对于自己在细节上的失误感到无比尴尬,当即表示要提取布朗先生的胃液,做一些化学检验。   等他急匆匆的走了,弗格斯探长才说道:“这位医生的鼻炎似乎很严重,不过说实话,你来之前,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你真的觉得他是砒·霜中毒吗?”   “不,我也不是很确定。说实话,我甚至不太确定那是蒜味。”格蕾丝抬头向公爵大人确认,“上次的气味虽然浓烈,但远远没有这次的刺鼻,不是吗?”   “的确如此。”公爵大人对她的看法给   予了认同。   格蕾丝蹲在尸体旁,继续检查。   当她将死者的衣袖往上卷起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痕迹。   “好像是女人指甲的抓痕。”公爵大人说道。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确信男人不会留这么长的指甲。   而且这些抓痕里,有一个半月形的痕迹,位置在两道抓痕中央。   这说明这个半月形的伤痕不是小拇指的指甲留下的痕迹。   但是从半月形伤痕的宽度来看,这片指甲的宽度恐怕连三分之一英寸(约0.84厘米)都没有。   公爵大人还没见过哪个成年男人的指甲长得这么小。   这时一直在一旁安静观察的奥利弗夫人神色里有一分不自然,她迟疑地开口问道:“弗格斯探长,我想知道,布朗先生是否已经结婚了呢?”   弗格斯探长嘴唇上面的八字胡抖动了两下,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了奥利弗夫人一眼,“据我所知他至今未婚,布朗先生是下院议员,单从这一点,您应该也知道,他并非贵族出身。中产家庭出身的年轻人,想要在政治上有所建树,还是相当困难的。”   由此可见,这位布朗先生是那种先立业后成家的男人。   “不过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问?”   奥利弗夫人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说道:“这可能有点失礼,还请您别介意。”   说完这句话,她就摘下了一只手套,露出自己的右手。   “您看,这是我的手指甲。我很确信,那些和我同处一个圈子的女士们基本都是这样,我们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圆润,而且并不长。”   她很快又把手套戴了回去。   这个动作提醒了格蕾丝另一件事,如果没有亲密关系,有哪位男士能接触到女士不戴手套的手呢?   而且奥利弗夫人所给的暗示已然足够明显。   她不愿意亲口败坏一位议员的名声,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位议员最近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业余消遣。   而且看他手上的抓痕,这位先生在床上的时候,很明显并不像他在议会时所表现得那么文质彬彬。   弗格斯探长也听出了奥利弗夫人的潜台词,因而嘴巴忍不住往一边撇了撇。   之后,格蕾丝又在尸体的另一只手上发现了一小块伤痕,伤口   很小,而且看起来并不规则,很像是磕在什么硬物上留下的伤痕。   格蕾丝缓缓站起身,说道:“死者身上还发现过其他物品吗?”   “当然,跟我过来吧,那些东西都被我放在了别墅的一楼。”   几人就这么走进了别墅。   别墅里并不干净,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让人鼻子发痒。   弗格斯探长先是嘲笑了一下现在某些官员人前人后的两副面孔,然后又说道:“我今天要和我手下的警员一起留在这里。那群人说这里有鬼魂出没,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搞鬼!”   可以看出,弗格斯探长对所谓的“不详”传言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布朗先生的随身物品就在这了,一个金怀表,配着简洁的阿尔伯特式表链,上面挂着一个雪茄切割器、一盒精致鸦片膏,不过好像并没有食用或者吸食过的痕迹、一个装着两支雪茄的袖珍烟盒、还有一张奇怪的地图,上面没有标明任何我知道的地名、最后是几张纸钞和几枚硬币。”   格蕾丝观察着这些摆放成一排的随身物品,拿起那张“地图”看了一眼。   “……”   说实话,这张纸被说成是地图,简直是对它身份的极大抬举。   因为这张纸上只画了一个有三个分支的分叉路,然后在中间的那一条路上画了一个像是山洞的地点,除此之外,这张纸上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如果不是出现在布朗先生的尸体上,这张纸恐怕会被当成孩子的涂鸦,永远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以布朗先生的身份,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在身上,实在是匪夷所思。   “布朗先生的身上似乎少了一样必需品。”公爵大人说道。   “至少对于一个吸烟的人来说是这样。”格蕾丝看着桌面,赞同地说道。   布朗先生带了两支雪茄,也带了雪茄切割器,那么这两支雪茄如果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是他的身上显而易见地少了一样东西——火柴。   “你们是说火柴吗?如果他经常来这的话,不带那东西也情有可原。”弗格斯探长的手往外指了指,“就在那边,不是特别远的地方,就有一家火柴工厂,还有不   少小孩在这附近卖火柴。”   不过这附近除了这栋宅院的主任之外,很明显没有什么身份显赫的人,值得布朗先生多次来这里与之结交。   布朗先生本人是否知道这里有个火柴厂,已经随着他的死亡,成了一个难以验证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①黄疸以皮肤及眼白的黄色素沉着为特征,一般是得了肝病的一个征兆。它是因为胆红素浓度的增加而引起的,胆红素是人体内的红血细胞代谢后产生的一种废物。红血细胞在人体内不断被取代,老的细胞被肝脏代谢后变成胆红素,然后被输送至胆管,最后随粪便排出。 第127章 不详传闻   由于信息的滞后性,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赶到这里和弗格斯探长、以及奥利弗夫人汇合的时候,距离死者被当地居民发现,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眼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奥利弗夫人提议大家一起在院子周围走走, 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想, 这里的人既然认为这栋宅院有不详的氛围, 那么总不能完全是捕风捉影吧?”奥利弗夫人对于这处院子非常关心, 因为那关系着她能否留出余钱,给孩子们置办夏季的新衣服。   “哦, 天哪!闹鬼这种事能有什么证据,要我说, 这就是附近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人瞎掰的。”弗格斯探长嚷嚷着。   格蕾丝这时说道:“不过我倒是认为奥利弗夫人说的有道理, 人是不会凭空制造出这么大的谣言的。或者说,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 周围的邻居干嘛要四处制造恐慌呢?我认为他们至少看到过什么, 才让他们误以为这里闹鬼。”   “既然你感兴趣,那我倒也不妨说说看。”弗格斯探长虽然对闹鬼的说法嗤之以鼻, 但是秉承着办案需要认真的原则, 周围邻居的说法他自然也都记了下来。   说到这,他的脸转向公爵大人, 问道:“有一位贵族的次子前一段时间不幸离世, 相信您参加过他的葬礼吧?”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对视一眼,神色古怪的说道:“如果你说的是格林男爵的次子……月初的时候我确实参加过他的葬礼。”   虽然男爵的爵位在贵族里绝对是末流, 但是这位格林男爵和公爵大人的父亲在年轻时曾一同在军队服役, 关系还算不错。   而且公爵大人的父母刚去世没多久的时候, 听说公爵大人患了重病,这位男爵还曾经不顾风险,前来探望过他。   现在这位男爵年近五十却痛失爱子, 公爵大人不过来探望,委实说不过去。   “那您一定瞻仰过他的遗容,这位年轻的格林先生看起来像是他杀或者是‘受过诅咒’吗?”弗格斯探长面带戏谑地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葬礼上我曾和格林男爵交谈了一小会儿,他告诉我,医生为小格林先生做的诊断是心脏病突发。”公爵大人   回忆起葬礼的场景,很确定这位小格林先生的死状还算安详。   “所以我说这一切都是瞎掰。”   弗格斯探长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一般这种偏僻的地方,就容易滋生谣言。因为这里不常来外人,只要随便一个生面孔过来,街坊四邻就会紧盯着人家,然后找机会说三道四。”   他拿出记录着邻居们口供的记事本,递给格蕾丝,“你自己看看吧,看看这群人都说了什么神话故事。”   弗格斯对于这件事极尽嘲讽,声称制造“闹鬼”谣言的举动简直是人类文明的倒退。   不过格蕾丝还是把记事本里的内容来来回回读了个遍。   在这些邻居口中,有关这处院子,一共出现了包括布朗议员和小格林先生在内的四位“受诅咒”的人。   其中三位已经死亡,只有一位还活着,这位幸存者最近生了一场大病,双腿瘫痪,只能依靠轮椅活动。   而且这位瘫痪的先生还是奥利弗夫人的一位熟人。   “哦,上帝!”当奥利弗夫人看到伯德先生的名字出现在记事本上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我完全没想到这次的谣言居然和伯德先生扯上了关系!但是我得说,伯德先生绝对是个难得的好人。”   这位伯德先生也是伦敦小有名气的一位慈善家,与奥利弗夫人不同,伯德先生救助的是因工伤或者某种意外而导致伤残的工人。   他和奥利弗夫人虽然不算是亲密友人,但到底也经常在慈善晚会上碰面,因而也说过几次话。   在奥利弗夫人看来,这位和她差不多同龄的男士举止温文有礼,对待女士很有绅士风度,而且为人心地善良,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绅士。   除了他之外,剩下三名已故的先生也都身份不低。   其中小格林先生是男爵的次子,这次的布朗先生是一位颇为上进的下院议员,而另一位死者姓芬格,是一位纺织业大亨,资产颇丰。   不过从弗格斯探长此前并未接到报案这一点来看,小格林先生和芬格先生的死因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怀疑的地方。   即便如此,周围的邻居还是认为他们“被诅咒了”。   因为这里的主妇们对于附近的外来者几乎是了如指掌。   根据她   们所说,这几个人在死前都在这处院子附近出现过,而且还向这里的邻居们打听过这处院子是否有人居住。   当然了,和别人聊天自然是要自报姓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主妇们才得知了这些人的名字。   然后这些爱好打探隐私的女士们纷纷惊奇的发现,这几位先生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报纸的讣告栏上。(①)   可想而知,当这些女士们下午凑在一起织毛线活儿的时候,谈论起自己的发现,将会引起怎样的共鸣。   然后没多久,这里就谣言四起。   而且最近发生的一件事,给了这些谣言一个有力的证据。   不,这或许不能称之为证据。   因为除了一位“目击者”之外,没有人能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   而这位目击者,是附近的一位姓汉特的马车夫。   一天夜里,汉特赶着马车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曾在院子里发现过一个身穿白衣、满脸是血的“女鬼”。   当时汉特吓得差点昏阙,然后立刻就赶着马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他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自己的妻子。   他的妻子又把这事儿告诉了其他女邻居,有关这处宅院“闹鬼”的传闻就这么愈演愈烈。   “这几个人互相之间认识吗?”格蕾丝看完了记事本里的内容,随即询问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的肩膀很有喜剧效果地耸动着,“很遗憾,这几个人日常生活中没什么交集,如果一定要说他们有什么联系的话,恐怕就是他们都是同一个俱乐部的会员。”   “俱乐部?”   “没错,一个扑克牌俱乐部,名叫黑小丑俱乐部,里面有四五十个人,但是这些人大多数都有固定的牌友,我手下的警员去那里询问了一些情况,里面的会员都认为这几个人并没有一起打过牌,平时在俱乐部里也不会互相打招呼。”   “那么您有没有询问过还健在的伯德先生呢?”   弗格斯探长立刻给了否定答案,“不,我们还没来得及。你也知道,我们十点钟赶到这,到现在也不过才五个多小时,能调查到这些,已经把我手底下的小伙子们累坏了。”   紧接着,他提起了今天的报纸,“那个摩尔斯发明的电报倒是个好东西,不过我猜   测那东西一定很贵,不然警局利用这东西进行通讯,一定能节省不少时间。”   格蕾丝听到这话面露微笑,心想着:您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的,探长。   由于医生给布朗先生的胃液做化验需要一定时间,因此弗格斯探长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去找布朗先生的家人和熟人问问具体情况。   格蕾丝提议先去俱乐部问问布朗先生的牌友,于是几人就坐上马车,暂时离开了这里。   而奥利弗夫人因为还要去修道院看看,索性先和格蕾丝几人道了别,自己雇佣了一辆双轮马车,往修道院的方向去了。   米彻姆本身并不大,而且周围富裕人家也不算太多,马车夫就那么几个。   其中驾驶双轮马车的车夫之一,正是亲眼看见“女鬼”的汉特。   这家伙很机灵,知道这里发生了案子,而且还有几个身份不低的人过来办案,就等在这里,期望能拉个有钱人,赚上一笔。   不过奥利弗夫人为了做慈善,平时生活一向节俭,想让她打赏小费,恐怕没那么容易。   鉴于修道院离这里距离不算近,汉特这一趟倒也不至于没有收获。   双轮马车是敞篷的设计,使得马车夫可以有机会和乘客搭讪。   有关那处院子里的绯闻,周围的邻居们都很感兴趣,汉特也不例外。   马车走出去没多久,汉特坐在后方的车夫位上,开始和奥利弗夫人搭话。   奥利弗夫人一开始没太在意,直到发现这个人就是看见“女鬼”的人,她才和车夫聊了一会儿。   “你确定当天看到的就是女鬼吗?”   “那是当然的,夫人。”汉特口若悬河地吹嘘着自己那天的经历,“那天我刚把一位先生送到他乡下的别墅去,回来的路上,我经过了那里。当时我只是随意地往那个院子里看了一眼,结果立刻就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站在院子里,身上还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裙子。”   车夫汉特至今还心有余悸,“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结果当我驾驶着马车快速往前跑了一段路之后,再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那天是满月,我猜测那是吸血鬼之类的东西跑出来了,她一定刚刚吃过一个人,所以才放过了我。”   “万一   她只是个被殴打过的女人呢?”奥利弗夫人尽量往唯物主义的方向猜测。   “可是她为什么夜里跑到别人家里去?那处房产是亨特先生的,他都快七十岁了,而且几乎从不到这附近来,我想他的亲戚也不可能到这里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的人家里有丧事就会在报纸上发讣告,看到的报纸的亲戚朋友就会立刻前来奔丧。感谢在2020-11-14 14:45:15~2020-11-14 17: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128章 黑小丑俱乐部   奥利弗夫人和车夫最后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来, 因为以奥利弗夫人所在的阶层,再加上她多年来独自生活的经历,使得她比一般的女士更加冷静且注重事实。   在她看来, 鬼魂完全是神话故事和哥特式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现实生活里哪里会有这些不符合科学的东西呢?   在她赶往修道院的同时, 格蕾丝几人也乘坐马车去了黑小丑俱乐部的所在地。   这家俱乐部坐落在肯辛顿区的主街肯辛顿大街上, 俱乐部里的成员似乎都是中上阶层人士。   对于警察的到来, 这些俱乐部成员都表现出不太高兴的样子。   格蕾丝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一副精明面孔的中年男人, 在和一位老绅士说话。   “您的那处房产恐怕短期内卖不出去了。”   “唉!没办法……”老绅士叹了口气,说道:“当我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 我的心里就有不太好的预感。现在又出了这种事……”   他们说到这的时候, 弗格斯探长刚好走进来,使得俱乐部里原本轻松的氛围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有的时候人的气质就是这么奇妙。   即使弗格斯探长办案时一向穿着便装, 仍旧有不少人一照面就能识破他的“条子”身份。   格蕾丝眼看着刚才还在聊天的两个人瞬间闭紧了嘴巴, 打牌的人也都神色一变,就连俱乐部的侍者都明显停顿了一下, 然后才面色如常地给俱乐部里的成员送上饮品。   几人先从三名死者的固定牌友那里入手, 询问有关死者的事。   当然,首先被询问的还是疑似他杀的布朗先生的牌友。   布朗先生的牌友不是议员就是有名望的富家子弟。   当格蕾丝询问他们布朗先生是否和某位女士关系亲密的时候, 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摇头了。   “布朗先生面对女士们的时候一向态度严肃, 虽说这样稳重的男士令人尊敬,不过我想女士们应该是不会想要和他走得太近的。”   一位富家公子哥是这样回答格蕾丝的。   而和布朗先生有所接触, 或者说同一派系的两位议员, 则认为布朗先生平时很忙, 可供消遣的时间不多,恐怕没时间和某位女士单独约会。   “依您来看,布朗先生是否得罪过什么人呢?”格蕾丝向其中一位议员询问。   她这么问当然有她的道理。   首先, 布朗先生死在米彻姆那处宅院的事,对于当地的很多人来说,肯定是第一时间就想到是“凶宅的诅咒”。   然而对于格蕾丝来说,她反而想到的是另一种可能。   毕竟布朗先生死前,当地就已经谣言四起。   那么,会不会有人故意利用这个谣言,以掩盖自己真正的杀人动机呢?   很多连环命案,都容易出现浑水摸鱼的模仿犯。   这些人杀人的动机不一,有的是为了寻仇,有的则是趁着机会释放自己内心的恶念,具体的原因千奇百怪,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   在格蕾丝问出这句话之后,那位议员脸色一变,“哦!您说的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吧?”   “布朗先生在政治上的确是有些激进,他是自由党的忠实拥护者,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促成废除《谷物法案》,不过很显然,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很难取得成功。”   说到这,那位议员隐晦地看了公爵大人一眼,语气谨慎地说道:“他在演讲当中多次称呼贵族为面包税寡头,我想这种无礼的称呼的确是会让他得罪不少人。”   似乎怕公爵大人产生误会,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我不认为这种程度的结怨可以促使别人动手杀人。”   “请问,布朗先生到底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刚才的那位公子哥儿好奇地询问弗格斯探长。   “目前死因还没有完全明确,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布朗先生死亡之前,曾经突发了严重的肝病。”   弗格斯探长话音刚落,俱乐部里的一位中年男士就立刻提出了异议。   “那是不可能的,我和布朗先生虽说不是多么熟悉,但到底也说过几次话,他的身体非常健康。如果他的肝脏有毛病,我不可能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来。”   看起来,这位中年男士是一位医生。   俱乐部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既然布朗先生之前身体一直很健康,那么他为什么会突发肝病,然后就那么死在了亨特先生家的院子里?   原本以为仅仅是一次意外事故的俱乐部成员们都有   些吃惊,同时暗叹自己沾染上了麻烦。   眼下还没到圣灵降临期,议会自然不会休息。   像布朗先生这样的自由党激进派,恐怕不可能错过任何一次会议。   根据两位议员后来的叙述,昨天白天的时候,布朗先生也的的确确没有缺席。   不过当天下午三点钟过后,布朗先生就和他们两人一起来到了俱乐部,只是牌打到一半,在远远还没到晚餐时间的六点钟,布朗先生就提前离开了。   “实际上,像布朗先生这样的单身人士,通常会在俱乐部用完晚餐再走。”俱乐部的侍者说道。   一般来说,高档的俱乐部除了娱乐室之外,还配有餐厅、盥洗室和吸烟室。   有很大一部分单身男士家里只雇佣了一个车夫和一个杂活女仆,并未雇佣厨娘。   而杂活女仆们虽然也会做饭,但厨艺往往不尽如人意。   而且根据布朗先生的牌友们所说,布朗先生独自一人在外租住房子,房间里的家政服务一向是由房东太太提供的。   这样的房子一般只会提供早餐。   “他临走前是否透露过自己的行踪?”   “没有,他只是说有些私事。”   之前的议员之一这时冲着一个人挥了挥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格蕾丝刚进俱乐部时,那个一脸精明的男人。   “米勒先生,您也记得吧?”议员和米勒先生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说道:“昨天我们打牌缺了一个人,米勒先生刚好过来和我们凑成了一桌。”   米勒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埋怨,但还是点头承认了,“是的,昨天我和布朗先生打牌到六点钟,不过他走之后,我又一直和其他人打牌到了八点钟,然后在这里用了晚餐,十点多才回到家里。”   他言语间暗示自己和这件事毫无关系,极力地撇清自己。   这时格蕾丝却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件事上,“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您和这位先生的谈话。”她微微往亨特先生的方向侧了侧身,“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谈论的正是米彻姆的那一处院子?”   一直沉默着的亨特先生叹了口气,“是啊,就是那处院子。”   “我想您不该质疑一位受人尊敬的老绅士,我非常确定他最近根本   没去过那处宅院。”米勒先生立刻出言维护自己的委托人,“那处院子一直是我在寻找买家。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从没向布朗先生推销过那处院子。想必您也明白,像他这样的有为青年,恐怕更倾向于住在繁华的伦敦市区,那种郊区的偏僻房屋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他看向公爵大人,说道:“不过我最近找到的那位买家兴许和您二位认识,奥利弗夫人,一位心地善良的慈善家,她曾有意向购买这处房产。”   “是的,我想她现在依旧有意向购买这处院子,前提是布朗先生的死亡并不是因为这处院子本身的问题。”格蕾丝意有所指地说道。   听了她的话,米勒先生哂然一笑,“哎呀!房子总不可能还会杀人吧?您这样的大侦探,也会相信那些荒谬的乡间谣言吗?”   “那恐怕要看谣言兴起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是杀人,自然任何线索我都不可能放过。   格蕾丝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   俱乐部里的人神色各异,明显都对“杀人的房子”感到好奇。   不过格蕾丝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向亨特先生说出了明天上门拜访的请求之后,就和公爵大人以及弗格斯探长暂时离开了俱乐部。   因为对“闹鬼”的事有所怀疑,三人都想夜里的时候去院子里看个究竟。   故而在夜幕降临之前,三人先是去高档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就回到了米彻姆,打算夜里埋伏在暗处,看看究竟是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布朗先生留下来的随身物品早就被弗格斯探长收了起来,不过他还是让一位警探“不小心说漏了嘴”,向周围的邻居吐露了那些物品就在别墅里的“事实”。   如果真的有人做贼心虚,在布朗先生身上留下了什么可能对他(她)致命的线索,那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她)恐怕会迫不及待地寻找机会,把那样东西拿走或者销毁。   夏季的夜晚蚊虫很多,三个人和其他几名警察躲在灌木丛里的时候,时常要被这些该死的小虫子干扰。   就在格蕾丝颇为烦躁地等待了三个多小时之后,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那家伙穿着一   套轻便的粗花呢套装,手里没有拿手杖,脑袋上戴着一个拍扁了的折叠礼帽,脸上还包着一块帕子,探头探脑地在院子附近东张西望。(①)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异动之后,这家伙才顺着不高的篱笆翻进了院子。   下一秒,弗格斯探长那张拉得老长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另一个警探猛得跳出来,和弗格斯探长合力,一下子把这家伙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①折叠礼帽(opera hat)也称吉布斯礼帽,据说是十九世纪初法国人吉布斯(Antoine Gibus,生平不详)的发明。帽顶可以折叠,既方便携带,又可以解决当时礼帽尺寸过大,致使剧场更衣室无法存放的问题。感谢在2020-11-14 17:29:38~2020-11-14 19: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喵 10瓶;34215095、大风车吱呦呦 5瓶; 第129章 恶毒的生意   “是你?”   弗格斯探长一把扯下这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脸上的手帕, 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眼前的人,不就是下午在俱乐部里那位精明的米勒先生吗?   弗格斯探长面色不善地盯着这家伙,命令下属去别墅里吧灯点上, 这才连拉带拽地把米勒先生弄进了别墅的客厅。   “你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弗格斯探长冷哼了一声, 往扶手椅上一坐, “我倒要看看你那张巧嘴要怎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他半威胁半警告地呵斥着米勒先生, “你最好如实交代,从现在开始,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负法律责任。”   弗格斯探长身后,一名姓加里的年轻警官已经拿起来速记用的金属笔, 摊开记事本, 开始记录审讯过程。   米勒一开始还拒不配合,顾左右而言他。   在他看来, 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说, 这事儿最多也就算盗窃未遂。   这家伙很有那种奸商的卑鄙无耻,任凭弗格斯探长怎么给他下陷阱, 这家伙也没有正面承认任何一句和杀人有关的话。   当然了, 格蕾丝倒也不排除这家伙并没有杀人的可能性。   不过显而易见的事,在布朗先生突然死亡这件事上, 米勒不可能完全脱开干系。   这时公爵大人回想了一下布朗先生的随身物品。   怀表、雪茄、切割器、一盒鸦片、现金、名片盒、地图……   怀表、雪茄、切割器和名片盒明显是常备物品, 只有两种东西不太寻常,那就是鸦片和地图。   但是贩卖鸦片在英国不是什么重罪, 而且只要不大批量贩卖, 警察也很难寻根溯源地找到卖家。   米勒不至于为这么一盒鸦片冒险。   那么剩下的……可就只有那张简单得像是儿童涂鸦的地图了。   “探长, 那份地图在你身上吗?”公爵大人漫不经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格蕾丝立刻就发现米勒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紧接着,格蕾丝说道:“说实话,我和公爵大人对寻宝活动有些心得, 就在之前去美洲的时候,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一群探险家。您今天拿给我看的那份地图,还真让我有了一些灵感,没准儿我和公爵大人很快就能把这地方找出来。”   弗格斯探长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不过他知道格蕾丝一向机灵,因此也就没出言打断。   他往米勒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这家伙的脸色不太对劲儿。   这让他愈发虎视眈眈,把米勒盯得冷汗直冒。   接过弗格斯探长递过来的地图之后,格蕾丝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   实际上这张简单的地图,根本犯不上看第二遍,但是这东西对米勒的刺激之大,恐怕是非比寻常。   “依我看,这份地图画得这么简单,必然是因为它的起点是一处显眼的地标建筑。而且这处建筑周围,必然还有一个三岔路口。我们需要找的地方,就在第二个叉路的某个山洞或者棚子里。”   格蕾丝每说一句话,米勒的脸上就失去一分血色,最终变得一片煞白。   弗格斯探长之后的话又给了他致命一击,“这个地方既然这么显眼,我们在米彻姆附近的区域一一排查,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好吧,我会交代我所知道的一切。”米勒颓然地瘫在椅子上,但仍旧不忘为自己辩护,“但是我得先声明,我绝对没有杀害布朗先生。”   “那要看证据怎么说。”弗格斯探长的目光冷嗖嗖地打在米勒的身上,恨不得把他给看穿。   米勒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格蕾丝,心想着这小子的脑袋是怎么长得,为什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这一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确实是一幅地图,不过指向的地点里可没有宝贝。”   说到这,米勒露出一种让人恶寒的露骨笑容,“不过对于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那地方确实是个宝地。”   格蕾丝猜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向米勒投去厌恶的一瞥。   他们押着米勒,让他带路,找到了他所说的那块“宝地”。   那是一处小径尽头,连接着一块怪石嶙峋的、十几英尺高的小悬崖。   这里既无美景,也没有人居住,其荒凉程度可想而知。   在悬崖的侧面,有一个被灌木丛挡住的山洞,远远看去,里面阴森恐怖,想必平时也不会有人过来查看。   在这里,格蕾丝发现对面几百码的地方,就是亨特先生名下的院落。   他们立刻钻进了山洞,走了十几步之后,就发现里面别有   洞天。   山洞底下的地面被挖穿,铺上了向下的石制阶梯,大概往下走两层楼的高度,通道就变得水平。   他们穿过六百多码的通道,来到了一处底下室。   刚一进来,格蕾丝就恨不得冲到外面洗一洗眼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里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与其说这是一家妓·院,倒不如说这里是刽子手的刑场。   房间里到处摆放着奇形怪状的刑具,每一个都让格蕾丝感到浑身冰冷。   整个地下室都弥漫着一股排泄物的不雅气味。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四个女人。   其中一个女孩儿被锁在一个大铁笼里,笼子里放着一个咬了几口的面包、一个小水壶以及一个夜壶,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   这个女孩儿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眼睛看向别人的时候,就像小狼一样警惕。   似乎知道服软也不会被好好对待,在格蕾丝刚一进来的时候,她就朝着她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在发现她身后的米勒之后,她更是用嘶哑的嗓子大骂着“son of bitch”。   而房间的另一个方向,有一个双脚被锁链锁住的女人,看起来比其他女人年长一点,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格蕾丝这些“外来者”,发现米勒被捆着双手的时候,才露出一抹快意的微笑。   这个女人脚上的锁链很长,因此可以给其他几人分发饮水和食物,储藏食物的那个小房间就在她的身后。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食品储藏室里只有用报纸包装的面包和少量的黄油,连装着饮水的桶和杯子都是用一种硬质的、难以摔碎的木头制作的,为的就是避免这些女人拿到任何尖锐的物品。   还有一个女孩儿一直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她的双脚同样被锁链锁着,另一端连着墙壁,可以活动的范围非常之小。   第四个女孩则面朝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格蕾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走上前去,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那个趴在地上的女孩儿。   这时被锁在储藏室附近的女人开口了,“她死了。”   格蕾丝蹲下去摸了摸女孩儿的颈动脉位置,那里一片冰冷平静,很显然女孩儿已经死了有   一段时间了。   格蕾丝把她翻转过来,看到她露出来的皮肤之后,不忍心地脱下外套,盖在了女孩的尸体上。   女孩的半边脸上有很重的淤青,嘴角处有流血的痕迹。   她的指甲磨得非常尖锐,但容易露出来的大拇指和中指则没有留长。   除此之外,她身上的伤痕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显然是长期遭受虐待。   发现他死了之后,米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暗叹自己完了。   格蕾丝当然不相信这家伙没弄出过人命。   她猜测,米勒之所以这么害怕,并不是因为良心不安,而是因为这个女孩儿不应该偏偏在这个时候死,或者说她不该死在弗格斯探长的面前。   这个鬼地方,格蕾丝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抱起女孩儿轻飘飘的尸体,说道:“先把人带出去吧!”   “不用。”当公爵大人想要帮忙的时候,格蕾丝难得冷冰冰地拒绝了。   此时此刻她确实有些迁怒。   凭什么这些男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而她想要光明正大的工作,就必须要假扮成男人!   这些被男权社会宠坏的家伙,真是什么恶毒的事都干得出来。   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格蕾丝不希望那个死去的女孩在死后仍要被她所厌恶的男人们触碰身体。   她忍受着女孩身体上散发的淡淡尸臭,坚持着把她抱出了山洞。   而他们之所以没有从亨特先生名下的院落那一头走出去,是因为那一边的出口只有一个隐蔽的绳梯。   格蕾丝怀里抱着一具尸体,自然是不可能沿着绳梯爬上去的。   当他们从山洞里出来之后,弗格斯探长找了几辆马车,连人带着那具女孩儿的尸体,一起拉到了米彻姆附近的一个分局。   也许是格蕾丝的举动打动了那几名深受折磨的女孩儿,在弗格斯探长面前一言不发的她们,倒是很愿意和格蕾丝说话。   之前朝着格蕾丝吐口水的女孩甚至还有些羞愧。   不过在询问她们之前,格蕾丝提议先让她们洗个热水澡,处理一下身上的伤,然后再讨论案子的事。   因为再怎么着急,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而且格蕾丝在地下室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朝她吐口水的女孩,身上有一部分伤口已经化脓溃烂,再不处理的话,后果很严重。 第130章 白磷火柴   当医生过来给三个女孩儿看病的时候, 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狐疑地看向在场的男人,尤其是面向凶恶的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被看得相当火大,大声催促着医生赶紧处理伤口,然后就气鼓鼓地带着其他人暂时离开了。   医生提着药箱出来之后, 选择和面容和善的格蕾丝单独聊了聊。   “她们的外伤很严重, 以及……最好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医生说到一些不宜宣扬的部分时, 声音压得格外低。   格蕾丝点头答应着,决定先将几个女孩儿安置在奥利弗夫人那里。   弗格斯探长在医生走后,就凑了过来, 说道:“那个女孩儿的尸体已经做过尸检,医生说她是死于磷中毒导致的胃出血。”(①)   紧接着, 他那两根眉毛往下压了压,“那个女孩儿的口腔里也有很刺鼻的类似大蒜的味道, 医生告诉我,那是磷化物的味道。”   格蕾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怀疑是那三个女孩儿做的?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我明白, 格雷厄姆,你这个人非常有同情心, 但是……”   格蕾丝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你这样想,恐怕就是低估了我的原则。我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这三名女孩没有杀人,而且那个死去的女孩, 很明显也仅仅是结束了她自己的人生。”   两人往警署办公室的方向走, 公爵大人也赶紧迎了过来。   他其实心里也不太明白,之前总管先生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冷淡。   不过鉴于发生了如此惨案,公爵大人也只得推测是善良的格雷厄姆因此事感到心情不佳。   “市面上有两种火柴, 一种是用红磷制作的,还有一种是白磷。白磷火柴虽然容易引发火灾,但是造价便宜,很多穷人都会使用这种东西。不过很显然,那个布朗是不可能会用这种火柴的。”格蕾丝说道。(②)   “可是下毒的人不一定就是利用火柴头……”   “那四个女孩儿被锁在地下室,除了点灯用的火柴,她们拿不到任何有毒的东西。”格蕾丝严肃地看向弗格斯探长,“你只考虑到了她们的作案动机,但没有考虑到她们的作案条件。”   几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各自在扶手椅上落座。   公爵大人这时说道:“白磷的味道那么刺鼻,是不可能直接喂到别人嘴里而不被发现的,地下室的食品储藏室里也只有水和面包以及少量的黄油,我不认为去那里的男人会吃那些东西。而且他自己做了亏心事,恐怕更是不敢亲吻那些女孩,以防止被那些愤怒的女孩咬断舌头。”   “也许证明这几个女孩儿没有犯罪的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有一点我倒是能够猜到。”格蕾丝想起死去女孩那遍体的伤痕,拳头就忍不住攥了起来。   弗格斯探长往前凑了凑,问道:“猜到什么?”   “布朗手上的伤。”格蕾丝现在已经没办法称呼这种畜生为“先生”了。   “死去的女孩儿之所以把指甲磨得那么尖锐,目的就是为了反击那些虐待她的男人。只是男女体力上的差异太大了,她又长期遭受虐待,所以她的意图很快就被发现了。在她抓挠布朗的时候,被布朗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应该是她的牙齿磕在了布朗的手掌上,所以才留下那么一个小伤口。”   从薇拉脸颊肿胀、嘴角流血的迹象来看,这一点也的确成立。   在格蕾丝看来,这些女孩杀死布朗的机会极其渺茫,倒是那个人模狗样的议员布朗,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这些年轻姑娘。   后来格蕾丝去了那三个女孩休息的房间,询问之下,事实果然如她所想。   这三个女孩里,之前冲着格蕾丝吐口水的那一个,名叫维尔拉,今年只有十六岁。   锁在储藏室的那个,名叫露丝玛丽,二十三岁。(③)   最安静的那一个,名叫耶达,今年十九岁。   根据她们所说,死去的那个女孩名叫薇拉,今年二十岁。   “我知道不该给她那一盒火柴。”当格蕾丝问起薇拉的死时,三人中年龄最大的露丝玛丽回答道:“但是她实在太痛苦了,因为她长得最漂亮,所以受到的虐待也格外多。”   露丝玛丽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格蕾丝,“我不想对您撒谎,其实薇拉向我索要火柴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生命的火焰了,她就像一根烧尽的蜡烛。您   也许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但我当时反而在祝福薇拉。如果真的有天堂,她一定会去那里的,她是个好姑娘。”   维尔拉则用仇恨的语气问道:“我猜昨天那个畜生死了?不然警察也不会这么卖力办案。我知道那家伙是个议员,他自己昨天什么都说了。到那个地下室的人什么都敢说,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到死都不可能离开那里。”   她冷笑一声,“但是命运可真是会捉弄人啊!”   “他也是磷中毒吧?”一直一言不发的耶达突然问道。   格蕾丝惊讶地看向这个性格阴郁的姑娘,“你是怎么发现的?”   耶达往门口看了一眼,说道:“那个大鼻子探长动不动就要来这边看一眼。”   “我倒是希望我有机会杀了他。”维尔拉恶狠狠地插嘴说道。   “米勒把你们关在那里多久了?”   露丝玛丽回忆道:“我在那待了三年,维尔拉是五个月,耶达是两年半,薇拉是一年多。当然,这只是大概的时间,有的时候我会忘记在墙上做标记。”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内心毫无波澜,只是越是这样,格蕾丝的心里反而越觉得难过。   “你们的家人——”   “让他们下地狱去吧!”维尔拉立刻破口大骂,“就是那些败类把我们买给了米勒!”   “我是被米勒从德文郡买来的,他告诉我,我的父亲把我卖了,从他手里换了三十英镑。”露丝玛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谈论着自己的悲惨经历。   在她平静的叙述当中,米勒作为一个恶毒的皮条客,为人狡诈,并不在伦敦本地购买年轻女孩来做他那该下地狱的生意。   这个家伙在不同的地方,从穷人手里买下他们的女儿,然后带到伦敦去。   那个地下室始终有四个女孩,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在那里活两年以上。   露丝玛丽见证了十几个女孩的死亡,只不过这些女孩并不是伦敦本地人,她们的父母又把她们卖了,自然也不会在意她们的死活。   每次有女孩死了,米勒就把她的尸体丢出去,至于尸体具体被丢在了哪里,没机会去外界的三个女孩儿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因为是那处院子的中介商人,米勒比其他人有更   多的机会和理由进入院子里的别墅,然后定期向地下室的食品储藏室输送食物和饮水。   在外面的人看来,米勒的行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因而很难引起别人的疑心。   之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又与弗格斯探长一起审问了米勒。   现在人证物证都在,米勒自然也没什么可狡辩的,于是就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   他首先承认了死去的格林、芬格和布朗都是他这项龌龊生意的顾客。   而突然瘫痪的伯德先生却和他没什么关系。   由于之前两个死者并不是去了那个地下室当天去世的,米勒自己也完全没有把这两人的死亡和自己的生意联系起来。   但是他也没想到,议员布朗竟然还没来得及走出那处院子,就在一棵大树下暴毙了。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他自己知道,当天在吸烟室里随手留给他的那份地图,一定还在布朗的口袋里。   做贼心虚的米勒担心警察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夜里就偷偷地潜入了亨特先生名下的那处院子。   剩下的事,格蕾丝三人已经亲眼看见了,自然不需要再提。   把这家伙重新关进监狱之后,弗格斯探长用他那惯有的质疑语气说道:“谁知道这家伙的鬼话能不能信?不过他百分之百要上绞刑架,撒谎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意义。不过人不是他杀的,又会是谁杀的呢?”   弗格斯探长的话有一定道理。   米勒确实承认自己害死了十几个女孩儿,但是对于那三个男人的死,他却极力否认。   然而不论他承不承认,这对他的最终判决都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害死十几名女孩,已然是要上绞刑架的死罪。   在几人一头雾水的时候,之前给布朗做胃液化验的老医生来了。   “他吃下去的白磷不算太多,因此不会立刻就发作。那些白磷应该是在他死前几天吃下去的。”(④)   由于毒性的发作有很大的个体差异,医生所给的时间也不可能做到精确到某个时间点。   结合布朗的死亡时间,他服下毒药的时间最早应该是在五天前,最晚则是在前天。   如此一来,能够作案的人员就会大大增加,使得整个案件变   得复杂起来。   折腾了将近一个晚上,格蕾丝也已经疲惫不已。   约定明天中午见面之后,她和公爵大人就离开了警局,暂时去了丹尼尔斯别墅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①白磷可以轻松地烧坏食管和胃脏,就像烧坏皮肤一样,因为它有极强的活性。大量的磷会损伤胃黏膜,引起大出血和巨痛,并伴有吐血。呕吐物会冒烟,因为磷会和空气里的氧气发生反应,然后会释放出一股大蒜味。   ②白磷火柴的制作工序为:取一根根的白杨木细棒,长度为火柴的两倍,在架子里排列整齐,而且要排得很紧密。接下来就是“浸渍”的程序,将细棒的两头浸在一种“化合物”中,然后将火柴架子放在炉子里烘干。最后是将细棒一切为二,装入小盒子里,准备出售。这种“化合物”,是胶水、颜料、硫磺和白磷溶在水里的混合液,然后用蒸汽加热,以保持其浓度,接着再倒入浅托盘中,托盘的深度设计为恰好适合浸渍火柴头。   红磷是用高温加热白磷形成的(在无氧的状态下),该过程会导致微小的P4分子连接成链条状。红磷的稳定性更好,不像白磷那么容易起火,而且没有毒性。不过,它的价钱也更贵,因此一开始安全火柴并没有什么销路。早在19世纪50年代,人们就开始担忧白磷的安全性,但直到1906年才禁用了白磷火柴。   ③rosemary又可读作迷迭香。   ④少量的磷会引起胃黏膜发炎,但不会导致呕吐,尽管呼吸里还是可以闻到一股大蒜味。从内脏进入血液的吸收过程比较缓慢,一般会花上2到6个小时,但如果被害人在中毒之前吃过油腻食物,这一过程就会加快。   白磷是不溶于水的,因此肝脏里的酶就要和它发生化学反应,以使它更具水溶性,然后才能将它排出体外。这些反应的产物和磷一样,也具有很强的活性,会对肝细胞造成损伤。因此,肝脏就会出现肿大,会出现明显的黄疸,从而导致肝脏失去基本功能。   但是磷中毒发作时间较慢,一般大剂量是在十二小时以内,小剂量则是几天不等。   感谢在2020-11-14 21:43:28~2020-11-15 11:0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unch line 62瓶;小胖的 4瓶;听风 1瓶; 第131章 亨特先生与伯德先生   第二天下午,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以及弗格斯探长三人率先去了亨特先生的家。   路上,弗格斯探长提到,亨特先生最近因为参与了投机生意赔了不少钱,所以才急着把这处自己用不上的房产卖出去, 填补亏空。   而米勒之所以放任当地的谣言, 估计是不希望房子被卖出去。   因为那样一来, 他就需要重新找一个地方,做他那恶毒的生意了。   其实细想想米勒在俱乐部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他的目的。   这家伙言语中一直引导着话题, 当众表示那栋房子死了人,又被传言闹鬼。   现在看来, 这不就是在极力地把亨特先生的潜在客户赶走吗?   亨特先生的住所就在俱乐部所在的肯辛顿大街,几人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亨特先生的儿女并没有和他住在一起, 只有一名女管家和一名女仆照顾着他。   格蕾丝上门拜访的时候,是女管家开的门。   不过看这栋小别墅里的人的反应, 他们似乎是对米勒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女管家带着三人去沙发那边坐下之后, 就用一种不容拒绝地语气劝说亨特先生把药草茶喝了。   等女管家去了厨房,亨特先生才像个老小孩似的, 偷偷放下了才喝了几口的药草茶。   他和房子里的仆人看起来相处融洽。   不过, 一想到米彻姆的那处院子里死了一位议员,他就开始唉声叹气。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格蕾丝点点头,拿出记事本, 问道:“您的那处房产, 是从什么时候委托给米勒先生进行售卖的?”   “五年前,那时候我刚好买了这处房子。说实话,我不太适合生活在郊区。”亨特先生招手把刚好过来送茶水的女管家叫了过来, “霍尔太太,去书房把我和米勒先生签订的合同找出来。”   女管家霍尔太太对整栋别墅了如指掌,没过几分钟,她就拿着一份轻微泛黄的合同走了回来,把合同递给了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稍微确认了一下合同的内容,确定亨特先生所说属实。   “米勒先生整整五年也没有把您的房产卖出去,您为什   么不考虑换一个委托人呢?”公爵大人说道:“一般来讲,这么低的工作效率,可不符合专业委托人的职业要求。”   亨特先生摆了摆手,“其实有人曾有意向购买那处房产,但是他们要么给的价格很低,要么就是名声不太好。我搬到这里之前也在那里住过两年,和那边的邻居相处融洽,因此不太想把房子买给人品低劣的人让他成为那的新住户。后来有了那些谣言,房子自然就更不好卖了。”   这个温和的老绅士,天真的以为房产之所以没卖出去,是因为自己对买家太挑剔了。   不过提起奥利弗夫人的时候,亨特先生就忍不住大加赞美。   “但是奥利弗夫人就是一个完美的买家,她道德高尚,做慈善时严谨认真,我参加过几次慈善晚会,那时候她和伯德先生简直可以说是宴会里最吸引人的所在。不过这次出了事,我想她应该也会对是否购置那处房产有所保留了吧!”   随即亨特先生就想起了伯德先生的悲剧,兴致也就没那么高了。   而当格蕾丝问起他和议员布朗是否熟悉的时候,亨特先生想也不想地就否认了。   根据他自己所说,这完全是利益使然。   他的儿子娶了一位乡绅的独女,继承了那里的土地,所以像布朗这种天天把推翻《谷物法案》挂在嘴边的人,是不可能和他们结交的。   不过作为同一个俱乐部的会员,亨特先生倒也不至于一句话都没和布朗说过。   据他平时的观察,议员布朗除了周末以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俱乐部用晚餐。   他还透露了一件相当引人注意的事实,那就是布朗这个人打牌的时候非常精明,几乎没有输过什么钱。   “和他打牌的那个商人家的傻小子,每个礼拜都会输给他不少钱。要我说,那可不是朋友该干的事。”   直到离开这栋小别墅,格蕾丝也没有找到任何亨特先生和这次的案子有关联的迹象。   无论是从利益还是从交情上来看,亨特先生都没有杀害布朗的动机。   而且他言谈之间并不看好布朗的政治目标,毕竟英国的土地都在贵族们的手里,上议院的那些贵族才不会任由这家伙拿他们当垫脚石。   因此议员布朗   对于亨特先生来说,虽然是个人品不怎么样,想法又偏激的人,但两人到底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日常生活中也没太大交集。   几人紧接着又去拜访了目前独居在家的伯德先生。   伯德先生之所以受人尊敬,不单单是因为他献身慈善事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有着清教徒式的朴素生活。   这位先生没有雇佣住家仆人,只是雇佣了一位清洁女工,定期为他打扫房屋。   除此之外,伯德先生的一切都是亲力亲为。   他和奥利弗夫人都尽可能地把自己的钱花在了救助弱势群体上。   从个人的生活条件来讲,伯德先生似乎比奥利弗夫人还要简朴一些。   他的房子不算特别大,房间里也只有一些造型简洁,不加修饰的实用家具。   在格蕾丝看来,这位先生最近的最大开销,可能就是购置了一台轮椅。   轮椅是的座位是藤编的,两侧配有金属轮子,椅背上还有一个可以收起来的小遮阳伞。   在伯德先生的膝盖上方几英寸的地方,固定了一个可以活动的小桌板,上面摆放着一个记事本。   格蕾丝瞥了一眼,感觉那是账本一类的东西。   伯德先生看到三人以后,有些费力地转动着轮椅,想要请三人去附近的咖啡馆。   他有些羞赧地表示,因为最近出了事故,厨房里的家具对他来说有些太高了,因此没办法煮茶。   格蕾丝三人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喝茶的,自然不在意这种小事,不过看伯德先生那过意不去的样子,格蕾丝还是自告奋勇地去了厨房,打算烧一壶热水,用来泡茶。   公爵大人和弗格斯探长坐在客厅,和伯德先生聊起了他的病情。   对此,伯德先生虽然对自己不能走路这一点心有遗憾,但到底也没有像普通人那样自暴自弃。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之前,那时候我还在为工人们的事情奔波。”   即便再怎么坚强,回忆起这种痛苦的事,伯德先生的脸上还是带上了几分忧郁。   “那天,有一个工人跑过来向我求助,他说棉纺厂有一个童工,被机器卷了进去,右手的骨头都被压碎了,但是他们的雇主拒绝为这名童工垫付医药费。”伯德先生皱起了眉头,“我   当时急着去把那孩子接过来,就自己驾驶着一辆轻便马车带着报信的工人,往东区那边的棉纺厂去了。”(①)   也许是路上太着急,再加上这时候还没有交警一说,道路上怎么赶车的车夫都有。   伯德先生在半路上出了事故,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当时他感觉双腿发麻,但并没有在意。   他和那名工人把受伤的童工送去了诊所,进行截肢手术。   等到他自己回到家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脊椎似乎受了伤。   再后来,他的伤势才随着当天时间的流逝逐渐显露出来。   等到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样,伯德先生在家卧床休息了一个礼拜。   但是这位绅士意志坚定,并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倒。   他托人买了一把轮椅,很快又重新开始了他的慈善事业。   伯德先生说起自己的慈善事业时,眼睛里都是带着光的,当格蕾丝从他那朴素到甚至可以说简陋的厨房里出来时,正好看到他兴高采烈地和公爵大人讲述着之前那个童工的康复情况。   “那孩子虽然不幸,但是最终也还是康复了。我把他安排在我那家私人济贫院里,由一位女教师教他写字。他失去了右手,以后肯定是不能继续当工人了,不过如果他会写字的话,最起码也能找到糊口的工作。”   格蕾丝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的时候,内心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也许是她在办案的过程中见惯了人性的丑恶,以至于这两天的见过的人,前后反差太大,让她感觉现在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因为伯德先生的所作所为,说是圣人也不为过。   至少格蕾丝设身处地的把自己代入同等遭遇的时候,也很难保证自己对这一切毫无怨言。   她一方面感到难以置信,一方面也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   之前她在厨房的时候,发现伯德先生家的厨具都很简单。   作为一名在社会上有些名望的绅士,伯德先生的家里居然连一套银餐具都没有,烧水用的铜壶似乎也有修补过的痕迹。   再看看他家的地面,毫无装饰,甚至没有一张地毯。   格蕾丝所知的清教徒,基本都生活在上个世纪。   自从维多利亚女王继伟以来,英国越来越繁荣,人们追求的大多都是奢靡的物质生活,像伯德先生这样的人,已经是极其稀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轻便马车没有车棚,而且只有两个座位,因此除去车夫,只能拉载一名乘客。   这种车的安全系数自然是不高的,但胜在轻便和省钱。   这里向大家说一声抱歉,之前130章的部分,作者把毒发时间和磷进入血液的时间搞混了,以至于书中死者的中毒时间推算有误,现在已经修正,如果已经读过的朋友,可以回看一下。   感谢在2020-11-15 11:04:35~2020-11-15 18:3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净焱、春小卷 20瓶;杳兮、松鼠丁、努力改掉拖延症、19113870 10瓶;tiaf 2瓶; 第132章 无名女尸   寒暄了一段时间之后, 几人的谈话逐渐进入了正题。   格蕾丝给其他几人倒了茶,轮到伯德先生的时候,他摇头婉拒了。   联想到他行动不便,格蕾丝猜测, 可能是伯德先生害怕喝多了水会让他频繁地去往盥洗室。   格蕾丝之所以来这里, 是因为她有一个疑问, 那就是伯德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米彻姆那处院子周围。   毕竟他和周围的邻居交谈过,而后也确实出了事故。   虽说米勒否认自己和伯德先生做过生意,但是这不妨碍伯德先生自己可能无意间发现了什么。   也许伯德先生真的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只不过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而那些去过那间罪恶地下室的顾客当中,兴许就有谁担心自己被揭发。   会不会是有人注意到了伯德先生, 误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所以就人为的制造了一场“意外”呢?   当然, 这一切还都是猜测。   格蕾丝这次来,就是为了验证一下, 她的猜测到底是真的, 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伯德先生没准儿能给她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如果是假的, 这位绅士今后的安全也有了保证。   至少不会有人在暗处, 天天想着让他闭嘴了。   “我们听说,您之前去亨特先生名下的一处院子那里转了转。”   “啊,您是说米彻姆的那处院子吧?”伯德先生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格蕾丝说的是什么地方。   他不明所以地问道:“您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那都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   伯德先生的话戛然而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说出来您可能会觉得有些可笑。”格蕾丝打破了沉默,说道:“其实是奥利弗夫人委托我调查那处院子的,她对那附近的传言有些困扰。”   “奥利弗夫人?”伯德先生反应过来, “原来她也想买那处院子。不过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她来探望我的时候,那时候她倒是没有提起要买新的院落。”   说到这的时候,伯德先生看向公爵大人,确认似的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向奥利弗夫人提供了一些帮助。”   “是的,这件事一直是格   雷厄姆在办。”公爵大人说道。   紧接着他反问伯德先生,“这么说,您也考虑过要买那处院子?”   “没错,不过当时我的资金不够充裕,所以也就没有贸然去找米勒先生。后来我又出了那样的事故,这件事自然就搁置下来了。”   “您当时去那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格蕾丝提示他,“不一定要是大事,即使是很小的事,只要您注意到了,都请和我说一说。”   “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那天我到那里的时候,和周围的邻居聊了几句。其中一位夫人告诉我,那处院子‘昨天闹鬼了’。   当然,这种事我是不会相信的。   不过我那天确实注意到了一点,就是那个院子里的地面好像不太平整,就像是被人用铁锹挖开过似的。”   弗格斯探长脸色立刻一变。   挖开了地面?   他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和格蕾丝几人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样子,弗格斯探长是打算回到米彻姆,对那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等他火急火燎地走了,格蕾丝则继续向伯德先生提问:“您发现这些之后,没有想过去看看究竟吗?”   伯德先生摇了摇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当时还没有向米勒先生表达购买意向,如果我进去了,可就是擅自闯入别人的住宅了。”   紧接着,几人又谈起了昨天发生的命案。   谈到议员布朗,伯德先生难得露出几分刻薄的不屑。   原本格蕾丝以为,像伯德先生这种救助残疾工人的慈善家,应该对布朗在政治上的所作所为有些好感,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我得说,我和这个人没有太多交集。人们总说布朗议员很忙,然而我却经常看到他去俱乐部。”   作为一个真正的忙人,伯德先生除了参加筹集善款的晚宴以外,平时并没有太多娱乐时间。   因此总是宣城自己很忙碌却总是去打牌的布朗议员,他是很看不上眼的。   提到布朗平时为废除《谷物法案》所做的努力,伯德先生更是嗤之以鼻。   “实际上,我并不看好他所做的事。”伯德先生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他之所以做那一切,不过是为   了以后能够成为执掌一方的高官。”   “真正为工人发声的人,和他是不一样的。”   伯德先生在这件事上看得很透彻。   他直言目前之所以有一部分自由党支持废除《谷物法案》,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关心穷人们的死活,而是因为粮食价格下降以后,这些和资本家们利益一致的人,就可以降低劳工阶层的薪酬,从而实现进一步的剥削。   “废除《谷物法案》,只不过是把贵族的利益放进那些商人的口袋,对于工人们来说,他们的生活并不会有太大改变。”   伯德先生不喜欢布朗的一点,就是这家伙明明是为资本阶层的人办事,却总是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劳工阶层的代言人”。   这家伙一方面在底层社会那里骗得了支持,另一方面却没有做任何有利于工人的事。   “不过我可没想到他也会去那里,布朗先生看起来可不是那种愿意远离繁华地带的人。”伯德先生的语气饱含讥讽。   “他前几天还去过一次慈善晚宴,但是当我提起工人们的处境时,他却显得对这一切很不耐烦。”   格蕾丝没有告诉伯德先生那处院子底下深埋的龌龊。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等到这件事一见报,伯德先生对议员布朗的印象,还会以更猛烈的趋势断崖式下跌。   辞别了伯德先生以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就去了米彻姆,在那里和弗格斯探长汇合。   两人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弗格斯探长正一脸凝重地指挥着下属,对院子进行挖掘。   一名警员突然惊呼了一声,然后一股难闻的气味就从他铁锹铲起的土层里冒了出来。   其他人赶紧凑过去帮忙。   没过多久,一具腐烂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就被挖了出来。   尸体上的肌肉和组织虽然腐烂得差不多了,但是从骨骼和头发来判断,还是能认出这是一具女尸。   尸体身上的衣服,依稀还能看出来,这是一件白色长睡袍。   这样一来,马车夫汉特的话,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尸体后脑的骨骼有损伤,应该是有人击打了她的后脑。”前来验尸的医生说道。   也就是说,汉特那天确实看见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满脸是血,也许   是刚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紧接着就被尾随而置的凶手击中后脑。   那时倒地的女人被灌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掩盖住了,以至于惊魂未定的汉特以为是“女鬼凭空消失了”。   之后凶手顺势把死去的女人埋在了这个院子,至于这名死去的女人和这次的案子有没有关联,暂时还不得而知。   因为格蕾丝几人从地下室救出来的那三名女孩一直声称地下室始终只有四个女孩。   如果她们所说属实,那么眼前这位死者很明显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穷追不舍,非要杀死她不可呢?   “尸体腐烂得太严重了,我们根本没办法判断她的身份。”   弗格斯探长一张脸拉得老长,“现在好了,杀死布朗的凶手没找到,倒是又多了一具尸体。”   米勒之前丢弃的尸体不是卖给了黑心医生,就是丢到了荒郊野外,现在早都找不到了。   如果不是这样,弗格斯探长恐怕要面对更多的尸体。   即便如此,现在这起案子,也已经发现了三具尸体了。   而且他们对最新发现的这位死者的身份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这还是医生告诉他们的。   弗格斯探长现在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而格蕾丝呢?   她现在实际上对找出杀死布朗的凶手兴致不高,如果说她对什么感兴趣的话,那么恐怕就是凶手的杀人手法。   侦探们对离奇的案子有着天然的好奇心,格蕾丝自然也不例外。   院子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的事,很快就引起了周围邻居的窥探。   在得知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女鬼”之后,车夫汉特反而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眼下,他对那晚的回忆变得至关重要。   然而时间隔得太久,汉特自己平时说话的时候,有喜欢添油加醋,以至于他自己也无法判断,有关当时的记忆是否完全准确了。   不过尸体的穿着,却引起了格蕾丝的注意。   因为这具无名女尸身上虽然穿着睡裙,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外出时才会穿的牛皮短靴。   这让原本以为尸体会穿着拖鞋或者光着脚的格蕾丝产生了一丝诧异。   一个急着逃命的女人,没有穿上便于逃跑的衣服,倒是穿了一双穿起来很麻烦的系带短靴。   这一点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5 18:37:18~2020-11-15 21:3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黑三三 30瓶;之子墨 8瓶; 第133章 侍者的证词   “现在天气已经热了, 即使是一个月之前的五月份,也很少有女士会穿皮靴子了。”公爵大人说道:“而且女士们大多不喜欢这么阳刚的款式。”   这双牛皮短靴没什么装饰,只有固定鞋带的两串鞋孔,以及用结实的细麻绳缝纫皮革的痕迹。   再者说, 这双鞋……   格蕾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人的脚掌大小一般和身高是正相关的, 格蕾丝本身比很多男人都高, 所以她自己穿得是六号鞋(对应中式尺码39号)。   但是眼前这具女尸很明显要比格蕾丝矮上五英寸还多,脚上的鞋却比格蕾丝的鞋还大一号。   这双鞋原本的主人,一定是个男人。   不过眼下院子里被挖得乱七八糟, 当然是不适合验尸的。   两名警员用帆布和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这具已经没什么重量的女尸小心地抬进了院子里的一间马厩里。   在那里, 医生把尸体穿着的鞋取了下来。   大概是有皮革包裹,尸体的双脚倒是比其它部位腐烂得慢多了。   相对应的, 那种腐烂多天的恶臭也格外强烈。   然而让格蕾丝在意的是,当鞋子被取下来的时候, 靴筒里掉出了不少沙子。   这些沙子颜色发黑, 应该是被腐烂尸体的血液浸染过。   “死者的鞋应该是死后穿上的。”她得出这个结论。   在场的几名警察面面相觑。   给死人穿鞋的凶手,听起来可真是不可思议。   格蕾丝把那双鞋拿起来, 仔细看了看鞋底。   鞋底是橡胶制成的……   这让格蕾丝的眼中立刻充满了希望。   目前英国出售橡胶鞋底给制鞋作坊的, 恐怕只有她前阵子才开设的橡胶公司了。   格蕾丝在工厂的“品控”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为了防止工人们在原料配比上的粗心,这些橡胶制品上都有一个非常小的编号,以便追溯制作当天是哪个工人负责混合配料。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种橡胶底的皮靴子是用来给常走路的人穿的, 而非是什么天天坐马车的绅士穿的。   她把情况告诉了弗格斯探长, 这位雷厉风行的探长立刻就派人调查去了。   由于暂时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   ,几人暂时把这具女尸的事放在一边,开始着手调查布朗这几天接触的人。   “实际上, 如果我不是警察,我是绝对不会管这种事的。”弗格斯探长内心深处,也认为布朗完全是死有余辜。   但是他的职业,注定了他必须以法律为最高准则。   任何违反法律的人,他都不能放过。   而且这次死的是一名议员,苏格兰场那边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这家伙每天到处和那些议员、社会名流交往,见过的人一定非常多。而且他和俱乐部的人几乎每天下午都有接触,这些人也要着重调查。”   弗格斯探长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格蕾丝提议先去拜访布朗的牌友之一,也就是亨特先生提到的那个经常输钱的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是一位富商家的儿子,名叫比尔,因为不是家里的长子,所以日常非常散漫。   因为布朗的死因已经确定,弗格斯探长倒也没有特意隐瞒。   得知自己也是嫌疑人之一,比尔先是吓了一跳,冷静下来之后,表示愿意配合苏格兰场的问询。   对于输钱的事,他没有否认,并直白地表示自己每个月有两百英镑的生活费,因此并不缺钱。   每个月输给布朗的那十几个英镑,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确实有点不高兴。另一位姓圣克莱尔的议员,总是在打牌的时候给他使眼色。”比尔言语间,似乎暗示着这两个人打牌不太老实。   “您平时会和布朗议员一起用餐吗?”   “偶尔会,有的时候我不想回家吃饭,就会在俱乐部吃了晚餐再回去。”比尔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格蕾丝的意思,“您该不会是在怀疑我下毒吧?”   他连忙摆手,“说实话,您如果不告诉我的话,我根本不知道白磷有毒。而且我的家里根本没有白磷火柴,那是工人才会用的东西。”   除了白磷火柴以外,一般是家里很少会备有这种易燃的东西。   市面上倒是是有一种老鼠药,是用白磷和麦麸混在一起做成的,不过很显然那一般是仆人们才会接触的东西。   不过如果一个人处心积虑要杀人,白磷则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因为仅仅是一个火柴头,就可以轻易   要了一个人的命。   也不知道心里是否相信比尔的说辞,格蕾丝面上倒是表现得很有礼貌。   “请您不要紧张,这只是例行询问。”   紧接着,她又问道:“依您的看法,布朗议员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   “他吃面包好像特别喜欢涂黑醋栗果酱。”   “他喜欢喝什么酒?”   “白兰地。”   公爵大人向格蕾丝传递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黑醋栗果酱和白兰地,在日常的食物当中算得上是气味浓烈的东西,因此可以很大程度地掩盖白磷那刺鼻的气味。   而且布朗一次吃下去的剂量一定不会太大,因为剂量太大会导致胃出血,或产生强烈的灼烧感,布朗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好几天都没有察觉。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比尔说道:“有一天我们打牌的时候,他似乎总是感到口渴,向侍者要了两次白兰地。平时他喝酒一向很克制,不会一次喝这么多。”   不同于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绅士们在俱乐部打牌时,一般是每次买一瓶酒。   侍者送过来的时候,往往是送过来一个装着醒好的酒的玻璃酒樽和四个酒杯。(①)   “那天的酒您和其他人是否饮用过?”   “我们每个人只喝了一两杯,大多数时候都是布朗先生在喝,而且后送过来的那一瓶,我们谁都没喝。”   格蕾丝并不怀疑那两瓶酒有问题。   相反的,她怀疑在那之前,布朗就已经中毒了。   少量的磷不会导致胃出血,但是会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极度口渴。   “这件事你们可以问问俱乐部的侍者詹姆斯,他可是个非常能干的小伙子,俱乐部里每个人的习惯,他都记得很清楚,我们这些人平时用餐,也喜欢由他来服侍。”   在结束询问之前,比尔向格蕾丝几人推荐了一个极有可能给他们提供有用线索的人。   再加上这里离俱乐部也不算远,三人立刻就坐上马车,再次去了俱乐部。   只是这次他们没有打扰俱乐部的会员们,而是在仆人房,单独见了詹姆斯。   得知三人的来意,詹姆斯表现出了一个合格侍者应有的镇定。   他先是维护了这里的厨师,表明厨师一向在厨房待   着,不太可能认识布朗先生,更不可能和他结仇从而下毒。   “那天布朗先生确实要了两次酒,他当时脸色不是很好,我还询问过他是否需要休息。”詹姆斯垂下眼帘,补充道:“但是那时他正在打惠斯特,和他一组的圣克莱尔先生很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所以我就只好先退出去了。”   看起来,那时候应该正是两人赢钱的时候。   “在那之前,布朗议员吃过什么东西,你还记得吗?”   詹姆斯点点头,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冲下格蕾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俱乐部的绅士们都以为我的记性很好,实际上我是依靠了它的帮助。”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笔记本。   纸张翻过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詹姆斯终于找到了当天绅士们所吃的菜色。   这位侍者详细地记录了所有人的午餐用餐情况。   当天在俱乐部用午餐的人有十三位,其中和布朗一同用餐的是他的两位议员朋友。   布朗先生午餐吃的是白面包、青豆浓汤、烤羔羊肉、烩蔬菜、一点咖喱米饭,以及一小碟黑醋栗果酱。   他的两位议员朋友里,圣克莱尔先生食用的是牛排、通心粉、李子布丁和一杯红酒。   另一位议员要了黑线鳕鱼、罗宋汤和加了香芹和黄油的烤法棍。   看到这些菜的时候,詹姆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弗格斯探长立刻狐疑地看向这位侍者,语气略带胁迫地让他有话直说。   詹姆斯不太确定地说道:“那天我的工作其实出现了一点失误。”   “说下去。”弗格斯探长催促着他。   “那天我在记录几位先生的点单的时候,记错了一道菜。原本布朗议员并没有要咖喱米饭,但是我给厨房送菜单的时候,上面却多了一道咖喱米饭。”   “点菜的时候,纸和笔都在你的手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一道菜?”弗格斯探长问道。   “当时有一位先生催促我把他的要的蛋黄酱快点送过去,那位先生的脾气不是很好,我向圣克莱尔先生请求了谅解,然后就先跑去了厨房。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记录菜单的那个巴掌大的记事本离开了我的双手。”   “你怀疑有人篡改了菜单?”   “哦   ,天哪!我……我不敢这么讲,俱乐部里都是体面的绅士。”詹姆斯赶紧为自己一时的不谨慎做补救工作,“当时他们三个人都在场,篡改菜单一定会被发现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①西洋酒樽是一种醒酒用的大方瓶,上方有玻璃塞子,造型精美,与我国古代饮酒用的酒樽不是同一用途,形状也完全没有近似之处。感谢在2020-11-15 21:38:38~2020-11-16 14:4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一只小黄鸡瑟瑟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雾重重 50瓶;口袋木有钱、大豆包 20瓶;暗夜祭司、yuudachi、未知 10瓶;pp 5瓶;alsiii 1瓶; 第134章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你当时没有确认一下菜单吗?”格蕾丝问道。   “圣克莱尔先生说他们自己写好了点单, 午餐的时候我又一直很忙碌,所以就没有对菜单多加在意。”詹姆斯有些羞愧地说道:“等到布朗先生支付餐费的时候,才提醒了我这件事,说希望我下次不要犯这种错误。”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上的事之后, 格蕾丝几人暂时和詹姆斯告别, 从仆人房走出去, 穿过走廊去前方打牌的娱乐室的路上,格蕾丝注意到,吸烟室的位置和餐厅很近。   实际上, 现在很多的俱乐部都已经开始禁烟,绅士们如果想要吸烟, 就要到吸烟室去。   而晚餐之后,绅士们也习惯于喝一些波特酒, 吸几支烟再回到娱乐室。   如果米勒想要物色“顾客”,那么在吸烟室交谈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两个人在吸烟室里聊上几句什么的, 路过的人看见了, 也不会产生什么怀疑。   几人很快就走到了娱乐室,找到了之前和布朗一起用餐的两位议员。   两人被弗格斯探长叫到餐厅, 要求单独谈谈。   鉴于弗格斯探长只是个警察, 而这两位是下议院的议员,因此两人言谈之中,对弗格斯探长的态度堪称倨傲。   直到公爵大人出言干预之后,这两人才收敛了自己的无礼态度。   “我们今天得知, 在布朗议员死前几天, 你们曾和他一起用过午餐。”公爵大人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那么,当天你们两个谁在那张菜单上写过字呢?”   “我先写的,然后是圣克莱尔先生。”其中一名议员说道。   “当天布朗先生没有点咖喱, 詹姆斯却送了一份咖喱米饭,对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詹姆斯还是难得犯一次错误。不过用餐时间他的确很忙,我认为这也情有可原。”   “确实情有可原。”公爵大人意味不明地说道。   “两位恐怕还不知道布朗议员的死因吧?”格蕾丝这时笑眯眯地说道:“他是死于磷中毒。”   圣克莱尔先生吃了一惊,猛得看向格蕾丝,“可是我们这些人在他去世那天晚上并没有和他一起用餐啊?”   “真遗憾,布朗议员被投毒的时   间,最早可以追溯到好几天之前。”   “您这是什么意思?”圣克莱尔不悦地站起身来,“我拒绝接受这种毫无根据的指控,如果你们要审问我,就让苏格兰场的人拿逮捕令过来!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鬼鬼祟祟的詹姆斯说的,那家伙每天就会打听客人的隐私!”   “这太荒谬了!”他似乎生了很大的气,发了一通脾气过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被他丢下的另一名议员待在原地,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是这样一来,圣克莱尔先生在弗格斯探长这里才是真的上了黑名单。   弗格斯探长派出了不少警员,紧盯着这家伙不放。   就这样,虽然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也参与了调查,但是布朗的死依旧是扑朔迷离。   因为每个人似乎都没有杀他的充分动机,而布朗几天前使用过的餐具,也早就被清理过了。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案情却出现了新的转机。   或者不如说,之前那具女尸的身份已经揭晓了。   因为在今天下午两点钟左右的时候,一个老太太在警局周围鬼鬼祟祟地绕了好几圈。   每当有警察走出去想要问问她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就会赶紧躲到其他地方去。   过了很长时间,这位老人才咬了咬牙,冲进了警局。   苏格兰场之前因为对女尸的身份一无所知,所以在报纸上发了启示,期望能得到市民们的帮助。   看了报纸之后,这位老人才决定到警局办案。   她报案的原因,是因为住在她对面的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她就住在与发现尸体的那条街隔着两个岔路口的街道上,而她对门的邻居,是一名制鞋匠。   这名制鞋匠姓肯特,是个勤劳的男人。   只不过这家伙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一喝酒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的妻子是个难得的美人,因此鞋匠肯特总是盯她盯得很紧。   “您听到这里,一定觉得肯特太太行为不检点。”老太太皱着眉头,“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个暴躁的鞋匠不许她和任何男人说话,只要发现她和别的男人聊了几句,他当天晚上就会喝很多酒。”   说到这的时候,老太太满   脸嫌弃,“那家伙根本不算是个男人,真正的男人才不会对女人动手。结果这家伙娶了那么好的妻子,却总是把她打得光着脚满街跑!然而酒一醒,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打人的不是他似的。”   “我们在家里睡觉的时候,都能听见肯特太太的尖叫声。”老太太叹了口气,看向弗格斯探长,“我已经一个月没看见她了,肯特说她回苏格兰老家看望亲戚去了,可是我却不怎么相信他的鬼话。”   她神秘兮兮地往前凑了凑,一只手挡在脸颊上,小声说道:“我昨天看见他收拾东西了,我猜他是想逃走,他一定是看了报纸做贼心虚。”   弗格斯探长听了这话,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带着几名警员以非同一般的速度赶往了老太太所说的地址,去抓捕那个动不动就打老婆的制鞋匠。   而在弗格斯探长离开的这段时间,格蕾丝和这位老人聊了一会儿。   老太太告诉她,那个姓肯特的制鞋匠嫉妒心很强,但是不生气的时候,对妻子也很不错。   然而再怎么样,一个女人也不可能永远不和其他男人说话。   肯特这个人大概是因为自己各方面都很平庸,因此格外担心自己那漂亮的妻子与人偷情,只至于到了病态的程度。   在格蕾丝看来,这样的男人就是心理变态,所谓的在乎不过都是殴打妻子的借口。   这种男人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力,就用爱给自己的暴力行为披上一件好看的外衣,自欺欺人。   不过如果老人所说的都属实,院子里的女尸确实是制鞋匠肯特的妻子,那么她的死恐怕和布朗的死没什么必然关联。   当天下午五点钟,弗格斯探长在码头上抓住了那个姓肯特的败类。   这个在家里对着妻子挥舞拳头的男人,到了警局却抖得像筛糠似的。   当然,格蕾丝也基本料到了。   家暴的男人多数都是窝里横,正因为在外面生活不如意,这些废物才会回家冲着柔弱的妻子撒气。   肯特没有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承认自己在亨特先生家的院子里,失手打死了妻子。   而他当天殴打妻子的理由,是因为他的妻子买东西的时候,和兜售杂货的小贩说了几句话,而这一   幕恰好被他看到了。   了解他脾气的肯特太太知道自己晚上必然要挨揍,因此睡觉的时候一直提心吊胆。   事情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当天夜里,肯特就喝了不少朗姆酒,一回到家里就拿起了壁炉边的拨火棍。   肯特太太吓得拔腿就跑,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很快就跑到了亨特先生家的那处院子。   因为那处院子没人,肯特太太就钻了进去,想要逃进别墅里,把门锁上等肯特酒醒。   然而她哪里跑得过人高马大的丈夫?   肯特在院子里就抓住了她,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   肯特太太满脸是血,拼了命地逃跑,这时候车夫汉特刚好路过。   看见自己的妻子往别的男人所在的方向跑,原本就妒火中烧的肯特立刻就失去了理智。   等他停下动作的时候,他的妻子肯特太太已经倒地不起,他手里的拨火棍也满是鲜血。   意识到自己杀了人,肯特立刻就清醒了不少。   “当时有一个穿着体面的男人突然从灌木丛地方向冲过来给了我一拳,大骂我是个‘畜生’,我心里非常害怕,赶紧就跑了出去。”肯特交代着自己当晚的全部罪行,言谈中还提到了一位体面的正义人士。   这位男士打跑了肯特之后,还往外追了几步。   不过相比于抓到肯特,这位男士显然是更担心肯特太太的安危。   因为肯特表示,那位男士才追到院子外面,就很快又折返了回去。   “说实话,我心里还抱着希望,以为我妻子被那个绅士救走了,在某个地方养伤。因为第二天下午我去那里偷偷看过一眼,没发现尸体。没想到……”   “没想到?”弗格斯探长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想你应该也没想到自己要上绞刑架!那位先生说的没错,你这个‘畜生’!”   “把他关起来!”   送走了肯特之后,弗格斯探长仍旧忍不住抱怨。   “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干活的时候没劲头,打老婆的时候浑身是劲!我每天到东区那边,都会抓住十几个打老婆的男人!然而法律就是这样,偷一颗苹果要服半个月劳役,把老婆打个半死,只需要交十先令罚款!”   说完这些,他叹了口气,“我抓住他们也没用,那些穷人的老婆为了让孩子能有口饭吃,根本不敢真的告自己的丈夫,她们根本舍不得那十先令罚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6 14:49:57~2020-11-16 20:2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四千米高空的飞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谈风月 23瓶;带着黄瓜闯天下 5瓶; 第135章 鲁莽的正义人士   在维多利亚时代, 女人只能算是半个公民,这也使得类似的惨案层出不穷。   不但如此,一旦她们的丈夫背叛了婚姻,这些女人甚至不能够和他们离婚, 她们的一切劳动所得, 也要归丈夫所有。   然而个人是无法与时代的洪流对抗的, 即使明白这并不公平,残酷的现实也很难改变。   而且格蕾丝本人并不精通法律,对于她来说, 法律的更改绝不可草率,因为任何法律都是有缺陷的, 如果贸然更改,带来的未必就真的全是好处。   这种法律上的变革, 不仅仅需要征求民意,同时也需要专业人士结合国情与利弊, 认真地考量, 绝对不会像是普通人嘴上说的,大笔一挥就能更改。   更何况以现在这种极端的男权社会, 女性想要为自己争取权利, 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最让格蕾丝觉得讽刺的是,女王本人身为大英帝国的最高领袖,本身却是一个男权的拥护者。   这位“让英国再次伟大”的女王,为全国女性树立的, 竟然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榜样。   眼下,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虽然也同情肯特太太,但有一件事,却更加让两人在意。   那就是, 到底是谁打跑了肯特,而这个人又为什么在看到人死之后仍没有报警,而且还把尸体掩埋了?以及为什么,这个人要给死者穿鞋?   格蕾丝并不怀疑这个人的善良,因为不管怎么想,那位先生都没有害死肯特太太的动机。   退一万步讲,肯特之前殴打肯特太太的时候,下手很重,如果这位神秘人士希望肯特太太死的话,更是完全不必自己动手。   以肯特太太的伤势,只要他袖手旁观,肯特太太就一定会死。   但是他却冲了出来,和肯特打了一架,如果他不想管闲事,这就是完全没必要的举动了。   根据肯特交代,当时已经快到半夜了,在只借助月光的情况下,他也很难辨认那人的样子。   再加上妻子的死亡给他的惊吓,被打了几拳的肯特根本就是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就跑了。   他为警方提供的线索,也仅仅是那个人看起来是个体面人。   工匠眼里的体面人,自然是那种穿着长礼服   ,戴着高礼帽,拿着手杖的中产及中产以上的绅士。   第二天,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再次来到米彻姆的时候,遇到了奥利弗夫人。   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像是受到了惊吓。   守在这的警员告诉格蕾丝,奥利弗夫人是看见了马厩里的尸体,才被吓成那样的。   格蕾丝觉得其中可能有蹊跷,于是以新修道院的选址为话题,和奥利弗夫人攀谈起来。   公爵大人走在她身侧,静静地听两人讨论哪里的地皮更加便宜。   聊到一半的时候,奥利弗夫人问了格蕾丝一个问题。   “克里斯蒂先生,如果一个人之前一直都在做好事,现在却不小心犯了一个错误,他应该得到原谅吗?”奥利弗夫人的神色里充满了不安。   格蕾丝意有所指地回答道:“那要看错误的严重程度,如果那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恐怕就不应该得到原谅了,因为那是犯罪。”   “犯罪”这个词汇一出现,奥利弗夫人的脸色就更加不好了。   她甚至没有继续和格蕾丝讨论修道院的事情,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奥利弗夫人不是被尸体吓到的。”公爵大人低声说道。   “是那双皮靴子。”格蕾丝淡淡地补充道。   很明显,奥利弗夫人认识皮靴的主人。   而且她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就产生了一个误会——皮靴的主人杀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谁会让善良的奥利弗夫人违背原则呢?   必然是一个让她非常敬佩的男人。   格蕾丝一瞬间就想到了伯德先生。   她和公爵大人发现这一点之后,就愈发好奇伯德先生的动机了。   伯德先生为什么会半夜去亨特先生的宅院?他向警方透露了院子里有女尸的事实,却没有多透露其他的信息。   格蕾丝凑近公爵大人的耳朵,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两人当天晚上,就悄悄去了伯德先生的住所附近,盯着那栋房子里的动向。   十一点多的时候,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伯德先生居然从自家的后门走了出来!   他的腿根本就没事!   他穿着工人们才会穿的夹克衫,以及一条半旧的法兰绒长裤,脚上蹬着一双新的橡胶底皮靴,头上戴着贝雷帽,在黑夜里健步如   飞。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发现他所去的方向并不是米彻姆。   两人跟着他走了好几条街,终于在一处住宅附近停了下来。   伯德先生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似乎对于房子里的景象并不满意。   随后,他拿出了一把左轮,轻手轻脚地藏在了一处灌木丛里,似乎随时准备着向某个人射击。   此情此景,公爵大人自然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他悄悄潜入到伯德先生身后,一把将他按倒在地。   伯德先生在格斗方面自然不是公爵大人的对手,而且他本性善良,即使手里有一把左轮,也完全不可能对着公爵大人扣下扳机。   就这样,公爵大人半强制地把他带回了他那简朴的住所,让他务必给个说法。   “那是那个米勒的房子,我知道他做了什么勾当。”伯德先生因为要假装成病人,因而对米勒的近况并不了解。   他并不知道米勒进了监狱,一心以为这家伙今天还会回家。   “您知道那个地下室?”格蕾丝问道。   “什么地下室?”伯德先生一脸茫然,随后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栋别墅的地下室!”   “既然您不知道,那么您是怎么知道米勒的所作所为的呢?”   伯德先生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在,“我听见的,有一天我去了俱乐部,想去吸烟室抽一支雪茄,结果就在门口听见他和议员布朗说话。”   想起布朗和米勒的对话内容,伯德先生就忍不住心底的厌恶。   “布朗说他很喜欢那个叫薇拉的女孩,但是又怕弄出人命,因此没有尽兴。米勒却暗示布朗,只要给的钱足够,这样的女孩儿要多少有多少。”   之后,他讲了讲自己的调查方法。   伯德先生声称,自己虽然不常去俱乐部,但还是好几次听见米勒在俱乐部对其他绅士说过一句话——“去米彻姆那处院子看看吧,那里非常清静,平时也没有人来打扰。”   结合之前在吸烟室门口听到的对话,伯德先生立刻就怀疑,那栋别墅就是他们做那种黑暗交易的地方。   秉承着一位绅士该有的正义感,伯德先生决定夜里去那里看看,如果能抓个现行,那就再好不过。   他赶到那里的   时候,当即就发现了一个殴打女人的暴徒。   把那个暴徒赶走之后,伯德先生蹲下查看了那位女士的伤势,发现她已经无力回天。   伯德先生在查看伤势的时候,发现这位女士十分貌美,而且满身伤痕。   这立刻就让他怀疑,这位女士是被米勒关押起来的失足妇女。   但是他本人大半夜出现在那里,实在是太过可疑。   为了避免被警察误会为杀人犯,伯德先生仅仅只是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为这位女士挡住了双脚,就匆匆离开了。(①)   在他看来,让警察发现这具尸体,才是让米勒伏法的最好方式。   只是伯德先生第二天等了很久,依旧没有听到什么命案的消息,这让他忍不住到院子周围查看。   结果就在当天下午,他的马车就出了事。   伯德先生怀疑米勒身后有着巨大的势力,因此没有轻举妄动,反而趁着养伤的阶段,对外宣称自己脊柱受了伤,双腿瘫痪。   他一直静静等待着米勒的同伙前来袭击他,结果却并没有等到。   直到今天,奥利弗夫人急匆匆地来找他,饱含暗示地询问他知不知道米彻姆又发现了一具新的尸体。   而且奥利弗夫人告诉他,那个女人是被她的丈夫打死的,但是她本人怀疑,有其他人参与了这件事。   “我以为是米勒的组织推出了一只替罪羊。”伯德先生眼神坚定,“我想,既然那位可怜的女士死了,都没能把他绳之以法,我必然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也就是说,那具尸体也不是您掩埋的?”   “不是我,我当时只是觉得那位女士死的时候还要光着双脚,实在是有失尊严。那样的可怜人不应该就这么不体面地死在外面。但是为了避免别人的怀疑,我没办法把外套也给她。   说实话,我一开始怀疑是米勒做的,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探究地看向格蕾丝,“如果是米勒把那位女士的尸体掩埋了,你们应该早就审问出来了吧?”   格蕾丝点头应是,“我们审讯的时候发现,米勒根本就不知道院子里埋了一具尸体。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很谨慎,从来不会把尸体留在那间地下室附近。”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女士在公共场合露出双脚,是放·荡的表现。维多利亚的习俗有时让人不能理解,因为当时的女士们穿着礼服可以露半个胸脯,但是却不能露出双脚。感谢在2020-11-16 20:21:57~2020-11-16 22:2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zumii 1个; 第136章 无证之罪   “这就奇怪了, 难道是那位女士的丈夫回来把她掩埋起来的?”伯德先生迟疑地说出这句话,心里却并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不,不是他。肯特在外面是个非常懦弱的男人,您把他打跑了一次之后, 他就没敢再回来。”格蕾丝否定了伯德先生的猜想。   公爵大人盯着伯德看了一小会儿, 突然说道:“既然您当时误会了肯特太太是一名失足妇女, 那么其他人见到尸体,会不会产生同样的误会呢?”   “那这个人一定也是米勒那恶毒生意的知情者之一。”伯德先生不假思索地说道。   “而且很有可能是刚刚从地下室的绳梯爬上来的某个人,或者说是米勒的主顾。”格蕾丝在旁补充。   这个人从地下室爬出来的时候, 看到仅仅穿着睡衣的肯特太太的尸体,再加上肯特太太漂亮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体, 恐怕立刻就会误会她是在他来之前,就从地下室逃出来的某个女人。   看到肯特太太的那个人必然会做贼心虚。   因为他刚刚从那个地下室离开, 立刻就看到了一具尸体。   如果不把尸体埋起来,第二天一被发现, 米勒得知了一切, 就会把他当成头号嫌疑人。   这样一来,为了逃避嫌疑, 从地下室爬出来的那个男人, 自然就会选择把尸体藏起来。   看样子,埋尸的人八成是米勒的顾客之一。   格蕾丝想起在警局的时候,看到的那一串长长的名单……   谁能想到,在人前端庄体面的“上层人士”, 到了夜里就会变成这样呢?   “叹的是上苍只给你一个躯体, 皆因你一身材料足以造就两人,一个是高贵的绅士,一个是卑污的恶棍。”格蕾丝感叹了这么一句, 就向伯德先生告了别,和公爵大人离开肯辛顿大街。(①)   不过在之前的谈话里,格蕾丝还是劝诫了伯德先生,以后千万不要做这种违反法律的事。   如果今天发现他的不是她和公爵大人,而是路过的巡警,伯德先生即使根本不可能蹲守到米勒,以他拿着左轮鬼鬼祟祟藏在别人家住宅附近的行为,也足够让巡警把他送进监狱,让他吃几个月牢饭了。   不管一个人认为自己的行   为多么正当而充满正义感,在法律没有改变的前提下,违反法律就必然要受到惩罚。   然而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第二天去往苏格兰场的时候,却从弗格斯探长那里听到了一个让人气愤又震惊的消息。   “这个案子不能再调查下去了。”弗格斯探长脸色也不好看,“上面给了我们很大压力。而且米勒昨天突然死在了监狱里,死因也是磷中毒,几乎和布朗一模一样。上面希望我们能把他的死定性为畏罪自杀。”   他的手往天上指了指,很明显所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上司。   “米勒的事牵涉的人太多了,如果仅仅是布朗那么一个小小的自由党议员,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反正托利党那些上议院的议员,巴不得自由党爆发丑闻。”他的话到了这里,有了明显的转折。   “但是,名单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这里面涉及的人渗透了各行各业,其中也包括一些贵族和官员……”   听到这,格蕾丝的脸色变得很不好,“所以米勒的案子,不能公开涉案人员名单?”   “唉,没办法,毕竟失足妇女的地位比不上那些……”弗格斯探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不过,要是记者偷走了名单,那可就没办法了……”   格蕾丝的脑海里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小报记者戈登·坎贝尔。   在调查贩卖尸体的黑色交易的时候,格蕾丝曾经和他有过短暂的合作。   这家伙是个为了大新闻,可以不计代价的难缠记者。   于是许久没有出现的那个小麦色皮肤的黑发年轻人,威廉·辛普森再度出现了。   格蕾丝不知道,自从他化名威廉·辛普森,帮助戈登拿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之后,戈登就每天盼望着她的再次到来。   格蕾丝一年多都没有再出现,这事还让戈登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在报社里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戈登可以说是惊喜得无以复加。   “哦!辛普森先生!”戈登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您终于再次出现了!”   在格蕾丝向他透露了此行的目的之后,戈登顿时两眼放光。   “哎呀!我早就看出来了,您是那种非常有正义感的青年。但是这种事太危险了,怎么能由您亲自   去办呢?交给我戈登就可以了!”   戈登是个夸张派戏剧表演者,不过格蕾丝并不在意他的话是否真心。   她只是略带神秘地告诉了戈登,明天苏格兰场会有一名姓加里的警官,带着那个记录了很多高官贵族丑闻的文件前往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在某位高官的监督下,销毁这份文件。   倒时候,只要雇佣几个人制造一场混乱,然后趁机偷走这份文件,就能让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名声扫地。   这次依旧和上次一样,戈登和格蕾丝签订了一份保密合同,得到了一千英镑的报酬。   这毕竟是明目张胆地劫走警方手里的东西,如果格蕾丝给得少了,反而会引起戈登的怀疑。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这笔钱是出自公爵大人的腰包。   而弗格斯探长的左膀右臂——警员加里先生也愿意配合着演上这么一场逼真的抢劫大戏。   第二天,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警员加里先生一副警惕的样子,一边走路,一边四处逡巡。   街道上的人都觉得他似乎在保护着什么贵重的东西。   半路上,就在大家好奇着那个年轻警察的所作所为时,两名壮汉突然在街道中央扭打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马车被堵在路上,车夫们高声叫骂。   辆公共马车上的乘客因为好奇,纷纷向外张望,还有很多爱凑热闹的人挤下了车,观看那两个壮汉打架。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道:“该死的!他居然胆敢殴打我的兄弟!”   “下地狱去吧!”   又有几个人加入了战局。   加里先生被人群推来搡去,等到彻底挤出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手里的文件不见了。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那些做贼心虚的上层人士的耳中。   这些多疑的所在,纷纷阴谋论了。   他们各自怀疑着自己的敌对势力,托利党认为是自由党的人做的,为的就是拖他们一起下水。   自由党的人认为是托利党的人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住他们的把柄。   富商们怀疑是贵族派人抢走了文件,以打消他们推翻《谷物法案》的决心。   由于这份文件涉及到的人员名单非常复杂,导致整个上流社会都被搅成了一滩浑水。   虽说上流社会参与这件   事的还是少数,但是这件事的影响有多么恶劣,大家都心知肚明。   格蕾丝没有急着让戈登公开。   让这些人仅仅提心吊胆一两天,那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仁慈了。   她要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之后,再让戈登公开消息。   当这些人逐渐放松警惕之后,戈登的大新闻会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不过无论如何,弗格斯探长已经收到了终止调查的命令,议员布朗的案子也就成了苏格兰场的一件无头悬案。   而格蕾丝自己,倒是对真正的凶手,有了点模糊的印象。   她恍然想起议员圣克莱尔先生的一句话。   那个喜欢打听客人隐私的詹姆斯。   是谁对俱乐部会员们的饮食喜好了如指掌?   是谁有机会对俱乐部里的食物做手脚?   是谁有机会接触到俱乐部里医生的药箱,让格林男爵的次子死得像是心脏病发作?   是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菜单上加一道味道浓烈的菜肴?   又是谁有机会听到米勒和其他人那恶毒的交易?   是侍者詹姆斯。   而米勒在被弗格斯探长抓住之前,想必也在俱乐部吃了晚餐。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格蕾丝的推测。   无论她的猜想多么合情合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终究是猜想。   因为下过毒的餐具和食物,早就已经被处理了。   半个月后,戈登的大新闻终于见报了。   弗格斯探长被他的顶头上司装模作样地臭骂了一顿,罚了一个月的奖金,这件事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放过了。   这位局长的内心更加倾向于什么,恐怕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为丑闻已经公开,上面涉及到的人员自然是名声扫地,该停职的停职,该被踢出议会的踢出议会。   虽然他们没有为那些惨死的女孩儿偿命,但到底也付出了代价。   这些致命的丑闻会永远围绕着他们的生活,让他们今后的日子都不得安宁。   亨特先生的院子最终还是没有卖出去。   原因是当奥利弗夫人知道了格蕾丝送来的那三个女孩的遭遇之后,就说什么也不想买那处院子了。   这位善良的夫人宁可多花一些钱,也不希望自己的新修道院建在那里,不断地揭开那三个女孩的伤疤。   一个月后,当格蕾丝前去奥利弗夫人的新修道院探望的时候,那里的姑娘们正像孩子一样,坐在院子里一边坐着手上的工作,一边在阳光下和同伴们叽叽喳喳地聊天。   与此同时,黑小丑俱乐部里,詹姆斯手里拿着一个银托盘,面无表情地站在吸烟室门口。   “我那里有一处僻静的院子,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   “你买那个院子干什么,我听说那里死过不少女人。”   “哦,上帝!之前根本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你是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   吸烟室的两个人谈论起了前一段时间的惊天大案。   詹姆斯看了一眼托盘上放着的火柴盒,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看来以后可用不上这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首短诗出自歌德与席勒(Friedrich Schiller,1759—1805)合著的讽刺短诗集《待客的礼物》(Die Xenien, 1796),原著为德语版本。   感谢在2020-11-16 22:29:03~2020-11-17 10:3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骑着小猪去旅行 2个;llluoy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irafa不是长颈鹿 2瓶;听风、tiaf 1瓶; 第137章 旅行者俱乐部   时间一晃到了1845年春天, 半年多来,格蕾丝的生活可以说是风平浪静。   英格兰的土地迎来了连年的大丰收,连带着埃塞克斯公爵名下的土地收入也十分稳定,无需多费心打理。   而经济蒸蒸日上的英国, 也迎来了铁路热潮。   亚当每每看完当天报纸的财经版块, 就要用他那亮晶晶的眼睛, 崇拜地看向他的老师克里斯蒂先生。   原因无他,自从今年议会批准了2800公里的铁路修建里程,铁路股票的价格就一路攀升, 以至于达到了三年前的五倍价格甚至更多。   然而格蕾丝早已下定决心,在明年春天之前, 就把这些股票的认购凭证慢慢地全部脱手。   因为目前英国铁路的虚拟资本,已经隐隐超过了铁路对应的实体资本, 一场轰动全国的泡沫经济,很快就会破灭。   她才没时间做美梦呢……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 格蕾丝自己确实因为这次的铁路热潮大赚了一笔。   即使现在立刻失业, 她未来的物质生活,也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眼下又到了社交季开始的时节, 诺森伯兰伯爵夫人又一次来到伊登庄园, 准备履行她身为姑姑的责任。   只不过这一次,公爵大人并不像前几年那样,对姑姑的号令言听计从了。   其实说是言听计从也不恰当,因为公爵大人此前也不过是阳奉阴违。   面对伯爵夫人, 他直言自己这次有自己的社交安排, 因此并不能时常参与那些无聊的宴会。   虽说被侄子的私自行动打乱了计划,诺森伯兰伯爵夫人到底也还是带着公爵大人,乘坐火车来到了伦敦。   往年一过二月, 伦敦就人满为患,今年也不例外。   伦敦的各大主干道上,到处都是上流社会豪华的马车,那些古老的家族纹章,不断地在伦敦街头出现。   克里斯蒂家的家具店,在格蕾丝父亲的细心经营之下,已经搬到了相对更加繁华的街区,只是店面依旧不大。   眼下已经是格蕾丝在埃塞克斯公爵府邸工作的第三个年头。   等到今年的五月一日丰收节之后,格蕾丝就二十岁了。   她不知道,公爵大人这次之所以选择到伦敦来,就是希望她能够和   家人一起度过二十岁的生日。   公爵大人心里当然明白,那一天格蕾丝必定是想要陪伴家人,而非是他这个“雇主大哥”。   没错,在感情方面开窍很晚,但却突飞猛进的公爵大人,在之前的半年时间里,绝望的发现了总管先生对他的感情定位——雇主以及兄长。   当然,这比从前仅仅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要强太多了,然而感情这种东西,让人只想着得寸进尺,而不是想着适可而止。   公爵大人暗自神伤了很久,最后决定,要用自己的行为表明自己的真实意图。   他要让格雷厄姆逐渐明白,他对于他,是超脱“兄弟情谊”的感情。   眼下,两人正在旅行者俱乐部的娱乐室里下棋。   旅行者俱乐部,顾名思义,就是旅行爱好者的聚集地,而加入此俱乐部,需要一定的社会地位,以及累计多于五百英里的旅行里程。(①)   格蕾丝这次不是以仆人身份进入俱乐部的,她的侦探身份,以及旅行的里程数,足以让她成为这里的正式会员。   “将军(check)。”格蕾丝有些得意地看向公爵大人。   每当格蕾丝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公爵大人就有点遏制不住捏脸的冲动。   当然,不能这么做。   不然格雷厄姆会被吓一跳的。   公爵大人心里这样想着,顺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红酒,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这时俱乐部里的一位姓黑斯廷斯的军官走了过来,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公爵大人,克里斯蒂先生,你们两个干嘛一直在这下棋,我们正在那边打赌呢,要不要过来看看?”(②)   黑斯廷斯少校是一个有着小麦色皮肤、留着八字胡的年轻军官,最近刚从印度回来。   他为人活泼耿直,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年轻人。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和他一起往娱乐室另一头的一张打牌的方桌走去。   在那里,有四位原本在打惠斯特的绅士,已经开始讨论着要怎么打赌了。   “你们看见前几天的报纸了吗?一位姓希尔顿的先生组织了一支探险队,准备征服阿尔卑斯山的勃朗峰。”   “我知道那个,他的队伍里好像还有一位女士。”   “哦,天哪!这不可能吧?   我认为,这件事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变成丑闻。”   “不不不,我猜你想错了,那位女士是和她的丈夫一起参加的。”   之前的绅士长舒了一口,“幸好是这样,不过让一位女士攀爬如此高的山峰,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倒是觉得,这位女士能够在登山运动中打破记录。”黑斯廷斯少校插了一句嘴。   原本还在讨论的几个人,纷纷站起身和公爵大人打了一声招呼。   “不如我们来猜一猜,这些人什么时候能够登顶勃朗峰。”其中一个人提议。   “他们这会儿应该才到达尼斯,要登上勃朗峰至少也要五天时间。”   “他们还带了一位女士,我认为怎么也要八天时间。”   “那位女士既然能够参加这样的冒险,说明她的身体一定很健康,我认为他们能够在五天内到达。”   “即使再怎么健康,女士们和男士们的体能也有着天然的差异。”   几位绅士分成了两拨,其中一拨认为探险队五天就能登顶,另一拨认真需要八天。   就这样,一场赌局就诞生了。   格蕾丝凑热闹地赌了一百英镑在五天的选项上,为那位勇敢的女士加油。   而公爵大人自然和她选择一致。   之后的几天里,大家一直关注着报纸。   然而五天过去了,却没有任何消息从法国传过来。   黑斯廷斯少校和公爵大人,以及格蕾丝以为自己输掉了赌约。   然而等到第八天的时候,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个赌约就这么不了了之,大家虽然都觉得纳闷,但也没有刨根问底。   几位绅士猜测,可能是希尔顿先生的探险队登山时偏移了路线,导致登山时间被拉长了。   又或者他们为人低调,因此没有让攀登的结果见报。   就这样,在半个月后,大家都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时间又过去了几天,弗格斯探长找到了格蕾丝,大家才知道了探险队登顶消息迟迟没有出现的原因。   七名登山者居然全部失踪了!   弗格斯探长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那七名探险者之一的亲属来到了警局报案。   来报案的是一位老妇人。   “那位夫人来到警局的时候,脸色煞白,要女仆   搀扶着才能勉强走路。她说自己的儿子已经一个月没有给她写过信了。”   弗格斯探长拿出一封信,“你们看看,这就是他写给那位夫人的最后一封信,时间是在三月五号,也就是他们刚刚从阿尔卑斯山脚下出发的时候。”   “我向一些登山爱好者询问过,即使再怎么困难重重,登上勃朗峰再原路返回也不会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一来一回只需要一个礼拜。”   “法国的警察没有上山搜索过吗?”格蕾丝认为,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法国当地应该会有人察觉才对。   “我想他们没有。”弗格斯探长冷哼了一声,开始了英国人的必备技能——侮辱法国人。   “那里的警察根本不知道法律是什么东西,他们只知道我们赢了滑铁卢战役。”   格蕾丝憋着笑,和公爵大人对视了一眼。   虽说弗格斯探长平时活得挺通透的,但是仇视法国人已经是英国国民的基本素养了……   “也就是说,他们不愿意管这件事?”   弗格斯探长面带愁容,“唉!是这样没错,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有人告诉我,法国人在英国境内的一处沼泽失踪了,让我爬进沼泽里去捞人,我也不愿意。”   他话锋一转,“但是警察的工作可不是你不愿意就能不干的,这群法国警察可真是不着调。要我说,他们在宽恕女杀人犯的事上,倒是非常擅长。”(③)   弗格斯探长抱怨了一大通,实际上说的就是那么一件事——法国警方不想管英国人失踪的事,所以苏格兰场就必须接手这个烂摊子。   “我们恐怕得组织人手,还要雇佣不少当地人,才能把人找回来。”   弗格斯探长邀请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一同前去,主要目的是为了帮忙分析案情。   至于爬山这样危险的体力活,两人倒不一定非得参加。   弗格斯探长声称他们雇佣了几名小有名气的登山者,还有一个地图测绘师,万一有人不幸遇难了,这名测绘师还能准确记录遇难者的位置,也方便格蕾丝两人破案。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勃朗峰最近风平浪静,没出现过大型雪崩。   这七个人就这么离奇失踪,很难让人   相信,这一切完全没有猫腻。   就这么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第二天就搭乘轮船,穿过了多佛尔海峡,从英国的多佛尔码头,来到了法国的敦刻尔克码头。   “哦,好浓的法国风味儿……”弗格斯探长几乎一下船,就被法国人的“轻浮”作风吓了一跳。   相比于英国人,法国人崇尚浪漫,因此在英国人眼里,法国人从着装到举止,都堪称浮夸。   这大概也是公爵大人讨厌法国大盗霍布利先生的原因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①该俱乐部成立于1819年,俱乐部的会员很多都是驻外大使和高官,公务员,军官等。   ②当时俱乐部的绅士们都很喜欢打赌,这一点在《八十天环游地球》就有体现。现实中也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例证,十九世纪初,在托利党常驻的怀特俱乐部,有两位绅士以3000英镑为赌注,来猜测屋檐上的两个雨滴哪个先落地。   ③当时法国有很多美女谋杀亲夫的案子,最终都是情夫上绞刑架顶罪,美女从轻发落的结局。   这大概就是浪漫民族对美女的溺爱吧!(狗头)   突然发现注释被抽没了,所以重发一遍。感谢在2020-11-17 10:32:29~2020-11-17 20:2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lex、若夏timo、薇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笔旧墨、41261536 10瓶;努力改掉拖延症 9瓶;木謑、小胖的 4瓶;tiaf、听风 1瓶; 第138章 七个登山者   “在开始调查之前, 我要先和你们两个说一下这七名登山者的身份。”   由于到达勃朗峰脚下的霞慕尼小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由警察、侦探、登山者、测绘师以及几个当地人组成的搜救队伍,决定明天早上再爬上勃朗峰进行搜救。   一行人住在当地人的小房子里,因此没能一群人都聚在一起。   弗格斯探长和公爵大人以及格蕾丝三人, 住在了同一户人家。   在女主人送来晚餐之后, 三人就在餐桌前谈论起了这次失踪的七名登山者。   外面呼啸着山风, 空气中的被卷起的沙砾把窗户打得啪啪响。   由于这里海拔很高,天气寒冷,屋里的壁炉还燃着木柴, 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在昏黄的烛光下,弗格斯探长将失踪的七名登山者的身份和盘托出。   “这支探险队的队长名叫阿尔弗雷德·希尔顿, 是零售业的一位富商,根据我们调查, 这位富商在社交界的风评非常好,几乎每个人都对他大加称赞, 显然这位希尔顿先生在与人交往方面很有天赋。”   弗格斯探长拿起杯子, 喝了一口白葡萄酒,一边切着黑线鳕鱼, 一边继续说道:“不过希尔顿先生这个人也有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缺点, 那就是爱出风头。”   “可以想象的到。”公爵大人说道。   一般组织这种颇具挑战性的活动的人,都有着比较强的好胜心。   “前一段时间,希尔顿认识了一位有名的登山者,名叫罗杰·桑德斯, 一个二十八岁的小伙子。据说这位桑德斯先生曾攀登过阿尔卑斯山的三大高峰, 因此在登山这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这次的探险活动,桑德斯先生担任的是副队长。”   弗格斯探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格蕾丝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穿着厚重登山服、红脸膛、四肢健壮的年轻男人的形象。   只不过这时候的登山服仅仅是相对方便活动的男士长礼服, 想来应该是没有后世登山服的保暖效果。   格蕾丝不是不想去爬山,但她本人月初总是会因为某些原因“身体不适”,再加上女士们往往比男士们更怕冷这一事实,她当然也就不可能亲自去   勃朗峰查看了。   而发现格蕾丝身体不适的公爵大人,自然是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山脚下不管的。   因此这次的案子,被完美的分割成了两部分。   弗格斯探长和其他搜救队成员,充当了眼睛和手脚,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则扮演着大脑的角色。   可想而知,这次案子的破解恐怕要比以往的案子要难。   当然,如果那七位登山者真的非常巧合地死在一场小型雪崩里,案子自然明天就能告破。   然而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实在是不大。   格蕾丝由于身体的特殊情况,食欲并不是很好。   她放下刀叉的时候,盘子里的牛排还剩下一半,这一现象引起了公爵大人的担忧。   “比起这些,我倒是对那位参加探险的女士更感兴趣。”   “啊,你是说那位胆子很大的夫人?她是威尔士人,你应该明白,凯尔特人的后裔总是充满着冒险精神和反叛精神。”   弗格斯探长先是发表了一些有关地域和民族的言论,之后才开始介绍这位女士的身份。   “她的丈夫姓霍普金斯,是威尔士南部的一位乡绅。霍普金斯夫人今年只有二十二岁,而她的丈夫则是三十岁。按我们英国人的话来说,这是非常合适的结婚年龄。”(①)   “他们恐怕刚结婚没多久吧?”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其实这对夫妻刚刚结婚,这次的登山活动,对于两个人来说,是一次别具一格的蜜月旅行。”弗格斯探长说到这的时候,面带惋惜,“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这种事呢?”   在他看来,这对夫妻生还的几率已经非常之低了。   之后,他又分别介绍了剩余的三名队员。   出于健康方面的考虑,希尔顿先生邀请的几名队员里,有一位医生,名叫沃利·英格尼斯,今年三十六岁。   这位医生常年生活在伦敦的哈利街,在那里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诊所。   这次前往苏格兰场报案的那位老夫人,就是英格尼斯医生的母亲,老英格尼斯夫人。   除了英格尼斯医生之外,希尔顿先生邀请的另外两名队员,分别是一名退伍军官和一名律师。   退伍军官今年四十二岁,身体依然十分健硕,健康状况比很多年轻人还   要好得多。   这位军官就是在射击俱乐部里名声不小的路易斯·阿诺德上校。   格蕾丝在旅行者俱乐部的时候,曾经听黑斯廷斯少校提到过他。   根据黑斯廷斯少校所说,阿诺德上校的射击水平非常之高,在印度猎杀过不少老虎。   不但如此,这个狩猎狂热爱好者还猎杀过很多可怕的野兽,比如美洲的鳄鱼、西伯利亚的棕熊和森林狼等等。   希尔顿先生之所以邀请这位上校,估计也是担心万一当地人对他们这些富裕的体面人产生了歹念,他们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而最后一名律师,估计就完全是希尔顿先生出于私人情谊邀请来的朋友了。   律师名叫威廉·南丁格尔,今年三十九岁,在业界口碑极佳,被很多中上阶层的人士称为“正义的化身”。   这位律师在体能上面明显是比其他人要差上一截的,相比于经常在领地上骑马的乡绅,以及军人和资深登山者,恐怕他和霍普金斯夫人是队伍里最需要照顾的目标。   就这样,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了解了这群人的基本信息。   看着格蕾丝有些苍白的脸色,公爵大人愈发怀疑她是不是“水土不服”。   于是吃完晚饭没多久,他就催促着格蕾丝回房休息去了。   客厅的壁炉旁只剩下他和弗格斯探长。   “格雷厄姆的身体还是太孱弱了,你看看他,我二十岁的时候可没这么纤细。”弗格斯探长感叹道。   他心里想着,人总是不能十全十美。   像格雷厄姆这样才智过人的年轻人,要是有一副健壮的身体,那恐怕全世界的杀人犯都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可惜的是,格雷厄姆的身体显然不够强壮。   然而在公爵大人看来,四肢过分发达的壮汉,往往脑子里面也是肌肉。   他打量了一下弗格斯探长,想象着格雷厄姆也长了这么大的块头,就不由打了个哆嗦。   哦,天哪!   格雷厄姆那样的小可爱,怎么可以壮得像头棕熊似的!   多亏弗格斯探长没有读心能力,不然他和公爵大人的友谊在今晚就要走到尽头。   “看样子格雷厄姆明天早上未必能及时起床,我们打算早上八点就出发,要是他问起来,你可以及时转   告他。”弗格斯探长和公爵大人聊了一会儿明天的具体安排,也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比其他人先一步吃过早餐之后,弗格斯探长就带着搜救队的人员,以及准备好的补给,向着勃朗峰的方向出发了。   为了保存体力,在相对平缓一些的上坡路段,搜救队租用了当地人的骡子,一句往上骑行。   测绘员约翰·福斯特先生一路上都在记录着队伍经过的路线。   不同于后人有缆车和穿山隧道,可以抄近路,弗格斯探长一行人可是实打实地在爬山。   而且勃朗峰面积不小,想要一两天之内完全搜索一遍,显然是不可能的。   弗格斯探长雇佣了几个当地人,一来是为了熟悉地形,二来也是为了让这群人把他获得的线索送回山脚下的小屋。   他们虽然每七天就要回到山脚补给一次,但到底不能天天回去送消息。   因此这些当地人就成了信差。   不过随着他们离开山脚的距离越来越远,送信本身也会越来越慢,倒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行十几个人,分别在腰间系上绳子,相互之间排成一条线,一个跟着一个往上爬。   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加上山顶海拔高、温度低,经常下雪,弗格斯探长一路上都没能看到什么可疑的痕迹。   当黄昏来临之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距离勃朗峰的顶峰非常之近。   他们寻找了一块平坦背风的空地,背靠着一大块山壁,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两名经验丰富的登山者已经拿出了准备好的帆布帐篷。   这种帐篷还是格蕾丝创办的橡胶公司的产品之一,内侧贴着一层厚实的羊绒,外侧则涂了一层硫化橡胶,用来隔绝外界的冷风。   有了这种帐篷和羽绒睡袋,搜救队的人虽说不能像在家里一样睡得舒适,到底也不至于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在勃朗峰附近还有一些干枯的树枝可以捡拾,队员们为了防止走失,都是三人一组,在天没黑之前就快速赶了回来。   弗格斯探长点了人数,确认所有人都在场,这才和临时搜救队的队员们一起点燃了篝火,烧了一壶热茶,就着烤好的火腿和面包片,狼吞虎咽地吃了晚餐。   “上山的路基   本只有这一条,看样子,至少在这段路上,这群登山者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两个登山者之一、名叫乔治·布莱利尔的先生说道。   “上山的路两边有树林,但是那些地方经常有本地人经过,如果有尸体出现在那里,镇民们不可能一点都没发现。”本地的导游也帮忙排除了登山者们在上山的路上出事的可能性。   弗格斯探长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如果这群人安然无恙还好,如果他们真的死在了之后的路上,比如说比勃朗峰更往后的圣女峰……   那么他们这群人搜救的路线,还要大大延长。   作者有话要说:①按照英国人当时的观念,30岁的男士所娶妻子最好是在23岁左右最合适,40岁男士妻子的推荐年龄是27岁。不过这个标准因何而起,作者也不得而知。感谢在2020-11-17 20:21:49~2020-11-17 22: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dodo 10瓶; 第139章 亡者日记   第二天, 弗格斯探长带着搜救队,爬上了勃朗峰。   以勃朗峰的海拔,眺望下方,自然是一览无余。   显而易见的是, 视野范围内没有尸体。   “那里……好像有一双鞋。”其中一名眼尖的警员说道。   大家往他指着的方向赶了过去, 费了不少力气才爬了下去, 发现在一处悬崖下方,有一个背风的隐蔽山洞。   山洞很浅,只能藏起成年人的双腿。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切。   山洞里有一具尸体, 半靠在背后的岩石上,一双腿直直地伸着, 登山用的靴子露在外面,因而才能被之前的警员发现。   他的腿上平摊着一本日记, 记录用的金属笔滚落在一边。   弗格斯探长飞快地从自己的助手加里警官那接过记录着几名死者长相的画像,一个一个进行比对。   “是希尔顿先生。”   “他的双腿受了伤, 应该是从上面摔下来导致的骨折。”另一位资深登山者查尔斯·奥佩在查看了希尔顿先生的双腿之后, 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一点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希尔顿先生既然死前还在书写日记,就说明他的意识还很清醒。   然而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情况下, 他躲进一个山洞, 按理说也应该抱成一团取暖。   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蜷缩过的迹象,这说明他根本没办法办到这件事——他的腿不能够随意活动。   “这太奇怪了不是吗,他的同伴们居然就这么把他丢下了?”奥佩先生神色复杂,“这群人也太冷血了, 明明派一个人把他送下山就可以……”   勃朗峰虽说海拔高, 但总体来说路程并不算长,不然之前旅行者俱乐部的人也不可能将打赌的时间设置得那么短。   可是希尔顿先生的同伴们却选择了袖手旁观,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群人这次探险的真实目的了。   弗格斯探长从希尔顿先生的腿上拿起那本日记。   日记翻开的那一页, 字迹非常潦草,难以辨认,应该是希尔顿先生临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写上去的。   他的双手明显已经冻僵,因而写的字也变得歪歪扭扭。   眼下救人……或者说是找人比较要紧,弗格斯探长可没空一   个一个辨认这些歪歪扭扭的字母。   但是让他把这东西直接交给这些难以交付信任的当地人,让他们把它带给格蕾丝,显然也很难让他放心。   这时地图测绘师把自己手绘的地形图递了过去,“位置和这里的地形都标注好了。”   加里警官自告奋勇地说道:“我赶回去把这本日记送到克里斯蒂先生手上吧!”   弗格斯探长点点头,让一名当地人陪同他一起下了山。   ……   另一边,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已经在山脚下的小屋里等待了两个白天。   “我在卡尔顿俱乐部的时候,听说过这位希尔顿先生。罗伯特·皮尔爵士曾经称赞过他的社交能力,甚至直言这个人不去议会竞选议员,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①)   格蕾丝听了公爵大人的话,内心却觉得,被首相夸奖社交能力,也许未必是一件好事。   就在两人准备出去走走的时候,加里警官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这个小伙子两天时间,连续跨越几千米的海拔,现在已经有了高原反应的迹象。   格蕾丝赶紧请人送他回了房间,自己则拿着他带回来的情报,认真阅读起来。   弗格斯探长已经在便条上写了基本情况,送回来的地图也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希尔顿先生死了,死在悬崖下的一个小山洞里。   他的双腿摔断了,但是他的同伴似乎并没有救他的意思。   格蕾丝翻开了那本日记。   翻阅之下,她发现,有关跌落悬崖的事故是从三月七日开始记述的。   而日记的截止时间,是三月十一日。   也就是说,希尔顿先生顽强地在那处避风的山洞里存活了五天,最终仍不得不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日记的内容如下:   “三月七日:   该死的,是谁从背后推了我一把?   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不谨慎的事,我居然在眺望冰川的时候,把后背留给别人。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唯一盼望的,就是能有一个路过的本地人把我带下山。   我的双腿应该是磕在了坚硬的冰上,磕断了小腿的骨头。   我仅仅知道一点急救知识,还是英格尼斯医生在路上教给我的。   没有在摔下去的一瞬间昏死过去,对我   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让我感到震惊又害怕的是,我居然没办法说话了。   我不清楚这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我在摔倒的时候伤到了大脑。(英格尼斯医生从前告诉过我,摔坏脑子的人,有可能短暂地失声)虽说这两者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更期望自己能够尽快恢复,而不是中毒。   事到如今,抱怨也没有用。   我现在写下这篇日记,也是以防万一。   因为我知道,这些人里,除了那个资深的登山者,个个都有害我的理由。   但是那个登山者也不能排除在外,毕竟那种常年待在山上的怪人,谁又能保证他没有精神失常呢?   我摔下去的时候,听见他们装模作样地找了我几分钟,但也仅仅是几分钟而已。   只有那名登山者桑德斯提议下来找我,却被阿诺德上校拦住了。   说实话,我很怀疑他动用了某些可怕的武器,不然桑德斯先生也不可能就那么颤抖着声音,屈服于其他人的意见。   眼下我还有可以支撑两天的食物和饮水,唯一让我后悔的是,俯瞰冰川的时候,我把自己的睡袋放在了地上。   该死的!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再爬上去!   能找到这处小山洞,并且从冰川裂缝里爬出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的鞋沾湿了,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引火。   幸好周围还有一些干燥的小灌木,能够让我烘干鞋子,但是如果想保持一整夜的温暖,显然是不可能的。   也许是摔伤让我变得虚弱,写了这么几句话,我的双手就开始僵硬。   愿上帝保佑我,让我可以尽快得救。”   第一篇日记里,希尔顿先生明显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不过他日记里所说的“每个人都有杀我的理由”,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他有关悬崖上众人反应的描写,也让人浑身发冷。   格蕾丝有的时候会忍不住对上流社会的“友谊”产生怀疑。   如果希尔顿先生自己都认为别人有杀他的理由,却还和这几个人来往密切,那他的心思也实在是太难以揣测了。   格蕾丝接着往下看。   “三月八日: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人经过,眼下天就要黑了,我的希望也落空了。   我很清楚这个见鬼的山峰人迹罕至,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盼着别人快点找到我。   如果我能够回到自己那温暖的别墅里,我一定会珍惜自己从前那安逸的生活,绝对不会为了虚荣心,来挑战什么‘征服勃朗峰’。   这次的活动实在是我不够谨慎。   哪怕我之前能够对带来的队员进行一番筛选,也不至于落到这步境地。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是玛丽安突然指着远方惊叫了一声,我们这些人才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那个时候,有一双手突然猛地推了一下我的后背,导致我站立不稳,从悬崖上跌落下去。   而我刚好摔在一处冰川的裂缝上,不仅仅摔断了小腿,还把脚卡了进去。   一开始我也曾试图求救,但是悬崖的角度导致我看不见上面,上面的人也看不见我。   我的嗓子就像是突然被胶水黏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现在我的声音已经基本恢复,但是附近一直没有脚步声,为了保存体力,我不能总是呼救。   我很确定自己的精神没有问题,思路也一直很清晰,这说明我的大脑应该没有受到严重损伤。   会不会是有人对我下毒了呢?   六号那天,我和其他人一起吃过两次饭,七号的早餐我们这些人也是一起吃的。   玛丽安是最有机会下手的,因为她为我们这些人准备了很多次茶水。   虽说这样想一位女士不好,但是她的的确确最有机会给我下毒。   说到底,我也要怨恨一下命运,为什么要让我的两条腿都摔断了。   如果只是一条腿受伤,也许我还可以独自想办法下山。   但是我目前所处的地方,上面有很大一个平台,双腿没办法用力的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眼下我的食物还有一些,如果节省一点,应该可以支撑我活到明天。   我尝试着做了一个小陷阱,但是这附近没什么动物。   为了保持体温,我必须得吃点东西,这和在平原里穿行是完全不同的。   我必须得承认,我的心情已经开始沮丧了。   如果明天依旧没有人来,我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周围的灌木丛已经被我拔光了,很明显,这些枝条柔弱的小树枝,没办   法被我当成拐杖。   太阳就要下山了,我也要尝试着为自己取暖。”   “希尔顿先生明显知道别人对他的仇恨。”公爵大人把日记本往后翻了一页,“但愿他后面能解释解释原因,那群人都很可疑,不是吗?”   “如果他们这次仅仅是为了杀死希尔顿先生一个人而参加探险的话,我猜测他们应该是沿着阿尔卑斯山,往国外的方向逃走了。”格蕾丝分析过后,又觉得有一个地方非常不合理。   “他们沿途一定得去山下的村落补给,毕竟以希尔顿先生的智力,总不可能发现他们带了特别多的食物,还丝毫没有疑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①保守党的议员和贵族成立于1832年的俱乐部。是另一个与保守党结盟的绅士俱乐部。当时,保守党认为应该建立一个开会的地方以便在政治上反击对手。   在1841年08月30日-1846年06月30日之间就任首相的罗伯特·皮尔爵士是保守党,也就是托利党的一员。感谢在2020-11-17 22:52:57~2020-11-18 12:4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圆 50瓶;只吃糖的独步 30瓶;未知 10瓶;tiaf 1瓶; 第140章 玛丽安的秘密   “但是弗格斯探长不可能之前没有查过这件事, 当地人遇到这样一支不寻常的探险队,更加不可能不加以注意。”公爵大人眉头紧锁,“依我看,恐怕有更加不好的事发生了。”   两人怀着沉重的心情, 继续往下看。   “三月九日:   今天的天气比前几天温暖一些, 但依旧没有人路过。   我心里明白, 那群心虚的杀人犯是不可能回来救我的。   他们一定沿着阿尔卑斯山的山脊,一路往前走了。   也许再过不久,我就会变成山上一具冰封的尸体。   说起来, 可真是让人心有不甘啊!   后来者,如果你发现了我的尸体, 请一定要帮我把这本日记转交给警察。   我想,如果那位登山者, 也就是桑德斯先生没有精神失常的话,加害我的人就必然是另外五人之一。   在我剩余的时间里, 我将记录我怀疑他们的原因。   我的食物和饮水已经没有了, 周围也没有我可以通过爬行捡到的木柴。   我没有了其他的取暖手段,只能通过咀嚼随身携带的一小袋烟叶, 来短暂地让自己暖和起来。   这个方法是桑德斯先生教给我的, 只可惜他那种冲劲十足的生烟叶,在之前就被我用光了,现在我身上只剩下自己带的一点板烟丝。   这东西虽然比那种土烟叶柔和,但我此刻需要的是强烈的刺激, 才能让身体尽快暖和起来。   让人绝望的是, 即使是这种精致的板烟丝,我也仅仅剩下那么一点点了。   也许我剩余的时间会很难熬。   为了使我不至于在寒冷中昏睡过去,我要开始记录自己之所以被推下悬崖的原因了。   首先, 我要说的是乡绅霍普金斯先生的妻子霍普金斯夫人,也就是玛丽安。   这个女人和我可以说是渊源颇深。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读到这篇日记的人很大吃一惊。   在和霍普金斯先生结婚之前,玛丽安根本不是什么丈夫不幸去世的年轻寡妇,她甚至连威尔士人都不是。   这个女人把威尔士口音学得惟妙惟肖,要不是之前就认识她,我可能也会被蒙骗过去。   她根本不是英国人,而是在敦刻尔克生活的一名法国   交际花。   敦刻尔克那里靠近多佛尔海峡,因此常有英国人到那里去,当然,找乐子的人自然也大有人在,也包括我本人在内。   说实话,如果玛丽安不是一个女人,她一定能有所作为。   因为她这个人撒谎的时候丝毫不脸红,装成豪爽的威尔士女人的时候,自然得就像她真的出生在威尔士似的。   可想而知,当我在威尔士见到那个截然不同的玛丽安的时候,我还有一段时间以为眼前的女人是交际花玛丽安的孪生姐姐,因此心中惊疑不定。   但玛丽安这个女人很聪明,记忆力也很好。   她很快就想起了我,面对我的试探,她寻找机会,单独找我谈了谈。   我们做了一个约定,那就是,我不说出她的真实身份,而她则在她的现任丈夫霍普金斯那里,帮助我牵线搭桥,让他投资我的生意。   对于我来说,揭发一名交际花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反而还会让一位乡绅因为丢脸而拒绝和我往来。   但我掌握的秘密,对于玛丽安来说,却是相当致命的。   我猜测她应该是受够了给别人当短期情妇的日子,想要过乡绅夫人那种富足又体面的生活。   为此,她总是拼命地讨好我,生怕我一个不高兴,就把她那可怕的丑闻抖落出去。   实际上,我并没有想要揭穿她的想法。她是个有头脑的漂亮女人,除非有特殊的必要,否则我是不会为难她的。   但是,谁又能保证她也明白我的想法呢?   也许对她来说,永远不能开口说话的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她不会想到,我的手里还有一本小小的日记,一本能让死人说话的日记。   天要黑了,我没办法再继续写字了。   虽然希望渺茫,我仍旧盼望着明天能够得救。   三月的勃朗峰,实在是冷得让人牙齿打颤。   我多么想回到我那温暖舒适的别墅,在那里,厨娘会为我烹饪美味的菜肴,最好有热乎乎的羊羔肉豌豆浓汤,杂活女仆也会帮我引燃壁炉。   壁炉,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多么奢侈的想象啊……”   格蕾丝看完了这一篇日记,心情复杂。   这本日记,记录了一个人等待死亡的全过程,那些平静的句子背后,饱   含着一个被困者的希冀与绝望。   最让格蕾丝觉得不适的是,她已经知道,希尔顿先生死了。   这个时候再读他的日记,总会让人心底产生一股强烈的悲凉。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此刻正坐在壁炉旁边,一股负罪感让格蕾丝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看到这种举动,公爵大人立刻明白,格雷厄姆的同情心使得他开始为死者感到难过了。   但以公爵大人的角度来讲,希尔顿先生或许并不能算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好人。   或许就像女人敌视矫揉造作的女人一样,男人也更能识破同性的卑劣。   虽然希尔顿先生的日记里,言谈之中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为难那个名叫玛丽安的交际花。   但人在描述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下意识就会将自己的罪责抹去,而大肆宣扬别人的过错。   希尔顿先生前两天的日记里,都在暗示玛丽安有计划地坑害他,这说明他的对玛丽安的看法本来就已经失去了客观性。   这种时候,即使玛丽安是个天使一般的女人,也有可能被希尔顿先生描述成蛇发女妖美杜莎。   因此公爵大人认为,他们不能够单纯相信希尔顿先生的一面之词。   至少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其他人已经逃出生天。   不过希尔顿先生确实有威胁玛丽安的把柄,而这个把柄也确实能够毁掉玛丽安现在富足体面的生活,这一点是无可非议的。   除非希尔顿先生死前出现了幻觉,否则他没必要编造这样一个故事。   两人坐在餐桌前,等待房子的女主人送来晚餐。   “如果按照希尔顿先生之前的说法,那么我们后面看到的,应该是其他人的秘密。”格蕾丝拿起一片白面包,用黄油刀在上面涂抹着黄油。   公爵大人对于眼前的景象,总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之前格雷厄姆就是这样?   他好像偶尔会突然难受两天,食欲不振,之后又会恢复正常。   在美洲旅行的时候,他就看到过这种情况,在伦敦寻找《北极星报》记者的时候也是这样。   然而查尔斯医生却告诉他,格雷厄姆没有胃病。   公爵大人陷入到了疑惑当中。   难道是心理原因吗?   最近皇家医学院好像多了一个心理   学的分支?   “但是日记只有两篇了,我很怀疑后面他能不能把想写的东西写完。”公爵大人一心两用地回答着总管先生之前的话。   回想起日记最后一页那难以辨认的、歪歪扭扭的线条,格蕾丝也有些头疼。   由于英语当中有很多单词仅仅相差一两个字母,意思却截然不同,因此阅读最后一篇日记,难度一定很大。   而且格蕾丝最担心的是,万一她读错了某个部分,使得得到的线索和死者想要留下的线索南辕北辙,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   “希尔顿先生掌握的秘密,对于玛丽安来说非常致命。”格蕾丝想了想,说道:“不过也许之后的日记里,会有人比她更有动机。而且玛丽安当时在悬崖上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那么当时希尔顿先生一定会对她的位置记得比较清晰。”   “至少玛丽安亲手把希尔顿先生推下悬崖的几率是最小的。”公爵大人说道。   “从这一点上来说没错,但是玛丽安很有可能和其他人合谋。那个身强力壮的退伍军官阿诺德上校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格蕾丝很快又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   餐桌上偶尔有刀叉的碰撞声,但总体来说,两人说话的频率远远比动刀叉的频率要高。   公爵大人停下切牛排的动作,说道:“没错,希尔顿先生的日记里还暗示过,阿诺德上校极有可能用某种武器威胁了那个和他们认识时间最短的成员,资深登山者桑德斯先生。”   “如果除了桑德斯先生,其他人都有致命的秘密掌握在希尔顿先生手中的话,那么他们对当时的情况也一定会推波助澜。”格蕾丝的眼睛眯了一下,“但是有一个人明显绝对不会是玛丽安的帮手,那就是她的丈夫霍普金斯先生。”   格蕾丝这句话说得可是一点都没错。   虽说夫妻是极其亲密的关系,但是杀人这种事,如果不互相递交投名状,即使是夫妻也没办法通力合作。   而对于队伍里的五名队员来说,他们最好的投名状就是互相交换秘密。   阿诺德上校明显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女人的人,在这方面,他的确是玛丽安最好的选择。   而玛丽安这样的弱女人掌握阿诺德上校的秘密,对于   阿诺德上校来说,远远比希尔顿先生掌握他的秘密要风险小得多。   但是玛丽安如果把自己的秘密告诉霍普金斯先生,那么她不但不能得到帮助,还会彻底失去自己拼命得到的一切。   除非玛丽安能够通过花言巧语,以其他理由骗过自己的丈夫。   但是她又能找到什么理由呢?   因为对于维多利亚时代的女人来说,什么都没有失去清誉更致命。   而任何类似的理由,都会导致她和霍普金斯感情破裂。   而如果用不致命的理由,玛丽安又怎么能劝服丈夫和自己一起杀人呢?   由此可见,这对夫妻,反而最不可能同时都是残害希尔顿先生的罪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8 12:45:23~2020-11-18 18:4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豆 50瓶;山顶洞人 10瓶;tiaf 1瓶; 第141章 医生的秘密   “不过以阿诺德上校那种军人的干脆性格, 也许他并不需要和谁合作。一旦他因为这次的登山活动起了杀心,而他又恰好带了枪的话,那么其他人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公爵大人在射击俱乐部和阿诺德上校有过一面之缘。   实话说,即使没有黑斯廷斯少校那略显夸张的称赞, 公爵大人也绝对明白, 那是一个像猛虎一样强壮的男人。   年龄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即使公爵大人这种经常会练习拳击、击剑和格斗术的人, 也没把握说自己能和阿诺德上校不相上下。   再加上阿诺德上校精准的枪法,这样的人在勃朗峰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简直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如果他杀心够强烈, 公爵大人甚至怀疑,他一个人可以解决掉剩下的所有人。   一旦他起了歹念, 队伍里的其他人为了保命,自然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   而一直生活在安全的富人区的希尔顿先生, 恐怕也不会想到,和他一起爬山的人会这么明目张胆。   毕竟在他眼里, 这几个人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对方都有把柄在他的手里, 从表面来看,他们都是希尔顿先生的“好朋友”。   而且队伍里还有一个身体素质不错的桑德斯先生, 希尔顿先生又怎么能提前预知, 凶手居然胆敢在大白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呢?   “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和玛丽安合作。”格蕾丝暗示道。   “队伍里的医生,沃利·英格尼斯。”在这方面,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简直是默契十足。   希尔顿先生在日记中曾经提到过, 自己在摔下悬崖的时候, 突然不能说话了。   这很有可能是惊吓和毒药的双重作用。   很多毒药都可以让人失去说话的能力,但是它们通常也会让人在短时间内死亡。   人的声带本身也算是一块特殊的肌肉,想要通过下毒让人失去说话的能力, 毒药的作用通常并不作用于声带本身,而是先使喉咙本身肿胀,从而导致发声困难。   而希尔顿先生所说的“喉咙就像被胶水黏住了似的”,或许就是毒药发作的副作用之一。   然而结合希尔顿先生后来存活的时间,格蕾丝推测,这种毒药   要么是毒性不强,要么就是剂量不足以毒死一个人,而是仅仅只能让人失声。   而队伍中能够精准把握用药剂量的人,不做他想,必然是英格尼斯医生。   当然,如果希尔顿先生的失声仅仅是心理原因或者摔下去时的轻微脑震荡所导致了,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晚餐过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回到客厅,打算再读一篇日记。   至于那潦草的最后一篇,出于谨慎,两人决定明天白天光线好的时候再看。   霞慕尼仅仅是一个小镇,没有更加明亮的煤气灯,甚至于很多人家连蜡烛都不用,仅仅使用一种昏暗的油灯,在这种情况下读一篇难以辨认字迹的日记,显然是不明智的。   两人将日记本尽量凑近油灯的玻璃灯罩,读起了第四篇日记。   “三月十日:   也许是人的求生欲总是很强烈,今天一整天,我都一直支着耳朵,期待着周围能有人的脚步声。   然而这里依旧一片平静,让人绝望的平静。   周围只有风声和干燥的雪粒在冰面上滚动的沙沙声。   我的双腿已经冻僵了,我只能忍着剧痛,时不时活动一下我那已经骨折的双腿。   即使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明白,我生还的几率已经非常渺茫了。   多么奇怪啊!   一个星期前,我还坐在自己家的别墅里,举着酒杯侃侃而谈。   现在,我却像个落魄的流浪汉,身上没有一块面包,又冷又饿地蜷缩在这简陋的山洞里。   甚至于我自己都惊奇于人类的生命力。   如果我现在待在家里,我绝对想不到,我能在这冷的要命的鬼地方独自存活四天。   眼下等待对于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   我甚至迷恋上了写日记,因为这该死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所以我只能和这本小小的日记本对话。   由于我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回忆摔下来之前的事,就成了我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   就在今天上午,我又有了新的怀疑对象——英格尼斯医生。   现在想想,我不应该如此自负,窥探别人的秘密,以至于现在可能死了连一块墓地都没有。   我感到更后悔的是,我没有娶一位妻子,生下几个孩子。   我的遗产也许要由一个   没见过几回的堂弟继承了。   说实话,我讨厌那家人。   他们是一群善良愚蠢的傻瓜。   有关英格尼斯医生,其实我也掌握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秘密。   英格尼斯医生是一位顾问医生,在医生里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毕竟英国的顾问医生大多数都五十岁出头了,像英格尼斯医生这样才三十六岁的壮年男子可不多见。   但是即使是他这样的天才,也会出差错。   那件事发生在五年前,那时候英格尼斯医生还不是顾问医生。   即便如此,他在哈利街的那家诊所也是每天人满为患,使他忙碌不堪。   他的门童安排病人在大厅排队等待,然后等着英格尼斯医生按铃传唤。   我当时作为英格尼斯的朋友(或者说熟人更为恰当),不必特意排队,就可以去找他。   巧合的是,当我上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药房里配置一种加了马钱子的药物。   他当时的样子有些困倦,但还是坚持着配完了药。   我无意间看到了天平上面马钱子的剂量。   就在第二天,他的一位病人不幸去世了。   由于那位病人长期缠绵病榻,因此他的家人并没有怀疑是药品出了错。   但是我对此抱有疑问,所以就自己查阅了《英国药典》,最后发现,英格尼斯医生配药时,用的是公制而非药衡制。   十进制的公制确实方便,但却很容易看错小数点,导致药品中某些成分以十倍的剂量出现。   英格尼斯在那份药物里,加入了十倍于药方的马钱子。   正是他在疲劳下的疏忽,导致了那位病人的死亡。   在那之后,我偷偷地观察过他的状态。   那段时间,他的脸色一直很苍白,似乎在为害死了一个人而感到愧疚。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收入和口碑的升高,使得他将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出于一个正直绅士该有的责任,我隐晦地提醒了他,不应该因为这种短暂的成功就志得意满。   英格尼斯医生在得知我发现了他的致命失误之后,对我的态度就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   他在看病的过程中,多次向他的病人提到了我的生意,提到了我的人品多么多么好。   每当他用他那双棕   黄色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我都能读懂那双眼睛里饱含的哀求。   放过我吧,希尔顿先生,您掌握的秘密对于一名顾问医生来说,是绝对不能泄露的东西。   说实话,我从没有打算揭露这件事。   让一名医生名誉扫地,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不过英格尼斯医生或许并不这样想。   我看到他和玛丽安凑在一块聊天了,就连桑德斯那个年轻的小伙子,都私下里问过我,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说实话,我没看到他们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是桑德斯那个小伙子性格非常活泼,他喜欢和周围的人搭话,也喜欢观察别人。   我猜测,他可能在其他人没注意的情况下,看到了什么不太寻常的东西。   不过他可完全理解错了,玛丽安一心维护着自己乡绅夫人的位置,是不可能和英格尼斯医生发生什么的,尤其她的丈夫就和我们在一起。   现在看来,她那时候没准是在偷偷地和英格尼斯医生商量着对付我的办法。   她那声惊叫,也许就是为了让我转移注意力,从而给英格尼斯医生制造机会,让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我推下悬崖。   而且我们出发的时候,带了一个急救手提箱,谁又能保证英格尼斯医生没有带某些毒药呢?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通过药物让我不能开口说话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这家伙居然还想要误导我,让我以为失声是因为大脑受到了损伤!   不过这件事是出发前很久的时候,他再一次闲聊的时候告诉我的。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对我起了这样的歹念,那么无论我怎么防备,我最终可能都要死在这名狠毒的医生手下。   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怀疑。   也许英格尼斯医生对此一无所知,而我的失声也真的是因为摔下来的时候,那轻微的脑震荡造成的。   如果是这样,又会是谁想要害死我呢?   我很确定,玛丽安没有机会把我推下去,因为当时我正看向她的方向,而她也背对着我。   当时有哪些人站在我背后来着?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   要是我那时候一心注意着周围的人,防备着他们,那该多好啊!   眼下天色   又开始暗下来了,我感觉异常疲惫。   我的眼皮开始忍不住往下沉了……   但是我不敢就这么睡过去,这里实在太冷了,我又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一个人待在山洞里,真是让人绝望又害怕。   如果有人能够把我救出去,哪怕他要我的一半财产做报酬,我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主啊,求您听听您那信徒内心的声音,让他得救吧!   哦!   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这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8 18:48:36~2020-11-18 21:4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鲤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鲤渊 30瓶;英俊 10瓶;喵 5瓶; 第142章 缺失的日记   “脚步声?”格蕾丝喃喃自语。   希尔顿先生的死亡已经是既定事实, 因此他这篇日记的最后一句,才格外让人惊讶。   或者不如说,这事惊讶之余,也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很晚了, 这里的灯光太暗了, 我们最好早点回去休息。”公爵大人把日记本收好, 劝说格蕾丝回房休息。   人在有心事的时候,睡眠往往是不踏实的。   第二天早上,格蕾丝很早就醒了过来, 想要阅读最后一篇日记。   然而在翻到那一页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日记的第四篇和第五篇之间, 缺失了几页。   这种日记本是手工装订的,二十五张纸, 从中间用细麻线穿过,对折成五十张用于书写的日记纸张。   纸张被这样缝合成一沓一沓的, 再用胶水黏在牛皮封皮的内部, 做成一个厚厚的小日记本。   之前为了看前面的内容,格蕾丝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后面的笔记, 因此并没有对细节多加注意。   然而现在……   她把写有这五篇日记的那一沓纸数了数, 发现二十五张纸,整整少了五张。   而她之所以能发现笔记被人撕下过几页,还是因为缝合纸张的麻线上,挂了一些没有清理掉的小纸屑。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他们找来了加里警官, 询问情况。   加里警官也吓了一跳, “我很确定,日记只经过了我和弗格斯探长的手,不会有人有机会把它撕掉的, 除非那是在我们发现希尔顿先生的尸体之前被撕掉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纸张被撕掉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或许让人安心一些,那就是希尔顿先生自己撕掉了那些纸。   他之前的日记显示,他在掉下悬崖的第一天曾点燃了一些灌木,烘烤被打湿的鞋子。   那些被撕下来的纸,或许就是被用来当做引火物了。   而如果是第二种情况……   格蕾丝确认了一下前四篇日记,确定和日记本前面的日常笔记的字迹一致。   至于最后一篇,因为上面所有的字都歪歪扭扭,一时倒是让人难以判断,这到底是希尔顿先生写的,还是折返的人故布疑阵   ,自己模仿快要被冻死的人,所写下的日记。   总而言之,这最后一篇日记显然变得没那么可信了。   “希尔顿先生声称队伍里的五个人都有害他的理由,而现在日记上只记下了玛丽安和英格尼斯医生的秘密……”加里警官思索着,说道:“最后一篇日记又可能是伪造的,那么没有在日记里被公开秘密的人,还剩下乡绅霍普金斯先生、阿诺德上校和那位律师威廉·南丁格尔。他们三个之一,可能就是折返回来撕毁日记的人。”   “不过我们很难判断谁和谁是同伙,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撕毁了五页日记,那么他撕毁这五页日记的目的,或许并不仅仅是去掉自己的秘密,而是趁机陷害其他两个人,把他们一起拉下水。”格蕾丝想了想,觉得撕毁日记的人不可能是英格尼斯医生和玛丽安,玛丽安的丈夫霍普金斯先生也不太可能。   不管其他人的秘密是否致命,玛丽安和英格尼斯医生两个人的秘密绝对是致命的。   玛丽安伪造身份,对一名乡绅实施骗婚,事情一旦暴露,她可能不仅仅会被抛弃,甚至还有可能坐牢。   而英格尼斯医生在药品上的疏忽,是可以让他声名扫地的医疗事故。   如果这两个人回到案发现场,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写有自己秘密的那部分撕下去。   而霍普金斯先生是个体面的乡绅,是仅次于贵族的上流阶级。   这样的人,即使最后得知事实,抛弃自己的妻子,也绝对不会愿意把自己家里的丑闻公开,让大众嘲笑自己。   这么一来,反倒是阿诺德上校和律师南丁格尔先生更加可疑了。   格蕾丝并非没有想到前面的日记也是伪造的,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   没有人去救希尔顿先生是一回事,而一个人在冷风中伪造这么多的日记,却不怕被其他人发现,又是另一回事了。   除非……这个人已经解决掉了所有人。   这当然是最可怕的猜测之一。   如果不以这条最可怕的猜测为准则的话,那么目前最可疑的,自然是阿诺德上校和南丁格尔律师。   然而考虑到阿诺德上校完全可以暴力解决所有人,这种耗费时间和脑力的计谋,反而不太像是他能做出   来的事。   如果是阿诺德上校,格蕾丝本人更倾向于他会直接拿走日记,而不是撕掉其中几页。   这样一一排除之后,南丁格尔律师就成了最有可能折返回来的所在。   可是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阿诺德上校允许他单独行动,或者他们这些人在把希尔顿先生丢下之后,就各自分开了。   至少以南丁格尔先生的体力,没有英格尼斯医生的帮助,是不可能杀死阿诺德上校的。   当然,折返回来的人,和把希尔顿先生推下去的,未必是同一个人。   因为这五个心怀鬼胎的人,再加上桑德斯先生这个不了解他们的人,突然因为希尔顿先生跌落悬崖而被绑在一起,这种关系必然是不牢固的。   他们每个人,内心应该都有自己的考量,互相之间并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在这样的前提下,这群人为了不让事情败露,或许会互相算计,甚至是自相残杀。   那么他们有可能分开行动,也在情理之中。   不论如何,格蕾丝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最后一篇日记看完。   经过三个人几个小时的辨认和誊抄之后,他们终于半猜半蒙地写下了日记里的内容:   “三月十一日:   上帝,我早该想到是他!   这个该死的……我当初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他以为撕掉那些东西就有用了吗?   我还没有死!   这个恶毒的蠢货,在我鼻子前面探了探就走了。   我预感自己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我要揭发这个虚伪的家伙。   威廉·南丁格尔!   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会说出你的秘密,让你永远活在丑闻当中!   你在1843年的那场谋杀案里判断失误,为了保住名誉,你毁掉了那女人好不容易拿到的证据,能够证明凶手杀了她丈夫的证据。   下地狱去吧,你这该死的律师!   命运怎么能对我如此残酷?它给了我希望,结果却派了一个巴不得我去死的人过来。   我的手已经越来越无力了,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再见了。”   最后一篇明显比之前的几篇要短,但其中也揭示了一个人的秘密。   根据信中所说,律师威廉·南丁格尔在1843年参与了一场谋杀案的审判。   这位年轻有为的律师,为凶手脱了罪,最终却发现脱罪的人确实是杀害了被害人的凶手。   发现自己失误的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弥补自己的过错,而是找机会,销毁了受害者家属拿到的有力证据。   如果这一篇日记不是伪造的,那么对于格蕾丝来说,即便希尔顿先生威胁他人的手段十分卑劣,被他威胁的这些人,也绝对算不上无辜,他们的罪责甚至比希尔顿先生本人还要重。   至少希尔顿先生本人的双手没有沾染鲜血,英格尼斯医生和南丁格尔律师却背负着人命。   就在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思索着这本日记的蹊跷之处时,远在阿尔卑斯山脉寻找失踪人口的弗格斯探长,正带着人在寒冷的山峰上寻找着探险队其他人的踪影。   勃朗峰几乎已经被他们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弗格斯探长决定带人到另一座山峰的山脚下进行补给,而不是再折返回霞慕尼浪费时间。   他们沿着勃朗峰的另一侧下了山,而他们从霞慕尼雇佣的当地人,则选择回到自己的家,顺路把弗格斯探长的消息带给格蕾丝和公爵大人。   就这样,弗格斯探长带着救援队的其他成员,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来到了另一座不太知名的小山峰的山脚下,在当地的小村落休息了一晚。   弗格斯探长再三询问那里的村民,这些人纷纷表示,并没有看见一群陌生人过来购买食物。   但是有一位主妇却和其他人说法不太一样。   她声称有一个小伙子曾经悄悄来她的家里买过一些熏肉和面包。   因为这位主妇的家靠近山路,其他人倒是不太可能比她更容易碰到从山上走下来的人。   根据这位主妇的描述,以及她自己那不太有把握的辨认过后,弗格斯探长判断出,她遇到的极有可能是桑德斯先生,那个资深的登山者。   “他当时买了很多食物,连我准备留下来自己家吃的东西都买走了。我原本不同意,但是那小伙子态度不错,还加了不少钱。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我最后还是把食物卖给他了。我猜他应该是替整个队伍买食物吧?”   主妇回忆着那些食物的数量,说道:“那些食物如果他一   个人吃,都能吃半个月了。但是面包显然没办法放那么久,腌肉倒是可以。”   有了新的消息,弗格斯探长大喜过望。   第二天一早,他向当地人买了足够吃三五天的食物,又租了骡子,雇佣了几个熟悉地形的当地人,就兴冲冲地着人,继续往前走了。   那位主妇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能够吃十五天的面包,绝对不会是桑德斯先生单纯为自己一个人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8 21:45:36~2020-11-19 11:3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花匠 103瓶;Bigbro、筠怡、飒飒 10瓶;dx 6瓶;lq22 4瓶;小胖的 2瓶;烧香请带零食、青楼楚馆怡红院、荨荨 1瓶; 第143章 第二名死者   弗格斯探长带着人, 一路沿着上山的路搜索过去。   在临近中午,大家准备点燃篝火的时候,测绘师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是一处岩石平台下方, 高度差大概有二十码。   平台面积不小,足以容纳二三十个人。   在距离悬崖七码左右的距离,有一个燃尽的火堆,似乎是被人踢散的。   看起来, 之前探险队在这里休整过, 只不过有一个人, 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弗格斯探长根据画像判断,死者是登山者罗杰·桑德斯。   桑德斯先生呈现出的, 是人从高处跌落时的典型姿态, 唯一不同的是, 他的一只手里似乎紧紧地攥着什么。   两名警员在一块巨石上绑了绳子, 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把尸体带了上来。   随行医生上前检查了尸体。   由于阿尔卑斯山的高海拔地区终年积雪, 现在又是四月份,这里的温度格外低。   而这些人是在更冷的三月份去世的,尸体都因为低温保存得相当不错。   医生甚至没办法判断这些尸体的具体死亡日期。   “他的后脑磕在了石头上, 导致了脑损伤和失血过多, 才会死亡的。”医生说着,尝试着掰开死者紧攥的拳头。   桑德斯先生的手掌里, 攥着的是一小块发霉的面包。   医生又掰开他的嘴巴,发现他的口腔里,也有咀嚼过但没有咽下去的面包,此刻已经冻上了冰碴,并且生了霉菌。   从这一点来看, 桑德斯先生应该是在和其他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被某个人暴力地推搡到了悬崖边。   事情发生得一定相当突然,不然桑德斯先生不会连面包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跌落悬崖,死在了平台之下。   他甚至连开口询问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推了下去。   弗格斯探长低声咒骂了一句,“这群疯子!”   “据我所知,这位桑德斯先生和希尔顿先生认识了不过两个月。这群人一定是害怕他泄露了秘密,才会骤然发难,杀人灭口。”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希尔顿先生的死绝对是有蹊跷的,即使没有读那本日记,弗格斯探长也知道,希尔顿先生被一个人留在悬崖底下,是多么不合常理的事。   这说   明探险队里的大多数人,都希望他死,所以才会袖手旁观。   没准儿希尔顿先生就是被某个人推下去的!   即使他不是,桑德斯先生也绝对是。   在没找到的其他五个人当中,能把桑德斯先生这种资深登山者控制住,让他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跌落平台的,恐怕只有阿诺德上校。   弗格斯探长拿出画像,确定这家伙是个面目凶恶,虎背熊腰的壮汉。   而桑德斯先生显然也不是那种柔弱的年轻人,他的身材也算得上是健美。   即使是经常骑马打猎的乡绅霍普金斯先生,恐怕也没办法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这个年轻人推搡六七码的距离,然后再进一步推下悬崖,英格尼斯医生和南丁格尔律师就更不用提。   当然,如果这群人选择群体作案,那么是有可能达到这种效果的。   医生有观察了一下桑德斯先生的皮肤状态,以及舌苔和眼球,说道:“他应该没有被投毒,死前的精神状态也应该是清醒的。不过也不排除有一些特殊的毒药……不,桑德斯先生死前的反应很明显,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弗格斯探长和其他警员搜索了一下桑德斯先生的随身物品。   他们发现了一小袋土烟叶、一个指南针、一个银制的怀表、几枚硬币以及一小盒安全火柴。   除此之外,桑德斯先生的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一件武器,甚至连一把用来割绳索的小匕首都没有。   “登山者是不可能不随身携带武器的,我们一般会带上一把砍灌木的小砍刀,还会带一把锋利的匕首,要是火柴用完了,匕首和天然的金属矿石还能击打生火……”随行的登山者奥佩先生喋喋不休地说着登山者的常识。   另一名登山者布莱利尔先生则相对平静一些,“桑德斯先生的登山杖不见了,我还可以理解,毕竟他可能在休息的时候随手把那东西放在一边。但是刚刚发生那种事……”   布莱利尔先生言语中暗示着希尔顿先生是被谋杀的,“在那种情况下,像桑德斯先生这样的资深登山者,是一定会有所防备的。至少我在那种情况下会把刀子随身带着,绝对不可能会让它离开我的身体。”   “难道那群人搜走了他的武器?”测绘师   也加入了讨论。   “也许不是阿诺德上校搜走了他的武器,阿诺德上校极有可能带了枪,毕竟他的射击水平在整个伦敦都有些名气。”弗格斯探长说道。   不过,阿诺德上校不需要那些东西,不代表其他人不需要。   毕竟剩下的四个人里,谁都不是阿诺德上校的对手。   他们当然会希望自己身上有一把武器防身。   队伍里唯一的女人玛丽安倒是不太可能搜集这个,因为不论她有没有武器,面对阿诺德上校这样凶狠的男人,她都不可能有任何的反抗余地。   眼下弗格斯探长拿到的线索,算不上什么需要隐瞒的事,而且也没什么有价值的证据怕被别人不小心销毁。   因此他仅仅是派了一个当地人到霞慕尼去,给格蕾丝送消息。   一行人留在原地,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午餐,喝了些热茶驱散寒冷,这才继续往前走。   路上,他们看到了让人不安的一幕。   在一处山坡的一棵大树上,有一个比普通子弹直径大一些的弹孔。   一群人跑过去查看,发现弹孔的高度大概在成年男人的头颅位置,只不过周围没有血迹,树上也没有。   其中一名警察划着了一根火柴,照亮了那个黑漆漆的弹孔。   他的瞳孔一缩,“里面好像不止一颗子弹!”   弗格斯探长脸色铁青,“这一定是阿诺德干的,这家伙要么就是在警告我们这些后来过来调查的人,要么就是在恐吓和他同行的那群登山者。”   有什么比百发百中的枪法还让人感到害怕呢?   阿诺德上校在用行动向他人示威。   那棵树上的弹孔,就是明晃晃的一句话——我想要谁死,谁就百分之百会死。   搜救队……哦不,现在或许说成是逮捕队更为恰当。   总之,弗格斯探长带着他的队员们,在那棵树周围四处搜索了一遍,在距离大树约五十码的位置,他们找到了几枚像是纸包弹弹壳的圆形纸筒。   “霞慕尼的居民没有看到阿诺德上校携带大型武器,那就说明他带的不是那种显眼的猎·枪,而是容易藏起来的左轮一类的手·枪。”   弗格斯探长面色凝重,“使用左轮,在五十码之外都能发挥这种威力,这可真是个危   险的家伙。”(①)   这时随行医生在树下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似乎有一些冻结着半腐烂的水果的冰块。   水果的果肉早已氧化发黑,但依稀能认出来是苹果,而且看样子,这些东西不是被切开,而是被打碎的。   再联想那个弹孔的位置……   “这个猖狂的畜生!”弗格斯探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从身高来看,顶着这个苹果的人只有可能是玛丽安。   也就是说,阿诺德这个暴徒,居然威胁一个柔弱的女人,头顶着苹果给他当活靶子,让他在几人面前示威。   即使是一个大男人遭遇这种事,恐怕都要吓得尿裤子,像玛丽安这种纤细柔弱的女人,恐怕在第一颗子弹被击发之后,就会吓得昏死过去。   英国男人一向讲究绅士风度,这样恃强凌弱的行为,在场的人都非常不齿。   阿诺德上校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对着一位女士做出这样恶劣的事,简直是不可原谅。   弗格斯探长一路憋着火气,大跨步往前走,带着人继续赶路。   “我猜他们在路上一定发生了分歧,极有可能是因为阿诺德上校把桑德斯先生推下了他们休息的平台。原本这次的失踪案是有可能定性为意外的,只要他们这些人都死不承认,那么希尔顿先生最终就只能被判定为意外死亡。”其中一名警察和他的同事讨论道。   他的同事也认同他的看法,“但是阿诺德上校这种只会使用暴力的莽夫,恐怕根本不愿意动脑子,他会把一切威胁他的人都除掉。桑德斯先生和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阿诺德上校完全不了解他的性格,所以觉得他格外有威胁。”   “这样说来,他杀死桑德斯先生,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事。”奥佩先生也凑过去讨论。   “桑德斯先生就算预料到了也没用,他就不该帮他们买食物,如果他当时下山的时候就趁机逃跑,他现在恐怕还活得好好的。”之前的警察说道。   这时测绘员推测道:“你们说,阿诺德上校会不会是因为霍普金斯夫人谴责了他的行为,才选择惩罚她?毕竟阿诺德上校杀了桑德斯先生,他们这些袖手旁观的人,以后在法庭上肯定会被当成共犯。”   “当然有这个可   能,不过这样看来,霍普金斯夫人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在那种刚杀完人的壮汉面前,也敢大声谴责。”   奥佩先生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实属多余。   毕竟胆敢征服勃朗峰的女人,全英国都没有几个,从这方面来看,霍普金斯夫人的确胆子很大。   而且她被阿诺德上校的愚蠢拖下了水,一时头脑发热,忍不住出口指责阿诺德上校,也完全在情理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的枪·膛密封性都不太好,因此射程都不太远,左轮能在二十码距离击中目标,就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感谢在2020-11-19 11:32:00~2020-11-19 17:2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十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LILy 38瓶;御守 20瓶;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10瓶;RP君 1瓶; 第144章 沉睡的阿诺德上校   然而当时间快到夜里的时候, 弗格斯探长几人又遭遇了新情况。   在一处小山峰的岩壁旁,一个帐篷矗立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上面还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这积雪表面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冰壳, 内里也压得很实,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样的积雪,显然是已经在帐篷上存在很多天了。   因为白天的阳光, 会让积雪轻微融化, 让下层的雪吸收雪水, 变得更薄的同时密度更大。   由于之前看到的大树,大家此刻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那个残暴狂妄的阿诺德上校, 会不会就端着枪, 等待着别人掉入他的陷阱?   弗格斯探长拔出了左轮, 另外两名警员则小心翼翼地靠近帐篷, 一把扯开了帐篷上的扣子。   “……”   阿诺德上校确实在帐篷里, 只不过, 现在的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攻击性了。   他死了,死得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帐篷里相对温暖, 因此阿诺德上校的尸体已经腐烂得有点严重了。   但是从体型上来看, 这必然是阿诺德上校无疑。   因为整个队伍里,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大的块头。   “他应该死了二十几天了, 虽然帐篷能提高一点温度,但显然作用不大。如果是在温暖的地方,他现在可能就只剩下内脏和骨头了。”医生钻进帐篷里,检查了一番尸体。   说实话,尸体腐烂到这个程度, 想要通过体表检查阿诺德上校的死因,显然是非常困难的。   而且随行医生所带的东西不多,恐怕没办法对尸体的胃袋残留物进行化验。   即便如此,医生还是给出了一些有用的建议。   “一般来说,受过外伤的地方,腐烂程度会更高一些,但是阿诺德上校的尸体上并没有这种现象。”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睡袋里,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反抗和挣扎的迹象。”弗格斯探长蹭了蹭鼻尖,说道。   以阿诺德上校的体格,如果不是彻底陷入沉睡,就算是夜里被人偷袭,也不可能丝毫不反抗。   弗格斯探长想象着阿诺德上校和别人搏斗的场景,他瞥了一眼帐篷,觉得如果阿诺德上校真的和某个人打了起来,恐怕这个帐篷根本不   可能还完好无损。   不被他打得四分五裂就不错了。   “他睡梦中的反应并不痛苦,由此可见,他在睡前可能服下了某种药物。”医生举了几个例子,“鸦片酊、安眠药或者某种镇定剂,都是有可能的。不过我个人认为鸦片酊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鸦片酊有特殊的味道,阿诺德上校不太可能察觉不到。”   “最有可能提供药物的人,一定是英格尼斯医生。”弗格斯探长面色凝重,“这群人已经疯了,他们互相残杀,已经到了没人能阻止的地步了。”   这时那个活泼的登山者奥佩先生说道:“但是阿诺德上校也完全是咎由自取,他低估了别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的反抗之心。”   想想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之前做了什么蠢事,大家的表情都相当微妙。   阿诺德上校用行动威胁了所有人。   他利用玛丽安作为活靶子的事,必然也激怒了霍普金斯先生。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被人这样折辱。   这不仅仅是威胁,还是对于别人人格的践踏。   阿诺德上校把霍普金斯夫妇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其他人也同样被他的行为激怒了。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四个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必然会通力合作,先把阿诺德上校除掉再说。   玛丽安是个女人,队伍里的食物和热饮应该都是由她来负责。   至少在场的人里,没有人认为阿诺德上校会做这种细致的活计。   而玛丽安一旦得到医生的帮助,其他人并不需要做多余的事,只要在吃饭的时候神色如常,就可以轻易地骗过阿诺德上校。   如果医生选择的是安眠药的话,即使阿诺德上校出于疑心,让其他人先“试毒”,恐怕喝上一小口那样的茶,对人的身体也没太大影响——最多不过是睡得熟一点罢了。   相比于毒药,安眠药反而更加容易骗过阿诺德上校。   在寒冷的夜晚,只要他喝上几杯热茶,就会服用过量的安眠药,从而在睡梦中死去。   而这样的招数,对于英格尼斯这样的顾问医生来说,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给阿诺德上校的尸体做了基本的检查之后,弗格斯探长指挥警员们搜查阿诺德上   校的随身物品。   事情如弗格斯探长预料的一样——阿诺德上校的手·枪不见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剩下的那四个人,虽然在阿诺德上校死前都一致对外,但他们的合作关系并不牢固。   现在手·枪只有这么一把,弗格斯探长非常确定,剩下的四个人都想要它。   在抢夺这方面,霍普金斯先生显然更有优势。   一来南丁格尔律师和英格尼斯医生都没有他强壮,二来他的妻子必然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而南丁格尔律师和英格尼斯医生显然不可能像夫妻那样互相信任,他们联合起来的几率不太大。   警员们搜索完毕之后,发现阿诺德上校的随身物品里,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以及……五张写满了字的纸。   弗格斯探长看着那五张纸,一时觉得非常眼熟。   “这是希尔顿先生的笔迹!”一个记忆力不错的年轻警官说道。   弗格斯探长看了看那几张纸上的日期,发现他们分别写于三月十一日和三月十二日。   也就是说,阿诺德这个家伙,居然中途还返回到过希尔顿先生跌落的悬崖底下,特意撕下了这几张纸!   弗格斯探长越发觉得这群人行为诡异,难以捉摸。   他只好又打发了一名警员回去送消息。   等那名警员走后,弗格斯探长就带着其他队员在附近驻扎下来。   大家分工合作,搭帐篷的搭帐篷,生火的生火,捡拾干柴的人捡拾干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儿要干。   弗格斯探长则不死心地对着阿诺德上校的随身物品挑挑捡捡,想要从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   阿诺德上校显然是个老烟枪,随身带着一个用了很久的烟斗。   烟斗是用玛瑙做的,咬嘴那里镶了一层黄金。   烟斗内部有一层黑色的烟油,显然已经清理不掉了。   除此之外,阿诺德上校还带了一袋味道浓烈的粗切板烟丝,这显然是常年出海的海军们喜欢的东西。   他的其他物品还包括一块磨损严重的金怀表(显然其他四个人并不稀罕这块价值五十英镑的东西)、一个心形盒子项链,里面贴着一张发黄的少女的画像,以及一小束金色的头发、一枚内圈刻字几乎被磨平的金戒指、   一包烟斗通条,以及一盒安全火柴。   这些东西,似乎暗示着阿诺德上校曾经爱上过一位美貌的少女,但是这位少女要么就是早早去世了,要么就是嫁给了别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位女士都可以称得上是魅力非凡。   阿诺德上校现在已经四十二岁了,而且在社会上地位颇高。   即便如此,他依旧对这位女士念念不忘,而且自己也一直没有结婚。   这说明他对这位女士的爱慕之心,必然极其强烈。   而且弗格斯探长仔细看了看那枚金戒指,感觉那就是去教堂举办婚礼时,常用的那种结婚戒指。   也许阿诺德上校曾经尝试过向那位女士求婚,但最终失败了。   弗格斯探长有些讽刺地想着,这么一个痴情的男人,居然会那样为难别人的妻子,真是人心难测。   弗格斯探长搓着冻僵的手,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日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发现,准备下次带给格蕾丝和公爵大人。   与此同时,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正在抱怨着山区里信件传递的困难。   “要是弗格斯探长看到了什么,我们能立刻就知道,那该有多好啊!”格蕾丝怀念着自己在梦中使用过的智能手机。   说实话,她对于这时候能有二十一世纪的法医鉴定技术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她自己非常渴望能有一部电话——哪怕是有线电话也行。   在这个不通铁路的地方,想要传递一封信,只能通过马车或者人力,这种速度对于急于知道线索的格蕾丝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公爵大人并不能理解总管先生的“异想天开”。   据他所知,即使是电报也办不到总管先生所说的那种事。   弗格斯探长看到的东西,他们远隔几十英里,怎么可能亲眼看见?   除非这世上真的有巫术!   至少望远镜是没办法看得那么远的,即使真的能看那么远,一路上有崎岖的山路和不可预测的遮蔽物,他们又怎么能和弗格斯探长拥有一样的视野呢?   “显然在这样的地形上安装电报机和电缆是非常困难的。”公爵大人事实求是的说道:“霞慕尼的人口太少了,在这里建立电报局恐怕很难收回成本。”   两人在霞慕尼小镇平静祥   和到近乎无聊的环境中,又等待了一天。   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有一个生面孔跑来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所在的小屋,这个人带着法国乡下口音,向格蕾丝解释自己是另一座山坳处的村民,被弗格斯探长派来传递新消息。   在支付了一枚金币的小费之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迫不及待地读起了弗格斯探长送回来新线索。   这消息对于格蕾丝来说当然算不上是好消息,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9 17:27:14~2020-11-19 21:2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ga 10瓶; 第145章 五页日记   又过了大概半天, 有一名警员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房子的主人大半夜被吵醒,提着油灯不情愿地咕哝了几句,慢吞吞地打开了门。   这名警察向格蕾丝详细地报告了阿诺德上校的死状, 以及医生所推测的死因。   他将地形图和那五张日记交给格蕾丝以后,就回去休息了。   这样没日没夜地爬山赶路,他早已筋疲力竭。   半夜被吵醒的格蕾丝在看到笔记之后,就彻底没了睡意。   她凑近油灯, 阅读起了手里的日记。   前三页上显示得是三月十一日的内容, 后两页是三月十二日的内容。   如果这五页日记是真的, 那么希尔顿先生的死亡时间,还要比他们推算出来的要晚上一天。   两篇日记当中的第一篇内容如下:   “三月十一日:   今天天气算不上好, 外面飘起了雪, 有一些还被山风吹进了山洞。   不过桑德斯先生告诉我的经验是对的, 那就是下雪的时候不算冷, 雪停之后天气才会变得严寒。   如果是这样, 我希望这场雪能够持续到明天清晨。   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变冷, 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致命了。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我要趁着天还亮的时间,多写一些日记。   我现在对于得救已经不抱希望, 但是能多活一会儿对我来说当然是好的。   实际上, 即使在最绝望的情况下,人们也渴望活下去, 我很显然也是这样的普通人。   从前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认为我比起其他人,有很多优势。   我这个人擅长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同时我又自私冷血,一切以利益为主。   没错,事到如今, 我也没必要再隐藏自己的本性了。   反正我已经要死了,别人对我的看法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威胁了队伍里的其他五个人,在被推下悬崖之前,他们不过都是我手中的提线木偶。   但我对自己的掌控能力实在过于自信,以至于自不量力地带着这群人,来到了这么一个适合谋杀的天然屠宰场。   不过,既然我注定要死,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在我看来,我自己的行为虽然无耻,但罪不至死。   而那五个人里   ,每个人都有着比我更重的罪责。   前面我也说了,玛丽安是个假正经的骗婚荡·妇,英格尼斯医生是个害死病人的刽子手。   现在我要指控另外两个人,那就是霍普金斯先生和南丁格尔律师。   后来者,如果你看了前面的日记,那么我相信,你一定在某个时间,对霍普金斯先生怀有着非比寻常的同情。   然而他并不值得同情,他同样是个杀人犯。   你以为他的土地是怎么来的?   哦!那可不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的,而是从他堂兄那里继承的。   如果说,我死后,可以让我那愚蠢的堂弟不劳而获,至少他没有为了获得我的遗产而犯罪。   但霍普金斯先生显然不是这样。   这家伙偷偷在自己的家里,用烟叶提取尼古丁,然后把那东西掺到雪茄的烟丝里,毒死了他的堂兄。   多么狠毒的计谋啊!   我之前也认识那个可怜的家伙,那是个身体孱弱的小个子男人,性格温和,或者不如说是懦弱。   霍普金斯先生只比他小了两岁,而且身体健康。   要我说,即使他不动手,那些遗产最终也会落在他手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堂兄没有结婚。   在大约五年前的社交季,他的堂兄迷恋上了一个姑娘,从那时起,我就发现,霍普金斯那家伙的目光里,带上一股焦灼,以及……浓浓的杀意。   这家伙在那段时间疯狂地迷恋着化学,我猜就是那时候,他查到了提取尼古丁的方法。   有一天,我看到他在花园里埋葬了一条狗,那条狗前一天还好好的,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结果第二天,它就成了一具尸体。   霍普金斯先生发现我观察那条狗的时候,神情异常慌乱。   就在那之后没几天,他的堂兄就突然暴毙了,我前去悼念的时候,一位仆人告诉我,那位死去的霍普金斯,在死前曾抽了一支雪茄。   不过那个小伙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因此也没有人怀疑是有人下毒害死了他。   雪茄的烟头被我偷偷拿走了,在一番研究过后,我发现那里面的烟丝,是用尼古丁浸泡过的,因此毒性剧烈,几分钟就可以让人速死。   我保留了那个烟头,还从烟草商人那里   ,拿到了霍普金斯先生购买大量烟叶的记录。   面对我的威胁,霍普金斯先生立刻就屈服了。   说实话,我享受这种感觉。   那些平时高高在上,对别人不屑一顾的贵族乡绅,向我低下他们高贵头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英格兰的君主。   霍普金斯先生对我言听计从,他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我,把我引荐给一个又一个的上流人士,高官、贵族、教区长……   实际上,玛丽安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被美女讨好,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不过我得说,我低估了这个蛇蝎美人的狠毒,才落得这个下场。   至于南丁格尔律师,他的罪责在我看来最为严重。   那些古板又愚蠢英国人,还以为他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律师。   然而实际上,这家伙刚毕业就去了法国,在那里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专门给漂亮的女杀人犯做辩护,利用各种卑劣的手段,使得那些蛇蝎妇人能够逃避法律的制裁。   这些女人被无罪释放之后,不仅仅会付给他大把大把的钱,还会在再嫁之后,让自己地位颇高的新任丈夫,给南丁格尔律师写上一封充满赞美之词的推荐信。   根据我的调查,他至少帮助了三十个这样的蛇蝎美女逃离了罪责。   这些女人有的给丈夫下毒,有的诱导年轻无知的情夫暴力杀人,她们全都应该上绞刑架。   南丁格尔律师践踏着那些被杀的丈夫的生命,来给自己的事业铺路,使得他一回到伦敦,就口碑极佳。   而且这家伙一回到英国,就开始人模狗样地装好人了。   当我拿出那些出庭记录的时候,这家伙吓得脸色煞白,说什么也要求我放过他。   他当时的样子可笑极了,就像一个摇尾乞怜的狗。   有了他这样手段卑劣,无所不用其极的律师为我辩护,在商场上,我简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而且这家伙在伦敦很有口碑,人们都说他‘只为正义而战’,而我作为他的主顾,自然天然地被大多数人当成是正义的一方。   正因如此,无论我在恶意竞争时使用了多么卑劣的手段,我都能安然无恙地笑到最后。   要说这些人里,谁最不拿生命当一回事   ,肯定要数南丁格尔律师。   这个冷血的家伙,会是害我的那一个吗?   天要黑了,有关阿诺德上校的部分,恐怕要明天再说了。”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篇日记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篇日记不太一样。”公爵大人眉头紧锁,“我们根本没办法判断,有关三月十一日的两篇日记,哪个才是真的。”   思索了一会儿后,他说道:“我们不如写一封信给苏格兰场,让警察去搜查一下希尔顿先生的住所,我想他一定把那些可以威胁到别人的证据锁进保险箱,或者干脆和贵重物品一起存进了银行。”   只有拿到希尔顿先生手里的证据,他们才能判断出,这两篇日记到底哪个是真的。   “我刚好也想写一封信给查尔斯医生,说实话,我对尼古丁的中毒症状并不了解。”格蕾丝说道。   尼古丁有毒,格蕾丝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二十一世纪的香烟盒子上全都写着“吸烟有害健康”。   不过即便再怎么宣传吸烟的害处,吸烟的人也并没有减少的趋势。   从这方面来看,人类的确有自残的倾向。   然而用尼古丁来杀人,格蕾丝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然,二十一世纪确实有一些心理畸形的人,参加过某些愚蠢的抽烟比赛。   那些动辄就一口气抽一百根烟的蠢货,不死才是生命的奇迹。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能想到用这种东西下毒,也实在算得上是别出心裁了。   烟草里含有的尼古丁浓度其实算不上特别高,这东西在烟草里,体现得就是兴奋剂的作用。(①)   人们所谓的抽烟提神、抽烟可以让思路清晰,显然就是尼古丁作用于大脑时产生的短暂兴奋。   不过利用这种方式提神,显然是不利于健康的。   有一个老烟枪曾经告诉过她,人们喜欢的烟草的香气,实际上就是尼古丁香气。   由此可见,虽说浓度不高,烟草中能让人成瘾或者兴奋的成分,尼古丁可算是头等功臣。   但是希尔顿先生能否从一个烟蒂里把尼古丁重新提取出来,格蕾丝心中抱有一定怀疑。   各自说出自己的疑虑之后,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继续读起了第二篇日记。   第二篇日记的字迹明显   就比第一篇潦草多了,但是格蕾丝至少偶尔能看到几个端正的单词,与希尔顿先生从前的笔迹别无二致。   从这方面来看,这篇日记比之前看到的那篇完全看不出个人笔迹特色的“绝笔”要可信得多。   这篇日记揭露了阿诺德上校的丑事,不过从希尔顿先生日记里的语气来看,他对阿诺德上校的怀疑,反而不如之前四个人那么强烈。   因为在希尔顿先生看来,阿诺德上校这个人,似乎没有其他人有心计。   日记的开头是这样的:   “三月十二日:   我感觉自己已经丧失了饥饿感,同时也对温度不敏感了。   这说明我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即使现在还是上午,我也要开始写日记了。   桑德斯先生说的没错,雪停之后,真是冷得惊人,凌晨那段时间,我似乎就开始发烧了。   在我失去神智之前,我要把阿诺德上校的秘密也写在这本日记上,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太怀疑是他主动残害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里仅仅指数值,实际上烟草在所有植物里,是尼古丁含量最高的。   烟草属于茄科植物,之前书中提到过的颠茄也是,这一科的植物大多数都有毒,而且基本都含有一定量的尼古丁。   但烟草属植物的尼古丁含量最高,干的烟草含有0.6%到3%的尼古丁,但是人们吸烟的时候,这些尼古丁大多数都会被燃烧,只有少量的尼古丁会被人体吸收。   当然,茄科也有无毒的植物,比如番茄和土豆。感谢在2020-11-19 21:22:02~2020-11-20 11:1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呱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坂砂糖 23瓶;小荷包蛋 6瓶;呱呱、沉默的人 5瓶;完美受害人 4瓶;tiaf、哇噫吖 1瓶; 第146章 上校的诡计   不过, 日记的后半段,倒是记述了阿诺德上校唯一一次使用诡计的经历。   有关这个消息的来源,希尔顿先生声称是从一个传信兵那里花高价买来的。   由此可见, 希尔顿先生之前所说的“巧合”、“无意间”,显然都非常不可信。   他掌握的那些秘密,恐怕除了玛丽安的秘密之外,其他的都是有心调查之下, 才发现的。   信的后半段内容如下:   “阿诺德上校不是一个擅长使用阴谋诡计的人, 但是他的的确确也并非一次也没用过诡计。   在我看来, 他的诡计虽然不算高明,但却十分有效。   如果我说这家伙是个痴情的人, 别人一定会觉得可笑。   毕竟像阿诺德上校这样猛虎一样的男人, 居然会爱上一朵娇弱的花朵,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阿诺德上校在驻守印度的时候, 爱上了东印度公司一位职员的女儿。   那个女孩名叫薇诺娜, 是一个像精灵一样美貌又可爱的女孩儿。   据那个传信兵所说,当时在印度驻扎的很多军官都为薇诺娜神魂颠倒。   但是薇诺娜本人似乎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孩儿,她更在意男人的人品。   阿诺德上校那时候还只是中校, 他的朋友则是少校。   那位少校姓乔伊斯, 父亲是一位传教牧师,因此他本人也算是学识渊博, 和军队里的其他粗人不一样。   两个人在驻军里都是相当出众的人,但乔伊斯少校显然更讨女孩子的喜欢。   然而有一天,印度突然发生了哗变。   他们所驻扎的地方被反叛军包围,传信兵冒死送来了援军将会在一天后到达的消息,只不过那消息自然是先传到了军衔更高的阿诺德上校的手上。   阿诺德上校面对焦急等待着消息的朋友, 心头涌上的确是一条毒计。   他佯装痛心的样子,告诉他的朋友乔伊斯少校,援军恐怕不会到来了,他们这些人被放弃了。   耿直的乔伊斯少校信以为真,组织人手准备突出重围,等到传信兵发现不对的时候,乔伊斯少校已经带着一队士兵冲了出去。   原本只需要防守一天就能得救的乔伊斯少校,死在了突围的   过程中。   而阿诺德上校却对害死自己的朋友这件事毫无愧疚之心。   因为他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薇诺娜,即使为此要杀掉他的情敌,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不过他低估了那位薇诺娜小姐对乔伊斯少校的爱。   就在这个鲁莽又可怜的家伙准备好了戒指,想要去求婚的时候,却听到了薇诺娜去世的噩耗。   那个姑娘死在了恒河当中。   他自己应该对这件事懊悔不已,所以才天天带着那个姑娘的画像,正是因为那个画像,我才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好奇心。   我对他的生平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这家伙只做过这么一次卑鄙无耻的勾当,而且最终结果也堪称失败。   他什么也没得到,最后还永远失去了心爱的女人。   即便如此,他还是个杀人犯。   我所掌握的证词,足以让这家伙上军事法庭。   如果是在印度,我当然不敢威胁这么一个凶狠的男人,但是在伦敦,这家伙可没办法悄无声息地让我这种小有名气的人消失。   就这样,我拿到了军队的军需订单,从中赚了不少钱。   但从我个人对阿诺德上校的了解来看,自从发生这件事之后,他就开始痛恨任何阴谋诡计。   比起把我推下悬崖,我倒宁可相信,他会选择喂我一颗子弹。   后来者,如果你看到我的日记,请记得把它交给苏格兰场的警察,我可不希望这群害死我的家伙逍遥法外。”   日记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面面相觑。   这篇日记写得可不太像是马上就要死去的人会写的东西。   因为日记里的阐述过于清晰,情绪也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得就像是死去的是其他人一样。   格蕾丝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希尔顿先生彻底绝望了,还是这篇日记实际上是伪造的。   因为有一点对于她来说是说不通的。   “如果阿诺德上校是被其他人杀死的,那么那些人应该会搜索他的随身物品。根据弗格斯探长传递回来的消息,阿诺德上校的武器确实被人拿走了。那么这几张纸,真的会没有人发现吗?”格蕾丝说出自己的疑问。   “可能性太多了,最简单的一个可能性,是剩下的四个人   很快就搜到了那把枪,为了争夺这把威力巨大的武器,他们放弃了阿诺德上校身上的其他东西,一面争夺着枪的归属权,一面着急地离开了杀人现场。”公爵大人提出第一种设想。   “如果这几张纸是后放进去的呢?如果是是这样,会做这件事的人只能是折返回去拿日记的人。”格蕾丝觉得这个思路的指向并不正确。   首先,如果她的假设成立,那四张纸真的是别人放在阿诺德上校身上的,那么放置纸张的人,自然是霍普金斯夫妇、英格尼斯医生、南丁格尔律师这四个人之一。   可是这五张纸写有霍普金斯先生和南丁格尔律师的丑事,正常人可不会把自己的丑事放在一个死人身上,等着别人发现。   如果是霍普金斯夫人,也就是玛丽安放的,那么她折返到希尔顿先生那里的时候,又为什么没有把自己的那部分毁掉呢?   这个理由,对于英格尼斯医生来说,也同样适用。   可是,如果格蕾丝的假设不成立,那么这五张纸就是原本就在阿诺德上校手里的。   格蕾丝不太相信,以律师这种做事缜密的职业,会漏掉这么一样东西。   除非……   “阿诺德上校会不会是最后一个死的呢?”公爵大人说道。   他眼下已经基本断定,这群人一个都活不了。   因为这群人当中,有一个无形的魔鬼,那就是难以揣测的人心。   阿尔卑斯山终年积雪,在高于两千五百米的海拔之上,有着寒冷的冰川层。   在那里,死者的尸体都被保存得相当不错,甚至有的死亡超过一年的遇难者,当登山者巧合地碰上他们时,他们的尸体还如同刚刚死去时一样,栩栩如生。   在这种情况下,弗格斯探长带去的医生也难以判断这些人的具体死亡日期。   而目前发现的三名死者,他们都有自杀的可能。   因为这三个人的死法,都是可以依赖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阿诺德上校可以把枪丢到某个悬崖下面,然后服下安眠药,伪造他杀的假象。   桑德斯先生也可以自己背对着悬崖,向后仰面朝天,跌落下去。   这对一个人的勇气是一种极大的考验,但却并非不能完成。   而希尔顿先生也可以   事先写好日记,然后在爬山的途中提议大家继续前进,最后一个一个地把其他人杀死,把日记当中的几页放到阿诺德上校的尸体上,自己再回到勃朗峰,一跃而下。   也许他挑选的悬崖不够高,导致他自己没有立刻死亡,而是摔断了腿。   又或许他想要死得体面一点,所以没有选择直接摔死。   毕竟单纯从尸体的状态来看,谁也判断不出,他们这些人哪个先死,哪个后死。   也许那些日记本身什么都不是,仅仅是凶手用来戏耍侦探的。   无论怎么讲,现在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所掌握的证据还太少了,而这些人也失踪了长达一个月之久,案子本身,也还是一个谜团。   而且公爵大人的推测,虽然格蕾丝本人可以理解,但对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他的假设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   难道世界上真的会有凶手杀死自己,就是为了挑战侦探的吗?   这样胜负未知,代价又极大的赌博,恐怕世界上最疯狂的赌徒都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两人针对各种假设,一直讨论到了天亮,之后就立刻写了两封信,分别送往了苏格兰场和丹尼尔斯别墅。   至于剩下的,恐怕要等新的消息传回来以后,再进行进一步推理了。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的预感没有错。   因为远在阿尔卑斯山的弗格斯探长,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该死的!我是个警察,不是收尸的!”弗格斯探长大骂了一句,对着雪地狠狠踢了一脚。   他们这群人在山上冻得鼻子通红,又冷又累,结果却一个好消息都没遇到。   这次他们发现尸体的过程,可以说是十分曲折。   在发现阿诺德上校的尸体之后,弗格斯探长带着人又走了一整天,疲惫不堪的队员们找到了又一处新的村子。   他们在这里整顿了一宿,第二天就又马上出发了。   然而这个时候,上山的路分了叉。   弗格斯探长带着人一头扎进了错误的道路,结果浪费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   大家在路上没有发现任何有人休息或者生火的蛛丝马迹,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弗格斯探长只好懊恼地带着队员们原路返回,这样一来,前前后后就浪费了一天多的时间。   而且在另一条路上,几人还发现了一片不小的树林。   就是在这片遮挡视野的白桦树林里,经过几个小时的搜索,大家才发现了一具新的尸体。   这具尸体的出现出乎弗格斯探长的意料。   原本他以为,四个人当中,霍普金斯夫妇应该可以活到最后。   然而他们发现了什么?   此刻在他们眼前的,不正是霍普金斯夫人的尸体吗?   “再去其他地方搜索一下,我怀疑她的丈夫也死在了附近。”弗格斯探长对着自己的下属们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0 11:12:47~2020-11-20 16:2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巧赛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孜 30瓶;花汣美 20瓶;tiaf 1瓶; 第147章 接连死去的三人   玛丽安孤零零地倒在地上, 帽子歪在一旁,身上还穿着一件保暖的俄式羊羔绒大衣。   她的死状非常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不过在树林里, 这显然不是什么“安详”的举动。   医生上前检查了玛丽安的尸体。   “她的尸体保存得比阿诺德上校的要好得多,显然是因为这里环境开阔,使得尸体失温更快。”   过了一会儿,医生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我没办法准确说出她的死因, 她看起来并不像是服用了安眠药。”   毕竟一个人即使服用了安眠药, 也不至于就这么睡在荒郊野外,如果玛丽安和阿诺德上校一样, 是死在帐篷里, 那还情有可原。   而且玛丽安自己平时为其他人准备食物, 又刚刚目睹了阿诺德上校的死亡没多久, 这个女人真的会对别人给她的食物和饮水一点都没有防备吗?   “玛丽安应该是所有人里最没有威胁的, 南丁格尔律师和英格尼斯医生为什么会……”奥佩先生说道。   “也许是她的丈夫呢?以我的办案经验来看, 大多数的女人被谋杀,最后抓到的真凶,都是她的丈夫。”弗格斯探长说完这句之后, 又冷冷地加了一句, “很庆幸我自己没有女儿。”   他低头看了一眼玛丽安的脸,“霍普金斯夫人是个难得的美女, 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被丈夫怀疑不忠。当然,也有可能她自己真的不忠。”   “在路上发现妻子不忠?他们那时候的主要任务应该是赶往下一个山峰,越过边境线,逃往国外吧?”测绘师不太认同弗格斯探长的观点。   不论霍普金斯夫人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丈夫, 恐怕她的丈夫都很难在这短短几天的逃亡中发现。   霍普金斯夫人又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在逃命的路上和别人偷情。   “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把左轮在谁的手上?”弗格斯探长的眼睛眯缝着,一副发现阴谋的样子,“有的夫妻可以一起享乐,却没办法一起患难。”   他的言下之意,是霍普金斯先生没能拿到那把左轮,使得队伍里的强弱关系发生了变化。   如果拿到枪的是南丁格尔律师或者英格尼斯医生,那么玛丽安会不会为了   保住生命,而做出一些不忠于丈夫的选择呢?   而面对背叛的霍普金斯先生,没办法反抗得到左轮的人,他又会不会把怒火撒在妻子身上呢?   假如弗格斯探长的这个假设成立,那么霍普金斯先生的确有很大的杀人动机。   在玛丽安所在的位置,警察们发现了一枚烟蒂,以及一根燃烧得只剩下半根的火柴。   她的小手提包就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里面放着一小瓶嗅盐、一个小针线包、一些纸钞以及一个小小的象牙笔记本。   弗格斯探长翻开那本笔记,发现上面记录的基本都是霍普金斯夫人身为乡绅夫人的奢华日常。   笔记很小,上面的字也不多,因此弗格斯探长可以很快看完。   除了那些记录着“今天在宴会上认识了XXX夫人”的无聊日常之外,笔记上面还记录了一种用乳香制作洁牙剂的配方、一种制作护手霜的配方,以及……一个被医生认为是在制作堕胎药的配方。(①)   看样子,玛丽安对自己的丈夫也不是那么满意,不然的话,她为什么要记录那种配方呢?   这时候,外出搜索的警员们陆续回来了,其中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声喊道:“前面、前面还有两具尸体!”   弗格斯探长立刻把玛丽安的手提包暂时丢到了一边,带着几个人,飞奔到了死亡现场。   这次他们发现的,是霍普金斯先生和英格尼斯医生的尸体。   其中霍普金斯先生胸口中了一枪,仰面倒在地上,双眼瞪得圆圆的,好像不相信自己会死得这么突然。   而英格尼斯医生的后背则插着一把刀,经过奥佩先生辨认,那把刀是登山者们喜欢佩戴的一种长匕首。   也就是说,这把刀极有可能就是某个人从桑德斯先生身上拿走的。   英格尼斯医生的头冲着霍普金斯先生倒地的方向,脸朝下趴在地上。   从方向上来看,霍普金斯先生似乎没有机会从英格尼斯背后给他一刀,他反而更像是突然被英格尼斯医生打了一枪,所以毫无准备地就死去了。   现场并没有那把左轮的踪影,这说明要么它本身就在南丁格尔律师手里,要么它就是在南丁格尔律师暗算了英格尼斯医生之后拿到的。   比如   在英格尼斯医生向着霍普金斯先生开枪的时候,南丁格尔律师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英格尼斯医生手边的一块雪地上,有着一些特殊的血迹,他似乎在临死前留下了什么提示。   几名警察小心翼翼地把后来下雪留下的那层浮雪清理下去,仔细辨认过后,发现雪地上被英格尼斯医生用手沾着血写了两个字母——W.N   这正是威廉·南丁格尔(William Nightingale)的缩写。   弗格斯探长一脸震惊。   说实话,他一开始的时候,认为玛丽安和南丁格尔律师是队伍里最弱的两个人,但玛丽安起码还有丈夫保护,因此反而安全一些。   可是南丁格尔律师这个身体算不上多么健壮的男人,居然能在七个人互相残杀的情况下,活到最后,这实在是让人惊讶。   事情到了这一步,凶手是谁,对于弗格斯探长来说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是一群疯子互相残杀的荒谬故事,律师南丁格尔笑到了最后。”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其他人也基本认同他的观点。   眼下七个人里死了六个,剩下的一个自然不会是弗格斯探长这种难缠角色的对手。   他带着三名警察继续往前走,同时命令另外几名警察带着其他队员原路返回,把尸体和各类物证带回去,交给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进行进一步的推断。   于是队伍分成了两拨,弗格斯探长气势汹汹地去追那位他认定的“笑到最后”的杀人犯,其他人则雇佣当地人,用板车把尸体往霞慕尼的方向运。   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见到这些尸体的时候,已经是弗格斯探长发现玛丽安的第四天了。   她和公爵大人都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神色。   这群人果然一个接一个地死了,就像是队伍里有一个无形的魔鬼,拉着他们堕入地狱。   双方交换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当随行医生听说了霍普金斯先生曾经做过的丑事的时候,他突然大叫了一声,“啊!是尼古丁!那个烟蒂!”   他在证物当中拿起装着烟蒂的那个牛皮纸带,“是啊,没错,如此浓郁的烟草味,根本不像是女士们会抽的那种细香烟的味道。”   “这么说来,杀死玛丽安的人不就是霍普金斯先生了吗?”奥佩先   生说道。   医生很赞同他的观点,“尼古丁不算是医生会常备的毒药,如果是英格尼斯医生杀人,他完全没有必要准备这种难以提取的毒药。”   他向格蕾丝解释,“尼古丁这种毒药提取困难,一般人不会特意准备这种东西。药店就算是配药,也只会直接使用烟叶,而不是提纯的尼古丁。”   “这一点我倒是有所了解。”格蕾丝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在众人赶回来之前,格蕾丝就已经收到了苏格兰场和查尔斯医生的回信。   实际上,她在信中还委托了查尔斯医生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询问伦敦其他的医生,探险队的七个人里,最近是否有人患了绝症。   在苏格兰场的回信当中,希尔顿先生所写的六篇日记全部属实,而最后那一篇日记,也就是字迹非常潦草的那一篇,则完全不符合事实。   也就是说,最后那一篇,确实不是希尔顿先生自己写下来的。   而希尔顿先生的日记,确实证明了他抓住了五名队员的软肋。   他控制着这五个人为他敛财,最终遭到了报应。   在查尔斯医生的回复里,记录了尼古丁的一些药物特性。   他告诉格蕾丝,尼古丁在微量的情况下,比如抽烟、吸鼻烟的时候,所起到的是兴奋剂的作用。   然而当它的用量达到一定数值的时候,这种毒药就会变成一种“镇定剂”。   它会使人对疼痛的感知能力大大降低,如果是口服的话,纯净的尼古丁会让人的口腔和肠道感觉到一种灼烧感,之后,就会出现恶心、眩晕、抽搐、心律不齐、呼吸减慢等症状。   喝下这种毒药的人,一般会在四个小时以后,因为呼吸困难而死亡。   这听起来似乎非常痛苦,并不符合玛丽安“死得安详”的事实。   然而查尔斯医生还提到了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像吸烟一样吸食尼古丁。   在这种情况下,尼古丁在七秒以内就会通过呼吸,使得吸食的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宁静”感。   在这之后,人会在三四分钟之内迅速死去。   这远远比口服要起效快多了,而且杀人的手法更加隐蔽,不容易让人发觉。   霍普金斯先生谋杀他的堂兄时,用的这是这种方法。   现在,这个歹毒的方法又被用在了玛丽安的身上。   玛丽安或许是在接连死去几个同行者的时候,情绪表现得非常不稳定,从而给了凶手机会。   她应该从某个试图“安慰”她的人的手中接过了一支女士香烟,然后在树林里用火柴点燃,想要通过吸烟的方式缓解自己的压力。   就在她抽完那支烟的几分钟里,尼古丁迅速毒发,让她死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种东西在当时往往是妇女们自己配置的,其中有一种让作者感到迷惑的东西,那就是火·药,除此之外,这些药方普遍含有芦荟、会导致肾衰竭的松节油以及一种对孕妇极其危险的药材半边莲。   但是这种药方的效果如何,从维多利亚时代婴儿的出生率,就可以判断出来了。毕竟那个时候,有三分之二的家庭有四个以上的孩子,其中一半甚至有八个以上的孩子。感谢在2020-11-20 16:25:42~2020-11-20 21:4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affyE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ffyEle 110瓶;陌上云阁 11瓶;暗夜祭司 10瓶; 第148章 他们全军覆没   “南丁格尔律师一定就是凶手!”   就在其他人这样说的时候, 远在阿尔卑斯山的弗格斯探长,正带着几名机敏的警察,沿着上山的路, 一路搜索。   他的武器时刻都不敢离开自己的手,毕竟这么一个狠毒的杀人犯,可能随时会在暗处放冷枪。   再过一个山峰,他们就能越过边境线, 对于凶手来说, 到了这, 他就可以下山去补给,然后乘坐各种交通工具, 逃离法国境内, 然后逍遥法外了。   然而还没有爬到最顶峰, 弗格斯探长就气得把枪扔在了地上。   哦!该死的!   全都死了!   我他妈的就是来收尸的!   他心底抱怨了几句, 这才走近去看尸体。   南丁格尔律师右边太阳穴位置有一个弹孔, 双眼还睁着, 一副迷茫的表情。   他的右手里,还握着一把左轮手·枪。   看完尸体之后,弗格斯探长只好认命地吩咐下属制作一个简易担架, 然后就带着尸体下了山。   几天后, 当弗格斯探长带着尸体回到霞慕尼之后,大家都炸开了锅。   “哦, 天哪!他怎么也死了?”   “说不定是畏罪自杀,一个人在短时间杀了那么多人,恐怕会精神失常吧?”   弗格斯探长没空管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而是找到了格蕾丝,让她一定要想想办法。   把已经死掉的南丁格尔律师推出去交差, 弗格斯探长固然可以结案。   但是这家伙为什么会自杀?   弗格斯探长可不相信,一个为了自己利益残忍杀害六个人的凶手,心理素质会这么脆弱。   更何况,南丁格尔是个律师,这个职业的人是出了名的沉着冷静。   而且他的身体在整个队伍里几乎是最差的,弗格斯探长认为,南丁格尔律师如果要杀人,必然要更多的使用计谋,而不是体力。   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往往杀人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   在看了希尔顿先生的日记之后,弗格斯探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这件事必须调查清楚,这么一群人死得不明不白,人们只会认为是苏格兰场无能,他们才不管这些人失踪了多久!”   格蕾丝把查尔斯医生写给自己的信递给了弗格   斯探长,让他看看上面的内容。   信里先是介绍了尼古丁的特点,随后,就提到了格蕾丝让查尔斯医生查的东西。   “那个桑德斯长了一种恶性的肿瘤?”   这个时候还没有“癌症”的说法,医生们普遍把它称为肿瘤。   而且查尔斯医生说,桑德斯先生曾经忍受着剧痛,接受了外科手术,切除过一颗肿瘤,但是那个地方没过多久就又长出来了一个。   这很明显是恶性的,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根本无法治愈。   而且他这次比第一次要恶化得厉害,那位医生三个月前给他看病的时候,就曾说过,他余下的时间可能不到半年了。   也就是在桑德斯先生接到这份口头上的死亡通知书之后半个月,他认识了希尔顿先生。   根据苏格兰场在英国那边的调查,桑德斯先生的人际关系很简单,似乎并没有什么仇人。   希尔顿先生他们这群人,显然也不是他的仇人。   既然如此,他这次的目的,到底是要最后爬一次勃朗峰,还是要把这六个罪人一起杀掉呢?   身患绝症的人,想必不介意充当一次人间的审判者。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这几个人有罪的?”弗格斯探长一头雾水。   按理说,既然希尔顿先生利用那些秘密控制着别人,那么即使是为了利益着想,他也会拼命阻止这样秘密外泄。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会知道他们这些人有罪呢?   想到这,他说道:“其实唯一明确知道其他人有罪的,不正是希尔顿先生吗?”   格蕾丝摇了摇头,“实际上,我可以百分之百断定,希尔顿先生不是这次的凶手,更不是主谋。”   听到这两个意思有所差别的名词,公爵大人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看样子,格雷厄姆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甚至于整个案子的经过,他都可以基本还原了。   “我们先假定,在爬山之前,只有一个人对所有人起了杀心,这一点,想必您应该不会反对吧?”   “如果这是假设,我当时没什么可反对的。”弗格斯探长说道。   “那么我们就称之为主谋好了。”格蕾丝又说出了一条结论,“既然主谋只有一个,我们当然可以断定,这个主谋是最后一个死掉   的人。”   “那不就是南丁格尔律师了吗?”   “不不不,我说的是死亡顺序,而不是死亡位置。”   “你是说……”   “医生根本没办法准确判断这群人的死亡时间,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死在高海拔上,这也是主谋留给我们的一个谜题,不是吗?”   “你这样说确实也有道理。”弗格斯探长的头脑更乱了,“可是我们也没办法确定谁先死谁后死吧?”   “至少第一个被害的,和最后一个自杀的,我们是可以通过推理确定的。如果确定了这两个,其他人必然就是按照前进路线的顺序死亡的。”格蕾丝胸有成竹地说道。   “最后一个死的是主谋,这一点我能明白,但是第一个怎么确定?希尔顿先生本人并不能脱开嫌疑。”弗格斯探长不太相信这家伙完全无辜。   格蕾丝摇摇手指,“这一点您还真的说错了,我可能没办法立刻确定最后一名死者,但是第一个被害的人,一定是希尔顿先生,即使从死亡时间来看,也许他不是第一个死亡的。”   弗格斯探长等着他的下文,房子里那个不懂英语的女主人,也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看。   “首先您应该明白,在发现阿诺德上校的尸体之前,那颗大树上的弹孔是真的,打出那个弹孔的人射击能力极强,这一点我们是没办法否认的。”格蕾丝准备一条一条列举自己推断结果的前置条件。   “没错,阿诺德上校至少确实做了那种威胁女人的无耻举动。”   “如果按照您之前的想法,希尔顿先生才是主谋,那么他就是最后一个死的。我们先不说他这种死法对于他自己来说有多么残酷。”   至少先摔断自己的腿,再让自己一点点冻死饿死,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折磨。   “首先有一点就非常不合理,那就是希尔顿先生和阿诺德上校都活着。”格蕾丝面对弗格斯探长那愕然又不解的表情,继续解释道:“您忘了一点,希尔顿先生被害,才是这群人矛盾的起点。如果希尔顿先生毫发无损,这群人为什么会突然爆发矛盾?他们为什么要杀掉和这些事毫无关系的桑德斯先生?又为什么要杀死阿诺德上校?”   “阿诺德上校也有可能   是受了希尔顿先生的威胁,所以不得不杀人。”弗格斯探长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公爵大人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似乎是在掩盖自己马上就要翻白眼的事实,“这个假设并不成立,一个人之所以接受威胁,是因为威胁者的条件对他来说比秘密暴露要有利。照你的说法,阿诺德上校的事已经没有了实质证据,即使暴露了,最多只会让他声名扫地,而他杀了人,却会让他上绞刑架,只要阿诺德上校不是傻子,他就不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弗格斯探长仍旧不死心,“桑德斯先生也有可能是被希尔顿推下去的,而阿诺德上校也有可能不是吃了安眠药死的,比如说他也中了尼古丁……”   “可是谁来给他下毒呢?在大家还维持着表面友谊的时候,希尔顿先生能够让其他人配合他下毒吗?如果是吸入尼古丁的方式,阿诺德上校根本来不及回到帐篷脱下衣服,就会在此之前暴毙。甚至在此之前,阿诺德上校为什么要突然用左轮示威?他是突然发疯,还是对希尔顿先生骤然起了杀心?就算他起了杀心,以他的性格,干嘛不把希尔顿先生就地解决呢?”   格蕾丝的一连串问题让弗格斯探长哑口无言。   公爵大人这时说道:“即使再怎么被内心的魔鬼驱使,一个人杀人的时候,也需要一定的契机。对于阿诺德上校来说,杀死希尔顿先生的确是轻而易举,但他没必要先把其他人都得罪干净了再杀,除非那时候他确定希尔顿先生已经没办法说出他的秘密了。”   总而言之,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可以说是把弗格斯探长驳斥得无言以对。   不过这一段辩论,也确实说明了,希尔顿先生是第一个被害者,他没有动机也没有办法杀死其他六个人。   因为他是矛盾的中心,是一切恶意的起点,是凶手们互相残杀的契机。   如果他一直待在队伍里,这个队伍的人就不可能是以目前这种状态死在山上。   “既然第一个被害人已经确定,那么我们就可以用排除法来确定主谋了。首先被排除的人是霍普金斯先生。”格蕾丝说道。   这次弗格斯探长学聪明了,没有立刻提出自己的疑问,而是等待格蕾丝自己   往下说。   格蕾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之所以排除他,是因为霍普金斯先生的死法完全不可能是自杀。第一,他中枪的部位是胸口,一个人对着自己的胸口开枪,还是很有难度的。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死之后,那把杀死他的枪却不在他身边。”   “哦,对!霍普金斯先生总不能杀死自己之后,还能把枪丢到十几英里以外的南丁格尔律师身边吧?”弗格斯探长立刻就认同了这一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0 21:46:06~2020-11-21 11:1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lluoyy 10瓶;言言 6瓶;38429660、西西要暴富 1瓶; 第149章 谁是凶手   “那么可能是主谋的人, 就只剩下五个了,他们分别是桑德斯先生、阿诺德上校、霍普金斯夫人、英格尼斯医生,以及南丁格尔律师。”   格蕾丝摊开自己的记事本, 说道:“当然,我们要判断谁是主谋,不单单要考虑这个人的武力,还要考虑这个人的性格和智力。”   她伸出食指, “首先第一个难题, 就出在桑德斯先生身上, 我们无法判断他的体力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好,因为他患了恶性肿瘤, 这种情况下, 他的体力会不会极速下降, 以至于那些看起来比他柔弱的人, 能够把他推下悬崖?这些我们都没办法判断。”   “第二个难题也出在桑德斯先生身上, 我们不了解他的性格。”公爵大人说道:“至少我很少在社交圈子遇见他, 桑德斯先生之所以有名,完全是因为他经常被记者报道。”   像桑德斯先生这样的资深登山者,一年里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各个山区, 只有需要休息的时候, 才会短暂的在有人烟的地方停留。   这样的人虽然有名,但往往其本性并不为人所知。   毕竟维多利亚时代的人更注重家庭生活, 像桑德斯先生这种几乎一年三百六十天都不在家的人,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那种性格孤僻的怪人。   但希尔顿先生的日记里,却说他是个性格活泼的年轻人。   一个即将面对死亡的人,是否会选择在人生最后阶段活得快乐, 真的是因人而异。   在这一点上,格蕾丝没办法说桑德斯先生一定就是在伪装。   他们对桑德斯先生可以说是毫无了解,除了他得了绝症,以及在希尔顿先生被害之前,他表现得很爱说话之外,其他的事,大家都一无所知。   “我必须得先和您说清楚,有关这个案子,即使我的推理毫无纰漏,您也未必能够因此指证真凶。因为有关这个案子,我们并没有任何铁证。”格蕾丝先给弗格斯探长打了个预防针。   弗格斯探长不在线地摆摆手,“这个我明白,但是我必须给大众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我按照之前的想法来,总会有像您这样的侦探会在报纸上发表反驳我的文章,那样一来,苏格兰场可就威严尽   失了。”   有了这样的保证,格蕾丝也就继续往下说了。   “我们先撇开桑德斯先生不谈,因为他被杀的理由可以说是适用于其他四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恰恰因为桑德斯先生表面上和这件事无关,使得如果主谋是另外四个人之一,他就有很大的几率被杀。因为所有人,包括已经被排除的霍普金斯先生,都不会希望这个和他们利益不同的人,跑出去说三道四,最终把他们送上法庭。”   说到这,格蕾丝停顿了一下,“那么……”   她说道:“我们就先假定阿诺德上校是主谋。”   公爵大人赞同地说道:“实际上,如果阿诺德上校是主谋的话,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杀死所有人,有关杀人的能力,恐怕没人比得上他。”   他的话在这里出现了转折,“不过,以阿诺德上校的头脑,能不能想出如此缜密的杀人谜题,还真是个问题。”   想起在射击俱乐部和阿诺德上校那寥寥几次的交谈,公爵大人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算不上多么聪明。   阿诺德上校暴力杀人的能力的确是没得说,但是他的头脑,只能说是中等偏下,很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特质。   要不然他当初暗算朋友的事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起了反效果,以至于他永远的失去了爱人。   而且以阿诺德上校的能力,在他杀了前两个人之后,其他人就不可能不想办法逃命。   他们要么会联合起来除掉阿诺德上校,要么就会四散奔逃,快速逃到有人的山下,这样虽然会让他们因为希尔顿先生的事上法庭,但最起码不会死。   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恐怕都该知道自己怎么选择。   阿诺德上校即使再怎么凶狠,在其他人都打定主意逃跑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一个漏网之鱼也没留下。   更何况弗格斯探长最后发现的那具律师的尸体,可是在桑德斯先生被发现的地点的将近一百英里之外。   这么长的距离,居然没有一个人逃过阿诺德上校的魔掌,这可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格蕾丝本人更倾向于,主谋是一个看似温和无害的人,比如身体相对没那么好的玛丽安、南丁格尔律师,以及和其他人都不太熟的桑   德斯先生。   “由此可见,虽然阿诺德上校有作案的能力,但他的性格和智力似乎并不符合目前的案情。如果这群人都死在了很近的一个范围之内,阿诺德上校是主谋的几率就大大升高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格蕾丝的话,已经基本排除了阿诺德上校是主谋的可能。   “那么,我们再说说英格尼斯医生,首先他的体力在几个人当中只能算是一般。但是他最有利的一点是,他懂得药理学知识,知道什么药品可以让人丧命。”   提起这一点,格蕾丝也不得不提起它的弊端,“不过,相对应的,其他人应该也对这个随时可能会下毒的家伙多有防备。您想想,阿诺德上校是吃下过量安眠药而死的,从这点来看,说英格尼斯医生完全没有参与,那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我基本可以断定,阿诺德上校的死,其他四个人,都负有一定责任。”   如果希尔顿先生和桑德斯先生都是阿诺德上校除掉的。   而且他还在树林里进行了一系列的示威活动,那么其他四个人一致对外,这是非常合理的。   在这一点上,弗格斯探长之前在山上的推测,可以说是一点错都没有。   也就是说,霍普金斯夫妇、英格尼斯医生、南丁格尔律师四个人,即使都不是主谋,他们也必定都是共同杀死阿诺德上校的凶手或者帮凶。   这样一来,拥有安眠药和毒药的英格尼斯医生,一定会被严密地监视着,格蕾丝甚至怀疑,其他几个人会一方面依赖他的医治能力,以防备自己起了高原反应而无人照顾,另一方面,这群人还会每天定时检查他的药箱,以免他对其他人下毒。   “这群人既不能把医生抛下不管,也不能任由他使用可疑的药品。那么英格尼斯医生在给阿诺德上校下了安眠药之后,他的杀人能力反而受到了限制。除非他真的拿到了那把左轮。”格蕾丝分析道。   随后,她又提出了另一个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英格尼斯医生如果有了枪,那么开枪杀死霍普金斯先生的人必然是他。   但是以英格尼斯医生的身手,他真的能够在抢夺了桑德斯先生身上的刀之后,仍旧不被防备,以至于他又再次抢   走了阿诺德上校的左轮吗?   因为如果他最后是自杀,那么那把刀自然也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如果那把刀是从南丁格尔律师身上搜来的,而医生的枪法肯定算不上多好,那么他从近处瞄准南丁格尔律师的时候,南丁格尔律师不可能毫不反抗,就那么让子弹刚好穿透自己致命的太阳穴。   虽说自己向后倒下,让刀子刺进后背有着很高的难度,但并非不能完成。   然而奇怪的是,警方并没有在英格尼斯医生死亡地点的附近,发现任何固定刀柄留下的痕迹。   从这方面来看,英格尼斯医生是自杀的概率非常之低。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南丁格尔律师、玛丽安和桑德斯先生了。   “玛丽安也很容易排除,因为如果她没有被毒死,霍普金斯先生和英格尼斯医生就不可能互相猜疑,从而动手。”   想想霍普金斯先生和英格尼斯医生拼命的原因能是什么,这一点就很容易明白了。   他们认为是对方害死了玛丽安。   霍普金斯先生如果没有动手,那么他肯定会怀疑是持有毒药的英格尼斯医生毒死了自己的妻子。   而英格尼斯医生如果也没有动手,那么他肯定是怀疑和玛丽安最亲密的霍普金斯先生有机会杀人。   但是如果玛丽安没死,这两个人就完全没有必要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无害”的同行者。   然而事实上,杀死霍普金斯先生的人,必然是英格尼斯医生无疑。   因为杀死英格尼斯医生的人,是从背后动手的,而那时候霍普金斯先生一定可以看到他。   加上之前格蕾丝分析的情况,也同样适用于其他人,即南丁格尔律师也不可能同时持有刀子和左轮。   也就是说,英格尼斯医生杀死了霍普金斯先生,然后有人黄雀在后,用刀子捅死了英格尼斯医生。   也就是说,表面看来,除了桑德斯先生以外,其他人居然都明显参与了杀人。   这场登山活动,就是一个魔鬼的试炼场。   然而恰恰是这一点,让格蕾丝最为怀疑。   因为南丁格尔律师是所有人里最为冷血的所在,他根本不可能畏罪自杀。   正因如此,一个接一个排除过后,最   为可疑的主谋,居然成了原本嫌疑最小的桑德斯先生!   “哦,天哪!可是他是怎么办到的?”弗格斯探长的眼睛瞪得老大。   “这就要看说话的艺术了。”格蕾丝露出一种让人心惊的冷漠表情,“对于心怀鬼胎的人来说,可能别人一句看似无意的话,就能让听到它的人起了杀心。”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章会记述主谋的杀人过程,请大家稍安勿躁。感谢在2020-11-21 11:16:47~2020-11-21 13:2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韮奺 20瓶;tiaf 1瓶; 第150章 凶手的自述   就在几人讨论的过程当中, 一名邮差敲响了房门。   房子的女主人出去之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客厅里的其他三人。   她用法语询问格蕾丝, 这封信是不是送给“他”的。   格蕾丝看到上面的署名之后,心里就是一沉。   因为寄信人的那一栏,写着“罗杰·桑德斯”。   收信人一栏,则写着“格雷厄姆·克里斯蒂先生”。   格蕾丝接过信, 打开阅读过之后, 就把信递给了弗格斯探长, “现在不需要我来向您解释主谋的杀人手法了,他自己已经写下了答案。”   信的内容如下:   “敬爱的克里斯蒂先生:   日安。   想必您接到信的时候, 距离我死去,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相信以您的聪明才智, 恐怕早已看穿了我的小把戏。   没错, 在阿尔卑斯山上的惨剧, 的确是由我一手引导的。   但如果说我是个连环杀人犯, 倒也并非如此。   我仅仅杀了一个人,那就是南丁格尔律师。   剩下的其他人,都是被心中的魔鬼杀死的。   我原本没有想过要以如此过激的方式, 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 我必须承认,在我认识希尔顿先生以及他的朋友们之后, 我内心的怒火就被彻底引燃了。   我说的当然并非是他们做的那些丑事,虽然这些事也是我最终做此决定的动机之一,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这些人对我的理想的亵渎。   这些虚伪、暴力、卑鄙无耻的家伙,拿我最热爱的登山活动, 当做他们在社交界扬名的工具。   他们言谈中对登山这一活动毫无敬意,对于我的理想,他们也时常露出那种嘲讽别人时的微妙表情。   如果我的理想微不足道,那么批判我的人至少也该是品德优秀的好人,而非是这些穿着奢华外套的败类。   我如此热爱登山,可是我的生命却要走向尽头了。   这些人对阿尔卑斯山毫无向往之情,却有着大把的时间,一次又一次地攀登它,作为他们那无耻生活之外的调剂。   命运可真是不公平!   很快,我就发现了这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除了我之外,剩下   的五个人,居然都对希尔顿这个俗气的商人十分畏惧,连那个壮得像棕熊的家伙都不例外。   这是多么不合常理的事啊!   于是我费尽心思,潜入了希尔顿那家伙的书房,在他冲洗照片的一间小小的暗室里,发现了这群人的秘密。   真是一群该死的家伙,不是吗?   他们蔑视着我热爱的东西,自己背地里却做了这么多令人瞧不起的、恶毒的事。   那一刻,我决定要在神圣的阿尔卑斯山上审判他们。   在这座更加接近太阳的高山上,一切罪恶都将无所遁形。   从我们爬上勃朗峰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我先和阿诺德上校结成了联盟。   一开始,我在和他聊天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到,‘在这里杀人会非常容易,而且不容易被发现,因为一个人是被推下悬崖,还是自己无意间跌落悬崖,是很难判断的。’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诺德上校的眼睛里就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在我们爬上勃朗峰之后,我提议大家爬上一处高台,欣赏下方的冰川。   很多登山者第一次登上勃朗峰时,都会这么做。   我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当我们站在一处悬崖上的时候,霍普金斯夫人发现了远处那些像细针一样的奇特山峰,这一新奇景象让她忍不住想要提醒其他人一起看。   这也在我的预料当中,那时我利用一根缝衣针,让她的这声呼唤变成了尖叫。   这声尖叫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就在这时,阿诺德上校把希尔顿先生推了下去。   我们两个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其他人面前演了一场戏。   我假装要下去救希尔顿先生,而阿诺德上校则顺势亮出了他那把左轮。   在其他人的眼里,我和阿诺德上校起了冲突,是他的敌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爬上勃朗峰之前,我就告诉了他,我身患绝症的事实。   对于阿诺德上校来说,我是个无害的年轻人。   在我承诺帮他监视其他人之后,他就把我当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因此在除掉希尔顿先生之后,我反而成了阿诺德上校最信任的人。   他指派我下山购买食物,而我也确实如约带着食   物回来了,这更让他相信我是个忠诚的手下。   在那之后,我向他提议,利用那把左轮,试一试剩下几人的逆反之心。   于是我们两个在其他人面前大打出手,阿诺德上校甚至还扬言要杀了我,以去除威胁。   其他人一开始并不想和他一起背负罪名,于是一向仗着男士们谦让她的霍普金斯夫人上前劝解阿诺德上校,不要做出这种丧失理智的事。   这正中阿诺德上校的下怀,于是霍普金斯夫人成了他立威的活靶子。   而我因为那一场戏,成功被其他几个人当成了自己人。   愚蠢的阿诺德上校,则以为我是在替他监视他的俘虏们。   当天夜里,我趁着阿诺德上校抽烟的功夫,向其他人发表了一通‘阿诺德上校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人’的危险言论。   我隐晦地提议,让英格尼斯医生给阿诺德上校下一点安眠药,让他睡熟,然后我们抛下他,继续往前走。   可笑的是,这群人立刻想到了更可怕的招数。   那就是用过量的安眠药,永久地除掉这个威胁他们生命的人。   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自然会避开我。   于是我假装不知道内情,夜里第一个摸进阿诺德上校的帐篷,检查他有没有‘熟睡’。   他当然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拿着他的左轮手·枪,质问其他人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我威胁他们,表示绝对不允许他们再杀人。   我还提议霍普金斯先生和我一起回去,把希尔顿先生救上来。   由于我有枪,他们不得不听从我的话。   不过我能看出来,他们心里仍旧觉得,我是个愚蠢的好人。   我和霍普金斯先生回去的时候,发现希尔顿先生已经奄奄一息。   他的日记本就摆在膝盖上,看到我们的时候,他简直惊喜得无以复加。   我佯装无知地告诉他,我要去上面绑好绳子,才能把他救上去。   就在我离开这里的十几分钟时间里,霍普金斯先生捂住了希尔顿先生的鼻子,成功让他窒息而死。   当我从上面再次爬下来的时候,霍普金斯先生向我摇了摇头,遗憾地表示希尔顿先生没能撑过这一刻钟的时间。   那时他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怒火,希尔   顿先生膝盖上的日记本也不知所踪。   我当然‘大意’地没能发现这一切。   在表达了悲痛之情之后,我就表示自己要离开这里。   霍普金斯先生当然不愿意放我离开,毕竟我目睹了他们如何杀死了阿诺德上校。   他拼命地挽留了我。   两天后,我们两个回到了营地,和其他人汇合。   我带回去的消息,很明显让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我看到霍普金斯先生递给了他的妻子一根女士香烟,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您一定能想到,那支香烟里有什么。   霍普金斯先生在那本日记里,看到了他妻子的秘密。   这个男人不堪忍受,终于对他那有着肮脏身份的妻子下了手。   霍普金斯夫人很快就死了。   在那之后,我趁机找到了英格尼斯医生,告诉他,我曾在救希尔顿先生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一页日记,那里面似乎提到了霍普金斯夫人原本是个法国交际花。   话说到这,英格尼斯医生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把自己手里的左轮递给他,告诉他要保护好自己。   同时,我又把刀给了南丁格尔先生,也让他防备刚刚杀完人的霍普金斯先生。   而霍普金斯先生呢?   他像我所期待得那样,卑劣地想要把罪责推到英格尼斯医生身上。   两人在争吵过程中,英格尼斯医生开枪杀死了霍普金斯先生,而看到这一幕的南丁格尔先生,为了自保,想都不想地从背后给了医生一刀。   对于南丁格尔先生来说,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保证自己在看到别人的秘密之后不被杀。   这时我冲了过去,和他扭打起来,阻止他抢走那把左轮。   事实证明,这种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的律师,的确不是我的对手。   我一路追着他,沿着山峰跑了大半天,最终抓住了他,然后伪装成自杀的假象。   在那之后,我折返回去,从英格尼斯医生身上拿走了日记,撕下其中五页,放在了阿诺德上校的尸体上。   我把剩下的日记放回希尔顿先生的膝盖,然后回到当初我们在抛下希尔顿先生的第二天,中午时分所休息的平台,用面包玩了个小把戏,把自己的死伪装成他杀。   怎   么样?   我人生的最后一场游戏,是不是很精彩?   如果您早已猜到,那么您就战胜了我,在我看来,这实属正常。   可是如果您没猜到,我就侥幸战胜了您。   对于我来说,这可能是我那悲惨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我的所作所为给警局造成了麻烦,那么请您把这封信送到苏格兰场去。   相信我的亲笔信,能够为我的所作所为稍微挽回一些罪责。   我深知杀人不对,为此,我也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以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但是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没有证据的罪名,就真的不应该受到审判吗?   这个疑问,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一个虔诚的登山者   罗杰·桑德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由于“全员死亡”的设定,被无数次cue了无人生还,说是致敬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但是有的朋友直接说什么这就是无人生还,还请拿出证据。   有一说一,“全员死亡”还真不是什么小众梗,阿婆无人生还的核心梗,个人认为是“十个小士兵”和孤岛杀人结合,以及杀人者翻然悔悟,以审判者的身份杀死其他人。   而我这个故事,核心梗是将死之人惩戒罪人,让罪人自相残杀。   说是致敬我没什么可反驳的,我确实喜欢阿加莎,但是内涵我抄袭,说“这就是无声生还”,大可不必,因为我一没抄核心梗,二没抄袭情节,三没抄袭逻辑链,四没抄袭故事内核,五更没有复制粘贴。   建议说这些的朋友有盘做盘,没盘就别恶意引导其他读者。   如果我有罪,请让晋江审判我,而不是空口鉴抄的人。   谢谢!感谢在2020-11-21 13:28:44~2020-11-21 15:1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帅的朋友 300瓶; 第151章 他们吃着珍馐美味   由于上次在探案上面花费的时间太长, 格蕾丝完美地错过了自己的生日。   这件事让公爵大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耿耿于怀,反而是格蕾丝本人没有多加在意。   比起这个,她最近倒是对一件事颇多担忧。   眼下已经是九月份了, 各地的粮食也已经成熟。   然而有一个地方,格蕾丝非常清楚,那里是不会丰收的。   爱尔兰。   从1845年秋季开始就饱受土豆枯萎病折磨的爱尔兰。   即使再怎么不了解爱尔兰历史的人,恐怕都会对这次马铃薯□□有所耳闻。   因为这次长达五六年的□□, 直接让爱尔兰本土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口。   这场规模浩大的饥荒, 直接让爱尔兰饿死了一百多万人, 同时又有一百多万人不得不移民到其他国家去,接受着最低的薪水, 以及最少的人权。   而造成这一切的, 不是别人, 正是如今的世界第一强国, 大英帝国。   爱尔兰岛作为临近英格兰岛的欧洲第二大岛屿, 在几百年前, 就被英格兰人征服,使之成为了大英帝国的土地。   然而虽然号称是大英帝国的一部分,爱尔兰人依旧被当局看做是二等公民。   他们大多数人世代贫穷, 全家依靠种植土豆, 勉强维持温饱。   而且这里有着殖民地的一个非常典型的特色——农作物单一。   爱尔兰一直在向英格兰提供着每年所需的土豆,而作为附属地, 他们种植的土豆反而不能享受进口食品的高价格,这使得爱尔兰贫民众多。   讽刺的是,爱尔兰大多数的贵族乡绅,实际上却是英格兰人。   他们发现种植土豆盈利太低,于是就开始退耕还牧, 改为发展畜牧业,使得土豆的供应变得不足。   然而英格兰岛的人会减少进口土豆吗?   当然不会!   “格雷厄姆?格雷厄姆?”   公爵大人已经在一个礼拜之内,第四次发现总管先生皱着眉头发呆了。   他严肃着一张脸,审问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格雷厄姆?今天你必须得告诉我!”   格蕾丝回过神来,赶紧否定了他的猜测,“哦,不,当然没有,请您千万不要担心。”   她将宴会的名单送到   公爵大人面前,“这次的宴会伯爵夫人希望在伊登庄园里举办,受邀参加的有约克公爵的小女儿凯瑟琳小姐、巴斯侯爵的次子……”   格蕾丝不动声色地避免了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原因在于,不管她和公爵大人的友谊上升到了何种程度,这种提前得知爱尔兰会闹饥荒的未卜先知的行为,都堪称诡异。   搞不好,真说了实话,她就会被当成女巫,烧死在火刑架上。   所以,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公爵大人有些不高兴,但格蕾丝还真的没办法实话实说。   公爵大人闷闷不乐地接过格蕾丝已经帮他计划好的接待宾客的顺序,心里感叹姑姑完全是白费力气。   即使把全英国家世显赫的贵族淑女都请到伊登庄园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话虽如此,公爵大人眼下也绝不可能向伯爵夫人坦白。   宴会最终还是如期举办了。   这一天,一长串奢华的双驾马车沿着主路,一路向伊登庄园进发。   管家莱斯利先生早早就让马车夫们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格蕾丝带着一众仆人,在台阶之上,静静地等待宾客们的到来。   女仆长贝丝的语气难掩兴奋,“全英格兰最高贵的淑女们,今天会在伊登庄园齐聚一堂。哦,天哪!没准她们之中的某一个,会成为庄园的女主人。”   沃克太太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庄重,于是出声提醒道:“我们不该议论主人们的私事。”   她的话让女仆长贝丝讪讪地住了口。   “来了。”格蕾丝看向不远处道路上飞腾起来的尘土,低声提醒其他仆人注意仪容仪表。   说完,格蕾丝就率先走下阶梯,准备着搀扶第一位下车的凯瑟琳小姐。   其实从之前伯爵夫人的言谈之中,格蕾丝基本就能猜出来,她最钟意的是这位和公爵大人出身差不多的贵族淑女。   因为伯爵夫人虽然邀请了许多适龄的淑女和贵公子,但是她提起凯瑟琳小姐的次数,却是最多的。   除此之外,她还非常不情愿地请了几位富商家的小姐,以防止自己的侄子不喜欢“刻板的贵族淑女”。   格蕾丝当时协助伯爵夫人敲定名单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给皇帝选   妃的大太监……   实际上,她认为伯爵夫人这次的宴会多半不会成功。   原因在于,以她对公爵大人的了解,对方可不像是会对某个姑娘一见钟情的人。   这时约克公爵家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格蕾丝立刻走上前,拉开车门,伸出一只手臂,搀扶着尊贵的凯瑟琳小姐下车。   凯瑟琳小姐看起来是一个温柔美貌的姑娘,长着一张柔和的鹅蛋形小脸,皮肤白皙中透着红润,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看向格蕾丝的眼神里透着友好,看样子,这是一位非常好相处的年轻女士。   格蕾丝低声向她表达了问候,这才把她交到公爵大人手上——按照宴会的规矩,最尊贵的女宾客应该由男主人陪伴。   晚宴时分,按照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格蕾丝也在宴会厅,行使着自己身为仆人的职责。   这时其中一位船运商人的女儿、一位名叫玻莉的小姐说道:“我父亲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个难题,他说最近爱尔兰岛那边的马铃薯减产了很多,导致每次他都很难收购到足够的数目,来应付越来越多的订单。”   这位玻莉小姐原本只是想炫耀一下“越来越多的订单”,不过在场的宾客却有了其他的解读。   “种植马铃薯其实对很多乡绅来说是非常不合适的,那是一种廉价作物,恐怕除了穷人,没有人会天天以那东西为主食。”一位刚刚继承了爵位的男爵说道。   “我想,对于穷人来说,天天吃白面包是不现实的,他们没有足够的收入,吃马铃薯并不可耻。”凯瑟琳小姐为穷人说了几句话。   不过她的话显然没有收到其他人的附和。   “哦,我真想不明白,勤劳的人怎么会挣不出几顿面包呢?面包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诺兰伯爵那肥胖的次子略有些嫌弃地看向碟子里的白面包,最终选择转头让管家莱斯利先生再给他切几片羔羊肉。   格蕾丝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觉得比起爱尔兰那群贫穷的农民,这家伙倒是比较适合饿一段时间。   “如果所有的乡绅都像埃塞克斯公爵大人一样慷慨,您所说的事,当然不会发生。”凯瑟琳小姐意有所指地讽刺道。   说完,她回过头来,   看向格蕾丝,“可以帮我倒一杯红酒吗,格雷厄姆。”   “我的荣幸,凯瑟琳小姐。”   在格蕾丝倾身倒酒的时候,凯瑟琳小姐说道:“我听说公爵大人从去年开始,就在慈善界做了很多的好事。如果这次爱尔兰真的有穷人需要帮助,您也不妨举办一次慈善晚宴,倒时候我一定会参加的。”   “爱尔兰的穷人一定会感激您的仁慈与慷慨。”公爵大人客套了一句。   他偷偷向格蕾丝的方向看了一眼,总觉得总管先生最近心神不宁的原因,就是因为爱尔兰的事。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当他看到总管先生那张紧绷的小脸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掩饰性地拿起白葡萄酒杯子抿了一口之后,公爵大人又继续和其他人攀谈起来。   爱尔兰的土豆减产,对于上流社会的人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毕竟他们的资产几辈子都花不完,就算土豆减产,也绝对影响不到他们的餐桌——除非土豆从地球上消失了。   宴会结束后,伯爵夫人十分不悦地在书房里质问了公爵大人一番。   “我实在不明白,约瑟夫,这么多优秀的淑女……我可以向你保证,整个大英帝国最高贵的淑女,就在昨天晚宴的餐桌旁,等着你去求娶。为什么你就不能从她们当中选一个呢?”   伯爵夫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看看你这偌大的庄园,再看看那一望无际的领土。你需要一位女主人,和你一起打理这片土地。”   “有格雷厄姆在,这里的一切都被打理得很好,姑姑。”公爵大人说道。   “哦!快别气我了,约瑟夫!这怎么能一样呢?格雷厄姆是你的总管,又不是庄园的女主人!要维持必要的人际关系,你就得经常举办宴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至少一个礼拜就该举办一次,这些都该由女主人安排。”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公爵大人一眼,“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在伦敦一部分人的眼里,你都快成了一个孤僻的怪人了。除了有我在的时候,你什么时候主动举办过宴会?可是我现在已经超过五十岁了,难道你要你可怜的姑姑在七十岁的时候,仍要操心你的婚事吗?”   “咳,实际上,我已经有了人选,只是您可不能太着急了。那个人现在可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呢。”公爵大人被亲姑姑那苦口婆心的话说得有些心虚。   “真的?”伯爵夫人怀疑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不告诉她?”   “嗯……那个人意志非常坚定,在没确定自己能必胜之前,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伯爵夫人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撒谎,这才冷哼了一声,“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娶回来何方神圣!”   不知道为什么,伯爵夫人突然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嫂子丽诺比丽。   那确实是一位传奇的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鼓励,最终还是决定加更~   感谢在2020-11-21 15:15:37~2020-11-21 21:2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有双眼皮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糯米团子、badodo、啾、松坂砂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白、喵小沫、诗意沉沉、看小说好花钱但还是想 10瓶;海风风光光 5瓶;爽朗哲学秃 2瓶;tiaf 1瓶; 第152章 马铃薯饥荒   很快, 等时间到了十月份,伊登庄园周围领土上的粮食已经收割完毕之后,有关爱尔兰马铃薯枯萎病的新闻, 就已经频频在报纸上出现了。   不过从报道的语气来看,官方似乎对这次的灾害报以“乐观”的心态。   英国的首相目前还是保守党的一员,格蕾丝没办法说他们什么都没做,但是他们的解决办法, 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   因为根据上议院的决定, 官方从美洲购买了十万英镑的玉米面, 送到了爱尔兰。   但凡对农业有些了解的人,恐怕都知道, 玉米面实际上是一种容易变质的粮食, 不然以玉米为主要农作物的玛雅文明, 也不会最终走向毁灭。   这些东西通过海运运到爱尔兰, 当然不可能用最快的船。   玉米面会不会大规模发霉的问题, 也许可以先放在一边。   最可笑的, 是英国救济穷人的法律。   穷人快饿死的时候,想要申请一点救济粮,其手续的复杂程度, 足以让他们在申请的路上饿死。   不但如此, 当格蕾丝看到农业与经济版块的时候,还经常看到一些令人震惊的投机生意。   比如……趁着爱尔兰人颗粒无收, 以低价抄底自耕农仅有的地产。   亚当看到这些的时候,大概是感觉世界都崩塌了。   他跑过来向格蕾丝提问:“老师,成功的商人必须要这样吗?”   “当然不,亚当,你要相信, 最成功的那一部分商人绝不会卑劣到这种程度。   一个商人的成功,不仅仅要看他赚了多少钱,还要看他的生意能否长久。泯灭良知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么……”   “我们永远都不应该做这样的事,即使这可以让人一夜暴富。”   拍拍亚当的肩膀,格蕾丝向总管办公室外走去。   这时公爵大人正从外面骑马回来,他已经把今天要巡视的领地巡视完毕。   只不过,他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   原因在于,前几天,他也曾在上议院参加过一些会议。   虽然他不经常参与类似的活动,但作为公爵这样的一方大领主,在一些比较重要的事上,公爵大人还是会有所干预。   然而上议院那些贵族的表现实   在是令人失望。   面对爱尔兰无数的灾民,他们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有意阻止少数心地善良的贵族自行筹集善款。   他们之所以这样,自然是因为颜面问题。   如果少数的贵族筹集了善款,而他们这样的大多数却无所作为,丢脸的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只可惜他们管得住别人,可管不住埃塞克斯公爵。   “我想我们该去西班牙一趟,外公的船队一定会帮忙的。”   这时公爵大人看到格蕾丝时说的第一句话。   正在帮他脱掉外套的乔治神色狐疑。   外公?   我怎么没听说过?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无视了他的疑惑,一前一后地往书房走去。   “探险队的船容量不会太大,我们最好包下一些运货的帆船和邮轮。”格蕾丝记得胡安娜夫人的船队是以战舰为主的,这种船用来运送粮食实在是效率不高。   但这种船也有一定的优势,那就是灵活且速度快。   “也许那些船可以用来载人。”公爵大人把报纸翻开到另一面,“单纯的救济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把没办法养活自己的穷人送到机会更多的美洲去。”   历史上的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爱尔兰人大批大批地移民,从此再也没有回到故乡。   而对于这些贫穷的人,所谓的移民,不如说是偷渡。   在偷渡船那种可怕的环境下,这些人的存活率恐怕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公爵大人名下那二十几万英亩土地,今年迎来了丰收。   他选择将那些粮食囤积在庄园里,用来救济灾民。   可想而知,伊登庄园今年的地产收入不仅仅没有了,还要从往年的收入里拿出资金,购买农场主们手里的粮食。   这些粮食会沿着莫西河,一路送往爱尔兰海,以期待可以为灾民解决燃眉之急。   格蕾丝不知道二十几万英亩的土地可以养活多少人,但她至少知道,这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当她和公爵大人来到爱尔兰的时候,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的村庄仿佛变成了乱坟岗。   当她和公爵大人从一些小路上走过的时候,甚至分辨不清那些倒在地上的,到底是活人还是尸体。   他们蜷缩在像是狗窝的   棚子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格蕾丝走进一些小棚子里的时候,甚至没有在那些地方看到哪怕一颗土豆。   询问之下,她才知道,英格兰今年的土豆进口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略有增加。   她迅速组织庄园里的仆人,在附近用木头和帆布盖起了救济贫民的游民食堂,女仆们充当起了厨娘,用小麦给这里的饥民制作粥和面包。   面包烤炉里的香气源源不断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这里。   因为自己在救济和自己同一阶级的穷人,伊登庄园的女仆们可以说是干劲十足。   当粥碗和面包被派发出去的时候,那些爱尔兰人眼睛里的光芒,就像在看着救世主。   就在伦敦的贵族们举办着宴会的时候,伊登庄园以及丹尼尔斯别墅的所有仆人,无论是室内仆人还是室外仆人,共计三百多人,正在爱尔兰的土地上,救济着灾民。   根据格蕾丝的分配,每一个高级仆人都会带领着其他低级仆人,在自己所负责的村庄和小镇,一边开设游民食堂,一边根据实际情况派发粮食。   胡安娜夫人的船队带领着租来的货船,往返于英格兰与爱尔兰之间,运送粮食的同时,也将期望离开的爱尔兰灾民暂时安置在埃塞克斯郡新设立的济贫院去,等到冬季过去以后,再统一送往美洲或者其他移民国家。   不过格蕾丝也明白,一个人是无法对抗时代,更无法对抗天灾的。   公爵大人所做的一切,对于一整个爱尔兰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   而且他将大批本土粮食送往爱尔兰的行为,也许还会遭到英格兰本土居民的咒骂。   因为大多数的英国劳工虽然讨厌他们的雇主,但更讨厌爱尔兰人。   这些为了糊口甘愿接受降薪的傻瓜,对罢工工人来说,就是工人运动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甚至有很多笃信宗教的人,认为爱尔兰人是因为信奉天主教而受到了惩罚。   因为在圣经里,只有罪人的土地才会遭灾。   甚至有牧师提出,让爱尔兰人改信英国新教,并改种小麦,就能停止这种灾祸。   总而言之,这都是一群愚昧无知的家伙坐在屋子里的空想。   但凡他们能够来   爱尔兰看一眼,身为人类的良知都能阻止他们说出那些可笑的言论。   “这些粮食都是您的吗?”一个瘦巴巴的孩子用他那脏兮兮的小手拽着格蕾丝外套的下摆。   他的母亲吓得赶紧把他往后一扯,冲着格蕾丝露出一丝讨好的微笑。   格蕾丝蹲下去,平视着孩子的眼睛,“这不是我的,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的。不过,这里的粮食都会用来分发给你们大家,所以,最后这些粮食会是大家的。”   “我可以带回去给妹妹吃吗?我们每天都很饿。”孩子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格蕾丝。   “当然可以。”她指着放着粮食的板车,“你可以拿走一大袋,五十磅的面粉。”   “灾难一定会过去的。”她摸了摸小男孩那粗糙的脸颊,说道。   这是善意的谎言。   因为格蕾丝知道,这恐怖的灾难,整整五年都不会过去,除非英国当局真的同意爱尔兰改种其他作物。   好在1845年仅仅是土豆枯萎病的开始,因此灾害并没有后几年严重。   实际上,公爵大人带来的粮食,足够这里三分之一的饥民度过冬季。   忙碌了大概一个半月之后,一身疲惫的格蕾丝才带着仆人们回到了英国。   可想而知,公爵大人这次的“特立独行”得罪了多少贵族。   因为他的慷慨,让其他贵族颜面尽失。   然而真的让他们拿出自己庄园三年的收入去赈济灾民,他们当然是不愿意的。   就这样,伊登庄园今年如愿地冷清了下来。   除了约克公爵的小女儿凯瑟琳小姐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客人来到过这里。   而凯瑟琳小姐之所以来到这,一是为了给埃塞克斯郡济贫院里的爱尔兰灾民捐赠物资,二是有事情求到格蕾丝的头上。   “我的一位朋友,最近遇上了麻烦。他是彼得斯子爵的小儿子,名叫尤利西斯。”   凯瑟琳小姐说到一半,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了下去。   “具体的情况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我认为,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恐怕会是一桩丑闻。”   格蕾丝听得一头雾水。   难道那位尤利西斯小公子和哪个女仆偷情被发现了?   哦,不,凯瑟琳小姐这样的淑女想必不可能会谈论这种事   。   “他认为有人在他的饭菜里下毒。因为最近,只要当天的晚餐里有土豆泥,尤利西斯就会觉得浑身不适,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四次了。   他想要向别人求助,但又担心这是他的错觉。   毕竟其他人吃了土豆泥,并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最终,凯瑟琳小姐给了格蕾丝一张名片,“我向他推荐了你,克里斯蒂先生。这个礼拜六,他应该就会过来拜访。”   “我会为这位先生保守秘密,不过,您是否知道他得罪过什么人?”   凯瑟琳小姐摇了摇头,“尤利西斯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至少比我认识的大多数贵族子弟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1 21:20:12~2020-11-22 11:3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汣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iagl 2个;llluoy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哟 50瓶;英俊 20瓶;二黑三三 18瓶;烧香请带零食 13瓶;LILILILy、心檀 10瓶;迷了路、dx、sunriseyl 5瓶;青楼楚馆怡红院、tiaf、RP君 1瓶; 第153章 尤利西斯的苦恼   礼拜六当天下午, 果然有一辆马车悄悄地来到了伊登庄园。   书房里,面对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尤利西斯说出了自己最近的困扰。   尤利西斯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眼神里带着孩子一般的纯真。   此刻他脸色苍白,双手握着茶杯,似乎在用杯子的热度取暖。   然而书房里点着壁炉,温暖得就像是夏天一样, 又哪里会让人感觉到冷呢?   “事情大概是从半个多月前开始的, 那天晚餐过后, 我突然感觉心慌、恶心,呼吸也十分困难, 我的哥哥为我叫来了医生, 但是等医生来到这里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那时候我的病已经好多了。”   “医生没有看出您是因为什么生病的吗?”格蕾丝问道。   “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我的二哥西蒙怀疑我是食物中毒了, 他不太喜欢家里那个爱尔兰厨娘,觉得爱尔兰人都是异教徒。”   说到这,尤利西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您应该也明白, 在英国人的家里,一个好厨娘是多么重要, 宴会能否举办得成功,厨娘的厨艺是非常重要的。虽然西蒙不太喜欢那个爱尔兰厨娘,但是我母亲举办宴会却非常依赖她。”   “既然西蒙有所怀疑,你们应该也采取过一些行动吧?”公爵大人的手撑着太阳穴的位置,等待着尤利西斯的下文。   “哦, 当然!”尤利西斯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不过,西蒙这次可是完全把厨娘得罪了。每当想起这件事,我都觉得有些羞愧。   那天西蒙带着医生到厨房里检查了所有的食品和餐具,连洗碗槽里的餐具都没放过。   厨娘被他突然的闯入吓了一跳,听我母亲说,那天过后,她还提出过要辞职,只不过被我母亲挽留了下来。”   “这样看来,那次搜查行动并没有找到有人下毒的证据。”   “确切的说,我们没能找到任何能导致我中毒的东西。”尤利西斯苍白的脸颊因为壁炉的烘烤变得稍微有了些血色,“如果不是我后来又三次发病,我也不会再次怀疑,是有人在我的食物里投毒。”   他压低声音,“巧合的是,我每次感觉不适,那天晚餐就一定有土豆泥。”   土   豆泥在英国实际上被看做是平民食物,这东西在贵族的餐桌上并不是时常出现的。   不过有一部分人,倒是很喜欢那种用黄油和西芹一起烤熟的小土豆。   鉴于彼得斯子爵的府上有这么一位爱尔兰厨娘,所以在做菜上有一些爱尔兰人的风格,也算是在意料当中。   “我很确定,我以前吃那东西不会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就在昨天晚上,那东西又被端上了餐桌。这次我没敢再吃,可是西蒙却吃了一些,然后……然后他晚上也开始心慌、恶心,直到一两个小时之后才好。”尤利西斯的脸色又开始变得苍白。   “但是仆人们当天也吃了土豆泥,却一点事都没有。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格蕾丝给他倒了一杯白兰地,随后问道:“您的医生这次是否有所发现呢?”   “是的,他怀疑我们是吃了含有龙葵素的东西,他说如果土豆发芽了,里面就会有很高剂量的龙葵素,那是一种毒药。”尤利西斯飞快地瞥了公爵大人一眼,“说起来,我们的仆人里有几个爱尔兰人,我的侍者告诉我,那些爱尔兰仆人最近总是在偷偷抱怨英国政府无所作为,以及……贵族们的吝啬。”(①)   公爵大人当然没有这种困扰,以他目前为爱尔兰灾民所做的一切,恐怕任何人都没办法诟病他是个吝啬鬼。   但是其他贵族就不一样了,他们大多数人并没有伸出援手。   爱尔兰人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本来就受了很多不公正待遇,现在他们的同胞忍饥挨饿,有的甚至面临着冻死饿死的危险,这种时候,那些在贵族家工作的爱尔兰仆人,看着他们的雇主每天无所事事地过着奢华的生活,恐怕心里会非常不舒服。   “您怀疑是仆人动了手脚?”   尤利西斯赶紧摆摆手,“我不能断定这种事,但是我也不能和家人每天都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不是吗?可是解雇所有的爱尔兰人,这样做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此行的目的,正是想邀请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去彼得斯子爵的府邸做客,调查清楚这件事。   恰好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最近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自然也就欣然答应了。   对于格蕾丝来说,如果投毒者真   的是爱尔兰人,那么她这次去,就一定要阻止那个人犯罪。   因为不论贵族们再怎么吝啬,因此而杀人也是违法的。   就这样,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以客人的身份,来到了彼得斯子爵的府邸。   彼得斯子爵的爵位虽然不高,但家里的装修却非常气派。   格蕾丝在翻阅《伯氏贵族名录》的时候,发现彼得斯子爵的夫人,是一位富商的独生女。   由此可见,她一定有不菲的嫁妆,来支撑着子爵府邸的运转。   在英国,很多没落的贵族,都会采用这种方式,来维持自己家族体面的生活。   不过对于很多家庭来说,这不过是各取所需。   富商需要通过姻亲打入贵族圈子,而贵族需要富商家的金钱,支撑奢华的生活。   很显然,彼得斯子爵家就是这种家庭的典范。   彼得斯家族目前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长子名叫爱德华,次子西蒙,小儿子就是尤利西斯,最小的女儿现在只有十二岁,名叫艾玛。   除此之外,子爵府邸有一位男管家和一位女管家、三名听差、六名女仆、一位厨娘以及四个小听差。   至于室外仆人,由于他们没有投毒的可能性,格蕾丝自然也就没有多加在意。   由于需要调查仆人,格蕾丝这次自然是以仆人的身份,而非是侦探的身份来的。   这样一来,她就有机会和这里的仆人交谈,或许能够套取一些情报。   下午的时候,格蕾丝和这里的第一听差詹姆斯在花园散步,眼下客人们刚用完下午茶,詹姆斯可以有一小段休息时间。   当他们走到温室的时候,发现艾玛小姐正半跪在地上,观察温室里的一株玫瑰。   “艾玛小姐非常喜欢园艺。”詹姆斯向格蕾丝解释道。   在英国,园艺也是淑女们高雅的爱好之一。   不过显然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观察植物。   格蕾丝和詹姆斯识趣地离开了温室,往回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詹姆斯言谈之中确实提到了房子里的仆人。   他声称厨娘和她管理的两名厨房女仆都是爱尔兰人,小听差里也有一个爱尔兰人,除此之外,马厩那里还有一个马倌是爱尔兰人。   詹姆斯的话带有强   烈的主观色彩。   “这群爱尔兰人就是不知感恩,主人给了他们这么好的工作,管吃管住,还有不少薪水可拿。可是他们每天就只会抱怨连天,难道他们指望英国人全都倾家荡产去救济那些爱尔兰贫民吗?”詹姆斯说着话的时候,看着格蕾丝的脸嘟囔了一句,“不是所有的贵族都那么富有。”   格蕾丝想起彼得斯子爵那奢华的府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觉得,詹姆斯与其说彼得斯子爵不够富有,倒不如说他没有义务必须帮助穷人。   格蕾丝虽然佩服公爵大人在救济饥民时那一掷千金的魄力,但到底也不会做道德绑架犯,认为其他人也都该如此。   就像眼下贵族们享受着奢华的生活,格蕾丝的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忿一样。   等以后贵族开始逐步没落,她也不会觉得这群人可怜。   这只不过是剥削者们的风水总要轮流转罢了。   至少维多利亚女王在位期间,保守党和自由党的首相轮番上台,一共多达二十位,但这里面的哪一位,都不代表劳工阶级的利益。   对于她这种渺小到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来说,妄想改变时代,改变所有人,当然是不现实的。   格蕾丝并不约束别人,只约束自己。   “他们有过什么过激的举动吗?”   “我想没有,那些爱尔兰人只会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像老鼠一样叽叽咕咕,但是你到他们的面前去,他们就只会用那张丧气的脸对着你,然后一句话也不说。”   晚餐之前,格蕾丝去了厨房,用她那无往不利的漂亮脸蛋,取得了女仆们的信任。   她一面观察着女仆们处理食材,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个小瓷盆里的土豆。   那些小土豆有乒乓球大小,看起来并没有发过芽的痕迹。   发芽的土豆其实很好辨认,因为即使把发出来的土豆芽掰掉,只要没有削皮,人们还是能够发现痕迹。   因为发芽的土豆,表皮会泛青,与人们平时看到的黄色土豆截然不同。   眼前这堆小土豆只有薄薄一层皮,带着让人喜欢的土黄色,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那种放久了的发芽土豆。   “看啊,即使爱尔兰人都饿死了,最好的土豆还是会送到英国。   ”厨娘不高兴地抱怨了一句。   随后,她意识到格蕾丝也在场,“您千万别介意,我们都知道公爵大人的善举,我是在说那些吝啬的家伙,他们至少该减少进口土豆。现在土豆涨价了,我那些可怜的同乡恐怕又要挨饿了。”   她熟练地用小刀刮下一层土豆皮,在上面沾满温热的黄油,整齐地码在烤盘里。   至少从表面来看,格蕾丝不认为这种心直口快的人会给别人投毒。   作者有话要说:①龙葵素(Solanine)是马铃薯发芽、变绿、溃烂后产生的一种有毒物质。是一类有毒的甾体糖苷生物碱,分为α、β、γ三种,毒性较强,人食入0.2~0.4 g即可引起中毒。马铃薯植株和块茎中主要是茄碱(α-solanine)和卡茄碱(Chae)两大类。   每100 g鲜重马铃薯中茄碱含量,嫩芽高达500 mg,外皮达30~64 mg,全块茎(去芽及去皮后)约7.5~10 mg。经煮熟后能解除毒性,加酸也能分解,用醋调味有解毒作用。   成熟的马铃薯中龙葵素的含量较低,可以安全食用。而未成熟的或因贮存时接触阳光引起表皮变绿和发芽的马铃薯中含有大量的龙葵素,食用后可能引起急性中毒。   这种毒素最初于1820年在龙葵(Solanum nigrum L.)中发现。后来从茄科的马铃薯(Solanum tuberosum Linn.)中也分离得到龙葵素,故也称其为马铃薯毒素。感谢在2020-11-22 11:32:21~2020-11-22 17: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一个NPC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gfi 10瓶;吃了吗 3瓶; 第154章 失败的晚宴   晚餐时分, 厨房和仆人房里异常忙碌,格蕾丝也尽量坐在角落里,不给其他人添乱。   这时候, 一名听差脸色煞白地走进了厨房,嘴里还嘟囔着“完了,全完了。”   格蕾丝下意识地以为有人中毒了,于是想也不想地向着宴会厅地方向去了。   然而到门口的时候, 管家拦住了她, 告诉她这会儿夫人正在气头上, 让她最好别进去。   “发生了什么事?”   “咳,只是仆人的……一次令人尴尬的失误。”老管家的脸都涨红了, 似乎宴会厅里发生的事让他感觉到了尴尬与羞耻。   格蕾丝侧耳听了一会儿, 确定不是什么有人中毒的突发事件, 这才原路返回了厨房。   厨房里, 刚才还脸色苍白的听差正和其他仆人说着自己刚才的遭遇。   “夫人一定会解雇我的, 但我……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帮忙。”   “可是那个母老虎可不会因为你不是故意的就原谅你。”一名英国女仆说道。   格蕾丝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看起来,这里的仆人们似乎并不喜欢他们的女主人,反倒是那几个爱尔兰人, 一句夫人的坏话也没说过。   “可是当时那个土豆就那么掉进去了, 夫人被烫得惊呼了一声,然后就跳了起来, 我一着急,就用手把它拿出来了。”想起那之后,宴会厅里尴尬又寂静的场景,听差汤姆就想钻进衣柜里去,永远也不出来。   格蕾丝虽然听得不太全, 但还是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因为类似的尴尬场景,格蕾丝也在其他的宴会中见过那么一两回。   无论仆人们工作再怎么严谨,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错,在格蕾丝看来,这一切都情有可原,可是对于遭遇这种事的淑女和夫人们来说,那确实是让她们颜面尽失的事。   现在的人可还是相当保守的。   又过了一会儿,格蕾丝听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发现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枚土豆果然掉到了彼得斯夫人的衣服里。   众所周知,欧洲各国淑女们在晚宴时穿着的晚礼服往往是露出脖子和肩膀的,最近流行的款式更是要露出小半个胸脯。   而今天晚上,彼得斯夫人穿着的,就   是类似的抹胸款式。   当第一听差詹姆斯单手端着一个银托盘,准备询问彼得斯夫人是否需要刚出炉的小土豆的时候,他另一侧的一位男宾客突然转过了头。   听差们上菜都要小心翼翼地从宾客身后,轻轻地举着托盘上菜。   换言之,他们上菜的时候需要尽量不打扰客人们聊天。   这位男宾客突然转过身子,詹姆斯必然要想办法躲开,以免托盘撞到这位绅士。   然而他这么一躲,手里托盘就没能拿稳,一颗滚烫的小土豆弹跳着就掉进了彼得斯子爵夫人礼服的胸口处。   彼得斯夫人被烫得瞬间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由于惯性,那枚滚烫的土豆往衣服的更深处钻了进去,烫得彼得斯夫人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   而好心的第二听差汤姆一时着急,直接就用他那带着白手套的手,把土豆从子爵夫人的衣服里掏了出来。   这当然是不合礼节的,而且还有恶意侵犯女性的嫌疑。   子爵夫人虽然最后没有被土豆烫伤,但是被整个宴会厅的客人看到那令人蒙羞的一幕,其后果可想而知。   虽然公爵大人好心地转移了话题,但是宴会厅里的气氛还是凝滞了好一会儿。   如果子爵夫人还是个未婚的姑娘,恐怕这会儿已经跑回卧室蒙头大哭了。   就这么着,今天的晚宴因为这么一个插曲,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晚餐一结束,彼得斯子爵夫人就赶紧回了卧室,过了好一会儿,才换了一套晚礼服,去往了起居室,安排宾客们一起聊天打牌。   公爵大人趁着机会,走到角落里,和来到起居室的格蕾丝说起了今天晚宴的遭遇。   “子爵夫人实在是太倒霉了,那完全是个意外。当时艾玛小姐好像和那位姓林肯的乡绅说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结果那位乡绅似乎想转头告诉子爵夫人……”   于是那令人尴尬的一幕就发生了。   如果是其他事,也许大家笑一笑就过去了,但是出丑的是子爵夫人,今天晚宴的女主人,在场的宾客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哦,这真是太让人遗憾了。”公爵大人之前提到的那位林肯先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和两人搭话,“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早   知道是这样,我一定不会那时候转过身去的。”   “相信子爵夫人不会责怪您的,她是一位可敬的夫人。”公爵大人说道。   这时候子爵夫人已经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和其他宾客们自然地聊着天,仿佛宴会厅里的那一幕并未发生过一样。   不论贵族们的生活多么奢靡空洞,但格蕾丝不能否认的是,这群人的的确确做任何事的时候都相当冷静,几乎永远也不会大惊小怪。   这是一群把冷静和克制都刻在骨子里的人。   只要是在外人面前,他们都要披上一层华丽的外壳。   当天夜里,格蕾丝突然听到楼道里似乎有人吵架的声音。   由于她住在客房里,因此是在二楼,她所处的房间位置,似乎离尤利西斯的房间很近。   “你不应该总是对母亲抱有敌意,她深爱着我们,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艾玛?”   这是尤利西斯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冷笑从艾玛的喉咙里溢了出来,“别扯了,尤利西斯,她的确深爱着你们,但是她并不爱我。”   “我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前的你多么活泼可爱,可是现在呢,你顶撞母亲、故意让她当众出丑、每天只知道在那臭烘烘的温室里种一些奇怪的植物!”尤利西斯深觉自己的妹妹不可理喻。   他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究竟有什么可不满的,你出生在子爵家里,又是最小的孩子,我们都很宠着你,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即便是这样的生活,也不能让你满意吗?”   “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为什么遗产是你们的,爵位是你们的,我却连一点可怜的不动产都继承不了?”   贵族家的孩子普遍早熟,虽然只有十二岁,艾玛却已经知道计算自己的将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爸爸一定会——”   “是啊,爸爸一定会,可妈妈不会!”艾玛不客气地顶撞自己的哥哥,“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家里的不动产都是妈妈和外公带来的吗?”   她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委屈地说道:“我都听见了,那天爸爸妈妈在书房里,我听见他们在商量立遗嘱的事。爵位一定是爱德华的,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妈妈打算把自己以后从外公那   里继承的不动产平分给你和西蒙,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你一定是听错了,这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爸爸提议把不动产平均分成三份,其中一份给我,可是妈妈却说这对你们两个不公平!”艾玛越说越激动,“哈哈,把遗产留给女儿一份,就是对儿子们不公平!难道我不是她的孩子吗?   你们平时假装对我很好,不过是想等我成年了就把我打发走,虚伪!”   艾玛说完这句,就噔噔噔地跑了,过了一会儿,走廊另一头发出了一声摔门声。   尤利西斯那边也安静了下来。   格蕾丝若有所思地把贴在门上偷听的耳朵收回来,心想着,看人真是不能单看表面。   没想到子爵夫人身为独生女,享受了来自父亲的全部的馈赠,等到她有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她却连一点不动产都不愿意留给她。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艾玛这种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心思。   反而是她那二十岁的哥哥尤利西斯,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个孩子。   不过子爵夫妇商量遗嘱的时候,居然能让一个孩子偷听到,也真是不谨慎。   一般来说,贵族家的书房的墙体都是加厚的,除非是贴在门板上偷听,否则很难听到那么多又那么清晰的内容。   而且艾玛一个贵族小姐,鬼鬼祟祟地贴在门板上,居然没有仆人发现上前制止,这其中也很蹊跷。   偷听到这样一桩贵族家里的秘闻,格蕾丝心里也忍不住一直想着这件事。   因为尤利西斯和西蒙都似乎有过轻度中毒的迹象,而这两个人,恰好就是让艾玛不忿的原因之一。   按照艾玛刚才的语气,她言谈中透露的意思,无非就是子爵夫人重男轻女,把遗产都留给了儿子,却什么都不愿意给她这个女儿。   在这种情况下,艾玛最讨厌的是她的母亲彼得斯子爵夫人。   但是她会不会也对两个不劳而获的哥哥产生了敌意呢?   毕竟,这两个人什么都不用做,仅仅是依靠自己性别为男的事实,就得到了一切。   而她自己,因为性别是女,于是就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说艾玛并没有因此迁怒她的兄长,那么她这个十二岁的   小姑娘,未免理智得过头了。   艾玛喜欢园艺,她的那个小温室里,会不会有一些发芽的小土豆,或者是某种能引起类似症状的有毒的小东西呢?   格蕾丝临睡着之前,决定明天有机会,一定要再去那间温室里看看。   不论艾玛最终能不能得到遗产,格蕾丝都不希望年仅十二岁的她误入歧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怀着这样的心事,格蕾丝一整夜都睡得有些不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2 17:23:55~2020-11-22 20:0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出云 5瓶;小胖的 3瓶; 第155章 可疑的土豆   “哦, 克里斯蒂先生,是您来了。”   厨娘和格蕾丝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忙着做早餐了。   其中一个女仆说道:“艾玛小姐昨天又向我要土豆了, 真不知道她这样的大小姐要那东西干嘛。”   “艾玛小姐会到厨房来要土豆?”格蕾丝立刻支起了耳朵。   女仆笑了一声,“不,她怎么可能到仆人房来,是她的女教师特纳小姐偶尔会过来, 我听说她们要一起研究园艺。   说实话, 在这之前, 我还以为园艺都是用来种植鲜花的呢?”   “我偶然间听到过,特纳小姐居然异想天开地想要和艾玛小姐一起解决马铃薯的枯萎病, 那么多人都没有解决的问题, 两个姑娘在温室里就能解决了?这些年轻小姐总是这么异想天开!”厨娘用讥讽的口吻说道:“实际上就是在浪费土豆。”   如果特纳小姐和艾玛小姐真的是为了解决马铃薯枯萎病的话, 格蕾丝倒是觉得, 两个人的初衷至少是好的。   不过对于大多数没有系统了解过农业的人来说, 这样在温室里误打误撞解决马铃薯枯萎病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下午, 当格蕾丝走近温室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听见了门口的说话声。   “真是难以置信,这种病居然可以像传染病一样蔓延, 我的土豆都烂在了土壤里, 一个都没发芽!”艾玛小姐的语气显得非常气急败坏。   “也许我们应该清理一下土壤,万一枯萎病是通过土壤传染的呢?我们可以把这些土豆分隔在不同的木框里。”   艾玛小姐的女教师特纳小姐温和地劝慰着她, 一边还帮她出着主意。   过了一会儿,艾玛似乎又高兴一点了,“如果我解决了这个,皇家学会一定会给我发一大笔奖金,到时候我就不需要妈妈的不动产了。   女孩儿又怎么样?我一定是彼得斯家族最出色的孩子!”   抛开这个想法是否幼稚不谈, 艾玛倒是的确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女孩儿。   格蕾丝这时走过去,低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艾玛小姐?我和公爵大人曾去爱尔兰援助穷人,所以对那里的马铃薯枯萎病有所了解。”   “真的?”艾玛小姐的语气有些惊喜。   “之前玻莉小姐给我送来了马铃薯枯萎病的……样本。”她说这些专业名词的时候还有些磕绊,“就是那个船运商人的女儿,她前一段时间来我家参加过宴会,所以我写信给她,让她帮我拿一些样本过来。”   艾玛小姐手上戴着一双棕黄色的摩洛哥皮制手套,上面沾满了黑色的土壤颗粒。   “我们不如挖开看看,据我所知,马铃薯枯萎病并不会直接导致土豆腐烂。”格蕾丝拿起旁边一个像孩子玩具的小花铲。   “可是,这些土豆万一还可以发芽呢?全挖出来前些日子的努力就白费了。”特纳小姐皱着眉头说道:“我听园丁说,土豆要二十天到一个月才会发芽,我们现在才种下去十九天。”   艾玛小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我还是再耐心等上几天吧。”   格蕾丝低头看了看之前被艾玛小姐挖出来的几个土豆,趁着两人离开的时候,落后了一步,偷偷藏了一个小土豆块在自己的手帕里。   等到下午茶的时间,其他人都在茶室忙碌的时候,格蕾丝把那块土豆拿出来观察了一番。   土豆确实是有腐烂的部分,但是这些腐烂的地方,在格蕾丝看来,真的是非常可疑。   因为这些腐烂的位置不在土豆被切开的地方,反而在还完好的表皮上。   一般来说,植物腐烂的位置,应该就是有损伤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些土豆表皮有过新鲜的损伤。   比如……有人掰掉了土豆上长出来的嫩芽。   问题是,这些嫩芽是谁掰掉的?   这个人是单纯为了搞破坏,还是为了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事呢?   就在格蕾丝思索着这些的时候,公爵大人正在茶室里百无聊赖地听着周围的宾客聊天。   不过子爵夫妇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子爵夫人频频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瞥向自己的丈夫。   而彼得斯子爵也有些坐立不安。   公爵大人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暗自留了一些注意力在两人身上。   等到下午茶结束之后,子爵夫妇就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公爵大人对此感到好奇,但又不好听别人的墙角。   只是他不好意思,不代表别人全都不好意思。   至少艾玛小姐是敢去听的。   当公爵大人想要去找格蕾丝的时候,发现子爵府上的女教师正站在走廊上,一脸紧张地盯着他。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艾玛小姐,决定先去花园走走。   他走之后没多久,艾玛小姐就气冲冲地收回贴在门板上的小脑袋,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哦!妈妈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爸爸!一位淑女是不应该对着丈夫大吼大叫的,不是吗?”艾玛小姐向自己的女教师提出疑问。   “我想一定有什么事让夫人很生气。”女教师特纳小姐说道。   “如果有什么事让她生气,那一定是因为她自己的贪婪。即使外公给了她十几万英镑的嫁妆,她也依旧会吝啬地对待我,对待爸爸。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但是那毕竟是夫人——”   “在法律上,那是我父亲的财产。”艾玛小姐打断了女教师那优柔寡断的说话声,不耐烦地冲她摆了摆手。   艾玛小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听到了父母在书房里吵架的内容。   子爵阁下似乎擅自参加了一项投机买卖,结果赔了一大笔钱。   而子爵府邸本身就是依赖着子爵夫人的嫁妆在支撑着,当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心里当然是十分不高兴的。   两人在书房里谈话的时候,子爵夫人的语气就有些不客气。   不过说起来,艾玛小姐说话时的那股刻薄劲儿,没准就是从她母亲那里遗传的。   格蕾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此刻正在给查尔斯医生写信。   由于对龙葵素了解不多,她必然是要向查尔斯医生这个专业人士求助的。   只是她没想到,晚餐之前,就有人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   “发芽的土豆的确是不能吃的,不过如果全部煮熟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一个厨房女仆说道。   她用警告的眼神提醒格蕾丝,“不过一定要完全煮熟,人们有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食物没有完全煮熟。”   “当然了,只有我们这些穷人会考虑这种事,以前我在爱尔兰的时候……”女仆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在爱尔兰时的穷困生活,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让人愿意回忆的事。   格蕾丝看了一眼厨房里的用具,确定厨娘   是那种很有生活经验的爱尔兰人,昨天做的土豆也完全熟透了。   从这一点来看,土豆泥也许并不是让人中毒的罪魁祸首。   “艾玛!你怎么敢!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的外公给你的!”   客厅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   “你必须为你所说的话道歉!”   “别这样,亲爱的,艾玛还小……”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低俗肮脏的小商人!”   当格蕾丝快走到客厅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   “啪!”   刚才所有的争吵声都停了下来,客厅里一瞬间静得吓人。   房间里的一切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仆人们拿着托盘,大张着嘴巴。   客人们下意识地回避了彼得斯子爵一家的方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实际上眼神里却有着遮掩不住的惊恐。   艾玛小姐瞪着眼睛,直勾勾且仇恨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一只手捂住自己刚刚挨打的右脸,呼吸急促。   而子爵夫人铁青着脸,右手在腰侧抽搐似的蜷缩着。   她的神情摇摆不定,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该软下语气哄一哄艾玛,还是应该强硬地继续训斥她。   子爵阁下和他的几个儿子都脸色灰败,想必是在心里埋怨着家里的两位女士不应该当众把事情闹大。   公爵大人给格蕾丝打眼色,示意她不要这个时候进来。   过了一小会儿,子爵夫人指挥着两名女仆,要求她们把艾玛关到禁闭室去。   那是靠近书房的一个空房间,平时根本没人使用,自然也就没点壁炉。   这次子爵夫人确实是生了很大的气,她勒令仆人们不许给艾玛小姐送晚餐,又告诉她们不许偷偷点壁炉,更不许把特纳小姐叫过去陪伴艾玛小姐,就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忏悔自己的过错。   子爵家的府邸再怎么说也不会冷到哪里去,那个房间毕竟是在室内。   格蕾丝虽然没听完全部事件,大概也能猜到,艾玛应该是在和家人说话的时候,诋毁了自己的外公。   这个年纪的孩子的确是最为任性且不讨喜的存在,他们自以为已经成熟,实际上却十分幼稚。   因此做事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根   本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更加不顾虑后果。   即便子爵夫人平时再怎么理智,听到别人瞧不起自己的父亲,恐怕也要大发雷霆,更别提这个人还是她的女儿,她父亲的外孙女。   想必子爵夫人现在也很伤心。   有了这么一场闹剧,晚餐的气氛自然又是十分尴尬。   如果不是出于礼貌,格蕾丝猜测,很多人恐怕早就坐着马车回家了。   至少公爵大人对于晚餐时那古怪的气氛就十分难以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2 20:02:06~2020-11-23 11:2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下月 166瓶;浮生若梦惊未醒 40瓶;三四 15瓶;晴空一鹤排云上、努力改掉拖延症、琴兽 10瓶;RP君 2瓶;tiaf、青楼楚馆怡红院 1瓶; 第156章 家庭矛盾   当天夜里, 格蕾丝再一次听见了隔壁的动静。   她又一次做了听墙角的小老鼠,准备偷听一下隔壁的对话内容。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格蕾丝总觉得, 彼得斯子爵家里的这几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有些古怪。   至少他们在面对闹剧时的应变能力,简直是差得惊人。   有关这一点,如果不是彼得斯家族的教育不够, 那么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了。   “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这么放任下去, 艾玛也许会做出很多疯狂的事。”尤利西斯的声音充满忧虑。   “你太敏感了,尤利西斯, 艾玛还是个小姑娘, 她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当然了, 这次的确是她做得不对, 外公对她一向很好, 我不知道她这次为什么会这样。”   相比于弟弟, 西蒙就显得漫不经心多了。   “哦!你不明白!”尤利西斯有些崩溃地说道:“爸爸前些日子和妈妈在书房讨论遗嘱的事,结果被艾玛听到了。”   “又是那个瘦巴巴的女教师做得好事!”西蒙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种女人就是喜欢挑拨别人的家庭关系, 内心阴暗的家伙!”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略带疑惑地问道:“不过艾玛对遗嘱有什么不满的?”   “她说妈妈打算把外公的遗产留给我们两个,她却什么都没有。”   “胡说!”西蒙立刻反驳道:“我们平分的是动产, 不动产都留给了艾玛一个人,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没有她一个人得到的遗产多!”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尤利西斯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因为妈妈和我商量了这件事。”西蒙很不高兴地嚷嚷,“她觉得你不会在意遗产的多少,却觉得我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多不公平啊!”   “不过现在看来, 那些东西给艾玛确实不值得,妈妈给她留了大大小小十几家商店,还有几栋乡村别墅,她每年收租金和年息都可以衣食无忧,可是这个卑劣的小坏蛋却这样对待她的母亲和她的外公!”西蒙觉得最委屈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作为子爵的第二个儿子,他一来没希望继承爵位,二来又不是最小的儿子,因此不像尤利西斯那样被   父母喜爱。   而他的母亲作为独生女,对唯一的女儿也称得上是偏心,反而他这个儿子是最不被关心的所在。   现在听说艾玛最近闹脾气的原因,西蒙更是火大。   “就让她这样闹下去吧!要我说,妈妈要是最后改了遗嘱,也是她活该!”   “别说这种气话了,如果这是误会,我们就应该告诉艾玛。”   “我才不去呢,再说了,妈妈已经明令禁止家里其成员去看艾玛,我们这时候去,被她抓个正着,只会让她更生气。”   两个人有在门口嘀咕了一阵儿,约好等到艾玛从禁闭室出来以后,就告诉她真相。   格蕾丝听完了全程,站在门后若有所思。   那个女教师……   说实话,格蕾丝今天在温室的时候,就觉得那个瘦削的女人说话非常有引导性。   这种人似乎很明白怎么挑起一个人的火气,同时也明白怎样说话,才能安抚艾玛那种脾气暴躁的孩子,让自己免受伤害。   与其说艾玛小姐是她的学生,倒不如说艾玛是她那畸形心理之下的玩具。   与此同时,主卧的子爵夫妇正在房间里争吵。   “我要解雇那个姓特纳的女人,看看艾玛被她教成了什么样?”子爵夫人被女儿今天的行为气得不轻。   “我们不能这样迁怒一个无辜的人,如果我们因此解雇了特纳小姐,她会在下一个雇主面前说我们的闲话。”彼得斯子爵皱着眉头说道。   子爵夫人像马上就要晕倒了似的,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哦,天哪!我们作为雇主,为什么总要考虑佣人的感受?”   她瞥了一眼子爵的表情,迅速抬起手,阻止他开口。   “我知道你又要说,‘这里是子爵府邸,我们应该爱惜名声。’,别再用这种话敷衍我了,以前我没出嫁的时候,从来不需要顾虑这些。   一个人工作的时候就应该尽力把分内的事做好,如果她没有尽到职责,那么我就有权利解雇她!”   “随你的便吧,无论我说什么,你最后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夫妻两人不欢而散,子爵夫人顺着通道回了主母房,一晚上都没有再和她的丈夫说过一句话。   实际上,子爵夫人一回到自己的卧室,就觉得   非常困倦。   这两天的闹剧让她身心俱疲。   第二天,子爵夫人将女教师特纳小姐叫到了房间里,给了她一封推荐信,并多付了两个月的薪酬。   虽然子爵夫人嘴上强硬,真正解雇特纳小姐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迁就丈夫,用了更为柔和的方式。   她先是表示自己的女儿最近很调皮,所以她打算过一段时间把她送到寄宿女校接受更为“严苛”的教育。   随后她又宽慰特纳小姐,表明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教师,在各方面都做得不错,只不过艾玛的脾气需要更加强硬的教师来管教。   她还给特纳小姐写了一封不错的推荐信,又送上十英镑的额外薪酬,希望可以帮助她找到一份新工作。   特纳小姐全程都沉默着,只有在子爵夫人询问的时候,才小声回答几句,表现得相当逆来顺受。   只不过特纳小姐表示自己有些舍不得艾玛小姐,想要和她见一面再走。   对此,子爵夫人表现得非常大方,她表示特纳小姐可以等周末过去之后,再离开别墅,彼得斯家的马夫也会随时准备着帮她搬运行李。   对于子爵夫人来说,只要能把这个教坏她女儿的“祸害”永远地丢出自己家,让她再多住两天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早餐时间才被从禁闭室放出来的艾玛小姐,此时此刻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小炮弹。   她一出门就把女仆推了一个趔趄,然后噔噔噔跑上了二楼,冲进自己的房间,一把甩上了门,在楼道里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子爵家的长子爱德华不太高兴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嘟囔着,“真是太不像话了,如果我有选择,我宁可再多一个弟弟,也不愿意要这样的妹妹。”   他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公爵大人。   “现在的女孩儿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不是吗?”爱德华说道。   “我想,艾玛小姐会长大的,那时候她就会知道,沟通远远比赌气有用。”   公爵大人不打算参与别人的家庭矛盾。   在他看来,艾玛之所以是这种性格,当然不能够把全部罪责都推在她自己身上。   彼得斯子爵家最奇怪的一点在于,家里的男人   优柔寡断,说话吞吞吐吐,女人却一个比一个直接。   子爵夫人在家里绝对是发号施令者,才使得仆人对她充满怨气。   而子爵本人,享受着这一切,自己却当起了好人。   用老婆的嫁妆支撑家族,还不能在家里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这种男人,公爵大人是瞧不起的。   更何况子爵本人在女儿不尊重他的岳父的情况下,居然还劝着自己的妻子息事宁人。   如果他还算个男人,就应该喝止女儿的无礼行为,亲自让她回去反思错误。   一个男人不是不能做温和慈祥的父亲,但前提是,他的孩子不能在道德方面有缺失。   公爵大人认为,子爵阁下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早餐过后,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在花园里碰面了。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情报。   公爵大人认为子爵夫妇应该是在经济上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最近在闹矛盾,他还告诉了格蕾丝女教师帮艾玛放风的事。   而格蕾丝则把女教师身上的疑点,以及西蒙和尤利西斯两兄弟昨晚的对话告诉了公爵大人。   “据我所知,子爵夫人的父亲是一位有名的零售商,他在英国有十几家很大的商店,他名下的地产以及店铺,可是要比不动产多多了。”公爵大人说道。   “所以当时子爵夫人不愿意再把动产分给女儿是合理的,毕竟目前的分配,对于她的两个儿子来说已经很不公平了。我猜测她的嫁妆应该都留给了长子爱德华。”   让格蕾丝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是子爵的提议。   艾玛当时和尤利西斯吵架的时候,分明说过,她听到了她的子爵父亲在为她争取动产。   既然子爵夫人已经给女儿留下了那么多住宅和店铺,子爵阁下真的至于偏心到这种程度,连两个儿子得到的最少的一部分遗产也要划出一份给小女儿吗?   这样的溺爱似乎已经超过了格蕾丝的认知范围。   因为英国的大多数贵族家庭,虽然表面上疼爱女儿,实际上却很少把家产的大头交给女儿来继承。   男权社会之下,把遗产集中在长子手中,才是让家族长久经营下去的秘诀。   而彼得斯子   爵不但把那么多的遗产留给注定要嫁给别人的女儿,甚至还想从儿子的手中夺取更多,来丰富女儿的嫁妆。   这种行为……   要么,子爵阁下是那种英国稀有的爱女如命的好父亲,要么,他就是别有所图。   毕竟艾玛小姐能够如此轻易地听到父母商量遗嘱,这件事本身就匪夷所思。   她的那位瘦削的女教师,明显也是居心不良。   女教师作为培养贵族小姐淑女气质的导师,不可能不知道听人墙角是无礼的行为,但她却不加以阻止,甚至还帮忙放风,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位女教师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3 11:29:09~2020-11-23 18:1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肆婳v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虫、我是一个大饼阿 10瓶;tiaf 1瓶; 第157章 富商加尔斯   “这家人里, 和子爵阁下最相像的,应该是他的长子爱德华。”公爵大人无不讽刺地说道。   说起在温室里发现的那枚土豆,格蕾丝的心情就变得有些阴沉。   “根据我和厨房女仆们聊天所得知的消息来看, 马铃薯彻底煮熟之后,毒性并不强。而且,我不认为土豆泥会有生的部分。”   如果是英国人喜欢吃的那种炸薯角,或许中间可能会有夹生的部分, 但是土豆泥这种东西, 必然是要全部煮熟, 才有可能彻底把土豆压成泥。   因此土豆泥本身有毒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更别提厨房里会不会有那种已经放到发芽的劣等土豆,都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厨房女仆们的话, 还说明了另一个事实, 那就是龙葵素会在高温下分解。   格蕾丝本人更倾向于这种毒药被放进了某些冷食里。   实际上, 她此刻内心焦急, 期待着查尔斯医生的回信马上就能送到。   ……   客厅里, 西蒙和尤利西斯两个人互相给对方打眼色, 两个人避开其他人,往楼上走去。   “哦,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和艾玛说这件事。”尤利西斯说道:“如果她知道我把她的事告诉了你……”   “别再磨磨蹭蹭了, 我才不管她会不会不高兴, 这个小混蛋!”   这时子爵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 “西蒙,尤利西斯,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咳,没什么,妈妈, 我们在想要不要和艾玛谈谈。”尤利西斯心虚地说道。   “我倒是认为,饥饿能让她回归理智。”子爵夫人想起艾玛丝毫不知道悔改的样子,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疼了。   哦!上帝!   我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十月怀胎生了这么一个小坏蛋!   子爵夫人回想了一下自己十二岁的时候,确定那时候她还算是一个比较懂事的姑娘。   她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说道:“你们的外公就要来了,快到楼下去吧!”   “可是……”   尤利西斯还没说完,就被他的二哥西蒙拽走了。   “我劝你最好别在妈妈生气的时候反对她的话。”西蒙给了尤利西斯一句忠告。   两人走下楼去,看着一辆马   车驶进了院子。   那是一辆造型稳重大气、并无多余装饰的马车。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一个面容和蔼,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西蒙和尤利西斯赶紧出去迎接。   “那是子爵夫人的父亲,加尔斯先生。”公爵大人低声向格蕾丝介绍道。   加尔斯先生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小老头儿。   他笑眯眯地走进别墅,挨个儿拍了拍自己外孙们的肩膀,温和地问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当和外孙们打过招呼以后,他环顾了一圈,问道:“我的小艾玛哪去了?我还给她带了礼物呢!”   客厅里的人神色都有些尴尬。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着,我们总不能说那小姑娘昨天诋毁了你,现在正被关禁闭吧?   不过作为父亲,加尔斯先生还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儿的。   他隐晦地向女儿投去询问的一瞥,之后才若无其事地和其他宾客打招呼。   “你又把艾玛关起来了?”   避开客人们之后,加尔斯先生对着子爵夫人问道。   “怎么会呢,爸爸?她自己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我也没有办法。”子爵夫人赌气地说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太了解你了,玛格丽特。但是关禁闭是没有用的,你需要和她好好谈谈。”加尔斯先生看着女儿那疲惫的脸,欲言又止。   年轻的时候,他认为他的女儿什么都有,唯一缺的就是高贵的地位,然而现在看来,这高贵地位背后的代价,要比他想象得要高。   他的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她曾经那活泼又精明的样子,他仿佛昨天才见过。   可是现在,他的女儿似乎变成了一个脾气急躁、眼角布满皱纹的、平庸的中年妇女。   不!   她曾经多么美好啊?   尤其是出嫁之前,她就是家里的小天使。   她从小就很要强,十几岁就能帮家里打理生意,她甚至比很多三十多岁的男人做得还要好。   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   是孩子?还是他亲手挑选的那个华而不实的男人?   加尔斯先生有一瞬间的走神。   “爸爸?”   “呃……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我是说,晚餐过后,我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   。”   “没问题。不过……你得让小艾玛出来玩,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你愿意和她讲道理,我想她是会明白的。”   子爵夫人心里有些难过地想着:这件事可能没办法讲道理,爸爸。   我没办法在诋毁我父亲的人面前维持理智。   尤其那个人还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   与其说子爵夫人是在生气,倒不如说她是在失望。   她最疼爱的女儿,在她的面前,一步步变成了一个愚蠢、短视又缺少教养的女孩儿,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一个母亲痛心的了。   她当然会和她谈谈,只是要在她感到后悔之后才行。   “想想你小时候吧,我和你妈妈什么时候关过你的禁闭?和她好好谈谈,我的孩子。”加尔斯先生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面颊,仿佛她还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儿似的。   另一边,西蒙和尤利西斯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   “我们必须在晚餐之前解释清楚这件事,不然艾玛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尤利西斯焦急地说道。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而艾玛今天一整天都没出来,除了厨房女仆给她送过一次午餐之外,没有任何人进过她的房间。   然而外公刚来,他们两个就突然不见了,怎么看都不太像话。   于是这两兄弟待在客厅里的时候,就像两尾缺水的鱼,翻过来调过去,怎么也找不到能让自己好好待着的姿势。   他们两个还以为自己做得多隐蔽呢……   格蕾丝无语地看着这对滑稽的兄弟,心想着子爵夫人的性格,怎么就没有遗传到她的儿子们身上。   她走到尤利西斯身边,表示有事情想要和他谈谈。   两人就这么走出了客厅。   “如果您有什么事,就快去办吧。”格蕾丝看了一眼楼梯,自己往仆人房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一个小听差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封信。   格蕾丝立刻就来了精神,直奔二楼自己所住的客房就去了。   在房间里,她仔细阅读了查尔斯医生的回信。   根据查尔斯医生所说,龙葵素的致死剂量虽然不算太高,但在毒药当中,已经算是比较大的剂量了。   很多毒药半格令(约33mg)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但龙葵素却需要十格令   左右的剂量才可以。   而且这种毒药并不能溶解到水中,除非把它和酸性物质反应,制成某种盐。   或者把这种毒药放到酒里去——因为龙葵素可以溶解在酒精里。   但是龙葵素对于下毒的人来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那就是龙葵素的味道发苦,除非有其他苦味的东西,比如咖啡一类的东西来作为掩盖,否则喝下它的人很难不注意到这东西的苦味。   不过龙葵素也并不是没有优点。   一来龙葵素只要有一套完整的化学设备,自己在家就能制备,毒物来源还是人人都能购买得到的土豆。   二来龙葵素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听都没听说过的毒药。   即使是医生,也并非人人都了解这种毒药,更别提用这种毒药杀人了。   反正以查尔斯医生所知道的案例来看,他人生的三十几年里,还从没听说过谁用土豆杀过人。   查尔斯医生还告诉格蕾丝,仅仅盯着马铃薯是不对的,龙葵素这种东西,在很多植物里都有,尤其是没有成熟的番茄,也含有着非常多的龙葵素。   很多富人家的温室里,经常也会栽种几棵番茄秧苗,在冬天的时候当做观赏植物。(①)   根据格蕾丝所说的那一小块“土豆地”的面积,查尔斯医生推测,那里能生出的土豆芽,应该不足以让制备毒药的人获得致死剂量的龙葵碱。   因此他建议格蕾丝细心观察一下,这栋别墅里有没有某一棵用来观赏的番茄秧苗被人摘走了果实。   除此之外,他还画了一张萃取龙葵素的装置的示意图。   他告诉格蕾丝,龙葵素不能受热,因此用蒸馏器和坩埚这类设备,并不能够获得龙葵素。   如果别墅里某个人制作了这种毒药,那么这个人必然会有一套很占地方的化学设备,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玻璃器皿。   格蕾丝读了信之后,内心的担忧反而更深了。   就在她在房间里读信的时候,公爵大人正坐在客厅的一个单身沙发上,看着加尔斯先生,发起了呆。   确切得说,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有些线索明明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可是他却没能抓住。   这时尤利西斯微笑着走进了客厅。   过了没多久,艾玛也扭扭捏捏地走了进来。   她似乎有些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一张小脸因为羞愧而涨红。   “看看吧,我早就把她的禁闭解除了,是她自己不愿意下来。”子爵夫人不太高兴地询问女儿,“特纳小姐和你见面了吗?”   艾玛摇了摇头,轻轻扯了扯母亲的手套。   这似乎是这对强势母女之间隐晦的道歉方式。   果然子爵夫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警告地瞪了女儿一眼之后,就往其他方向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祖孙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①番茄在欧洲最开始确实是观赏性植物。感谢在2020-11-23 18:18:17~2020-11-23 21:0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谷雨、趣致淘、绿水长流 10瓶;娇艳天下第一好 5瓶; 第158章 凶手的目的   对于格蕾丝来说,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凶手下毒的目标。   只有这些,才能成功阻止凶手的行为。   毕竟人每天都是要吃饭喝水的,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就是长了十双眼睛, 也不可能随时随地盯紧所有人。   晚宴的时候,格蕾丝难得主动地过来宴会厅,和其他仆人一起充当起了宴会厅的背景板。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宴会厅里的人, 提防着有人用特殊的方式下毒, 同时也注意着这些人的言行举止。   目前来看,宴会厅所有的食物都是从听差端来的一道又一道菜里分出来的,应该没有下毒的可能。   而酒水也是由男仆一杯一杯倒好的,同样也是出自同一个玻璃酒樽。   而龙葵碱的致死剂量,通过在杯子内壁涂毒药的话,是根本不可能杀死一个人的。   更别提宴会厅里所有的杯子, 在清洗过后, 听差们都要用手帕擦得干干净净, 晶莹剔透, 根本不存在涂毒药的可能性。   格蕾丝些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目前来看, 凶手要有某些特殊的举动, 才能完成下毒了。   她在公爵大人身后不远处, 身形笔直地站着, 面无表情, 似乎并没有注意任何人。   只不过她的存在, 却让宴会厅里的某个人坐立不安了。   彼得斯子爵频频向自己的女儿看去,有些惊讶于她今天的态度转变。   从他的眼神里,格蕾丝看到的并不是喜悦, 而是焦躁和厌烦。   彼得斯子爵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那么在乎他的女儿。   只有在艾玛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种让格蕾丝作呕的“慈父的微笑”。   格蕾丝自己就有一个好父亲,她非常明白一个真正的好父亲是怎样的。   至少她的父亲康斯坦斯不会对她露出这种虚伪的表情。   真正的爱是鲜活又热烈的,绝不会像彼得斯子爵表现得这样,浮于表面。   “我听说,我的艾玛最近在研究马铃薯的枯萎病?”彼得斯子爵这时突然提起了一个话题。   “哦?真的?”加尔斯先生冲着艾玛眨了眨眼睛,“那么,你最近的研究成果怎么样?”   艾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道:“我和特纳小姐刚刚把那些马   铃薯种下去二十天,它们还没有发芽呢……”   格蕾丝注意到,艾玛提起特纳小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   应该说,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她居然还不知道特纳小姐被解雇了。   这件事其他人当然不会主动提起,但是特纳小姐本人至少应该告诉艾玛才对。   她为什么不告诉艾玛这件事呢?   还是说,明天的礼拜日,她想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想到这,格蕾丝就知道了,眼下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公爵大人也注意到了彼得斯子爵的不寻常,于是要晚宴过后,他突然变得非常难缠,让彼得斯子爵一直到睡觉之前,都没能从娱乐室脱身。   既然子爵阁下不知道女儿已经解除了误会,那么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公爵大人心里这样想着。   而子爵夫人呢?   她此时正在书房和她的父亲商量遗嘱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把不动产都留给艾玛?”加尔斯先生不赞同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艾玛的性格和我不一样,如果给她动产,她很快就会挥霍掉的。”   “所以你就做出了这种对西蒙和尤利西斯不公平的决定。”加尔斯先生直接指出了女儿的错误,“一个合格的母亲,要公平地对待自己的孩子。”   他的语气变得比平时严厉了一些,“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玛格丽特?你不能因为艾玛是个女孩儿,就一味地溺爱她,这是不利于她将来独立生活的。   我老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   “爸爸!”子爵夫人打断了他的话。   “唉!总之你要明白,父母是没办法一辈子都陪着你的,你也没办法一辈子都陪着艾玛。”   加尔斯先生又开始教育自己的女儿,“你给艾玛的越多,她越会觉得,这些都是她应得的,可是她不知道,那原本有一部分是要分给她的两个哥哥的……”   书房外的一侧走廊,格蕾丝藏在拐角处,偷偷观察着艾玛和特纳小姐的一举一动。   特纳小姐这次依旧没有告诉艾玛,她即将离开这栋别墅的事实。   她像平时一样,撺掇着艾玛做偷听这种鬼鬼祟祟的事,自己则在一边放风。   看起来   ,被解雇的事似乎一丁点也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不合常理。   艾玛偷听完了书房里对话的全程,格蕾丝虽然不清楚她听到了什么,但她能看出来艾玛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也仅仅是闷闷不乐,如果说是愤怒或者悲伤,好像又不至于。   以格蕾丝目前的位置,是不可能听到书房里的对话的。   即便如此,她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艾玛是那种心直口快的性格,如果一件事对她来说本身是不公平的,那么她是一定会生气的。   可是现在看来,书房里的对话也许对她来说并非是不公平,只不过是对她来说有些不利罢了。   目送着两人到了楼上,格蕾丝也慢一步回了房间。   她拉开一道门缝,确定大家都回房休息了,这才溜到楼道,轻轻叩响了公爵大人的房门。   “……”   格蕾丝看着公爵大人穿着睡袍的样子,陷入沉思。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半夜要过来啊?   她有些莫名地看了公爵大人一眼,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公爵大人在她身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敞开的衣襟,确定还是有点看头的。   你真的不多看两眼吗,格雷厄姆?   有些失望地系紧了睡袍的腰带,公爵大人和格蕾丝面对面坐在卧室的两个单人沙发上,开始讨论谁最有可能是凶手这次下毒的目标。   首先要考虑一下尤利西斯和西蒙,这两个人毕竟都有过中毒症状,其中西蒙还因为中毒的事特意询问过医生。   从这方面来看,西蒙不太可能是下毒的人,毕竟下毒的人不会自己揭发自己,增加被发现的可能性。   当然,如果西蒙是想嫁祸给那几个爱尔兰仆人,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只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西蒙还不至于和那几个爱尔兰仆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和他的弟弟尤利西斯感情也不错,在格蕾丝几天的观察之下,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还算亲密,完全不是那种贵族家里表演出来的表面兄弟。   但是,如果说他和尤利西斯是凶手的目标,似乎也不正确。   因为从下毒的剂量来讲,那种一个小时就能自我恢复的剂量,远远谈不上是想要杀人的程度,反   而更像是某种试探或者恶作剧。   比起西蒙这个没什么心计的年轻人,真正的凶手才是想把下毒这件事嫁祸给别人的人。   也许这个凶手一开始试图把罪名丢给厨房的那些女仆,但最后发现这种方法实际上并不成立——因为龙葵碱毒死一个人需要的剂量太大了,其苦味在拌在土豆泥里之后,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正因如此,或许凶手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发现只能使用很小的剂量,才能让马铃薯泥不改变味道。   而那些剂量根本不可能毒死一个人,所以他利用尤利西斯和西蒙做了几次小白鼠之后,就没有再尝试了。   加上后来格蕾丝这个侦探来到了别墅,使得凶手更加不敢轻易做出下毒的举动,因此这几天大家才能够保持安全。   只不过从这栋别墅里频道发生的小摩擦来看,凶手并没有就此罢手。   甚至于这个凶手还想挑战一位名侦探的权威,在格蕾丝的眼皮子底下,制造一场有利于自己的凶杀案。   如果这次格蕾丝在明明知道别墅里有一个杀人犯的情况下,还能任由凶手残害他人,并逍遥法外,她必然会声名扫地。   如此猖狂的家伙……   “我很确定,捣鬼的不可能是西蒙和尤利西斯,而子爵府的仆人们和雇主之间,也并没有多么大的仇恨。”格蕾丝说道。   “爱德华那个人虽然冷血,但是他除了晚宴的时候,其他时间很少和其他人待在一起。而且他和艾玛的感情本来就不好,利用艾玛的人也不太可能是他。”公爵大人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目前最可疑的就是彼得斯子爵和那个女教师特纳小姐。”   “上流社会的家庭里,男主人和女教师有不伦关系的,的确有不少例子。”   格蕾丝虽然对于彼得斯子爵和特纳小姐的关系有所怀疑,但是有一点让她不太能理解。   那就是,长相普通、身材瘦削的特纳小姐,是怎么获得彼得斯子爵的青睐的?   难道仅仅是靠着年轻?   格蕾丝可不相信,像彼得斯子爵这样半辈子都依靠着妻子嫁妆的男人,私底下会喜欢“有趣的灵魂”。   子爵夫人年轻的时候,绝对算得上是个铁娘子,这么饱满的灵魂他都不喜欢   ,难道就会喜欢这么一个内心阴暗的女教师?   这种老男人实际上不都喜欢鲜花一样的小姑娘吗?   而且越漂亮越好。   除非特纳小姐对于彼得斯子爵来说,并不是纯粹的情人,而是可以帮他达成目标的重要工具。   像彼得斯子爵这样自私自利的男人,是不会有什么所谓的“真爱”的。   他只在乎他自己的利益,因此女人对他来说,可能仅仅是有着不同使用寿命的工具罢了。   可悲又可恨的特纳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3 21:06:55~2020-11-24 13:1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lluoyy、明日笺 20瓶;澄枫、21861829、阿边、努力改掉拖延症、嘉庆子 10瓶;Jirafa不是长颈鹿 5瓶;tiaf 2瓶; 第159章 恶毒的计谋   “你说, 为什么彼得斯子爵会和他的妻子商量遗嘱呢?”公爵大人说了这么一句话,神色复杂。   这句普普通通的话,在格蕾丝的耳朵里, 却无异于一声惊雷。   是啊!   彼得斯子爵为什么要和妻子“商量”呢?   因为他们讨论的根本就不是彼得斯子爵目前能决定的财产!   他们根本不是在商量彼得斯子爵或者子爵夫人的遗嘱!   他们商量的, 是子爵夫人的父亲,加尔斯先生的遗嘱!   只要加尔斯先生没有死,那么他修改遗嘱以后, 彼得斯子爵的那几个孩子分得加尔斯先生的全部遗产, 就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可是,如果加尔斯先生在修改遗嘱之前就死了,那么那份没有经过律师公证过的遗嘱,就不会有任何法律效益。   也就是说,如果这几天加尔斯先生死了,他的遗产就会全部归属于子爵夫人。   而子爵夫人的财产在法律上是归她的丈夫支配的!   那个时候, 无论子爵本人想要贪婪地占有这份财产, 还是想要把财产全部留给长子, 都可以由他一个人决定。   失去父亲同时也失去娘家的子爵夫人, 想必也会从此消沉下去。   多么狠毒的败类!   格蕾丝想通了这一切, 自然也就想通了彼得斯子爵最近那些行为的目的。   商量遗嘱这件事, 应该是子爵夫人的主意。   这位强势的夫人, 深知自己的丈夫并没有打理钱财的能力, 而且在金钱方面, 她也明白不能把主动权全部交到别人的手上。   于是她提出要把自己未来会继承的财产提前分割, 也就是直接修改她父亲的遗嘱。   这样一来, 即使是子爵阁下,也没有办法在加尔斯先生还活着的时候,就做主分配他的遗产。   而长子爱德华原本就可以继承家里的爵位和子爵夫人的嫁妆, 因此子爵夫人在这次的遗产分割上,并没有考虑到他的长子。   贪婪的彼得斯子爵心中恐怕并不甘愿把财产的大头分给长子以外的孩子,因为这对彼得斯家族的延续来说,是不利的。   真正把家族放在第一位的贵族世家,往往会把财产都聚集在长子手上,至于其他孩子,稍微分一点财产,也就   行了。   只是这一点对于子爵夫人来说,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认为给长子的财产已经足够公平,甚至可以说是偏心了。   在这种情况下,子爵夫人自然更倾向于把她的父亲加尔斯先生的遗产分给其他几个孩子。   彼得斯子爵发现妻子已经下定决心,于是就动起了歪脑筋,想出了这么一条狠毒的计谋。   他先和他的情人特纳小姐敲定了计划,然后让特纳小姐“不经意地”把艾玛引到书房附近,听到他和妻子的对话。   要办到这一点并不难,只需要两个人商量好一个特定的时间,比如下午三点十分之类的具体时间。   在这段时间,彼得斯子爵会打着商量遗嘱的幌子,把他的妻子叫到书房,说出一番具有诱导性的话,使得不明白情况的艾玛产生误会。   艾玛误以为自己长大以后会一无所有,自然会对母亲的“偏心”产生怨怼。   这个时候特纳小姐再用她那阴暗的手段,引导着艾玛往更加偏激的方向去想。   同时,她还会顺势提出让艾玛想办法自力更生的意见。   比如说……解决马铃薯枯萎病,扬名的同时还能大赚一笔。   如果艾玛的年龄再大一些,可能就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女教师的话了。   然而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这种伟大的梦想是多么让人心潮澎湃!   解决马铃薯枯萎病,成为维多利亚时代的圣女贞德,解救八百万的爱尔兰人!   最重要的是,还能在功成名就的时候,狠狠地挫败自己那重男轻女的母亲。   这对十二岁的小艾玛来说,简直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就这样,她听信了女教师的话,使得女教师特纳小姐可以大大方方地跑到厨房去,以艾玛小姐的名义索要土豆。   格蕾丝想起厨房女仆的话。   “艾玛小姐昨天又来要土豆了。”   可是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当天,格蕾丝看到的是什么?   是艾玛小姐带着特纳小姐在温室里挖掘之前种下去的土豆。   这说明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再种一批下去。   而且后来的事实也表明,艾玛没有再种更多的土豆。   可是特纳小姐很明显也没有把那批土豆还回去。   从当天厨娘和女   仆们的语气来看,特纳小姐应该多次去厨房索要过土豆,但是艾玛小姐只种了一批土豆,一批二十天还没有发芽的土豆。   而那一片土豆,根据查尔斯医生的说法,是没有办法产出足以毒死一个人的龙葵素的。   也就是说,有人特地把那些土豆芽掰掉,也许并不是为了制造毒药,只是纯粹为了让艾玛受到怀疑。   只是特纳小姐和彼得斯子爵都没有想到,子爵夫人会把遗产分配的事告诉自己的二儿子西蒙。   也许是明白自己在对二儿子的培养上多有疏忽,强势的子爵夫人难得地想要和儿子谈谈,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决定。   但是很显然,子爵夫人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丈夫。   或许对她来说,既然新的遗嘱已经商量好了,二儿子西蒙也没有反对意见,这件事就可以到此结束了。   她只需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父亲,然后再等着她的父亲把新的遗嘱交给律师,一切也就圆满了。   而就是她的这种心理,导致彼得斯子爵的计谋出了破绽。   艾玛对她母亲的怨怼在今天晚上的时候就消失了。   而彼得斯子爵和特纳小姐明显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件事。   至于艾玛为什么再次偷听……   格蕾丝猜测,她可能对尤利西斯的说辞也并不完全相信。   而子爵夫人和加尔斯先生在书房里的对话,让她确认了那些说辞的真实性。   “可是特纳小姐为什么会再次帮助艾玛偷听呢?”   这一点格蕾丝有些想不通。   “这就要问彼得斯子爵了。”公爵大人说道。   出于同性之间的了解,公爵大人比格蕾丝更明白男人的某些劣根性。   比如偷情的男人会一次又一次和不同的人偷情,家暴只有零次和一万次。   对妻子动过歹毒念头的男人,对和自己有关的其他女人也会动同样歹毒的心思。   彼得斯子爵既然想要害死自己的岳父,同时还嫁祸给自己的小女儿,那么他为什么不能欺骗特纳小姐,让她做第二只替罪羊呢?   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男人,实际上心肠歹毒。   他不仅仅准备了一个最明显的替罪羊,还准备了第一层伪装被撕破后的第二层伪装。   反而是他自己,才是   最不容易被抓住把柄的那一个。   这个男人,还真是把自私自利刻在了骨子里。   由此可知,即使要杀死加尔斯先生,他也绝对不会自己动手。   特纳小姐,就是他手里的一把刀。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相视一笑,开始计划明天的行动。   这一次,他们不仅仅要阻止犯罪,还要让罪犯输得一塌糊涂。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到了后半夜,大约两点多的时候,格蕾丝才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向公爵大人说了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当然不知道,公爵大人在她走后,就忍不住摇头叹气,暗叫可惜。   他看向旁边的大床,心想着,这可是双人床啊,宽敞着呢!   格蕾丝当然听不见他的心声。   第二天早上,当格蕾丝睡眼惺忪地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钟了。   这时她听见了楼道里艾玛的哭声。   “特纳小姐,你为什么要走呢?我们、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我长大吗?”   艾玛耍赖地说道:“我才十二岁,爸爸说我要长大至少还要等五六年呢!”   特纳小姐的语气饱含无奈,“我们先回房间吧,艾玛小姐。”   她用她那蛊惑人心的声音说道:“您会有更好的家庭教师的,夫人这么做都是为了您的未来着想,您应该体谅她的心情。”   “为什么就没有人体谅我!我讨厌妈妈!她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   艾玛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格蕾丝猜测,她应该是跑回自己的床上蒙头大哭去了。   对于艾玛来说,女教师特纳每天陪伴着她,两人相处的时间比她和子爵夫人相处的时间还要长。   孩子们都是这样,对于长久陪伴自己的人,总是有着更深的感情。   只是天真的艾玛不会想到,她最敬爱的老师,是一个随时准备着把她推上绞刑架的狠毒的女人。   现在的英国,可没有会代替受害者原谅未成年罪犯的法律。   更何况,在英国如今的法律上,十二岁的女孩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至少对于特殊职业来说是这样。   格蕾丝这次率先去了花园,和马夫闲聊了一会儿。   交给马夫一个“重要任务”之   后,她就若无其事地回了别墅。   而另一边,公爵大人在和加尔斯先生闲聊的时候,送给了他一件小礼物。   所有人都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加尔斯先生在收到礼物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迷茫。   公爵大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往其他人的方向走了。   看他和别人攀谈时的样子,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他甚至还对着彼得斯子爵“友善”地笑了一下。   彼得斯子爵有一瞬间的慌乱,但还是在心里劝慰自己。   这些侦探也不过如此,在这里待了三天了,不也没有找到之前下毒的凶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4 13:13:46~2020-11-24 16:3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暗夜祭司、26009380 20瓶;sunriseyl 5瓶;昭昭池溪、tiaf、青楼楚馆怡红院 1瓶; 第160章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时间终于到了下午茶的时间。   起居室里的气氛相当古怪。   艾玛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里, 低头盯着自己裙子上的装饰的小蝴蝶结。   而子爵阁下则和他的夫人在一起,讨论着艾玛的事。   “我们至少该征求一下艾玛的意见,她已经闷闷不乐一整天了。”彼得斯子爵说道。   一直待在附近的公爵大人此时都要忍不住赞叹彼得斯子爵那厚脸皮的演技了。   可真是个“慈爱和善”的好父亲啊!   “如果我征求艾玛的意见, 艾玛一定不会同意特纳小姐离开这里, 但问题是,她必须离开。”子爵夫人用她那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这个女人显然还没意识到如今的形势有多危险。   公爵大人之所以待在这,实际上并不是想要保护加尔斯先生, 而是为了防止特纳小姐有更大的野心。   比如说, 除掉子爵夫人。   果然,没过多久,特纳小姐出现在了艾玛小姐身边。   她指着两小杯绿色的苦艾酒,和艾玛说着什么。   艾玛小姐一开始还表现得有些不情愿,不过在特纳小姐的劝说下,她还是端着两杯酒, 走到了加尔斯先生的面前。   加尔斯先生先是震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孙女, 随后才意识到什么似的, 往特纳小姐的方向看了一眼。   因为公爵大人今天送给他那一份小礼物的时候, 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要喝任何有苦味的东西。”   结果就是这么巧合, 他的面前出现了这么一杯苦艾酒。   加尔斯先生拿起杯子, 甚至没听清艾玛所说的话, 就双手举着杯子, 仰头把苦艾酒一饮而尽。   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 看到的是彼得斯子爵那如释重负的眼神。   没有人知道, 公爵大人送给加尔斯先生的礼物,是一块可以攥在手心里的海绵。   加尔斯先生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内心冷笑。   最了解他的彼得斯夫人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 在接收到父亲的眼神之后,她把女儿送过来的那杯苦艾酒暂时放在了一边。   彼得斯子爵似乎有些失望。   他今天让男仆准备苦艾酒,为的就是……   想到这,他走到特纳小姐身边,和她碰了碰杯。   “预祝您尽快找到新工作。”   “谢谢,您和夫人都是很慷慨的雇主。”   两个人客套了一会儿之后,特纳小姐向彼得斯子爵和子爵夫人说了告别的话,然后就退出了起居室。   几名马夫被她叫到了二楼,帮助她搬运行李。   就在特纳小姐和她的行李都装进了彼得斯子爵家的四轮马车里的那一刻,马夫突然冲出来,锁上了马车的车门。   特纳小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只可惜已经晚了。   “放我出去!你这个卑劣的家伙!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她疯狂地拍打着车窗。   这时弗格斯探长带人包围了彼得斯子爵家的别墅。   在彼得斯子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子爵夫人手边的那杯苦艾酒,就被弗格斯探长的得力助手加里警官收了起来,交给了随行的医生。   “你们怎么敢?这是彼得斯家的府邸!”彼得斯子爵色厉内荏地拿自己的爵位威胁着弗格斯探长。   然而弗格斯探长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爵位就退缩的人吗?   显然不是!   “哦,是吗?看起来您最后应该上贵族法庭,那样听起来更气派一些,对吧?高贵的罪犯!”弗格斯探长不客气地对着彼得斯子爵冷嘲热讽。   他带着人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格蕾丝早就用电报把重要消息都告诉了他。   也多亏英国今年新增加了不少电缆,不然他想要过来支援,时间上都有些来不及。   子爵夫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我不明白……”   “非常遗憾,夫人,您的丈夫是个冷血的谋杀犯。”弗格斯探长略有些同情地看着子爵夫人,轻轻扶了一下帽檐。   格蕾丝这时站出来,说道:“也许我们该去书房谈谈。”   路过艾玛的时候,格蕾丝冲她招了招手,“我想这次您可以在书房里听,艾玛小姐。”   她的话把艾玛说得满脸通红。   在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书房里的气氛就有些凝滞。   “哦!天哪!爸爸!”子爵夫人猛得反应过来。   加尔斯先生冲她摆摆手,“我没事,玛格丽特,那些酒在这里。”   他拿出那个包着小块海绵的、湿漉漉的手帕。   “你是说,特纳小姐给我的是两杯毒药?”艾玛先   是不敢置信地询问格蕾丝,然后不等她回答,就猛得站起来,“不!这不可能!她平时对我那么好,怎么会……”   “她对你好完全是因为你是个傻姑娘,更何况我认为那也算不上好。”西蒙嘲讽了妹妹一句。   只有尤利西斯和爱德华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尤利西斯或许是因为伤心,但爱德华为什么沉默,格蕾丝就不得而知了。   “我要去问问爸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敢——”西蒙在几个儿子里反应最为激烈。   “够了!西蒙,回你的房间去。”子爵夫人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回房间去,这是我和你们父亲的事。”   ……   就在弗格斯探长审问特纳小姐和彼得斯子爵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特纳小姐突然变得脸色苍白,不停地流着冷汗,她哆哆嗦嗦地指着彼得斯子爵的方向,   紧接着她就扼住自己的喉咙,呼吸急促,好像随时会窒息而死似的。   随行医生赶紧带着她去做了催吐,过了很长时间,特纳小姐才算脱离危险。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有多么冷血。   而观看了全程的子爵夫人,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转化成麻木了。   她自嘲地想着:我居然和这种禽兽同床共枕,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   眼下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了。   “弗格斯探长,依您来看,如果我的女儿向法院申诉离婚,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加尔斯先生向弗格斯探长追问着。   “爸爸?”   “你该不会还要和他凑合着过一辈子吧,玛格丽特?你要和一个杀人犯待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不行!我绝对不允许!”加尔斯先生那张苍老的脸上多了些血色。   “可是……”   除了诗人拜伦,英国几乎没有离婚成功的案例啊!   子爵夫人欲言又止。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以后还是我的女儿玛格丽特·加尔斯。如果我知道把你嫁给一个子爵,得到的就是今天的一切,我就该在那小子求娶你的时候,就喂他一颗子弹!”   加尔斯先生虽然个子不高,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烈性子的男人   。   子爵夫人,或者说玛格丽特的性格,完全是遗传了她的父亲加尔斯先生,而非是她的母亲。   只不过这一点,平时大家可看不出来。   弗格斯探长不太乐观的说道:“苏格兰场会尽力为您提供证据,但是贵族法院的大法官是上议院的议员,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批准彼得斯子爵和您的女儿离婚。”   “我们可以不要她的嫁妆,只要他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就行。”   事情闹到这一步,自然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格蕾丝本来也不认为有什么挽回的必要。   只不过她阻止了这场谋杀的同时,也让彼得斯子爵和特纳小姐的罪名从谋杀变成了谋杀未遂。   这两个人最后应该不会上绞刑架。   第二天,当一切都结束以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也打算离开这里,回到伊登庄园。   临行前,两人看到了偷偷在花园里抹眼泪的尤利西斯。   看到两人,他连忙躲闪了一下,接着就急忙用手帕擦自己的脸。   做完这些下意识的举动之后,他认命地待在原地,说道:“我真是个失败的男人,不是吗?”   “比如说?”格蕾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哪有男人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我性格懦弱,又没有担当,爸爸并不喜欢我,不然他怎么会……”   怎么会拿我来当做实验的对象呢?   他的话引起了格蕾丝辩论的兴致。   “首先,我要告诉你,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彼得斯子爵之所以在你的身上做实验,是因为他本性冷血又恶毒,和你是否有男子气概毫无关系。   其次,是谁规定了爱哭的男人就没有男子气概、没有担当了呢?   真正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是懂得爱护家人、体谅爱人的好男人。   他们虽然偶尔会掉眼泪,但是却愿意为自己爱的人付出一切。   哭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哭过之后就一蹶不振。   真正的英雄,是在落泪之后,就会擦干眼泪继续前进的人。   那些不允许你掉眼泪的人,并不是真的希望你变成有担当的男人,他们只是不耐烦安慰你,所以千万别信他们的鬼话!   尤利西斯,正因为你鼓起勇气找来了我和公爵大   人,你的外公和你的母亲才避免了死亡的厄运。   你是彼得斯家族的英雄。”   说了一大通之后,格蕾丝拍了拍尤利西斯的肩膀,然后伸出了手,“当然啦,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该付报酬了。一个银便士,1845年的,谢谢。”   尤利西斯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他从钱夹里拿出一枚银便士,递给了格蕾丝。   接过报酬之后,格蕾丝带着公爵大人非常潇洒地离开了。   “啊!这让我不由想起一句名人名言。”   公爵大人看向总管先生,等待着下文。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公爵大人:“……”   等等!   这是谁说的名言?   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4 16:31:00~2020-11-24 20:2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 70瓶;木沙 44瓶;沉迷米线、欢 30瓶;蕾二 11瓶;21861829、喵喵喵、晴空一鹤排云上 10瓶; 第161章 土著乐队   “克里斯蒂先生, 我们今天下午可以出去一小会儿吗?”   几名女仆围着格蕾丝,小声地请求着。   “我们不会走远的,就在庄园附近。”   格蕾丝坐在总管办公室里, 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不同于男仆, 女仆们在庄园里一向是很守规矩的。   女仆们都忍不住想过去凑热闹的事,一定是难得的稀奇事。   格蕾丝翻开自己的日程表,看了看今天的安排, 确定公爵大人没有要会见的客人, 庄园里也没有什么需要女仆立刻完成的工作。   于是他写了一张便条,允许这几个女仆外出一个小时。   之所以是外出一个小时,是因为最近天气还不暖和,天黑得比较早,让女仆们走夜路回来,格蕾丝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   “走之前, 要和沃克太太说一声。”她把便条递了出去。   几名女仆接过便条, 向格蕾丝道谢之后, 就兴冲冲地走了。   除了她们之外, 今天还有几个不当班的男仆, 三三两两地往庄园外的一条乡间石子路上走。   格蕾丝站在窗前远远望去, 感觉这群仆人的兴致, 和当初在美国看畸形秀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总之肯定是在看什么猎奇的东西。   格蕾丝得出这个结论。   她猜的没错。   在几名仆人结伴往外走出大概一英里多之后, 他们就看见了一群附近的村民, 正围在一群卖艺的表演者旁边看得有滋有味。   几人走近了之后, 就看到了乔治今天所说的“一群黑漆漆的非洲土著人”。   不得不说, 论凑热闹,乔治这小子永远在第一线。   格蕾丝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溜出去过。   当然了,这可能也和公爵大人对他的侍者管理十分宽松有关。   换成是别人, 贴身仆人动不动就偷跑出去疯玩,恐怕早就被解雇了。   眼下,伊登庄园的几名仆人,正和附近的村民一起观看着非洲土著乐队的表演。   这些土著人有的身上绑着造型奇特、花纹朴素的木质鼓,有的手里拿着陶制的乐器,还有一些人拿着像是动物骨骼制作的打击乐器。   总而言之,他们穿着英国乡下人没见过的华丽服装,黑色的皮肤闪闪发亮   ,手里的乐器也千奇百怪。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的表演也确实称得上是不错。   因为即使语言不通,音乐也是人人都能欣赏的艺术。   美的东西总是有一定的共通性的。   在一番表演过后,就有一个土著小孩开始向观众讨要零钱。   大多数人都会给上几个便士,偶尔还有一些相对富裕的人给上两先令银币。   在把硬币放在小男孩的帽子里之后,一个女仆兴奋地说道:“乔治说这些人是从哪来的?我记得好像是芒果(mango)?”   “得了吧!他说的是刚果(go)!”一名男仆立刻纠正了她的说法,“芒果是一种热带水果,厨娘卡米拉明明之前说过!”   村民们对这名心直口快的男仆报以同情。   可怜的小伙子,难怪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女仆被说得面红耳赤,紧接着一群仆人又争论了很长时间。   他们有的认为芒果就是从刚果来的,所以名字才会那么像,有的人说芒果是从中国的广东来的,和刚果没什么关系。   不过很显然,对于目前的运输速度,芒果在英国显然是一种罕见的水果,即使是公爵府的下级仆人,对这种水果也不算了解。   与此同时,公爵大人在书房里,隐隐约约听见了外面那富有节奏感的鼓声。   “最近克戈索尔镇来了马戏团吗?”   乔治站在他身后,低声回答:“是刚果来的一群黑人,他们像马戏团一样,一路表演,一路往其他地方走。不过我听说,这群人像波西米亚人一样,不用任何代步的牲口,而是用双脚步行。”(①)   “那样的话,在没有人烟的地方,他们不是就要在野外露宿了吗?”   “是的,大人。”乔治的语气里带着欧洲人惯有的傲慢,“但我想他们已经习惯了。”   对于乔治来说,非洲人就是野人的代名词。   到了夜里的时候,格蕾丝带着仆人们确认门窗,一名仆人看向外面,说道:“那些土著人就住在荒地上,我猜测他们一定会偷偷打猎。”   外面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应该是土著人又来取暖和做饭的火堆。   “哦,天哪,这群野人,他们一定是在附近的树林里砍树了。”   “如果这是在其他贵族的   领地,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被送到警察局去。”   仆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谴责着这群人,认为他们无礼地动用了公爵大人的财产。   对此,公爵大人自己倒是没多想。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群人万一醒的像公鸡一样早,之后再敲响那和教堂钟声一样响的鼓。   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了,公爵大人的一天基本就被毁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鼓可真够响的,一英里之外居然都能听见。   公爵大人站在更衣室里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   幸运的是,这群土著人并没有像公爵大人想象得那么精力旺盛。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这群人才敲响了特殊的鼓点,忙碌了起来。   早已在仆人房里视察过一圈的格蕾丝听到这阵鼓声的时候,猜测非洲的很多部落可能就是用那种鼓作为战鼓,通过特定的节奏来表示某些简单的信息。   比如“起床”、“集合”、“发现敌人”、“冲锋”、“撤退”等等。   由于公爵大人的领地本身几乎都是围绕着伊登庄园这个中心地,因此周围的村庄,几乎也都是围绕着伊登庄园分布的。   这群土著人在不同的村庄表演,但总体来说,距离伊登庄园的距离都不算远。   他们似乎发现了伊登庄园附近的村庄都相对富裕,给的小费也多。   于是这群土著人几乎每天晚上,都在伊登庄园附近的一片荒地驻扎,离庄园的大门只有不到两英里。   格蕾丝每次去三楼的仆人宿舍的时候,都能看见远处的荒地上有一些简陋的兽皮帐篷。   那些帐篷附近还有一些人在活动,由于距离太远,格蕾丝只能看出来是一些大小不一的黑点,估计是那支土著乐队的成员们带来的妇女和儿童。   不过这对于庄园的仆人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英国一向自诩为最强大的国家,英国人也相对排外,瞧不起外国人。   他们连同为欧洲人的法国人都看不起,非洲来的黑人就更不用提了。   因为这群刚果土著人总是在庄园附近转悠,一些胆小的女仆被吓得根本不敢出门。   庄园里一百多个仆人,其中一小半都对这些“野人”感到害怕。   格蕾丝在厨房的时候,还   听到厨娘卡米拉的抱怨。   “哦,天哪!你们真该亲眼看看!我昨天去附近的村子订购牛奶的时候,一个土著人冲我喔喔直叫,就好像周围是他们的地盘似的!”   卡米拉被热气熏红的脸上写满了不忿,“啊,这群外来者难道以为我会比他们还吓人吗?”   陪同卡米拉一起去采购食材的女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瞪着大眼睛说道:“我看见了,那群人里还有一个人手里拿着长矛!他们用一种木头和皮革制成的小圆盾,看起来就像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军人似的。”   “这可不太妙啊!万一他们起了歹心……你们别看古代人的武器简陋,但是那些东西完全可以用来杀人!”一名喜欢危言耸听的男仆坏心眼地吓唬着厨房里的女仆。   格蕾丝拍拍他的肩膀,“说得好啊,这段时间就由你来保卫庄园吧,我可以批准你去枪室拿一把左轮,怎么样?”   男仆立刻缩了缩脖子,“我可不擅长这些啊,克里斯蒂先生。”   厨房女仆冲着他皱了皱鼻子,“他们不会攻击人,但是我看到他们四处用那些长矛戳兔子,猎场的看守员们都快被这群人气死了。”   “真是太野蛮了!”   厨房里的仆人们叽叽喳喳地谴责着这些“野人”,不过谁也没提出要把他们赶走。   因为这么多的土著人,语言又不通,行为又那么野蛮,在庄园里过惯了文明生活的仆人们,可没把握能把他们赶走。   不过他们都寄希望于原治安队、现埃塞克斯郡警察局的探长布雷恩先生可以过来管管。   然而自从马铃薯枯萎病席卷了爱尔兰之后,埃塞克斯郡就涌进来了一大批爱尔兰移民。   这群人虽然多数感激埃塞克斯公爵的帮助,但到底也不可能所有人都那么守规矩。   他们不犯大案,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事却时有发生。   尤其住在镇里的工人们厌恶爱尔兰工人拖他们的后腿,两方人遇见的时候总是摩擦不断,布雷恩探长最近也是焦头烂额。   这些案子大多数都是琐碎的案子,没有造成太恶劣的影响,布雷恩先生当然不可能到庄园里来麻烦公爵大人这个治安官。   就这么着,庄园里的仆人们工作之余,又   有了新的谈资。   格蕾丝每天都能听到他们从不同角度抨击刚果土著人的道德观念,理由五花八门。   有的女仆抨击土著人的理由,甚至可以是“那些人不吃面包,只会像野兽一样吃兔子肉,上帝会惩罚他们的。”   就在格蕾丝每天百无聊赖地处理着各种琐事,同时暗叹平静的生活索然无味的时候,她的生活出现了一些波澜。   确切得说,她目前还不清楚这算不算波澜。   她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作者有话要说:①英国人有时会称吉普赛人为波西米亚人。感谢在2020-11-24 20:27:22~2020-11-25 18:0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画凉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韮奺 7个;努力改掉拖延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ynama 70瓶;阿哟哟 66瓶;净焱、mzzzzzzzz 50瓶;kris 40瓶;烦、唧唧木吱吱 30瓶;TIII 29瓶;墨迁迁的默默、数字化学习与创新、木謑 20瓶;zero 15瓶;言言、我就是疯子、画凉丿 10瓶;梅子青、只想吃甜饼的大哭包 5瓶;sumarry 3瓶;tiaf 2瓶; 第162章 匿名信   信是邮差早上六点多钟的时候从后门送过来的, 连同格蕾丝平时收到的账单、商业信件等等一起,一共十几封信。   一开始格蕾丝并没有注意到这封信,等到她把当天该处理的事处理完了之后, 才有空拆开这封没有署名的信。   一般来说, 写信的人不在信封上署名,说明他写的信可能内容相对隐私。   格蕾丝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了新的委托,结果打开信封一看, 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封信的书写者给人的感觉像是某些极端狂热的宗教信仰者。   然而他信中声称自己信仰的是“一便士侦探”, 克里斯蒂先生。   信的内容如下:   “尊敬的克里斯蒂先生:   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给您写了这封信!   我是您的狂热崇拜者!   您在报纸上的事迹我曾反复拜读!   我是多么、多么地敬佩您的智慧与敏锐!   克里斯蒂先生,我已经深陷在这些离奇的故事当中,再也没办法回归正常生活了!   您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厌恶着平淡的生活?   可是埃塞克斯郡和伦敦最近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厌烦!   像您这样伟大的侦探, 怎么能忍受如此平庸的生活呢?   我会为您解决这个难题!   我会的!   罪案马上就会发生, 您一定会找到我的, 对吗?   我已经开始感觉到兴奋了!   我会成为您在1846年抓住的第一名罪犯!   听起来多么的让人心潮澎湃!   我会成为最有名的那一个!   因为我和您一样聪明!   在您抓到我之前, 我会杀掉很多人!   那些平庸的人, 将会为你我的名气添砖加瓦!   这是我赐给他们的荣耀!   这是我们的狂欢!   我要行动起来了, 一月十五号!我会杀死一个伦敦人!   我给您的提示已经够多了, 请不要让我失望, 克里斯蒂先生!   一个狂热的崇拜者”   格蕾丝看到这封信之后, 就立刻起身去了书房。   ……   “这个人如果不是疯子, 就是个极端变态的罪犯。”看完信之后, 公爵大人评价道。   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两人还是准备出门。   眼下已经十三号了,如果这个写信的家   伙真的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他们当然不能对此不管不顾。   当两人坐上马车的时候,荒地里的人似乎正在富有节奏地跳着某种奇怪的舞蹈,鼓点节奏明快,听起来就像一首祭祀歌谣。   “实际上,即使我们今天去找弗格斯探长,也基本不可能阻止那个人杀人。”格蕾丝望着荒地上的人群,有些失望地说道。   信里所给的范围太大了。   一个伦敦人,格蕾丝甚至无法判断,这个匿名者要杀掉的是一个在伦敦出生的人,还是要杀掉一个目前生活在伦敦的人。   这两者差别很大,前者未必目前就在伦敦,而后者则必然在伦敦城内。   问题是,无论是哪种情况,格蕾丝都不可能凭借这么一封模棱两可的信,精确地找到即将被害的人。   即使她找到了,也不妨碍那个疯狂的家伙重新找另外一个“伦敦人”作为目标。   这还是在她没有考虑到那个疯子可能会撒谎的前提下。   如果那家伙就是个撒谎成性的败类,格蕾丝能够阻止犯罪的几率直接就是0了。   两人乘坐马车到达火车站之后,又买了最快到达查令十字车站的火车票。   为了尽快赶过去,两人甚至乘坐了公爵大人见都没见过的二等座。   两人在拥挤的火车站里被人群撞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挤出了火车站,格蕾丝立刻叫来了一辆四轮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去了苏格兰场。   然而弗格斯探长看到信的时候,却十分地不以为然。   “这八成是哪个表现欲强烈的怪人,这种恐吓信,我每天能在苏格兰场看到一百多封。这些心理畸形的家伙,自己一事无成,就想通过寄恐吓信的方式出风头……”他抬头看向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狼狈的形象,声音突然哽住了,“你们两个干嘛这样看着我。”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现在头发有些乱,衣服上也被火车站那些脏兮兮的乞丐小偷蹭得乱七八糟。   最重要的是,期间公爵大人的鳄鱼皮钱包连同几百英镑的纸钞还被一个小扒手摸走了。   “你认为我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就是为了听你告诉我这可能是个恶作剧的?”公爵大人没好气地说道。   他倒是希望这真的是个恶作剧。   “就算这是真的,我们也没办法阻止,除非这家伙是在大街上暴力杀人。”弗格斯探长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们两个太紧张了,要我说,一百封恐吓信里,九十九封都不会兑现。”   “但是还是会有一封兑现,不是吗?”格蕾丝把那封信收好,严肃地说道:“我不会要求您把警力全用在这件事上,但是您至少应该增派一些巡警。”   “如果这就是你们希望的,我会那么做的。”弗格斯探长很不乐观地说道:“在我看来,阻止杀人比破案本身还要难得多。”   格蕾丝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但是她的责任感不允许她忽视这种潜在的危险。   更别说她的家人此刻还居住在伦敦。   格蕾丝和弗格斯探长说完这些,就打算回家看看。   说实话,她自己也有些犹豫。   因为万一那个暗处的疯子并不知道她家的地址,她这次去,没准就会让家人陷入危险。   可是如果她不去……   格蕾丝想了想,觉得自己完全不可能放心。   于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当安妮听到门铃响时,还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谁会来啊?”她把艾米丽抱起来,让她和哥哥一起坐在沙发上,然后才走过去开门。   “您应该先问问门外拉铃的人是谁。”格蕾丝看到母亲这么容易就给未知的访客开门了,更是难以放心。   “哦,格蕾……格雷厄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进来!”母亲安妮根本没注意到女儿的紧张,反而为女儿的归来高兴不已。   “公爵大人,快请进。”她先把格蕾丝拉进门厅,这才注意到女儿的雇主就在旁边。   这是公爵大人第二次来到格蕾丝的家,不过很显然,这次的房子让公爵大人稍微满意了一些。   格雷厄姆的父母怎么能住那样奇怪的小房子?   他又一次想起了上次那个矮小的、东区的房屋。   时隔几年,总管先生的家庭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   唔,两个小家伙也长得很快。   格蕾丝抱起自己已经四岁的妹妹艾米丽,一只手摸了摸弟弟爱德华的脑袋,这才说道:“妈妈,您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家里有访客,一定要再三确认是认识的人,才能开门。”   说到这,她猛得停了下来。   可是,万一凶手就是认识的人之一呢……   事关家人的安全,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格蕾丝甚至打算雇佣几个壮汉,每天在自己家周围巡逻。   然而公爵大人认为那些中介公司的人还不如丹尼尔斯别墅的仆人们可靠。   听着两人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安妮一头雾水。   “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孩子?”安妮皱着眉头说道:“我和你父亲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来伤害我们?”   格蕾丝把自己收到匿名信的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我怀疑这是某个心理畸形的变态写给我的,谁都预料不到这种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起自己破获过的案子,格蕾丝忍不住拉下了嘴角,“我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我曾抓住的某个凶手的亲戚朋友,打算对我实施报复。”   “除了黑市的那个案子,我认为其他人报仇的几率几乎不存在。”公爵大人安慰格蕾丝,“但是黑市的案子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想不会有人还不死心的。”   “但愿是这样。”格蕾丝说道。   然而两人聊天时的状态,引起了安妮的注意。   公爵大人对待仆人都是这么……亲切随和吗?   格蕾丝刚才的样子也说得上是毫无防备……   安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困惑。   在公爵大人的一再坚持下,丹尼尔斯别墅里的两名相当孔武有力的马夫,被安排到了克里斯蒂家的隔壁。   根据公爵大人的说法,这两个人曾经是他父亲的部下,在军队服役十年之久,是在他父亲死后四年被聘请到丹尼尔斯别墅工作的。   有人保护自己的家人,格蕾丝自然也就可以专心查案了。   她和公爵大人乘坐马车,准备回丹尼尔斯别墅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这个人写字的方式很奇怪。”又看了一遍信之后,格蕾丝对信上的字迹产生了一些疑问。   一般人写字,每个单词之间的空格不会相差很大。   可是这个人,就像是刚刚学会写字的孩子似的,有的单词离得非常近,有的离得又很远。   而且这个人经常会把单词写错,然后划掉重写。   格蕾丝经常在划掉的单词里,发现类似“fala”   、“bolo”、“seka”这样奇怪的单词。   这些单词的的确确存在于现有的词典里,但问题是,这些词汇一般人根本不会用到。   更何况它们还经常出现在一些明明该用动词的地方,这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格蕾丝根本不能确定,这是写信者故意制造无意义的谜团,还是他(她)日常的确会用到这些奇怪的单词。   “这会不会是某个地方的土著方言?”公爵大人摩挲着下巴,“土著人似乎会用这种音节简单的单词。”   但是,土著人会书写英语,这本身就是非常少见的事了。   因为绝大多数的土著,或者说曾经的奴隶,他们的后代几乎没有机会学习写字,更别提学习书写英文了。   但这个写信的人,在信中用了不少生僻的词汇,就像是一个故意卖弄学问的书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5 18:07:05~2020-11-25 21:3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夏timo、森米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幺云 30瓶;喵喵喵 10瓶; 第163章 遇害的酒吧老板   “这个人的文化水平应该不低, 不过我还从没见过哪个黑人或者印第安人在英国上学。   印度人倒是有可能,但是他们的文字和语言明显不会出现bolo这样的单词。”   英国作为世界商业、工业与文化的中心,拥有着全世界最先进的科技, 同时也有着非常多的大学。   然而放在其他国家, 上大学可就是相对比较罕见的事了。   至少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目前还没听说过哪一所大学会接受黑人学生。   哪怕是提供初等和中等教育的公学,也几乎没有其他肤色的学生。   印度能够来这里接受教育的,也基本都是王室贵族的后裔。   更何况即使是英国人自己, 男人里也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完全不识字的文盲, 其他地方就更不用提了。   正因如此,写信的人的身份就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格蕾丝反反复复端详了信封和信纸,确定那就是杂货店里最常见的普通货色,既不是昂贵的印花信纸,也不是那种粗糙廉价、一戳就破的信纸。   单纯看这些,格蕾丝很难判断写信者的社会阶层。   ……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还没等格蕾丝查出什么来, 第一起惨案就发生了。   十六号早上八点钟的时候, 弗格斯探长就来到了丹尼尔斯别墅。   他脸色灰败, 神情狼狈, 似乎在为这起惨案而担忧。   对他来说, 最可怕的不是死了眼前这么一个人, 而是那个疯子之前在匿名信里声称自己会杀更多的人。   这个疯狂的杀手, 不仅仅在挑衅格蕾丝, 更是在挑衅苏格兰场, 挑衅大英帝国的法律。   如果让这家伙屡屡得手, 苏格兰场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警察局好不容易在公众心中一点点建立的信任,也会瞬间瓦解。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很快就赶到了书房。   由于心里惦记着案子,两人都没有睡懒觉。   弗格斯探长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在皮卡迪利大街有一家名叫“奔跑的听差”的酒吧, 昨天夜里死了一个男人。(①)   这个男人名叫约翰·卡文迪什,今年三十七岁,是酒吧的老板。   “酒吧里的酒保今天早上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卡文   迪什先生倒在吧台后面,尸体已经僵硬了。”   弗格斯探长习惯性地揪了两下鼻子下方的八字胡,说道:“法医认为他是氰·化物中毒死的,虽然目前还没有做正规的尸检,但是我们在尸体附近发现了一个古典杯,杯子里残留着苦杏仁的味道,医生说这是一部分特殊氰·化物的特点之一。”   有关这一点,格蕾丝倒是知道一些。   毕竟苦杏仁吃多了确实会中毒,苹果籽磨成的粉也可能会让人瞬间丧命。   平时吃苹果不小心咬破苹果籽的人一定能发现,苹果籽有一种泛着苦味的植物香气,这种香气和苦杏仁的味道相似。   两者都含有同一种氰·化物——苦杏苷。   氰·化物作为最臭名昭著的毒药之一,不仅能够快速让人丧命,而且没有解药。   即使是有解药的后世,这种毒药起效之快,也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中毒者等不到救援就快速死去。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只要把这东西吃下去,就等于是和死神打了照面了。   “我们询问了酒保,酒保声称自己昨天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弗格斯探长的嘴巴一撇,“或者倒不如说,去酒吧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可疑,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怀疑谁。”   “而且很显然的一点是,昨天晚上,酒保是等着客人都走了,才和卡文迪什先生打了招呼,离开了酒吧。”   “酒吧停业的时间,应该已经是半夜了吧?”格蕾丝问道。   “没错,酒保是十二点过一刻走的。他声称卡文迪什先生似乎有什么事要办,因此才打发他先离开了。”弗格斯探长回答了问题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那家伙,因为最后看到卡文迪什先生和最早发现卡文迪什先生尸体的人,都是他。”   公爵大人这时站起身,拿起外套,“我们不如去现场看看。”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格蕾丝和弗格斯探长也拿起外套向外走去。   马车上,弗格斯探长大概说了一下卡文迪什先生的人际关系。   根据苏格兰场的调查,卡文迪什先生原本是个水手,因为脑子比较灵活,每次跑船运的时候,都会偷偷带回来一些珍贵的舶来品。   久而久之,他就靠着倒卖这些值钱的小物件,攒下了一笔钱。   卡文迪什先生知道海上的生活终究不稳定,有了这笔钱以后,他就在皮卡迪利大街租下了一个店铺,开起了酒吧。   皮卡迪利大街有着数量众多的交际花和站街女孩,这些人在烟酒上面花销很高,因此卡文迪什先生的生意一向不错。   根据住在附近的几名交际花所说,卡文迪什先生平时为人还不错,很多站街女孩在他那里都可以赊账吃早餐。   当然,卡文迪什先生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站街女孩想要赚来一顿早餐钱,实在是非常容易。   如果是那些没有固定工作或者刚刚失业的酒鬼,卡文迪什先生是一概不会同意赊账的。   几名交际花还声称,卡文迪什先生虽然没有结婚的意思,但他本人偶尔也会去某个站街女孩的住所“娱乐”一下。   因此昨天他半夜还没走,有可能就是在等某个女郎赴约。   “这家伙几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平时多数时间也都待在酒吧里,认识的都是酒吧的常客,一些小商人、交际花、站街女孩、过来寻找艳遇的水手、富人家的男仆之类的。但是这些人和卡文迪什先生似乎都没有太深的交情,也没有太多金钱瓜葛,最多就是赊账而已。”   “卡文迪什的亲人也只剩下一些不常联系的远房亲戚,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他本人也没有结婚,只有一个远房侄子,偶尔会来酒吧喝两杯。不过他这个远房侄子的经济状况,似乎不太乐观。”   弗格斯探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画像,“他这个侄子名叫埃德蒙,今年二十四岁,是个铁路工人。”   “铁路工人在工人里全是比较富裕的一群人了。”格蕾丝说道。   毕竟铁路工人可是被称为“工人贵族”,他们的周薪和一些受过中等教育的普通职员差不多,在二十到三十五先令之间,是可以让妻儿待在家里、自己独立养家的那种工人。   “我不说你恐怕也能猜到,一般这这种人之所以贫穷,不是因为赌博就是因为酗酒。埃德蒙这个人沉迷赌马,经常把自己一个礼拜的薪水赔进去,然后向自己的远房叔叔卡文迪什先生借钱生活。”弗格斯   探长提起这种人就觉得头疼。   “而且那个酒保告诉我,卡文迪什先生因为他的远房侄子总是去赌马,心里非常不高兴,所以最近埃德蒙再来借钱的时候,他都没有同意借钱给他。   卡文迪什先生训斥埃德蒙不应该赌钱,如果他把钱攒起来,现在恐怕都已经可以回乡下娶妻生子了。   他警告埃德蒙不许再去赌马,还说自己不会再借给他哪怕一个便士。”   卡文迪什先生还承诺会给埃德蒙提供食物,但是想让他拿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得不说,卡文迪什先生的做法的的确确是在为他那不上进的远房侄子着想。   然而埃德蒙是否领情,格蕾丝几人就不得而知了。   马车停在了皮卡迪利大街,几人走下马车,钻进了那家名叫“奔跑的听差”的酒吧。   酒保仍旧待在吧台的附近,紧绷着脸等待着警察的进一步盘查。   酒保名叫帕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这家伙是个黑人。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对视一眼,决定调查一下这个家伙。   帕克虽然浑身上下都是黑人特征,但是他和本土的英国人一样,穿着优雅的长礼服,头上戴着高礼帽,说起话来也是标准的英音。   如果不看他的脸,仅仅听声音,恐怕很难将他和英国人区分开。   不但如此,格蕾丝还发现他识字,并不是那种社会底层的文盲。   帕克能认出酒柜里各种酒的名字,还能根据客人的需要进行调酒。   他还会根据客人的留言,把指定的酒送到其客人那里。   也就是说,客人们写的便条,他都是能看懂的。   “你曾经上过学吗,帕克?”   “是的,先生,我在主日学校学习过写字。那里的神父和修女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不会因为我是个黑人而不让我进去读书。”帕克说道。(②)   格蕾丝在纸上写下“bolo”、“fala”、“seka”等单词,递给帕克,同时询问:“你认识这些吗,帕克?”   帕克的表情非常迷茫,“我想我不认识,先生。它们是人名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单词。”   由于是在主日学校学习的看书写字,帕克表示自己认识的词汇多数来源于圣经,剩下的就是一些简单   的俚语,比如水手们经常会说的“行话”。   他之所以会这些,还是因为卡文迪什先生以前是个水手,因此有几个水手朋友,偶尔会来酒吧喝酒。   这些人有的时候喜欢和帕克开一些恶劣的玩笑,虽然帕克因为这些事很心烦,还和某个过分的水手打过一架,但是他自己也学会了一些水手的行话,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①现实中确实有这么一家酒吧,只不过位置是在伦敦梅菲尔区。   ②主日学校(Sunday School)是利用星期天对青少年进行宗教教育的慈善机构,后来也提供其他方面的课程。感谢在2020-11-25 21:36:38~2020-11-25 23:3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团子 68瓶;杨帅的朋友 38瓶;玖 5瓶; 第164章 不老实的酒保   当格蕾丝问起帕克会不会土著语的时候, 帕克立刻就否认了。   他表示自己是个弃婴,虽然英国人确实因为他的肤色对他区别对待,但是他的同类也没有对他表示过什么善意。   而且帕克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说到底, 即使他不算是英国人,说他是非洲人却也过分牵强。   “前一段时间确实有几艘船带着不少非洲人上了岸,但是他们说的话, 我一句也听不懂。”   问话期间, 格蕾丝一直在吧台附近转来转去。   “你在找什么?”弗格斯探长问道。   格蕾丝摆摆手,“你们继续说,不用管我。”   “那些黑人到英国来干什么?”公爵大人对着帕克发问。   非洲人几乎没有自己的船队,如果他们突然出现在英国,必然是有欧洲人带他们过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些船上下来的水手曾来这边喝酒, 他们说有一部分人是科学家, 特意带着那些黑人回来, 演示自己的研究成果。”帕克说到这, 声音低了一个八度, “不过……他们也说了, 那里面也有不少奴隶贩子, 非法贩卖人口。”   格蕾丝听了这话, 猜测伊登庄园附近那个土著乐队, 也是和那些人一起来的。   这时格蕾丝走到吧台后面, 指着一个抽屉问道:“抽屉的钥匙在哪, 你知道吗,帕克?”   “我想是在卡文迪什先生身上吧!”   格蕾丝转头去看弗格斯探长,收到对方否定的眼神。   “这个抽屉应该是存放现金的, 对吗?”   “是的,先生,不过卡文迪什先生对这些东西看得很紧,我平时接触不到这些。”帕克的神色有一丝紧张。   格蕾丝态度温和地往前走了两步,注视着帕克那白得过分的眼睛,“你今天早上是几点来的,帕克?”   “六点,先生。我一进来就看见了卡文迪什先生的尸体,所以就赶紧跑去了警察局。”   格蕾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现在是一月份,今天是阴天,你过来的时候,周围一定还有些黑吧?”   “是的,先生。”帕克不明白面前这个小白脸为什么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问东问西。   “你的提灯呢,帕克?”格蕾丝的脸突然冷了   下来,“光线这么昏暗,你一进来就看见了躺在吧台后面的卡文迪什先生?”   格蕾丝看着酒吧里的胡桃木色家具,再对比绅士们的黑色套装,一个人能在黑暗中一眼就看看卡文迪什先生的尸体,还是大半都被吧台挡住的尸体,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帕克立刻就要往外跑,被反应敏捷的弗格斯探长一把按在了地上。   “你这卑鄙的罪犯!”   帕克似乎是那种为了讨生活不怎么在意尊严的人,当发现自己被抓住之后,他马上就开始求饶了。   “我发誓,卡文迪什先生真的不是我杀的!”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这家伙的鬼话!有什么话,到审讯室去说吧!”   等加里警官把帕克带走之后,弗格斯探长一脸狐疑地看向格蕾丝,“你刚才是怎么发现的?”   “放现金的抽屉钥匙丢了,酒吧老板经常会用到的账本也不见了。如果下毒的人想拿走卡文迪什先生的钱,完全不用费这么多功夫。”   反正这种半夜发生的抢劫案,警察也不可能通过现场看出谁是作案人,劫匪又干嘛要把现场伪装成死者钱财未受损失的样子呢?   “你的意思是帕克不是凶手?”   “至少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格蕾丝说道:“帕克应该是昨天十二点过一刻第二次离开,他或许忘记了什么东西,所以半路折返回来,结果却看见了卡文迪什先生的尸体。”   帕克原本就是在下班后突然折返,如果当时他报警的话,嫌疑最大的肯定就是他本人。   恐怕帕克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打算若无其事地离开。   然而帕克先生的尸体,让他动了点其他的念头——偷窃。   帕克既然认识卡文迪什先生的侄子埃德蒙,那么他一定也知道埃德蒙就是个赌鬼。   如果这家酒吧落在埃德蒙的手里,等待帕克的就只有失业了。   这种时候,他选择从卡文迪什先生身上偷走钥匙,从放置现金的抽屉里偷走一部分现金,也就在格蕾丝的预料当中了。   说完这些,格蕾丝突然蹲了下去,发现吧台下方有一颗轻微松动的钉子,在钉子上,有几丝细小的纤维挂在上面。   她摘下手套,小心   翼翼地把这几根布料纤维取了下来。   公爵大人凑过来,“浅绿色的布料,看起来应该是女士的裙子。”   “而且这位女士恐怕还倚在吧台上,和卡文迪什先生聊了一会儿。”   酒吧里的三个人都若有所思。   观察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几人就乘坐马车,去往了苏格兰场。   路上,他们看到一群非常有学者气质的人从一处别墅走出来,有的身边还跟着几个黑人。   那些黑人和伊登庄园附近的那些土著人打扮得差不多,随身还带着那种木头制成的小鼓。   “看来在这件事上,帕克并没有撒谎。”格蕾丝看着那些土著人,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   几人很快就到了苏格兰场。   加里警官已经把帕克带去了审讯室,和另一个警察审问了好一会儿了。   帕克交代,他确实是在十二点过一刻最后一次离开酒吧,只不过他一开始是在十一点半左右离开的。   结果快走到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把住所的钥匙落在了酒吧。   帕克无奈之下只能折返回酒吧去取钥匙,他回来的时候,大约是十二点过五分。   “我当时提着提灯到我平时调酒的酒柜那里去寻找钥匙,路过吧台的时候,我被绊了一跤,差点扑倒在地。”帕克咽了一口口水,“当我低下头的时候,就发现卡文迪什先生睁着眼睛,躺在地上。我推了他几下,发现他已经死了。”   帕克的手慌张无措地乱动,“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杀死卡文迪什先生,我和他没有任何矛盾!”   “钥匙和账本在哪里?”格蕾丝问道。   “在我住的地方。”帕克把自己住所的钥匙递给加里警官,“我从抽屉里拿了三十英镑,其他的东西我真的没有拿。”   弗格斯探长冲着加里警官使了个眼色,对方就立刻带着人去帕克所说的地址搜查去了。   根据帕克的说法,昨天夜里十二点过五分的时候,卡文迪什先生就已经死了。   而从他第一次离开,到后来折返,中间一共有三十五分钟的时间,使得凶手有机会杀人。   这时验尸官走了过来,敲响了审讯室的门。   “死者确实是死于氰·化物中毒,凶手在他的酒杯   里下了致死剂量的毒药,卡文迪什先生喝下去,不到一分钟就会暴毙。”   总体来说,这一次的凶手不需要有多么高明的手法,只需要让卡文迪什先生放低防备就行了。   从卡文迪什先生的社会关系来看,他本人几乎不做什么得罪人的事,除了有的时候拒绝赊账以外,这个人在周围邻居眼里,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这样的人的确不至于对其他人过多防备,毕竟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卡文迪什先生这样的人,不至于得罪一个人到让人给他下毒的程度。   “犯案的人如果不是卡文迪什的远房侄子埃德蒙,那么就只有可能是给格雷厄姆写信的那个疯子了。”   弗格斯探长想到这些,一张脸拉得老长,仿佛随时会跳起来把谁揍一顿似的。   “至少这个家伙信守承诺,说十五号杀人,就真的是十五号杀人。”格蕾丝的嘴抿成了一条线,“我也会遵守游戏规则,把他送上绞刑架。”   “走吧,我们先去火车站,见一见卡文迪什先生的侄子埃德蒙再说。”格蕾丝收起了平时那副温和的表情,冷着脸大跨步地往外走。   三人到达埃德蒙工作的地方,弗格斯探长先向埃德蒙的上司出示了证件,然后才说出了他们的目的。   听说被谋杀的人是埃德蒙的叔叔,铁路工的管理者当然不可能再阻拦什么。   他把埃德蒙叫了过去,叮嘱他配合警察的工作,这才带着其他人继续干活去了。   埃德蒙是个高大的年轻人,看起来比普通人强壮不少。   正因为他年富力强,才能够在铁路局做工。   见到格蕾丝三人的时候,埃德蒙正拿着手里的贝雷帽擦汗。   一月份的天气还很寒冷,但是埃德蒙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连带着周围空气的味道都变得不怎么美妙。   实际上,单从外表看,格蕾丝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看起来活力十足,长相也很端正的小伙子会是一个赌鬼。   当弗格斯探长告诉这个小伙子,他的叔叔卡文迪什先生被人谋杀了之后,埃德蒙的反应很大。   他的脸突然变得煞白,随后又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不可能的,对吧?我、我是说,约翰叔叔是个不错的人,我从不知道他得罪过什   么可怕的人……”   “但他最近似乎得罪了你。”弗格斯探长不咸不淡地说道。   “哦!这完全是污蔑!”埃德蒙被他的话气得差点跳起来,“如果你是说借钱那件事的话,我完全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他不希望我再去赌马,这当然不可能是在害我,我又不是傻子!”   埃德蒙有些别扭地低下头,“我承认那天和他分开之后,我的确是有点生气。但是我心里也明白,自己总是忍不住赌马是不对的,我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结果却全花在没用的地方,我原本还打算有空的时候去找他,和他和解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5 23:30:28~2020-11-26 18: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呆瓜 20瓶;嘟嘟猫、悦兮、啊虫、sunriseyl 10瓶;梦三间 6瓶;zero 3瓶;tiaf 1瓶; 第165章 语言学家   埃德蒙嘴上的这些辩解, 当然是不可能让弗格斯探长放心的。   只不过,有一件不可忽视的事,帮助埃德蒙洗脱了嫌疑。   昨天晚上, 埃德蒙被他认识的那群狐朋狗友催债, 所以一直和那群人纠缠到了十二点半,才勉强被放走。   从时间上来讲,他根本不具备作案的可能性。   不过这小子确确实实因为这次的案件获利了。   卡文迪什先生虽说不是多么富裕, 但也有三百多英镑的遗产, 差不多相当于埃德蒙五年的年薪。   只是如果这个年轻人再不改掉他的恶习的话,这笔不菲的遗产,最终也不过是几场较大的赌博就能消耗殆尽的东西。   帕克目前还不能完全洗脱嫌疑,因为没有其他人可以为他作证,证明他没有杀死卡文迪什先生。   但私心里,格蕾丝觉得帕克不太可能会因为三十英镑突然杀人。   她今天也和帕克交谈了不短的时间, 至少在她看来, 帕克的精神并没有失常。   而且他也确确实实一直待在英国, 没什么机会和那些纯正的非洲土著人接触。   不过弗格斯探长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一个嫌疑人。   在发现埃德蒙不可能是凶手之后, 弗格斯探长就立刻把矛头转向了帕克。   他和格蕾丝两人打了个招呼, 就风风火火地往苏格兰场的方向去了。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站在新建好的月台上, 看着底下的工人铺设新的铁路。   从去年开始, 格蕾丝就已经把自己手里的铁路股票逐渐脱手, 到现在, 她的手里已经完全没有有关铁路的股权了。   而就在她将股票脱手后没多久, 今年的铁路股票就开始呈现下跌的趋势。   格蕾丝知道, 这些股票过一段时间还会有所回升,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极速下跌。   很多人都会因此赔上不少钱, 连很多贵族乡绅都不例外。   话虽如此,英国的铁路建设,依旧会持续进行,直到全国各地都有火车通行。   两人在月台上站了一小会儿,格蕾丝就提议去皇家学会看看。   她对帕克所说的那群“科学家”很感兴趣,这些研究非洲原始文化的学者们,也许会让格蕾丝对那封匿名信产生新的灵感。   “我怀疑,那几艘船上的人里,可能会有凶手的同伙。”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并肩往火车站外走,“而且写信的人,未必就是杀人的人。”   他提醒格蕾丝,“还记得那根钉子上的布料吗?那布料看起来像是丝绸一类的东西。但是,我不认为体面的夫人,会在半夜的时候去酒吧找人。”   “当然,我倒是觉得,有妓·女去找他的可能性比较大。”格蕾丝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而且两个人在酒吧的吧台前面,喝几杯酒是很正常的事,我想卡文迪什先生也不可能在那种时候吝啬地对待赴约的女士。”   也就是说,那个赴约的人,是非常有机会给卡文迪什先生下毒的。   尤其卡文迪什先生在吧台,想要取酒的时候,会转过身去身后的酒柜拿酒。   在他转身的时候,赴约的人完全有机会在杯子内壁抹上氰·化物。   对于自己的危险一无所知的卡文迪什先生,在喝下那一杯酒之后,就会立刻发作,十几秒之内就会死于非命。   而作案者则可以从容地离开,因为没有人会对别人招妓的时候选得是哪名妓·女感兴趣。   甚至有可能,那个赴约的女人只是假扮成妓·女。   如果这个在吧台下方留下裙子布料的女人真的是凶手,恐怕弗格斯探长就有得忙了。   一来,伦敦的特殊职业从业者非常多。   二来,他们不能确定这个嫌疑人的真正身份是不是妓·女。   一路讨论着这个问题,马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离白金汉宫不远的皇家学会。   由于很多科学家的研究都需要富商和贵族的支持,公爵大人带着格蕾丝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里经常有不同身份的人,前来观看科学家们的研究成果。   格蕾丝向其中一名侍者招了招手,询问最近刚刚回国的语言学家们在哪里。   侍者指了一个方向,两人这才找到了对应的房间。   一个圆桌围坐着十几位绅士,年纪从三十多岁到五十多岁不等。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进去的时候,几个人正在讨论“刚果的波楞吉村”的通用语。   “波楞吉村的语言并不简单,他们有着非常复杂的语言体系。”其中一位学者说道。   另一位年轻的学者立刻就予以反驳,“波楞吉村没有文字,应该说非洲绝大多数部落都没有文字,这说明他们的文明非常低级。”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起初也只是口口相传的诗歌,但是它们在文字产生之前就存在了。”   另一位学者附和道:“没错,《奥德赛》有很多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修饰词,这是因为,如果要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递下去,诗歌就必须要充满韵律感,这种朗朗上口的诗歌,更加方便人们记忆。从这方面来看,波楞吉村的语言也有同样的特点。”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之后,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们不打断这群学者的争论,这些人极有可能就这个问题讨论到天黑……   “咳,很冒昧打扰各位。”公爵大人低声打断了这群喋喋不休的学者。   其中一个戴着夹鼻眼镜的学者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您就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他又看向格蕾丝,“那么,您就是克里斯蒂先生了?”   格蕾丝点了点头,“如果您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够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学者从座位上站起来,邀请两人也一起入座,“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很好奇,我们这些人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他可记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最近几年非常有名气的一位私家侦探。   格蕾丝没有把那封引起恐慌的信拿出来,而是把那些出现在信纸上的特殊单词写了下来。   那位戴着夹鼻眼镜的学者被称为沃克先生,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在这群学者中很有威望。   沃克先生把眼镜扶正,低头看着格蕾丝递过去的纸条。   “这些词汇出自刚果的克勒语,不过这种写法是我们英国人按照自己的习惯创造出来的,刚果的土著人并不会写字。”   沃克先生把纸条递给其他人,自己则继续和格蕾丝两人交谈,“这些词汇都是常用的词汇,但是它本身的含义我也没办法确定。因为克勒语不单单要通过符号,还需要通过音调区分,从这一点来看,非洲人的语言习惯其实和亚洲人更接近,但是他们显然没   有中国人那么复杂的文字系统。”   说着,他翻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翻开到空白的一页,写下了一串字母:alambaka boili。   “这句话根据不同的语调,有着不同的意思。如果你把这些音节按照升调、降调、升调、升调、降调、降调的方式读下来,它的意思就是‘他望着河岸’。   可是,如果你按照升调、升调、升调、升调、降调、升调、降调的方式来读,它的意思就是‘他把丈母娘给煮了’。”   格蕾丝:“……”   听听,这是人话吗?   克勒语也有点过于容易出错了,而且一旦出错,一句话表达的意思,就会和说话的人想表达的意思南辕北辙,几乎是一点都不相关。   “所以你们看,我没办法告诉你们这些词汇的意思,因为它们本身就有很多意思。不过这些确实是克勒语的常用词汇,通常是动词,就像英语当中的‘go’一样常用。”   沃克先生的话让格蕾丝陷入沉思。   她环顾这个房间,发现学者们都好奇地看着她,希望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词汇的。   然而格蕾丝没有解答他们的疑惑,而是问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你们回到英国之后,是不是经常会和其他学者交流,比如说其他学科的科学家之类的。”   “哦,那是当然的,虽然我们的交流有时并不愉快……毕竟你不能指望物理学家、化学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沃克先生理所当然地回答格蕾丝。   “那么,您会给其他人展示这些特殊的文字吗?”   沃克先生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有一个疑问,您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有人利用这些文字进行了某些犯罪活动?”   房间里的学者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学者说道:“我在非洲待了很多年,确实会有一些人贩子偷偷利用克勒语进行交易,因为一般人根本看不懂这些,警察们往往也会错过这些证据。”   “确实有一个罪犯,使用了这种语言,而且我必须遗憾地告诉各位,这可不是什么贩卖人口,而是更加严重的……谋杀案。”格蕾丝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学者们的表情。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被她的话惊了一下。   沃克先生好半天才   反应过来,随即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所以……我们这些人目前都是嫌疑人?”   “哦,不不不!”格蕾丝摆摆手,“我从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想知道,目前伦敦知道这种语言存在的人,究竟有多少?”   沃克先生不情愿地嘟囔道:“最精通的当然是我们这些人,至于其他人,我猜测那些奴隶贩子肯定也很精通,但我怀疑他们更精通的是口语,而不是书面语言。   至于你所写的这几个单词,知道他们的人可太多了,皇家学会每天都会有很多人过来参观,如果有人有心记下几个单词的话,你刚才写得那些,可以说是最容易记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6 18:07:41~2020-11-26 21:2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ysjjh 63瓶;零更新浙江分更 50瓶;花汣美 20瓶;伤心的道友 10瓶;夜不眠 7瓶;只想吃甜饼的大哭包 5瓶; 第166章 第二封信   “这么说来, 知道这些词汇的人,可以说是成千上万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   “可以这么说。”   沃克先生的话扑灭了格蕾丝的最后的希望。   看来通过这几个词汇锁定凶手, 是完全行不通的。   接下来的几天, 苏格兰场逐个盘问了经常在皮卡迪利大街活动的妓·女。   这些特殊职业者往往有着自己的小圈子,彼此偶尔会见面。   她们大多人都能互相为对方作证,证明她们晚上接待的顾客里并没有卡文迪什先生。   不过一个高级交际花, 倒是提供了一些线索。   这名交际花是一位上议院议员的情妇, 在皮卡迪利大街有一栋小别墅。   这栋别墅是那位议员送给她的爱巢,专门用来两人私会的。   交际花平时就住在别墅里,除了没有结婚,她的生活和许多富裕的中产阶层夫人没有太大差别。   十五号那天夜里,她曾和那位议员一起去剧院观看歌剧表演。   当然了,看表演只是个幌子, 两个人偷情才是真正目的。   不过为了查案, 弗格斯探长自然不可能讨人厌地揭穿真相。   这位美貌的交际花不太确定地表示, 她当天快十二点的时候, 和她的议员情人乘坐着四轮马车经过了那家酒吧。   她当时看见了一个穿着黄绿色裙子的女人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由于路灯的灯光并不算特别明亮, 交际花也没办法确定那就是黄绿色, 不过她自己认为那极有可能是黄绿色。   那名神秘女子戴着一顶装饰着羽毛的女式礼帽, 帽子上还有一层黑色面纱, 因此交际花也没能看清她的样子。   毕竟当时只是那么匆匆一瞥, 谁又能想到自己在路上看到的一个女人, 就是警察们正在追查的杀人犯呢?   “你如果让我说她的长相, 那我一定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不过,她的身材很娇小,腰也很细, 是很多男人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交际花所说的女人,身上的一切特点,似乎都符合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之前的推测。   只不过在伦敦几百万人里找到这么一个特征仅仅是“娇小”的女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至少   目前格蕾丝已经知道,这件案子的凶手是个小个子女人。   应该说,除了下毒以外,这么一个罪犯,在杀人这件事上,可是并没有占据任何优势。   只要市民们对有类似特征的人有所防范,那么这个女人想要继续杀人,难度肯定就会成倍增加。   然而格蕾丝还是太过乐观了。   当苏格兰场公布了这名“在逃女杀手”的特征之后,也就是二十一号,格蕾丝又收到了另外一封匿名信。   这次信的内容更加离谱,寄信人的语气也更加猖狂。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克里斯蒂先生:   您真是我的知音!   我们的想法是如此的一致,您果然猜到了凶手的身份!   不过很可惜,您没能把她抓住!   这让我对您的崇拜稍微减退了一些。   或者不如说,我对您的表现有些失望。   我对您如此崇拜,您却在探案上出现了退步!   这怎么行呢?   作为一个严格的崇拜者,我必须对您的失误做出惩罚!   这次我要杀两个小男孩!就在埃塞克斯郡的克戈索尔小镇!二十五号!   怎么样?这次我选定的地方,离您平时居住的地方如此之近,如果您再抓不到凶手,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哦!天哪!   我已经对接下来的游戏迫不及待了!这次我要亲自动手!   希望您这次的表现可以让我满意。   您的狂热崇拜者”   格蕾丝把信纸啪地一声摔在办公桌上,“这个疯子!”   “看来写信的人本身并不是之前杀人的那个女人。”公爵大人面色凝重。   他们碰到了一个做事完全不讲逻辑,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杀人犯。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杀人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真的疯了,还是通过装疯卖傻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对这个变态一无所知,而对方却掌握着他和格蕾丝的行踪。   毕竟,这家伙还知道把第二封信寄到丹尼尔斯别墅。   原本能够把罪犯逼得无路可退的大侦探克里斯蒂先生,这次却被一个不敢露面的变态牵着鼻子走。   但是格蕾丝自己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理智。   因为对方极有可能,就是想要让她自己乱了   阵脚。   “我们先通知弗格斯探长,然后就立刻坐火车回克戈索尔镇去,找布雷恩探长一起解决问题。”   格蕾丝和这位布雷恩探长可以说是很久没有合作了。   具体原因,大概是因为埃塞克斯郡大多数地方都是乡下,因此民风淳朴,谋杀案并不时常发生。   这位前治安队长,是个敦实的中等个,和高大威猛的弗格斯探长完全不同。   不过这位探长办案时那横冲直撞的劲头儿,倒是和弗格斯探长有些相似。   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出现在克戈索尔镇的警察署办公室的时候,布雷恩探长心底就直喊不妙。   在看了格蕾丝收到的两封信,又得知了前段时间的案子和第一封信有关之后,布雷恩先生就明白了这个案子有多么严峻。   这个写信给格蕾丝的疯子,很明显会在杀人的事上变本加厉。   当格蕾丝抓不住凶手的时候,他就会增加杀人的数量,作为对格蕾丝的惩罚。   这让格蕾丝产生了深深地负罪感,就好像那些人的惨死,都是她的错误似的。   公爵大人太了解总管先生的性格,光是看他那凝重的表情,他就知道,格雷厄姆心底一定在责怪自己。   然而这又怎么能怪她呢?   杀人犯想要杀人,总有各种理由,这可不是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更何况相比于那些有目的的谋杀,这种毫无逻辑的随机杀人事件,才真的是侦探的克星。   因为在信息不充足的情况下,侦探们完全没办法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推算出罪犯的下一步行动。   他们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而是一群心理畸形的精神病人。   而且这家伙给格蕾丝的提示根本就不能算是提示。   克戈索尔镇的两个小男孩?   这算什么线索?   克戈索尔镇有几千个小男孩,谁又知道这家伙会挑哪个下手?   就算把警察署的警察全都派出去,也没办法把几千个小男孩全部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更何况这些孩子里有不少还是童工,即使警察勒令他们待在家里,贫穷的生活也使得这些孩子无法听从劝告。   再加上男孩儿一般都很调皮,逆反心理很强,想要把他们都关在家里,恐怕比登天还难。   布雷恩探长   只能尽可能地安排更多的巡警,在各个街道不停地巡视,连一些死胡同和小巷子都不放过。   这些巡警就像一群四处寻找猎物的猎犬,看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都要上去盘问半天,弄得克戈索尔镇的居民们十分不安。   二十五号当天,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一大早就穿戴好便于行动的散步服,火急火燎地往克戈索尔镇赶去。   他们希望能够参与到抓捕罪犯的活动当中。   然而一上午过去了,克戈索尔镇风平浪静,巡警们并没有发现任何行凶的人,或者小男孩的尸体。   街上的行人都很匆忙,显然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格蕾丝看到了在身前挂着广告牌的三明治人、推销商品的小贩、卖报的小男孩、送信的邮差等等等等,各行各业的人,都在克戈索尔镇的街道上来来往往。   或许他们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杀人犯。   巡逻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然而格蕾丝的内心却越来越烦躁。   她心里明白,那个偏执的疯子不可能就这么说说算了。   那个疯狂的畜生一定会付诸行动。   而且从上一起凶案来看,这家伙的头脑确实很聪明。   至少他和他的同伙明白,怎么样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杀死一个人。   就在格蕾丝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噩耗传来了。   一名巡警在一个巷子里,发现了两具男童的尸体。   两个男孩都是被利刃割破喉咙,动脉的血液疯狂向外涌出的同时,还堵塞了血管,使得他们自己呛死了自己。   杀人犯的手法干净利落,两个男孩都是一刀毙命。   不但如此,凶手下刀还非常精准,完美地割开了死者的喉管,使得他们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从而无法求救。   两个小男孩的眼睛还微微地睁着,似乎在迷茫着自己为什么会遭遇到这么可怕的事。   格蕾丝的灵魂在看见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就被剖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燃烧着熊熊怒火,而另一半却冷静得吓人。   她半跪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两个小男孩的尸体,目光冰冷。   只有轻微抽搐的手指,昭示着她现在是有多么怒火滔天。   “这种伤口是应该是那种细窄、锋利的刀具才能造成的伤口,比   如屠夫的剔骨刀。”   布雷恩探长立刻询问在这附近巡逻几名警员。   几名警员都表示自己没看见拿着刀的人。   “罪犯当然不可能直接拿着刀,那些东西完全可以藏在主妇的篮子里,或者是某个男士的雨伞里!手提箱、公文包都有可能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   格蕾丝看着这些巡警,“问题是,你们是否看到过这样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多了。”巡警们被格蕾丝吼了一句,都有些委屈,“这半个小时里,有小商贩经过,也有挎着邮差包的信差路过,还有买菜的主妇、送肉的屠夫、展示广告的三明治人那奇怪的衣服里也可能藏着刀子,还有一个表演杂技的手艺人,这些人藏东西就像变魔术一样,你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把东西藏在了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6 21:28:16~2020-11-26 23:1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ukuni 90瓶;刺猬爱吃红枣 20瓶;琴兽、32425353 10瓶;吃西瓜不吐籽 9瓶; 第167章 混血小男孩   “我们没权利去查所有人的包裹, 而且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十几分钟已经足够凶手走远了。”布雷恩探长沉声说道。   “不,凶手一定有别人所没有的特征。死者被一刀割断喉管和动脉, 一定会有大量的血猛得喷出来, 凶手身上不可能一点血也没沾上。”格蕾丝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男孩的尸体,确定这两个孩子的身高还不到四英尺(约1.22米)。   不过说起来,这两个孩子的肤色……似乎比大多数的英国人要深。   她想象着凶手作案时的场景。   两个孩子被快速割开喉咙……然后仰面跌倒……   人的动脉被割开之后, 血液会猛得喷溅出来, 以这两个孩子的身高,血液会集中在……   格蕾丝看了一眼布雷恩探长。   布雷恩探长是那种中等身高的男人,身材比例也非常普通,腿不长也不短,就是正常人的水平。   如果是以布雷恩探长的身高,血液应该会集中在他的腰部。   而且两个孩子是往后倒下去的, 那么血液肯定是斜向上喷溅。   那么血液的范围最高可能会到胸口, 甚至会有星星点点的血液溅到凶手的脸上。   这样一来, 即使是穿着一身黑色长礼服, 做着绅士打扮的男人, 也不可能不被人发现异常, 因为至少他还穿着白衬衫。   而且这个时间, 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应该是不会出门的。   除非是某些可以在街上活动的工作, 或者是某个游手好闲的家伙。   当然, 格蕾丝也不能排除这次的凶手依旧是个女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这个女人只需要穿着一身深色长裙, 然后把杀人的凶器藏在自己的裙子底下,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凶手到底是谁?   那个该死的!下地狱的!凶手!到底他妈的!是谁?   格蕾丝忍住骂人的冲动,转头去问布雷恩探长, “死者的亲属找到了吗?”   “我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一个看起来像是厨娘的胖墩墩的中年女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句。   布雷恩探长听见声音,一回头,就看见身后一大群围观的人,而且人群还有越来越庞大的趋势。   “都散开!该干嘛干嘛去!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   !”布雷恩探长让身边的下属把看热闹的人都赶走,只留下刚才那个女人,单独问话。   女人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鸡蛋和土豆、牛肉一类的食物。   这些食物没有什么遮挡视线的作用,篮子里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眼就能看清。   当然,篮子里并没有刀子之类的东西,女人身上穿的也是一件浅色的棉布印花裙子,没有掩饰血迹的可能性。   格蕾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随后开口询问:“您认识这两个孩子?”   “当然,这是拉斐尔先生家的两个孩子,我在他们的邻居家工作。”女人抬了抬胳膊肘,示意格蕾丝看她的篮子,“我在那当厨娘。”   “您可以带我们去找拉斐尔先生吗?”   厨娘心有余悸地瞥了尸体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拉斐尔先生有工作,现在不可能在家,但是拉斐尔太太应该是在家的。”   最终,厨娘还是带着格蕾丝几人去了拉斐尔家的门口,拉响门铃后就离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穿着黑裙子白围裙的女仆,看起来,拉斐尔家在镇里还算是相对富裕的人家。   布雷恩探长亮出证件后,女仆就赶紧请他们现在客厅等候,自己则飞快地跑去了楼上。   拉斐尔夫人是那种典型的英国女士,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但并不算太大,鼻子高高的,鼻头很窄,看起来不够活泼,但很稳重。   她站在楼梯上审视着布雷恩探长,好奇警察为什么会来找她。   “拉斐尔夫人,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您,您的两个儿子不幸死在了一场谋杀当中。”   拉斐尔夫人听见布雷恩探长的话,两眼一翻就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在楼梯上发出“砰”地一声。   女仆尖叫着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另一名原本在厨房忙活的女仆则手忙脚乱地去酒柜找白兰地。   格蕾丝把腰上挂着的嗅盐瓶取下来,递给了女仆。   两名警察帮忙吧拉斐尔夫人抬到了沙发上。   “你就不能等她下了楼梯再说吗,布雷恩?”公爵大人震惊于自己前下属的愚钝。   “我没想到……”   格蕾丝震惊地看向布雷恩探长,“难道正常人听到自己的孩子死了,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吗?”   这又不是在剧院看到   了悲剧场景!   就在两人谴责布雷恩探长的时候,拉斐尔夫人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迷茫地摸了摸后脑勺,看着自己手上的血,随后才回忆起了刚才听到的事。   她一把抓住格蕾丝的胳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拉斐尔夫人的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抓住格蕾丝胳膊的手攥得紧紧的,爆起的青筋让她的手就像巫婆的爪子。   “恐怕你得请个医生过来,快去!”格蕾丝打发女仆去找医生。   很快,拉斐尔夫人就开始呼吸急促,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一边节奏紊乱地往回抽气。   她的身体一下子绷直,然后又倒回了沙发上。   房子里的还有一个跑腿小听差,看见情况不对,就急急忙忙向布雷恩探长表示,要去把拉斐尔先生找回来。   在拉斐尔夫人再次晕倒期间,格蕾丝终于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她和公爵大人决定先去两个男孩的卧室看看。   毕竟涉及到了杀人案,房子里的仆人当然是不敢阻拦的。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走上二楼,发现这一层又五个房间,这说明拉斐尔夫妇还为可能到访的宾客准备了客房,两人的经济状况应该是非常不错的。   在走廊尽头,就是两个男孩的房间。   实际上,格蕾丝单从两个男孩的身高,还真没看出来他们两个哪个年龄大一些。   在询问女仆之后,格蕾丝才知道,这两个男孩是双胞胎。   之所以长得不像,应该是因为两个人是异卵双胞胎。   有关两个男孩的肤色,女仆倒是没什么避讳。   “拉斐尔先生是夫人的第二任丈夫,在他之前,夫人曾和一位印度外交官结婚,那位外交官就住在伦敦,平时和英国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四年前他不幸去世了,那时候两位小少爷还只有六岁。”   至于多余的,女仆也不太清楚。   女仆表示自己是克戈索尔本地人,是在拉斐尔夫妇新婚以后,才被雇佣过来的。   因为拉斐尔夫人本人并没有隐瞒自己两次结婚的事实,所以女仆们都知道两个小少爷并不是拉斐尔先生的孩子。   “拉斐尔夫人没有再生下其他孩子吗?”格蕾丝问了一个不太合适的问题。   女仆脸红   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夫人没有这样的打算。”   怕格蕾丝再问什么出格的问题,女仆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就急匆匆下楼去照顾拉斐尔夫人去了。   两个男孩的房间里摆着一个结实的上下床,使得两个男孩既可以住在一个房间里,晚上又不会因为被子没盖好而打架。   房间里大多数的东西都是一式两份,可见拉斐尔夫人作为母亲,是可以公平地对待两个孩子的。   在床头柜上,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全家福。   不过这全家福可不包括拉斐尔先生。   在照片的中央,坐着的是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虽然穿着英国绅士们常穿的晨礼服,但他那深邃的轮廓以及浓黑的眉毛,明显是属于印度人的长相。   这张照片的整体氛围还算温馨,两个孩子脸上也有笑容。   然而当格蕾丝拉开抽屉的时候,她发现了另外一张全家福。   这张照片明显比相框里的那一张要新,但却没有得到拥有者的爱惜。   照片上原本坐着一家之主的位置上,被人用某些尖锐的物品划掉了原有的图像。   但是如果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男主人的身材轮廓,和刚才的那一张明显不同。   格蕾丝把照片递给公爵大人,“看起来,这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继父关系并不融洽。”   “不过拉斐尔夫人一直没有再生其他孩子,这说明拉斐尔家里并没有拉斐尔先生的亲生孩子,这听起来可太不寻常了。”公爵大人有些阴谋论地说道。   大多数英国人并不喜欢外国人,更不喜欢混血的孩子。   拉斐尔先生能够和拉斐尔夫人一起抚养这两个男孩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至少公爵大人自己是见过不少男人,对于二婚妻子前夫的孩子放任不理,甚至还会拳脚相向。   但是从两个男孩的尸体上来看,他们生前应该过得不错,没有遭受过继父的虐待。   可是话说回来,拉斐尔先生愿意抚养妻子和前夫的孩子,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拉斐尔夫人却不愿意再给他生一个自己的孩子,这对拉斐尔先生来说,明显是不够公平的。   这种情况下,拉斐尔先生真的会对这两个男孩毫无怨言吗?   如果这两个孩   子是他自己孩子出生路上的绊脚石呢?   公爵大人把之前找到的照片放回了抽屉。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到了卧室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想,二位是和布雷恩探长一起过来的吧?”   格蕾丝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拉斐尔先生。   拉斐尔先生是个瘦高个儿,面容十分英俊。   他的表情还算镇定,只是紧皱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烦躁不安。   “也许你们可以先和我说说,我妻子的神经有些脆弱,恐怕短时间内没办法接受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这两天状态好多了,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后续会接受手术治疗。谢谢大家这些天对我的鼓励与支持。感谢在2020-11-26 23:14:11~2020-11-27 12:4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名字。 108瓶;清欢有味 50瓶;鹨 31瓶;木謑 13瓶;七夜、花见雾语、小满与苏苏 10瓶;tiaf、青楼楚馆怡红院 1瓶; 第168章 继父   “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我很确定,我们家在道德上从无缺失,更没有得罪什么精神错乱的疯子。”拉斐尔先生在听了格蕾丝的叙述之后, 坐在扶手椅上不悦地为自己的家人辩解。   “而且, 如果我真的得罪过什么人,他为什么不像个男人一样,直接过来找我呢?”   三个人坐在拉斐尔先生平时在家办公的书房里, 格蕾丝看着书房里的摆设, 确定拉斐尔先生在工作上应该相当严谨。   不过依靠他自己,是否能负担得起这么一栋对中产阶层来说有些奢侈的房子的花销,格蕾丝心底还是有所怀疑的。   “您目前是在哪里工作呢?”格蕾丝摊开自己的记事本,公事公办地问道。   “我在一家建材公司工作,因为这两年各地都在修建铁路,我们会为铁路局提供木材和生铁, 你可以把我理解为炼铁厂和铁路局的中介商人。”拉斐尔先生说到这的时候, 表情有些伤感, “我很快就要升任经理了, 没想到家里会发生这种事, 我最近一直很忙……”   “您家里的两个孩子经常会跑出去玩吗?据我所知, 最近警局已经在报纸上告诫了镇民, 尽量看好孩子。”   如果是那种没空看顾孩子的穷人家, 格蕾丝还能理解。   但是像拉斐尔先生家这种殷实的中产家庭, 按理说应该更重视孩子们的安全才对。   “您是指镇里的家庭报刊吗?我从来不看那个。”拉斐尔先生说道:“我平时工作很忙, 早餐的时候也只会看一下泰晤士报的财经版块。我妻子也许会看那些报纸, 但是她看报纸一般不会太认真。”   拉斐尔先生的表情有些尴尬,“她不太信任警察。”   这时在客厅休息的拉斐尔夫人闹了起来,似乎在指责警方没能阻止犯罪。   拉斐尔夫人大吵大闹的劲头儿, 让格蕾丝的胳膊隐隐作痛。   不过现在人在外面,她也不好挽起袖子查看。   格蕾丝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把怒火烧向警察,并不能解决问题。   三人的谈话被迫中止,拉斐尔先生连忙拉开书房的门,冲到客厅,阻止妻子的疯狂行为。   “你们这些没用的警察!连两个孩子都救不了!还有你!你   不是名侦探吗?为什么不能救救我的孩子……”拉斐尔夫人说到一半,自己就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拉斐尔先生走过去,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还冲着格蕾丝几人歉意地点了点头。   等到拉斐尔夫人冷静下来,可以正常沟通以后,几人才在客厅坐下来,询问今天的细节。   拉斐尔夫人今天下午没有收到拜访卡片,因此不需要招待访客。   吃过午饭之后,她就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根据小听差所说,两个男孩出去的时候,客厅里的座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克戈索尔镇的人口和伦敦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同时,它的犯罪率也比伦敦低得多。   在惨案发生之前,对于镇里的居民来说,最近的一次命案还是三年前的那次意外中毒的案子。   镇里的确有很多盗窃、斗殴的案子,但这些案子往往和孩子们没什么关系,而且案子本身也不致命。   因此今天两个男孩跑出去玩的事,房子里的仆人们根本没有多加注意。   而且目前还是孩子们的假期,距离初等学校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各家的孩子确实是经常跑出去玩。   两个男孩已经十岁了,不是那种四五岁需要人在旁边看顾的孩子,拉斐尔夫人平时也不会强制要求他们待在家里。   但是有关两个男孩被杀的地点,拉斐尔夫人表示不能理解。   “他们是很聪明的孩子,我叮嘱过他们不要去那种偏僻的小巷,平时他们都是去小公园或者广场那里,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拉斐尔夫人手里还抓着因为擦眼泪而变得湿漉漉的手帕,“再说了,我的孩子不可能认识那些住在巷子里的人。”   英国的好房子一般都是在街道两边,只有相对贫穷的人,才会住在小巷里。   拉斐尔家明显是那种比较富裕的人家,两个男孩的确是没机会接触穷人家的孩子。   “拉斐尔先生,您今天一直都在办公室吗?”   “没错,今天有一笔不小的生意,我一直在办公室里忙这件事,中午的时候,还是其他下级职员帮我从餐厅带了一些三明治回来,我才勉强吃了一点午餐。”   拉斐尔先生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很自然,一点也没有因为   这个问题而感到被冒犯。   他表现得如此坦荡,反倒让格蕾丝有点怀疑自己小人之心了。   不过布雷恩探长可不管这个,他立刻向下属使眼色,派了两个人去拉斐尔先生所在的建材公司核实情况去了。   几人询问了一番,发现这栋房子里的人都没有作案的时间,于是就和拉斐尔夫妇告别,暂时回了警局。   两个小男孩的尸体还躺在停尸房,由验尸官做初步的检查。   “他们的死因非常明确,我想不需要我再做多余的解释。不过我还是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尸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两个孩子生前没有遭受过虐待,而且他们在和凶手相处的时候,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验尸官解释道:“一般来说,即使是一个成年人,也没办法同时控制两个孩子,把他们强行带走。   而且这两个孩子死亡之前一定也很清醒,不存在昏迷的情况。他们的口鼻处没有吸入□□或者氯乙烷的迹象,□□那种淡淡的甜味更是闻也闻不到。   因此我更倾向于熟人作案。”   布雷恩探长说道:“说实话,我真不明白,什么人会和两个孩子有仇,除非写信的那个疯子就是拉斐尔先生。”   可惜的是,布雷恩探长已经收到了下属的报告,拉斐尔先生所说的一切属实,他从上午十点钟到达公司之后,一直到小听差去找他之前,都在公司里忙着那比大生意,公司里的职员全都可以为这件事作证。   拉斐尔先生的不在场证明简直无懈可击,即使再怎么怀疑他的人,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有机会杀人。   “你查过拉斐尔家的经济状况吗?拉斐尔先生平时的收入有多少?”格蕾丝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手下的警员已经询问过了,建材公司的财务人员认为拉斐尔先生的年收入在五百英镑左右。不过他有没有其他的收入,财务人员也不清楚。”   公爵大人听完这句话,不由挑起眉毛。   拉斐尔家的摆设,可不像是年薪五百英镑的家庭能负担得起的。   至少克里斯蒂家在贝克街的那栋房子,其奢华程度连拉斐尔家的一半都没有。   “那么拉斐尔夫人的嫁妆……”   格蕾丝没有说下去,但她   的意思早已不言而喻了。   “她的前夫,那个印度外交官出身不错。不过话说回来,在印度,出身不好的人根本没机会来到英国。   反正这家伙确实是留了不少遗产给拉斐尔夫人,保守估计有两万英镑左右。”   公爵大人说道:“拉斐尔夫人之所以没有再生第三个孩子,会不会和她前夫的遗嘱有关呢?”   他考虑了一下印度人的风俗,“印度那边很少有寡妇再嫁,但在英国,再嫁的寡妇还是有不少的。   拉斐尔夫人即使现在来看,也算得上是年轻,她的前夫临死前害怕她再婚,为自己的孩子留一条后路也很正常。”   “我们可以去找拉斐尔夫人前夫的律师,了解一下遗嘱的具体内容。”格蕾丝提议。   一个小时后,三人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找到了当初负责宣读遗嘱的律师。   在布雷恩先生出示证件之后,这位谨慎的律师才在自己身后的大文件柜里找出了当年的遗嘱。   “提维迪先生的遗嘱确实有一些限制,不过他并没有阻止拉斐尔夫人再婚。”律师把遗嘱递给布雷恩探长。(①)   “他只是限定了拉斐尔夫人的继承权,把大部分的遗产留给了他的两个儿子。   这份遗嘱规定,如果拉斐尔夫人再婚并且和二婚丈夫有了孩子的话,她将没有权利再支配两个男孩的遗产。   提维迪先生留下了两万英镑的动产,还有两栋伦敦郊区的房子。   其中四千英镑留给了拉斐尔夫人,剩下的钱和房子,会由两个男孩成年后继承。   也就是说,拉斐尔夫人现在还是有权利支配全部遗产的,毕竟她和拉斐尔先生还没有孩子。   我想拉斐尔夫人在结婚前,应该和拉斐尔先生提到过这个问题。”   格蕾丝向公爵大人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一个男人,真的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不能给自己生孩子吗?   即使是后世,也没几个男人能忍受,更别说1846年了。   更何况拉斐尔先生目前已经三十五岁了,的确是该为自己的后代而着急了。   他的两名继子明显是不喜欢他的,甚至可以说是对他很有敌意。   这种情况下,拉斐尔先生就不为自己的晚年生活考虑考虑吗?   即使拉斐尔夫妇   两人结婚之前就说明了情况,那也不代表几年之后拉斐尔先生仍旧没有产生怨怼。   “真是太巧合了。”格蕾丝喃喃自语。   “什么巧合?”   此时几人已经离开了律师事务所,坐在了回去的马车里。   “受益人。”格蕾丝重复道:“无辜的受益人,好运的受益人,每一个受害人死去,都有一个人因此获得了远远高于他收入水平的馈赠,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①提维迪在印度属于高种姓婆罗门的常见姓氏。感谢在2020-11-27 12:40:18~2020-11-27 18:1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672259 30瓶;溜溜一 10瓶;tiaf 1瓶; 第169章 会说话的鼓   布雷恩探长那张方脸露出一种刻板的严肃表情, “可是第一起案子的凶手是个小个子女人……”   “总之,先看住拉斐尔一家,我也会通知弗格斯探长看住埃德蒙。”格蕾丝的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 很快就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试想,如果这场疯狂的连环谋杀,真的是一群同谋者互相交换杀人的话, 最先受益的两个人被控制住了, 就意味着其余的人里还有两个人得不到应得的回报。   他们替埃德蒙和拉斐尔先生杀了人,让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却犯了杀人罪,同时想杀的人又能够好好的活着,对他们来说,这怎么能算是公平呢?   而且教唆杀人和杀人是两码事, 万一这两个人忍不住压力, 向警局自首了, 那么格蕾丝所设想的那两个同伙, 可就要上绞刑架了。   目前警方虽然没有证据抓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有嫌疑的人盯梢。   格蕾丝去电报局给弗格斯探长拍了一封电报, 然后就和公爵大人坐着马车, 回了伊登庄园。   当马车经过荒地的时候, 格蕾丝又一次看见了那些土著人的舞蹈。   格蕾丝莫名觉得此时的鼓点有些熟悉。   似乎前几天她和公爵大人回到伊登庄园的时候, 听到的就是同样一串冗长的鼓点。   之后的几天, 格蕾丝每天都会出门, 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才回来。   庄园里的仆人们都觉得很奇怪。   这一天,亚当又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师坐着马车出了门。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老师为什么每天都出门?他这些天从不告诉我他要去哪。”   四年过去, 亚当已经从小男孩长成了小少年。   而且他现在的职位已经是正式的听差了。   与他相对应的,亚度尼斯也成了听差。   两人站在窗前,看着格蕾丝所乘坐的四轮马车的背影。   “对啊,太奇怪了,公爵大人也没问过我克里斯蒂先生的去向。”亚度尼斯下意识地回应了亚当的疑问。   亚当:“……”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公爵大人为什么会问亚度尼斯这些?   两名年轻的   听差讨论着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的异常情况,书房里的公爵大人则拿着一本五线谱,飞速地记下了自己听到的鼓点。   这些鼓点并不完全符合西方的乐谱,但是公爵大人能记下它的大概节奏和声调。   他对比了这几次记下来的乐谱,发现每次格雷厄姆出门的时候,这些鼓点的曲调和节奏都相差不多,当他返回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是在格雷厄姆不出门的时候,这些土著人的鼓点就不那么统一了。   这让公爵大人越发确定,这群土著人一直监视着他的总管先生。   这些鼓点可以传播几英里的距离,也就是说,真正的主谋,即使在伊登庄园几英里之外,也能快速掌握格雷厄姆的动向。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当天下午,格蕾丝就从皇家学会赶了回来。   她这几天虽然有做实验的成分在,但也不是没有其他事要忙。   这几天,格蕾丝一直在伦敦和伊登庄园之间来回奔波。   她有时去证券交易所,有时去银行,有时去苏格兰场,有时又去皇家学会。   即使真的有人跟踪她,恐怕也很难猜出她的真实目的。   格蕾丝带回来了一份文献,这份文献的撰写人是一名军人。   这名军人名叫威廉·艾伦,是一位支持废除奴隶制的海军上校。   这位上校曾组织探险队,前往非洲探查奴隶贩卖的黑暗生意。   由于他所组织的废奴运动实质上是在帮助黑人,因此他在非洲交到了不少黑人朋友。   艾伦上校在莫尔斯的电报问世之后,就撰写了这么一篇文章,讨论非洲手鼓和电报的共通之处。   这件事的起因,是艾伦少校带着队伍在尼日尔河探险的时候,一位黑人向导突然在艾伦上校和他说话的时候分了心。   艾伦上校当时有些不高兴,于是就谴责了这位不负责任的向导。   但是那名向导却向他解释说,他的儿子在和他说话。   “我的儿子让我到甲板上去。”   当时他是这样和艾伦上校讲的。   艾伦上校原本对这种“灵异事件”将信将疑,但是在非洲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逐渐发现,这里的人真的可以通过鼓声交流。   当有紧急的事发生的时候,部落与部落之间通过一   个个鼓手传递消息,两百多英里的距离,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把消息成功传递出去。   这简直是比火车还要快的速度。   不过这个方法也有弊端,那就是每四五英里,就要有一个鼓手,而且中间传递鼓点的时候,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否则消息的内容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而这些鼓点所代表的意思,和摩尔斯电码的编码方式有些相似。   艾伦上校的这篇文章,引起了皇家学会许多语言学家的注意。   其中就包括上次和格蕾丝交谈过的资深学者沃克先生。   沃克先生根据克勒语,帮助格蕾丝翻译了那些鼓点。   在他翻译的过程中,格蕾丝发现,非洲人的鼓语要比莫尔斯电码复杂得多。   大概是因为只能通过节奏和声调传递消息,很多词汇都被拉长成了特定节奏的句子。   沃克先生告诉格蕾丝,如果仅仅按照声调来表达,同一个声调可能有很多意思,其中“父亲”和“月亮”就是同一个声调。   因此非洲土著人会在每个词汇后加特定的修饰词,让听到鼓点的人能够猜测出他们表达的意思。   比如格蕾丝出门的时候,那些土著人的鼓点表示的意思就是:   “平原上高高的恢宏的宫殿,那个穿着黑衣服的瘦瘦的男人,乘坐着四个轮子的漂亮马车,华丽得就像神的座驾,去了那个会冒烟的地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然而翻译成正常人的话,就是“伊登庄园的总管坐马车去火车站了”。   格蕾丝回来的时候,那些鼓点的意思,自然就是“伊登庄园的总管回来了。”   现在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知道了这群土著人所做的好事,自然就要想出对策。   两人凑在了一起,想了一个声势浩大的歪主意——办一场化装舞会。   格蕾丝从《伯氏贵族名录》里挑选了四十多个年轻贵族子弟,又从乡绅和富豪里挑出了几十个人。   其中有几位女士,个头偏高,身材也纤细,和格蕾丝的身形差不多。   公爵大人举办化装舞会的事,在英国的上流社会都传遍了。   被邀请的人全都盛装打扮,乘坐着家里最好的马车,排成一长串来到了伊登庄园。   这次的主题是“洛可可时代   ”。   前来参加舞会的人,全都打扮得像是上个世纪初的人,服装极尽华丽,有很多人还穿着高跟鞋,包括一些男士也不例外。(①)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戴着面具,让那群土著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而紧随着这群人一起来到伊登庄园的,还有格蕾丝的一位残疾朋友——曾经帮助北极星报记者威廉假扮成流浪汉的妓·女,露茜。   不,确切的说,她现在已经是二手商店的老板娘了。   露茜的拿手绝活,就是帮助别人乔装打扮。   格蕾丝这一次邀请她过来,就是希望她可以帮助她逃过那群监视者的眼睛,同时还能够不惊动背后的主谋。   露茜在宴会厅里观察了一整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身高和克里斯蒂先生差不多的男士,根本没有谁和他一样骨骼纤细。   甚至比克里斯蒂先生矮一些的男士,也没有那么纤细的身材。   然而格蕾丝压根就没有打算假扮成其他身份的男人。   她做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扮演她自己!   有谁会想到,一个“男总管”会假扮成女人出门呢?   这对格蕾丝来说确实有很大的风险,然而事实上,在很多事上,大家都是灯下黑。   格蕾丝越是假扮成女人,公爵大人反而不会真的认为她就是个女人。   胆大包天的总管先生,选择在掉马的边缘疯狂试探。   她找到庄园里的裁缝,要求她们为自己量身定制一套华丽的女式洛可可风格礼服。   几十名女裁缝连夜赶工,把它做了出来。   紧接着,格蕾丝找到一位乡绅的女儿,和她单独谈了谈。   这位和格蕾丝身形差不多的小姐,是一位贪玩的年轻女士,她答应隐瞒舞会上的其他人,和格蕾丝玩上这么一场身份互换的游戏。   于是化装舞会结束当天,盛装打扮的格蕾丝戴着华丽的漆金刺绣面具,穿着高跟鞋,乘坐着乡绅加西亚家的马车,离开了伊登庄园。   而留在伊登庄园的加西亚小姐,则佩戴着假发,在庄园里扮演起了“越来越暴躁的克里斯蒂先生”。   庄园周围的村子里流言四起,伊登庄园的仆人们在外活动的时候,纷纷声称“克里斯蒂先生似乎因为探案失败,而变   得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有些闲着没事干的村民,还会特意跑到伊登庄园周围偷看。   不过那么远的距离,他们当然没办法知道,里面那个冲着仆人们“大发脾气”的克里斯蒂先生,实际上是个冒牌货。   与此同时,社交界的也流传着一个谣言,那就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迷恋上了一位乡绅的女儿,自从化装舞会上对她一见钟情之后,公爵大人就三天两头地往乡绅加西亚先生的家里跑。”。   伯爵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得合不拢嘴。   不过根据实际情况来看,伯爵夫人注定是要白高兴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十七十八世纪的洛可可时期,有一部分男贵族是会穿高跟鞋的。这大概就是女装的快乐吧~(bushi)感谢在2020-11-27 18:10:38~2020-11-27 22:3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安安神脑补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黑三三 20瓶;tiaf、安安安安神脑补液 1瓶; 第170章 迷茫的公爵大人   在埃塞克斯郡的一位乡绅, 加西亚先生的家里,格蕾丝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高领礼服长裙,穿着打扮和人们所认知的乡绅家的淑女没有任何两样。   露茜给她用的是一顶金色的假发, 不得不说, 这顶假发戴上去之后,格蕾丝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不过化妆确实是一件神奇的事,因为只需要不断地改变一个人脸上的细节, 就能把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后世所说的仿妆, 就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露茜如果生在二十一世纪,一定能在美妆博主里当个顶流什么的……   格蕾丝一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假扮成贴身女仆的露茜给她化妆。   而公爵大人,则神色复杂地站在格蕾丝卧室的门口,看着两个人“变魔术”。   他现在的思绪就是一团乱麻。   我到底是因为喜欢男人,才喜欢格雷厄姆, 还是因为喜欢格雷厄姆, 而他又是个男人, 所以才不得不喜欢男人?   为什么格雷厄姆打扮成女人的时候, 我会产生……那种心思?   哦!   这显然是不对的!   我既然喜欢他, 我就不能再想着女人, 一个专一的男人不能那么做!   可是格雷厄姆假扮成的女人也不行吗?   好像也不行, 因为那不是真正的格雷厄姆。   虽然那确实……确实漂亮得惊人……   不, 我不能这样想。   这对格雷厄姆太不公平了!   是我单方面想要他突破世俗的眼光, 和我在一起。   是我要让他跨过这世界上最难以跨越的鸿沟, 可我现在却希望他是个女人。   这是多么不公平啊!   我为什么就不会希望自己是个女人呢?   我……   算了, 我还是不要做这种可怕的想象。   总觉得浪漫的爱情故事会变成惊悚小说……   “公爵大人?”   格蕾丝这会儿已经梳妆完毕,走到了公爵大人的面前。   没人能够理解公爵大人此刻的心情。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那一张让他纠结的漂亮脸蛋近在眼前的时候, 他那不堪一击的“道德感”就被他抛到了爪哇国去了。   哦!去他的道德感!   格雷厄姆会挽着我的胳膊参加舞会!   管他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弗格斯探长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吗?”格蕾丝一边和舞会上的其他人点头示意,一边压低声音询问公爵大人。   她要庆幸加西亚小姐今年才进入社交界,所以和上流社会的其他年轻人并不是很熟悉。   因此露茜的化妆术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走到舞池中央,跳起了开场舞。   他们十指交握,身体也因为跳舞的原因,离得很近。   “他发现了一个中年男人,在和埃德蒙联络,不过很显然,他们并不仅仅只有四个人,对于这次的案子来说,凶手人数越多,破案的难度越大。”公爵大人说话的时候,注意力却完全在另一件事上。   舞会厅里的音乐声,以及周围宾客的说话声,仿佛已经离他远去。   这里只有两个人。   “不过,我想幕后主谋一定会好好欣赏一下‘我’那挫败的样子,不是吗?”格蕾丝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就算其他凶手有自己的目的,这个写信的主谋却很可能就是个疯子。”   更何况,另一个“克里斯蒂先生”是不可能会出门的。   如果“克里斯蒂先生”不出门,这场疯子的游戏,可就玩不下去了。   “拉斐尔要比埃德蒙聪明得多,自从那两个小男孩被杀之后,他就没有过任何异常的举动。他的心理素质很强,不是那种会被自己的想象吓坏的人。”公爵大人回想起一无所获的布雷恩探长,觉得这两个案子应该交换一下案发地点。   弗格斯探长显然在追踪犯人的事上经验丰富,而且他本人是那种看到一丁点线索就咬住不放的人。   “那个中年男人是谁,弗格斯探长调查清楚了吗?”   “是一位乡绅。”公爵大人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沉,“是萨里郡的一位乡绅,姓欧文。”   格蕾丝的眼睛转了转,迟疑地说道:“他参加了这次的舞会?”   “是的,我想他正在物色一位新的妻子。”公爵大人往舞会厅的西北角看去。   在那里,一位三十多岁的体面绅士,正在和一位富商的女儿闲聊。   看两个人的表情,他们相处得还是很愉快的。   “欧文先生的妻子是个精神病人,但是英国的法律,几乎不可能允许他们离婚。   ”   公爵大人说完这一句,两人就慢慢分开,从舞池中央退了出去。   这时其他人才带着舞伴,开始跳起了舞。   格蕾丝趁机端着一杯香槟,躲到角落里和公爵大人单独相处。   “所以案子的又一环找到了。”格蕾丝说道:“埃德蒙的任务,应该是杀死欧文夫人。”   “但欧文的任务又是什么呢?”她自言自语。   格蕾丝倾向于欧文要杀死的是另外的人,而不是已经死去的那两个男孩。   原因在于,欧文先生这样的身份,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单独出门一天的机会并不多。   他身边通常应该带着仆人,而且杀死两个男孩的人,穿着上一定是有些特殊的,比如红马甲的小丑、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之类的存在。   而一位乡绅自己提着装有道具的箱子赶路,显然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可是如果欧文夫人死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因为欧文先生会“非常伤心”,从而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   他可能会一个人出去骑马,好几个小时都不回来,也可能一个仆人都不带,独自跑出去散步。   而且他这么做,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他是一个刚刚死去妻子的鳏夫,需要排解自己的悲伤。   谁又能想到,这个刚刚失去妻子的可怜男人,会利用妻子的死,来杀死另外一个人呢?   也就是说,弗格斯探长盯住了埃德蒙之后,会导致两起谋杀案的失败。   因为只要埃德蒙不杀死欧文的妻子,欧文就没有机会单独行动,去杀死另一个看似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到了这里,游戏的规则已经出现了些许反转,格蕾丝不再是那个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了。   对于格蕾丝来说,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杀死卡文迪什先生的那个女人。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来看,暴力犯罪并不是女人擅长的犯罪类型。   男女在体力上天然的差异,使得男人犯罪和女人犯罪的方式也变得截然不同。   男人通过暴力犯罪来杀死其他人的几率,要远远高于女人。   而女人通过下毒杀死他人的概率,又远远高于男人。   这次的案子在杀人手法上并不能称得上是高明,最多只是让人一时难   以防备而已。   它的高明之处,在于交换杀人,使得大多数人根本没办法将凶手和死者联系在一起,从而也不能进行有效的推理。   而且这次的幕后主谋,选择写信给格蕾丝,一方面是为了挑衅,一方面也是为了掩盖他们这群人杀人的真正目的。   看到信的人,下意识会以为这是随机杀人,实际上,这却是早就计划好的谋杀。   除掉卡文迪什先生,埃德蒙就能够得到几百英镑的现金,以及一间酒吧。   除掉那两个男孩,拉斐尔先生就能支配他妻子手里那两万英镑的遗产,以及两栋位于伦敦郊区的别墅。   最重要的是,拉斐尔夫人会和他生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他真正的继承人。   而乡绅欧文,只要他那个患有精神病的妻子死了,他就可以再娶一个对他来说“有用”的妻子,同时还能保住自己的美名。   “拉斐尔先生最近不是有一笔大生意吗?”格蕾丝脑中灵光一闪,“那么,他过一段时间应该会出差吧?”   似乎又有一环扣上了。   这时一名身姿挺拔、小麦色皮肤的听差一手托着银托盘,走到了格蕾丝面前,恭敬地低下头,弯腰把手向前伸向格蕾丝,让她看见托盘上的信封。   “您的信件,小姐。”   格蕾丝拿起信封,发现上面没有写明收信人。   她心底感觉有些不妙。   果然信封打开之后,里面是第三封恐吓信:   “克里斯蒂先生:   我必须承认,您是一位聪明的侦探。   只是您的搭档实在是算不上聪明。   那个长得像个海狸的矮个子探长在克戈索尔镇的火车站四处搜寻着‘黝黑皮肤的白种人’。   我猜测这是您给他的任务,只不过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伪装得并不是那么完美。   不过我还是得说,您是个不可小瞧的人。   鉴于您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计策,我决定改变策略。   我已经让那群土著人离开了埃塞克斯郡,他们不会再继续监视您。   但是,我的杀人游戏依旧会继续下去,您不得不陪我玩下去。   哦,千万别用您那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儿对着我生气。   这次我会给您更多的提示,只是这提示似乎来的有点晚。   这一次,我要杀死的,是乡绅欧文。   您的仰慕者敬上”   “欧文先生!”   舞池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欧文先生双手抓着自己的领口,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嗬嗬”的恐怖声音。   他的双腿胡乱地蹬了几下之后,很快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欧文先生死了,死得相当突然。   当格蕾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公爵大人突然大喊一声,“那名听差!刚才那个过来送信的听差!他去哪了?快把他抓回来!”   然而刚才那名身姿挺拔、小麦色皮肤的听差早就已经不在宴会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7 22:30:35~2020-11-28 14: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鲤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鲤渊 100瓶;我是一个大饼阿 60瓶;赫连长松、16251180 20瓶;福尔蘑菇、cygfi、七夜 10瓶;闇月 5瓶;tiaf、青楼楚馆怡红院 1瓶; 第171章 葬礼   乡绅欧文在一场舞会上, 被冒充听差的杀手毒死了。   有关这一点,几乎所有到场的宾客都知道了。   欧文的死很明显不是正常死亡,同时, 公爵大人又在情急之下喊出了那句话, 就足以让人们明白凶手是谁。   格蕾丝也就不用再假扮成加西亚小姐了。   实际上,真正暴露的人并不是她, 而是布雷恩探长。   这个人实在是太不擅长伪装了。   当格蕾丝让他留意火车站是否有某个被晒黑的人经常出现的时候,这个人就立刻心急地展开了调查。   火车站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晒黑的人。   退伍海军、倒卖黑人奴隶的奴隶贩子、从非洲回来的学者、渔民当中都有可能是藏着凶手。   这个人完全有可能藏在类似的人群当中蒙混过关。   但是他出现的时间必然会和那些敲鼓的土著人有些关系。   “克里斯蒂先生”即使不出门,他的金牌搭档公爵大人也值得被那群土著人监视。   那些土著人也许看不出什么不对, 但是幕后的主谋不会看不出来。   因为每当公爵大人出门之后, 布雷恩探长就会开始大肆寻找“晒黑的人”。   恐怕凶手就是通过这一点,猜测出了“加西亚小姐”就是克里斯蒂先生的事实。   眼下,换回男装的格蕾丝, 和公爵大人一起参加了欧文的葬礼。   当然, 她并不同情欧文, 更不可能会缅怀他。   但是欧文的家里, 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才是格蕾丝真正在意的东西。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站在人群的外围, 格蕾丝面无表情地看着欧文的棺材缓缓下落。   公爵大人略带疑问地看着她。   “恶人并不会遭天谴,善良的人也未必会有好的归宿。好人有好报只是人们的自我安慰。”   格蕾丝的前一句话简直充满了负面情绪。   “不过……这个世界上需要有人,去把这句话变成真理。”她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我显然是身负重担的能人,对吧?”   公爵大人长舒了一口气, “哦,当然,这是非常明显的事实。”   葬礼结束后,格蕾丝就取得了当地警方的同意, 到欧文家的小庄园里去看   看。   欧文家的庄园当然不可能和伊登庄园相提并论,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也已经是非常体面的住处了。   庄园占地有两英亩左右,配有马厩、花园、蔬菜园和温室。   庄园中央的别墅有三层,一共有六十几个不同功能的房间,其中一半是仆人们活动的地方。   二楼的卧室一共有十二间,只有两间经常有人居住。   因为欧文夫人患有精神病,因此她并不住在主母房,而是住在一个昏暗的小卧室里。   欧文先生死了,这处庄园暂时也就没有了能够做主的人。   不过欧文先生有一个远房亲戚格林先生参加了葬礼,根据律师所说,这个人就是欧文先生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我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在客厅里,格林先生表现得很局促。   在这一突发事件发生之前,他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   周围邻居在葬礼时和格蕾丝聊了几句,他们都认为欧文先生不是那种喜欢接济穷亲戚的人,因为在葬礼之前,他们这些人谁也没见过格林先生。   格林先生是个苍白的小个子男人,有着穷人家长子的典型特征——发育不良。   他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横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格蕾丝观察了他一阵子,发现他不太了解上流社会的礼仪。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位律师突然找到我,告诉我,我和一位乡绅是亲戚,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表示这一切都是运气。   嗯,可以说是老凡尔赛了。   “您和欧文先生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吗?”格蕾丝有些惊讶于死者欧文的人际关系。   格林先生听了之后,迟疑地点了点头,“可能我记不清了,因为我妈妈说自己见过欧文先生,不过那时候我还太小了。也许我见过他,但我并不知道那就是他。”   格林先生今年二十二岁,而欧文先生今年有三十七岁了。   两人相差十五岁,格林先生还是小孩的时候,欧文先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这样看来,您即使见过他,恐怕也很久远了。”格蕾丝附和了一句之后,又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您以前住在哪里   呢?”   “您是指我父母的家,还是我现在的住所?”格林先生反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都说说。”   格林先生用他那双看起来有些懦弱的眼睛看了格蕾丝一眼,说道:“您肯定对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我经常能看见您。”   “我是伦敦证券交易所的一名交易员。”   他的话让格蕾丝恍然大悟。   难怪之前她一直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格林先生的五官非常平庸,既不丑陋,也和英俊没什么关系。   如果把他放在大街上,格蕾丝肯定不会注意到路边有这么一个人。   她一年不知道要去多少趟伦敦证券交易所,可是到现在,她也没能记住这么一个人。   直到格林先生自己出言提醒,格蕾丝才勉强回想起来,伦敦证券交易所确实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交易员。   格林先生显然因为她的反应而有些挫败,“我不是那种能引起别人注意的人,不能和珀西先生相提并论。”   珀西先生是经常接待格蕾丝的那名交易员,是伦敦证券交易所业绩数一数二的交易员。   “那么您是一个人住在伦敦?”   “是的,这个礼拜日我回家看望父母,才得知自己继承了一笔遗产。”格林先生补充道:“我的父母住在萨福克郡的乡下,从伦敦坐火车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到。不过下个礼拜一我不当班,可以连着休息两天,于是我就回家了。”   格蕾丝接下来表示自己会在别墅里四处看看,找找线索。   她的话让格林先生紧张了起来,“哦,那你们一定要尽快!”   格林先生往门口看了一眼,仿佛随时会有人冲进来似的。   公爵大人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   因为他感觉此时格林先生的表现,看起来不像一个正常人。   他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很像是某些狂躁症或者精神病患者发作之前的表现。   不过最终格林先生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震惊的举动,只是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你们真的要快一点,如果等到明天,恐怕就不行了。我妈妈会过来清点这里的财产,她说她会先过来看看,因此不允许我乱动那些东西。”   格林先生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惧   怕体罚的孩子,一提到他母亲要来的事实,他就会变得不安。   格蕾丝赶紧和公爵大人去了楼上,没有再和他讨论格林夫人明天到访的问题。   “我真不明白,他这么怕自己的母亲,干嘛假期还要回家?”公爵大人纳闷的说道。   “有的人制造恐惧并不一定单纯依靠蛮力,格林夫人显然是个能够控制孩子心灵的人。至少她能让她的儿子在一百英里以外,仍旧因为她的存在而颤抖。”格蕾丝浑不在意地说道。   比起那些利用体罚让孩子们“长记性”的父母,这种摧残孩子心智的父母才是最可怕的。   两人走到楼上的时候,就听见一道门后面有类似指甲刮擦的刺耳声音。   一名女仆紧张地站在门前,说道:“这……这是欧文夫人的房间,公爵大人。”   “欧文先生从来没打算送欧文夫人去疯人院吗?”公爵大人问道。   实际上,比起交换杀人,让疯人院的医生护士慢慢把欧文夫人折磨死,对于欧文先生来说,也是一个可选的方法。   而且这种方法还可以让欧文先生免去替其他人杀人的麻烦,欧文先生为什么不选择把他的妻子送进疯人院呢?   “夫人的父亲不同意。”女仆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欧文先生是这么说的。”   这时管家走了过来,摆摆手示意女仆先走,然后才代替女仆解释了这件事。   “夫人的父亲是一位富商,留给了夫人非常丰厚的一笔财产。只不过他的遗嘱上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夫人绝对不能被送去疯人院那种吃人的地方。”   管家的眼皮往下耷拉着,阴郁地看向楼下的方向,“我不会继续在这里工作了,所以告诉两位这些也无所谓。即使我是个仆人,我也只会侍奉真正高贵的雇主,格林先生显然不符合这种标准。”   “不过他是个好人,给我写了不错的推荐信。”   “欧文夫人在她父亲去世之前,就已经得了精神病吗?”   “没错,有一次她和欧文先生一起出去做客,回来的时候就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我们这群仆人都吓坏了,可是不管是给她灌白兰地,还是让她吸嗅盐,她的症状都没有任何减轻的迹象,医生来了也束手无   策。   从那以后,庄园里的生活就全毁了。   欧文先生原本和夫人很恩爱,在那之后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如果我没记错,他大概在半年之后,才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   之后又过了两年,夫人的父亲去世了,留下那么一份遗嘱给欧文先生……   如您所见,欧文先生遵守了遗嘱上的内容,他打算在庄园里照顾夫人。”   管家说完就退了下去。   临走前,他叮嘱两人一定不要打开那道门,因为欧文夫人会疯狂地攻击所有她看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8 14:58:11~2020-11-28 18:2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hia 60瓶;看文要开心 5瓶;舒窈、tiaf 1瓶; 第172章 下棋的人   格蕾丝决定最后再去看欧文夫人。   当然, 她不可能按照管家的说话,不去看欧文夫人。   作为侦探,即使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 有时候也不得不刨根问底。   两人先去了欧文先生的卧室, 也就是别墅的主卧。   欧文先生的卧室是典型的巴洛克式装修,整体透着一股宗教崇拜的氛围。   在床的对面, 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子,上面摆放着墨水瓶、吸墨碾、羽毛笔和质量很好的信纸和信封。   在桌子的左上角有一个不太大的书架,摆放着许多宗教读物, 以及一本拉丁语版本的圣经。   格蕾丝拉开桌子下的抽屉, 在里面看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黄金袖扣、玛瑙烟斗儿、烟斗通条、背面是掐丝珐琅的镜子,以及一个印有烫金哥特文字的牛皮封面日记本。   日记本上钉着一个木质纽扣,上面缠绕着牛皮绳子。   格蕾丝拍拍上面的灰尘, 把绳子解开, 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这本日记不是欧文先生的, 而是他的妻子欧文夫人的。   正因如此, 日记本上落了一层灰尘。   可见欧文先生并没有对着这本日记“睹物思人”。   日记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无非就是欧文夫人生病之前的一些日常。   但是有一件事, 却让格蕾丝有些在意。   那就是,欧文夫人在一篇日记里着“今天我和丈夫在早餐前一起做了弥撒”。   “弥撒?”   公爵大人露出一副不屑的笑容,“如果信奉天主教只会让男人杀死妻子的话,我倒是希望天主教徒少一点。”   天主教和英国国教在一些活动上的用词会有所不同。   比如英国国教徒每天的祈祷,在天主教这里就被叫做弥撒。   而且不同于亨利八世之后的新教, 天主教徒是不存在“离婚”这种事的。   因此欧文先生和欧文夫人根本不可能离婚。   在这种情况下,欧文夫人的父亲将遗嘱的前置条件设定为“不允许将欧文夫人送去疯人院”,那么当欧文先生想要得到妻子嫁妆的同时,又不必照顾发疯的妻子, 留给他的选择就必然是杀死妻子。   因为对于欧文先生来说,除非改变信仰,否   则他根本没有和妻子离婚的可能性。   更别提在英国,离婚的成功率有多么低。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格蕾丝把那本日记放回原位,“我们前几次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们把幕后主使和凶手们想象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她自己摇了摇头,说道:“但是,真实情况不是这样的。我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您一定听说过中国的围棋吧?”   公爵大人立刻回答她:“当然,一种规则非常复杂的游戏,显然不适合放在起居室供宾客娱乐,毕竟大多数人连入门都非常吃力。”   “现在,对于我们来说,这场杀人游戏更像是在下围棋。对于围棋来说,第一颗棋子的结局是最难预料,也最不重要的。”格蕾丝比喻道:“既然是对方先挑衅,我们就把这次案件的背后推手称为黑棋手吧!”   “埃德蒙作为第一个棋子,一定是黑棋手最不在意的一枚棋子。”   格蕾丝之所以没有把杀死卡文迪什先生的女杀手当做第一枚棋子,是因为,虽然他们知道第一个凶手是一个小个子女人,但是这对破案可以说是毫无帮助。   他们没办法根据如此模糊的特征抓到那个女人。   但是埃德蒙和拉斐尔先生却几乎在两个男孩被杀的时候就立刻暴露了。   而拉斐尔先生显然要比埃德蒙聪明得多,知道不能在两个男孩刚死没多久就再次行动。   但欧文先生和埃德蒙却是那种坐不住的性格。   欧文先生忍不住联络了按照计划,应该替他杀人的埃德蒙,结果在警察面前暴露了自己,于是就立刻被“黑棋手”放弃了。   欧文先生一死,之前的调查就立刻被从中间砍断了。   “我之所以要用围棋类比,是因为,在下棋的过程当中,黑棋手和我都不知道需要多少棋子才能结束比赛。”格蕾丝皱着眉头,“而且,黑棋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可能根本不在乎任何一枚棋子,他会因为我的探案进展,随时改变策略,即使之前的计划完全被破坏了,他也一点都不在乎。”   格蕾丝这时转过身,半靠在那张大红木桌上,面对着公爵大人。   她伸出一根手指,“但是,有一个人应该是他比较重要的   一枚棋子。”   “那个小个子女人。”公爵大人说道。   “没错,我之前就在想,是什么让这几个人合作,同时还能保证合作当中,不会有人出卖其他人呢?”   “他们要有一件可以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的证物,这样一旦有一个人被抓住,其他人就要一起陪葬。”公爵大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信纸,“比如一份写有这个计划全部内容的文件,让每一个人都签名盖章。”   “没错,差不多就是类似的东西。可是这东西由谁来保管呢?这个人必须是他们这些同伙中的一个,因为这些人不可能把这种东西交给一个不参与犯罪的人保管。”格蕾丝又提出另一个疑问,“但是,他们把这份文件交给其中一个人保管的条件是什么?这个人凭什么替其他人拿着所有人的把柄?”   “因为她必须要第一个杀人,只有这些,其他人才会放心地把这份致命的文件交给她。”公爵大人已经指明了文件保管人的性别。   “所以,无论是出于我私人的报复心理,还是为了破案的正义感,找到这个女人都是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一件事。”   两人顺着主卧的通道,去了主母房。   主母房虽然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但仍旧被女仆们打扰得非常干净。   格蕾丝像在上一个房间一样,把所有可能写字的纸张都翻了一遍,包括名片一类的东西也没有放过。   两人很快又搜索了其他的房间,包括一楼的书房,所有写了地址的纸张、名片都被收集了起来,放在一起一共有十几张。   在把该收集的收集完毕之后,两人做好了准备,要去欧文夫人所在的房间看看。   管家不太情愿地把钥匙给了格蕾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您,您才会放弃这种可怕的想法。欧文夫人并不是那种只会歇斯底里地乱叫,然后晕倒的女人,她是个危险的存在,上次有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女仆进了那个房间,差点被她咬掉了一只耳朵!”   管家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楼上再看一眼,在劝说格蕾丝无果之后,他就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格蕾丝叫了几名男仆帮忙,这才和公爵大人一起去了二楼,准备闯进那个黑漆漆的房间,   一探究竟。   房门一打开,一个又脏又臭的女人就猛得扑了出来。   男仆们手忙脚乱地抓住女人的胳膊,控制着她不许她乱动。   格蕾丝第一次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人,那种攻击性很强的精神病人。   欧文夫人个子不高,看起来也不胖,但是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仆想要控制住她,都十分费力。   格蕾丝窜进房间,飞快地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房间里只有一个臭烘烘的便桶,一张用铸铁做成的浑然一体的床,上面铺着羽绒床垫和被子。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欧文夫人平时吃饭要怎么办?”   男仆一边费劲地按住蓬头垢面的欧文夫人,一边咬着牙说道:“有一个女仆给她送饭,她不会攻击那名女仆。但是那名女仆昨天突然辞职了,欧文先生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放走了她。”   “你们可以先把欧文夫人送回房间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名女仆很可疑。   离开那个充满排泄物味道的、臭烘烘的房间之后,格蕾丝把别墅里的仆人们聚集在了一起,询问起昨天辞职的女仆的事。   “您是说玛丽?”别墅里的仆人们面面相觑。   厨房里的两名女仆神色古怪地说道:“她昨天一直吵着说要辞职,欧文先生这几天似乎心情也不好,于是就直接让她走了,连介绍信也没写。”   “玛丽昨天下午就收拾好了行李,请了两个马夫帮她把箱子搬到了马车上,就坐车离开了。”女仆撇着嘴说道:“她没和我们告别,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冷着脸就离开了庄园。”   “箱子?”格蕾丝的眉毛动了一下。   “是啊,一个很大的箱子,不是那种手提箱,是需要两个人抬着的那种结实的木箱子,很古老的东西,像是上一辈人留下来的。”女仆用手比划了一下,“箱子长度有三英尺左右,能把她所有的行李都装进去。”   “昨天拉着她的车夫呢?你们知道是谁吗?”   “就是庄园里的车夫,他把玛丽送去了火车站。”   格蕾丝又把车夫找了过来,那家伙看起来醉醺醺的,是个老酒鬼。   对于他为什么能留在庄园里,仆人们也不是很清楚。   根据男仆们的说法,庄园曾经的男主人欧文先生似乎对这个车夫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放纵。   这个无礼的老头子在庄园里想干嘛就干嘛,连管家都没权利对他说三道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8 18:28:29~2020-11-28 22:2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总 83瓶;明日笺 40瓶;季季、肆婳v、画凉丿 20瓶;萌萌 10瓶;趣致淘 5瓶;tiaf 1瓶; 第173章 欧文夫人   车夫在看见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时候, 就清醒了不少。   这个小老头儿应该心里也明白,他可以在欧文先生的庄园里偷懒耍滑,但是在其他上流社会的绅士面前, 他却必须收敛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格蕾丝语气平和地问道。   她站在台阶上,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老酒鬼。   这家伙看人的时候,几乎不会正眼去看, 仿佛做什么事都偷偷摸摸的。   “伯格,他们都这么叫我。”车夫转了转他那浑浊的眼珠,问道:“您有什么事找我呢, 先生?”   “昨天有一名叫玛丽的女仆, 坐着你的车去了火车站,对吗?”   “是的,先生, 我把她送去了火车站, 之后就回来了。”伯格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因此神情格外迷茫。   “她的箱子呢?”格蕾丝问道。   “箱子?我不知道, 也许是寄存到邮局去了吧, 三等车厢是不可能会允许她带那么大一个箱子上去的。”伯格皱了皱鼻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 你们应该会路过邮局吧?”格蕾丝揪住箱子的问题不放,一定要问出点什么来。   “她可以直接在火车站寄存,只不过送货的火车速度更慢。她如果想要拿到自己的行李,恐怕得在到站之后再等几天。”   “你亲眼看见她上了火车?”   伯格突然咧开嘴笑了,“哦!这怎么可能呢, 先生?她既不是我老婆又不是我女儿,我干嘛要在火车站等那么久?看到她进了火车站,我就赶着马车回来了。”   “那么,伯格, 你一定可以告诉我另一件事,你的女主人欧文夫人为什么会变成疯子?告诉我,为什么?”格蕾丝紧紧地盯着这个老家伙的眼睛。   她发现,伯格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躲闪,眼睛瞳孔猛得缩成一个小点,然后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格蕾丝从别墅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向着身形佝偻的老车夫迫近,“告诉我吧,伯格,你已经不能用这个秘密换回任何好处了,为什么不再最后利用一下它呢?”   说着,格蕾丝就拿出一小卷捆好的五英镑纸钞,在手里像杂耍一样上下抛着。   伯格的目光跟随着钞票上   下移动,咽了一口口水之后,向着格蕾丝点了点头,示意她到马厩那边去说。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跟着他去了他在马厩附近的住所——一个适合独居者的小房子。   在短暂的尴尬过后,车夫伯格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欧文夫人发疯的原因。   事情的起因,是几年前欧文夫妇两人到一位年长的寡妇家做客。   那位寡妇是一位大乡绅的妻子,在丈夫死后,依旧住在庄园里,替她还没有结婚的儿子打理庄园。   原本那应该是一次非常愉快的聚会,但是在那次聚会上,欧文先生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恰好被他欧文夫人看到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夫人那天坐上马车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她甚至对着欧文先生破口大骂,骂他是‘肮脏的畜生’、‘不知廉耻的魔鬼’,总之就是这类淑女们平时根本说不出口的话。”   车夫伯格原本以为夫人是突然犯了歇斯底里症,回去喝点白兰地,就能冷静下来。   然而他驾着马车回去的路上,欧文夫人的骂声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您如果亲耳听见了,一定会觉得,即使是东区最下流的妓·女,也不会这样辱骂别人。”伯格皱着眉头说道。   不过,他的话很快就出现了转折。   “但是,欧文先生一路上都在安慰夫人,没有反驳她哪怕一句。”伯格那双狡猾的眼睛转了转,“我当时就知道,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于是胆大的伯格一路上认真偷听着两人的对话,最终拼凑出一件事。   那就是,欧文先生和一个女仆偷情,被欧文夫人发现了。   “不过我认为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那名女仆很显然还掌握着其他的东西,威胁到了欧文先生,而且还让夫人受了很大的刺激。但是我是室外仆人,没有见过那名女仆,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根据伯格所说,在那之后,欧文先生再也没有去过那个乡绅家,想必是欧文夫人在那里闹得很难看。   而欧文夫人自己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她在回家第二天之后,就被诊断为狂躁症。   一开始欧文夫人还是在主母房里,接受治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越来越暴   躁,经常把送饭的女仆打得满屋子跑,连欧文先生也被她打伤过。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最终欧文先生只能把她关在了那间窗户都被封上的小卧室里,像圈养动物一样,把她囚禁在那里。   “玛丽是什么时候来到庄园的?”   “两年多之前。”伯格不怀好意地说道:“她可不是什么正经仆人,不过她能让夫人保持安静,所以大家虽然不太喜欢她,但还是很感激这一点的。”   格蕾丝听完了车夫的全部叙述,把那一小卷钞票扔给了他,这才和公爵大人离开了那栋小屋。   “我们必须找到那个箱子。”   她一脸严肃地大跨步往前走,招手叫住一名男仆,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男仆叫来了一辆四轮马车,请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坐了上去。   “如果要在火车站打开别人的箱子,必须要有搜查令才行。”   马车上,公爵大人提醒格蕾丝。   “如果里面是一具尸体呢?”格蕾丝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但愿玛丽只是想把行李丢在火车站,而不是把它送到别的地方去。”   “尸体?你是说,欧文夫人已经死了?”这一点公爵大人倒是没有想到。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现在在那栋别墅里关着的疯女人,应该是玛丽。真正的欧文夫人,已经被装在箱子里,送出了别墅。”   格蕾丝露出一丝笑意,“我似乎抓住了黑棋手的一位重要下属。”   实际上,她刚刚吩咐男仆去警局找来了几名警察,让他们看住别墅里的那个疯女人。   在她看来,欧文先生的死,是黑棋手临时改变计划造成的。   这就使得在杀死欧文先生的事上,所有参与者都把事情完成得非常仓促。   因此格蕾丝根本不需要什么铁一般的证据,她只需要找到那几个手忙脚乱的人,就能破解欧文先生的死,有那几个人参与了。   目前来看,最可疑的就是女仆玛丽。   在今天打开关着“欧文夫人”的房门的时候,格蕾丝就意识到,“欧文夫人”的身材,似乎非常符合交际花对第一个杀人者的描述。   而且其他仆人都控制不住的欧文夫人,玛丽却可以让她“安静下来”,这让格蕾丝不   得不怀疑,这个女仆非常擅长使用药物。   被关在一间黑漆漆的房间里,固然是失去了自由,但是对于玛丽来说,这不正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她是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浑身又脏又臭,因此没人会注意到她的长相,更不会想到她不是欧文夫人。   当马车到了火车站之后,格蕾丝的预言就被验证了。   行李寄存处的管理员,在检查行李的时候,闻到了一股不太寻常的臭味。   当他找到臭味的源头的时候,发现那是一口很大的箱子。   箱子染发出来的那种令人心惊的臭味,使得管理员不得不报告给了领导,叫来了警察。   在使用铁钳毁掉了锁头之后,几名警察终于打开了箱子。   一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女尸,出现在众人眼前。   由于眼下是二月初,天气还很寒冷,尸体虽然已经发臭,但死者的长相还依稀可以辨别。   再加上死者身上那脏兮兮的睡裙,格蕾丝更加确定,这才是真正的欧文夫人。   只不过,如果再等上几天,这具尸体恐怕就已经腐烂得谁也认不出来了。   萨里郡那个傻乎乎的探长,嚷嚷着要在报纸上发布通缉令,抓住买个在逃的女仆玛丽。   “玛丽就在那栋别墅里。”   格蕾丝好心地提醒他。   毕竟欧文夫人已经死了,别墅里的欧文夫人,自然百分之百是假的。   探长立刻气势汹汹地带人冲进了欧文先生的别墅,把里面的疯女人抓了出来。   在别墅其他女仆的帮助下,格蕾丝几人很快就看到了“疯女人”的真面目。   “玛丽?”原本以为自己正在给夫人擦脸的女仆,在看到那张擦干净的脸时,吓得把毛巾立刻甩进了水盆里。   到了这时候,玛丽自然已经不需要再装疯卖傻。   她冲着格蕾丝露出一丝恶意的笑,“你永远不会在我这里得到其他情报。”   说完这句话,玛丽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脖子猛得往上一仰,就那样死在了格蕾丝面前。   “又是氰·化物。”格蕾丝凑近玛丽的尸体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苦杏仁香气。   “真是棘手啊……”   格蕾丝冷着脸,站了起来,用手帕擦了擦碰过玛丽的手指。   看起来,黑棋手   重要的棋子,都是一群杀人不需要理由的疯子,只有那些不重要的棋子,才会因为自身利益而杀人。   这时,有一名警察在搜索房间的时候,踢翻了房间里的便桶。   排泄物的臭味在地板上弥漫,周围的其他几名警察都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咦?那是什么?”一名警察发现便桶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可以反射提灯的光。   他忍着恶心,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在便桶底部,有一个用黑色硫化橡胶雨衣包裹着的方形物品。   秉承着敬业精神,这名警察取出了这个黑色包裹,在水池里冲洗干净,这才放到了格蕾丝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8 22:26:32~2020-11-29 16: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luoy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两颗西柚 140瓶;七小五Tiffany 81瓶;傻大姐 79瓶;出云 40瓶;系兮兮 31瓶;20970510 20瓶;沅茝澧兰 10瓶;舒窈、33671321、tiaf 1瓶; 第174章 亡者的低语   格蕾丝把已经黏在一起的雨衣一层一层撕开, 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用报纸、牛皮纸等等拼凑出来的奇怪的本子。   这个本子不太可能是玛丽留下来的,反而像是欧文夫人留下的。   报纸和牛皮纸,很有可能是玛丽给欧文夫人送饭时, 留下来的食物包装纸。   欧文夫人选择有空白地方的报纸, 偷偷撕下来,和牛皮纸一起凑成了这么一本可以写字的日记。   从这点来看, 欧文夫人可能根本就没疯,而是在装疯卖傻。   她用来保护日记不被便桶里的排泄物污染的硫化橡胶雨衣,是两年前才有的东西。   格蕾丝猜测, 她就是那个时候, 才被关进了这个黑暗的小房间。   这几乎与玛丽来到庄园的时间一致。   这本特殊的日记,上面的字迹不算特别清晰。   因为欧文夫人很少能找到合适的书写工具。   格蕾丝努力地辨认了一会儿,认为欧文夫人用来写字的东西, 有金属丝(相对来说比较难得)、烧黑的火柴、富含金属的小矿石、煤块、泥炭等等, 总体来说, 就是欧文夫人能拿到什么显色的东西, 就用那东西写字。   然而被关了两年, 欧文夫人才写了这么十几张小纸片, 可见她拿到这些东西的机会,也算不上太多。   最重要的是,她要在玛丽这种蛇蝎美人的监视下活下去,做事就必须小心谨慎。   可惜,这么努力想要活下去的欧文夫人, 最后还是死了。   格蕾丝按照顺序,阅读了这本特殊的日记。   日记上面是没有日期的,极有可能是因为欧文夫人长时间被关着,所以已经对日期不敏感了。   第一篇日记是这样的:   “我必须装疯卖傻, 才能活下去。   从我在查尔斯夫人那里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我那该死的丈夫,本杰明·欧文,和一个比毒蛇更可怕的女人有了不伦关系。   人们都以为我是看到了他们两个偷情,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疯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也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   这个化名为玛丽的可怕女人,组织着全世界最为可怕的活动,交换杀人。   她负责为这种活动牵线搭桥,从中赚取高额费用。   不过从她的言谈来看,她的活动举办的频率并不高,而且往往是两三个人互相交换杀人,至少从她一起提到的名字的数目上看,是这样的。   而且为了让她的活动不招致警察的怀疑,她偶尔还会挑选几个贫穷的“幸运儿”,来当做特殊客人,和其他上流社会的客人搭配在一起。   那时候欧文并没有想过要杀我,但他愿意为这项可怕的买卖提供资金,就像所有的投机买卖一样,这项活动如果想扩大范围,显然也需要金钱和人力的支持。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实在太过惊讶,以至于不小心弄出了点动静,让他们察觉到有人在偷听。   为了掩盖我已经听见的内容,我大踏步冲了进去,开始像个泼妇一样撕扯着在床上偷情的两个人,就好像我是刚刚恰巧经过一样。   我装作无法接受的样子,大声地在房间里哭嚎,质问本杰明为什么有了我这样体面的妻子,还要和低贱的女仆偷情。   我在查尔斯夫人的家里大吵大闹,把事情闹得很大,为的就是让所有人看到和我相处的两个人是谁。   我不能让他们找到机会把我杀死。   我必须回家,必须保护自己。   我利用了那个贪婪的车夫伯格,在发疯的时候把我发疯的原因透露给了他。   虽然那家伙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他不是那种胆敢杀人的人。   如果他发现我在那之后突然死了,是一定会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去警局报警的。   本杰明被他威胁着,就只能一边给钱了事,一边又不敢轻易地杀死我。   在那之后,我一直住在主母房。   这并不是因为他仍旧爱着我,或者说,他从前对我的照顾,恐怕也只是因为我是一个适合他身份地位的妻子。   总之,这个肮脏恶心的男人把我安排在他的隔壁,就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的疯了,以及我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第一篇日记就这么结束了,似乎是有谁干扰了欧文夫人,使得她不敢再继续写下去,而是选择了把自己的日记藏了起来。   欧文夫人的字迹很潦草,应该是为了防备有人突然进来,所以一直在用最快的   速度写字。   这个可怜的女人不仅仅嫁给了一个黑心的丈夫,还在无意间偷听到了他和玛丽的犯罪活动。   “如果玛丽一开始只是组织两到三人交换杀人,那么她被发现的几率的确是很低。”公爵大人一只手拄着下巴,思索着。   “而且她只是牵线人,那些人就算签了保密合同,杀人的事也和她没什么关系。”格蕾丝猜测道:“玛丽应该很少亲自动手,她杀的所有人,不是为了执行黑棋手的命令,就是为了保护她自己。”   这时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   “如果玛丽选择被关在这里,就说明这栋别墅里,一定有人可以给她传递消息!”   这个人会是谁呢?   格蕾丝第一个就想到了这里的新主人,那个让人过眼就忘的格林先生。   说实话,格蕾丝从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   往往就是这些不起眼的人,在犯罪的时候才越不引人注意,从而可以多次犯罪。   不过单纯从这一点,就判断别人是罪犯,未免太过武断了。   格蕾丝暂时把这个想法放到一边,开始看第二篇日记。   “有的时候,男人真的非常愚蠢。   这是我被关在主母房的时候,明白的道理。   别人都以为我疯了,本杰明也逐渐放低了防备。   当然,他还是没有完全停止对我的试探。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人的求生欲。   为了活下去,我愿意二十四小时装疯卖傻。   但是他很显然不会二十四小时监视我。   最重要的是,他忘记了一件事。   主母房和家主卧室之间的那条小通道里,有个巴掌大的通风口,可以让我偷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监视着我的时候,我也在监视着他。   每天夜里,他都会来我的房间,检查我是否睡着了。   在得知我“熟睡”之后,他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然后开始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捧着那本拉丁语的圣经,核对着什么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那是解密某些密语的关键。   那些被他翻译过来的秘密文件,就藏在他床下的一块石砖底下。   他以为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犯罪活动,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把我这样的富家小姐放在眼里。   这些蠢货永远以为自己比女人更聪明,实际上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的性别。   我曾无数次怨恨,为什么我生下来要是一个女人。   即使我的家里富裕得惊人,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一旦我嫁给别人,我的父亲就没办法强行把我带回家。   为了让我能活下去,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财产全都交给欧文那个畜生,只求他能够让我在这栋阴暗的别墅里安全地度过余生。   只可惜,他死之后,我的日子就变得更加难过,而非是他所期望的那样,有所改善。   那个自称玛丽的恶毒女人来到了这里,利用她手里的药物,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我。   她和欧文不一样,她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即使我不是疯子,她也会想办法把我逼疯。   她就是那么狠毒的人,也完完全全做得出这样的事。   这个人总是不给我准备时间,就突然闯入房间,在我的房间里翻来翻去。   玛丽对我的装疯卖傻无动于衷,她有时候会突然冷着脸审视着我的表情,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馅了。   有的时候,她会突然非常和蔼地拉着我的手,想要通过这种温和的方式让我短暂地软化下来。   但我知道这都是她的诡计,我必须持续地装疯,而且要越来越严重。   我成了一个四处殴打别人的暴力狂,看到人就会发疯似的大打出手。   说实话,这样做,对那些可怜的仆人很不公平,但为了活下去,我只能选择伤害别人。   渐渐地,玛丽也开始轻视我了。   她开始喂我吃一些能让我安静下来的药,鸦片酊之类的东西。   但她还是比本杰明更有防备心。   她提议把我送到眼下这个房间,让我彻底淡出仆人们的视线,由她一个人照顾。   她会每天给我送来用报纸包着的面包和黄油,以及一杯鸦片酒,因此我每天能够维持清醒的时间很少。   哦,她又来了……”   看完第二篇日记,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赶紧就跑到了主卧。   他们指挥仆人,把房间里那个重得要命的大床移开,挨个检查下面的石砖,最终找到了欧文夫人所说的那一块。   由于玛丽是在欧文先生死前“辞职”的,因此那本日   记她并没有拿走。   而且她最后躲进了欧文夫人所在的房间,自然也没机会拿走这本日记。   更何况,格蕾丝也不相信,欧文会对玛丽毫无防备。   格蕾丝这次终于找到了最重要的证据,她非常自信,这本日记会是案子的突破口。   如果没有欧文夫人留下的日记,格蕾丝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东西。   从某种层面来讲,这可能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黑棋手的手下残害了无辜的欧文夫人,而聪明的欧文夫人,在死前却藏下了一本日记,就是为了让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最终能够大白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9 16:14:21~2020-11-29 20:0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昔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檀 40瓶;午餐时间 30瓶;御守 20瓶;舒窈、tiaf 1瓶; 第175章 贻害   格蕾丝拿着那本牛皮日记本, 还没翻开,就叹了一口气。   “我想有一个人我们是一定抓不到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杀死欧文的人, 欧文一定不认识。   如果当初那个小麦色皮肤的听差是他认识的人, 那么他那天一定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表现。   可是欧文那天的样子,简直放松得不像话。   他和宴会上那位女士闲聊的时候, 就好像他已经没有了妻子一样。   然而玛丽杀死欧文夫人的事,欧文那时候显然还并不知情。   他那时候,一定是满心以为埃德蒙会遵守诺言, 替他杀死他的妻子, 所以才会兴高采烈地在宴会上物色新的妻子人选。   就是在他防备心最弱的时候,那个小麦色皮肤的听差递给了他一杯酒,成功送他见了上帝。   不过格蕾丝还是要庆幸一件事, 那就是欧文这个人渣死了, 让宴会上那个和他相谈甚欢的单纯姑娘逃过一劫。   天知道嫁给这样的男人, 未来的生活将是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格蕾丝叹了口气, 说道:“我有时候总是很困惑, 为什么那些事业有成的男人, 非要把自己的独生女嫁给那些傲慢的男人,空有头衔的贵族乡绅什么的。”   她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公爵大人,“当然,您并不在这些人当中。”   “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世俗眼光的,即使我是个公爵, 而且财产颇丰,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但是我姑姑依旧认为我没有妻子这件事,在上流社会是非常丢人的。”公爵大人凑近总管先生,“她总是想不明白, 有的人不结婚不是因为没人要,而是因为他想要得到更加珍贵的东西。”   格蕾丝不太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是一位富商,并且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的话,我倒是宁可让她当个有钱的老姑娘,也不愿意让她嫁给欧文这种男人。”   回想着欧文夫人的日记里记载的种种遭遇,格蕾丝板着脸说道:“即使我不爱我的女儿,我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财产让给那种男人,欧文夫人的父亲还不如在死前把财产都挥霍一空。   话说回来,即使欧文夫人嫁   给一个工人,恐怕也比嫁给欧文先生要好一点。   至少工人杀老婆的时候会给她个痛快,然后去上绞刑架,这种卑鄙的家伙却一边想着杀妻,一边还想着保持好名声。”   抱怨了一通,格蕾丝翻开了日记本。   在这本日记中,欧文翻译了很多用克勒语写出来的信件。   实际上,他根本不懂克勒语,但是玛丽教会了他如何用用那本拉丁文的圣经,根据克勒语的语调和符号,找到它们所对应的单词的意思。   这样翻译出来的东西虽然有时候给人感觉完全不符合语法,但是想要猜测出它的意思,却并不困难。   这本日记里,记录了他和玛丽合作的“生意”的参与者,以及每次行动后的分红。   他们帮助那些心思恶毒的客户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其中大多数是大额遗产,然后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佣金。   玛丽通过在不同的人家应聘女仆,从而达到接触上流人士的目的。   人们总以为上流社会有多么多么光鲜,然而格蕾丝在这几年的侦探生涯里,却反而看到了这个阶层有多么龌龊。   实际上,大多数的人想要达到这个阶层,几乎是不可能完全清清白白。   即使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他的先祖之中,也必然充当过人人厌憎的掠夺者,才会拥有如此之多的领土。   然而与格蕾丝见过的许多人相比,这种作恶方式就显得十分小儿科了。   仅仅是这么一本日记,就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想象力,甚至可以说是突破一个人的道德观。   有的儿子会迷恋上父亲新娶的年轻妻子,从而雇佣他人除掉自己的父亲。   有的继承人会因为自己的位置太靠后,而多次和别人交换杀人,让自己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还有的人会为了妻子父亲的遗产,而选择雇佣别人杀死自己的岳父。   人们总是以为自己比动物更加拥有“人性”。   然而他们不知道,人性本身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一个好坏参半的中性词。   在真金白银、声色犬马的诱惑下,人性恶的一面就会像影子一样,纠缠着所有接触这些东西的人。   它们无孔不入,随时随地准备着把一个原本不好也不坏的充满“人   性”的人,拉到地底的深渊当中去。   在日记中,有一页记录了一些让格蕾丝感兴趣的东西。   这一页日记代表着欧文并非对玛丽完全信任,他也曾偷偷调查过一些东西。   比如有一次,他就偷听到玛丽和一个男人联络,而她和那个男人并没有互相称呼名字,反而互相用扑克牌的花色称呼对方。   玛丽在这个组织当中,居然只是一个小角色——红桃A。   当然,在这个组织当中,似乎并没有2到9的数字牌,反而全是一些有字母的特殊牌。   如果欧文所说的东西是真实的,那么这个组织算上红小丑与黑小丑,一共应该由十八个头目。   而牌面上没有图案的Ace牌,显然只能在十八个人当中屈居末流。   格蕾丝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组织居然有十八个小头目。   如果再算上下线,这个组织将会有多少人?   格蕾丝甚至有些不敢细想。   “真可惜,只能抓住两个。”   合上日记本之后,格蕾丝遗憾地说道。   欧文作为红桃A的下线,知道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   而且红桃A作为最底层的小头目,自然不可能负责整个组织最重要的生意。   如果这个组织真的是按照牌面大小来排序,那么红小丑和黑小丑显然才是最难对付的存在。   在这本日记里,欧文只知道有两个人经常和玛丽联络,其中一个是黑桃J,另一个则是和她同一等级的方块A。   根据他的描述,黑桃J是个苍白的小个子男人,长得非常“普通”,这一点,几乎证明了黑桃J就是格林先生。   至于方块A,似乎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说话有俄国口音,最近已经很久没有和玛丽联络了。   格蕾丝立刻通知了警方,抓捕格林先生。   而之前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格蕾丝则全无线索。   因为在他们找到格林先生之前,格林家就发生了一场严重的火灾,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其中还包括格林先生和他的家人。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谁动的手,甚至没有人知道格林先生是不是真的死了。   这或许是格林先生自己的选择,也有可能是他的上线察觉了什么,所以提前   一步销毁了所有的线索。   警方最终抓住了欧文账本上所有参与了交换杀人的凶手和谋杀未遂的罪犯,但是有关这个组织的其他十六个重要头目,他们却毫无头绪。   总体来说,格蕾丝虽然阻止了这次“大型交换杀人”的后续六次谋杀,但是她却没能把这个组织连根拔出。   最可气的是,她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这次的匿名信有一个算不上署名的署名——黑小丑。   黑小丑在信中假惺惺地称赞了一番“克里斯蒂先生的聪明才智”,他声称格蕾丝的确让他在英国的犯罪行动当中变得束手束脚,每一次行动都要小心翼翼。   因此,他决定暂时离开英国,等到自己的实力更加强劲的时候,再卷土重来,和格蕾丝一较高下。   这个自负的家伙甚至还告诉了格蕾丝他所乘坐的船只的启航时间。   当格蕾丝和弗格斯探长他们追到利物浦码头的时候,那艘船已经启航一段时间了。   格蕾丝远远望去,发现有一个人影在冲着她招手。   然而由于距离太远,而她有没有随身携带望远镜的习惯,使得她根本看不清那个招手的人是什么长相。   黑小丑给她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那高大挺拔的身材,以及一身小麦色的皮肤。   然而那艘船上乘客众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即使是苏格兰场也没办法阻拦。   就这样,黑小丑在格蕾丝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地离开了英国,往非洲大陆的方向去了。   可想而知,在未来的时间里,格蕾丝必将会迎来更加艰巨的挑战。   至少按照常理推断,黑小丑的上司,或者说权利更大的头目红小丑,肯定要比黑小丑更加狡猾,也更加狠毒。   虽然先开始挑衅的人并不是格蕾丝,但格蕾丝却真的除掉了“扑克牌”十八个头目里的一个,而且还导致另外两个头目的特征被警察记录在案。   单从这一点来讲,她就已经和这个组织站在了对立面。   格蕾丝心底不由庆幸,这些人并没有选择伤害她的家人,而仅仅选择了对付她一个人。   比起她现在这幅乐观的样子,公爵大人反而显得十分忧虑。   他忍不住给他的外公写了一封信,寻求帮助。   虽然他是个公爵,但是在暗中保护他人的事上,约瑟夫显然并不在行。   对他来说,那两个人高马大的退伍士兵,能起到作用恐怕还不够大。   就这样,这次的案子暂时告一段落。   但是在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心里,这次的案件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距离结束相去甚远。   “扑克牌”这个庞大的邪恶组织,恐怕会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都会深深影响着两人的探案生涯。   不过对于格蕾丝来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要勇敢面对。   这个组织,她是一定要把它连根拔除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9 20:02:58~2020-11-29 21:3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巧赛高 10瓶;dx 5瓶; 第176章 格雷厄姆的短板   自从黑小丑一案暂时告一段落, 格蕾丝的生活又一次回归平静。   或者不如说是回归无聊。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至少黑小丑残留的很多下线,都被她一一揪出来, 交给了弗格斯探长。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 就是一个扑克牌俱乐部——黑小丑俱乐部。   格蕾丝之所以想到这个俱乐部,完全是因为对“黑小丑”这个名字深恶痛绝, 结果却歪打正着。   不过还没等弗格斯探长抓住特别切实的把柄,那位俱乐部的幕后老板就转让了俱乐部,带着自己的钞票, 连夜逃往了法国。   说这家伙不是心虚, 恐怕根本就没人会信。   不仅如此,俱乐部的很多会员,似乎也是因为做贼心虚, 在俱乐部被转让之后, 就赶紧退了会, 仿佛在极力撇清着什么。   他们不知道, 正是这样的举动, 让他们上了弗格斯探长的黑名单。   最让格蕾丝意外的是, 弗格斯探长告诉她,俱乐部那个叫詹姆斯的侍者,很早之前就辞职不干了。   看起来,詹姆斯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这一天,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正在击剑俱乐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嗯……   姑且这么想好了。   由于自己的人身安全随时可能受到威胁, 格蕾丝觉得自己应该学习一些防身的本事。   于是最近的日子,她经常和公爵大人一起进行击剑、射箭、射击、巴西柔术等等关于体能的训练。   一向在商业和探案中无往不利的克里斯蒂先生,终于遇到了挫折,知道了自己的短处。   不知道是由于性别差异, 还是格蕾丝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东西,在体能方面的训练,格蕾丝的进展总是比俱乐部的其他男士要缓慢一些。   尤其是……   格蕾丝眼看着公爵大人被自己练习时用的木剑击中,然后“柔弱”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觉得无力吐槽。   这个演技,简直可以去角逐奥斯卡了。   “……”   很明显,对于格蕾丝这种能够客观看待自己的人来说,即使公爵大人的演技再怎么逼真,也起不到任何鼓舞人心的作用。   因为她清晰地记得,前几天,公爵大人还在拳击俱乐部,把   一个像棕熊一样壮硕的男人击倒在地……   这个时候跑到她面前装柔弱……   假!   很假!   非常假!   格蕾丝默默收回了练习用的剑,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别灰心,格雷厄姆。”公爵大人连忙冲过来,“你看,你今天已经击败我一次了,你还是很有天赋的,毕竟我已经练习击剑十二年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确实很有天赋。”格蕾丝把头上的护具摘下来,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头发。   被戳穿的公爵大人摸了摸鼻尖,为自己辩解道:“适当的激励能让人在练习的时候事半功倍,格雷厄姆,你就是太严肃了。”   格蕾丝听见这句话,不由垮下了肩膀。   要是一个人练习了好几个月,射箭用最近的靶位,还是仅仅只能射中八环……   她慢吞吞地把防具放回对应的柜子,心想着,这个效率还真是事倍功半呢。   不过对于一位女士来说,在体能训练上总是和其他男士采取同一标准,本来就会使入门更加困难。   但类似的活动,显然是没有女性参加的,自然也就没有对应的标准。   尤其目前连一个能让女士加入的俱乐部都没有,这种象征着“暴力”的击剑俱乐部,就更加不可能有女会员了。   当然,格蕾丝这个女扮男装的假男人是个例外。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放松放松。”   当格蕾丝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公爵大人提议道:“弗格斯探长也说了,因为黑小丑离开了英国,最近英国的犯罪率都下降了很多,尤其是凶杀案,更是下降了百分之二十。短期内,那家伙是不会回来的,你可不能对自己太严格了,格雷厄姆。”   “但是他显然还是会回来的,而且我们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格蕾丝看了一眼怀表,说道:“看起来,现在应该去练习巴西柔术了。”   公爵大人:“……”   如果不是知道格雷厄姆的体型,恐怕看见他行程表的人,会以为他是美国黑帮里那些见人就找茬的壮汉……   不过能天天和格雷厄姆待在一起,的确是不错的。   公爵大人喜忧参半地和格蕾丝往下一个俱乐部赶去,一直到太阳落山,两个人才从伦敦回到   了伊登庄园。   第二天一早,当浑身酸痛的格蕾丝龇牙咧嘴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人生堪称艰难。   她的徒弟亚当,这时候正和亚度尼斯凑在一起,阅读着刚熨烫好的报纸。   “女法老陵墓!”   亚度尼斯的声音难掩兴奋。   “听说是一位被历史抹去的女法老,名叫哈特舍普苏特。”亚当说道。   “可是,如果被历史抹去了,那些考古学家又怎么证明她当过法老呢?”   “当然是因为她确实当过法老,你看,报纸上说她当了二十几年的法老。但是古埃及不允许女人当法老,所以她的痕迹就被人为抹去了,就像中国的武则天一样。”   “那又是谁?”亚度尼斯觉得亚当和克里斯蒂先生一样,每天都在看一些奇怪的书。   “一个女皇帝,就像叶卡捷琳娜二世一样,一开始是王后,后来做了国王,这个女法老似乎也是这样。”   亚当试想了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是由女人当家做主,而他作为男人想成为皇帝,恐怕要比登天还难。   正因如此,这些女皇帝的强大,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   “但是她们没办法一直当皇帝,一旦她们老了,就会被推翻的。”亚度尼斯说道。   “当然,我认为这是大部分平庸男人的恐惧心理,他们不愿意承认世界上有女人比他们更强。”亚当一针见血地说道。   “可是世界确实是由男人主宰的。”亚度尼斯皱着眉头,“目前来说这是事实。”   “不,平庸的男人没资格掌控整个世界,但是他们总是认为自己有资格。从这一点来看,至少平庸的女人还有自知之明。”   格蕾丝现在自己卧室的门口,陷入沉思。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在探讨这么深奥的话题了吗?   “咳!”   格蕾丝换好衣服,从卧室走了出来。   亚当和亚度尼斯立刻站直身体。   “克里斯蒂先生!”   格蕾丝冲两人点了点头,就穿过总管办公室,向走廊走去。   仆人们已经忙碌了起来。   小听差们提着污水桶和煤炭跑上跑下,女仆们则拿着刷子和干净的亚麻布,擦拭着家具和楼梯扶手。   伊登庄园的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早   餐的时候,格蕾丝看了一眼亚当之前谈到的报道。   报道中声称,有一位姓威廉姆斯的爵士,在埃及发现了一处女法老的墓穴。   由于年代不同,这处墓穴并非是古王国和中王国时期的金字塔形式。   威廉姆斯爵士作为让·弗朗索瓦·商博良的忠实崇拜者,一直对古埃及文化有着狂热的迷恋。(①)   这位爵士把自己继承的大部分遗产,都花费在了去往埃及的探险队身上。   而他自己,更是亲自带队,在埃及考察了许多年。   当然,这种“高尚行为”仅仅是对于英国人而言,对于埃及本土居民来说,威廉姆斯爵士这样的人,恐怕就是亵渎神明的混蛋了。   毕竟这些英国人所谓的考古,就是去别人的国家,挖掘别人祖先的坟墓,然后把里面的古董奇珍带回自己的国家,放在各种博物馆里,堂而皇之地炫耀。   总之,这位威廉姆斯爵士在一番考察过后,找到了一处非常宏伟的墓穴。   他本人对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很有研究,因此在阅读了墓室里的一部分铭文过后,他认为这个墓穴就是女法老哈特舍普苏特的坟墓。   这一发现,立刻引起了英国报社的大肆报道。   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再次来到俱乐部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绅士都在谈论这件事。   “虽然威廉姆斯爵士的发现令人振奋,但是我得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非洲那种地方,真的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生活,很多人去了那里就会生病。”一位绅士一边检查自己的紫杉木长弓,一边说道。   “不过那个墓穴里的东西,的确算得上是很大的回报,那可不是普通大臣的坟墓,而是一位法老的坟墓。”另一位绅士从侍者手里接过箭袋,同时和自己的朋友讨论起来。   “但是……我猜测那位女法老应该是死于政治谋杀。在这种情况下,她的陪葬品应该不会多么丰厚吧?”   “也许吧,但是看报纸上那些文章,威廉姆斯爵士应该对自己的发现非常有信心。”   “六环。”   格蕾丝因为这两个人的谈话分了心。   埃及,也在非洲……   既然她自己每天被黑小丑的存在干扰得无法正常生活,为什么她就不能去找那   家伙的麻烦?   格蕾丝把手里的英式长弓放在一边,心里开始打起了坏主意。   黑小丑肯定想不到,她会主动到非洲大陆去找他的麻烦。   如果她去了,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吓那家伙一跳。   万一这家伙真的自乱阵脚了,那她不就可以趁机找到突破口了吗?   而且就算黑小丑不采取行动,格蕾丝亲自到非洲去一趟,也能给他一个下马威。   如果黑小丑知道得罪一名侦探,以及得罪一个记仇的女人是什么下场,恐怕他会祈祷时间倒流,然后永远也不给格蕾丝写那么几封无聊的匿名信。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格蕾丝的眼睛里露出那种恶作剧时才有的调皮的笑意,心里正琢磨着,自己这次应该携带一些什么样的武器。   左轮手·枪是一定要带的,然后是……   到底应该带那根气·枪手杖,还是灌了铅的防身手杖呢?   嗯,装有氯乙烷的小瓶子应该带上几个,可以出其不意地把敌人放倒。   格蕾丝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雇主。   对,还要带上公爵大人。   不过这么想,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9 21:38:34~2020-11-30 11:2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花匠 116瓶;种花家的胖兔子 60瓶;友尽、鱼丸豆腐 30瓶;杳兮、22333037 20瓶;甜果果 15瓶;sky、韮奺 10瓶;Ida 7瓶;沉默的人 5瓶;tiaf、33671321、朱朱、舒窈 1瓶; 第177章 托勒密号   和公爵大人离开弓箭俱乐部之后, 格蕾丝就提议到埃及参观法老墓穴去。   原本就想让她散散心的公爵大人自然没有异议。   出于健康方面的考虑,他们当然要带上查尔斯医生。   除此之外,两人打算在经过西班牙的时候, 邀请安德烈和马修一起前往埃及。   公爵大人只带了乔治和亚度尼斯两个人, 格蕾丝也仅仅带上了渴望去埃及看看的亚当,六个人就这么轻装上阵, 在利物浦码头,登上了去往埃及的托勒密号。   虽然在去埃及还没有发展出完备的旅游业,但是由于有许多人慕金字塔之名而来, 去往埃及的船只为了利润, 也的的确确把船只改造得更加舒适。   不过格蕾丝所乘坐的托勒密号的目的地是埃及,与英国的贸易往来并不密切,因此托勒密号的速度不能与大不列颠号相提并论。   而且从英国去往埃及的航线, 一路上会经过许多国家, 是以托勒密号往往会在一些地方有所停留, 而不是一口气从英国直达埃及。   船上的乘客大多数都是生活条件优渥的存在, 只有少部分人前往埃及是为了寻宝。   这些人往往有一个让格蕾丝警惕的特征, 那就是小麦色的皮肤。   不得不说, 黑小丑这个恶棍,已经让格蕾丝罹患“小麦色皮肤恐惧症”了。   好在格蕾丝并没有看到这些人当中有哪一个像自己当初看到的黑小丑那样高大。   要不然她可能会在这艘船上当一次和别人火拼的暴徒。   这天上午,当船只经过法国,到达西班牙的海域的时候,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正站在甲板上, 猜测安德烈和马修会以什么打扮出现在船上。   “但愿他们不要像上次那样,穿那种奇怪的衣服。”公爵大人光是想想,就知道那会有多丢人。   哪有人会在旅行的时候穿得像是要参加戏剧表演似的?   “我倒是觉得,他们这次一定会穿得很‘正常’。”   格蕾丝话音刚落, 就看见码头上有两个穿着长礼服的绅士在向自己挥手。   马修似乎还算适应,安德烈却一脸别扭。   登船之后,他就立刻向其他人大声抱怨,“哦,天哪!要不是去旅行,我是绝   对不会穿这种鬼东西的!这根本一点都不方便我揍人。”   格蕾丝:“……”   小伙子,你的想法很危险。   “你每天就只想着揍人吗?”公爵大人非常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他和安德烈应该是天生气场不和,一见面就要掐架。   “你这种没有参加过真正探险的人不会明白,如果你不想着揍人,别人就会揍你。”安德烈不以为意地说道。   格蕾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马修,心想着:“很好,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和我这次的目的刚好吻合。”   几人在托勒密号上度过了平静的几天,直到路过希腊的时候,船上又上来了一批乘客,格蕾丝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黑小丑俱乐部的侍者詹姆斯。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穿着打扮可以说是相当体面,如果不是以前见过面,格蕾丝根本不可能会把眼前这位绅士和自己见过的那名侍者联想到一起。   格蕾丝对这个用火柴头杀人的家伙始终抱有警惕心。   一方面,詹姆斯之前的行为虽然算得上是惩罚恶人,但那也没办法证明他就是绝对正义的一方。   另一方面,这个人辞去了侍者的工作之后,再次出现时就是这么一副有钱人的打扮,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可疑。   但是格蕾丝认为,他应该不是“扑克牌”组织的人。   因为这个人明显是个独行侠,没有和其他人合作过的迹象。   除非“扑克牌”真的允许某个人完全独立行动,否则詹姆斯就几乎不可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   至少目前格蕾丝没有发现他杀过无辜的人。   当格蕾丝的视线和詹姆斯交汇的时候,两人都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怎么是他?”公爵大人低声说了一句。   “你们认识?”安德烈瞥了一眼詹姆斯,发现对方长得很不起眼,但却莫名其妙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一般来说,经常探险的人,对于危险都有一种微妙的感知。   又或者说,没有这种微妙感知的人,差不多已经在冒险的途中被环境淘汰了。   安德烈虽然嘴上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不代表他没有警惕心。   和詹姆斯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这个人并不好惹。   这   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中等个男人,放在人堆里几乎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如果要格蕾丝来说,詹姆斯甚至还没有之前那个苍白的小个子格林先生引人注意——至少那家伙的肤色和身高不太寻常。   而詹姆斯给她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人的本质远远比他的□□要强大得多。   就像后世的许多特工,虽然看似平庸得毫不起眼,实际上却能量爆棚。   现在是在船上,而且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詹姆斯做了坏事,格蕾丝自然没权利对他问东问西。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就擦肩而过了。   “这家伙是什么人?”   等詹姆斯带着一个小听差去了船舱里之后,安德烈忍不住询问格蕾丝。   “以我目前知道的那些事来看,他暂时可以算是一个惩罚恶人的游侠。”格蕾丝在“暂时”这个词汇上加了个重音。   “但是你并不怎么信任他。”马修说道。   格蕾丝没有掩饰,“的确。不过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投注太多信任,本来也不是我会有的表现。”   不过这个詹姆斯居然是从希腊登船……   再想想他那从容的样子,格蕾丝猜测,詹姆斯应该经常出国。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是一个欧洲人,但却并不是英国人。   而且这家伙的表面身份转变这么大,说明他原本可能就不缺钱。   毕竟让一个富翁扮成穷光蛋很容易,让一个穷光蛋假扮成富人,难度显然就很高了。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遇见詹姆斯,格蕾丝可能不会这么在意。   问题是,詹姆斯这次的目的地也是埃及,或者说也是非洲。   这就让格蕾丝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他是否有什么特殊目的了。   托勒密号又行进了两天多的时间,最终抵达了埃及。   码头上有许多当地人,闹哄哄地围着刚下船的游客拉生意。   土地上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人瞬间感觉皮肤变得十分干燥。   有一些小贩拿着黄铜和蜜蜡做成的古埃及风格的护身符项链,用蹩脚的英语说着“黄金”、“琥珀”,准备随时找一个英国冤大头,狠狠地宰上一笔。   一个埃及人围着格蕾丝转来转去,举着自己手臂上挂着的一串串项链,嘴里喊着“五十   皮阿斯特”。   格蕾丝想都没想就绕开了他。   一行人一边往租骆驼的地方走,格蕾丝一边还趁机教导亚当。   “看到了吗?有的时候骗人也是一门技术。那家伙的项链,一根怎么也有三个一英镑金币那么重,如果他想要让别人相信那是金子,最起码也得要六英镑那么多的钱。   而且那些黄铜成色太假了,我猜测别人买了,也只是希望他赶紧离开。但是这个办法显然是不可行的……”   格蕾丝伸出手指,示意亚当往后看。   果然刚才有个富商因为一时不耐烦买了一根项链之后,更多的小贩就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把他堵在了码头上。   亚当看见这一幕,就感觉异常恐怖。   他猜测那位绅士如果不多买上几条那些坑人的赝品项链,恐怕是不可能脱身的。   另一边,安德烈和当地人驴唇不对马嘴地沟通了一会儿,终于租了几头骆驼,几个人骑着骆驼,慢吞吞地往开罗的方向赶去。   路上,詹姆斯和他那个小听差,也骑着骆驼,和其他同行的游客慢吞吞地往前走。   那些围着头巾的当地人牵着骆驼,时不时说几句格蕾丝听不懂的方言。   “这该死的地方就没有一匹马吗?”安德烈坐在骆驼上,感觉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   “这段路恐怕不行,估计要走上几英里,才能到有人的地方。”詹姆斯这时突然和安德烈搭上了话。   安德烈一脸狐疑,“你对这里似乎很了解?”   “至少不是一无所知。”詹姆斯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是第三次来这里,主要目的是收购古董。你应该也知道,威廉姆斯爵士发现了一处法老的墓穴,我猜测那处墓穴里的随葬品,应该和胡夫不相上下。”   “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商人。”安德烈觉得,在看人方面,他还是挺在行的。   他的话让詹姆斯眉毛一挑,“得了吧,兄弟,难道你就真的是一名绅士吗?”   “至少我们这次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旅行。”格蕾丝突然说道。   “当然,我的主要目的也是收购古董。”詹姆斯回头看向格蕾丝所在的方向,“至少在您这样的侦探面前,我是不敢犯罪的。”   “但愿如此。”   接   下来的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不过之前那种互相猜忌的气氛,倒是变淡了不少。   两个小时以后,一群人终于到达了开罗市内,在一家相对不错的酒店住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30 11:29:00~2020-12-01 18:2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sanxl 100瓶;此间春色 70瓶;喵喵 50瓶;32454170 45瓶;西西里阳光、淇淇 30瓶;零更新浙江分更、非完结不跳坑、傻大姐、fish小君君 20瓶;水昭蓝 15瓶;绵绵软软、34215095、早上好、细雨轻飘、迷雾重重、ellanly、竹马非马 10瓶;阴阳纯、昼眠、黄桃果冻、笑嘻嘻no哭唧唧、狐狸控 5瓶;野原失绿 4瓶;青楼楚馆怡红院、tiaf、月染羽 1瓶; 第178章 伊莲娜   第二天, 一行人乘坐马车,中途又换乘客船,去了威廉姆斯爵士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古墓所在的位置。   与格蕾丝想象的不同, 这里并没有金字塔,或者某些方形的宏伟建筑。   古埃及的地势, 经过几千年的时间,早已经变化了很多。   威廉姆斯爵士亲自过来和几人见了面——当然,其他人八成是沾了公爵大人的光。   这个被晒成红皮肤的中年男人, 看起来充满生活的智慧, 眼睛里却带着孩童一般的求知欲。   也许所有行业都是这样,如果想要做到顶尖,就永远不能失去孩子一般的天真与无畏。   威廉姆斯爵士不是一个人来的, 陪同他一起的, 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埃及小伙子, 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   除他之外, 还有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女士, 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脸上有着被烈日晒出来的小雀斑,说话时有轻微的法国口音。   这位女士身旁,站着一个瘦高的方脸小伙子,自称来自俄罗斯。   威廉姆斯爵士告诉格蕾丝,因为挖掘工作比较紧张, 队伍里还有几个人没有来,其中就包括他的长子,十九岁的斯宾塞。   经威廉姆斯爵士介绍,他身边的埃及年轻人名叫阿伊, 是埃及比较古老且常见的名字之一。   阿伊对古埃及的文化,以及木乃伊的制作工艺非常了解。   那位有小雀斑的法国女士,名叫伊莲娜,是一位考古爱好者,父亲是统计学专家,因此威廉姆斯爵士在墓穴里发现的各类象形文字,都交由伊莲娜进行统计,他们打算根据埃及各大墓穴里出现的象形文字的频率,制作一本专供考古学研究者和爱好者使用的词典。   可想而知,伊莲娜对象形文字和统计学,应该都很有研究。   “伊莲娜可是我不可或缺的助手,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威廉姆斯爵士对自己的女助手不吝赞美。   伊莲娜则向格蕾丝解释道:“我们其实发现过很多墓穴,不过它们都不能和哈特舍普苏特的墓穴相提并论。但要说我们在这些墓穴里一无所获,那也不恰当,至少我们发现了许多用石板和莎草纸记录的墓志铭和祭文,这些东西对研   究古埃及文化是非常有用的。”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考古队的住处走。   期间威廉姆斯又介绍了一下那个方脸的俄罗斯小伙子。   这个长相略有些奇特的年轻人名叫伊万,今年二十五岁,对于埃及的神话颇有研究,墓穴里的壁画通常都是由他来解读的。   总之,这一群人都是古埃及文化的资深爱好者,而且个个都有着非凡的本事。   不过,说到考古队的居住环境……   格蕾丝看着营地那个略显简陋的院子,又看看周围土地上那稀少的人烟,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地方有多么艰苦和荒凉。   对此,安德烈倒是很能适应,“这可比我们探险的时候强多了,我们很多时候只能住在野外,连帐篷都没有。”   马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过度暴露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说出去的话已然无法收回,听见安德烈的话之后,詹姆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鉴于大家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参观古埃及的墓穴和文物,为了避免来回奔波,大家自然只能就近住在尼罗河西岸。   这和古埃及的神学有所关联。   古埃及的人们最崇拜的神是拉神,这位神最初代表着太阳。   人们认为,太阳升起的方向,代表着人间的时间,太阳降落的方向则通往冥界。   正因如此,古埃及人选择在尼罗河以东生活,并在尼罗河西岸建造各类墓穴和宏伟的金字塔。   为了方便参观,格蕾丝一行人当然是没办法在酒店和这里之间来回跑的。   于是一行人就暂时在考古队所在的院落安顿了下来。   不过可想而知,这里的住宿条件和饮食条件都不是很好。   “……”   至少格蕾丝在看到桌子上那一层沙子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   说实话,虽然格蕾丝也觉得各地出土的文物是人类不可多得的瑰宝,但她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吃这么多苦,也要把这些东西挖出来。   如果威廉姆斯爵士把同等的精力投注在其他事上,恐怕但从金钱上来讲,能得到比现在更多的回报。   “目前墓穴的挖掘还没到一半,很多容易坍塌的地方还没有加固,为了安全,我暂时不能请你们去   参观。”威廉姆斯爵士先是向格蕾丝几人表达了一下歉意。   紧接着,他又补救似的表示,在能够参观哈特舍普苏特墓穴之前,他会带着大家去其他有名的金字塔看看。   大家对此没有异议,毕竟每个来埃及的人,恐怕都很难说自己对金字塔不感兴趣。   就这样,威廉姆斯爵士在安顿好公爵大人一行人之后,就离开营地,再次忙碌了起来。   除了伊莲娜以外,考古队其他人都离开了营地。   而格蕾丝这边,大家在沙漠当中挣扎了一天,都已经筋疲力竭,于是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格蕾丝才从床上醒转。   她毫不意外摸了摸被子上多出来的一层细沙,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   这里的窗户似乎没办法完全挡住外界的沙子。   格蕾丝把被子和枕头都用力抖了抖,这才把被子叠起来,放在了床头。   洗干净脸,穿好相对宽松的散步服之后,格蕾丝打开房门,顺着走廊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几个埃及当地的妇女,似乎是受威廉姆斯爵士雇佣,来为住在这里的人烹饪晚餐。   她们看见格蕾丝的时候,露出一种当地人特有的复杂情绪。   这里的当地人多数都是如此。   他们面对白人的时候,往往是既恐惧又好奇,有时还带着一点憎恨。   这时伊莲娜从左侧一栋房子里走出来,和格蕾丝打了个招呼。   格蕾丝走过去,发现那栋房子里全都是石碑一类的东西。   “我在这里做统计工作,如果不介意,就过来看看吧!”   格蕾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避开门口那些堆积成山的石板和莎草纸,往里走去。   伊莲娜则又一次开始聚精会神地誊抄石板上的文字。   说实话,她所在的房间,就像是女巫的住所。   各种铭刻着神秘文字的石板和石柱,还有少量的黄金雕像被摆在架子上,像是诅咒用的人偶。   当然,这一切都是格蕾丝的想象。   实际上,这个房间因为有了伊莲娜,以及她书写时的沙沙声,使得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惊悚阴森的氛围。   “莎草纸容易损坏,但是石板您是可以拿起来看看的。”伊莲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即使认   真地坐着誊抄的工作,仍旧能留意到格蕾丝的举动。   于是格蕾丝从那堆石板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石板。   “……”   显然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格蕾丝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除了发现一些常见的符号之外,可以说是丝毫没有猜出这块石板上记载的是什么东西。   伊莲娜回过头,看见她那困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那块石板是从中间往两边读的。”   “从中间?”格蕾丝诧异地看向伊莲娜。   “没错。”伊莲娜站起身,走过去,指着旁边的一卷莎草纸。问道:“能看出来这些文字和你手上的那些有什么不同吗?”   “莎草纸上的文字似乎更简单。”   “不愧是侦探。”伊莲娜夸赞了格蕾丝一句,说道:“一般来说,刻在石板和雕塑上的文字,是圣体书,而莎草纸上的文字,被称为祭祀体。祭祀体往往是从右往左,或者说从上往下阅读的,但是圣体书的书写方向,其实是不固定的。”   格蕾丝更是不解,“这样不就很难确定文字的意思了吗?”   “找到规律的话,其实也不难。”伊莲娜在石板上指出了几个符号,“你看,这些画着人物和动物的符号,面向的都是同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文字的起点。”   伊莲娜算不上是一位美丽的女士,但格蕾丝认为,当她专注于工作的时候,她却是一位非常具有人格魅力的女士。   两人在房间里讨论着象形文字,门外面,公爵大人已经嫉妒到变形了。   哦,天哪!格雷厄姆又跑出去和不认识的女人聊天去了。   而且两个人凑得那么近!   啊!你们明明在分开两英尺也能听清对方说话,干嘛离得那么近?   真搞不明白,为什么格雷厄姆会那么讨女人喜欢?   这明显是毫无意义的事,格雷厄姆不会有机会……   这时格蕾丝突然抬起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向公爵大人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看看。   原本“面容扭曲”的公爵大人瞬间多云转晴,像个大型犬似的,屁颠屁颠地走了进去。   幸亏身后没有尾巴……   不然可能就摇成电风扇了。   伊莲娜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隐晦地瞥了一眼还   站在她身边的这位“漂亮的小先生”,总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过作为一名忙碌的考古学学者,伊莲娜即使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浪费时间去多管闲事。   更何况她是个相对开放的法国人,对于这种“禁忌”的关系,显然是更加包容的。   格蕾丝根本不知道,就是这么一分钟,她就完成了从“1”到“0”的转变。   伊莲娜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新开始誊抄的工作,把空间留给了公爵大人。   而格蕾丝则现学现卖,开始向公爵大人显摆她刚刚学到的东西。   “这个圆圈里带着一个点的图案,代表的是太阳,也是古埃及的太阳神拉。这个看起来像刀子的图案,代表的是A,原初之神阿蒙的名字开头,就是这个图案……”   公爵大人在一边安静地听着,眼中盛满笑意。   这时院子里变得吵闹起来。   是考古队的其他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1 18:25:13~2020-12-03 12:2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哟 60瓶;后溪祠立顿红茶 50瓶;25049141 24瓶;曾小草 20瓶;唧唧木吱吱 16瓶;啦啦啦 15瓶;@3$***、二黑三三、咚果 10瓶;舒窈、tiaf、青楼楚馆怡红院、lsjjjjjj 1瓶; 第179章 亡灵书   “终于找到了!亡灵书!”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声音的来源来自威廉姆斯爵士。   他所说的亡灵书, 实际上是墓室中铭刻的象形文字。   “古埃及人认为,人在死后,会接受冥王奥西里斯的审判, 那时候, 奥西里斯会询问死者生前的所作所为,以判断他是否做过坏事。   如果这个人没有做过坏事, 那么他的心脏在阿努比斯的天平上,会和真理女神玛特的羽毛一样轻。   这样的人,就可以去往天国, 和众神一起得享永恒。   但是如果天平向羽毛一侧倾斜, 冥界的怪兽阿穆特就会吃掉这个人的心脏,这个人就会永久地留在冥界的第三层,再也不能往天国的方向去了。”   说到这伊莲娜露出一丝调皮的微笑, “亡灵书就是祭司们蒙骗神的咒语, 人们认为亡灵书可以帮他们应付冥王奥西里斯的拷问, 让他们即使做了坏事, 也可能蒙蔽神的眼睛, 去往天国。”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存在, 那么这群为其他人写亡灵书的人,可就算得上是背叛神的败类了。   院子里,威廉姆斯爵士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他周围的那些考古队成员们也都露出轻松的笑容。   这些人个个晒得皮肤发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身上的衣服也全是黄沙, 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从房间里走出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让威廉姆斯爵士如此高兴。   “哦, 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的喜悦,但是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威廉姆斯爵士抱着手里拓印下来的那长长的一卷纸,“这是哈特舍普苏特的亡灵书,记载了她生前所有的事。只要把这些文字全部解读出来,我就可以还原历史,填补那一段历史上的空白!”   威廉姆斯爵士抱着这卷珍贵的亡灵书,一头扎进伊莲娜所在的房间,一分钟也不愿意多耽误,就开始了亡灵书的解读。   之前那个叫阿伊的埃及年轻人走过来,招呼其他人去餐厅吃饭。   “威廉姆斯爵士今天不会吃晚饭了,我甚至怀疑他今天一整晚都会研究那东西。”阿伊无奈   地说道。   可见这个年轻人非常了解威廉姆斯爵士的脾气。   考古队其他成员对此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只有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很不高兴。   确切得说,应该是一个大男孩才对。   经过介绍,格蕾丝得知,这个年轻人就是威廉姆斯爵士的长子斯宾塞,今年十九岁。   斯宾塞长着一张短短的脸,但身形却很结实,看起来像一只坏脾气的埃及猫。   此时他闷闷不乐,频频往威廉姆斯所在的房间望去。   由于格蕾丝在伊登庄园任职之前,威廉姆斯爵士就已经基本不在伦敦活动了,因此她不太清楚威廉姆斯爵士的家庭关系。   公爵大人对此倒是有些了解。   用餐的时候,两人的座位相邻,可以小声交谈。   队伍里只有两名女士,除了伊莲娜之外,还有一位女士专门管理后勤。   正因如此,晚餐时大家的座位相对比较随意,不必遵循宴会厅的规则。   实际上,在这种充满风沙的地方用餐,总是会让人感觉有些不快。   公爵大人没什么食欲,于是总是和格蕾丝低声交谈。   “威廉姆斯爵士的妻子前几年去世了,据说是得了什么怪病。”   格蕾丝一开始以为是某些当代人未知的疾病之类的,然而当她听到公爵大人接下来的话之后,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   “斯宾塞来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调查他母亲的死因。当然,他同时也帮助威廉姆斯爵士进行考古工作。”   以上这些,是公爵大人在一次舞会上听到的,有关威廉姆斯夫人的“怪病”,这部分的传言是否真实,他自己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不过英国很多人都认定埃及的木乃伊和金字塔有某些特殊的魔力,有很多事连科学家们也解释不清楚,所以公爵大人就姑且相信,埃及或许真的有某种可以让人死亡的怪病。   至于这怪病的原因是什么,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知道。   格蕾丝在听说这件事以后,脑海里下意识地想起了“胡夫的诅咒”。   欧洲人在埃及的考古工作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后世一百多年,这种工作仍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后世的人里,就有人发掘过胡夫金字塔,并进入   过金字塔的通道和密室。   然而接触过胡夫木乃伊的人,似乎很多人都在短时间内接连死去。   这让人们联想到了法老的诅咒。   即使之后又过去很多年,仍旧没有人能给出切实的解释,证明那些考古人员的死因并非是受到诅咒。   不过也确实有人提出了可能的原因,比如说墓穴里的木乃伊由于长时间埋在地下,使得墓穴里充满了不可知的病菌。   格蕾丝本人更倾向于这种说法。   因此她怀疑,可能是威廉姆斯爵士自己长期待在埃及的各个墓穴里,所以对于这种奇怪的病毒有了免疫力。   而他的夫人显然是没有这种免疫力的。   于是在威廉姆斯爵士回国之后,就把这种病毒传染给了和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威廉姆斯夫人确实得了怪病。   对此,查尔斯医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相信有这么一种怪病。   他认为之所以有这种谣言,完全是因为威廉姆斯爵士在考古界太有名了,以至于那些根本不了解考古的夫人小姐们,通过自己的想象力,构造了这么一起谣言。   吃饭的过程中,斯宾塞一直坐立不安,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很担心自己的父亲。   那个叫阿伊的年轻人,跟他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一下他那焦躁不安的心。   晚餐过后,一群人在客厅里闲聊。   这时候,阿伊告诉格蕾丝,斯宾塞对他的父亲、威廉姆斯爵士的私生活干涉过多。   “斯宾塞总是怀疑,威廉姆斯爵士和伊莲娜有不正当关系。”阿伊说道。   格蕾丝回想了一下伊莲娜今天的言行举止,觉得她不像是那种轻浮的女人。   “伊莲娜和威廉姆斯爵士的年龄似乎相差得太多了。”她不太明确地说道:“我很难想象这两个人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您这样想可一点都没错,要我说,他们两个确实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阿伊为自己的女同事抱不平,“伊莲娜每天除了工作,从不会在别的事上耽误时间,而且斯宾塞的怀疑毫无根据。”   他用一种滑稽的表情表述着斯宾塞的看法,“他认为伊莲娜了解象形文字,所以能够解读亡灵书,得   知古埃及祭司们诅咒别人的方法。”   阿伊摊开双手,“就因为这个荒谬的理由,他总是怀疑,伊莲娜仰慕着威廉姆斯爵士,所以才嫉妒他的母亲威廉姆斯夫人,于是就诅咒了她。”   格蕾丝:“……”   这都行?   不管怎么说,这理由也过分牵强了,简直就是把威廉姆斯夫人的死,强行往一位无辜的年轻女士身上扯。   “难道说,伊莲娜以前见过威廉姆斯夫人?”   “不,她们根本没见过面。”阿伊摆摆手,说道:“威廉姆斯爵士是三年多前把斯宾塞带过来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如果不是威廉姆斯爵士自己说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更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了。”   “这样说的话,斯宾塞的怀疑,不就成了凭空想象了?”   格蕾丝想起伊莲娜那张有着小雀斑的俏皮的脸蛋,觉得她可没有什么成为“恶毒继母”的潜质。   阿伊这时却换了一副表情,“说是凭空想象,倒也不完全准确。”   格蕾丝好奇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咳,在斯宾塞来到这之前几个月,威廉姆斯爵士曾回过一次家,就是那时候,威廉姆斯夫人突然得了重病。   伊莲娜虽然没有去过威廉姆斯爵士的家,但她那次却通过威廉姆斯爵士,送给了他夫人一件护身符。   斯宾塞就是因为那个护身符,开始怀疑伊莲娜的。   不过我可以保证,那确实是个护身符,而且是一件寓意很好的护身符,在埃及有很多人都佩戴它。”   阿伊从自己的衣领里拽出了一条项链,示意格蕾丝看一看。   “就是这种,这种护身符名叫乌德杰特之眼,代表着鹰神荷鲁斯的眼睛。”   阿伊告诉格蕾丝,这种护身符象征着健康、强壮和康复,与斯宾塞所想像的诅咒,几乎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他们说到这的时候,那个名叫伊万的俄罗斯年轻人不太高兴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如果伊莲娜知道自己的好心是这种结果,我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送出那件护身符的。”   接收到格蕾丝愕然的表情,伊万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突然。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腾地一下站起身,几个大步就走出   了客厅,往卧室所在的走廊去了。   “咳,伊万总是很维护伊莲娜。”   说完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阿伊就没再讨论之前的话题了。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夜里十点多钟,大家才离开客厅,各自回房。   路过走廊的时候,格蕾丝往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伊莲娜的工作室仍旧有蜡烛光透出来。   正如阿伊所说的那样,威廉姆斯爵士今天晚上可能一整夜都会聚精会神地解译着那一卷亡灵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3 12:29:35~2020-12-03 17:4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180章 美尼斯   第二天, 威廉姆斯爵士果然以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他的得力助手伊莲娜倒是一切如常。   “我昨天十一点多就回去休息了,但是威廉姆斯爵士一直不愿意离开工作室,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房休息的。”伊莲娜冲格蕾丝眨了眨眼睛, “保守估计, 在半夜三点以后。”   格蕾丝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时间指向的是九点四十三分。   虽然威廉姆斯爵士姗姗来迟, 但是结合一下洗漱穿衣需要的时间,格蕾丝估计,他昨晚的睡眠应该不超过五个小时。   即便如此, 威廉姆斯爵士依旧打算履行自己的诺言, 亲自带着大家到附近的一家博物馆,参观已经出土的埃及文物。   当然了,这家博物馆是英国人开设的。   公爵大人几次劝说威廉姆斯爵士, 希望他今天可以留在营地休息, 但是这位爵士显然是言出必行的典范, 对于失约的事深恶痛绝。   最终, 大家还是没能敌过他的坚持, 怀着些许的愧疚之心, 跟着威廉姆斯爵士往博物馆的方向去了。   这家博物馆各个展馆的顺序,遵循的基本上就是古埃及历代君王的在位顺序。   而威廉姆斯爵士带大家参观的第一个展馆,正是有关蝎子王美尼斯的。   “美尼斯是第一个将上下埃及统一在一起的国王。”威廉姆斯爵士说道。   他的手指着一副壁画,面向其他人,“你们一定能看出这幅画的奇特之处。”   “画面上的人戴着两种颜色的帽子和装饰物。”格蕾丝立刻就察觉了画面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没错, 这是因为,在美尼斯出生的年代,尼罗河流域诞生了许多‘诺姆’,这和英国所说的郡, 以及美国的州,是差不多的意思。   这些诺姆互相吞并,最终产生了两个势力庞大的国家,其中割据南方的被称为上埃及,而在北方拥有绝对权力的国家,被称为下埃及。”   他指向美尼斯帽子的顶端,“其中,上埃及以灯心草作为图腾,崇拜的保护神是鹰神荷鲁斯,他们的国王佩戴白色的王冠,象征着荷鲁斯保佑着上埃及。”   紧接着,他的手向下移动,“而红色的王   冠,则是下埃及最高权利的象征。下埃及的人崇拜的图腾是眼镜蛇,蛇神是他们的保护神。   正因如此,统一了上下埃及的法老美尼斯,头戴着红白两色的王冠。”   博物馆里除了格蕾丝这一行人以外,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的游客,不过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欧洲面孔,只有极少数的印度人和土耳其人。   相比于其他人那充其量看个热闹的水平,詹姆斯似乎真的对古埃及的文物有些研究。   至少在格蕾丝看来,他和安德烈两个人正聊得起兴。   这两个人站在一块版画前,争论着什么。   这块青铜版画,名叫纳尔迈调色板,上面歌颂了美尼斯的成就。   伊莲娜向格蕾丝讲解道:“纳尔迈是美尼斯的荷鲁斯名,古埃及中王国时期以前的法老,通常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本命,一个是作为神的子嗣的名字。美尼斯在位期间最崇拜的神是鹰神荷鲁斯,所以他的名字又叫做纳尔迈,象征着自己作为荷鲁斯之子的名字。”   反正不管是什么地方,古代的君王都逃不开“君权神授”的宿命。   在参观的过程当中,几人路过了一块巨大的壁画,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大家不认识的象形文字。   就在格蕾丝转过头,想要向伊莲娜请教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法国姑娘突然神色严肃,死死地盯着壁画的某处地方,紧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格蕾丝求证似的往公爵大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周围的人都发现了伊莲娜的异常。   威廉姆斯爵士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伊莲娜?”   他有些自责地说道:“是不是昨天的工作太累了?”   伊莲娜回过神来,迷茫地看了威廉姆斯爵士一眼,有些粗暴地把他推向一边,“哦,我想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大家就这么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挤开了人群,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博物馆。   这时斯宾塞突然冷着声音说道:“她应该是做了亏心事,现在开始害怕了吧?”   说完,他也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我要看看那个护身符上面的铭文……”   伊万听得心头火起,对着其他人激烈地辩解道:   “别听他瞎说!那个护身符上面除了祝福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咒语!”   阿伊也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荒谬,他抖了抖嘴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只有威廉姆斯爵士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儿子的背影,似乎在为他的举止感到不悦。   一直到今天的参观结束,几人之间的气氛仍旧让人感到十二分的不和谐。   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之下,一群人回到了营地。   斯宾塞正捧着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埃及语法》,对照着手里的护身符,查阅着什么。(①)   伊万再也受不了他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猛得冲过去,一把抢过那个护身符,冲着他大吼出声,“你就算翻烂这本书,也查不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知道你已经被那个邪恶的女人蛊惑了,你和她是一伙的。”斯宾塞固执地保留着自己的看法,同时还轻蔑地指责了伊万。   “邪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邪恶!”   两个年轻人因为几句口角,扭打在了一起。   直到公爵大人和詹姆斯强行使用武力,把两个人拉开,这场荒诞的战争才宣告结束。   斯宾塞一只眼眶被打成了青紫色,而伊万的鼻梁似乎被擦破了皮,还留了不少鼻血。   管理后勤的贝克太太听见动静的出来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赶紧拉着斯宾塞去了另一个房间,提着一个小药箱,为他处理脸上的伤。   可怜的伊万被丢在一边,无人照顾。   最终还是查尔斯医生好心地帮他处理了伤口。   伊万坐在查尔斯医生的房间里,鼻梁上贴着一块纱布,鼻孔里还塞着一块止血棉球,看起来相当可笑。   他向查尔斯医生抱怨了一通,谴责贝克太太对斯宾塞过度溺爱。   “贝克太太就像是一个母爱泛滥的老管家,不仅照顾着斯宾塞的饮食起居,还对他的一切无条件包容。我并不是指那种普通的包容,我是说,即使斯宾塞做了不道德的事,她依旧会认为他是对的。有时候我甚至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他好。”   在伊万嘴里,贝克太太就是纵容并支持斯宾塞任性妄为的所在。   然而他自己却忘了,他和斯宾塞打架这   么大的动静,伊莲娜却根本没有过来看一眼。   查尔斯医生心底暗暗地为伊万的单相思感到可惜。   不过像伊万这种性格冲动的年轻人,的确不是伊莲娜这种聪明女人会喜欢的类型。   晚餐的时候,大家坐在餐桌周围,发现伊莲娜并未出席。   伊万瞪着和他一样鼻青脸肿的斯宾塞,认为是对方今天的行为,让伊莲娜伤心了。   威廉姆斯爵士也往儿子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警告他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这才对贝克太太说道:“麻烦你去伊莲娜的房间看看,如果她身体不舒服不能来餐厅的话,就给她送一份晚餐过去吧。”   过了一会儿,贝克太太回到了餐厅。   “伊莲娜有些不舒服,她说自己好像被什么虫子给咬了。”贝克太太的语气不以为然。   格蕾丝发现她说话的时候,还明显撇了撇嘴,那表情仿佛是在嘲讽伊莲娜故作姿态。   然而到了深夜的时候,情况开始变得危急起来。   伊莲娜开始发起了高烧,而且呕吐不止。   查尔斯医生大半夜被伊万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给伊莲娜看病。   然而伊莲娜的突然发病让查尔斯医生根本摸不着头脑。   “她看起来不像是得了疟疾。”查尔斯医生询问伊莲娜,“伊莲娜小姐,您知道自己今天被什么样的虫子叮咬过吗?”   伊莲娜现在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神智也不太清醒。   她挣扎着说出了自己今天的遭遇。   “就是今天下午回来之后,当时我正和威廉姆斯爵士讨论着亡灵书的事……那时候我突然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但是当时只是疼了那么一下,所以我就没有在意……”   查尔斯医生只好把其他人都赶走,只留下了贝克太太,然后才查看了一下伊莲娜的小腿。   他发现伊莲娜的小腿上有一个非常小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图钉刺破了皮肤所造成的。   伤口有轻微的红肿,但看起来并不严重,而且完全没有化脓感染之类的迹象。   “这看起来和发烧没什么关系,我之前还以为她是被某种体型很小的蛇咬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查尔斯医生没能查清楚病因,因此只能先给伊莲娜配一些退烧药   ,并给她喂了一些淡盐水。   目前伊莲娜的表现非常像是食物中毒,但是查尔斯医生作为今天晚餐的用餐者之一,知道晚餐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   除非……   他有些怀疑地看向自己对面的贝克太太,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由他们来决定,是否对贝克太太展开调查。   作者有话要说:①《埃及语法》是法国考古学家,埃及文化研究的奠基人商博良编撰的,这本书可以帮助考古爱好者识别埃及的象形文字。感谢在2020-12-03 17:44:53~2020-12-03 20:3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京沈 50瓶;一只包包 10瓶; 第181章 不知名的毒药   “你是说, 伊莲娜有可能是中毒了?”   格蕾丝、公爵大人和查尔斯医生三个人凑在一起,查尔斯医生说了自己的看法之后,公爵大人反问了这么一句。   对于查尔斯医生的猜测, 格蕾丝感到更多的, 是不敢置信。   因为这两天的相处当中,她并没有发现这些人有什么深刻的矛盾。   斯宾塞虽然怀疑伊莲娜“诅咒”了他的母亲, 但这到底只是猜测。   以这个年轻人固执地非要寻找证据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想要通过正规手段,让伊莲娜“自食恶果”的。   而贝克太太这个和斯宾塞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真的会为真假未知的诅咒, 而去对伊莲娜下手吗?   不过今天伊莲娜异常的表现,确实引起了格蕾丝的注意。   博物馆里那块铭刻着象形文字的巨大石板,或许会为她提供一些线索。   大概凌晨的时候, 住在营地里的人被一声尖叫再次惊醒。   男士们纷纷冲到声音的来源地——伊莲娜的房间。   他们敲过几次门, 伊莲娜不仅仅没有过来开门, 还持续不断地发出凄厉的尖叫。   伊万立即提议把门撞开, 考古队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起帮忙, 几下就撞开了这原本就不算结实的木门。   几人有些刹不住脚步, 一股脑儿冲了进去,却发现伊莲娜并不在床上。   此时她坐在盥洗室和卧室相连的那道门的门口,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即使在蜡烛昏暗的光线下,格蕾丝也能注意到她那不正常的脸色。   “血!血!便桶!”伊莲娜自始至终都在重复着这几个词汇。   查尔斯医生给她开了一些镇静的药物,又测量了她的体温, 发现她的体温略微下降了一些,但仍旧有些低烧。   他扶着伊莲娜的肩膀,给她喂了一些白兰地和药片,又让伊万把她扶回卧室的床上, 这才凑到盥洗室的便桶那里,准备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帝!”   查尔斯医生看清了便桶里的东西之后,就震惊地倒退了一步。   便桶里的尿液居然是红色的!   这绝对不是任何他所知道的病症,而是一种毒药!   没有哪位身体健康的年轻女士,会在患病当天就   便血的,这世界上没有哪种疾病会剧烈到这个程度。   伊莲娜吃下镇定的药物之后,很快就睡着了,查尔斯医生就着清晨的阳光,观看着她的脸色,发现伊莲娜的一张脸已经开始发青。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到下午的时候,伊莲娜就开始上吐下泻,甚至到了吐血的程度。   查尔斯医生眼看着她越来越虚弱,却束手无策。   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最终都没起到什么作用。   伊万又去开罗找到其他医生,结果医生们都表示自己没办法治愈这种怪病。   很快,当地人就开始谣传,伊莲娜因为阅读了亡灵书,所以受到了女法老哈特舍普苏特的诅咒。   虽然格蕾丝听不懂这些,但考古队的人却都气得够呛。   “这群人怎么敢说这种话?难道我们给的报酬不够丰厚?他们一边赚着我们的钱,却对伊莲娜的遭遇毫无同情心!”   伊万气得在客厅里直打转。   格蕾丝原本以为斯宾塞会幸灾乐祸,然而她观察下来,却发现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高兴。   他陷入到焦虑当中,眉头紧锁,就像两条眉毛之间长了一个纽扣大小的疙瘩似的。   而贝克太太作为最可疑的人,已经被埃及当地的治安官单独扣押了。   在听说公爵大人和格蕾丝的身份之后,这位治安官同意了两人询问贝克太太的请求。   很明显,这位埃及官员对于贝克太太这颗烫手山芋,是恨不得立刻丢到别人那里去的。   毕竟对于他来说,英国人的事就应该由英国人内部解决,这样他才能安心地继续坐在他的位置上,而不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贝克太太对于埃及人的“无礼行径”非常恼火,在关押她的房间里嚷嚷着要去大使馆,让这群无礼的家伙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说实话,格蕾丝本人并不喜欢这个刻薄的老女人。   即使她没有给伊莲娜下毒,同样作为女性,她对一个年轻姑娘有着如此明显的恶意,甚至在背后纵容着斯宾塞诋毁伊莲娜的名声,都是她心思恶毒的佐证。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女人在男权社会里,已经是生存艰难,但是有一部分女性,就是喜欢为难同性。   格   蕾丝没看出伊莲娜有什么不伦的举动,倒是发现贝克太太是个心怀鬼胎的女人。   至少她对斯宾塞的溺爱,既不合礼仪也没有正当理由。   难道年长女性就这么母爱泛滥,即使是别人的儿子,也要过度溺爱?   当公爵大人和格蕾丝走进房间的时候,贝克太太叫喊的声音就立刻停了下来。   这个在埃及人面前叫嚣的女人,碰到了英国贵族就不敢造次了。   不过她还是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句,“我不是罪犯,他们没权利扣押我。”   “我和公爵大人现在要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回答。这不仅有助于破案,也有助于你为自己洗脱嫌疑。如果你真的没做亏心事,就请配合我们的问讯。”格蕾丝摊开记事本,公事公办地说道。   她的一番话把贝克太太的辩解全都堵了回去,让她碰了个软钉子。   这时公爵大人问道:“贝克太太,你昨天给伊莲娜送饭的时候,她的状态怎么样?”   “我没注意,大人。”贝克太太说道。   似乎是怕别人怀疑她的敷衍,贝克太太补充道:“当时房间里光线很暗,我只能看见她躺在床上,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她告诉我她身体不太舒服,说是被虫子给咬了。”   说到这,她耸了耸肩膀,“你们应该也知道,年轻女士总是喜欢大惊小怪,我以为她是被虫子给吓坏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那么,晚餐你给她送了些什么呢?”   “就是我们那天晚上吃的那些食物,土豆泥、无花果果酱和黄油面包、一小块冷鲑鱼和一份罗宋汤。”   贝克太太回忆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她根本没怎么吃,我去取回餐盘的时候,发现她只喝了点汤,吃了几勺土豆泥,别的食物基本都没动。”   “你去送餐的路上,是否碰到过什么人?”   “啊,考古队里的一个小伙子,名叫卡尔。”贝克太太眉宇间露出那种长舌妇说别人闲话时的快活表情,“那个小伙子一直很关心伊莲娜,看我去送餐,就围着我问东问西。”   “其他人呢?你认为还有谁仰慕伊莲娜?”公爵大人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   很显然,他没有想到相貌平平的伊莲娜在考古队里居然这么受   欢迎。   “伊万呗!”贝克太太理所当然地说道:“除了他们两个,还能有谁?不过您应该也明白,卡尔是个英国小伙子,做事总是含蓄一些,不会像伊万那么明目张胆。当然了,伊莲娜是个聪明姑娘,很懂得怎么同时吊着两个男人。”   格蕾丝在一边做记录的时候,听到贝克太太的话,就感觉十二分地无语。   至少她没看出来伊莲娜有“吊着”伊万的迹象。   她甚至都不怎么搭理伊万……   “据我所知,伊莲娜目前中毒的症状非常明显,贝克太太,在所有人当中,你是最有机会下手的。”   公爵大人抬起手,制止贝克太太大呼小叫,“当然,我们只是认为你更有机会,但这并不能作为起诉你的证据。所以为了你自己好,你必须要尽力回忆当天的事,任何人,任何异常的举动,都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只有这些,我们才有可能抓住真凶。”   “这么说,您相信我是无辜的?”   “确切得说,应该是我不愿意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冤枉任何一个人。”   贝克太太松了一口气,“好吧,我会尽力回想的。”她灵机一动,“不过,你们是否查看过伊莲娜的伤口?我那天和查尔斯医生一起看了那个伤口一眼,说实话,我不认为那是虫子咬的。”   公爵大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裙子,女士们的裙子。”贝克太太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女士们的裙子很厚重,底下……底下有六七条衬裙,而且长度就快拖地了。”   在这种情况下,虫子能不能钻进裙子里,去咬伊莲娜穿着长筒袜的小腿,本身就是个问题。   而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只虫子钻进去了,它真的会如此克制地只咬伊莲娜一口吗?   “那是个圆形的小伤口,不太像是牛虻咬的,而且我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昆虫,会造成那样的伤口。”   格蕾丝腾地一下站起来,拿起记事本就往门口走。   “我们得去看看伊莲娜那天穿的衣服!”   贝克太太暂时被丢在了房间里,公爵大人追随着格蕾丝的脚步,往营地的方向跑去。   伊莲娜的房间里,四名医生正绞尽脑汁   地想办法医治她。   不过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   格蕾丝走到伊莲娜的床前,低声询问她那天穿了哪件衣服。   伊莲娜往衣柜的方向艰难地指了指,说道:“青金石色。”   她的脸色已经一片青灰。   即使是格蕾丝这个不懂医学的人,也知道她已经无力回天了。   “伊莲娜,我会抓住凶手的。”   “当然……当然……”   伊莲娜喃喃自语,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格蕾丝打开衣柜,找到了那件漂亮的青金石色长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3 20:39:28~2020-12-04 11:3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丁 64瓶;木謑 5瓶;哇噫吖、lsjjjjjj、tiaf、青楼楚馆怡红院 1瓶; 第182章 奇怪的小弹丸   在格蕾丝仔细地查看之下, 真的有线索浮出了水面。   在连衣裙靠近小腿的位置,格蕾丝发现了一处小小的破洞。   破洞的直径只有一毫米多,但却并非是勾丝, 而是真正的破损。   也就是说, 裙子布料上的一部分经线确实断裂了。   这说明是有什么东西,高速地穿过了伊莲娜的衣物, 打在她的小腿上。   在格蕾丝的一再坚持下,查尔斯医生使用手术刀中最精细的眼翳刀,切开了伊莲娜小腿上的皮肤。   此时伊莲娜已经在濒死的状态之下, 昏迷了很久了。   最终, 查尔斯医生在伊莲娜的小腿表皮下半英寸的地方,找到了一颗小米那么大的圆形金属弹丸。   然而这对解开伊莲娜的毒毫无助益。   疼痛让伊莲娜短暂地醒了过来,她瞪着眼睛, 看着那颗弹丸, 挣扎着想要起来。   格蕾丝赶紧跑过去, 扶着她半靠在床上, 询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伊莲娜?”   伊莲娜的手指抬了抬, 沾了一些格蕾丝手上蹭到的血,在床单上画下了一个符号。   紧接着,她的眼皮就沉沉地耷拉了下去,再也没有睁开。   查尔斯医生长叹了一口气,“很遗憾, 我的医学知识没能发挥作用……”   门外,伊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得冲了进来。   “伊莲娜……”   这个性格急躁的年轻人跪倒在伊莲娜的床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会让他好看, 我会的!”   伊万擦干眼泪,冲了出去。   “快!快拦住他!”   查尔斯医生急忙追了出去。   当格蕾丝赶过去的时候,詹姆斯正在抢夺伊万手里的枪。   斯宾塞瘫坐在地上,似乎被伊万疯癫的行为吓得不轻。   威廉姆斯爵士试图把他拉起来,“快站起来,斯宾塞,赶紧回房间去!”   詹姆斯最终把伊万手里的枪夺了下来,期间的一次走火打在了天花板上,虽然吓人,但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你们在包庇一个谋杀犯!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想要害死伊莲娜!”   这时贝克太太之前提起的那个叫卡尔的年轻人站出来说道:“别再任性了,伊万。如果   杀死伊莲娜的另有其人,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纵容凶手!”   伊万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其他人的眼神之后,还是忍了下来。   他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跌坐在沙发上,“不应该是这样的,伊莲娜还那么年轻……”   就在其他人还沉浸在悲伤当中的时候,格蕾丝悄悄回到了伊莲娜的卧室,把那块伊莲娜沾着血画下符号的床单用小刀割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图案不应该被其他人看见。   考古队里的这些人,说不准哪一个就能根据这个图案看出点什么来。   当天下午,查尔斯医生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镊子夹着酒精棉,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个从伊莲娜小腿里取出来的小弹丸。   在擦干净血迹之后,查尔斯医生用放大镜观察了这颗小弹丸的结构。   这颗像小米一样袖珍的弹丸上,居然还钻了几个更小的孔。   也就是说,这颗小弹丸居然是空心的!   “一般来说,极少有哪种毒药在这么低的剂量下就会致命。”查尔斯医生百思不得其解。   “这颗弹丸里没有任何药物残留,从这一点来看,尼古丁首先就被排除了。如果是尼古丁,弹丸里至少会有一些黄褐色的痕迹。而且尼古丁的中毒症状,和伊莲娜的表现并不相符。”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过来询问的时候,查尔斯医生只给出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结论。   “你们恐怕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这颗弹丸造成了伊莲娜的死,这会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毒药。我用仪器测量了这种小弹丸的容积,即使是可以把弹丸内部空间完全填满的液体毒药,最多也只能放进去0.5毫克。   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剧毒,0.5毫克的剂量就能致死。”   “可是我从来没听过这种毒药。”格蕾丝皱起眉头。   “没错,即使是氰·化物也不至于剂量这么低。大多数已知的剧毒,杀死一个人怎么说也要一百到三百毫克。”查尔斯医生已经在自己的医学笔记上列出了一大堆毒药清单。   砒·霜、尼古丁、士的宁、洋地黄、毒扁豆、氰·化物等等,加起来一共几十种,但是每一种都被他排除了。   这些毒药要么就是毒发时间不对,要么就是症状   不对,总之没有哪一个能和伊莲娜死前的表现对得上的。   更何况,如果凶手真的是通过这种小弹丸杀死了伊莲娜,那么他能够使用的毒药剂量就只有0.5毫克。   对于查尔斯医生来说,以他的毒药学知识,无论是把几种毒药组合在一起,还是单独把某种毒药提纯,都是没办法通过0.5毫克的微小剂量让伊莲娜被毒死的。   如果说这种弹丸携带着某种奇怪的传染病,那就更加说不通了。   因为在查尔斯医生看来,任何疾病都不可能在有医生照顾的情况下如此来势汹汹,三天就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个弹丸真的很难让人不在意。”格蕾丝最终还是让查尔斯医生把弹丸收在了一个安瓿药瓶里,妥善地保管了起来。   “这样看来,口服毒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公爵大人对格蕾丝说道。   于是两人又找到了卡尔,询问他之前和贝克太太相遇的时候,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卡尔面对两人的询问,表现得相当镇定。   只不过他微红的眼圈,证明了他的内心对伊莲娜的死并不是毫无波动。   “那天我去餐厅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于是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贝克太太。她告诉我伊莲娜似乎被吓坏了,所以她要把晚餐送到她的房间里。”   卡尔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说道:“我当时有点担心,跟在贝克太太身后问了几句,想要知道伊莲娜被什么吓坏了。贝克太太告诉我,伊莲娜被虫子咬了。”   他的话和贝克太太的口供没什么出入。   “你们一共在一块待了多久?”格蕾丝问道。   “准确的时间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估计不会超过两分钟。当时贝克太太急着回去吃饭,走路很快,我只来得及问了两句,她就走远了。”   卡尔并不笨,在格蕾丝问了几句之后,他就明白了这个侦探的意图。   “如果你们对我有所怀疑,可以去我的房间查看我的随身物品。我不是那种特别好说话的人,但是如果这能为伊莲娜排除一个嫌疑人,即使那个嫌疑人是我自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   然而他并不知道,对于格蕾丝来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因为目前还   不能排除那个小弹丸就是杀死伊莲娜的元凶的可能性,所以在场的每个人,都有机会对伊莲娜下手。   至少对于凶手来说,藏起来0.5毫克毒药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么小的东西,除非凶手自己把那东西拿出来,放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显摆。   不过卡尔既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至少说明他对于伊莲娜的事并不心虚。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年轻人早已销毁了凶器,所以才有恃无恐。   然而以格蕾丝对武器的了解,想要发射这么一枚弹丸,需要的武器应该和气·枪的结构很相似,只不过这种武器的尺寸要比气枪小得多。   即便如此,因为空气阻力的原因,这种本身质量不大的子弹,也需要极大的推动力,才能穿透六七层布料,打进伊莲娜的小腿里。   也就是说,这种武器不会特别小。   在伊莲娜死前这几天里,考古队的人都没有外出,只是各自在营地里忙碌着解读亡灵书、清理和修复古董。   这种时候,想要彻底销毁这么一件武器,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这个院子里,一个人很难避开其他人单独行动。   暂时把卡尔放走之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决定去博物馆看看。   伊莲娜在中毒之前的表现,一直让两人觉得蹊跷。   在安德烈和马修答应格蕾丝会看住考古队的人之后,格蕾丝就和公爵大人往博物馆的方向去了。   两人走后,伊万就开始忿忿不平地抱怨,“在这种时候,这两个家伙还有心思去博物馆?”   “不要试图理解一个侦探的行为,他们做事的方式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威廉姆斯爵士看着两人的背影,低声说道。   斯宾塞坐在客厅的角落里,闷闷不乐,自始至终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因为他最终读懂了护身符上的象形文字:   “荷鲁斯保佑你,长寿健康。”   这个年轻人,在伊莲娜死后,才开始为自己从前的行为感到懊悔。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嘲地想着。   是的,这个男人并不会喜欢上哪个女人,他唯一热爱的,就是古埃及文明。   他对伊莲娜的另眼相看,完全是因为她的才华。   她可以解读象形文字   ,甚至可以根据不同的石碑,推测出更多未知象形文字的真实意思。   然而现在她死了,他的父亲,威廉姆斯爵士,就像当初对待他母亲的死时一样,冷血得就像是个陌生人似的。   伊莲娜曾经帮助他解决了那么多困难,可他却没有为她掉一滴眼泪。   同样的,他也没有为自己的妻子掉哪怕一滴眼泪。   这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古埃及的墓穴、亡灵书、石碑、壁画!   那些和他一样冷冰冰、没有感情的东西是他的最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4 11:31:16~2020-12-04 14:2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鸡腿与茶 20瓶;tiaf 1瓶; 第183章 荷鲁斯的右眼   在博物馆的第一个展馆里,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又一次站在了那块巨大的壁画前面。   当格蕾丝把自己收起的那一小块床单拿出来的时候,发现上面绘制的,似乎是一只眼睛。   格蕾丝把那块床单来来回回摆弄了好几遍, 才分清了方向。   “看起来对应的是这个符号, 这应该是荷鲁斯之眼。”格蕾丝说道。   “说实话,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面面相觑。   这两个对考古一知半解的人, 根本猜不出伊莲娜想表达得是什么意思。   “唉!要是伊莲娜当时能说话就好了。”格蕾丝叹了口气,“查尔斯医生告诉我,她的嗓子在持续不断的呕吐之下, 已经被胃酸烧坏了, 那些凝结的血块堵在她的喉咙里……可怜的姑娘……”   “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信得过的人,考古队的人首先就要排除在外,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对伊莲娜动手。”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 詹姆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参与到了两人的谈话当中。   “那是荷鲁斯的右眼, 这很奇怪。”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詹姆斯举起双手, 做出可笑的投降姿态, “哦, 天哪!别这样看着我,安德烈他们又不会限制我的自由。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次的命案和我有关吧?连查尔斯医生都判断不出来的毒药……”   他露出一副老狐狸的狡猾表情,“别试图蒙我,查尔斯医生要是知道那是什么毒药,你们恐怕早就有怀疑目标了。”   “好吧, 继续说说看,荷鲁斯的右眼有什么奇怪的。”格蕾丝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   “你该不会不知道荷鲁斯的传说吧?”   “这我倒是知道,荷鲁斯是冥王奥西里斯的儿子。   在神话当中,奥西里斯一开始是埃及的王, 他的弟弟赛特因为觊觎王位,于是暗算了奥西里斯,将他钉在棺材里,投入到尼罗河水当中。   奥西里斯的妻子伊希斯找到了棺材,救出了奥西里斯,但是奥西里斯却再次被赛特暗算,尸体被分成了十几块……”   说到这,格蕾丝可疑地停顿了一   下。   因为在接下来的故事里,伊希斯虽然又一次找到了丈夫的尸体,重新拼接在了一起,但是奥西里斯作为男人最重要的某个器官被尼罗河里的鱼吃掉了……   咳,真是个让人相当尴尬的故事。   公爵大人凑近詹姆斯,听对方给他讲解这段不太雅观的情节。   哦~   原来如此!   难怪格雷厄姆说不出来。   他瞥了詹姆斯一眼,心想着:恐怕只有这种厚脸皮的家伙才能讲出这些东西。   如果詹姆斯能够听见别人的心声,恐怕会气得跳起来打人。   不过作为一个已经成了“太监”的神是怎么有了儿子的……   不用问,问就是感孕而生。   总之,伊希斯确实生下了她和奥西里斯的儿子荷鲁斯。   荷鲁斯作为天空之神,一直期望着能夺回王位,为父亲报仇。   于是他和自己的叔叔赛特展开了一场持续了八十年的大战。   “期间赛特撕碎了荷鲁斯的左眼,是智慧之神托特治愈了他的眼睛。   荷鲁斯把这只眼睛送给了他的父亲奥西里斯,希望这只眼睛可以守护他的父亲。”   格蕾丝自己说到这,突然反应了过来。   荷鲁斯送给奥西里斯的是左眼,这说明无论是作为护身符,还是作为守护死者的铭文,应该出现在墓室里的象形文字,都是荷鲁斯的左眼。   但是伊莲娜死前画下来的,是荷鲁斯的右眼。   与基督教的全知之眼不同,荷鲁斯的眼睛下方还带着一个类似于符号“π”的花纹,根据花纹尾巴的方向,就可以判断那是荷鲁斯的左眼还是右眼。   格蕾丝非常确定,荷鲁斯的两只眼睛,代表的绝对是两种不同的意思。   “实际上,荷鲁斯的右眼代表着太阳,就是这只眼睛,支持他打败了赛特,所以古埃及人认为荷鲁斯的右眼代表着战胜邪恶的力量。”詹姆斯说道。   只是这一切,又和伊莲娜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三个人的脑海里都产生了类似的疑问。   “既然荷鲁斯的右眼不经常在墓室中出现,那么这幅壁画又是怎么回事?”格蕾丝又往前有了两步,凑近壁画仔细地观察起来。   她根据伊莲娜教给她的规则,半猜半蒙地解读着上面的文字,发现   这就是一篇歌颂荷鲁斯的祭文。   既然是这样,壁画上出现荷鲁斯的右眼也就不奇怪了。   也就是说,这幅壁画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也许是荷鲁斯的右眼,让伊莲娜联想到了什么隐秘的事情,从而导致凶手动了杀心。   可想而知的是,这个凶手必然也了解象形文字。   从这一点来看,斯宾塞似乎并不符合要求。   这个连解读护身符上的文字都需要使用《埃及语法》的年轻人,恐怕根本不具备区分荷鲁斯左右眼的能力。   确切的说,对于不了解象形文字的人来说,壁画中出现荷鲁斯的哪只眼睛,是无所谓的事,因此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两者的差别。   而考古队了解象形文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威廉姆斯爵士、阿伊、伊万、卡尔这四个人对于象形文字的精通程度,虽然比不上伊莲娜,但也比普通人强出太多了。   反而是管理后勤的贝克太太,几乎不可能会懂这些东西。   当然,格蕾丝目前也无法确定,这么一个简单的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   单纯考虑荷鲁斯右眼的含义,她几乎抓不住任何能够让她破案的头绪。   就这样,三个人怀着心事,慢吞吞地往回走。   回到营地之后,格蕾丝向威廉姆斯爵士借了一本《埃及语法》,想要查查看,荷鲁斯的右眼有没有其他的含义。   令她失望的是,这本解读象形文字的权威书籍里,也没能给她更多的灵感。   营地周围的当地居民,将谣言传得越来越离谱,似乎伊莲娜受诅咒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不可辩驳的事实。   伊莲娜的尸体被安置在一个清凉的空房间里,等待着她的父亲带她回到家乡。   为了保存尸体,阿伊提议将伊莲娜的尸体做成木乃伊。   但这种对欧洲人来说略显邪恶的方法,被其他人否决了。   原本格蕾丝以为,接下来的两天会很平静。   然而第二天上午,就有一个当地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格蕾丝听不懂的话。   阿伊听完了他的话,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赶紧召集了一群当地人,往古墓的方向去了。   临走前,他告诉格蕾丝,威廉姆斯爵士在古   墓里遇到了危险。   营地里的人坐立不安地等到了下午,阿伊才带着几个当地人回来了。   其中有两个当地人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格蕾丝辨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那是谁。   再之后,又有两个人抬着另一副担架走了过来。   这一次,她认出上面躺着的人是威廉姆斯爵士。   阿伊走过来,询问格蕾丝,能不能请查尔斯医生过来帮帮忙。   这种事,格蕾丝当然不会拒绝。   没过几分钟,查尔斯医生就提着药箱跑了过来。   他先查看了一下威廉姆斯爵士的伤势,确定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接着,他又走到另一个人那里,检查了一番,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   当然,威廉姆斯爵士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来,今天早上,威廉姆斯爵士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带着一群当地人,开始继续挖掘古墓。   但是在挖掘过程中,一个本地工人,也就是今天意外死去的那个,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把威廉姆斯爵士叫了下去。   威廉姆斯爵士刚下去没多久,墓室里一处没有加固好的支架突然松动了,在危险面前,其他人自顾不暇,纷纷手脚并用地往外跑。   然而威廉姆斯爵士和那个工人由于有话要谈,一时没能注意到周围的异常,在逃跑的时候就比其他人慢了一步。   于是两个人就被棚顶掉落下来的碎石击中了。   那名工人显然更加倒霉,被击中了头部,于是一命呜呼。   威廉姆斯爵士被击中了肩膀和小腿,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查尔斯医生在给威廉姆斯爵士包扎的时候,严厉地警告他最近必须放下手头的工作。   但这位固执的爵士似乎并不买账,“你不明白,那些墓室里的壁画非常珍贵,我必须亲自监督!”   威廉姆斯爵士的脸因为激动变得涨红,“我这次为什么会跑到那个墓室里去?那些当地人根本不会告诉你,但是我能!他们挖坏了一块壁画,那是哈特舍普苏特的生平!每毁坏一处,历史就会缺失一块!那些无知的当地人根本不懂这些!”   他激动地挥舞了几下拳头,成功地让自己刚刚包扎好的   肩膀又一次渗出血来。   查尔斯医生看他这幅癫狂的样子,总觉得这个人是个少有的怪人。   毕竟当威廉姆斯爵士的得力助手伊莲娜去世的时候,这位爵士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痛。   然而这么一个镇定的男人,居然会为了工人弄坏了一块壁画而大发雷霆,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壁画再怎么重要,难道会比人的生命还重要吗?   查尔斯医生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这种价值观。   要是威廉姆斯爵士因为墓室的加固工作不够认真而迁怒工人们,查尔斯医生还能够理解。   可是现在这个理由……   他再次帮威廉姆斯爵士包扎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厌恶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4 14:26:49~2020-12-04 21:0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千繁华 40瓶;24762087 20瓶;总感觉名字不够显眼 10瓶;舒窈、竹斋眠听雨 1瓶; 第184章 威廉姆斯夫人的礼物   自从威廉姆斯爵士出了事故以后, 有关哈特舍普苏特的诅咒已然变成了附近居民深信不疑的事实。   詹姆斯偶尔会把当地人的话,大致地翻译给格蕾丝听。   谣言的内容无非是“那群外来人激怒了女法老”、“那群盗墓者做了亏心事,所以被哈特舍普苏特惩罚了”等等, 诸如此类的话。   不但如此, 在古墓工作的当地工人里,还有不少人辞去了这份工作。   上次那个被砸死在墓室里的人, 给了他们警示,让他们明白,如果再帮助这群欧洲人挖掘坟墓, 早晚会被诅咒杀死。   为了这件事, 威廉姆斯爵士在营地里简直是焦头烂额。   他拄着自己的那根手杖,瘸着腿也要忙来忙去。   对于查尔斯医生来说,世界上最不让人省心的病人, 也不过如此了。   另一边, 格蕾丝正在询问斯宾塞护身符的事。   斯宾塞把他母亲留下来的护身符递给格蕾丝, 有些难为情地表示, 自己之前的行为是不对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我就像着魔了似的, 固执地认为这件东西是施放诅咒用的。”   格蕾丝翻过来调过去地观察了这个护身符,发现它确实是荷鲁斯的左眼,而且反面没有图案,只有几个篆刻上去的象形文字。   单纯从图案来看,这个护身符应该不是伊莲娜死前想表达的东西。   除非伊莲娜死前那一刻已经神志不清了。   但是对于一个考古学者来说, 荷鲁斯的左眼明显出现的频率更高,但伊莲娜却画了荷鲁斯的右眼,这明显是不合常理的。   “你一开始为什么会对伊莲娜产生怀疑呢?”格蕾丝问道:“我猜测,不会仅仅因为她是个年轻女孩吧?”   “哦, 当然不是!”斯宾塞情绪激动地大喊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辩解道:“我还不至于愚蠢到那个份上。我一开始对伊莲娜产生怀疑,是因为这个护身符确实和其他人送的不太一样。”   “其他人?你是说,还有其他人送了护身符给威廉姆斯夫人?”   斯宾塞奇怪地看了格蕾丝一眼,“那是当然,如果只有伊莲娜一个人给我母亲送礼物,而其他人却无视这件   事,不就显得太失礼了吗?”   “那些护身符你带来了吗?”   斯宾塞摇摇头,“没有,其他护身符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我也就没有多在意。”   “但是那样护身符的样子,你肯定还记得吧?”   “是的,当时爸爸刚回到家里,给我和弟弟妹妹带了不少埃及的小玩具,我们一家人当时都在起居室里……”斯宾塞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对他来说,那是难得一家人团聚的珍贵时光。   而且在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真正团聚了。   “当时爸爸还给妈妈带了很多礼物,他告诉她,考古队的队员们送了一些小礼物给她。   他第一个拿出来的,就是伊莲娜送的护身符,那个护身符被拿出来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最重要的是,妈妈当时还礼节性地戴了几天那东西……   然后……她就突然生了重病……”   “我想,威廉姆斯夫人应该也接触了其他礼物吧?”   “没错,不过很显然,爸爸送的礼物她不喜欢。”斯宾塞的脸色变得没那么好看了。   “他送了什么?”   “也是一个护身符,只不过是圣甲虫的,就是那种黄金、琥珀、绿松石和青金石做成的彩色翅膀的圣甲虫,说实话那东西看起来很漂亮,妈妈一开始也很喜欢。”   “后来她为什么又不喜欢了呢?”格蕾丝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刨根问底。   而另一边,公爵大人正在给自己的外公写信。   作为和他的母亲胡安娜夫人一起经历了无数冒险,又去过亚马逊丛林的人,他的外公老约翰一定知道不少不为人所知的致命毒药。   他把这些天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写在信里,希望老约翰看了,能够推测出伊莲娜到底中了什么毒。   格蕾丝这边,还在继续询问着斯宾塞。   根据斯宾塞所说,所有人送给他母亲的礼物,都是手工的仿制品。   而他父亲送的……居然真的是从坟墓里取出来的墓主人的项链……   可想而知,当威廉姆斯夫人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得吓成什么样。   可怜的威廉姆斯夫人吓得把项链一把丢回了盒子里,从此再也没碰过那东西。   听到这,格蕾丝诡异地沉默了。   所   以这种直男为什么会有老婆?   死亡芭比粉是她对直男最后的容忍,但是直接送老婆随葬品什么的,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斯宾塞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其他人送的礼物,“贝克太太送了妈妈一个色彩鲜艳的小玩具,实际上是一个神像,就是猫女神贝斯特,她被称为家庭守护神。”   “阿伊送的是一件很贵重的项链,因为别人的项链只有一个吊坠,但是他送的是一串项链。   我爸爸第一次去埃及的时候,就收养了阿伊,他送他去上学,接受教育,所以阿伊一直很感谢他。   那条项链是用红玉髓和天青石的珠子串成的,上面还点缀着许多黄金水滴和黄金壁虎。”   “这条项链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因为壁虎可以断尾重生,所以人们认为壁虎有阿蒙神,也就是原初之神的神力,所以这条项链也是一个护身符,代表着阿蒙神的保佑。”   格蕾丝手里的笔敲了敲记事本,心里有些困惑。   这些东西听起来都挺正常的,而且寓意也不错。   除了斯宾塞所说的“香气”让人在意之外,其他的倒是确实没什么可疑的。   “卡尔送的是公牛阿匹斯的小雕像,阿匹斯是古埃及的神牛,代表着强健和富饶。”   “伊万送的是一条精致的玛瑙项链,是埃及艳后克里奥帕特拉时期常见的护身符款式,当然,这东西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至此,斯宾塞已经把考古队主要人物送给威廉姆斯夫人的礼物全说了一遍。   然而格蕾丝依旧不能从这些礼物上,判断出谁对威廉姆斯夫人怀有恶意。   而那个带有荷鲁斯之眼的护身符上的香气……   “香气?那纯属是斯宾塞的想象!”威廉姆斯爵士非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最近营地里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失去了刚见面时的那种从容不迫。   把笔记上正在誊抄的那一页写满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向格蕾丝,“说实话,我完全没注意过那种事,恐怕这些天您也了解到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的心思不会放在这种小事上面。”   他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即使斯宾塞说的是真的,那也代表不了什么,我那次回去也带了不少埃   及特有的香料,没准他闻到的是香料的味道。”   威廉姆斯爵士的反应相当冷血,即使两人说的是他妻子去世前的事,他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波动。   格蕾丝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而是提出想要看看亡灵书。   “你就不怕哈特舍普苏特的诅咒?”威廉姆斯爵士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把一个手抄本递给她,“这是伊莲娜生前抄下来的,我猜测你是想看这个,拿去吧!反正现在没了她的帮助,亡灵书的解读也是进展缓慢,我也不急着用。”   格蕾丝原本还以为,拿到这本手抄本会很困难,却没想到威廉姆斯爵士这么痛快地就把它给了她。   直到走出工作室的时候,她还感觉一切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出于对考古队其他人的不信任,格蕾丝只能自己按照《埃及语法》,一点一点,磕磕绊绊地猜测亡灵书的意思。   亡灵书的开头,无非是介绍哈特舍普苏特的生平。   “你生为公主,享有体面和宠爱……”   “你是国王的姊妹,神的妻子……”(①)   看起来,哈特舍普苏特和古埃及其他的公主一样,嫁给了自己的兄弟,成为了王后。   古埃及王室有一个非常古怪的规定,那就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通常是近亲结婚,姐姐嫁给弟弟,甚至是女儿嫁给父亲,都是合乎礼仪的。   这与埃及的神话故事息息相关。   在埃及的神话体系当中,很多神的妻子,就是他们的姐妹。   其中冥王奥西里斯和他的妻子伊希斯就是兄妹,他的弟弟赛特和弟媳奈芙蒂斯也是如此。   而古埃及王室作为神的后裔,遵循的也是一样的传统。   不过奇怪的是,古埃及的文献里,从来没有过近亲结婚生出畸形儿的记载。   也许对于埃及王室来说,这种丑闻是绝对不可以出现在世人眼前的。   亡灵书的开头并没有出现任何有关荷鲁斯之眼的象形文字。   但格蕾丝猜测,这个符号会在后面出现。   因为荷鲁斯一般会和国王的称谓一起出现。   哈特舍普苏特,可以说是埃及的武则天。   她原本是图特摩斯一世的女儿,埃及的公主。   她的母亲是图特摩斯一世的王后,但却没有生出   儿子。   于是图特摩斯一世只能从其他妃子那里,挑选了一个儿子,和哈特舍普苏特成婚,成为新的国王。   也许是近亲结婚的弊端体现在了这位新国王图特摩斯二世身上,这位国王体弱多病,使得他的妻子哈特舍普苏特得以协助他处理政务。   可想而知,人一旦接触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恐怕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哈特舍普苏特就是如此。   她的丈夫仅仅当了五年国王,就与世长辞。   而哈特舍普苏特在这之后,就成了名义上的摄政王,实际意义上的埃及法老。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段话其实是哈特舍普苏特棺椁上的铭文。感谢在2020-12-04 21:08:24~2020-12-05 13:1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千繁华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汣美 30瓶;塑料杯 14瓶;风烟 10瓶;弈湫 6瓶;两颗西柚 4瓶;月球的加菲猫 2瓶;cici、tiaf 1瓶; 第185章 神奇的金字塔   哈特舍普苏特的权力之路当然不会像亡灵书记载得那样从容不迫、轻描淡写。   这位女法老在一开始并不受民众的爱戴。   在男权社会, 一个女人想要成为最高实权人物,其难度之大,恐怕是格蕾丝这种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哈特舍普苏特从丈夫的妃子那里, 挑选了一个年纪很小的儿子, 作为她的傀儡。   那个人,就是图特摩斯三世。   十岁的图特摩斯三世在祭司们的敦促下, 和哈特舍普苏特的女儿尼斐鲁拉结了婚,成为了埃及的新法老。   然而哈特舍普苏特怎么会甘心把权力交给这么一个十岁的孩子呢?   于是她利用计谋,使得图特摩斯三世成了神庙里的一名见习僧侣, 并派自己的眼线, 每天监视着这位小法老。   从那以后,哈特舍普苏特就成了埃及真正的领导者。   格蕾丝读到这里,意识到这位女法老真的不受待见。   要不然, 怎么会有人把她人生的污点写在亡灵书上呢?   这可是给冥神看的东西!   这么一份亡灵书, 是绝对会让哈特舍普苏特下地狱的!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   紧接着, 亡灵书上就开始讲述哈特舍普苏特王位的“合法性”。   即哈特舍普苏特虽然是个女人, 但她是“阿蒙—拉神的女儿”。   这段文字, 或者不如说是图画, 十分容易看懂。   画中表示,阿蒙神曾经化身为图特摩斯一世的样子,和王后阿美斯一度春宵,于是就有了哈特舍普苏特。   因此从血统上将,哈特舍普苏特可不是普通的公主, 而是阿蒙神的女儿。   从那时候开始,哈特舍普苏特就开始穿男装,佩戴假发和假胡子,当起了埃及的法老。   在这后半段里, 荷鲁斯的左眼倒是出现了几次,但是格蕾丝反复翻找,也没能找到哪里有荷鲁斯的右眼。   当然,这本笔记上也没有被撕掉某页或者涂改过的痕迹,从字迹上来看,这也确实是伊莲娜的笔迹。   至少这些象形文字中某些难以理解的部分,是伊莲娜用英文做了标注。   而这些象形文字是不是伊莲娜自己写的,格蕾丝也没办法保证。   因为她还没到可以根据象   形文字这种类似“简笔画”的东西来确认笔迹的程度。   但有一点格蕾丝可以确定,这个手抄本里的象形文字,伊莲娜一定是读过的,不然她就没办法做笔记、写注释。   至此,格蕾丝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那些散碎的线索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明确的指向性。   而公爵大人虽然委托了快船送信,收到回信怎么也要等上一个礼拜。   在此期间,他们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其他人的安全问题。   无论法老的诅咒是否真的存在,显然凶手是有意想把案件往这个方向引导。   这说明,凶手很有可能会接着杀人。   考古队的人互相之间十分熟悉,如果他们私底下见面,公爵大人和格蕾丝是防备不住,也没有理由阻止的。   但他们有观察其他人的机会,比如说……参观埃及的金字塔。   外出的时候,是观察一个人的最佳时期。   因为人们在参加旅行、游览等放松身心的活动的时候,心底的防备会不自觉地减轻。   这个时候,格蕾丝就能从他们的神态动作、语言等方面,看出更多的东西。   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是最近古墓的发掘确实是进展缓慢,营地里的人们也是士气低迷。   威廉姆斯爵士最终还是决定带大家一起去参观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贝克太太的房间之前被治安官带人搜索过,并没有发现任何毒药或者类似气·枪的武器,于是她就被暂时放了回来。   此时她推着轮椅,以及坐在轮椅上的威廉姆斯爵士,缓缓走在距离金字塔不远的沙地上。   这里的沙子已经被来来往往的游客压得平整结实,因此轮椅走在上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一到了这种地方,威廉姆斯爵士之前那懊丧的样子就立刻消失了。   格蕾丝认为,像威廉姆斯爵士这样的男人,不应该和女人结婚,应该和古埃及文化结婚。   就像很多程序员的女朋友就是他们的电脑一样……   “你们知道金字塔为什么是石头制成的吗?”威廉姆斯这时转过头,询问格蕾丝和公爵大人。   “对于沙漠这种环境来说,石头是能够长久保存的东西。”公爵大人客观的说道。   “没错   ,古埃及人认为,石头建造的建筑物,是永恒的居所,他们将石头看做是不朽的东西。”   说到这,威廉姆斯指着狮身人面像的说道:“很显然,这是古代人的错误认知。”   格蕾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狮身人面像缺少了鼻子。   经过几千年的风化,那块石头已经出现了缺损。   但是对于古埃及人来说,他们活着的时候,的确是没办法看到一块石头风化成沙子的。   他们所在的,是吉萨金字塔群,这片古埃及王室的墓地里,有着几十个金字塔。   其中最巍峨的,自然要属胡夫金字塔。   格蕾丝仰头看去,目露崇敬。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恐怕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居然是几千年前的古人,利用最原始的手段,一点一点建成的。(①)   而这些巨石是如何堆叠上去的,对于考古学家们来说,还是个巨大的谜团。   就连戎马一生的拿破仑大帝,也曾在胡夫大金字塔下感叹“五千年的时间在俯视着我”。   由于威廉姆斯爵士腿脚不方便,贝克太太决定和他待在附近的凉棚里,等待着其他人参观完金字塔内部,再一起往回走。   格蕾丝在进入马蒙入口的时候,不太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②)   威廉姆斯爵士正拿着一本日记,低头阅读着,贝克太太则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公爵大人站在格蕾丝身边,看了一眼威廉姆斯爵士那固定着夹板的左腿,说道:“即使再怎么明目张胆的凶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两人转过身,跟着其他人的脚步,往墓室的内部走去。   胡夫大金字塔在建造过程中似乎出现过纰漏,导致金字塔的下半部分,有一条很长的废弃通道,以及一个废弃的墓室。   在通道两边,还有着许多半成品的壁画。   只不过这种用金字塔作为坟墓的习俗,在十一王朝以后,基本就被石窟取代了。   这就导致威廉姆斯爵士发现的这处墓穴,需要重新挖掘,而非是像金字塔一样,稍微清理一下,就能进到里面去,寻找文物和壁画。   不过相对幸运的是,他发现的这处墓穴并没有盗墓贼光顾的痕迹。   格蕾丝提着   提灯,走在向上的阶梯上。   阿伊向她解释了金字塔内碰到的一些铭文。   “这句话的意思是,为他建造上天的天梯,以便他可以由此到达天上。”(③)   很显然,这句铭文解释了他们脚下这些石制阶梯存在的意义。   当大家好不容易走到主墓室的时候,格蕾丝抬头看见了一个通风口。   “如果是新年的凌晨来这的话,就可以通过这个通风口看到天狼星。”阿伊说道。   他所说的,是古埃及的新年,七月十九日。   与其他文化不同,古埃及的文化可以说是四大文明里最古老的。   这个民族的人充满了智慧,是天生的观察家。   他们根据尼罗河水的涨潮时间,将一年划分为三个季度。   大概是尼罗河三角形得天独厚的气候,使得古埃及人天然就拥有肥沃的土地。   尼罗河水每次涨潮,就会把河底肥沃的淤泥,带到尼罗河三角洲,让那里的土地在明年可以产出丰厚的粮食。   衣食无忧的古埃及人,拥有更多的时间,从事其他的活动。   娱乐、祭祀、观察自然……   这些人当中,有人发现,每当天狼星和太阳同时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尼罗河就开始涨潮,并在四五十天后开始泛滥。   于是人们根据天狼星的位置,有了“年”的概念,以后他们又根据涨潮、落潮、收割,将一年分为三个季度十二个月,再加上五天的节日,一个天狼年,刚好是三百六十五天。   在六千多年以前,古埃及的人们就能制定出如此准确的天文历法,这让人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理所当然的,天狼星也是人们所崇拜的一颗星星,很多神庙的庙门,都是朝向天狼星的。   包括金字塔的通风口,也是如此。   在这个墓室里,有一句话让格蕾丝印象深刻。   “天空把自己的光芒伸向你,以便你可以去到天上,犹如拉的眼睛一样。”(④)   当短暂的参观过后,格蕾丝从金字塔的出口处走出来,不由觉得神清气爽。   阿伊告诉她,在胡夫大金字塔里,有一种神奇的“能”。   人们进入金字塔,可以减轻病痛,精神焕发。   因此有很多当地人对这座金字塔异常崇敬,定期   就会过来朝拜。   格蕾丝对于“神灵保佑”一类的说法将信将疑,她更怀疑,这个地方可能是古代人所认定的“风水宝地”,也就是地球上某个有着特殊磁场的地点。(⑤)   因为她的确不能否认,从金字塔出来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好多了,这些天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几人走出来的时候,威廉姆斯爵士还像之前一样,低头阅读着他那本笔记。   而贝克太太呢?   她手里攥着她那把小阳伞,坐在威廉姆斯爵士身后不远的一把椅子上,昏昏欲睡。   作者有话要说:①直到1889年巴黎埃菲尔铁塔落成之前,胡夫大金字塔一直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高度为146.5米。   ②游人出入大金字塔的洞口是在原入口下方另辟的一个洞口,位于石壁的第六级,是阿拔斯王朝哈里发马蒙所强行开凿,故称“马蒙入口”。   ③④均为《金字塔铭文》中象形文字翻译出来的句子。   ⑤据说,金字塔形状的建筑贮存着一种奇异的“能”,它能使放入其中的尸体快速脱水,所以“木乃伊”能长期保存完好。如果把一枚有着斑斑锈迹的金属钱币放进金字塔,不久之后取出来,面前就会出现金光灿灿的“新币”;如果把新鲜的牛奶放进金字塔,24小时后取出来,仍然鲜美可口。金字塔“能”被认为具有刷新和保鲜的功能。不仅如此,如果一个人的身体不舒服,金字塔“能”还可以使人消除一切不适症状,神采风扬。受到头痛、牙痛煎熬的人,只要在金字塔里待上一小时,就会消肿止痛,如释重负;神经衰弱、疲惫不堪的人,进入金字塔转上一圈,接受“金字塔能”的抚慰,很快就可以精神焕发,神清气爽。   这些神奇的作用原理为何,目前科学界还没有明确的说法。感谢在2020-12-05 13:18:45~2020-12-05 15: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猫 10瓶; 第186章 被叮咬的路人   格蕾丝有些紧张地走过去, 推了推贝克太太。   “唔……对不起,我怎么睡着了……”   贝克太太摇了摇她那有些昏沉的头,用手撑在伞柄上, 站了起来。   当她推着轮椅往前走的时候, 威廉姆斯爵士才把注意力从笔记上收了回来。   贝克太太把他推出去之后,在两人就暴露在炎热的阳光下了。   “请等一下, 我得把伞撑开。”贝克太太暂时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   正当她撑开伞的时候,拥挤的人群里有人推了一下威廉姆斯爵士的轮椅。   威廉姆斯爵士的轮椅往前滚动了一截,磕在一处凉棚的支柱上, 然后啪地一声翻到在地。   威廉姆斯爵士惊呼一声, 自己也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笔记飞出去老远。   这时在格蕾丝几人前面的一个当地人突然大叫了一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这人不太高兴地嘟囔了几句什么, 往地上看了一眼, 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在他走后, 格蕾丝走到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在地上发现了一只被拍死的黄蜂。   阿伊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随即意识到自己把威廉姆斯爵士丢在了一边。   他赶紧招呼其他人, 七手八脚地把威廉姆斯爵士扶了起来。   贝克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撑着伞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威廉姆斯爵士重新坐上轮椅,她才一脸愧疚地走过来,继续推着轮椅,和大家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 她一直在为自己辩解。   辩解的理由也很合理。   “那个地方土地很平坦,根本没有陡坡,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这些当地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就是仇视欧洲人。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些埃及人干的, 他们根本不了解考古学的重要性!”   “我当然没看到是谁做的,但是这是显而易见的,没准墓穴坍塌的事也和他们有关。这些埃及人打算害死威廉姆斯爵士,一次不行他们就会来第二次,现在第二次不就来了?”   贝克太太的话虽然充斥着浓郁的“种族主义”,但是有一个客观事实是不容否认的。   那就是威廉姆斯爵士两次出事的地点,确实都有着数   量很多的埃及人。   难道这是埃及某个民间组织的复仇行动吗?   毕竟威廉姆斯爵士和伊莲娜,确实是考古队最重要的两个人物。   对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这种外人来说,威廉姆斯爵士的行为可能最多只是有点令人讨厌。   但是,对于一部分血统纯正的埃及人来说,威廉姆斯爵士可就是个过来刨人家祖坟的盗墓贼啊!   也许杀掉威廉姆斯爵士,对这些人来说,不仅不是坏事,还是一种正义之举呢。   威廉姆斯爵士对这种推测的态度算不上重视,在查尔斯医生再次劝告他安心静养的时候,这位爵士冷酷地反驳了这个建议。   “贝克太太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如果别人推了我一下,就是希望杀死我,那我恐怕早就不知道被‘暗杀’了多少次了!”   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胡夫大金字塔每天都有很多人参观,我们离开的时候,人群很拥挤,有人不小心碰到我的轮椅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可是古墓坍塌的事呢?这也是很常见的事吗?”   面对查尔斯医生的反问,威廉姆斯爵士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   “我认为……这可能是那些工人一时冲动。”   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您也看到了,我这个人在考古的事上十分认真,因此挖掘古墓的时候,我对工人们的要求很严格。”   紧皱的眉头昭示着威廉姆斯爵士的心情,“当然了,他们肯定也明白,挖坏了一块壁画是多么严重的事。而我那时候刚好被那个耿直的小伙子叫下去查看。也就就是那时候……”   他指的是那个和他一起被困在地下,不幸去世的工人。   查尔斯医生认为他的推测有些道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应该无视可能存在的风险。   威廉姆斯爵士的意思,无非是那群工人非常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看了那块损坏的壁画之后,一定会大发雷霆。   因此这些人出于对他怒火的恐惧,一时动了邪念,对固定墓室的支架做了点手脚,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另一边,詹姆斯和格蕾丝询问了那些当地工人,这些工人全都否认壁画是自己弄坏的。   他们一致认为,弄坏壁画的就是那个死去的年轻人。   这些人在面对欧洲人的时候,用的都是类似的态度,畏畏缩缩的同时又难掩憎恨,就像很多人对待外国人和异教徒时的态度一样。   这让格蕾丝很难判断他们语言的真实性。   然而还没等她调查出什么,当地就又发生了命案。   只不过这次的死者既不是营地里的人,也不是附近的工人,而是一个埃及商人。   这个人死前的症状几乎和伊莲娜一模一样。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受治安官的邀请,前去查看,然后震惊的发现,这名死者就是威廉姆斯爵士遇袭的时候,那个大声尖叫的男人!   “我们的医生在他的腰部发现了一颗小弹丸,就和你们之前发现的那个一样。”治安官面色凝重地把他们的发现告诉了格蕾丝。   格蕾丝计算了一下这个人从那声尖叫开始,到他彻底死亡所花费的时间,几乎和伊莲娜差不多,都是三天左右。   这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毒药。   因为一般小剂量就能致死的毒药,并不会以如此慢的速度使中毒者死亡。   然而这种毒药做到了。   它不仅0.5毫克就能致死,而且从毒发到身亡,中间会折磨中毒者好几天的时间。   而医生们对此束手无策,甚至连为中毒者减缓死前的痛苦都做不到。   与其说这是毒药,还不如说这是惩罚中毒者的一种酷刑。   巧合的是,这次的死者,还真的称得上是一名“埃及的罪人”。   这家伙是个古董贩子,专门把古埃及珍贵的文物,卖给欧洲那些富裕的古埃及文化爱好者。   对于埃及本地人来说,这个人可能比威廉姆斯爵士这样的外来者还要可恶。   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叛徒比敌人更可恶。   这个人名叫海特·普,在开罗有一处不错的房子。   根据海特·普的邻居们所说,海特·普偶尔还会去英国,亲自护送一些珍贵的古董,到伦敦去售卖。   对此,阿伊给予了证实。   “我那天跑过去,就是因为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没想到是他。”   “海特·普和威廉姆斯爵士也有过交易吗?”   阿伊点点头,说道:“的确有过几次,不过威廉姆斯爵士只会把不怎么珍贵的古董卖给他,就是那些从古埃及大臣的墓   穴里开采出来的东西。   在你们来埃及之前,海特·普还来过营地一次,希望威廉姆斯爵士能把哈特舍普苏特坟墓里的古董卖给他一部分。”   说到这,阿伊的嘴抿成一条线,眼睛活泼地瞪圆了,“结果你应该能猜到。”   威廉姆斯爵士当然不可能同意。   哈特舍普苏特墓穴里的一切,都是他考古最高成就的佐证,这么珍贵的东西,威廉姆斯爵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卖给一个二道贩子呢?   就算他真的想出手,也应该卖给王室贵族,或者干脆自己出资建造一个博物馆,名利双收。   卖给海特·普这种小商人,实在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之一。   “海特·普过来找威廉姆斯爵士做生意,营地里都有哪些人知道呢?”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阿伊向格蕾丝讲了之后发生的事。   原来威廉姆斯爵士一直对海特·普这样的人很看不上眼。   因为海特·普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这个家伙在古董上完全没有自己的审美,他购买的东西,都是上流阶级那些不懂古埃及文化的“半瓶水”们喜欢的古董。   然而那些人喜欢的东西,实际上往往都是商人们为了暴利而大肆渲染的劣等品。   对于威廉姆斯爵士这种真正了解行情的人来说,海特·普青睐的东西,都是俗不可耐的代名词。   然而这家伙居然胆敢提出,要从他的手里购买哈特舍普苏特三分之一的随葬品。   这对威廉姆斯爵士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于是威廉姆斯爵士当天非常无礼地把海特·普赶了出去,还声称自己以后永远不会和他做生意。   海特·普虽然离开的时候很狼狈,但作为一个比较成功的商人,他还是维持住了风度,没有对威廉姆斯爵士这个坏脾气的客户破口大骂。   当天晚餐的时候,威廉姆斯爵士对海特·普之前的所作所为,发表了长篇大论的嘲讽。   “他当时还说,像海特·普这种连荷鲁斯左右眼都分不清的人,不配和他谈论古埃及文化,因为他自己甚至都不配当一个埃及人。”   格蕾丝猛得停下了做记录的手,抬起头追问:“荷鲁斯的左右眼?你确定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当然   了,要说考古队里谁听威廉姆斯爵士说话时最认真,那可就非我莫属了。”   阿伊作为威廉姆斯爵士的养子,对这位如师如父的爵士可不是一般的尊敬。   针对这件事,格蕾丝找到了威廉姆斯爵士,询问他当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哦,你说那个。”威廉姆斯爵士轻蔑地敲了敲桌面,“就是一个无聊的民间传说。”   “海特·普告诉我,哈特舍普苏特的王位来路不正,所以有关她的很多东西都被抹去了,还有人怀疑她是被图特摩斯三世谋杀的,所以哈特舍普苏特明显是被秘密埋葬的。   她的情人,古埃及的一位建筑师森穆特对此心怀恨意,于是就制作了一个充满魔力的项链,也就是荷鲁斯的右眼,希望她能够死而复生,杀死篡位者图特摩斯三世。   海特·普希望我把那条项链卖给他,但这纯属无稽之谈,我们连主墓室都还没挖开呢。再说了,就算我发现了那条项链,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卖给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5 15:44:14~2020-12-05 17: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筠怡 40瓶;tiaf 1瓶; 第187章 毒药   “从那之后, 海特·普就再也没有找过您吗?”   “确切得说,他找过我一次。”威廉姆斯爵士提醒格蕾丝,“就在你们参观金字塔的时候。”   “这么说, 贝克太太当时在在场吧?”   “是的。”   威廉姆斯爵士脸色不太好地说道:“你可以问问她, 海特·普这个人有多么惹人厌烦,但愿他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格蕾丝有些意外, 但还是没有告诉他,海特·普已经中毒身亡了。   威廉姆斯爵士相当不悦地告诉格蕾丝,海特·普那天在凉棚里缠着他问东问西, 即使他冷言冷语也没能把他赶走。   还是贝克太太义正言辞地表示“威廉姆斯爵士最近受了伤, 身体不适”,这家伙才悻悻地离开了。   海特·普追问的事无非就那么几个,他询问了威廉姆斯爵士哈特舍普苏特墓穴挖掘的进度, 以及他是否发现了那条项链。   他还向威廉姆斯爵士透露, 有一位神秘且高贵的买家, 愿意出一万英镑, 购买这条项链。   当然了, 以海特·普这种奸商的秉性,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位买家,这位买家的出价也绝对高于一万英镑。   毕竟中间商总不可能白跑一趟吧?   贝克太太也证实了威廉姆斯爵士的说法。   格蕾丝和她聊天的时候,她正在清点厨房里的食物储备。   格蕾丝跟在她身后,一边听她嘟囔着“可恶的当地人又偷拿走了多少多少面包”、“那个小眼睛的女人拿走了一盒黄油”之类的话,一边不动声色地询问她当天的事。   “你是说那个满嘴疯话的商人?没错, 他确实说过那话,不过我和威廉姆斯爵士都不相信。”   贝克太太转过身来,对格蕾丝说道:“您是埃塞克斯公爵的总管,所以肯定见过比那更多的钱,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一万英镑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巨款,威廉姆斯夫人的遗产也不过如此了。   要是那个墓穴里的一条项链就值这么多钱,威廉姆斯爵士也不用把自己的财产都花在考古上了,荷鲁斯的右眼,那样的项链有什么可稀奇的?即使是钻石做的,那东西也绝对不值一万英镑。”   说完这些,贝克太太又打开了   一个橱柜,数了数里面的装葡萄干的罐子,不出意外地又发现少了一个。   “啊!这群小偷!难道她们非要逼我一天清点一遍食品储藏室吗?我仅仅是一个礼拜没有清点,就少了这么多东西!”   她回过身,指着门上的一面镜子,“我要把这面该死的镜子搬走!三次了!三次!”   贝克太太像寻找同盟似的,看向格蕾丝,“您根本无法想象,克里斯蒂先生。有好几次,我差一点就抓住这群偷东西的小贼,但是她们通过这面镜子看见了我!这些人串通一气,互相掩护对方,让我每次都不能把她们送到治安官那里!”   “埃及永远比不上英国,如果你在英国偷了东西,警察就会让你去监狱劳动半个月以上,只有这样,偷东西的人才会长记性。”贝克太太絮絮叨叨地咒骂了几句,气愤地在记事本上写下今天核对过的库存。   “哦,您的左手怎么了?”   格蕾丝下意识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这时贝克太太一拍额头,“啊!我可真笨,是右手。”   格蕾丝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发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一些墨水。   左手……   右手……   格蕾丝瞥了一眼镜子,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   “哗——”   盥洗室里,格蕾丝用肥皂清洗着手上的墨迹,抬头看向洗手池上方的化妆镜。   荷鲁斯的左眼和右眼,的的确确是镜像的,除此之外,两者的形状没有任何差别。   想到这,格蕾丝找到公爵大人,希望他可以陪着她,偷偷去古墓里看看。   当然,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警惕,两人决定等到夜里其他人都睡下了,再离开营地。   而中间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等到了老约翰的回信。   老约翰的信里,还携带了一包植物种子。   经过查尔斯医生的判断,这些种子是蓖麻籽。   老约翰在信里提到,他曾听说过一些有关蓖麻籽的意外事故。   这些事故多数是由孩子们乱吃东西引起的。   有的孩子,尤其是穷人的孩子,在饥饿的时候,几乎是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在乡下那些贫穷的地方,总是会有孩子把蓖麻籽吞下去,然后上吐下泻。   不过他   们大多数都没有死,因此也就没人多加注意。   但是老约翰曾经用过这东西。   因为有一次,他们去往东非冒险,曾遇到过一群发疯的野象。   非洲的大象不仅体型大,而且极具攻击性,根本不是通过蛮力可以消灭的。   他们那时候并不清楚是什么让这群野象发了狂,但是这群野象把他们困在一个古墓里出不去,却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就这样,胡安娜夫人和探险队的成员们商量对策。   由于他们这些人平时都是喜欢正面攻击的存在,因此胡安娜夫人和其他成员很少会在身上携带毒药。   当时老约翰看见了东非一种非常常见的灌木——野生蓖麻,于他是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把蓖麻籽用石头碾碎,拌进了黄油里,涂抹在面包上,然后远远地扔了出去。   原本老约翰只是希望这些大象会像那些孩子一样,上吐下泻,身体虚弱,这样他和队友们就可以趁机逃跑。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些大象吃了面包之后,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全都死了,一个也没活下来。   从那以后,老约翰就对蓖麻这种植物保持了极大的警惕心。   就算是那些用来治病的蓖麻油,他都一律拒绝使用。   现在想想,老约翰的警惕是很有道理的。   十几颗碾碎的蓖麻籽,居然就可以毒死一头大象,换成是人,恐怕嚼碎一两颗,就会一命呜呼。   而且这些大象从服毒到死亡的时间,可以说是和伊莲娜一模一样。   查尔斯医生用和胃液浓度相当的盐酸溶液做了实验,发现蓖麻籽的外壳非常坚硬,如果不咬碎的话,即使在胃液里放上好几个小时,也不会破损。   也就是说,那些误食蓖麻籽的小孩,并不是因为对蓖麻·毒素有耐受性,而是因为蓖麻携带的毒素根本就没有进入到他们的身体里。   到这里,格蕾丝已经基本确定,凶手使用的毒药就是蓖麻·毒素。   而且看起来,这个凶手似乎知道,这种毒药直接进入血液里,所需要的剂量要比口服更小。   但是单从毒药的种类,恐怕很难分析出凶手是谁。   因为蓖麻虽然起源于非洲,但却很早就传到了亚洲,之后又传到了欧洲   和美洲。   也就是说,这种植物几乎遍布世界各地,任何人,只要他像老约翰一样,无意间发现了这种植物拥有致命的毒性,那么他就完全有机会利用这东西杀人。   格蕾丝总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问其他人,“你知不知道蓖麻有毒呀?”,这么有指向性的问题,但凡不想惹上麻烦的人,肯定会下意识地否认。   不过从地域的角度来讲,原产非洲的植物,往往最不可能出现在俄罗斯。   俄罗斯寒冷的天气,注定了热带的很多植物都没办法在那里开花结果。   而蓖麻最大的用途,就是榨油。   因此蓖麻必须成熟结籽,才会有农业上的价值。   这东西和棉花一样,还不到成熟时期,就会被俄罗斯过早到来的冬天冻死。   即使到了后世的二十一世纪,俄罗斯的棉织品也需要从国外进口原材料。   可想而知,蓖麻油和蓖麻籽在俄罗斯应该属于舶来品,那是穷人吃不起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因此而中毒。   从这方面来看,伊万是最不可能知道蓖麻有毒的人。   而剩下的人里,贝克太太不像是见多识广的人,知道蓖麻·毒素的几率也不太高。   而阿伊、威廉姆斯爵士、卡尔三人知道这东西的概率应该差不多。   至于斯宾塞,格蕾丝不认为这个年轻人想得出这种毒计。   要不然就是他的演技太好了,才能把自己伪装得如此懵懂无知。   总而言之,目前毒药的种类已经找到了。   剩下的,就是解开“荷鲁斯右眼”的谜团了。   当天夜里一点钟的时候,格蕾丝穿了一双鞋底贴了一层羊毛毡的皮鞋,悄无声息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   她试探着推了推公爵大人的房门,不出所料,门没有上锁。   两个人确认了一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于是就像两个幽灵似的,静悄悄地摸出了营地。   就在这时,公爵大人一把将格蕾丝拉到了阴影里,两人屏住呼吸,藏在了围墙的后面。   月光下,一个瘦削的身影,提着一盏不怎么亮的油灯,鬼鬼祟祟地往古墓的方向走去。   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格蕾丝挥了挥手杖,示意自己带了武器,而公   爵大人则轻轻拍了拍上衣口袋,表示自己带了一把左轮。   前面的人手脚利落,显然不是威廉姆斯爵士。   而且从身高来看,这人也不可能是贝克太太。   阿伊、伊万、卡尔和斯宾塞四个人,都是那种瘦高的年轻人,在夜色里,很难通过背影把他们区分出来。   怀着这种抓心挠肝的好奇心,两人紧紧地跟在黑影的身后,一直走了将近三英里的路。   黑影到了古墓的入口,放下了提灯,机警地四处张望了一圈,这才顺着□□,爬了下去。   月光下,格蕾丝认出了那张脸。   是阿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5 17:34:47~2020-12-05 22:3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千繁华 20瓶;疏桐墨杰 1瓶; 第188章 荷鲁斯的谜底   “怎么会是他?”   格蕾丝心底忍不住疑惑。   她冲着公爵大人打了个手势, 两人一个望风,一个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阿伊的脚步声。   等到脚步声远了, 两人才谨慎地爬了下去。   周围的墓道并不宽, 只够两个人并肩行走,想必平时工人们往地面上运送碎石和夯土的时候, 也要互相推挤,才能勉强通过。   他们远远地跟着阿伊,不敢走得太近。   因为阿伊手里的提灯, 可能会让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 从而被阿伊察觉。   阿伊这次来,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因为一进到墓室里,他走路的速度就骤然加快, 让不想发出声音的格蕾丝两人差点跟不上。   两人尾随着他, 来到了一处墓室。   只不过, 他们在墓室门口停了下来, 只侧着身子, 偷偷向里面张望。   到了墓室里, 阿伊就显得自在多了。   也许是没想到有人会一路跟踪他到这里,阿伊走进墓室之后,就没有再东张西望。   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开始疯狂地划着墙上的壁画。   再任由他这样下去,就算古墓里真的有什么秘密, 也基本被毁了。   公爵大人率先冲了出去,一拳打在阿伊的手腕上,成功地让他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把匕首踢到一边, 打算质问阿伊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阿伊突然拿起了他的手杖,指向了慢一步冲进来的格蕾丝。   “不!”   公爵大人立刻就想到了这是什么,下意识地就扑了出去,挡在了格蕾丝的身前。   两个人因为惯性倒在墓室灰扑扑的地上。   格蕾丝看向阿伊,瞳孔猛得缩成了一个小点。   阿伊往后退了一步,手杖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捂着脸,无助地蹲在地上。   “我……我不敢……我不敢杀人……”   公爵大人被那一声碰撞音吓得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到头来却发现是虚惊一场。   直到被格蕾丝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格蕾丝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现在事态紧急,两人也没空闲聊。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之后,格蕾丝就走   过去,捡起了那把手杖,问道:“这是威廉姆斯爵士给你的吧,阿伊?”   阿伊崩溃地捂着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格蕾丝倒也没强求他的回答,而是把那把特殊的武器递给了公爵大人,自己则拿起提灯,仔细观察着墙上的壁画。   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墙上的荷鲁斯之眼,都是右眼。   也就是说,这个墓室里的壁画,根本就是伪造的!   她细心观察下,发现这些壁画,和其他墓室的壁画不太一样,有着刻意做旧的痕迹。   而且在阿伊划坏的部分,格蕾丝发现,在这层壁画下面,还有一层壁画。   阿伊这时面带愁容地说道:“这不是哈特舍普苏特的墓穴,而是她的女儿尼斐鲁拉公主的坟墓……   尼斐鲁拉和哈特舍普苏特前半生的经历非常相似,她们都是王后的亲生女儿,但没有同母的兄弟,所以都嫁给了同父异母的兄弟,成为了王后。   而是,在她们成为王后的时候,当时的国王都很弱小……”   说到这,阿伊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应该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尼斐鲁拉公主又是哈特舍普苏特的女儿,没看到主墓室之前,我们是很容易把墓主人的身份弄错的……”   也就是说,威廉姆斯爵士一开始,确实以为自己发现了哈特舍普苏特的墓穴,所以欣喜若狂。   得意忘形的他把消息透露给了报社,结果在挖掘到一半的时候,他和阿伊两个人意外地发现,一处壁画上写明了墓主人的身份是尼斐鲁拉公主,而不是她的母亲哈特舍普苏特!   然而外界报社的大肆宣扬,已经让威廉姆斯爵士没有了退路。   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声一落千丈,他只能铤而走险,半夜来到这里,趁着墓室只开凿了一半的时候,偷偷把原本的壁画覆盖掉,添加上自己杜撰的内容,以欺骗大众,让人们以为墓主人就是哈特舍普苏特。   而伊莲娜平时在工作室里解读象形文字,并不经常去古墓参观,所以威廉姆斯爵士的骗术,有着很高的可行性。   只要在墓穴刚刚开凿完毕之前,成功地把尼斐鲁拉篡改成哈特舍普苏特,那么在真正的哈特舍普苏特的墓穴被发现之前,威廉姆斯爵士就可以   骗过其他人,成功把自己伪造成“哈特舍普苏特墓穴的发现者”。   要知道,像尼斐鲁拉这种在古埃及历史上一笔带过的公主,是完全不可能和女法老哈特舍普苏特相提并论的。   威廉姆斯爵士怎么可能在得到“哈特舍普苏特墓穴的发现者”这一威名的情况下,再接受比这差得多的尼斐鲁拉呢?   虽然他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他还是选择了欺骗。   于是当这处墓穴被完全挖开的时候,考古队的成员们如愿地发现了“哈特舍普苏特的亡灵书”。   但是拓印的时候,壁画上的文字,全都是镜像的。   威廉姆斯爵士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问题,伊莲娜由于习惯了看到“荷鲁斯的左眼”,一时间也没有发现问题。   直到第二天,当大家参观博物馆的时候,威廉姆斯爵士才猛然发现了自己的纰漏。   他把荷鲁斯的左眼画成了右眼!   细心的伊莲娜在看到壁画的那一刻,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她当时思绪混乱,但却并不愿意相信自己尊敬的威廉姆斯爵士是这种卑鄙的人。   两人在当天下午密谈的时候,威廉姆斯爵士就动了杀心。   天真的伊莲娜警告他,让他小心营地里的人。   因为相信威廉姆斯爵士拥有高尚品格的她,坚信做出这种拙劣赝品的人,一定另有其人。   彻底验证了伊莲娜已经发现墓室秘密的威廉姆斯爵士,使用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一个可以通过开合扣动扳机的记事本。   带着蓖麻·毒素的小弹丸打进了伊莲娜的小腿。   可怜的伊莲娜,一直到亲眼看见查尔斯医生从自己的小腿里取出那颗弹丸,才意识到,要杀死她的人,居然是她的恩师兼挚友——威廉姆斯爵士。   她临死前的伤心与绝望,格蕾丝根本不敢想象。   后来,当伊莲娜死后,威廉姆斯爵士再一次来到古墓的开掘现场。   这时工人里有一个小伙子,在新的墓室里发现了壁画的异常。   对于埃及人来说,一些代表人名的象形文字,还是有人认识的。   这个小伙子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他好心地叫来威廉姆斯爵士,悄悄告诉他,他搞错了墓主人的身份。   他哪里知道,威廉姆斯爵   士早就知道了墓主人的身份,正愁着怎么瞒天过海呢!   威廉姆斯爵士不动声色地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趁着那个小伙子站在一块巨石下面的时候,对支架动了手脚。   于是这个黑心的家伙,通过以伤换命的方法,成功让自己成为了“诅咒的受害者”。   而知道这一切的埃及小伙子,再也不可能开口了。   他知道的秘密,已经随着那落下来的碎石,永远地埋在了地底下。   被困在墓室里的威廉姆斯爵士自己用铁锹毁掉了那一块写有尼斐鲁拉名字的壁画,然后嫁祸给当地的工人,佯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谎称是这些“粗心的工人”毁掉了他的壁画。   对于他来说,只要墓室里的古董还在,即使铭文有所缺损,也没什么问题。   因为他伪造的“哈特舍普苏特的亡灵书”已经被拓印下来了。   只要翻译过来的手抄本流传下去,就算墓室里的铭文全都被异教徒毁了又怎么样呢?   反正已经有那么多人见证了他是如何发现了哈特舍普苏特的亡灵书,又是如何把它们翻译了出来。   至于那些毁坏壁画的异教徒做的事,怎么也怪不到威廉姆斯爵士的头上。   甚至于伦敦的上流人士听了这一不幸遭遇,还会对威廉姆斯爵士报以“友善的同情”呢……   而阿伊,就是那个毁坏壁画的“异教徒”。   如果格蕾丝今天没有发现这一切,随着这座古墓的发掘,威廉姆斯爵士一定还会杀死更多发现真相的人。   阿伊此时委顿在地,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去面对他的养父。   他在这个案子里,只起到了两个作用,第一个,就是在参观金字塔之后,推了一把威廉姆斯爵士的轮椅,让他可以趁乱杀死海特·普,并在海特·普的脚下丢出一只死黄蜂,让格蕾丝以为海特·普只是被黄蜂蛰了一口。   第二个作用,就是毁掉墓室里的壁画。   “他为什么要杀死海特·普?”格蕾丝板着脸询问这个在养父面前毫无原则的年轻人。   “因为……海特·普手里有一本文献,可以证明哈特舍普苏特的主墓室里,确实极有可能有那么一个价值连城的项链。但是……但是尼斐鲁拉的墓穴里显然是没   有的。而且那么贵重的古董,即使是伪造一个,也会立刻被鉴定师发现……”   阿伊对于自己养父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清清楚楚,可是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样的人,简直是又软弱又可恨。   格蕾丝勒令他站起来,跟他们回营地去。   就在几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却发现詹姆斯气急败坏地从营地里追了出来,着急地在营地周围直转悠。   “威廉姆斯爵士死了,有人在他床头的水杯里加了剧毒的氰·化物!”   詹姆斯非常坚定地告诉格蕾丝,他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威廉姆斯的房间摸出来,速度飞快地跑出了营地。   荷鲁斯右眼的谜团最终解开了,但格蕾丝却并不怎么高兴。   因为在威廉姆斯爵士那个可以发射小弹丸的记事本里,她发现了一张扑克牌,牌面是方块K。   在威廉姆斯爵士的记事本里,记录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一个神秘的小女孩,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告诉了他“蓖麻籽的妙用”。 第189章 备受困扰的情侣   距离格蕾丝从埃及归来, 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眼看着就要到十二月了。   圣诞节临近的氛围,却并不能使格蕾丝感到高兴。   因为埃及之行算不上成功。   虽说威廉姆斯爵士的犯罪动机,完全出自于他个人, 但是他的犯罪手法, 却是扑克牌组织为他量身打造的。   包括那两件危险的武器……   这么危险的东西,格蕾丝当然不可能保存在伊登庄园。   她把它们交给了苏格兰场, 作为新型犯罪的又一项新发现。   让格蕾丝恼火的是,她被扑克牌组织的人小瞧了。   这群人有很多的机会暗杀她,但却从不动手。   这说明, 黑小丑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玩具。   当然, 如果这是普通的恶作剧,格蕾丝倒也不至于恼羞成怒,毕竟她不算是那种特别好面子的人。   但黑小丑不同, 他的每一个恶作剧, 都伴随着很多人的死亡。   这是犯罪, 是对人命的轻贱, 对法律的蔑视。   如果格蕾丝不能把这个组织铲除, 这颗毒瘤就会持续不断地在世界各地作案。   他们不仅从事有报酬的犯罪, 也接受本身并无利益可图的谋杀。   这说明,扑克牌组织里,至少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玩弄人命的心理变态者。   这群心灵扭曲的畸形儿,将杀戮当成自己的工作, 社会秩序越是混乱,他们就越是高兴。   这样的祸害,格蕾丝怎么能容忍他们一直逍遥法外呢?   那是绝无可能的。   于是,格蕾丝的日常生活中, 又有了一个新活动——收集往年罪案的报道和各类线索,以求能在这些陈年的案子里,寻找出蛛丝马迹。   这一天,当格蕾丝把1840年的女性罪案分类完毕的时候,总管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亚当走进来,说道:“有一位姓亨特的先生和一位女士想要见您。”   格蕾丝把手边整理好的剪报收进抽屉里,随即吩咐亚当,把两位访客请进来。   亚当走了出去,过了大约五六分钟,就领着一对看起来像是新婚夫妻的男女走了进来。   其中女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着一张很有智慧感的长脸,眼距比普通人要近一些,   穿着打扮很时髦,但却并不过分张扬。   她旁边的那位男士看起来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面容周正,一副典型的英伦绅士的模样,着装严谨、追求简洁,让人看不出具体职业。   格蕾丝站起身,邀请两人在办公桌对面的两把红木扶手椅上就坐。   那位面容略显严肃的绅士做了自我介绍。   “您好,克里斯蒂先生,我是马卡斯·亨特,这位是我的未婚妻瑞秋·杰拉德。”   说到这,他那张严肃的脸微微泛红,“很快,她就会是瑞秋·亨特了。”   杰拉德小姐的脸也红了。   看起来,这对情侣非常相爱。   毕竟对于内敛的英国绅士来说,能这么介绍自己的未婚妻,已经是相当情绪外放了。   “恭喜。”格蕾丝客套地送上祝福,之后就用一种和善的目光看着两人,等待着他们说出此行的目的。   自我介绍过后,这对情侣显然也想起来这次的正事,脸色也就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亨特先生拍了拍未婚妻的手,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向格蕾丝讲述两人的困扰。   “您的时间想必非常宝贵,所以我想我就直接说说这次的目的吧!”   他的声音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就像小说高潮部分前的低谷,“我的未婚妻,瑞秋,被一个恶棍跟踪了。”   格蕾丝的身体轻微地往后撤了一下,如果公爵大人在这,必然会知道,眼前的案子让他的总管先生有些失望。   “我想,苏格兰场侦办此类案件的经验比我要丰富得多。”格蕾丝委婉地给出建议。   “哦,不!”杰拉德小姐有些失态地喊出了声。   她紧张地摆弄着自己的小手提包,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钟,说道:“确切得说,那个跟踪狂目前还没有做出伤害我的举动,苏格兰场恐怕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亨特先生不高兴地嘟囔着,“我知道他是谁!”   “马卡斯,我们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冤枉一位体面的绅士。”杰拉德小姐犹豫的态度似乎让她的未婚夫更加不高兴了。   格蕾丝稍微提起了点兴趣,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亨特先生继续说,“在一个侦探面前,您可以畅所欲言,至于您话语的真实性,我会自行   判断的。”   亨特先生无视了未婚妻的阻止,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我就直说吧!我认为那个跟踪狂是本尼迪克特·菲尔德,一个银行业务员。”   “看起来,您有充分的理由,论证您的观点。”   “当然。”亨特先生很有把握地点了点头。   他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未婚妻,得到了对方认命的赞同,这才转回来看向格蕾丝。   “我之后说的话,请您一定要替我和瑞秋保密,虽然瑞秋没做过任何不道德的事,但是这个社会就是对女士们多有苛责。”   “当然,为顾客保密,是侦探该有的职业素养。不过我得提前告诉您,我办案的时候,公爵大人通常会给予我慷慨的帮助,所以……”   “如果您说的是您的雇主埃塞克斯公爵大人,那么我认为没问题。像他那样高贵的身份,根本没必要诋毁我们这样的人。”   亨特先生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把他的未婚妻杰拉德小姐这半年来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格蕾丝。   半年前的时候,亨特先生人还在美国,那时候他和杰拉德小姐还没有互相认识。   比他更早一步,杰拉德小姐在一场中产阶层人士举办的舞会上,认识了本尼迪克特·菲尔德,一个事业上小有成就的银行职员。   在舞会主办者米尔夫人的有意撮合下,杰拉德小姐和菲尔德先生先后几次参加了双方都认识的某些朋友举办的晚宴、下午茶、舞会、赛马、游园会等等社交活动。   当然了,以目前的年代,大家都很保守,能在这种公开场合多次见面,足以证明两人都有结婚的意向。   但是在相处过程中,杰拉德小姐发现,菲尔德先生是个非常“特别”的人。   这个男人经常会在公开场合陷入沉思,回过神来的时候,往往还会发表一些可怕的观点。   杰拉德小姐觉得这样性格捉摸不定的男人,对她来说不算是一个合适的配偶。   但作为一位受过传统教育的淑女,杰拉德小姐不可能在男士没有求婚的前提下,说出“不再联系”之类的话,那会显得她傲慢无礼,缺少教养。   不过杰拉德小姐还是尽可能地给了菲尔德先生暗示。   她减少了社   交活动,并且尽量避免和菲尔德先生接触。   按理说,大多数的男人这时候也应该懂得杰拉德小姐的意思了。   可惜的是,菲尔德先生似乎缺少了理解这种暗示的能力。   没过多久,杰拉德小姐就认识了她现在的未婚夫亨特先生。   亨特先生早年在美国做生意,今年夏天社交季最热闹的时候,才回到伦敦。   他认为自己在事业上已经有了一些不错的成就,因此就想把生活重心转到自己的家乡英国,并且迎娶一位淑女,过上相对不那么忙碌的生活。   亨特先生和杰拉德小姐一见如故,很快就坠入爱河。   原本杰拉德小姐的家世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和亨特先生是有些不匹配的。   但是两人认识没多久,杰拉德小姐就继承了一笔可观的遗产。   而亨特先生则在不久后策划了一场浪漫的求婚。   于是原本还对婚姻有些顾虑的杰拉德小姐,最终下定决心,答应和亨特先生共度余生。   两人的订婚时间,差不多就在一个月前。   然而订婚当天晚上,杰拉德小姐独自回家的时候,碰到了菲尔德先生。   菲尔德先生似乎对杰拉德小姐突然和别的男人订了婚这件事,非常难以接受。   他斥责杰拉德小姐是个肤浅的女人,并且在临走前诅咒她将来必定婚姻不幸。   从那以后,只要亨特先生不在杰拉德小姐身边的时候,就必然会有一个戴着假胡子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跟在杰拉德小姐的身后。   即使杰拉德小姐发现了他,并且找来了警察,那个家伙也仅仅是消失了一小会儿,等警察一离开,他又会继续跟踪杰拉德小姐,让她除了藏在房子里的时候,其他时间都神经兮兮,惊恐不定。   “而且,这家伙最近还做了更过分的事!”   亨特先生把一个信封推给格蕾丝,“您看看吧,克里斯蒂先生,这是多么恶毒的诅咒啊!”   “可是我们还不能确定那就是菲尔德先生寄来的……”   “耶稣在上!除了他还能有谁?”亨特先生反驳自己的未婚妻,“你就是把其他人都想象得太善良了,瑞秋。难道诅咒你得不到幸福的人不是他吗?被嫉妒心吞噬的男人,你们这些温和的女士是想   象不到他们的疯狂的!”   亨特先生拍拍未婚妻的后背,然后转头对格蕾丝说道:“打开看看吧,克里斯蒂先生。看看这个心思歹毒,性格阴沉的男人给我的未婚妻寄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个让人看了就难以入睡的可怕童话!   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这种故事为什么叫童话?它们应该叫短篇哥特式小说!只有怪人才会看那些东西!”   格蕾丝打开信封,发现信封里并没有手写的纸张,只有几张从某本书籍上私下来的几页带着油墨味的纸。   第一张纸上印着故事的标题——《蓝胡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5 23:48:58~2020-12-06 14:1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日笺、alsii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siii 5瓶;tiaf 3瓶;深夜肝论文 1瓶; 第190章 蓝胡子的诅咒   蓝胡子的故事, 格蕾丝当然不会觉得陌生。   这则可怕的童话曾被1812年出版的第一版《格林童话》收录。   或许是内容太过可怕,之后的第二版里,这则故事就被剔除了。   总而言之, 这大概是格蕾丝的童年阴影之一。   蓝胡子, 是一个长着蓝胡子的贵族,娶了六任妻子, 但这些女人最后都不知所踪。   这个贵族后来又娶了一位年轻的妻子,并在一次出远门的时候,叮嘱妻子千万不要打开城堡里一个重要的小房间的门。   结果他的妻子耐不住好奇心, 打开了那扇门, 最终发现了蓝胡子前六任妻子的尸体。   中途折返的蓝胡子要杀害第七任妻子的时候,被妻子的两个兄弟阻止了,妻子得救, 最终结局皆大欢喜。   当然了, 对于前六任妻子来说, 这可不是什么喜剧结局。   “这是恶毒的诅咒, 同时也是对我的诋毁。”亨特先生皱着眉头说道。   但凡是个聪明一点的成年人, 有几个人会看不懂这种暗示呢?   这种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亨特先生和杰拉德小姐的关系就很有可能出现裂痕。   “我知道这是恶毒的暗示,可是一个人要怎么证明他自己不是杀人犯呢?”亨特先生苦恼地说道:“我可以说我的过去毫无污点,我更没有结过婚,也绝对没有杀害过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前妻。”   他无助地摊开手,“但是谣言可以从任何角度攻击你, 别人会说你一定是个高明的谋杀犯,所有把一切都隐藏得很好,你把那些妻子的尸体藏起来了,你之前没有杀过妻子, 不代表你以后不会,诸如此类!”   杰拉德小姐在一边安慰他,“别这样,马卡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不单单是信任问题,如果我不能揪住这个撒谎精、这个跟踪狂的把柄,把他送进监狱,咱们两个就没办法在自己的家里安心入眠。”   亨特先生坚定地看向格蕾丝,“所以,克里斯蒂先生,我想恳求您调查清楚这件事。我和瑞秋会在圣诞节那天上午举办婚礼,希望您能够帮助我,让婚礼顺利地举办下去。   我有预感,那个卑鄙的家伙一定会破坏我和瑞秋的婚礼   ……”   说着,他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当然,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我很担心……”   他看了一眼杰拉德小姐那苍白的脸色,没有继续说下去。   格蕾丝最终答应帮忙调查这件事。   他们并没有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但是杰拉德小姐答应格蕾丝,会每天早上送一封信过来,告诉格蕾丝她当天的行程。   这样,当亨特先生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格蕾丝就可以抓住机会,偷偷跟在那个跟踪狂身后。   这样既有助于查清跟踪者的目的,同时也可以防止这个跟踪者在亨特先生不在场的时候,偷偷对杰拉德小姐下手。   对于格蕾丝的请求,公爵大人当然是欣然答应。   第二天早上,格蕾丝就收到了杰拉德小姐的信件。   信件上表示,今天中午她会和她的未婚夫亨特先生一起去丽兹饭店用餐,下午的时候,亨特先生会去一趟证券交易所,而她自己则会到米尔夫人家做客,喝下午茶。   信中还附上了米尔夫人家的地址。   从丽兹饭店到米尔夫人家的距离,差不多有六英里多的路程。   期间马车会经过娄瑟拱廊,在那段小路上,路两边会有立柱,顶上也有棚顶,十分地干扰视线。(①)   如果跟踪者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举动,在那里动手是最合适的。   所以经过这段路的时候,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必然要打起精神,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可疑人士。   吃过午饭后,两人换上一套轻便的散步服,穿上一件剪裁便于行动的呢子大衣,又雇了一辆方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的两轮马车,带上合适的武器,就去了丽兹饭店附近。   格蕾丝吩咐车夫在原地等着,她和公爵大人则跑到饭店门口的报童那里买了两份报纸,假装成那种下午在马路上游荡,四处找乐子的花花公子。   期间确实有浓妆艳抹的女士给予了两人露骨的暗示,但是都被巧妙地躲了过去。   格蕾丝观察了一圈之后,突然像是对某个站街女孩儿有了兴趣似的,拍拍那个女孩的肩膀,往隐蔽的小巷走去。   当然,其他的她可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到了小巷,就询问那个年轻姑娘,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在   附近转悠,或者哪个男人进了附近的店铺,一直都没出来。   姑娘听了她的描述,表示饭店对面的一家古董商店里,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一直没出来。   而她之所以留意到这些,是因为进出古董商店的男人,只要不是那种拎着大手提箱过来卖东西的,剩下的基本都很有钱,因此和他们“做生意”,能拿到不少额外的小费。   格蕾丝把一枚半镑金币放到女孩手里,就匆匆离开了。   期间她还解开了几颗纽扣,装作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好像真的和站街女孩在巷子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公爵大人神色紧张地盯着小巷的位置,直到格蕾丝的身影再次出现,才松了一口气,不太高兴地问道:“没什么事吧?”   格蕾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确定自己的的确确是一副绅士打扮。   “这个问题应该问那个女孩吧?”   “我干嘛要担心一个不认识的人,更何况那是她的工作。”   格蕾丝往丽兹饭店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这也是我的工作。”   她有些意外地询问公爵大人,“您该不会以为,真的会有站街女孩为了职业尊严,强迫我做些什么吧?”   “咳,当然,放在其他人身上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这么……这么……”公爵大人手足无措地表达了好一会儿,最终说道:“女孩子一向很喜欢你,格雷厄姆,但是我认为你应该和她们保持距离。”   格蕾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果您是担心我玩弄别人的感情的话,这种担心实属多余,我认为我目前的职业并不适合结婚。”   而且我也没办法和一个女孩结婚。   这时杰拉德小姐和亨特先生从丽兹饭店走了出来。   两人亲密地说了一会儿话,随后亨特先生就招手叫了一辆四轮马车,亲自把杰拉德小姐送上车,这才不太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又一次叫了一辆两轮马车。   这中间的时间里,亨特先生瞥见了公爵大人,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亨特先生向通往证券交易所的街道走了,杰拉德小姐的马车也已经开动。   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从古董店里走出来,烦躁地冲追出来   的店员摆了摆手,跳上一辆两轮马车,就跟了上去。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紧随其后。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杰拉德小姐的马车经过了娄瑟拱廊,由于那条路的特殊性,杰拉德小姐映在车窗上的脸时隐时现,很是让人提心吊胆。   格蕾丝跟了这么一路,终于走完了娄瑟拱廊这段遮遮掩掩的小路。   然而下一刻,杰拉德小姐和那个跟踪狂,居然双双不见了!   格蕾丝猛得从马车里站起来,又被踏板上的颠簸震了一下,跌坐回车棚里。   娄瑟拱廊的出口处除了一条笔直的大道,就是一个不太深的小巷。   格蕾丝跳下马车,拔出左轮,往巷子里走去。   “站住!”   这时一个黑影从巷子里蹿出来,公爵大人立刻就追了出去。   格蕾丝警惕地双手握着那把左轮,往小巷里走。   “救命!救命!”   是杰拉德小姐的声音。   格蕾丝冲着声音的来源大步走了过去。   巷子深处的一个破旧的院子里,一个醉汉正试图撕扯杰拉德小姐的衣服。   格蕾丝挥舞手杖,把这家伙抽得大叫一声,然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那个醉鬼估计是常年喝酒,身体早就垮了,被格蕾丝打了两下,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趁着这个机会,格蕾丝赶紧把杰拉德小姐扶起来,带着她出了小巷。   另一边,公爵大人拎着一个小男孩的领子,把他揪了回来。   “看起来,那个跟踪狂逃出生天了。”公爵大人不太高兴地说道。   小男孩一边剧烈挣扎着,一边试图把公爵大人的手掰开。   经历了这样的事,杰拉德小姐一方面受了惊吓,一方面又觉得衣装有些不得体,所以只能写了个便条,让一个跑腿小男孩送到米尔夫人那里,表示自己今天没办法去参加茶会了。   公爵大人暂时把那个小贼和没跑多远的醉鬼交给了巡警,之后就和格蕾丝一起,把杰拉德小姐送回了家。   杰拉德小姐在伦敦的富人区有一栋房子,据说这是她前段时间继承的遗产的一部分。   这栋房子带着安妮女王时期那种古朴又令人安心的风格,一看就不是那种暴发户会买的房子。   “我的家里已经没有长辈了,我想这也是   我被跟踪的原因之一。家里只有我一个主人,还有厨娘和女仆。”   杰拉德小姐脸色苍白,“我想我至少该做个体面的女士,如果我没有结婚,在家里放一个男仆那就太不像话了。但是现在的情况让我害怕,我好好地待在大街上,就被那个可怕的男人掳走了!”   女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贴心地送了热可可过来。   杰拉德小姐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示意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两人落座。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刚才那短短几分钟,自己所经历得惊心动魄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①娄瑟拱廊(Lowther Arcade)是伦敦一段带拱顶的小街,街道两边都是店铺。感谢在2020-12-06 14:13:08~2020-12-06 20:0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sychopath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醋君、白巧赛高 10瓶;疏桐墨杰、tiaf 1瓶; 第191章 行为怪异的歹徒   “当时马车刚刚从娄瑟拱廊出来, 我突然感觉车门被人强行拉开了……”   杰拉德小姐转过头去,示意格蕾丝看她的后背,“那个人拽着我的衣领, 把我强行拖下了马车。”   杰拉德小姐穿着的是一件高领礼服, 上半身和下半身是分开的。   上衣做得非常修身,展示出她纤细的腰肢。   衣服前面没有过多的装饰, 只有两条手工织成的漂亮的蕾丝,被巧手的女工缝纫在恰当的位置上。   衣服的背后有一排扣子,用黄豆大小的珍珠做纽扣。   由于淑女们做客时, 为了保持优雅的坐姿, 后背并不会碰到椅背,因此这种美观却不太实用的设计反而大行其道。   现在,杰拉德小姐脖子后方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已经不见了, 衣领上还有一块污渍, 看起来像是男人拇指上的汗水造成的。   “他拖着我往巷子里走, 威胁我说会让我付出代价。我当时已经吓傻了, 等我回过神来, 就看见了那个恶心的醉汉。”   格蕾丝摸着下巴, 陷入沉思。   她和公爵大人是最后进入娄瑟拱廊的人,杰拉德小姐是第一个,那个坐在马车上的大胡子男人是第二个。   当她和公爵大人进入娄瑟拱廊,而杰拉德小姐刚好走出娄瑟拱廊的时候,两人就会短暂地失去视野, 让杰拉德小姐离开他们的视线几十秒钟。   同样的,三辆马车都在娄瑟拱廊的时候,凶手是肯定没有机会动手的。   因为那条路是一个直线,两面没有可逃跑的地方。   如果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他们应该立刻就能发现。   也就是说,杰拉德小姐遇袭的时候,凶手就已经站在娄瑟拱廊外面了。   而那个大胡子男人乘坐的是敞篷的两轮马车,车夫的位置在他的后上方,大胡子男人坐在车夫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突然窜出去对着杰拉德小姐行凶的。   杰拉德小姐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而且她声称,那个男人是从小巷里突然蹿出来的,绝对不是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去,然后来到她的马车前行凶的。   也就是说,这次抓走杰拉德小姐的人,并不是马车上那个大胡子男人。   至于那个大胡子男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因为当时一片大乱,三个人谁也没注意。   格蕾丝猜测,那家伙也许不过是付了坐车的钱之后,摘下胡子,若无其事地混进人群当中去了。   这个戴着假胡子的男人,即使不是歹徒,也是歹徒的同伙。   因为如果不是格蕾丝两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那个歹徒也没这么容易得手。   谁能想到歹徒会躲在娄瑟拱廊出口的小巷里,等着杰拉德小姐自己送上门呢?   格蕾丝觉得不能只听杰拉德小姐描述她一个人的印象,也该听听那两个被送进警局的家伙怎么说。   在叮嘱巡警注意杰拉德小姐的住所之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来到了苏格兰场。   弗格斯探长看看他们两个的时候,就是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附近发生命案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格蕾丝:“……”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死神呢……   “不,我想您误会了。我和公爵大人今天抓住了一个小偷,以及一个意图侵害女士的醉鬼,现在我们手头的委托和这两个人有点关系。”   弗格斯探长为伦敦的治安捏了一把汗,如释重负地冲着得力助手加里警官挥了挥手。   加里警官走过来,说道:“请跟我来吧!”   根据格蕾丝所说的犯案地点,加里警官很快就在今天抓到的罪犯当中找到了两人要见的人。   两人率先审问的是那个从巷子里蹿出来的小偷。   这个小偷的形象,昭示着狄更斯的《雾都孤儿》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穿着不合身的礼服,戴着高礼帽,双手习惯性地插在兜里,眼睛骨碌碌乱转,仿佛随时准备顺走别人的丝绸手帕。   当公爵大人问他为什么要跑的时候,男孩表示自己当时正在巷子里面解手,一个男人忽然跑过去,嘴里还喊着“条子来了”。   出于对警察的天然畏惧,男孩提起裤子,拔腿就跑。   听见公爵大人让他站住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公爵大人那极其显眼的身高,断定他是那种会打人的条子,于是更是拼了命地夺路狂奔。   “你当时没有看见一个男人拖着一个女人走进小巷吗?”格蕾丝眉毛一挑,   觉得这个小家伙并不老实。   男孩心虚地转了转眼睛,“我当时面对着墙壁,根本没注意这些。”   “哦,是吗?一个疯狂挣扎的女人和一个凶恶的歹徒从你身后经过,也没有影响到你解决排泄问题?”格蕾丝用怀疑地语气,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也许……也许是有那么一回事,我好像确实听见了点动静。”   “啊,我想那位女士当时一定喊了救命。”   “没错。”   听了男孩的话,格蕾丝板起了脸,说道:“别装了,你当时根本不在外面。说吧,你进了第几栋房子?”   见男孩不说话,格蕾丝又继续加筹码,“我猜,你应该没机会把偷来的东西藏起来,对吧?”   男孩不情愿地从靴子里拿出几条不算很值钱的小首饰。   原来杰拉德小姐被拖进巷子里的时候,男孩正在一户人家的主卧偷东西。   这个十二三岁却经验老到的扒手直奔着女主人的珠宝盒就去了。   不过可想而知,住在小巷里的居民都算不上多么有钱。   但是这些住户房门的锁头是最容易撬开的,而且这样的人家通常没有仆人,偷东西不容易被发现。   男孩当时刚刚从女主人的珠宝盒里拿了一些首饰出来,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他以为是这家的女主人回来了,于是赶紧从后门跑了出去,就近从巷子出口夺路而逃。   倒霉的是,他碰到了人高腿长的公爵大人,没跑出一条街,就被揪着领子拎了回来。   当然,这个倒霉的小家伙,现在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天知道那个贫穷的女主人为了攒下这么点首饰花了多少时间,平时要多么省吃俭用。   要不是公爵大人抓住了这个小偷,那一家的女主人恐怕就要损失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一笔钱了。   加里警官把男孩带走了,并表示这小家伙上了法庭,应该会被判处两个礼拜的强制劳动。   但愿这种惩罚能让他走上正道。   接着,加里警官又把那个被格蕾丝揍了一顿的醉鬼带了过来。   这家伙是个没骨气的男人,看到格蕾丝的时候还哆嗦了一下。   但是格蕾丝考虑到自己平时和公爵大人在俱乐部对打时,对方那敷衍的演技……   这个酒鬼到底要不要这么娇弱……   而这个醉鬼和男孩相比,更加不清醒。   他说话颠三倒四,嘴里没有一句准话。   当格蕾丝询问他为什么对杰拉德小姐做出那种龌龊行为的时候,他居然表示杰拉德小姐是自己“扑”到他身上的。   “我原本正在那个院子里睡觉,结果突然听到院子大门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于是我就睁开眼睛,那个女人就自己冲我扑过来了,是她自己投怀送抱,我还以为那是站街妓·女呢。”   格蕾丝看了一眼这名醉汉那只能打两分的相貌,再配上那臭烘烘的味道,除非给杰拉德小姐来上一套□□全麻,再送上两万英镑,可能杰拉德小姐才会愿意主动投怀送抱吧!   加里警官也有些听不下去,抬脚踢了一下醉汉屁股底下的椅子,示意他最好说真话。   格蕾丝看着醉汉的穿着,反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是在院子里。现在已经冬天了,你就穿成这样在院子里睡觉?”   那是一处废弃的宅院,房子里又没上锁,四面有墙有顶棚的房子,怎么说也比露天的院子保暖。   “我原本是在房子里的,但是听见声音我就跑出来了。”   “这可真是真是个奇观啊,你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从房子里跑到了院子里。要是盲人都有这种本领,也就不用依靠亲人才能生活了。”格蕾丝讥讽地说道。   不过眼下的情况确实奇怪。   除了杰拉德小姐以外,两个证人居然谁都没有看到绑架杰拉德小姐的人。   醉汉看自己没办法继续编造谎言了,只好承认道:“她是被一双手推进院子的,一个男人的手拎着她的领子,把她丢进院子之后,就离开了。”   他举起双手,发誓赌咒似的保证,“这次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人就露了一双手出来,我根本没看见他的样子。而且那个女人当时吓得都快晕过去了,我没想到她那么快就能清醒过来。”   醉鬼秉承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就对杰拉德小姐起了色心。   他原本以为,在这种小巷子里,就算他做了什么,杰拉德小姐为了名誉,也不敢声张。   谁知道杰拉德小姐被吓破了胆,睁开眼睛一看见他,就立刻吓得尖   叫了一声,然后拼命呼救。   格蕾丝及时赶到,让他不仅没占到便宜,还被揍了一顿。   最重要的是,最后他还被公爵大人抓住,和那个小偷一起,被扭送到了警察局。   “真是太奇怪了,这个男人把杰拉德小姐掳走,就是为了吓唬她一顿?”   格蕾丝觉得那个醉鬼和小偷不太可能是歹徒的同伙,因为他们两个的行为,根本就是临时起意,完全起不到配合歹徒的作用。   “也许是那个戴着假胡子的人,给了他某些暗示,让他知道我们跟在后面。”   毕竟那个戴着假胡子的人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6 20:06:22~2020-12-06 22: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暗落秋华灬 20瓶;zero 10瓶;疏桐墨杰 1瓶; 第192章 两起案件   当天傍晚,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又一次来到杰拉德小姐的住所,并在那里见到了亨特先生。   让格蕾丝有些意外的是,杰拉德小姐把自己的遭遇对着亨特先生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   原因在于, 现在是1846年, 人们对女士们的声誉有着十分严苛的态度。   杰拉德小姐如果是个聪明人的话,她就应该一直哭哭啼啼, 等着格蕾丝这种“充满善意的绅士”替她解释。   因为正派的绅士往往会顾及女士们的感受,把那段经历尽量说得委婉。   可是杰拉德小姐却自己说了,而且说得事无巨细, 好像生怕亨特先生不多想似的。   亨特先生果然十分恼火, 但却不是对着杰拉德小姐。   他有些不高兴地暗示格蕾丝没能看顾好他的未婚妻,“我想我们不能够在伦敦这么耽误下去了,正好我在苏格兰乡下有一栋乡间别墅, 我会带瑞秋去那里, 那个绑架犯总不可能在苏格兰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吧?”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格蕾丝发现杰拉德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格蕾丝, 希望她可以在这多待一会儿。   出于安全考虑, 格蕾丝的确多待了一会儿。   亨特先生和杰拉德小姐虽然是未婚夫妻, 但眼下的年代,体面人可不会婚前同居。   在安慰了杰拉德小姐一番之后,亨特先生就离开了。   格蕾丝站在窗前,发现他正在马路上和巡警说话,似乎是在叮嘱巡警多留意一下这栋房子。   杰拉德小姐这时走过来, 和她一起站在窗前,有些失神地说道:“您看到了吗?他刚才……”   话说到一半,杰拉德小姐猛得回过神来,像是不敢接受自己的想法似的, 她往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地扶住了单人沙发的靠背,才勉强维持平衡。   “不,我是说……”   她绕到沙发前坐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刚才我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格蕾丝在她对面落座,“您不想去苏格兰吗?”   “如果我们能住在伦敦,那该多好啊!”杰拉德小姐没有直接回答格蕾丝的问题,“伦敦这里很繁华,居民们也很体面   ,我只要一出门,就能看到街道上的行人,想去买东西也很方便……”   公爵大人看向她,说道:“以亨特先生的社会地位,雇佣一些仆人,您应该也不会觉得孤独的。”   “哦,那不一样!”杰拉德小姐有些神经质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种乡村别墅,周围好几英里都没有其他人家……”   想到公爵大人的居所伊登庄园,她求证似的问道:“公爵大人,您有时会不会觉得有些害怕?您的庄园里仆人成群,可是他们都住在楼下,二楼只有您一个人,万一有坏人半夜潜进去……”   格蕾丝设想了一下她说的场景。   伊登庄园……   伊登庄园一层楼差不多有二十英尺(约六米)高,不像公寓追求实用,这种棚顶极高的房子是奢华的象征。   而且庄园里并没有使用容易出故障的瓦斯灯,所以庄园的外墙上没有什么可供攀爬的管道。   一个毛贼如果不借助工具,就想爬上二楼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他如果带了梯·子一类的工具,就很难不被马夫和园丁学徒发现。   退一万步讲,普通的毛贼要是敢闯进公爵大人的房间,应该百分之百会被揍扁……   不过如果是商人们买的那种乡间别墅,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首先潜入那些不那么高的别墅难度会降低很多,其次,那种乡间小别墅里的仆人应该不会超过十个。   格蕾丝瞥了杰拉德小姐一眼,觉得她所说的“潜入”,实际上有相反的意思。   比如别墅内部的人,想要残害她。   杰拉德小姐昨天还不是这个态度,今天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这中间的转变,大概就是因为亨特先生的决定让她起了警惕心。   如果是在繁华的伦敦市区,杰拉德小姐当然不会担心她的未婚夫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毕竟四处都有巡警,在自己的家里杀人显然是不太可能逃脱法律制裁的。   但乡村别墅就不一样了,孤零零地伫立在荒野上的别墅,方圆几英里都是无人地带。   如果一个丈夫想要杀死他的妻子……   杰拉德小姐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   亨特先生想要带她去苏格兰乡下,让她隐藏在深处的戒备心被激发了。   没有人可   以百分之百信任别人,尤其在有人给她寄了那么一封“蓝胡子”的信之后。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去苏格兰呢?”杰拉德小姐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马卡斯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不该这样怀疑他。”   最终,格蕾丝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因为目前来看,亨特先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犯罪动机。   他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有着相当丰厚的财产可以使他舒舒服服地度过下半生。   如果说是为了杰拉德小姐获得的那笔遗产,这个说法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因为杰拉德小姐没有亲戚,她的财产在她嫁给亨特先生的时候,就会自动归亨特先生所有。   至少法律层面上是这样。   维多利亚时代,女人在法律上的地位,与儿童几乎一致,都是需要男人来“监护”的。   亨特先生就算真的觊觎这笔财产,他也大可在结婚后立刻暴露贪婪无耻的嘴脸,占有杰拉德小姐的财产,而无需考虑这在法律上是否会有问题。   除非亨特先生就是那种变态的杀妻狂魔,他娶妻子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从杰拉德小姐的家中离开的时候,还对整个案子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   更让两人失望的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杰拉德小姐对自己耽误了格蕾丝的时间表达了歉意,并表示自己想了一夜之后,还是决定信任自己的未婚夫。   杰拉德小姐坚持“疑罪从无”的原则,认为她的未婚夫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平时对她也非常体贴,因此她觉得自己应该对他给予信任。   信的末尾,杰拉德小姐决定撤回委托,过几天就和亨特先生到苏格兰去。   他们认为那个疯狂的报复者只能在伦敦逞威风,如果换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他就无计可施了。   而且如果她和亨特先生结婚以后,家里就会有男性仆人,这样一来,别人也不敢随随便便闯进来。   “也就是说,我被辞退了?”格蕾丝把信纸递给公爵大人,眼中流露出迷茫。   这真的是杰拉德小姐写的吗?   万一这不是呢?   “我想我们得去确认一下,如果这封信是其他人写的   ,杰拉德小姐可能会有危险。”   然而……   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再次拜访的时候,却发现杰拉德小姐不在家。   从住所匆匆赶来的亨特先生,也表示自己今天没有见到过杰拉德小姐。   “可是……”房子里的女仆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亨特先生,同时还拿出了一张便条,“杰拉德小姐就是看了这张纸条,才出门去见您的呀?”   “什么?”亨特先生一把把便条抢过来,飞快地读了一遍。   “这不可能!我根本没给她写过什么便条!”   格蕾丝把便条拿过来,自己看了一眼。   便条内容如下:   “到证券交易所附近来吧,我们可以一起散散步,然后去吃午饭。”   便条的署名是M.H。   “这确实是我的字迹,但这张便条不是我写的,除非我失去了记忆,否则我不可能不记得自己写过的东西。”亨特先生的脸色很不好。   三个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伦敦证券交易所,和巡警一起,在那附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杰拉德小姐的影子。   杰拉德小姐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在结婚日期之前半个多月,新娘却失踪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亨特先生只能选择报警。   几人到警局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并不在,是加里警官接待了他们。   “弗格斯探长最近很忙吗?”格蕾丝视线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大胡子探长。   “哦,看来您没看今天的报纸。”加里警官说道:“英格兰银行今天上午被人盗走了十万英镑的纸钞,一千英镑一张的大面额纸钞,刚好一捆,被人偷走了。”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今天早上看到信的时候,急于出来确认,因此早餐吃得飞快,根本没来得及看报纸。   不过有一点非常值得注意。   英格兰银行和伦敦证券交易所都在同一条街——针线街上。   一起大金额盗窃案,以及一起绑架案,同时发生在针线街。   “银行总不可能把十万英镑放在外人能看见的地方吧?”   “当然不可能,所以这肯定是内部人员做的。”加里警官对自己的结论似乎很有把握。   随后他又问道:“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该不会又抓住了小   偷吧?”   “咳,恐怕这次要比昨天严重得多。”格蕾丝看了一眼满脸沮丧的亨特先生,说道:“有一位女士失踪了,就是昨天被歹徒袭击的那位女士,瑞秋·杰拉德。她今天上午收到了一张约她出门的便条,便条的字迹与亨特先生平时的字迹相同,于是这位女士就前去赴约了。”   “可是她一直到现在也没回到家里,我们四处都找不到她。”亨特先生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您看,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我很确定瑞秋不是那种很晚才回家的女士,她是个谨慎、爱惜名声的体面淑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6 22:42:16~2020-12-07 20:2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ic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西里阳光 48瓶;18140957 40瓶;大豆包 20瓶;二黑三三、爽朗哲学秃 10瓶;蕾二 2瓶;青楼楚馆怡红院 1瓶; 第193章 熟人见面   严格的来说, 仅仅是消失了不到十个小时的人,算不上是失踪人口。   但考虑到自己面前的这位,可是给苏格兰场帮过不少忙的侦探, 加里先生还是记下了情况, 表示自己会带人调查。   格蕾丝建议大家暂时先回到杰拉德小姐的住所,询问一下那些仆人。   杰拉德小姐的房子里有五名仆人, 一名身兼数职的女管家(毕竟人手不算充足)、一名并不会做宴会餐的普通厨娘、一名上房女仆、一名杂活女仆以及一名客厅女仆。   这五个仆人工作时间并不常碰面。   其中女管家有自己的工作室,虽说不宽敞,但是足够她管理布品和瓷器以及金银器。   家中没有男管家的人家, 女管家的工作通常就会很忙。   而反过来, 有男管家的人家,通常也会有女管家。   不过作为和男管家同样辛苦的所在,女管家的年薪可能只有男管家的六成。   因此在那些没有富裕到一定程度的人家, 能干的女管家是首选。(①)   这栋房子的女管家并没有跟随杰拉德小姐多久。   确切地说, 杰拉德小姐成为这种可以雇佣五名仆人的有钱人的时间没多久。   女管家和其他四名仆人, 差不多都是今年九月份才到这栋房子工作的。   她们对杰拉德小姐的了解都有限。   而厨娘不用说,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 或者需要买菜的时候, 她通常都会待在厨房,出门的时候也是从后门出去,因此和杰拉德小姐很少碰面。   上房女仆也算是仆人中比较贴近雇主的——她们是可以到二楼卧室整理房间的相对体面的仆人。   客厅女仆则负责在有客人的时候在客厅端茶送水,一般相貌需要长得比普通人端正。   杂活女仆负责清理一些不太雅观的污水废物,以及擦洗地板, 通常不会出现在雇主面前。   格蕾丝来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仆人都很紧张。   虽然受过训练的仆人通常不被允许大惊小怪,但是雇主失踪了,这么大的事, 作为仆人是肯定会忐忑不安的。   显而易见的是,厨娘和杂活女仆相对要轻松一些。   因为她们两个和雇主并没有什么接触机会,也就没什么感   情。   而且厨娘有厨艺傍身,因此不怕没工作可做。   杂活女仆的职位在仆人最底端,也没有什么再次下跌的余地。   这两个人几乎没有给格蕾丝任何线索,问她们什么,她们都回答,“我不知道,先生。”   格蕾丝只好暂时让她们回到自己的位置去,转而开始询问另外三名仆人。   有关杰拉德小姐的具体出门时间,客厅女仆给予了回应。   “是九点五十分左右,在送杰拉德小姐出门之后没多久,客厅里的座钟就响了一声,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已经十点了。”   “你平时一直待在客厅吗?”   “我有时候会在楼梯那里待着,楼梯的扶手每天都要擦一遍,我需要带着污水桶和一个小工具箱,在楼梯那里待上半个小时。”   “依你看,杰拉德小姐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客厅女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先生。但是昨天半夜的时候,杰拉德小姐拉铃叫醒了我们。”   她转头看了身边的上房女仆一眼,“我和黛西住在同一个卧室。”   上房女仆黛西点了点头,“杰拉德小姐昨天似乎很不安,她拉铃后,我就立刻去了楼上,给她送了一杯热牛奶。”   “她是否和你说了一些你本职工作以外的话?”格蕾丝问道。   黛西看了亨特先生一眼,有些回避地说道:“她只是问了我一些女士们婚前都会问的问题。”   “比如说?”格蕾丝追问道。   “她问我觉得亨特先生怎么样,适不适合做一名中产女士的丈夫。”黛西有些尴尬,“我当然回答她,亨特先生是个品行端正的绅士,他们两个结婚一定会很幸福。”   “之后你就离开了?”   “不,杰拉德小姐让我去书房把壁炉引燃。”黛西瞥了一眼杂活女仆,“杂活女仆不住在家里,所以是我生的火。”   “之后杰拉德小姐在书房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猜测应该是写信吧?我关门的时候,看到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大张邮票。”   之后的事黛西就不清楚了。   她不知道杰拉德小姐什么时候回到了卧室,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知道她像平时一样,八点钟醒来。   黛   西帮她穿好了晨间礼服,又给她梳了头发,紧接着就去整理卧室的床铺去了。   客厅女仆那个时候刚刚擦拭完楼梯扶手,就看见杰拉德小姐下了楼。   于是她赶忙去清洗了双手,准备服侍杰拉德小姐用餐。   “当时杰拉德小姐让我先把信送出去,她一共给了我两封信,一封写给了您,一封是给菲尔德先生的。”   “上帝!她怎么能瞒着我和那种危险的家伙联系!”亨特先生原本烦躁地坐在沙发上,听见这句话立刻站了起来。   女管家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杰拉德小姐应该是希望菲尔德先生可以就此收手,我在这里工作了三个月,从没见过她有过任何不检点的行为。今天她离开之前,还和我说过,要我和其他几个仆人和她一起到苏格兰乡下去。”   “难道你们就不能逮捕那个家伙吗?他威胁我的未婚妻,之前施行绑架的人也可能是他,这次我的未婚妻失踪了,一定和他有关!”亨特先生瞪着加里先生,“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加里先生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您之所以这样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菲尔德先生是您的情敌,但是对于苏格兰场来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是不能随便抓人的。”   虽然亨特先生一直信誓旦旦地认定菲尔德先生是绑架犯,但问题是,目前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能证明他是绑架犯。   “我还是去书房看看吧!”格蕾丝准备任由这两个人在客厅辩论一番,“公爵大人,也许您也愿意去看一眼?”   两人径自去了书房。   书房里白天采光应该相当不错,有一个大落地窗,正对着红木写字台。   写字台上,摊着写信用的垫板以及夹在上面没有收走的吸墨纸。   羽毛笔就立在墨水瓶里,笔盒里还有几支备用笔,一整帘邮票确实如女仆所说,被剪下来了两张,一把小银剪刀就放在旁边。   公爵大人拿起最上面的那张吸墨纸,对着提灯的光,费力地辨认字迹。   格蕾丝则走到壁炉旁边,蹲下去查看壁炉里的煤灰——伦敦通常是不怎么烧木柴的。   在那堆煤灰里,有一些让人在意的灰烬。   纸张。   虽说已经燃烧充分,但是整齐   的纸张在燃烧后,会留下整齐的灰烬,如果没有人特意翻搅的话,这些灰烬的形状就可以完美保留。   格蕾丝走到写字台旁边,拉开抽屉和下面的小柜子,数了数里面剩下的信件,发现里面既没有菲尔德先生的信,也没有那些匿名恐吓信。   如果杰拉德小姐没有把那些信带在身上的,那么那些灰烬,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信的“残骸”。   也许杰拉德小姐真的想要跟随未婚夫离开伦敦,去往苏格兰,所以就把菲尔德先生曾经和她来往的书信都烧毁了。   “看起来她先给你写了信,之后才写给了菲尔德先生。”公爵大人扬了扬手里那张吸墨纸,“虽然字迹有点乱,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一点内容。”   公爵大人指出,信中出现了“离开英格兰”、“不再联络”等字眼。   “但是这些话也有可能从其他角度解读。”想起今天的盗窃案,公爵大人说道。   对于侦探来说,当两件事在临近的地方同时发生的时候,他们最不应该考虑的就是巧合。   巧合确实存在,但是对于侦探来说,最好所有的事都有严密的逻辑可以解释,只有在其他谜团都解开的时候,他们才可以安心地说出“这是个巧合”的言论。   坦白说,侦探这个职业,天生就比其他人阴谋论一些。   比侦探疑心病更重的,恐怕只有一部分警察和政客了。   离开杰拉德小姐的住所之后,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原本打算回丹尼尔斯别墅去,结果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脸惊喜的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正和另外两名虎背熊腰的大块头警探,押着一个让格蕾丝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往苏格兰场的方向走。   格蕾丝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回应地很欢快。   “晚上好啊,格雷厄姆,快看看我抓住了什么大鱼!”   格蕾丝往两名警探那看的时候,他们押着的人则低着头,似乎在躲避她的视线。   但是格蕾丝还是认出了这个人。   一个老熟人——江洋大盗霍布利先生!   在她开口之前,公爵大人就用嫌弃地语气惊呼一声,“怎么是你!”   “看来你们真的认识。”弗格斯探长摸了摸胡子,“那我就不介绍了,这家伙是   个惯犯,我们之前尝试抓过他几次,但是都没成功。结果今天下午,我居然看见他在英格兰银行附近转悠,身上带着五万英镑!”   “我那五万英镑是五十英镑面额的!我带的是个手提箱!而且你们可没证据抓我!”霍布利先生郁闷地为自己进行第三十二次辩解。   “那又怎么样,你这种大盗一定有合适的地方把一千镑面额的纸钞换成五十英镑面额的,这对你来说没什么难的。”弗格斯探长和霍布利先生看起来有些积怨。   作者有话要说:①当时英国有一百多万人从事仆人工作,但男管家和总管这类高级职务只有五六千人,在仆人里算是金字塔塔尖的存在,一般只服务于贵族、乡绅和顶级富豪。感谢在2020-12-07 20:20:12~2020-12-08 10:2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心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领角鸮 20瓶;野原失绿 2瓶;19900421、tiaf 1瓶; 第194章 百口莫辩的大盗   弗格斯探长和格蕾丝两人打了个招呼, 就兴冲冲地带着他的“新收获”走了。   临走前,格蕾丝还收到了霍布利先生求助的眼神。   虽然不愿意帮这家伙的忙,但格蕾丝确实觉得这事很蹊跷。   因为在老约翰那里, 格蕾丝倒是了解了一些有关这位江洋大盗的事。   霍布利在“劫富济贫”这件事上确实是贯彻到底了。   所谓的贯彻到底, 就是只盗走那些品行不端的富人最贵重的财宝,然后拿出一部分接济穷人。   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而且霍布利这个人从不做那种小偷小摸, 他只偷那些有名气的东西。   比如某些乡绅的传家宝,拍卖行来路不正但异常珍贵的珠宝和古董,诸如此类。   在老约翰看来, 霍布利这个人虽然算不上是好人, 但他从来不会去偷银行的现金。   因为那对他“劫富济贫”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   更何况在富豪家里撬撬保险箱,就能收集一手提箱珠宝和古董登上大不列颠号的霍布利先生,干嘛要冒那么大风险去银行偷一卷钞票呢?   就算他真的偷了, 以他这种“高手”身份, 恐怕也不会心虚地跑回作案现场吧?   公爵大人即便讨厌这个轻浮的家伙, 也不得不认同格蕾丝的观点。   当然了, 他们两个只会帮忙查清那十万英镑的下落, 至于霍布利能不能被放出来……   那就要看弗格斯探长怎么说了。   实际上, 格蕾丝还在为这家伙暴露她身份的事耿耿于怀。   然而在这件事上,霍布利先生实属冤枉。   老约翰他们之所以能够猜出她的身份,一来是因为有胡安娜夫人在前,二是因为霍布利先生根本没意识到,他这个人提起漂亮女人的时候, 和他平时对待其他人时完全是两幅表情……   就这样,老约翰这种眼光毒辣,又经历过无数风霜的老人,立刻就猜出了格蕾丝的真实性别。   但是如果说霍布利先生故意说破格蕾丝的身份, 那可是完全没有的事。   这家伙倒是很喜欢看格蕾丝紧张时的表情,但这不代表他真的会对女人失约。   第二天,公爵大人头一次对和格蕾丝一起出门表现出了不太情   愿的情绪。   当然,他并没有让格蕾丝看出来。   啊!现在要去调查盗窃案,解救那个轻浮的家伙!   格雷厄姆为什么要为那种人费心思?   让他自己在监狱里长蘑菇好了!   抱怨完毕,公爵大人从管家手里接过丝绸高礼帽和手杖,面色如常地跟着格蕾丝出了门。   年轻人就是这样。   心里说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   两人先去苏格兰场,欣赏了一番霍布利先生的惨状。   不论什么样的体面人,在拘留所里待一宿,恐怕都要变得不太体面。   英俊潇洒的霍布利先生在这待了一宿之后,黑色的胡茬都冒了出来,看起来略有些沧桑。   如果再来根香烟,应该能当表情包了。   格蕾丝坏心眼地想着。   看到她的时候,霍布利先生怪叫了一声,“您可不能看着我被冤枉啊,克里斯蒂先生!”   “先生”这个词被着重强调。   格蕾丝眯着眼睛,审视着这个威胁女人的无耻之徒。   “我能和他单独谈谈吗?”她询问弗格斯探长。   当然,这个“单独”用得不太恰当。   格蕾丝只是想要让警方暂时不要监听。   弗格斯探长将信将疑地暂时离开了审讯室。   临走前,他不放心地叮嘱格蕾丝:“千万别让他接触任何金属,袖扣、领带夹都不行。”   等他走了,霍布利先生才放松了身体,嬉皮笑脸地告诉格蕾丝:“这个破地方之所以能关住我,完全是因为那些四处巡逻的警察。”   他这么说着,手铐就咔哒一声打开了。   看着格蕾丝突然警惕的眼神,霍布利先生又自己把自己锁了回去。   公爵大人瞪着他,说道:“那你干嘛不直接离开?”   难道你这种人还想当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潜台词已经被公爵大人写在了脸上,而且异常生动。   霍布利先生满不在乎地往椅背上一靠,“这不一样,我没拿过的东西,干嘛要担责任?”   他的眼睛往门口瞥了一眼,说道:“那个大鼻子探长,如果我逃走了,他一定会认定是我拿走了那十万英镑,我连那十万英镑的影子都没看见,现在却要为那些不存在的钱进监狱,这不公平。”   “不过你为什么带   着那么多现金来英国?”格蕾丝好奇地询问,“你又不是英国人。”   “确切的说,目前英镑是最保值的货币,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再说了,这只是我的账户之一,我在英国有三个账户,法国有两个,西班牙和美国各一个。”霍布利先生完全不避讳自己大盗的职业,非常直白地显示了自己手里数目庞大的“赃款”。   “但是五万英镑可不是个小数目。”公爵大人皱着眉头,“你又犯了什么大案?”   “这可不关苏格兰场的事,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英国的东西。”   “如果你只透露这些,我可没办法帮你啊。”格蕾丝说道。   霍布利先生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路易·波拿巴。”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格蕾丝表情古怪。   拿破仑大帝的侄子,后来的拿破仑三世?   “就是他。”霍布利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我这根本就不是偷盗,而是公平交易,这家伙六月份的时候想逃到伦敦来,我在这中间帮了那么一点小忙……”   “哦,你顺便从他那拿了不少法国王室的宝贝吧?”格蕾丝略带讥讽地说道。   “咳,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你想啊,这家伙在法国作威作福,现在被推翻了,至少我在帮他活命的事上出了力,让他付出一点钱财也实属正常,不是吗?”   霍布利先生又说道:“但是我不能把这事告诉苏格兰场,一来那些东西我已经在黑市处理掉了,我不能把黑市的朋友交代出来,这可是在外行走的规矩;二来,我这种小人物,当然不敢贸然暴露路易·波拿巴的行踪,我可判断不了这家伙以后还会不会回去做皇帝。”   格蕾丝:“……”   各国皇室都快被你偷个遍了,在这装什么好市民……   “所以这些钱是从黑市流出来的?”   “当然,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事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买家是个很有身份的夫人,一个收藏家,我认为她不应该被卷进这种事里来,她买东西,也付了钱,拿走那些东西也是应当应分。”   霍布利先生一如既往地维护着女士的名声。   “好吧,我会尽快调查这件事。”格蕾丝刚准备站起身,   但随后又坐回了座位,“你们这一行看人很准吧?依你看,你那天去英格兰银行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有特殊举动的人?”   “你要是怀疑银行里有内鬼,我倒是觉得有可能。那家银行里有几个职员,看起来都不太正常。”霍布利先生随口说道:“不过你们可能看不出来,我和你们观察人的方式不太一样。但显而易见的是,那些职员里,有那么一两个很缺钱,还有一个虽然不缺钱,但是好奇心却比谁都强烈。要不是他在银行工作,我还以为这家伙是个私人侦探呢!”   “你为什么不觉得他是个小偷?”公爵大人问道。   “不不不,那个人和我不是同类,难道偷盗十万英镑的人还不算是大盗吗?可他一点都不像。”   “你知道他的名字?”   霍布利先生立马否认,“我干嘛要知道他?那又不是漂亮女人!这个世界上我只会记得三种人的名字,目标、客户、漂亮女人。所以你如果问我记不记得你的全名,我肯定是不记得的。”   询问过满嘴疯话的霍布利先生之后,公爵大人觉得血压都升高了。   这个撒谎精!   客户、目标、漂亮女人!   格雷厄姆哪个都不符合,但是这个家伙记得清清楚楚!   啊!这家伙张口漂亮女人,闭口漂亮女人,没准就是伪装!   他是个花心的同性恋!   专门欺骗格雷厄姆这种人品优秀的漂亮青年!   这个图谋不轨的臭小偷!   公爵大人直到出了警局,还在心底疯狂诋毁着霍布利先生。   霍布利先生如果知道自己被人臆测成花心的同性恋,恐怕会暴跳如雷。   另一边,弗格斯探长也在发愁。   因为他虽然抓住了霍布利,但是还有另外五万英镑不知所踪。   这么大一笔钱,霍布利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它花了。   所以他肯定还有个同伙。   弗格斯探长对霍布利这种大盗可是完全没有信任之心,霍布利无罪这个选项他几乎连考虑都没考虑。   想起苏格兰场积压的那些重大珠宝失窃案……   王室成员的珠宝、高官家的古董、乡绅和贵族的传家宝……   当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能证明这些是霍布利干的,但问   题是,这些案子的线索都曾指向他!   现在他们终于“人赃并获”,弗格斯探长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可想而知,如果霍布利先生想要堂堂正正地从苏格兰场走出去,恐怕要等到格蕾丝抓住真正的小偷才行。   在离开苏格兰场之前,格蕾丝叮嘱弗格斯探长,一定要注意港口,尤其是离开英国去往国外的船只。   毕竟从英国到法国最近的航线,仅仅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把人送出英国的边境线。   而格蕾丝自己,则和公爵大人一起去了英格兰银行。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亨特先生所说的那位“绑架犯”菲尔德先生,就在英格兰银行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8 10:29:30~2020-12-08 15:1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饮鹿 70瓶;豆丁、努力改掉拖延症 10瓶; 第195章 菲尔德先生   这位菲尔德先生在英格兰银行算是业务水平很高的职员之一, 因此被指派到业务最繁忙的针线街的总行工作。   正因如此,菲尔德先生的收入和普通职员并不相同,故而在中产阶级还算是收入不错的所在。   当然, 他的经济实力和亨特先生这种商人是没法比的。   发现格蕾丝这种大侦探来到了英格兰银行, 帮忙调查失窃案,银行的经理表现得非常欣喜。   他向格蕾丝表示了诚挚的欢迎, 并交代职员们配合格蕾丝的询问。   “我也没想到,霍布利先生居然会是个江洋大盗。”银行经理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 霍布利先生在英格兰银行存取过的现金, 是绝对要多于十万英镑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偷走那些钱。”   “现在下结论显然还有点太早了。”格蕾丝微笑着说道。   紧接着,她就注意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观察者的眼睛。   那是一双黄绿色的眼睛, 瞳孔很小, 像伺机而动的野兽, 带着一种刺破虚假的锐利。   这个人就是菲尔德先生, 同时应该也是霍布利先生所说的那个好奇心很重的家伙。   说实话, 这家伙长着一张严肃的长脸, 算不上多么英俊,但是一双眼睛非常有特点,不容忽视。   如果是这么一个人跟踪杰拉德小姐,那么格蕾丝那天不可能注意不到。   至少菲尔德先生没办法蒙着眼睛跟踪别人。   这个人对格蕾丝展现了十足的好奇心,毫不避讳地观察着她。   从这方面来看, 他确实算得上是杰拉德小姐所说的那种“行为有些怪异的人”。   格蕾丝决定先询问他,以免其他职员发生什么情况,让他掌握更多的东西,从而把问讯变得更加复杂。   菲尔德先生被率先请到了一间空办公室。   在那里,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坐在他的对面,开始询问他在银行的所见所闻。   “那笔钱必须要在上午十点半到夜里两点之间被盗走,其他时间根本没机会。”菲尔德先生率先说出自己的结论。   他的眼睛在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之间扫视,然后转向格蕾丝,说道:“银行的职员有金库的钥匙,   但是每天晚上都要交回去。当然,我们通常不会两点下班,但是每天会有两个人留下来清点金库,名单是下午下班前随机决定的,所以合谋盗窃的机会不大,那两个人会留到两点。”   “不过可惜的是,当时有一位客户需要便于携带的大面额纸钞,虽然他只要了五张,但是一千英镑面额的纸钞在金库的保险箱里,通常不会拿出来。”菲尔德先生对公爵大人说道:“除非是像您这样的有钱人经常光顾,否则来英格兰银行兑换一千英镑面额纸钞的人,一个月也不会超过五个。”   “这样看来,那个小偷算不上是走运。”格蕾丝中肯地说道。   “但是他还是挺幸运的,至少有个替罪羊替他进了监狱。”   “您很确定霍布利先生不是罪犯?”   “当然,我的记性很好。他昨天上午根本没来过,但是其他人都不能确定这一点,只有我一个人认定他没来过,这对于苏格兰场来说,是没什么用的。”   格蕾丝非常了解弗格斯探长的性格,如果菲尔德先生坚持认定霍布利先生没来过,没准还会被弗格斯探长看待成同伙……   这位菲尔德先生看人还真是挺精准的。   “那么昨天都有谁去过金库?”   “我、鲁伯特先生、刘易斯先生、瓦伦先生,还有经理和一位女士。”菲尔德先生的眼神有了些转变,“一位姓杰拉德的女士。”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都有些意外。   “她是来寄存贵重物品的?”   “是的,一件价值一千多英镑的绿宝石项链。而且她还和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对我产生了某些误会。”   “也许您可以和我讲讲你们的对话。”   菲尔德先生用了然的眼神看向格蕾丝,“啊,我猜测她应该是失踪了?”   “可以这么说,而且我认为我有必要向您透露一个消息——在这件事上,您目前可能是苏格兰场的头号嫌疑人。”格蕾丝陈述着事实。   然而菲尔德先生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我明白了。”他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和她有一段时间来往比较密切,我想这一点您已经知道了。”   “这也是您备受怀疑的原因之一。”   “但是我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络过了,当然,您可以不相信,我只是在陈述我自己知道的事实。”   紧接着,菲尔德先生说起了他今天碰到的“怪事”。   “我猜测杰拉德小姐来寄存的珠宝的举动并非必要,她主要是想来和我说清楚她的想法。   虽然这对我来说有点奇怪,她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联系我了,但却反过来要求我不要再和她联络,也不要再给她写信了。   我其实能看出来她没有和我订婚的意愿,所以从今年八月份以后,就几乎没有和她见过面了。我们后来在米尔夫人那碰过面,但是她的未婚夫似乎是个嫉妒心强烈的人,所以我还是尽可能地避免和她过多交流,时间如此宝贵,我不太想用来惹麻烦。”   看得出来,菲尔德先生表达的意思是,对于他来说,什么都没观察其他人重要,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爱好了。   不过对于重视隐私的英国人来说,他这种善于观察又不加以掩饰的人,确确实实算得上是“可怕的怪人”。   菲尔德先生的解释算不上急切,好像并不把这种指控放在心上。   但他的说法和杰拉德小姐的说法出入实在太大了。   杰拉德小姐声称菲尔德先生在她订婚当天,也就是九月份的时候曾和她大吵了一架。   亨特先生也一度认定菲尔德先生跟踪并绑架了他的未婚妻。   而菲尔德先生说他从八月份开始就没有和杰拉德小姐单独相处过了。   他对匿名信、绑架等等事件一无所知,而且面对指控时也一点都不慌乱,心理素质好得不像个普通人。   这样的人,格蕾丝反而不敢轻易相信他的话。   不过杰拉德小姐进过金库这件事,倒是很引人注意。   “客户过来寄存贵重珠宝,当然是要亲手看到它被放进保险箱才能放心,而且这样做,也可以避免职员们被怀疑。以前就发生过客户自己替换珠宝,进行欺诈的案子。因此,即使杰拉德小姐自己不想进去看,经理也会邀请她进去看一眼的。”   菲尔德先生解释完毕,又告诉了格蕾丝他自己进入金库的原因。   由于靠近伦敦证券交易所,英格兰银行每天也会办理转让债券、股票认购凭证的业务。   昨天菲尔德先生恰好就接待了这么一位老客户。   据他所说,那位客户是一名非常富有的先生,昨天来办了个大业务,涉及到的有价债券数额很高,所以他才回去金库开了保险箱,取了好几捆崭新的债券,交给了那位先生。   而他恰好是当天第一个进入金库的人。   至于之后的顺序,根据菲尔德先生的记忆,分别是杰拉德小姐和经理、然后是刘易斯先生、瓦伦先生,最后是鲁伯特先生。   其中经理最后还去了一次金库,正是那次,他发现十万英镑的纸钞失窃了。   很明显,这位经理只接手重要的业务,帮助杰拉德小姐寄存贵重珠宝的是他,替富商兑换一千镑面额纸钞的也是他。   目前来看,进过金库的人都没办法排除嫌疑。   连杰拉德小姐也不能。   因为如果她和经理是同伙,那么两个人完全可以借着去放珠宝的时候作案。   反正一千英镑的纸钞都是由经理自己管理,什么时候发现纸钞被盗了,也是经理说了算。   菲尔德先生能够提供的线索就是这些。   他走后,格蕾丝没有立刻传唤下一位职员,而是和公爵大人讨论了一下下午的行程。   “我想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那位米尔夫人,她作为中间人,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   无论菲尔德先生承不承认,他和亨特先生确实算得上是情敌,即使现在菲尔德先生看起来已经对杰拉德小姐失去了爱慕之心,但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公爵大人对此并无异议。   “不过有一点让我觉得有些可笑。”公爵大人说道:“按理说,一个商人应该沉着冷静,银行业务员应该像推销员一样热情,但是菲尔德先生和亨特先生却像是反过来了。”   “而且……”   公爵大人往外面指了指,“伦敦证券交易所离这里并不远,如果我是亨特先生,我就会在离开交易所的时候,顺便过来看看那个菲尔德在不在银行里。既然他认定是菲尔德先生跟踪他的未婚妻,那么他也完全可以在自己不在杰拉德小姐身边的时候,盯紧菲尔德。”   亨特先生是一个商人,他想要来英格兰银行,可以找到无数个正当理由。   如果他真的想阻止   菲尔德先生跟踪他的未婚妻,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挺身而出。   至少应该让菲尔德先生明白,他会盯住他。   然而亨特先生说的话,和他的做的事完全不一样。   这家伙嚷嚷着要保护未婚妻,实际上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至少公爵大人在担忧格蕾丝家人的人身安全的时候,就派了不少人在附近保护。   男人是很务实的生物,如果他们真的珍惜,他们就会拼了命去保护。   光说不做,可不是爱的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8 15:14:34~2020-12-08 17:4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原失绿 2瓶; 第196章 职员们   亨特先生的品性的确和他的外在表现有些出入。   不过眼下可还不是调查这个的时候。   格蕾丝又叫了另一名姓刘易斯的职员。   刘易斯先生看起来三十岁出头, 一副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仅仅第一眼,格蕾丝就能看出来,他的业务能力应该在职员里算比较靠后的。   坐过办公室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一点——办公室里最蔫巴巴的人, 往往就是混得最不好的那个。   事实也确实如格蕾丝猜测的那样。   这位刘易斯先生说话声音很小, 是那种没什么自信心的人,办公室其他职员对他似乎也并不尊重。   他平时负责办理的都是小额的存款、取款、贷款等项目, 因此年底发奖金的时候,大额奖金通常都没有他的事。   刘易斯先生解释说,他昨天之所以去金库, 是去取五英镑面额的纸钞。   在银行里, 相比于其他面额,五英镑面额的纸钞是最常用的。   普通的中产阶级通常不会使用面额太大的钞票,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其次, 很多富人和贵族乡绅, 也喜欢随身带着一卷五英镑的钞票出门, 很多上流社会的人到银行取钱, 一次性会取几十到几百张五英镑的钞票, 什么时候用光了, 就会再次过来取。   当然,这种业务通常不会给职员们带来额外的收入,因此基本都归给了好欺负的刘易斯先生办理。   正因如此,刘易斯先生所在的柜台那里,五英镑的纸钞每天会被大量地兑换出去。   所以他偶尔要去金库取新的纸钞, 这种行为实属正常,并不算是可疑的举动。   “在您之前,有一位女士和经理一起去了金库,那是在您去金库多久之前?”格蕾丝问道。   刘易斯先生不太确定地说道:“可能是十一点钟左右吧?那位女士存了钱之后, 和菲尔德先生聊了一会儿。”   存钱?   格蕾丝的笔尖停顿了一下。   “那位女士是在哪个柜台存钱的?”   “就在菲尔德先生所在的柜台,她先是在经历那寄存了一些首饰,从金库出来之后,就到了菲尔德先生的柜台前,两个人似乎聊了一些私事……”刘易斯先生慢吞吞地说道:“我也说   不太清楚,总之他们两个好像都不是很高兴,我猜测那位女士应该是菲尔德先生的熟人,不然菲尔德先生是不会对客户那么不客气的。”   “你怎么会注意到菲尔德先生的柜台?”   英格兰银行平时业务非常繁忙,除了菲尔德先生这种习惯观察别人的人,其他职员应该没空这么做才对。   “因为那笔钱金额很大。”刘易斯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随后,他发现了自己话中的歧义,连忙摆手,“哦,我说的不是丢失的那笔钱,而是那位小姐存的钱。她带了一个那种比较大的女式手提包,上面有银搭扣的那种,里面全是成捆的钞票。而是我敢打赌,那不是五英镑面额的。”   刘易斯先生表示,杰拉德小姐从手提包里拿出来的钞票有十捆左右,这绝对是很大一笔钱。   奇怪的是,菲尔德先生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按理来说,杰拉德小姐在银行存钱的行为,并不能说明什么,而是这种举动也无法帮助她窃取那十万英镑。   但菲尔德先生却根本没提起这件事,只交代了她曾经寄存了昂贵的珠宝。   不过话说回来,从杰拉德小姐存钱这件事来看,她继承的遗产可真是相当可观。   按照刘易斯先生的说法,五英镑面额的存取款基本都在他那里经办。   英格兰银行作为直接发行货币的银行,所发行的纸钞面额有一、五、二十、五十、一百、一千六种。   其中一英镑并不算特别常用——因为人们更喜欢黄金制成的一英镑金币。   也就是说,杰拉德小姐存的那笔钱,至少是二十英镑面额的,加起来最少有两万英镑。   一千英镑面额被格蕾丝直接排除了,因为一下子存一百万英镑,恐怕银行经理就会直接出面了。   更何况整个英格兰资产超过这个数目的人总共也没多少,全都集中在上流社会,格蕾丝没理由不认识。   以菲尔德先生那种连别人进入金库的顺序都能记下来的性格,没道理会把这么一件事单独忘记了,除非他自己不想说。   询问过刘易斯先生之后,格蕾丝又拜托他把瓦伦先生叫来,并且叮嘱他,不要和其他人透露问讯的内容。   刘易斯先生本来也不是那种   多话的人,听到这个要求,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他走后没几分钟,一个看起来有些轻浮的年轻男人就走了进来。   如果说刘易斯先生的经济状况不佳是因为他太过老实本分的话,瓦伦先生的经济状况就完全是他自己的生活作风造成的。   瓦伦先生是时下老派人最讨厌的那种轻浮的年轻人,穿着最时髦的男士套装,这种套装在丝绸布料上做了很多细节上的修饰,显得过分精致,为崇尚简洁和阳刚之气的中产绅士们所不喜。   但是它的价格一定是很昂贵的,保守估计有二十个基尼。   当然了,对于格蕾丝来说,瓦伦先生的这种行为,有点像二十一世纪那些攒零花钱买AJ的高中生,虽然不太有必要,但是年轻人们就是喜欢这些,倒也不是多么大的罪过。   当格蕾丝问起他昨天去金库的原因时,这个年轻人不以为意地说道:“哦,那个啊!昨天有一个倒霉鬼要出手他仅剩的那点铁路股票。今年有很多人都因为铁路股票崩盘,损失了很多钱。那个家伙估计是没什么现钱可花了,所以才把那些股票认购凭证卖了。他只要硬币,所以我只好去金库取了一些金币过来。”   末了,这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还不太有诚意地感叹了一句,“可怜的家伙,一千英镑买进的股票,最后只剩下二两百多英镑。”   格蕾丝很直接地询问他,“你认为谁最有机会偷那十万英镑?”   “当然是经理,他有钥匙,而是保险箱没有撬开过的迹象,这一点警察也知道。我想不出来除了他还有谁能拿走那卷钞票,不过我觉得他没那么缺钱,我知道他养了两个情妇,皮卡迪利大街有一个,摄政街是另一个,缺钱的男人可不会那样。”   “保险箱的钥匙你们都见过吗?”   “见过,不过那东西就挂在他的脖子上,平时都被他塞在衬衫里,谁有机会把它偷走啊?”瓦伦先生左看看右看看,随后压低声音,“但是经理最信任菲尔德先生,他也许有机会拿到那把钥匙。”   “那么你呢?”   瓦伦先生冷笑一声,“我?”   他打量了格蕾丝一眼,“您这种管理庄园的人应该能明白,上司最不喜欢我这种下属,但   是去他的,我才不会按照他的意思来。   即使我按照他的意思,每天穿那种像要去奔丧似的衣服又能怎么样?刘易斯先生那么听话,也没看见经理年底给他加奖金。”   看起来,瓦伦先生是那种敢于反抗上司的年轻人。   与之相对应的,经理应该最不信任的人就是他。   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机会接触钥匙。   除非经理犯了重大错误,把钥匙落在了某个人人都可以接触的地方。   送这个叛逆的年轻人离开之后,格蕾丝叫来了最后一名进入过金库的职员,鲁伯特先生。   不同于前三个职员,鲁伯特先生是那种中规中矩的职员,混得不像刘易斯先生那么差,却也不像菲尔德先生那么出色。   他三十多岁,相貌周正,是中产阶级的女士们会喜欢的那种“各方面都恰到好处”的男人。   鲁伯特先生的穿着体面又不花哨,身上的装饰例如怀表、领带夹、袖扣也都是银制的,属于他这个收入阶层可以负担得起,但又不会太铺张的水平。   有关他进入金库的理由,鲁伯特先生是这样解释的,“有一位先生按照约定归还了贷款,所以我得去金库把他当初做抵押的合同取出来,在我们两个人的面前销毁,这是银行正常的交易规则。”   “不过,我去取文件的房间,和放着大面额纸钞的房间并不是同一个,金库里有两个房间,一个用来放置货币和贵重物品,一个用来存放各种抵押文件,我虽然进了金库,但并没有进那个房间。”   话虽如此,除了经理以外,其他人可都是自己单独进入金库的,因此即使鲁伯特先生认定自己没进过另一个房间,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为他作证。   就这样,询问了一圈之后,格蕾丝决定去经理的办公室,顺便请他带她去金库看看。   经理没什么异议,于是三个人就去了金库。   “就是这了,最里面的那个保险箱就是存放一千英镑面额纸钞的,旁边那些保险柜存放的是贵重的珠宝。”   他所指的保险柜和保险箱和其他的保险箱相距很远,除非特意过来偷拿,否则职员们没理由特意走到这么往里的位置。   剩下其他的保险箱上则铭刻着对应的面额。   五英镑和一英镑的钞票存放在一起,还有一个隔间是锁着的,经理告诉格蕾丝,那里是英格兰银行储备的一部分黄金。   金库的另一侧确实如鲁伯特先生所说,有另一个存储抵押合同的房间。   “杰拉德小姐昨天寄存了一些珠宝,其中有一条项链最为昂贵。”经理指着一个保险柜,上面贴着杰拉德小姐的姓名缩写,“就是这个柜子,她寄存了总价值五千英镑的珠宝。”   “之后她还存了一笔钱,您知道吗?”   经理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她存的钱不多?她没有和我说自己要存钱的事,只说自己要和菲尔德先生单独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8 17:44:45~2020-12-09 15:3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ola 30瓶;21861829、crookshanks 10瓶;tiaf 1瓶; 第197章 遗产   当格蕾丝询问菲尔德先生的时候, 菲尔德先生却极力否认了大额存款的事,并给格蕾丝看了存款记录,表示杰拉德小姐只存了几百英镑。   而其他人由于工作忙碌, 似乎并没有注意过杰拉德小姐到底存了多少钱。   现在杰拉德小姐本人又不在, 使得几位职员和经理所说的话根本无人作证。   就这样,格蕾丝怀着疑问, 离开了英格兰银行。   下午的时候,她和公爵大人按照计划,去了米尔夫人的别墅。   “快请进来吧!”   两人一下马车, 就受到了米尔夫人和仆人们热情的接待。   米尔夫人是个微胖的中年妇人, 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和别人相处时总是笑眯眯的,让人感觉非常亲切。   当然, 这类女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喜欢给年轻人说媒。   米尔夫人也有这种爱好, 她的社交圈子里, 很多年轻人的婚姻都是她促成的。虽然年轻人也许未必都喜欢被催着结婚, 但米尔夫人确实算得上是圈子里人缘很好的所在。   要不是阶级不同, 恐怕米尔夫人还想给公爵大人介绍几位淑女呢!   寒暄了几句之后, 有些招架不住的公爵大人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米尔夫人,有一件事我们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公爵大人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米尔夫人的脸色,语调缓慢地说道:“杰拉德小姐昨天离奇失踪了。”   “哦,天哪!”米尔夫人惊呼一声, “这太可怕了!她、她应该很快就要和亨特先生结婚了,为什么……”   “是的,但很遗憾,她昨天失踪了, 我们甚至不知道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哪里,也不知道她会被谁带走。”格蕾丝说道:“如果您能和我们讲讲她的事,兴许那会对破案很有帮助。”   “但愿这真的能帮到她,可怜的姑娘。”米尔夫人情真意切地说道。   随后,她开始讲起了有关杰拉德小姐的事。   按照米尔夫人的说法,她是两年多前认识杰拉德小姐的。   杰拉德小姐当时二十六岁,看起来比现在要瘦得多。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苍白极了,就像随时会倒下似的。我猜测她那时候应该刚刚生过一场大   病,所以身体不太好。”   同时,米尔夫人认为杰拉德小姐是个文静的姑娘,平时在宴会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如果不是米尔夫人本人撮合她和其他人认识,恐怕杰拉德小姐就算参加一百次宴会,也不会到和别人谈婚论嫁的程度。   但杰拉德小姐在宴会中表现得很有教养,礼仪无可挑剔,这在中产阶层当中是很难得的。   谈到菲尔德先生的时候,米尔夫人有些不太高兴。   “菲尔德先生白白浪费了我的好意,我发现他总是盯着杰拉德小姐看个不停,所以才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可是菲尔德先生这个人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让我们这些人无法理解。一个男人面对喜欢的姑娘,怎么会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呢?他应该多问一些和她有关的事才对!”   米尔夫人觉得杰拉德小姐最后没能和菲尔德先生走到一起,菲尔德先生自己要负四分之三的责任。   虽然格蕾丝并不明白责任是怎么被分割成四份的,不过结婚这种事,确实是需要男方主动一些的。   菲尔德先生的主动程度没能让米尔夫人满意,因此后来杰拉德小姐躲避着菲尔德先生,米尔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后来,刚刚回国没多久的亨特先生第一次来到米尔夫人的宴会做客,就认识了杰拉德小姐,米尔夫人现在提起这件事,还满脸笑容。   “哦,你们没有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一见钟情!亨特先生一来就被杰拉德小姐吸引住了目光,杰拉德小姐那天也格外健谈!就这样,他们两个没多久就陷入热恋,最终订婚,这可是我宴会上最成功的一对!”   米尔夫人两只手握在一起,似乎还在回忆当初那美好的场景。   “其实我一开始也有过担忧,杰拉德小姐那时候还不算多么富有,我时常担心这段感情会因为嫁妆的问题而被迫终结。   但是没过多久,杰拉德小姐就继承了一笔遗产。   我以前还不知道她有那么富有的长辈,不过她自己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件事。”   “这么说,杰拉德小姐继承了很多遗产?”   “没错,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宣读遗嘱的律师和我认识,他没有说具体的数字,但他告诉我,那笔遗产   可以让杰拉德小姐跻身上流社会。   他甚至还说,如果杰拉德小姐想要成为贵族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米尔夫人说到这,就停了下来,掩饰性地抿了一口红茶。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是我想我接下来要说的,也许会对你们找到杰拉德小姐有所帮助。如果这些话没有帮助,就请您把它忘了吧!”   得到公爵大人的保证后,米尔夫人说起了杰拉德小姐身上发生的一些不寻常的事。   “杰拉德小姐从前也许有过一段叛逆的少女时期,因此和家里亲戚的关系不太好。那位赠予她遗产的老绅士生前曾经探望过她,但她对那位老绅士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看着那么一位老人低声下气地对着她说话……总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而且,即使杰拉德小姐对那位老绅士态度不好,那位老绅士也把所有遗产留给她了。   我的律师朋友告诉我,那位老绅士来自威尔士,是个很有名望的乡绅,只不过没有儿女。”   “您是否知道他的姓氏呢?”   “当然知道,他姓卡顿,在威尔士南部有三千多英亩的土地,而且这个人似乎做投机生意也很有一手。”   格蕾丝决定回去查一查《伯克地绅名录》,查一查这位乡绅的生平。(①)   两人辞别了米尔夫人,往丹尼尔斯别墅的方向去了。   一回到别墅,格蕾丝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她这幅专注案子的样子,别墅里的仆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在最新版的《伯克地绅名录》上,格蕾丝找到了三名资产符合米尔夫人描述的卡顿先生。   不过其中无儿无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克利福德·卡顿。   由于今年的最新信息还没有在这本厚厚的名录上更新,克利福德·卡顿的个人信息目前还是“健在”。   但是有一件事,让格蕾丝非常在意,那就是在《伯克地绅名录》三年前的版本里,卡顿先生还有一个十八岁的独生女。   这样看来,这位卡顿小姐应该就是在这三年中的某个时间不幸去世了,所以卡顿先生才会把资产留给杰拉德小姐。   乡绅的远房亲戚往往都是普通人,这一点和贵族不太一样,因   此格蕾丝也没办法从《伯克地绅名录》上的名单判断出卡顿先生的远房亲戚都有谁。   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格蕾丝只好去苏格兰场寻求帮助。   弗格斯探长答应帮她调查杰拉德小姐和卡顿先生的关系,并写了一封信给他威尔士的同行。   在那位威尔士的探长回信之前,格蕾丝只能选择等待。   保守估计,想要得到回信,怎么也要等到三四天以后了。   不过格蕾丝自己的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那么这个案子恐怕就不是单纯的盗窃或者绑架案了。   这也许会是一场谋杀。   晚餐的时候,她忧心忡忡地坐在餐桌前,导致前来送餐的小听差异常忐忑。   因为克里斯蒂先生食欲不振,在伊登庄园和丹尼尔斯别墅,似乎都是一件大事。   至少公爵大人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次听了小听差的报告,公爵大人倒没有平时那么担忧。   因为他心里明白,总管先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让他觉得不安的真相,而非是健康出了问题。   公爵大人自己也不是没有担忧,确切得说,他根据这件事,联想到了他自己。   他怀疑杰拉德小姐是个同性恋。   这一切虽然匪夷所思,但却可以解释很多目前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比如说卡顿先生为什么会对一个中产阶层的独身女士低声下气。   卡顿先生作为乡绅,即使在贵族面前,也不需要低声下去,能让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有发自内心的愧疚和懊悔。   或许让他懊悔的是……他的固执害死了他的女儿,也害死了杰拉德小姐的恋人。   米尔夫人之前曾经提到过,杰拉德小姐在礼仪方面无可挑剔,这说明她非常懂得上流社会的礼仪。   而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士,如果不是上流阶级出身,最好的了解上流社会的方式,就是在上流家庭工作。   比如说做贵妇淑女们的贴身女仆,或者是做某个小姐的女教师。   一般来说,女教师都是从寄宿学校毕业的,毕业的时候应该是二十岁左右或者再小一些。   因此杰拉德小姐的年龄,无论是做卡顿小姐的女教师还是贴身女仆,都非常合适。   这很好地解释了   她为什么如此了解上流社会的礼仪。   而杰拉德小姐在两年多前之所以那么苍白瘦弱,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这位沉默寡言的年轻女士,也许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文静。   她只是对男人不感兴趣。   甚至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厌恶、憎恨着一部分男人。   而菲尔德先生之所以总是观察她,很可能就是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①《伯克贵族名谱》,英文名称Burke's Peerage,由约翰·伯克(John Burke)编撰。书中列举了英国世袭贵族和准男爵的姓名。于1826年首次出版,此后定期更新再版。《伯克地绅名录》(Burke's Landed Gentry)是它的姊妹篇,列出了没有头衔的贵族及没有世袭头衔的地绅望族。感谢在2020-12-09 15:37:57~2020-12-09 17:4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雲秋 30瓶;tiaf 1瓶; 第198章 生命诚可贵   “啊!睡不着……”   格蕾丝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从床头柜拿起怀表看了一眼。   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她咬了咬牙,从床上爬起来,去了更衣室。   过了一会儿, 一个端着烛台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走廊里。   格蕾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   她的手悬停在半空, 犹豫着要不要打扰公爵大人休息。   这时候,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如果你已经站在这里了, 就不要再犹豫了。”公爵大人笑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格蕾丝觉得他这话还有其他的含义。   “我在想,我们应该去亨特先生的住处看看。”格蕾丝皱着眉头,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万一……”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公爵大人已经猜到她的意思了。   格蕾丝并不仅仅是担心亨特先生,她更担心的是杰拉德小姐。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 那么杰拉德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比起突然失踪, 恐怕到苏格兰再动手, 对于杰拉德小姐来说反而更合适。   如果亨特先生的警惕心不够强的话, 杰拉德小姐想要在那栋乡村别墅里毒死他简直轻而易举。   这个时候突然失踪, 对于杰拉德小姐来说, 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杰拉德小姐继承了那么多遗产,格蕾丝不认为她会为了十万英镑去银行实施盗窃。   十万英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大笔钱,但对于一个资产颇丰的女人来说,它并不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而且瓦伦先生说的那“十捆纸钞”,现在可还没有调查清楚呢。   不过, 即使杰拉德小姐最近真的想要杀死亨特先生,在伦敦这个地方,恐怕是很难逃脱罪责的。   试想,如果她的猜测准确, 那么杰拉德小姐和卡顿小姐就是一对同性恋人。   是什么让她们分开的?   是死亡,或者婚姻。   众所周知,在英国,同性恋是违法的。   但是这往往只针对男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构成绞刑的同性恋罪行,又称为鸡·奸罪。   女人是没办法完成这种罪行的……   也就是说,即使是再严厉的法官,也没有证据能把女同性恋送上绞刑架。   这也使   得杰拉德小姐和卡顿小姐能比男同性恋者更大胆一些。   只要两个人都不结婚,同时也没有任何一方死亡,原则上,没有人能够杜绝她们两个在一起。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卡顿先生强迫她的女儿和某个男人订了婚。   为了让女儿和杰拉德小姐断开联络,这位父亲或许会选择一个生活在国外的男人。   比如在美国做生意的亨特先生。   卡顿小姐的死因格蕾丝不得而知,但有一点不难猜到,她的死绝对和她父亲以及她父亲安排给她的丈夫有关。   格蕾丝相信,卡顿先生应该不会有意害死自己的女儿,只能说是他的传统观念和固执害死了他的女儿。   但卡顿小姐的丈夫可就不一定了。   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妻子实际上并不喜欢男人,恐怕他所觊觎的,就只剩下他妻子的财产了。   更别提卡顿小姐是个独生女,娶了她,基本就等同于继承了一座庄园。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卡顿先生最终发现了他的野心,宁可把遗产赠给他从前坚决反对的杰拉德小姐,也不肯让他继承遗产。   如果这个丈夫就是卡顿先生,那么娶了杰拉德小姐,不就恰恰可以满足他的贪心了吗?   杰拉德小姐很有可能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她和亨特先生都想杀死对方,所以才会在米尔夫人的宴会上,对对方那么热情,制造出一见钟情的假象。   最终,公爵大人决定和格蕾丝一起去亨特先生的住所看看。   与其在这里因为担心而失眠,倒不如直接去看一眼。   两人趁着夜色,乘坐马车去了亨特先生的住宅附近。   还没到地方,他们就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路灯下,杰拉德小姐在夺路狂奔,而她的身后,菲尔德先生也在快速地奔跑着,试图抓住她。   两人赶紧从马车上跳下来,先截住了杰拉德小姐,紧接着又按住了菲尔德先生。   这时杰拉德小姐的身上突然掉出一个金属物,发出“啪嗒”一声。   格蕾丝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把上满子弹的左轮。   她在杰拉德小姐和菲尔德先生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强行把两人带上了马车。   于此同时,苏格兰场的拘留所里,原本关着霍布利先   生的牢房,早已空空如也。   这个技艺超群的神偷,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苏格兰场。   杰拉德小姐和菲尔德先生被带到了丹尼尔斯别墅的书房,接受格蕾丝的审问。   “我就直说了吧,杰拉德小姐,这次的蓝胡子,恐怕是您自导自演的吧?”   杰拉德小姐气得脸色涨红,“你们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她转头瞪了菲尔德先生一眼,“现在好了,我的计划都被你破坏了!我知道你们这些男人,你们只会互相维护,根本不管对方做了什么该下地狱的事!”   菲尔德先生觉得冤枉极了,“我之所以阻止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因为那种人渣,把自己送上绞刑架!”   “那十万英镑在你手上吧?”格蕾丝面色不善地看向菲尔德先生。   “实际上那十万英镑一直也没有遗失,它们只不过被换成了五十英镑面值的钞票,放到了另一个保险箱里。”   菲尔德先生摸了摸鼻尖,“但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的,他们只会去数一千镑面额的纸钞少了多少张,而不会去确认五十镑面额的纸钞多了多少张。”   格蕾丝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加上霍布利先生丢在苏格兰场的那五万英镑,刚好十万英镑,对吗?”   人为伪造一场惊天盗窃案,害得苏格兰场和格蕾丝两人忙了这么久,菲尔德先生确实有些尴尬。   “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杰拉德小姐昨天来找我的时候,希望我可以帮她把财产捐赠给有需要的人。”   实际上,菲尔德先生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杰拉德小姐是个同性恋,他由于好奇心,而和她来往了一段时间。   两人虽然不可能结为夫妻,但是私底下却成为了好朋友。   菲尔德先生对杰拉德小姐过去的事有一些了解,因此在亨特先生回到伦敦,出现在米尔夫人的宴会上的时候,他就开始暗自警惕。   他试过很多办法阻止杰拉德小姐做傻事,比如给亨特先生寄恐吓信、在娄瑟拱廊制造混乱等等。   虽然娄瑟拱廊那次有点过头了,但是菲尔德先生的初衷并不坏。   他希望杰拉德小姐可以放弃杀人的想法,开始新的人生。   然而杰拉德小姐暗示亨特   先生,有人会阻止婚礼,她希望可以借此让格蕾丝这个侦探盯住菲尔德先生,让他没办法再阻止她报仇。   可惜后来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菲尔德先生采取了更加激烈的行动,而亨特先生也因为急切地想要得到遗产,所以想带她去苏格兰乡下。   于是杰拉德小姐只好收回了自己的委托,并决定和亨特先生一起去苏格兰乡下,趁机解决掉他。   “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菲尔德先生说到这,语气充满惋惜。   于是他只好把杰拉德小姐关到自己临近银行的住处,并从银行的保险柜里换走了十万英镑。   杰拉德小姐送过来的是一百镑面额的纸钞,而菲尔德先生把它们换成了五十英镑面额的纸币,一半放在保险箱里,一半交给了霍布利先生。   这个四处“劫富济贫”的家伙实际上确实有些正义感,于是就短暂地替这个案子顶了几天罪责。   他甚至还给了菲尔德先生一把特殊的□□,让他打开了保险箱,然后按照约定时间,在银行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成功吸引了弗格斯探长的注意力。   这样一来,调查“杰拉德小姐失踪案的警力”就会被抽走一大半,菲尔德先生也可以趁此机会,让亨特先生和杰拉德小姐都打消杀人的念头。   然而杰拉德小姐还是趁他不注意,半夜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想要和亨特先生同归于尽。   菲尔德先生为了阻止这一切,当然是要穷追不舍。   于是就出现了格蕾丝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至于那一卷一千英镑的纸钞,现在应该就在菲尔德先生的家里。   “有关卡顿小姐的案子,我会去调查,如果她真的是亨特先生害死的,我会替你把他送到地狱里去。”格蕾丝捏了捏眉心,“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继续犯罪了。”   她看着杰拉德小姐,认真地说道:“卡顿小姐一定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我想你应该也明白。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不应该让她失望。”   杰拉德小姐没有回答。   但是,在书房的地毯上,多了两小块洇湿的痕迹。   第二天,弗格斯探长惊奇地发现,杰拉德小姐突然出现在了警局。   她特地过   来澄清,表示银行里应该没有丢失钞票,是她把一百英镑面值的钞票换成了一千英镑。   与此同时,银行经理也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兑换钞票的记录单。   他急忙跑到金库去看,果然发现存放一百英镑的保险箱里,多了十捆钞票。   这件神奇的事让他根本摸不着头脑。   不过银行里的十万英镑没有丢失,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当弗格斯探长发现霍布利先生和他那一箱子纸钞同时消失的时候,同时解决两个“虚惊一场”的案子带给他的惊喜就猛然消失了。   “该死的小偷!我还会再把你抓回来的!”   大不列颠号上,霍布利先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9 17:49:52~2020-12-09 21:0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懒不夏 10瓶;木謑 5瓶; 第199章 贤妻良母   贝克街十九号。   格蕾丝坐在自家的客厅里, 翻阅着手中的剪报。   她的母亲安妮正在织毛线织物,弟弟爱德华和妹妹艾米丽则坐在落地窗前的一大块柔软的精梳长羊毛地毯上,玩着积木玩具和小士兵。   眼下她回到伦敦, 是因为报喜节就要到了, 又有一大批租金需要她来收取。(①)   除此之外,她可能还需要核对一下“乡下人”橡胶制品公司这个季度的盈利。   没错, 格蕾丝给这家橡胶公司起了一个让劳动人民感觉亲切,但又不失幽默的名字。   橡胶公司虽然产品众多,甚至还出产橡胶制成的马车减震轮胎、小孩子玩的弹力球之类的东西, 但销量最高的还是橡胶手套、橡胶鞋底、雨衣、雨靴这类劳工阶层会使用的东西。   鉴于英国乃至全世界, 劳工阶层都是占比最多的人群,即使是薄利多销,只要格蕾丝能最先占据市场, 那么她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 这些事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格蕾丝最近查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有关扑克牌组织的一些消息。   不过眼下她还没有把这些告知弗格斯探长, 而是仅仅把证明亨特先生犯罪的证据交给了他。   由于亨特先生害死卡顿小姐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 格蕾丝查这件事的时候, 还真是费了不少力气。   值得高兴的是,她最终还是拿到了证据,那些证据足以把这家伙送上绞刑架。   格蕾丝把剪报又翻过了一页,拿起笔在旁边刷刷刷地写着备注。   她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钟,再过一个多小时, 她的爸爸也会关闭店铺,回到家里。   到时候,她可以和家人一起吃过下午茶再回丹尼尔斯别墅去。   这时安妮放下了毛线针,把它们和毛线团一起放进针线盒里, 整理了一下裙子,站起了身。   女仆从热水房探出头来,“水已经烧开了,夫人。”   其实她的意思,是炉灶已经预热好了。   英国人做饭用的炉灶实际上算不上好用,它们难以清理,还容易浪费燃料。   但是这种炉灶也有好处,因为炉灶左侧就是烤箱,而做菜的位置在上方,这就使得你可以一边烤   面包,一边制作菜肴,也算是两不耽误。   克里斯蒂家雇佣的女仆实际上是杂活女仆,因此并不会做饭。   所以烹饪的事,一般还是由安妮自己来完成。   而她做饭的时候,女仆会帮忙看顾一下两个孩子,让他们不要跑到外面去,以免碰到心怀不轨的人。   格蕾丝脱掉礼服外套,挽起衬衫袖子,钻进厨房帮忙。   对此,女仆已经从第一次的惊讶万分,转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   克里斯蒂家的两个成年男人,似乎对家里的女士秉持着溺爱的态度。   这是女仆得出的结论。   当然,这句话是用羡慕的语气说的。   然而厨房里,安妮又一次提醒格蕾丝,“你不该来厨房,孩子。”   她一边把围裙系在腰上,一边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要贯彻到底,不能给别人留下破绽。而且……”   安妮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格蕾丝,“答应我,别回到这种生活里来,不要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四年多过去了,安妮对于格蕾丝外出工作这件事的态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确切得说,她已经正视了自己内心的那份渴望。   她和格蕾丝一样,和所有女人一样,渴望着外界精彩的生活。   然而这个世界、这里的社会规则,并不允许女人这样随心所欲。   格蕾丝有时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会选择她的父亲。   或者说,以她母亲之前许多年展现在她面前的形象,使得她难以想象,她的母亲当初是怎样违抗了父母的意愿,嫁给了一个穷小子。   一直以来,她的母亲都是那种典型的贤妻良母。   她娇小温柔,一点也不像是会顶撞父母的人。   但她确实那么做了。   格蕾丝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疑问。   “你以为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安妮露出一丝调皮的微笑。   “我十六七岁的时候,也很厌恶婚姻,厌恶那些宴会上自以为是的男人。他们私底下对淑女们评头论足,却会因为别的女士议论他们,就恼羞成怒。   这不是很奇怪吗?他们自己还在外面包养情人,找妓·女……”   安妮注意到格蕾丝惊讶的目光,“不仅仅我知道,几乎所有已   婚女士都清楚这件事,她们有的人甚至很清楚自己的丈夫养了几个情妇。但是没办法,从结婚开始,我们这些人就已经是男人的附属品了,你没办法反抗,也没办法指责他们,因为妻子违逆丈夫,是比丈夫出轨还要严重的事。”   “可是你爸爸不一样,他理解我,也愿意听我的意见。虽然家里不富裕,但是他从来没抱怨过累,也从没有让我吃过苦,我从遇到他开始,就知道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在安妮看来,一个男人是否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并不完全取决于金钱。   亨利八世身为国王,不也照样杀了好几任妻子?   自私的男人即使再怎么有钱有权,他的妻子也一样会受苦受难。   当然,如果过于贫穷,似乎虐待妻子的概率也会直线上升。   “可是,如果我一直不结婚,您会觉得失望吗?”格蕾丝问道。   “不,你根本就不应该考虑这个问题,在结婚这件事上,我是否会失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会不会失望。因为没人能代替你和你的伴侣相处,所有的后果最后都会由你一个人承担。”   安妮把揉好的小面团放在烤盘上,送进了烤箱。   等到康斯坦斯回来,司康饼就会烤好了。   小奶锅被安妮架在炉灶上,准备制作果酱。   “我和你爸爸都支持你的选择,孩子。”   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摸了摸格蕾丝的头发,“我的女儿,天生不凡,所以不用像平庸的人一样,选择普通的路。”   格蕾丝看着母亲,心底突然有些难过。   她可是牧师的女儿,受过良好的教育,就算是牛津大学的大学生,也未必比她更加学识渊博。   在英国,牧师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群体,和科学家们不相上下。   实际上,后世很多诺贝尔奖的得主,都是牧师的后代。   他们代表着旧时代的书香门第。   然而教给她拉丁语、法语,读过无数晦涩难懂的书籍的安妮,她的母亲,却只能每天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做饭,缝衣服,织毛衣,每天应付前来拜访的女邻居,过着千篇一律,毫无变化的生活。   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   “妈妈,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查案?”   哪怕一次也好。   尝试一下你好奇的生活方式吧!   “我?”安妮苦笑了一声,“别闹了,孩子,我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像一个男人的。”   和格蕾丝不同,安妮的身材非常女性化,几乎不存在伪装的可能。   “为什么一定要伪装成男人呢?您可以做我的女助手,嗯……速记员布莱克小姐,怎么样?”   “可是我还得照顾你的弟弟妹妹——”   这时康斯坦斯出现在门口,“你要出去玩吗,安妮?我可以带艾米丽他们到店里去。”   说完,他冲着格蕾丝眨了眨眼睛。   就这样,格蕾丝兴冲冲地带着母亲安妮去了眼镜店,订制了一副没有度数的金丝夹鼻眼镜,又去服装店订购了一套黑色的女士工作服——实际上就是类似女教师的穿着。   两人原本以为,等到新案子也许要过上一段时间。   然而第二天,弗格斯探长就来到了丹尼尔斯别墅。   他摘下帽子,快速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格蕾丝叹了一口气。   “你给我的证据确实很充分,但是我恐怕没机会把亨特送上绞刑架了。”   格蕾丝动作一顿,“他被杀了?”   “没错,我们去逮捕他的时候,就发现他死在了盥洗室。”   弗格斯探长那双比其他人突出的眼睛机敏地转了转,“我一开始怀疑是那个姓杰拉德的小姐做的,但是很显然,她当时人在威尔士,没机会到伦敦来杀人。而且她和亨特取消婚礼之后,就没有再回伦敦了,这一点她的朋友们都能作证。”   “杰拉德小姐现在忙着在修道院做慈善,而且我前阵子已经给她写信,告诉她案子的进展了。”格蕾丝也觉得不可能是杰拉德小姐做的。   “死因是什么?”公爵大人问道。   “就是很普通的暴力杀人,亨特被人用匕首从背后刺穿了肝脏,医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迹象,也没有服用安眠药的痕迹,我们怀疑是熟人作案。”   说到这,弗格斯探长拿出了一枚特殊的扣子。   那是一枚被人为打了四个小孔的一便士银币。   “我们在尸体上发现了这个,就在亨特衬衫的第二个扣子原本的位置,被人缝上了这样一枚银扣子。”   格蕾   丝拿起扣子,看了看,“像亨特那种有钱人,应该不至于会补衣服。”   虽然这家伙觊觎着卡顿家的财产,但他本人也算是事业有成。   这种收入阶层的人,衣服旧了一点就会立刻丢掉,又怎么会在自己的衬衫上缝不配套的扣子呢?   更何况衬衫在所有衣物里,算起比较便宜的了,格蕾丝自己的衣柜里就有叠成一摞一摞的新衬衫,随时可以替换。   这种奇异的特征,让格蕾丝眯了眯眼睛。   很快,她就和公爵大人,带着速记员“布莱克小姐”,一起去了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①报喜节是基督教节日,日期是每年的3月25日,为的是纪念天使加百列向圣母玛利亚报告后者将生下耶稣的事情。1752年之前,这个日子是英格兰的新年,后来又是四个“季度日”之一,即季租满期的日子。   感谢在2020-12-09 21:07:47~2020-12-10 10: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 10瓶;11111111 3瓶;tiaf 1瓶; 第200章 迷茫的仆人   一路上, 弗格斯探长坐在马车里,在安妮和格蕾丝之间来回逡巡。   虽说第一眼没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但是观察了一会儿, 弗格斯探长还是发现了真相。   格雷厄姆还真是跳脱!   哪有人会带着自己的母亲去看杀人现场的?   弗格斯探长用胳膊肘隐晦地撞了一下公爵大人, 抽动了一下嘴里,示意他看对面。   公爵大人无语望向窗外, 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安妮穿着一件刻板的黑色长裙,鼻梁上还卡着一副金丝夹鼻眼镜, 手里拿着日记本和金属笔, 装得像模像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速记员。   速记员作为薪水低廉的工作岗位,虽说不常见, 但还是有女雇员的。   而且这种工作通常是私人雇佣, 并非出自企业, 因此没有严格的性别规定。   下马车的时候, 弗格斯探长故意落后了一步, 压低声音劝告格蕾丝。   “那里有谋杀发生, 你干嘛带你妈妈过来?”   “生活总是需要调剂的。”格蕾丝说道。   弗格斯探长咕哝了一句,不太能认同格蕾丝的看法。   哪有人看尸体调剂生活的?   太荒谬了!   他看着前面一本正经的“布莱克小姐”,深吸一口气,觉得一会儿应该要准备一杯白兰地给她。   年轻人就是喜欢乱来,而安妮女士就这么纵容格雷厄姆, 让他胡闹!   几人有了大概一百多码的距离,才绕过花园的绿植,到达了别墅门口的台阶前。   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守在门口,别墅周围也有警察四处巡逻, 以免有人乱闯,破坏证据。   一名女仆从里面拉开了别墅大门,邀请几人进去。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被昨天发生的变故吓得够呛。   四个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聊天。   弗格斯探长向格蕾丝说道:“这些仆人昨天被亨特遣散了,他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虽说是礼拜日,但给所有仆人放假这种事,也太不常见了。不知道这家伙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显然他的计划害死了他自己。”格蕾丝抿了一下嘴唇,说道。   客厅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仆人们各司其职,没有谁到盥洗   室去过。   “我昨天下午带人过来的时候,别墅里空无一人,只有盥洗室里,横着亨特的尸体。”弗格斯探长带着格蕾丝往二楼走去。   盥洗室里,亨特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但血迹和他倒地的位置,被人用黄色的胶带标记了出来。   “我们冲进来的时候,这家伙就姿势别扭地趴在地上,后背上还插着一把匕首。医生认为他是昨天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死的,不过我们是三点过一刻到的,那个时候尸体已经凉透了,所以他应该最晚也是两点多被杀的。”   弗格斯探长一边说着,一边偷瞄安妮的表情。   发现她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后,并没有其他的表现。   这让弗格斯探长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也许格雷厄姆的性格更像他的母亲。   他这样想着。   格蕾丝观察了一下血迹的分布,说道:“他的尸体应该被移动过,不过只是翻了翻身,应该是凶手想要缝上那枚银扣子。”   这是连环杀人犯的特征。   很多连环杀人犯都是偏执狂,他们喜欢从死者身上收集“战利品”,或者在死者的身上留下一些象征他们杀手身份的标记。   这些人享受着这种制造恐慌时的成就感,他们甚至会攀比犯罪。   而且这个人为什么选择“一便士银币”做扣子?   格蕾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扑克牌组织。   她太了解这些人的恶劣了。   每当她要有所行动的时候,这些人就会比她更早一步,用行动来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我会让你追悔莫及”。   格蕾丝前一段时间的确有所行动。   花了将近一年时间,她把近十年的重大罪案都分门别类地做了统计,试了各种分类方法,使得那些案子就像印在她的脑子里似的,只要稍微给点提示,她就会立刻想起一连串的案子。   国外的案子她也没有放过,尤其是欧洲的案子。   在她之前,很少有人会系统地归类各国的案件,苏格兰场探案时也很少会把国内的案子和国外的案子联系起来。   也许就是抓住了这种心理,扑克牌组织的成员四处流窜作案,简直是肆无忌惮。   最近,格蕾丝终于抓住了一条尾巴。   她非常确定,在美国的“黑球线   ”船运公司,一定有一个人在世界各地杀了不下十个人。   这个人利用船靠岸的短暂时间,在港口城市随机杀人,然后回到船上,扬长而去。   格蕾丝根据“黑球线”的发船时间、靠岸地点、以及海难、触礁等影响靠岸时间的特殊事件,再结合那些死者的死亡时间,筛选出了完全符合这些条件的船员名单,最终锁定了一个男人。   她的手里现在有这个人的犯罪证据,那些数据一旦交出去,无论是欧洲哪个国家的警方,都可以把这家伙送上绞刑架。   现在,格蕾丝确定他应该是个重要人物,要不然扑克牌组织的人不会这么快就动手。   她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   “这是——”弗格斯探长瞪大了眼睛。   在浴室地毯的下方,有一张被血浸染的扑克牌,黑桃Q。   到目前为止,扑克牌组织的人,格蕾丝已经遇到七个了——虽然有的并未和她见面。   黑小丑当然就不用说了,这家伙是绝对的幕后黑手,而且是个小麦色皮肤的高个子男人,身材挺拔。   而且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当初在舞会上没能注意到他,说明这个人的脸上并没有引人注目的特征,而且肯定是欧洲人或者是欧洲人和其他人的混血,因为非洲人和亚洲人的面孔,在欧洲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第二个,就是已经死去的红桃A玛丽,格蕾丝不清楚扑克牌组织吸纳新成员的速度,因此暂时把这张牌当做弃置牌。   第三个,是生死不知的黑桃J格林先生,也就是那个苍白的小个子男人。   虽说苏格兰场也证明他死于一场大火,但格蕾丝并不敢轻易断定这家伙已经死了。   而第四个,是和玛丽有过接触,但格蕾丝并未见过的方块A。   这个人被描述为高个子、有俄国口音的男人。   第五个,是方块K,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在埃及一案中,教唆威廉姆斯爵士用蓖麻·毒素杀人。   第六个,就是被格蕾丝调查出来,并拿到证据的那个“黑球线”船员,他的牌面是什么,格蕾丝暂时还不得而知。   因为这个人作案地方通常在类似于东区那样的贫穷小巷(这种地方往往临近码头),办案的警察往往不   太尽心,更不会注意到周围落下过什么扑克牌。   第七个,就是现在的这张牌,黑桃Q。   直觉告诉格蕾丝,这个人应当是个女人。   当然,这也并非全是凭空猜测。   首先,格蕾丝需要考虑一个问题。   那就是,什么人可以尾随亨特到他的盥洗室,不引起他的警觉?   一般来说,男士们不太可能会和同性待在一个盥洗室,就像女人一起逛街可以手牵手,但男人从不这样做,除非他的性取向和别人不太一样。   而且这个女人必须要和亨特相当熟悉,或者她和他有不太正当的关系。   因为只有亲密关系,才会让一个男人默认另一个女人可以进他的盥洗室。   盥洗室的墙上并没有血迹喷溅,这说明凶手杀人时动作干净利落,一击就让亨特失去了活动能力。   “亨特倒在盥洗室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连外套都没脱。”   弗格斯探长的话,也解释了亨特身上的血没有四处喷溅的原因——他穿着马甲和外套,这些厚重的布料进一步阻止了血液四处飞溅。   由于这里是高级住宅,别墅和别墅之间有很大一段距离,每家每户都有花园,邻居们如果不特别注意的话,看到亨特的概率不是很高。   亨特的死因非常明显,格蕾丝并不急着去看尸体,反而打算去他的卧室和书房看一看。   在卧室里,格蕾丝在镜子上看到了一枚小小的指纹。   当然,这东西没办法起到什么指认凶手的作用,因为苏格兰场目前还没有识别指纹的技术,格蕾丝本人也不懂这些。   不过它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格蕾丝把上房女仆叫了过来,询问道:“你们每天打扫房间的时候都会把镜子擦一遍吗?”   “是的,先生。窗户、镜子、床头柜、衣柜都要擦一遍,我昨天早上打扫过房间,才和其他女仆一起去了教堂。亨特先生告诉我们可以出去走走,晚上吃完晚饭再回来就行了。”   女仆显然还非常忐忑,“我们会因为这个上法庭吗,克里斯蒂先生?”   “如果你是说证人席的话,我认为有这个可能。”格蕾丝安慰了她一句,“亨特先生自己主动给你们放了假,这一点是事实,我想   不会有人因此而责备你们的。”   接着,她指着镜子说道:“我还需要确认一下,这块污渍你走之前还是没有的,对吗?”   女仆瞪大了眼睛,“当然,而且亨特先生平时不怎么用那面镜子,他会直接去盥洗室打理自己的仪容仪表,这个马特应该知道。”   马特是亨特的侍者兼管家,亨特毕竟还算不上是上流阶级,因此在雇佣仆人的事上并不是那么中规中矩。   他的这位侍者平时在别墅里管理仆人和家务,只有亨特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才会以侍者的身份陪同在他身边。   昨天亨特给仆人们放假的时候,也把他算了进去,这在仆人们当中,是很少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0 10:51:21~2020-12-10 17:2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想买小裙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都可 114瓶;木謑 5瓶; 第201章 女人的痕迹   很快, 马特就被叫上了楼。   他证实了上房女仆的说法,“那面镜子和梳妆台对于亨特先生来说,就是一个装饰品。亨特先生喜欢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该有的东西都要有, 这可以让他的房子看起来更体面。不过,如果他想要换衣服或者刮胡子的话, 我通常会在盥洗室帮助他完成这些事。”   一直沉默地观察着其他人的安妮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镜子上的指纹。   紧接着, 她又看了看其他人的手。   好像是个体型娇小的女人, 应该和她身高差不多。   安妮的身高是五英尺三英寸(约160cm),这个身高在女士们当中不算矮,但中上流社会的女士一般比底层的女士身高高一些。   这是由经济状况决定的。   穷人家的孩子, 尤其是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 往往因为营养不够, 而发育不良, 从而使得他们成年后也非常矮小。   有统计学家曾做过调查, 发现伊顿公学十二岁的男孩, 平均要比同龄的东区男孩高上四英寸(10cm)左右。   这件事放在女士们身上也同样适用。   安妮年轻的时候,和同龄的女孩在一起,算是个小个子。   当然,现在她走在街上,并不会因为身高而引人注意, 因为工人家庭有许多比她矮小的女士。   但无论怎么讲,除非这个来访者有着极其不协调的身材,否则以她手指的大小,恐怕长不出太高的个子。   比如像格蕾丝这种身高, 长出这种小手就几乎是不可能的。   “扑克牌是个很古怪的组织,他们的女性成员,单从外貌上来看,应该都不太具有攻击性。”格蕾丝说道。   想想红桃A玛丽、方块K、以及现在这个女人黑桃Q,都是那种体态娇小的女人,其中方块K外表还是个六七岁小女孩。   格蕾丝不太相信她真的是个小女孩,比起这个,她更愿意相信她是个激素紊乱的小侏儒。   总之,虽然卧室里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指纹,但是格蕾丝还是推测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凶手个头不高,而且和亨特先生关系过度亲密——她摘下了手套,并且是在亨特先生自己的卧室里。   在英国,一位女   士在晚宴以外的时间里,对着非血缘关系的男性摘下了手套,这几乎算得上是一种暗示。   当然,劳工阶级的女人可以除外,因为每天需要干家务活的人没办法一直戴着手套。   下层社会里,恐怕只有妓·女会每天戴着手套外出,但格蕾丝不认为亨特先生这种心思复杂的人,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妓·女毫无防备。   没等她说话,安妮就记下了这些特征,可见母女之间心有灵犀。   紧接着,四个人去了一楼的书房。   亨特的书房就是那种典型的中产阶层的装修,各种装饰元素过分堆叠,使得原本很美的东西,变得有些庸俗。   书房里有一张红木大写字台、一个陈列柜、一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大书架、一个棋桌、两个桃花心木扶手椅、以及一个单人沙发。   陈列柜里摆放得都是一些名贵但却保存得不是很精心的摆件,棋桌还没有清理,看起来似乎有人在这里下过棋,但并没有分出胜负。   书架上摆着几百本崭新的书——很显然亨特先生并没有翻阅过几本。   在红木写字台的下半部分,除了留出足够的空间伸展双腿之外,写字台底部还有两个柜子,上面分别对应两个可以上锁的抽屉,桌面正下方有一个狭长的抽屉,格蕾丝拉开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在里面发现了上好的纸张、信封和几大张邮票。   两边的两个小抽屉都上了锁,下方的柜子一个可以随意打开,一个则被工匠改造,直接在内部镶嵌了一个保险箱。   仆人们声称这些抽屉和保险箱的钥匙都是亨特先生亲自保管的,可惜的是,弗格斯探长只找到了两个抽屉的钥匙,另一把打开保险箱的钥匙却不知所踪。   这时公爵大人从保险箱附近的地上捡起了两根头发,“红棕色的头发,亨特家的上房女仆里似乎没人符合这个特征。”   那么这就很可能是凶手的头发了。   由此可见,这个凶手虽然有可能有恐吓格蕾丝的成分在,但是她来这里杀死亨特先生,也有其他的目的。   保险箱里也许有什么极其珍贵的财物,或者某些重要的文件、证据、信件之类的东西。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狡猾的凶手故意引导他们进入   错的推理方向。   格蕾丝站在棋桌旁边,说道:“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了。”   但是下棋的人或许并不在乎胜负,所以中途离开了棋桌。   弗格斯探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于是就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胡乱翻了几页。   这时安妮走过去,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她很感兴趣的书,印度教的典籍《罗摩衍那》。   这种书不像是亨特先生会看的东西。   安妮刚翻开书,就有一张纸从书页里掉了出来。   弗格斯探长立刻把那张纸捡了起来,发现这是一张兰心剧院的票根。(①)   票根显示他上个礼拜三在兰心剧院观看了热门歌剧《麦克白》。   而且他购买的是包厢套票,似乎是可以带人一起去观看歌剧的。   弗格斯探长有些怀疑人生地看向安妮,纳闷她为什么总能发现线索。   难道侦探的推理能力都是从父母那里遗传的?   不过这次他真的是误会了,安妮真的只是想看看那本《罗摩衍那》,恰巧发现了里面的票根而已。   估计这张票根也是被亨特先生当成了书签,随手塞进了这本书里。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正在翻抽屉,因此没有注意到书架边的动静。   左手边的抽屉里,放了一本账册,还有一卷纸钞和很多面值不一的硬币。   右手边的抽屉里都是一些平时会用到的杂物,拆信刀、因为凑不成对而被随手丢进来的袖扣、几封已经拆封的信、几张便条、两个烟斗、一个卷烟切割器、两个瓷制的装满鼻烟的小鼻烟壶……   总之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格蕾丝打开鼻烟壶,闻了闻,感觉这不是男士们吸食的那种味道浓烈的鼻烟,而是有着香料作为调剂的女士鼻烟。   吸烟在英国是很普遍的事,即使是上流社会的女士,也有很多人吸烟。   据说烟草从最开始传入欧洲宫廷的时候,就有非常多的贵妇人以吸烟为高雅活动。   这一点上,中世纪的人现在的人观念很不一样。   这两个鼻烟壶的装饰上也带着很强烈的女性阴柔特征。   格蕾丝叫来了侍者马特,询问他是否知道这两个鼻烟壶是给谁准备的。   “亨特先生最近似乎迷恋上了一个歌剧院的女演员   ,那个女演员是从法国来的,似乎是叫米兰达,不过我最近忙着别墅里的事,没机会和亨特先生一起去剧院。”   马特看着那两个鼻烟壶,“这两个鼻烟壶是亨特先生在一个收藏家手里买的,好像就是打算送给米兰达小姐的。”   “收藏家?”   “好像是一个寡妇,确切得说,她的丈夫是个收藏家。”马特微微抬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亨特先生说过,那位夫人姓坎贝尔,她的丈夫非常富有,但是却很年轻就去世了。坎贝尔夫人不是那种很会精打细算的女人,而且好像还有……总之还有一些很耗费金钱的恶习……”   按照马特的说法,坎贝尔夫人是个小个子女人,长得相当漂亮。   她好像是有赌博和吸食鸦片的恶习,导致她丈夫留给她的遗产很快就被她花光了。   这位夫人经常会过来找亨特先生,出售她丈夫的藏品,亨特先生那一个陈列柜的藏品,有一小半都是从坎贝尔夫人那里购买的。   以亨特先生的奸商本性,恐怕坎贝尔夫人把收藏品卖给她,是极其亏本的买卖。   但是坎贝尔夫人又很爱面子,不希望别人看到她变卖家里的财产。   所以这位夫人避开了出价更高的当铺,选择了亨特先生这个贪婪的盟友。   当然,这只是侍者看到的东西,坎贝尔夫人和亨特先生单独相处的时候,究竟是在做些什么,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可别忘了,坎贝尔夫人是个小个子女人,又是亨特先生的熟人,这一点上,她的确符合凶手目前已知的特征。   而且马特还提到她有一头漂亮的红棕色头发。   “看来我们要去确认一下,亨特先生到底认识几位小个子女士了。”格蕾丝拉开那个没上锁的小柜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发现了一件……浅粉色的女式丝绸睡袍?   她用两根手指,把这件轻薄的小东西从柜子里拎了出来。   下一秒,安妮的脸就刷地一下红了。   那可不是正经女人穿的东西。   男士们想到女人的睡衣,总是有过多的桃色遐想。   然而实际上,大多数女士们的睡衣,不过就是亚麻或者羊毛制成的直筒长裙,能从胸前一直盖到脚踝。   而且女士   们睡觉时往往还穿着袜子,戴着睡帽,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这种可以露出小腿,且过分暴露身体曲线的睡袍,极少会有人穿。   总的来说,这个睡袍的拥有者,恐怕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睡袍居然会在亨特先生的书房里,这让整件事看起来既荒诞又令人倍感羞耻。   安妮感觉自己受到了过多的刺激,与其让她看这个,还不如让她去停尸房看一眼亨特先生的尸体呢!   作者有话要说:安妮:要素过多!报警了!   ①兰心剧院位于伦敦的威灵顿街,与1834年建成。感谢在2020-12-10 17:24:01~2020-12-10 21:0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绮罗生 20瓶;两颗西柚 10瓶;八条鱼、大王叫我去捉虾 5瓶;野原失绿 2瓶;咸鱼摆摆、听风 1瓶; 第202章 女仆特蕾西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其他三个人盯着格蕾丝手上捏着的那件睡袍,谁也没有说话,使得书房里瞬间寂静下来。   格蕾丝:“……”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   “咳, 我想这也许会是一条线索。”格蕾丝把那件睡袍丢在写字台上, 尴尬地用手背蹭了蹭鼻尖。   而公爵大人在一边已经开始在内心土拨鼠尖叫了。   啊!!!!!!!   为什么不是我打开了那个柜子!   格雷厄姆怎么能碰那种东西!   这是哪个不检点的女士留下来的?   但愿这真的是一条线索!   他的眼睛向那件做工讲究的丝绸睡袍投去嫌弃的一瞥。   那个花心又恶毒的亨特!   弗格斯探长也想到了同样的事,“这个亨特刚和未婚妻取消婚礼不久……我猜测至少大多数人是不知道内情的, 在他们眼里这仅仅很平常的一件事,毕竟每年确实有不少人取消婚礼。可是他这么快就和两个年轻女士来往亲密,会不会其中某个人因为嫉妒, 所以一时冲动杀死了他呢?”   毕竟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似乎有特殊的寓意, 比如拿走扣子的女人,可以得到男人的真心。   当然了,这只是美好的愿望, 弗格斯探长可不认为, 一颗扣子就能有这样的魔力, 但陷入疯狂的女人没准还真的信这个。   就在几人尴尬地讨论着亨特那花心的行为的时候, 外面似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弗格斯探长打开书房的门, 询问加里警官, “发生什么了,加里?”   “声音是从仆人房的方向传过来的,我听见几名女仆吵架的声音。”   “让她们安静点!”弗格斯探长皱着眉头下了命令,然后就不太高兴地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虽然外面安静下来了, 但加里警官却敲响了书房的门。   “探长,我想您或许需要过去看看。”加里警官面色凝重。   格蕾丝还在看抽屉里那几封拆开的信,期望能找到新的线索。   弗格斯探长只好自己跟着加里警官去了仆人房。   仆人们用餐的大厅里,一个长相出众、身材娇小的女仆正捂着一边脸, 默默地坐在一边掉眼泪。   另一侧,几个女仆被厨娘赶到了   一边去。   马特站在中间,像个即将审判罪人的法官,“我说过了,在警官们调查结束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这!谁也不被允许闹事!”   厨娘那边的女仆不服气地把脸扭到了一边,嘴里低声骂着“荡·妇”。   很显然,她不可能用这个词汇去骂身为男人的马特。   弗格斯探长狐疑地看了那个漂亮女仆一眼,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其他女仆都穿着最朴素的黑裙子,腰间围着白围裙,戴着白色软帽。   这种打扮毫无装饰性可言,朴素得甚至会让人变得丑陋。   但是那个漂亮女仆穿得是一件半旧的礼服长裙,只是象征性地戴了一顶白色软帽,腰间挂了一个装着干净抹布的小口袋。   也就是说,这个女仆拥有女管家一般的特权,可以穿着常服,而非制服。   但是看她的地位,却又不像是女管家。   因为不管主人是否健在,仆人们之间的阶级是天然存在的。   即使再大胆的女仆,也不敢在冲突当中给女管家一个耳光。   弗格斯探长是个男人,看到这些,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女仆和她的雇主亨特先生有着不正当关系。   之前骂人的那个女仆向弗格斯探长告状,“昨天我们离开的时候,特蕾西还在,我们可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原本捂着脸默默流泪的特蕾西立刻尖叫一声,“你这个邪恶的魔鬼!这是恶毒的污蔑!”   特蕾西的脸色格外苍白,似乎随时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   厨娘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后呵斥之前的女仆,“注意你说的话,你敢在法庭作证吗?你们这些年轻姑娘,一有不高兴的事,就往对方身上泼脏水!”   “让她说下去。”弗格斯探长抬手打断厨娘的话,示意女仆接着说。   女仆露出得胜的表情,轻蔑又得意洋洋地瞪了特蕾西一眼,开始添油加醋地表达自己对特蕾西的怀疑。   “我早就怀疑她会做坏事。”女仆先说出自己的结论,紧接着才开始解释原因。   “特蕾西平时根本不干活儿,马特也对她很纵容,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过她和亨特先生一起去过书房,一个多小时都没出来,珍妮以前也看到   她去过亨特先生盥洗室……总之她可不是什么品行端正的女仆!”   特蕾西被她直白的话说得满脸通红,捂着脸大哭起来。   女仆对她可没有什么同情心,反而继续抨击她那薄弱的道德,“我们昨天去教堂做礼拜,只有特蕾西没和我们一起去,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几点离开的。”   之后,所有的仆人都被弗格斯探长单独询问了一遍。   按照仆人们的说法,特蕾西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在别墅里几乎从不干活,而是做了亨特先生的秘密情妇。   亨特先生经常会给特蕾西买小首饰、新衣服、香水一类的礼物,还会给她市价好几倍的薪水。   当然,这些东西也就是骗骗年轻漂亮又涉世未深、见识短浅的女仆特蕾西,如果是在外面养这么漂亮的情妇,亨特先生差不多要花十倍的价格。   昨天是礼拜日,女仆们结伴去了教堂,马特和厨娘也去了,小听差们则结伴跑去了码头附近看外国来的杂技演员表演节目。   只有特蕾西一个人留在了别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离开的。   不过她最后确实也和其他仆人一样,晚上九点多才慢吞吞地赶回别墅,紧接着就遇到了弗格斯探长带来的一群警察。   女仆们大多数都对特蕾西深恶痛绝,但厨娘和马特却对特蕾西多有维护。   马特大概是因为男人对美女的偏袒,厨娘则是年长女士对这种误入歧途的少女的惋惜。   厨娘向弗格斯探长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特蕾西很有可能怀孕了。   “她最近吃得比以前多,但是她太年轻了,所以根本没察觉这件事。我前几天提醒她,告诉她,她最近似乎有点胖了,结果特蕾西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吓得脸色煞白。”   厨娘坚持认为特蕾西虽然做了亨特先生的情妇,但是她年纪很小,而且心地并不坏,“如果要说她做错了什么,那恐怕就是她太容易被骗了。”   马特则是另一番说辞,他认为特蕾西昨天可能是想去买东西,所以才让其他人先走。   当然,他也隐晦地表达了,也许是亨特先生需要她多留一会儿。   但是他认为亨特先生不会在意特蕾西要的那些小钱,更不可能因此和特蕾西起冲   突,从而导致她杀人。   “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只会买几件漂亮衣服,最多也不过要十几个英镑。”马特露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他作为管家兼侍者,对别墅里的每一项支出都清清楚楚。   亨特先生和那位兰心剧院的米兰达小姐约会一次花的钱,差不多都够特蕾西那个小可怜花一整年了。   了解了这些之后,弗格斯探长才把特蕾西叫了过来。   特蕾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路的时候慢吞吞的,还总是皱着眉头。   安妮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严肃地盯着特蕾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立刻让格蕾丝去请个医生过来。   “那孩子必须得看看医生,她现在很危险。”   安妮毕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又在东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她本人没有那种凄惨的经历,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东区的一些内幕。   东区有很多黑诊所,里面的医生和杀人犯没什么区别。   去那里做流产的女人,十个里能活下来一半就已经是运气好了。   果然,当格蕾丝冲出别墅,准备去请一位医生过来的时候,特蕾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她娇小的身躯和地板碰在一起,发出了令人心惊的巨响。   弗格斯探长和加里警官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   加里警官手忙脚乱地跑去找马特拿嗅盐和白兰地,弗格斯探长则请了两个不情不愿的女仆把特蕾西扶到沙发上休息。   “血!”一名女仆指着地板惊呼一声。   大家这才看到特蕾西的裙子已经被染红了一片。   一位提着医药箱的老绅士被格蕾丝扯着走进了别墅,来给特蕾西看病。   由于涉及女士的隐私,几名警察把特蕾西抬到了一间客房,让医生为她看诊。   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那名头发花白的医生才从客房走出来。   刚一出来,医生就忍不住抱怨,“太胡闹了,那群东区的医生就是刽子手!如果我再晚来一会儿,那个女孩儿就要没命了!”   安妮从门缝看了一眼,发现特蕾西身上盖着被子,已经睡着了。   在床脚的地板上,一堆沾了血的止血棉和空掉的小药瓶丢在那里,等着人进去收拾。   客厅里,弗格斯探长叹了口气,“这么说,她昨天不去做礼拜,是因为想避开其他人,去做流产。”   “也许她曾哀求过亨特先生,但是亨特先生并没有伸出援手。”   在下层社会,女仆们经常会遇到这种事。   越是漂亮的女仆越是危险。   她们年纪太小,又见识短浅,从小也没有得到多少来着父母的关怀,这时一个看似温柔多金的男人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受骗上当只是早晚的事。   要不然,每年也不会那么多女人死在泰晤士河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0 21:05:08~2020-12-11 10: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湲。 90瓶;豆丁 10瓶;咚个隆咚锵 6瓶;七月星染 5瓶;tiaf 1瓶; 第203章 兰心剧院   如果是妓·女和情妇过多, 影响了英国的社会风气,那么首先要被谴责的,绝对不是这些“自甘堕落”的女人, 而是那些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种猪一样的男人。   苏格兰场与其每天派警员四处奔走, 抓捕非法营业的妓·女,倒不如定期筛选一批品德败坏的男人, 进行化学阉割。   这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想到特蕾西的年纪只有十七岁,格蕾丝就气不打一出来。   亨特那个败类,即使不需要私生子, 难道就不能给特蕾西找一个好医生吗?   “看来亨特先生最近有了新欢, 所以就一点也不在乎特蕾西了。”公爵大人看着那张兰心剧院的票根,语气饱含讥讽。   书房里那几封信,都是那个米兰达小姐写的, 信中的措辞有着浓浓的法国风味, 露骨的同时还有着矫揉造作的罗曼蒂克气息。   那几封信的日期相距很近, 可见最近亨特先生和这位米兰达小姐正在“蜜月期”, 一天到晚不是约会就是互相写信调情。   格蕾丝把马特的账本和亨特先生自己的账本放在一起, 从中找到了多笔大额花销, 这些钱都花在了米兰达小姐身上。   每一次和米兰达小姐约会,亨特先生都会花上一百多英镑,这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办公室职员的年薪。   从二月底开始,亨特先生就频繁地和米兰达小姐约会,偶尔还会去兰心剧院观看她主演的《麦克白》。   一直到昨天, 三月二十一日,这短短二十几天,亨特先生就在米兰达小姐身上花了将近两千英镑。   他自己的年收入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格蕾丝很难相信,亨特先生这种觊觎妻子财产, 甚至不惜杀人的男人,真的会迷恋上某个女人。   现在她和公爵大人,就打算去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把冷血奸诈的亨特先生迷得团团转。   四个人一起乘坐马车,去了兰心剧院。   几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剧院通常晚上开场,眼下演员们正在进行排练。   弗格斯探长出示了证件,剧院经理就只好放行了。   舞台上,正在进行第一幕的排演。   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士站在舞台正中   央,咏唱着自己的台词。   这一幕,演得是麦克白夫人劝说麦克白杀死国王邓肯,谋夺王位。   可想而知,这位女士饰演得正是蛇蝎美女,麦克白夫人。   剧院经理告诉弗格斯探长,舞台上的那位女士,就是他们要找的米兰达小姐。   米兰达小姐看起来不算特别娇小,身高应该在五英尺五英寸(约165cm)左右。   但是她有一双可爱的小手,比和她身高一致的女士们要小上一圈。   在排演结束之前,格蕾丝去了后台,询问其他演员,有关米兰达小姐的事。   后台有不少演员,男演员多一些,女演员相对比较少。   其中有三个扮演女巫的女士是三胞胎,其他演员单从第一眼来看,并没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   《麦克白》作为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一直以来都有着良好的口碑。   其中悲剧的男主角麦克白原本是国王邓肯手下的一名勇猛的战将,连续在多场战争中凯旋。   他和他的好兄弟班柯在胜仗过后遇到了三名女巫,女巫预言麦克白可以成为国王,但他的王位会由班柯的子孙继承。   麦克白被野心吞噬,在他妻子的劝说下,用计杀死了国王邓肯,之后又杀死了班柯和他的儿子。   权力让麦克白变得冷血无情、不信任任何人。   他的妻子最终也因为他的冷漠和多疑而死去,失去人心的麦克白被班柯的后代逼宫,身首异处。   正因如此,饰演麦克白的演员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英俊的男人。   但是由于需要契合角色,这名男演员的气质显得有些狡狯阴险,不太讨人喜欢。   男演员叫弗里德里希,是普鲁士人。   看他的态度,似乎和女主角米兰达小姐仅仅是同事关系。   剧院里有一部分人确实不太喜欢米兰达小姐,除了因为米兰达小姐是个法国人之外,还有她本人举止轻浮的原因。   格蕾丝询问演员们,是否知道米兰达小姐昨天的行踪,大家都说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昨天下午三点以前都不在剧院。   米兰达小姐经常和不同的男士约会,这一点大家早都习以为常了。至于其中有没有一个人叫亨特,演员们也不清楚。   如果演员们说的都是真的,那   么米兰达小姐因为嫉妒而杀死亨特先生几乎是不可能成立的事。   毕竟这种花心又贪慕虚荣的女士,往往只在乎男人能不能给她提供奢侈的物质享受,其他的都是其次。   而且以米兰达小姐的魅力,即使亨特不愿意给她花钱了,她也完全可以迅速找到下一个富有的男士,根本不至于痛下杀手。   当然,这一切是以弗格斯探长之前推论的“情杀”作为前提的。   如果是以格蕾丝所设想的那样,这个杀人的女人就是黑桃Q,那么无论她是以什么身份生活在伦敦,格蕾丝都不会感到惊讶。   正因如此,所有和亨特有密切关系的女人,都是格蕾丝的怀疑对象,连差点丢掉一条命的特蕾西也不例外。   和其他演员短暂地聊了一会儿,米兰达小姐终于从舞台上走了下来,到后台来休息。   这个女人做事非常大胆,面对弗格斯探长这种面容凶恶的壮汉,她依旧我行我素,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支香烟,拿着木质的过滤嘴,吸了一口,突出一口烟来,这才斜晲了几人一眼,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警官?”   弗格斯探长往后退了一步,板着脸询问道:“您昨天是否和亨特先生见过面?据我们所知,昨天下午三点之前,您都没有来剧院。”   “那是因为剧院三点才开始排演呀!”米兰达小姐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现在还画着浓浓的舞台妆,即便如此,格蕾丝也能看出她漂亮的五官。   “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问这个。昨天亨特先生确实和我见了一面,但他是一位未婚男士,这既不违反法律,更不违反道德。”   “如果他死了,这件事恐怕就可能违反法律了。”弗格斯探长冷冷地说道。   米兰达小姐立刻收起了那副懒散的姿态,猛得绷紧身体,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单人沙发上,“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事实就像我说的那样,亨特先生死了,就在昨天下午。”   弗格斯探长的话让米兰达小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我们可以出去谈谈吗?”她把香烟摁在梳妆台前的一个水晶烟灰缸里,“我要去一趟更衣室,大概半小时后出来。”   弗格斯探长警惕的目光在她的脸   上逡巡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米兰达小姐换上了平时的衣服,也洗去了那过分夸张的舞台妆。   几个人走出了兰心剧院,往对面的一家高档咖啡厅去了。   安妮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她的速记员角色,记录着大家的谈话内容。   “您昨天是什么时候和亨特先生见面的,见面地点是哪里?”格蕾丝率先问道。   “是十一点多的时候,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我们只在一起待了一个小时,就在他家的花园里。为了和我见面,他把给仆人们放了假。您应该明白,亨特先生这种体面人,是不会为了我而毁掉自己的名声的。”   米兰达小姐虽然平时表现得轻浮,实际上内心比谁都明白,“我一直想去他的家里看看,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也没机会住进那栋别墅。”   “您是几点离开的?”   “十二点半,昨天亨特先生好像心情不太好,从我到别墅开始,他就一直出于某种烦躁的状态。我不清楚他在烦心什么,但我意识到,我应该早点离开,以免惹他厌烦。”   很识时务的米兰达小姐声称自己十二点半就离开了,只不过她一来一回乘坐的马车都是在路边随手拦住的,因此想要找到那两名车夫非常困难。   即使在报纸上发布悬赏,以英国下层阶级目前的文盲率,车夫认不认识字还是个问题。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为她作证。   “您和亨特先生认识了多久?”格蕾丝推出一张她罗列好的账目,“亨特先生在短短二十几天,就为您花费了两千英镑。但是,据我所知,他并非是如此慷慨的人。”   米兰达小姐的脸因为气愤而变得涨红,“哦!您在指责我因为这个杀人吗?没有杀人犯会在抢劫杀人之后还有闲心伪造一本账本的!”   格蕾丝赶紧投降,“别紧张,这些账目都是真实的,没有人指责您伪造了它们。我想问您的是,亨特先生最近是不是发了一笔横财。”   “原来您是说这个。”米兰达小姐放松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他确实告诉过我一件事,好像是有一位女收藏家,把一件非常珍贵的古董卖给了他。但是那位夫人似乎不识货,因此并不知道那东西   很值钱,亨特先生花了几百英镑就把它买到手了。”   说着,她伸出三根手指,“亨特先生告诉我,那件宝贝转手之后,他至少能赚三万英镑。”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置信。   实际上,这个价格的古董,就是整个英国也没有多少。   即使在伊登庄园,这种级别的古董,也是要小心翼翼安置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1 10:45:13~2020-12-11 15:2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 20瓶; 第204章 特殊的纸牌   “亨特先生是否向您展示过那件古董?”   米兰达小姐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们昨天在花园里聊天,之后又去他的别墅里参观了一下那些奢华的房间,但他一直心情不太好, 所以我也不敢提出过分的要求。”她咬了咬嘴唇, “虽然我确实对那种昂贵的东西非常好奇。”   “那么您知道那是什么类别的古董吗?”格蕾丝在脑海里勾勒了很多值钱的物品,但是除了某些传世之宝之外, 很少有古董可以值钱到这个份上。   “我不知道,他只告诉我,那东西可能是来源于古印度, 所以可能是几千年前的古董。”   最后, 弗格斯探长叮嘱米兰达小姐最近不能离开伦敦,并表示在案子查清之前,他的下属们会盯紧所有和亨特先生来往密切的人, 让她不要心存侥幸。   米兰达小姐因为被这种麻烦事缠上了, 临走前还皱着眉头。   做了一整天的记录, 安妮整理了自己得到的消息, 归纳了三位和亨特先生有关的女士的基本信息。   女仆特蕾西:   身高五英尺三英寸, 浅金色头发, 容貌出众,是亨特先生的女仆兼情妇,最近怀了身孕,于昨天去黑诊所做了流产。   由于这种生意本身违法,给她做流产的医生选择的地点在白教堂区, 地点隐蔽,需要中间人联络,因此特蕾西做流产的时间不详。   特蕾西自称是十点半离开别墅的,亨特先生只给了她十几英镑, 并没有要对她负责的意思。   演员米兰达小姐:   身高五英尺五英寸,身高不算娇小,但双手比普通人要小一些,浅棕色头发,非常漂亮,是亨特先生才认识一个月的情妇,为人并不忠贞,有很多异性友人。   米兰达小姐声称自己十一点多去往别墅和亨特先生见面,十二点半离开,中间进入过别墅,参观了很多房间。   坎贝尔夫人:   根据侍者马特所讲,坎贝尔夫人身高约为五英尺二英寸,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寡妇。   坎贝尔夫人经常变卖丈夫留下的古董,用作赌资,亨特先生是她的买家。   根据米兰达小姐所说,坎贝尔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低价卖给了亨特先生一件传世之宝。   具体的情况就是这些。   目前来看,特蕾西有杀人动机,因为她在女仆们九点离开之后,一定会找机会告诉亨特先生,她已经怀孕了。   而不愿意负责的亨特先生,很有可能会被这个天真的女仆怨恨,从而使她痛下杀手。   米兰达小姐和坎贝尔夫人有同样的杀人动机——古董。   男人们和情妇相处的时候,总是会扛不住枕头风,说一些自己的秘密。   亨特先生拿到了一件价值三万英镑的宝贝,于是就把消息分享给了他的新欢米兰达小姐。   米兰达小姐虽然声称自己没见过那件古董,但这很有可能是她的计谋。   三万英镑,足够让一个人铤而走险了。   更何况米兰达小姐是法国人,她完全有正当理由漂洋过海,把那件古董出手。   她提起这件古董,没准就是想一边拿到钱财,一边把杀人的矛头指向损失最大的坎贝尔夫人。   另一方面,如果米兰达小姐没有撒谎,那么坎贝尔夫人就有可能真的因为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所以冲到亨特先生的住宅和他理论。   亨特这种人显然不可能放弃到手的好处,坎贝尔夫人一气之下刺死了亨特先生,也符合常理。   但无论怎么讲,这种因为一时情绪而引起的激情杀人,都没办法解释那张扑克牌的问题。   实际上,格蕾丝因为那把匕首,还真的对扑克牌产生了一些联想。   几人一起去吃晚饭的时候,格蕾丝低声和公爵大人分析,“您一定知道,扑克牌中有几张牌比较特殊。”   扑克牌的JQK十二张牌,都有对应的人物原型。   而且他们的身份也符合JQK代表的英文,即Jack(卫士)、Queen(女王或王后)、King(国王)。   其中大多数的牌面人物除了身份不同,并没有太多特殊性,即千篇一律的地位和传说。   但其中有几张牌,在图案上会和其他同字母的牌有所区分。   J当中的四个卫士,每一个都手持不同的武器,但黑桃J和梅花J的武器是有特殊传说的。   黑桃J的原型是查理一世的侍从霍拉克,手持的是慈悲的无锋之剑。   梅花J的原型是亚瑟王圆桌骑士团的一员,骑士兰斯洛特,他是一名神箭手,所以手里拿的是箭支。   而在Q当中,   黑桃Q,也就是这次在地毯下发现的牌,是四张Queen牌里唯一一个手持武器的王后,希腊神话中的战争女神雅典娜,她拿的就是一把匕首。   K中最特殊的是方块K凯撒,因为罗马古币上印着的事凯撒的侧像,所以凯撒是四个King牌中唯一一个只露侧脸的国王。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红桃K,因为第一个制作扑克牌的工匠忘了在模具上刻出胡子,导致代表红桃K的查理曼大帝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胡须的K。   格蕾丝怀疑,这些特殊牌,本身也对应着杀人手法比较特殊的头目。   众所周知,女人更擅长毒杀这类避免暴力的犯罪,而男人则刚好相反,他们擅长暴力杀人。   但这次的女杀人犯,杀人时手法干净利落,一刀毙命,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这个女杀手必然是非常擅长使用武器杀人。   这在女杀手当中确实是不太常见的。   而方块K是个外表六七岁、擅长使用毒药的小女孩,这可能与“凯撒的桂冠”有关。   凯撒的桂冠指的是月桂叶,一种天然带着氰·化物的植物,在古代时就被权贵们多次用于毒杀政治对手。   至于黑小丑,则又有另一种解释。   扑克牌相传是由塔罗牌演化而来,小丑牌本身象征着愚者。   愚者的正面形象是天真、纯净,反面则是缺乏理性,不按常理出牌。   黑小丑的疯狂正符合愚者的反面形象。   那么红小丑呢?他(她)会是愚者的正面吗?   格蕾丝不得而知。   “如果真的像你想得那样,那么黑桃Q会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公爵大人眉头紧锁。   战争女神?   别开玩笑了!   如果这是真的,这个女人一定是个杀人狂!   “你们还在想那张牌?那没准是个巧合!也许是哪个仆人打扫的时候遗漏了。”弗格斯探长觉得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纠结着这么一件小事,实在是没有必要。   扑克牌都一年没有在英国犯案了,这群罪犯说不定早就对格雷厄姆心存畏惧,不敢回英国了。   “盥洗室那里突然出现一张扑克牌,这可不是仆人们随随便便就能犯的错误。”格蕾丝挑着眉毛说道。   盥洗室又不是书房和娱乐室!   扑克牌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   不过,眼下确实没什么证据,能验证她和弗格斯探长的结论谁对谁错。   ……   第二天,弗格斯探长就为自己的草率付出了代价——治安上的代价。   别墅里的侍者马特死了,死因是被人从背后割喉。   “马特死在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昨天我们离开别墅之后,他告诉我手下的警员,他要出门给仆人们买一些必需品。因为我们已经推测出凶手是个女人,他不可能是凶手,我手下的那名警员就放他离开了。”   弗格斯探长愁眉苦脸地说道:“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去,直到今天早上,火车站旁边那家旅馆的老板过来报警,说是有一个男人死在了旅馆,我带人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马特。”   “他是从后门走的吧?”格蕾丝问道。   “没错,后门那里出口不大,所以只有一名警员看守。”   “那他有没有可能打瞌睡?”   说到这,弗格斯探长就气不打一出来,“我很确定他打瞌睡了!虽然他不承认,但是我从他那心虚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他的眼睛转了一圈,“你怀疑是女仆当中有人……”   “我们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格蕾丝公事公办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弗格斯探长反驳了一句,“因为我们在旅馆发现了一只小手提箱,里面装着现金和几件古董……当然,不是三万英镑的那件。而且,我们还在马特身上发现了这个。”   一把钥匙就躺在弗格斯探长的掌心。   是保险箱的钥匙。   “这小子绝对不老实,他偷偷藏起来了亨特先生的保险箱钥匙,这说明他至少中途回过别墅,发现了尸体,从尸体上找到了保险箱钥匙。”   现在显然不是聊天的时候,说了这么几句,他们就去了死亡现场。   这一次,尸体还没来得搬走,安妮“如愿”地看到了“比丝绸睡袍好上那么一点点”的尸体。   当然,安妮女士现在非常想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眼前的尸体实在是太凄惨了。   马特的喉咙被割开,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他只穿着睡觉时的长衬衫,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没有防备。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胸前的第二颗扣子也被凶手取走,之后又缝上了一枚银便士。   “我必须得承认,这个案子和扑克牌有关。”弗格斯探长指着加里警官找到的证物,一脸挫败。   加里警官拿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的,是一张带血的扑克牌——黑桃Q。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说是巧合,恐怕就有渎职的嫌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1 15:29:13~2020-12-11 17:5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f 1瓶; 第205章 花心的侍者   加里警官在一边,通报着死者的基本信息。   “马特·史密斯,男,二十九岁,身高五英尺七英寸(约170cm),是之前的死者亨特先生的侍者,死亡时间在三月二十二日夜里十点到三月二十三日凌晨两点之间。”   因为凶手割断了马特的颈动脉,所以这里的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而且整体呈现散射状。   房间里没有沾血的脚印一类的痕迹,这说明凶手杀人后很快就离开了,根本没有选择带走其他东西。   只有尸体身上的东西,有可能被带走。   马特脖子上的伤口是从喉咙右侧斜向下划开的,伤口并非是水平的。   “凶手应该是左利手。”格蕾丝说道。   看死者倒地的方向,再结合血液喷溅的方向,就能发现,死者的前方血迹并没有受到障碍物的阻挡,背后则完全没有血迹,这说明凶手是站在死者身后动手的。   那么,凶手就只能从背后卡住死者马特的下巴,然后豁开他的脖子。   右利手只可能从左侧开始下刀,左利手才会从右侧下刀。   “凶手的个子应该比马特要矮,但是太矮显然是不行的。”   格蕾丝走到公爵大人身后,试图用自己的右手固定他的下巴。   但是显然用手掌控制一个成年男人是行不通的,必须要用胳膊。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身高差是五英寸(约13cm),如果她想从背后搂住公爵大人的脖子,恐怕就需要踮起脚尖了。   因为人胳膊的最高点和肩膀的水平位置相当,即使可以抬高,用胳膊以锁喉的方式卡住另一个人的脖子或者下巴,怎么也需要两人身高诧异不是太大,身高差应该在两英寸(约5cm)到三英寸(约7.6cm)之间。   当然,对于公爵大人来说,格蕾丝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冒犯的,但对安妮来说,两人的举止似乎有些越界了。   她审视着一脸平静的公爵大人,又看了看一心想着案子,根本没察觉到任何不对的格蕾丝,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了。   哦!上帝!   我的女儿是女扮男装,而不是真的变成了男人!   安妮惊疑不定地暗自观察着两人。   紧接着,格蕾丝就把胳膊   从公爵大人的脖子上拿了下来,心里还在盘算着凶手的身高。   她走到加里警官身后,从背后卡主他的脖子……   这次非常顺利。   加里警官的身高刚好是六英尺,格蕾丝是五英尺九英寸,两人的身高刚好差了三英寸,这与格蕾丝之前设想的凶手与马特的身高差距基本一致。   另一边,公爵大人已经要炸毛了。   快把手拿下来!   从那个男人的脖子上拿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公爵大人的心声,格蕾丝松开胳膊,走到安妮的面前。   “伤口是斜向下的,凶手身高要比死者矮上一截,目前,我推测这个人的身高在五英尺四英寸(162.6cm)到五英尺五英寸(165cm)之间。”   格蕾丝还沉浸在自己的推理当中。   安妮则注意着其他人的表情。   加里警官和弗格斯探长面色如常,公爵大人却……一脸嫉妒?   他在嫉妒什么?   安妮惊愕地发现,公爵大人注视着加里警官,确切得说,他看向的是他的脖子。   他在嫉妒,嫉妒格蕾丝刚才搂住了加里警官的脖子!   一瞬间,安妮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摆了。   会不会、会不会公爵大人已经发现了格蕾丝是个女孩,而格蕾丝自己却不知道他发现了?   “m……布莱克小姐?”格蕾丝回过神来,发现安妮的记事本上什么都没有写。   “哦!”安妮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对格蕾丝刚才的话进行速记。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心情可就不像昨天那么平静了。   安妮并不期望自己的女儿嫁给贵族,尤其是公爵大人这种年轻、爵位高得吓人、领地极大、资产又十分惊人的贵族。   这种男人通常是贵族淑女们抢破头也想拥有的丈夫,同样的,做这种人的妻子,一定会招致很多来自同性的恶意。   安妮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过那种生活。   更何况,两人的出身差距如此巨大,谁又能保证,这以后不是一个难以解决的矛盾呢?   这种事,男人可以随时放手,女人却未必付得起代价。   社会就是如此。   这时候,弗格斯探长走到门口,通知旅馆的服务员把他们的老板叫过   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这家旅馆不算特别大,但因为临近火车站,所以生意一直不错,每天晚上都会客满。   在这里住一晚上要两个先令,当然,这其中有火车站附近物价虚高的成分在。   弗格斯探长询问旅馆老板,“昨天有没有女人进出过这里?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女人半夜离开。”   由于这个案子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同一个凶手的连环杀人案,再加上格蕾丝锁定的凶手的身高,恐怕杀人的应该就是女人。   至少两名死者都没有反抗的痕迹,这说明他们可能在死前,对于凶手的接近并未产生警觉。   两起案子一起发生在盥洗室,一起发生在旅馆的卧室,第二起案子,凶手更是直接楼主了死者的脖子,这和情侣之间的亲密举动非常相似。   这让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非常占据优势。   在这种私密的环境下,一个女人从背后搂住一个男人的脖子,恐怕下意识反抗的人才不是正常人。   旅馆老板想了想,回答了弗格斯探长的问题。   “确实有一个女人,蒙着黑色的面纱,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女人,下巴轮廓非常漂亮,不过我看不见她的上半张脸。她是九点多来的,我问她要找谁,她说找史密斯先生。除此之外,她就一直说‘我得上楼去’。无论我问什么,她都一直重复那句话,我以为她是史密斯先生的情人,所以就放她上去了。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因为十点钟我就回去睡觉了。”   虽然旅馆老板不清楚,但是旅馆里还有值夜的服务员,他们会在夜里的时候擦拭住客们留在门口的皮鞋,这样早上的时候,客人们就会付上一笔小费。   昨天值夜的服务员告诉弗格斯探长,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士是十一点半离开的。   由于出了命案,所有住客都被留在了旅馆。   弗格斯探长决定先见一见这些人。   然而,当他看到被聚在一起的住客的时候,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上房女仆!   弗格斯探长一下子想起了眼前女人的身份。   “你怎   么会在这,汉娜?”   上房女仆的肩膀一缩,头部因为惊吓,猛得摆动了一下,就像痉挛了似的。   汉娜被叫到了一个房间,单独审问。   “汉娜,你必须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格蕾丝询问的时候,就发现弗格斯探长一脸不高兴。   汉娜的出现,说明他手下的那名警员确实在守夜的时候打瞌睡了。   “我……”   “你最好说实话!”心情不佳的弗格斯探长拍了一下桌子。   上房女仆被他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好抽抽噎噎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汉娜表示自己和马特正在交往,而且已经秘密订婚。   她还向格蕾丝展示了自己的订婚戒指。   他们之所以秘密订婚,是因为很多雇主不允许自家的仆人之中产生恋人或是夫妻。   一方面,雇主们担心发生丑闻,另一方面,他们也认为已婚的仆人会把生活重心放在自己的家庭上,从而不能尽心地服侍雇主。   而且对于仆人们来说,已婚的身份会让他们的薪酬降低约三分之一。   这也是上流社会的管家通常终身不婚的原因。   仆人们秘密结婚实际上并不是罕见的事,汉娜的解释的确是无可指摘。   “马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去一次,很晚才回来,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就偷偷溜了出来。”   因为马特经常借着采购必需品的理由出来,所以他在去其他地方之前,确实会先去一趟商店。   久而久之,商店的售货员也就和他认识了,两个人碰面还会聊几句私事。   昨天汉娜在打烊前去商店打听马特的下落,售货员知道她是亨特先生家的女仆,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所以就告诉了他马特的去向。   于是在马特办理入住之后,汉娜就立刻也办理了入住,并要求老板把她的房间安排在马特的隔壁。   “我趴在墙壁上偷听,结果听见一个女人叫他亲爱的,这个花心的男人!”汉娜忿忿不平地说道。   “你是否敲响了他的房门,找他理论?”   “不,没有。”汉娜说道:“这有什么可理论的?他背叛了我,还和另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这是事实,根本不需   要再理论什么了!去他的!我才不要嫁给这种男人!我当时决定,睡一晚上就退房,回去就和他取消婚礼,如果那家伙能在前台碰到我,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恨不得让他羞愧地钻进地底下!”   可惜的是,汉娜还没来得及退房,服务员就在叫早服务的时候,在马特的房门口闻到了血腥味。   于是所有人都被警察困在了旅馆,不得离开。   单纯从杀人动机上来讲,汉娜确实有杀人动机。   但是她完全可以杀完人就退房,而不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   能在杀完人之后在隔壁睡一宿,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心理素质。   而且之前弗格斯探长和加里警官曾看过入住记录,汉娜并没有用自己的本名。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及时退了房,警察顺利找到她的几率是很低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117:53:52~2020-12-1210:5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云阁60瓶;fantasy20瓶;木謑4瓶;哇噫吖、青楼楚馆怡红院1瓶; 第206章 坎贝尔夫人   看汉娜的意思,昨天凶手下手应该非常利索,不然她不可能连惨叫声都没听到。   当然,整个旅馆都没人听到惨叫声。   毕竟凶手快速割开了马特的喉咙,使得他发不出太引人注意的声音。   在马特的口袋里,加里警官发现了一些饭店的代金券,其中有十几张是一个名叫“狼吞虎咽”的小饭店的。   看名字就知道这家饭店并不高档,因为“狼吞虎咽”馅饼从一开始,就是农民吃的东西,价格自然不可能太昂贵。   除非那是拿着金锄头铲地的农民……   即便如此,那家饭店也不可能一次性给马特这么多代金券,除非马特在那里有熟人。   根据这条线索,加里警官找到了饭店的人,询问之下,得知饭店里有一个女服务员亚当斯太太和马特走得很近。   亚当斯太太是个年轻寡妇,长得算不上多么好看。   不过这种生活相对贫穷的寡妇,也许为了生计,不会像其他未婚女士那么在意名声。   而且以马特的收入水平,能够有一个长期的情人,已经非常难得,在外貌上要求过多,可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亚当斯太太不太情愿地承认了自己和马特的不正当关系。   “他每过几天就会约我去某个旅馆,当然,每次都不是同一家。虽然这不道德,但是为了生活,我没别的办法,我每天要出来工作,周薪却只有六先令,我要养活我的孩子,就只能做这种事。”   亚当斯太太今年二十七岁,她的丈夫因为工厂的事故去世了,工厂主却并没有付多少赔偿金。   她和丈夫有一个女儿,今年才三岁,亚当斯太太和女儿住在临近贫民区的一个小联排屋的阁楼里,治安条件比在东区的巷子要好一些,每周的租金要四个先令。   为了让女房东帮忙照看一下她的孩子,不要让她一个人在家出了事故,亚当斯太太每天还要额外给房东太太六个便士,这样一算下来,她的周薪根本就不够用。   所以亚当斯太太最终选择放弃自己的自尊,做了马特的情人。   马特每个月会给她三十先令,也就是一镑半金币。   这样她就有钱养活孩子,并且能让女   儿吃点好的。   饭店里工作的人都对她的行为很反感,但亚当斯太太一个寡妇,靠自己确实赚不来什么钱,一周六个先令差不多是女服务员能拿到的最高薪水了。   为了养活孩子,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所以大家虽然不喜欢,但到底也能理解她。   饭店老板也对她偷偷拿代金券送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根据饭店老板的说法,昨天晚上“狼吞虎咽”的打烊时间是九点半,在那之后,亚当斯太太才离开饭店。   另一边,亚当斯太太的女房东则认为亚当斯太太是十点到家的,之后再也没出去。   “阁楼上面的木板不算特别厚实,人在上面走动,声音会很大,从阁楼下来的木楼梯也是,如果亚当斯太太从楼上偷跑下来,我是绝对会听见的。”   这是房东太太的原话。   亚当斯太太自己也对警察的审问感到莫名其妙。   “说实话,我昨天也忐忑了一宿。”亚当斯太太有点羞愧地说道:“您应该也明白,这笔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的孩子还很小,如果她每天能有一小块肉吃,她会长得很好的,不会像东区那些孩子一样发育不良。可是昨天马特并没有给我写便条,他通常会写便条到饭店里,可是我等了好几天……按理说他二十号就应该写的……”   亚当斯太太并没有收到马特约她见面的便条,这对她来说,可能代表着那每个月一镑半的额外收入会离她而去。   这可是亚当斯太太难以承受的损失,因为没了这笔钱,她可能就没办法继续住在现在这个“好房子”里了,也没办法让房东太太顺便帮她看顾孩子。   没有做过母亲的人,可能无法理解亚当斯太太的行为。   但安妮是可以理解她的,在生存都艰难的情况下,人是很难坚持原则的。   目前看来,亚当斯太太没有作案的条件。   因为这是现实世界,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去见见坎贝尔夫人吧!”从亚当斯太太的住所出来之后,格蕾丝提议先去见见第一个案子的嫌疑人。   他们至少要把所有嫌疑人确定一遍,才能使真正的凶手有所顾忌。   于是在   吃过午饭之后,四个人乘坐马车,去了坎贝尔夫人所居住的富人区。   坎贝尔家的别墅实际上要比亨特先生的别墅气派,这也从侧面说明,坎贝尔夫人把丈夫的收藏卖给一个经济实力比她丈夫差一大截的人,绝对是个赔本买卖。   格蕾丝走到大门前拉铃的时候,一个女仆跑过来开了门。   这个女仆一脸刻薄相,看起来像个脾气古怪的人。   走进别墅之后,格蕾丝发现坎贝尔家的仆人都是这幅样子,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浓浓的阴郁气息。   得知几人要见坎贝尔夫人,女仆用审视的眼神看了公爵大人一眼,问道:“你们是来收购古董的吧?夫人不会同意的。”   她把几人误认成了当铺的人。   “我们要先见见坎贝尔夫人才行。”公爵大人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   女仆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去了楼上。   仆人们是这样,足以说明坎贝尔夫人在家里,并不受人尊敬。   过了一会儿,一脸疲倦的坎贝尔夫人就顺着二楼的楼梯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茶礼服,脚上穿着丝绸拖鞋,头发披散着,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还没等她走下来,出现在客厅的女管家就大叫了一声,然后猛得冲上楼去,把坎贝尔夫人“扛”回了二楼。   看起来,女管家比坎贝尔夫人本人更在意她的名声。   “这女人绝对喝了鸦片酒,她估计以为自己在梦游。”弗格斯探长不太客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事可千万不能让我老婆知道!不然她恐怕会让我睡地板!   弗格斯探长恨不得自戳双目。   格蕾丝在此期间,倒是认真观察了一下坎贝尔夫人,发现她确实如马特所说,身高应该是五英尺二英寸。   而且这位夫人似乎很喜欢那种看起来格外华贵的、轻薄的、丝绸刺绣制品,她今天的着装,和之前那件睡袍的风格有些相似。   这说明那件睡袍和刚才的那件茶礼服,很有可能是出自于同一个裁缝的手艺。   过了一会儿,坎贝尔夫人似乎清醒了一些,换了一件比较适合会客的、盖住双脚的礼服,走了下来。   不过格蕾丝发现,她的礼服裙子似乎有点长得过分   了,不仅仅是盖住双脚的程度。   按理说,女士们的礼服即使有拖尾,也是后面长前面短,这样才不容易绊倒,但坎贝尔夫人的这件礼服,似乎并不是类似的款式,但却至少在盖住双脚的程度上还长了两英寸。   女管家从她身后追出来,拿着一双带跟的丝绸女鞋,无奈地叹着气。   高跟鞋!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   如果是这样,坎贝尔夫人的身高应该是符合凶手的特征的。   这种用牛皮或者木头制作后跟的女士丝绸便鞋,可以说是后世高跟鞋的前身。   这种鞋的鞋跟一般有两英寸左右的高度,如果有女士对自己的身高不满意,那么在裙子下面,穿上这么一双鞋子,的确可以弥补身高的不足。   问题是,如果坎贝尔夫人平时见人都是穿着高跟鞋的,那么马特是怎么知道她的真实身高的呢?   除非她见过坎贝尔夫人穿着拖鞋或者光着脚。   可是一个别人家的侍者,是怎么有机会见到这些的呢?   除非他自己,或者亨特先生和这位夫人有着过分亲密的关系。   马特作为仆人,既不算英俊,身高也不挺拔,很难想象他会成为坎贝尔夫人的情人,这一选项基本可以排除了。   那么,也就是说,和坎贝尔夫人过从亲密的人,是亨特先生。   眼下,坎贝尔夫人还有些服用鸦片酒之后的呆滞。   弗格斯探长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她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   “哦,探长?”坎贝尔夫人慢吞吞地说道:“您为什么来找我?”   “亨特先生死了。”   “哦,亨特……”   坎贝尔夫人猛得从沙发上弹起来,语调变得尖锐,“他死了?”   随后她又跌坐回座位上,脸色冷漠地说道:“可是您为什么会来找我呢?我只是个柔弱的女人,没办法对他做什么。”   “您很确定亨特先生是死于暴力杀人?”格蕾丝问道。   “难道他是鸦片酊服用过量吗?哦!他不像是那样的人呀!”   “……”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格蕾丝无语地看了这位夫人一眼。   说实话,即使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坎贝尔夫人也依旧非常漂亮,有一种小女孩的   娇俏感,这大概也是她孩子本性在面貌上的体现。   她身后的女管家,似乎也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她。   房子里的仆人们作证,表示坎贝尔夫人礼拜日那天下午并没有出门,而是喝了一些鸦片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然后夜里又跑去高级赌场里,和其他人打了一宿牌,昨天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格蕾丝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刚好赶上坎贝尔夫人的休息时间。   在弗格斯探长的坚持下,女管家同意了让安妮上楼去查看坎贝尔夫人的更衣室。   在那里,安妮基本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那件睡袍属于坎贝尔夫人。   第二件,坎贝尔夫人和礼服配套的鞋子,几乎都是带有两英寸后跟的丝绸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210:52:43~2020-12-1214: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是一道光5瓶;雨伞2瓶;sky、tianertf1瓶; 第207章 两相矛盾的凶案   关于古印度文物的问题,坎贝尔夫人一无所知,她表示自己出售那些藏品给亨特先生的时候,都是任由他自己挑选的,那些东西出自什么年代,她可是一点都不懂。   但是女管家表示,亨特先生最近确实从陈列室买走了几件带有印度风格的藏品。   格蕾丝他们去陈列室看了看,发现坎贝尔夫人虽然挥霍成性,但她丈夫的藏品却多得吓人,这使得亨特先生的那一柜子藏品在这里连十分之一都占据不了。   其中有一个陈列柜里,确实有一组非常昂贵的古印度小摆件,一套差不多有十件,据说是坎贝尔先生在一个印度军官手里买的,现在却因为亨特先生买走了两件,使得这套藏品不成套了。   印度的很多东西都因为惨烈的战争流落到英国军官们的手中,其中很大一部分,被那些不识货的家伙以“金疙瘩”的价格卖给了收藏家们。   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格蕾丝向女管家打听坎贝尔先生的出生年份,发现这位先生也算不上是英年早逝。   因为他比坎贝尔夫人大了二十二岁,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恐怕也有五十多岁了。   在维多利亚时期,老夫少妻是非常常见的事。   女管家似乎对亨特先生买走这件藏品颇为不满。   “亨特先生就是觉得夫人心地善良,容易欺骗,所以才低价买走了那些东西!可我是个仆人,无论我怎么劝阻,夫人也不会听我的。我记得坎贝尔先生说过,那套藏品是从莫卧儿帝国皇室的宝库流出来的,是可以当传家宝的。传家宝!那肯定是很昂贵的东西,是我这种人想不到的昂贵!”   女管家说完,叹了口气,“可是我这种老家伙的话,夫人怎么会信呢?她始终觉得亨特先生帮助了她,是个好人。”   确定了确实有这么一件古董之后,几人就离开了坎贝尔家。   为了排除坎贝尔夫人的作案条件,马特的死自然也要列入考虑范围。   首先,弗格斯探长告诉格蕾丝,他的人在米兰达小姐的住所和兰心剧院外围盯得很紧,所以米兰达小姐没有机会跑去旅馆杀死马特——虽然她的身高符合   凶手的特征。   其次,由于昨天那个不负责任的警员睡着了,所以苏格兰场也没办法保证,除了上房女仆汉娜以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外出。   但是女仆特蕾西可以被排除掉,因为医生非常了解她的身体状况。   那位年长的医生非常明确得表示,特蕾西因为第一次流产的伤害,之后又不得不接受了他的又一次手术,虽然保住了命,但特蕾西短期内根本没办法走路,更别提跑出别墅,去火车站附近。   这样一来,至少特蕾西和米兰达小姐不可能是第二起案子的凶手。   但是,礼拜日在家睡觉的坎贝尔夫人,又不可能是第一起案子的凶手,也就是说,这两起案子犯案手法几乎相同,但目前来看,凶手却不是同一个人。   “会不会是模仿犯呢?”公爵大人说道:“一般来说,发生命案的时候,如果命案本身有很大的噱头……无论是手法凶残还是特征猎奇,总之就是那种小报喜欢添油加醋、捕风捉影地大肆报道的案子,这种案子通常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有的时候就会有人抱着特殊的目的,模仿犯罪。”   第一起案子的凶手在亨特先生死后,近乎偏执地非要给他缝上一个“一便士银币”扣子,这本身就是一个会吸引小报记者的特征。   虽说第一起命案是今天早上才见报的,但是在公爵大人和格蕾丝赶来之前,弗格斯探长至少花了一个小时,才把那些蜂拥而至的记者赶走。   很多报社都有那种“嗅觉”特别灵敏的记者,其中一部分就每天蹲守在警局附近,盯着苏格兰场的一切大案。   这些人很有可能会把案子的细节告诉自己的老婆、邻居、朋友一类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百个记者围住了凶案现场,那么昨天晚上下班以后,可能就会有一千个人提前知道“小道消息”。   如果其中有人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起了歹心,这根本就是没办法防备的。   更何况昨天还有不少路人和亨特先生的邻居曾在别墅周围好奇的围观。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如果杀死马特的人真的是模仿犯,除非这个人是   个心理变态,否则……马特的死一定能带给这个人一些好处。”格蕾丝分析道。   这样一来,这个人必然是认识马特的。   当然,凶手也有可能就是平日里隐藏得很好的心理变态,只是随机挑了一个人下手。   只是这样一来,格蕾丝可就无从查起了,至少目前线索是不够的。   所以她只能暂时抛开这个可能性。   “杀死马特,有两种可能的好处。”   在去往赌场的马车上,格蕾丝逐条分析,“第一点,和马特有情侣关系的女人,可能会因为嫉妒心杀死他,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报复得来的快乐。   第二点,马特拿走了保险箱里的财物,那么,在我们不能确定亨特先生那件三万英镑的古董是在他死后立刻被拿走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推测,马特带走的物品里可能会有那件古董。如果那件古董恰好体积不大的话,他可能会因为那东西太贵重了,所以贴身带着。   也就是说,凶手也有可能是奔着这件东西来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凶手又是怎么知道马特拿到了那件古董呢?”弗格斯探长说道。   格蕾丝这时皱了皱眉头,“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毕竟,马特昨天出门,可不是按照计划去和情人见面,如果他想带着财物逃跑,为什么不直接坐火车离开,或者乘船去法国,反而要在旅馆留一晚上呢?”   “很有可能是有人给他写了信或者便条,或者他联系了某个买家,只不过杀完人之后,凶手把信件取走了。”公爵大人说道。   安妮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迟疑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们说的是坎贝尔夫人?”   她罗列了一下之前的那些条件,发现坎贝尔夫人非常符合这个特征。   首先,坎贝尔夫人的头发是红棕色的,并且在亨特先生的书房里留了一件睡袍。   这说明她很可能在那里和亨特先生发生过关系,并且偷偷查看过保险箱。   不管她知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她都应该经常因为赌博而缺钱。   所以那些保险箱附近的头发可能确实是她留下的。   但是她应该没办法从亨特先生那里拿到保险箱钥匙,因为亨特   先生不可能会信任一个沉迷赌博的女人。   如果礼拜日那天下午,马特其实回到过别墅,并且发现了尸体,那么他很有可能偷偷拿走保险箱钥匙,然后再装出一副自己没回来过的样子。   反正人不是他杀的,警局也不太可能怀疑到他头上。   这样一来,马特就可以趁着弗格斯探长离开之后,偷偷去书房偷走保险箱里的东西。   但是对于马特来说,那件三万英镑的古董肯定是不好脱手的。   马特这种人肯定不需要一个只能看不能卖的藏品,即使是低价卖出去,只要能拿到钞票,他应该也不会舍不得。   这种情况下,把东西卖给当铺显然是不行的。   因为以马特的阶级,拿着这么贵的东西去当铺,很有可能会被当成盗贼抓起来。   那么,他会不会把这件物品的实际价格告诉坎贝尔夫人呢?   比如写一张类似这样的便条:   “你卖给亨特的收藏品实际上价值三万英镑,现在我愿意把它以xx价格卖给你,来xxxx旅馆xx号房见我。”   这样一来,只要对于坎贝尔夫人来说,再次转手这件古董,可以获得很大的利益,并且还能避免女管家发现她变卖其他藏品,而在她耳边唠叨,坎贝尔夫人就真的有可能赴约。   而马特这个好色的男人,也许在坎贝尔夫人赴约的时候,说了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或者干脆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使得坎贝尔夫人恼羞成怒,所以干脆痛下杀手,拿了古董走人。   至少目前来看,坎贝尔夫人的确最符合格蕾丝之前的那些推测。   在四人讨论着案子的时候,马车在赌场门口停了下来,这家赌场在伦敦西区,是伦敦最大的销金窟之一。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就是这里最忙碌的时候。   虽说坎贝尔夫人出手大方,但是伦敦是上流社会的聚集地,富有的人到处都是,赌场里的人没有闲暇一直注意着她。   赌场的一位经理认为坎贝尔夫人昨天下午茶时间之后就来到了赌场,但是她具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没有人注意。   不过一位侍者告诉弗格斯探长,坎贝尔夫人昨天八点多的时候离开过,似   乎是要去用晚餐。   “她是几点回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半夜三点多的时候,正在牌室打惠斯特,一局大概要十几英镑。那时候她向我要了一杯杜松子酒,之后又去了休息室,我猜测应该是她的烟瘾犯了。”   侍者相当隐晦地提及了坎贝尔夫人鸦片成瘾,所以才要了一杯杜松子酒,自己去休息室加精致鸦片去了。   弗格斯探长又询问了很多人,但是赌场晚上确实太忙了,而且来赌场的客人通常不会只参加一种赌博游戏,所以没人能证明坎贝尔夫人八点多离开之后,就在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之内回到了赌场。 第208章 男演员之死   当天晚上,弗格斯探长又回到了火车站附近的那家旅馆,想要询问更多有关“蒙面女人”的细节。   加里警官接到便条,上面写着“坎贝尔夫人去了兰心剧院。”   当他把这张便条交给弗格斯探长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却表示要先和旅馆老板谈谈,然后再查这件事。   另一边,格蕾丝送安妮回到家里之后,就和公爵大人回到了丹尼尔斯别墅,打算在晚饭后去书房里探讨案情。   她拿出了自己之前收集的剪报,详细地解释了自己发现那个在码头杀人的水手的全过程。   在贴着剪报的剪贴簿里,各国报纸上印刷的有关案子的铜版画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死者死于暴力杀人,凶器都是锋利的匕首。   公爵大人看完了那些剪报之后,说道:“你去船舶公司和劳氏船级社查找船员名单的时候,恐怕就有人盯上你了。”(1)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至少格蕾丝没办法连查资料的举动都完全不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是个侦探,又不是特工。   “我有些怀疑,这次的凶手,是替代那个船员的新成员。”格蕾丝面色凝重的说道。   因为不论她是否把那些证据交给警方,那名船员是扑克牌组织的一员,这一事实都已经被她所知道了。   对于一个秘密组织来说,已经暴露身份的成员就是弃子。   可别指望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之间会有什么兄弟情,这个时候,放弃那名成员,对于扑克牌组织来说,就是最优选择。   也就是说,那个船员很有可能就是黑桃q,只不过现在扑克牌组织一定需要一个新的黑桃q。   至少从牌面来看,黑桃q应该算是比较重要的成员,也许这个成员在整个组织中有重要作用,因此不可或缺。   如果这个设想是真的,那么这次的案子,也许并不仅仅是对格蕾丝的挑衅,还是对新成员的选拔。   ……   就在同一天夜里,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在书房里分析案情的时候,兰心剧院却发生了醒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前面的舞台正在出演第一幕剧,当饰演国王邓肯和扮演伤兵的演员对话完毕,三个女巫也露了   两次脸之后,原本应该出现在舞台上的男主角麦克白却迟迟没有出现。   观众席的观众们开始有些不满,剧院里逐渐开始有了一些抱怨的嘟囔声。   剧院经理急得团团转,在后台发了疯似的寻找男主角。   “弗里德里希在哪里?啊!他去哪了?这个时候他还要跑出去!谁看见他了?”   米兰达小姐原本正在整理妆容,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把手里的小刷子啪地一声拍在了化妆镜前。   “也就是说,我不用上场了?”她的表情相当傲慢。   然而剧院里大多数的观众都是来观看米兰达小姐的表演的,经理虽然心里不高兴,表面上却不愿意和她一般见识。   经理追着剧院里的杂工赶紧去把男主角弗里德里希找出来,这时候,一个清洁工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杀人了!有死人!”   “你在瞎嚷嚷些什么?”经理挥手打断清洁工那歇斯底里的尖叫,自己往清洁工来的方向走去,打算看个究竟。   “啊!”   几分钟后,经理爆发出更加可怕的尖叫声,演员和杂工们纷纷挤到休息室去看热闹。   男主角弗里德里希此时躺在休息室的一张折叠床上,双眼瞪得圆圆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早已没了呼吸。   ……   一个小时之后,弗格斯探长气喘吁吁地带着人来到了现场。   剧院里的观众也都留在这,在警察的看管下,他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剧院。   加里警官带着人,一一登记这些人的身份,再和剧院的售票登记做比对,核查了身份的人会被暂时放回家,但近期不能离开伦敦。   在登记身份的时候,加里警官发现了两个值得注意的女人。   其中一个就是自称“心血来潮过来观看歌剧表演”的坎贝尔夫人,另一个则是今天的死者弗里德里希的未婚妻,克劳瑞丝·扬小姐。   扬小姐这次过来看歌剧,目的也是为了和未婚夫弗里德里希见面。   她是一名女教师,平时住在雇主家里,难得才能出来一趟。   登记身份过后,她和坎贝尔夫人被留了下来,其他观众则被暂时放回了家。   弗格斯探长带着人去了后台,统计了演员的数目。   加上一些不   重要的小角色,今天在剧院里的演员一共有二十二个,除此之外,还有六个杂工和两个后台清洁工。   “剧院里的清洁需要在表演结束之后才能进行,所以我们通常都是请杂活女仆第二天早上过来清理的。表演开始前五分钟,剧院的入口就会关闭,但出口一直是开着的。”剧院经理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跟在弗格斯探长身边,解释剧院的规则。   一般来说,剧院里的三幕剧每表演完一幕,中间就会休息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会很混乱,卖橘子汁和姜汁啤酒的小贩可以进来卖货,观众也可以出去抽烟透透气。   但是这次发现死者的时候,剧院里还在演第一幕,这时候小贩们是不可能进来的。   根据门房和经理的说法,今天晚上彩排结束之后,也就是六点多的时候,演员们出去提前吃了晚饭,并且在七点半之前就全都回来了,从那以后,这些演员就没有再出去过。   快八点的时候,弗里德里希的未婚妻扬小姐来了剧院,期间去过后台一趟,但没人清楚她去没去过休息室。   因为今天不是休息日,剧院里的座位没有坐满,而扬小姐周围恰巧没有其他观众,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回到观众席的。   剩下的观众都是在八点半到九点之间来的,其中坎贝尔夫人有单独的包厢,位置在二楼,在外面很难判断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但是这些人,包括观众和演员在内,因为第一幕也才上演了不到三分之一,所以谁也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过剧场。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剧院里除了苏格兰场知道的这些人以外,并没有外人闯入,也没有人中途离开过。   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   可惜的是,目前还没排除嫌疑的人,有些多得过分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仅仅有一条路通往剧院的休息室。   除了后台本身的通道,从观众席到舞台,再到休息室,中间还有一个狭窄的小走廊通往休息室,为得是方便安置身体不适的观众。   一旦有谁突发疾病,经理就会安排人把那名观众送到休息室,然后再让人就近从后门跑出去找医生。   “后   门也有人看守吗?”弗格斯探长问道。   “有一个小听差,那是个机灵的孩子,如果有人从后门离开了,他一定会向我报告的。”经理说道。   弗格斯探长不太信任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人贿赂他,我是说如果,恐怕这么小的孩子很难抵挡零花钱的诱惑吧?”   别说小孩子,就算是大人,这个阶层的人也很容易被收买。   经理对这种推测很不赞同,“哦,探长!那是不可能的!那个小听差是出口那个门房的儿子,从小就受过专业训练,他知道放走身份不明的人是多么严重的事。剧院里以前就丢过不少东西,从那以后,没有哪个员工胆敢擅自离开岗位,也没有人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好吧,这样说来,剧院里的演员们可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我认为可以排除男演员和男帮工们。”经理摸着鼻子咕哝了一句。   “什么意思?”弗格斯探长像嗅到猎物的猎犬一样,翕动了一下鼻翼。   经理左右看了看,尴尬地解释道:“弗里德里希死的时候,没穿裤子。”   加里警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由于刚才忙着统计观众的身份,弗格斯探长带来的警察都跑去了观众席,只有一两个留在休息室门口,防止其他人进去破坏现场,所以弗格斯探长和加里警官谁也没有仔细看尸体。   听了经理的话,一群警察这才跑去休息室,开始检查尸体。   弗里德里希的确没有穿裤子,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表演时穿的中世纪风格的衬衫,长度刚到大腿根。   这种衬衫当然不可能是绅士们睡觉时会穿的,绅士们当做睡衣的衬衫,通常长度可以达到膝盖。   而且在那张折叠床上,警员们发现了一些不太雅观的痕迹,这说明弗里德里希死前,在这里和某位女士发生过关系。   弗格斯探长看着弗里德里希那件被鲜血浸透的衬衫上发出的一点光亮——那是银便士做成的扣子的反光。   他感叹了一句,“我现在反而不太怀疑他的未婚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时加里警官从尸体的身下抽出一张扑克牌,说道:“因为黑桃q只杀花心的男人。”   通过这个线索反推,今晚和弗里德里希发生关系的人,也许最不可能的就是他的未婚妻。   “我有时候比女人更厌烦花心的男人,因为没有他们,英国也许会少四分之一的罪犯。”弗格斯探长抱怨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开始下达命令,“我们现在要搜查剧院里所有人的随身物品,看看都有谁带了针线盒,如果能发现衬衫上的扣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他的话,警员们各自分散开,开始搜查剧院人员的随身物品。   两个女清洁工被分派到另一个房间,协助警察检查女演员和两名女观众的随身物品。   由于这两名女清洁工都已经四十多岁,而且已经在剧院工作了十几年,弗格斯探长暂时排除了她们两个作案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1劳氏船级社(lloyd'sregisterofshipping)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船舶评级组织,每年都会编制《劳氏船舶登记册》。感谢在2020-12-1216:45:20~2020-12-1219:1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ucaly·桉1个; 第209章 三胞胎   在警察和女清洁工的搜索过后,所有人的随身物品都被贴上标签,摆放在了一起。   有五个人带了针线盒,其中最让人意外的,是一个叫马丁的男演员。   马丁饰演的是班柯的儿子弗里恩斯,是一个英俊且身材纤细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加里警官不太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带针线盒,得到了马丁如下的回答:   “我的家里没有姐妹,母亲也去世了,我总不能指望我的父亲和哥哥给我缝补衣服吧?”   话虽如此,加里警官还是询问了经理马丁的薪酬。   由于只是个配角,马丁的薪酬不算特别高,但一年也有一百五十英镑。   只不过他是工人家庭出身,他的父亲年老体衰,哥哥是个铁路工,家里却有老婆和八个孩子要养。   作为家人,马丁经常会拿自己的薪水支援父亲和哥哥,导致他自己的生活并不富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你知道永远也拿不回那些钱,但是那可是马丁的家人,他也不可能在自己有钱的时候拒绝家人的恳求吧?”经理对马丁的事很了解,这是因为马丁的哥哥经常会跑来剧院,去后台找马丁借钱,剧院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   如此一来,马丁自己的生活当然也就变得比较拮据了,所以才会自己缝补衣服,而不是去买几件新的。   除了他以外,另外四个带着针线盒的女士里,包括饰演三女巫的三胞胎,另一个则是弗里德里希的未婚妻扬小姐。   不过作为女教师,扬小姐平时就要教导雇主的女儿学习针线,因此就算带了针线盒,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凶手。   与此同时,警员们在剧院里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最终在观众席的通道角落,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针线盒。   这个针线盒是谁的,目前没有人知道。   扬小姐作为一个保守的女教师,在听说弗里德里希在死前和女人发生了关系的时候,就差点晕了过去。   等到灌下一杯白兰地,这位女教师才勉强镇定了一些。   她愤愤地摘下了自己的订婚戒指,厌恶地扔   在了地上。   随后,她讲述了自己和弗里德里希订婚的原因。   “我的父亲是一个工匠,他和我母亲生了七个孩子,但大多数都夭折了。等我长大以后,家里就只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和年老的父母。”扬小姐自己做女教师,一年的年薪是三十五英镑,大多数都拿来给父母养老了,所以她是个出不起嫁妆的女人。   但是作为一名女教师,她当然不想嫁给工匠或者是铁路工,而是想和中产阶层的职员结婚。   然而英国男人虽然推崇绅士风度,实际上在婚姻方面却非常讲求实际。   就连在别人家工作的女仆,也会给自己攒一笔嫁妆,期望能嫁给一个相对有钱的丈夫。   扬小姐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身为外国人的弗里德里希。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对于一个英国人来说,嫁给外国人,已经是极大的妥协了。   这是一个非常排外的国家,藐视除了英国人以外的所有人。   然而有的时候,向下兼容并不一定有效。   就像很多女人为了生活稳定,而选择了老实人,最终却发现,大多数的老实人,只是为了生存和异性资源,不得不暂时假装老实。   毕竟很多“老实人”,也会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   但愿这次的失败,可以给扬小姐一个教训,让她明白最好的选择不是向命运妥协。   扬小姐的表现,注定了她一定会极力否认在休息室和弗里德里希发生关系的是她自己。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反正扬小姐拒不承认自己去过休息室,甚至用恶毒的诅咒起誓,声称如果她撒了谎,就让她下地狱。   “我只是去后台和他聊了大概一刻钟,他当时说自己需要换衣服和化妆,因此不能陪我太长时间。”扬小姐说起这些的时候,一脸的嫌恶,“很明显,他当时是和他的情妇偷情去了!这真让人恶心!”   弗格斯探长问完了问题,安排她去后台暂时休息一会儿。   紧接着,扮演女巫的三胞胎就被叫了过去。   这三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脸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分别长在不同的位置,如果和她们长期相处的人,   应该可以根据这一特征把她们区分开来。   三胞胎中最大的那个叫丽塔,第二个叫梅丽莎,第三个名叫莉迪亚。   当弗格斯探长把她们叫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孩明显神色紧张。   在弗格斯探长那粗嗓门的询问之下,这个女孩很快就崩溃地大哭起来。   她是三胞胎中最小的莉迪亚。   “在休息室……是我……”   莉迪亚抽抽噎噎地承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休息室和弗里德里希发生关系的是她。   紧接着,弗格斯探长明显看到另外两个女孩露出嫉妒和厌恶的眼神。   “当时我收到弗里德里希塞给我的纸条,告诉我八点的时候到休息室去找他。”莉迪亚这样说着,从随身的小手提包里拿出了那张便条。   莉迪亚知道扬小姐是弗里德里希的未婚妻,结果还是和弗里德里希维持着不正当关系,看她羞愧的神色,可见她自己也明白,这样做不仅放·荡,而且毫无道德感可言。   扬小姐是七点四十到达剧院的,之后就和弗里德里希聊了大概十五分钟,当她回到观众席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就是八点了。   而死者弗里德里希,居然在未婚妻一离开的时候,就直奔着休息室去了,目的就是和其他的女人偷情!   在弗格斯探长的逼问下,莉迪亚羞耻万分地承认,她八点到了休息室,之后就和弗里德里希发生了关系,于八点四十结束,离开了休息室。   而女清洁工发现弗里德里希的尸体,是在九点四十分,第一幕刚刚开演没多久的时候,那个时候弗里德里希的尸体还是温热的,应该死亡不超过半小时。   这中间有四五十分钟的时间,可供凶手溜进休息室,用匕首刺穿弗里德里希的心脏,让他在一分钟内迅速毙命。   当然,虽然莉迪亚看似承认了偷情的事,但弗格斯探长也不可能就这么解除她的杀人嫌疑。   毕竟很多演技精湛的凶手,就是喜欢装作天真无知的样子,来躲避怀疑。   更何况莉迪亚确实是个演员。   不但如此,莉迪亚的两个姐姐也十分惹人怀疑。   弗格斯探长再三追问之下,这几个女   孩才惊奇的发现,她们被弗里德里希耍得团团转。   因为莉迪亚在交代休息室里发生的事的时候,提到弗里德里希说的一句话。   “让我看看,哦,是你,莉迪亚,这次我可不会认错了,上次的误会真是太让人尴尬了,我居然把丽塔认成了你!你不会因为我的笨拙而生我的气吧?”   当莉迪亚复述这句话的时候,丽塔突然气愤地问道:“他说得是哪一天?”   莉迪亚告诉了她那天所谓的“误会”,然而在丽塔那里,弗里德里希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那次他说得是“我那天居然把梅丽莎当成了你”。   而梅丽莎也收到过类似的解释。   也就是说,弗里德里希这个败类同时和这三姐妹调情,还用这种龌龊的谎言,把三个女孩耍得团团转!   这三姐妹有多气愤,可想而知。   弗格斯探长待在这三个女孩对面,感觉自己的衣服都快被女人“复仇的火焰”引燃了。   只不过这三个女孩都不承认自己在八点四十过后还去过休息室。   其中莉迪亚八点四十五分回到更衣室的时候,碰到了女主角米兰达小姐,两人在女更衣室换过衣服之后,一起去了后台化妆,这一点米兰达小姐给莉迪亚做了证。   丽塔当时换好了戏服,和剧院里的一个男演员在吸烟室聊天,一直到九点钟才回到后台化妆,男演员和剧院其他演员也可以作证。   梅丽莎在后台和扮演班柯的中年男演员对了一会儿台词,因为三女巫和班柯有对手戏。之后她去了一趟盥洗室,差不多十分钟后就回来了。   弗格斯探长用自己的步速测试了一下从后台去盥洗室需要多久。   由于他身材魁梧,腿也比女士们长多了,因此他大跨步往前走的时候,女士们恐怕要小跑才追得上。   即使是弗格斯探长这样的大块头,从后台走到盥洗室,也要两分钟。   如果换成是梅丽莎,恐怕时间还要更久一点。   毕竟梅丽莎不太可能在去盥洗室的路上奔跑,这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之后,弗格斯探长又以同样的方法测试了从后台去休息室需要的时间,得出的结论是   ,从后台去休息室,至少需要四分钟。   对于梅丽莎这样的女士来说,她必须要趁着那十分钟,奔跑到休息室,然后快速杀死弗里德里希,再全速奔跑回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办成的事。   在化妆过后,三个女孩分别在九点半和九点过八分上了两次台,表演了三名女巫的预言场景,紧接着她们仍会留在幕布后面,直到饰演班柯的演员和弗里德里希上台,再一起进行表演,剧院经理就是那时候发现弗里德里希不见了的。   案子查到这,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弗格斯探长叹了口气,把证据都统计好,打算等到明天一早,就到丹尼尔斯别墅去找公爵大人和格雷厄姆,让他们两个帮助他进一步调查这件离奇的连环杀人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219:18:18~2020-12-1222:2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r4ever30瓶;榴莲螺蛳粉20瓶;sunriseyl10瓶;心檀3瓶;朔漠2瓶; 第210章 针线盒和扣子   第二天,弗格斯探长又一次到丹尼尔斯别墅探访,“案子越来越棘手了,格雷厄姆,公爵大人。”   餐桌旁,格蕾丝正在给面包涂果酱,“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听你说了昨晚的案子,我反而觉得案件比较清晰明了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弗格斯探长狐疑地看向格蕾丝。   对探长来说,私家侦探都是一群会耍鬼把戏的家伙,格雷厄姆这种更是其中之最。   这家伙一向喜欢吊他的胃口,把他耍得团团转。   “当然不是。”   格蕾丝说道:“你之前告诉我,你怀疑三胞胎姐妹,我首先就要告诉你,她们谁都不可能是凶手。”   “可是她们三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三个人都和弗里德里希有不正当关系。”弗格斯探长坚持认为自己的怀疑很有道理,“这三个女孩都以为自己得到了弗里德里希的真爱,实际上却被耍得团团转,这足以构成作案动机。”   “可是她们为什么不把作案动机藏起来呢?”   如果说很早之前三个女孩就发现自己被弗里德里希耍了,那么她们完全没必要在弗格斯探长面前把那场好戏再演上一遍,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杀人犯。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她们三个可以互相假扮成对方,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点你说的没错,但是一个女孩不能分成三个,两个女孩也不能分成三个。这三个女孩从八点四十以后,要么就是分别出现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待在一起,要么就是一起出现在后台,只有梅丽莎去盥洗室花了十分钟,那个时候她的两个姐妹明显是在后台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格蕾丝只是简单地分析了几句,就把弗格斯探长的假设给否定了。   还是那句话,现实世界没有分身术。   “按照你之前说的,三姐妹如果想要互相假扮,她们就不能在一个地方多停留,而是应该到处乱走,那样认错她们的人,就没有把握分出谁是谁,而且大家不可能每分每秒都看着表,这样她们就可以在混乱中制   造不在场证明。”格蕾丝耸耸肩膀,“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这么说,她们不是凶手?”弗格斯探长突然变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与此同时,昨晚被暂时送回家,但却被限制了行动自由的坎贝尔夫人正在自家的客厅里生闷气。   “真是太荒谬了!我的身份难道不配去看歌剧吗?剧院的包厢里到处都是和我同一阶层的绅士和淑女!你们没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加里警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厅,无视了坎贝尔夫人的抱怨。   为了避免继续有命案发生,这些和案子有关的女人,他们必须盯紧了。   事实证明,仅仅在街道上盯着是没用的,凶手还可以闯进剧院内部杀人。   面对警察一次又一次的盘问,坎贝尔夫人濒临崩溃。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只是去看了一场歌剧,然后又探望了一下剧场最有名的女演员,那个什么米兰达。”   格蕾丝几人赶到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无视格蕾丝接过警察的工作,询问道:“您和她以前就认识吗?”   “哦,不!我怎么会认识一个女演员?”   “那么,你们昨天是几点见面的?”   “应该是九点钟吧,后台太吵了,所以我们站在走廊里聊了一会儿,九点十五分的时候,那个秃头的经理就把她叫走了。”   “你们聊了些什么?”格蕾丝瞥向安妮的方向,发现她的手已经停止了书写。   “聊了什么?无非就是我夸奖几句她的美貌和歌剧功底,她恭维我几句我的身份和我的财力,女人间的社交,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坎贝尔夫人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加里警官也表示,他们问了很久,并没有再问出多余的信息。   于是格蕾丝几人只好乘坐马车,转道去了剧院。   “我可不认为坎贝尔夫人会有闲心看歌剧,她根本不是那种人,看别人在舞台上唱歌,对她来说,恐怕还没有在牌桌上玩几局惠斯特有吸引力。”弗格斯探长对坎贝尔夫人的评价堪称刻薄。   但是在场的其余三人对此都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毕竟坎贝尔夫人一反常   态地去了剧院,而就在她去剧院之后,那里就发生了命案,怎么看,这事都很难和她脱开干系。   侦探通常不会相信巧合,不推理到最后一步,所有的“巧合”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等待解开的谜团而已。   事实往往也会证明,世上的巧合没那么多。   到了剧院之后,剧院经理愁眉苦脸地领着四人到了后台。   因为命案不能破坏现场,剧院今天被迫歇业,这对剧院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而且剧院里死了人,丑闻的力量也会让兰心剧院的名声在市民严重下降一大截。   “就是这个针线盒,是银制的,看起来不算贵,但也绝对不是那种贫穷的清洁女工会用的东西,扬小姐作为家庭教师,使用的也是黄铜制成的小针线盒。”   弗格斯探长的声音一直在格蕾丝耳边萦绕着,她拿起针线盒,打开之后,在里面发现了黑白灰三种最常用的小线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银顶针和几根不同型号的刺绣针。   盒盖内部刻着一行小字:   送给最温柔美丽的.   “剧院里没有哪个人的名字缩写是这个,观众里倒是有几个符合这个缩写的人,但是这些人不是男人就是老太太,怎么看都和这次的杀人案没什么关系。”   几人一边聊着,一边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一个女清洁工这时突然从盥洗室冲了出来,大声嚷嚷着:“扣子!珍珠贝母扣子!麦克白的戏服!”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格蕾丝的注意,格蕾丝顺着走廊往盥洗室的方向跑了过去,追问女仆,“你发现了尸体丢失的扣子?”   清洁女工既兴奋又有些畏惧,冲着格蕾丝克制地点了点头,摊开手掌,露出一颗打磨得十分圆润,光泽感极好的珍珠贝母扣子。   经过对比,警方确认这颗扣子就是弗里德里希死时所穿的衬衫上的第二枚扣子。   演员们自从昨天晚上被放回家之后,没有谁再回到过剧院。   一来剧院停业,他们不需要过来排练,二来警方勒令他们最近不要乱跑,所以这些人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   即便如此,清洁女工也没办法确认这是什   么时候丢在盥洗室的。   从昨天发现尸体开始,她们这些人就一直忙着给女演员搜身,到观众席搜索证物,盥洗室被所有人遗忘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今天上午,杂活女仆才进去打扫,然后就在靠近女厕所的洗手池下面,发现了这枚扣子。   昨天案发之前,只有三胞胎中的二姐梅丽莎去过一次盥洗室,但是在警察和清洁女工搜身之后,坎贝尔夫人、扬小姐和莉迪亚都曾先后去过盥洗室。   “我之前也分析过,三胞胎几乎没有杀人时间,只有梅丽莎有十分钟的时间,但是十分钟用来从后台和休息室之间走个来回,就已经非常吃紧,让一个人杀完人再缝好扣子,显然不太现实。”   格蕾丝分析过后,又说道:“当然,扔扣子的人未必就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凶手的同伙。但是三胞胎既然之前没有发现弗里德里希的背叛,那么她们三个就不太可能成为帮凶。”   她提起了之前的交换杀人案,“你们应该还记得,之前黑小丑和玛丽主导的交换杀人案,根据那个案子,我们也能够得出一个结论,合作杀人的人,必须要有共同的利益,或者互相之间有对方犯罪的把柄,只有这样,才不用担心同伙临时反悔,把其他几人供出来。”   其实第三个案子,已经让格蕾丝百分之百确定,三个死者对应三个不同的凶手,黑桃q并非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组成的一个小团体。   也就是说,坎贝尔夫人、米兰达小姐和扬小姐三个人里,至少有两个人是黑桃q的成员。   这样一来,一切不就十分明显了吗?   坎贝尔夫人和米兰达小姐见过面,两人单独在走廊里待了一刻钟,而这一刻钟时间,足够米兰达小姐杀死弗里德里希,之后再把扣子和针线盒交给坎贝尔夫人。   “可是坎贝尔夫人在去盥洗室之前就被搜身了啊?清洁女工可是让她脱下了衣服,搜了个彻彻底底!”弗格斯探长瞪大了眼睛。   “那只是一枚扣子,即使清洁女工脱掉了坎贝尔夫人的衣服,她们也不可能扒开坎贝尔夫人的嘴检查吧   ?正常人恐怕也想不到有人会这样藏东西。”公爵大人了然地说道。   针线盒因为体积太大,坎贝尔夫人选择把它丢在了观众席,但扣子却被她藏在舌头下面,等到清洁女工搜身完毕,就可以在去盥洗室的时候,随手丢在洗手池下面。   而那个针线盒的来源……   安妮看着针线盒里面的那行小字,说道:“特蕾西·墨菲,.”   案子的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三个和亨特先生有着不正当关系的女人。   她们在一便士侦探的眼皮子底下,杀死了三个花心的男人。   坎贝尔夫人更是当着警察的面,带着死者身上的证物,大摇大摆地把它丢弃在盥洗室,然后离开了兰心剧院。   这是她们递交给扑克牌组织的投名状,也是她们成为黑桃q必须经受的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222:21:48~2020-12-1311: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花匠70瓶;玉素白10瓶;星弋8瓶;tianertf1瓶; 第211章 乌龙事件   当天傍晚,格蕾丝把三位女士聚集在亨特的别墅里,准备把案子做一个了结。   弗格斯探长和加里警官在一边警惕地守着,随时准备着制服这三个可能会突然暴起的女人。   当然,在格蕾丝看来,这实属多虑。   因为她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带着武器进门。   “接下来,我要对本案发生的全过程做出还原,如果我所讲的话有哪些不准确的地方,也欢迎各位指正。”格蕾丝坐在书房的那张大写字台后面,安妮和公爵大人坐在她的两边,弗格斯探长和加里警官一个在窗边,一个在门口,三位女士则坐在格蕾丝对面。   整个书房里的氛围像是一个小小的法庭。   “首先,我要说的是亨特先生的案子。我必须要承认,一开始,我们都把这件案子复杂化了。杀人凶手,就是明面上最可疑的那个人,女仆特蕾西·墨菲。   在此之前的几个月,我就调查过亨特,从而得知,亨特这个败类不仅仅害死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抢夺了她的嫁妆,还曾想过害死他岳父的遗产继承人,杰拉德小姐。   总而言之,这是个该死的败类,他原本就应该上绞刑架。”   格蕾丝看向特蕾西,“特蕾西,你其实只要再等上几个小时,让弗格斯探长带着警察破门而入,这个家伙就会以合法的方式去见上帝。”   说起来还真是可惜。   “我很确定,你跟另外两位女士还是有些区别的,你涉世未深,在很多事上想法都很天真。   一开始你并没有坚定的决心去杀死亨特先生,是怀孕的事让你下定了决心。   确切得说,是亨特先生死亡当天,你才真正下定决心。   你在其他仆人去教堂之后,怀着最后一丝期望,询问亨特先生,问他是否愿意抚养你们两人的孩子。”   说到这,格蕾丝停顿了一下,“有关这部分的具体内容,我肯定是不清楚的,但是我能确定,他的答复并没有使你满意。”   特蕾西那张还没恢复过来的苍白面孔露出一丝阴郁的冷笑。   “啊,他告诉我,‘我不会对你负责   的,特蕾西,我以为你明白,雇主和仆人是不可能生下私生子的,这会影响我的名声。我会给你一些钱,你明天就离开这里,如果你足够聪明,就不会留下那个本不该出生的孩子。’   他说得多么轻松?原来一个男人的面孔可以在一天之内就做出如此巨大的转变!”   特蕾西的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整个人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是他引诱我的!他告诉我他会给我想要的一切!他说过我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人!   我有什么错?难道因为我年轻、天真,别人欺骗我,霸占我的身体,夺走我后半生正常生活的权利,我就应该忍受吗?   我为什么不能报复?为什么不能反抗?   法律没有保护我这样贫穷的女人,即使是富有的女人,它有时也一样不保护!   这就是英国!令人作呕的男人掌控的世界!”   说到最后,特蕾西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不自觉地抽搐,为了她的健康着想,警员们把她送回了房间。   实际上,特蕾西的确是最容易攻陷的一环,即使没有确切的证据,格蕾丝还是让她说了实话。   只要一个人说了实话,另外两个人也就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坎贝尔夫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低声和米兰达小姐抱怨,“我早说了,我们不应该拉她入伙。”   米兰达小姐则一脸无所谓地看向格蕾丝,“您可以继续说了,克里斯蒂先生。”   “特蕾西一直在别墅里,直到你走了,才动手杀死了亨特先生,然后去做了流产。   其实您在花园的时候,就看见了她的身影,只不过你们是合作者,亨特先生又死了,这一点当然死无对证。   于是弗格斯探长就默认,您在别墅的时候,特蕾西并不在。”   “没错,可那又怎么样?”米兰达小姐挑衅地说道:“您可以叙述您所有的猜测,但我不会承认我认识其他两位女士,我是法国人,你们英国人可没权利审判我,我会提出上诉。”   “当然,您完全可以这样做。”格蕾丝并没有生气,而且转向坎贝尔夫人,“而您,坎贝尔   夫人,您把自己的头发给了特蕾西,让她可以在杀人后,给苏格兰场制造更多干扰视线的谜团。   特蕾西把钥匙扔在保险箱附近,马特回来的时候,苏格兰场还在忙着验尸,而书房和死亡现场并没有直接关联,所以马特很轻松地就拿到了钥匙。   贪心让他对苏格兰场撒了谎,第二天下午,马特溜进书房,拿走了保险箱里的古董和现金。   但是那件最珍贵的印度古董不好脱手,所以马特给您写了一张便条,约您到旅馆谈谈。   这个卑劣的小偷打算把古董卖给您,拿到钱之后,就立刻坐火车逃跑。   然而他在和您见面的时候,起了其他的心思,我猜测他曾在书房门口偷听,所以知道您和亨特先生的关系并不单纯。”   坎贝尔夫人点点头,“实际上,男人们总是以为女人都很愚笨,但我非常清楚,亨特骗走了我很多东西,他专门挑我服用鸦片酒的时候,和我谈生意,他知道我那个时候头脑不清醒,意志也很薄弱。”   她想起了那个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女管家,“但是考特太太是个很好的仆人,她总是在事后提醒我,让我防备亨特。考特太太说起话来喋喋不休,让人想不知道自己被骗了都不行。   所以我后来来到这里,想要以原价把卖出去的东西买回去。   亨特那个家伙当然不会同意,他哄骗我,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嫁给他,他的钱我就可以随便花,那些古董也会回到我的手上。”   坎贝尔夫人冷哼一声,“他以为我是个傻子,不过他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嫁给大我二十二岁的老男人?难道是因为——真——爱——吗?”   实际上,坎贝尔夫人早就看透了亨特的鬼把戏,这个男人把话说反了。   从法律意义上讲,一旦坎贝尔夫人和他结婚,那么坎贝尔夫人的财产就是亨特先生的,而亨特先生原本的财产,还是他自己的。   这时候英国的法律就是这么流氓。   而且亨特的前妻死得很突然,他岳父的遗产也没有给他,而是给了另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这中间要是没有   蹊跷,那才是有鬼了。   坎贝尔夫人知道亨特因为她的财产,对她起了杀心,因此自然想先下手为强。   但是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杀人,被发现的几率就太大了,于是干脆找到另外两个同盟,顺便再多惩治两个花心的败类。   这样大家一人杀一个,三个人都是谋杀犯,也就不存在谁威胁谁,或者谁出卖谁的必要了。   于是亨特先生被交给了特蕾西,因为特蕾西一直以来天真纯洁的表现,让亨特先生对她最没有防备心。   谁能想到,这个哭得惨兮兮的小可怜,下一秒就用匕首刺穿了亨特先生的肝脏呢?   三个女人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练习了,为得就是一击毙命!   而坎贝尔夫人,她在特蕾西为了躲避警察的怀疑,狠心地以自残的方式做了流产之后,再加上米兰达小姐被警察跟踪的情况下,必然要选择自己动手去杀第二个人,马特·史密斯。   这个贪婪又愚蠢的男人,在旅馆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以为坎贝尔夫人会对他另眼相待。   真的是……普通又自信的男人。   于是坎贝尔夫人顺势表示同意,并让马特去更衣室换好睡衣,然后温顺地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卡住他的下巴,一刀豁开了他的喉咙!   之后坎贝尔夫人带走了那件价值连城的小古董。   这些人当中,唯一有可能被认出来的,就是坎贝尔夫人,因为只要蒙上面纱,旅馆老板就能认出她的身形和下巴轮廓。   坎贝尔夫人想起这件事,就有些遗憾地说道:“实际上,我完全可以伪装成妓·女,杀了那个旅馆老板。但是我在前台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姓氏,他正在读他妻子写的信。那个老家伙礼服的手肘上都打补丁了,手边却有一张给他妻子订制礼服的账单,花了三十个基尼。如果我那时候狠狠心……”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最后一个死者,弗里德里希,当然是被米兰达小姐杀死的。   由于坎贝尔夫人可以被指认,她和特蕾西又选择了交代事实,米兰达小姐最后也只能说了自己作案的过程。   “我当时冲进   休息室的时候,那家伙连裤子都没穿好。”米兰达小姐说话的语气相当轻蔑,“您之前去剧院的时候,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家伙瞧不起我,认为我是个荡·妇。可是当我提议我们两个可以在休息室里做一番娱乐的时候,这个男人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我捧起他的脸的时候,看到他那恶心的脸上露出的是陶醉的表情。”   “这些男人根本不在意女人是不是放·荡,他们只在乎你是不是对着他放·荡,如果是,你就是‘容易得到的廉价女人’,如果不是,你就是‘无耻的荡·妇’,仅此而已。”   最后,格蕾丝问了她们一个问题,那就是有关扑克牌的问题。   “那不就是战争女神雅典娜吗?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坎贝尔夫人一脸疑惑。   米兰达小姐则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你们该不会是有其他案子要安在我们头上吧?”   特蕾西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她告诉格蕾丝,那只是三个人商量杀人计划时的一个恶作剧。   没有任何人损毁过三人手里的信件一类的东西,苏格兰场把米兰达小姐和坎贝尔夫人的住所翻了个底朝天,亨特的别墅也被掘地三尺,翻了一遍。   最终,格蕾丝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次好像确实不是扑克牌的手笔,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乌龙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311:56:39~2020-12-1316:1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ero10瓶;谢桥北、一锅汤咕噜泡5瓶;青楼楚馆怡红院、tianertf1瓶; 第212章 灭门惨案   八月中旬的一天,天气十分炎热。   伦敦的社交季即将进入尾声。   这一天,雷丁镇的一名屠夫正从肉铺走出来。   他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给自己所负责的街巷的住户们送完了他们订购的肉类,这会儿刚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回家。   屠夫名叫罗伯特·道格拉斯,是个勤劳肯干的中年男人,正值人生压力最大也最有干劲的年纪。   他的妻子已经怀孕八个月,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当爸爸了。   罗伯特怀着这种迎接小生命的甜蜜心情,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卡丽莎!我回来了!”   还没有到门口,罗伯特就迫不及待地叫出了妻子的名字。   然而平时早早就会站在窗前向他挥手的妻子,这次却没有出现。   罗伯特有些疑惑,但又觉得,妻子可能是去了盥洗室。   于是他自己打开院子的门,准备往房子里走。   时值盛夏,窗户都是开着的,隐隐约约之间,罗伯特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屠宰场每天都会有的味道。   但是这味道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家里!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罗伯特的心头。   他一个箭步走到台阶前,试图拉开房门。   门被从里面锁住了。   “卡丽莎!卡丽莎!”罗伯特头脑混乱地用蛮力硬拽了门把手两下,“快回答我啊!亲爱的……”   紧接着,他放弃了这个方法,转而跑到窗前,准备翻进屋里去。   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罗伯特绝望又坚定地向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哦!不!”   他扑通一声跪下了地上,崩溃地大喊大叫。   这是多么恐怖又让人难过的一幕啊!   他的卡丽莎!还有他没出生的孩子!   是谁?是谁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罗伯特仿佛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   突然,剧痛让他惨叫了一声,随后他的身体砰地一声倒在了地板上,后脑勺上流出的鲜血和他妻子的血液汇聚在一起。   他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只拿着扳手的手……   ……   三天后,苏格兰场接到了报案。   由于这次的案子性质恶劣,即使雷丁镇距   离伦敦有四十英里,这件案子最终还是被交到了弗格斯探长的手上。   如此可怕的案子,弗格斯探长当然不可能不向格蕾丝求助。   毕竟这种影响恶劣的案子,越早告破,受害者的数量就会越少。   虽然母亲安妮对此表现了极大的兴趣,格蕾丝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带她一起去。   听了弗格斯探长大概的描述,格蕾丝就能猜到案发现场将是多么惨绝人寰,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母亲看到这些。   在弗格斯探长向格蕾丝求助的一个多小时之后,格蕾丝、公爵大人和弗格斯探长三人就出现在了去往雷丁镇的头等车厢,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案发现场赶去。   由于传递信件需要时间,而且报案的时间在下午,弗格斯探长知道这件案子的时候,恰好是今天早上,雷丁本地的报纸上,已经刊登了这起惨案。   格蕾丝下了火车,就在站台上买了一份报纸。   等到三人钻进一辆四轮马车的时候,她就抖开了这张满是油墨味的报纸,读起了今天的头版头条。   新闻的内容是这样的:   “八月十八日下午,雷丁镇警察局接到了一位女士的报案。   该女士声称,她在今天去教堂的路上,曾在一住户家附近闻到了一股恶臭,当其于午间和朋友聚餐结束返回之时,该恶臭之气味仍未散去。   住宅附近,有无数苍蝇萦绕,恶臭难闻。因该街道住房并不密集,左邻右舍相距很远,故而没有邻居发现异常。   该女士心有不安,即刻去往警局报案,警方进入该住宅时,发现眼前之惨状令人震惊。   据本地警局的梅因探长所说,住宅内有三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其中一男一女应当是本地屠夫罗伯特·道格拉斯与其妻子卡丽莎·道格拉斯,另一具尸体则是卡丽莎腹中八个月大的男婴。   其中卡丽莎死状最为凄惨,据推测,卡丽莎应是生前被凶手剖开腹部,取出了腹中的婴儿。   她的丈夫罗伯特被钝器多次击打后脑而死,婴儿则死于刀伤。   目前,改案件已转交苏格兰场,后续进展,本报将持续跟进。”   格蕾丝读完报纸之后,眉头就没有放松过。   她把报纸递给公爵大人,   自己则面色不虞地望向车窗外。   这时弗格斯探长说道:“雷丁镇的人口不算密集,像道格拉斯家的那种有独立院落的平房,是他那个阶层非常常见的住宅。他们这些人通常不住在小镇最繁华的地段,所以房子的分布比较稀疏,有的时候,一英里的街道上,只有十几户人家。”   “这样看来,即使道格拉斯夫妇被杀的时候高声尖叫,也未必有人听得到,是吗?”   “那倒不至于,除非周围的邻居都出去了。”   “这样说来,卡丽莎很有可能是白天被杀死的。”格蕾丝记下了这条线索。   因为最近天气炎热,验尸官判断的死亡时间可能会不准,格蕾丝只能通过这种基于事实的推理,来缩小凶手犯罪时间的范围。   格蕾丝下马车的时候,看见几名警察正扶着路边的大树,像喷壶一样呕吐着自己胃里的存货。   一名医生无奈地站在院子门口,低声抱怨,“你们就不能帮我把尸体抬到……”   “呕……”   回答他的,是警察剧烈的呕吐声。   现场有多可怕,可想而知。   格蕾丝不断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然而真正看到现场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还是催促着她冲到了门外。   人在看到极端恐怖的场景时,会有强烈的呕吐感,如果那场景恰好又十分恶心,这种呕吐感就会更加明显。   炎热的天气已经让尸体严重腐烂,但凶手的凶残,以及他给这家人造成的伤害,还是可以通过肉眼辨认出来。   在凶手的性别上,弗格斯探长和公爵大人一致认为是男性。   “以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这种虐待妇女的案子,犯案的基本都是男人,而且通常是年轻男人。当然,这算不上是证据,只是经验之谈。”   公爵大人此刻没工夫管这个,他正担忧地看着格蕾丝,等到她停止呕吐,才扶着她到外面的一张长椅上休息。   他对于凶手的性别,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刚才我虽然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但还是看出了点问题。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格蕾丝的脸色,确定她没有继续呕吐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卡丽莎的尸体绝对比她丈夫和儿子的   尸体要凄惨很多倍,换句话说,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死得很痛快,只有她一个人遭受了很长时间的折磨。”   “从这一点来看,凶手很有可能仇视女性,或者仇视母亲这个群体。”格蕾丝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   随后她向路边一个小男孩招手,请他帮忙去附近的住户那里要一杯水过来。   小男孩接过银币就赶紧跑进了一个邻居家里,拿着一个玻璃水杯走了出来。   漱口之后,格蕾丝说什么也没办法再进去看看了。   说实话,如果单纯是死相凄惨的尸体,格蕾丝倒不是不能忍受,然而腐烂的气味,配着扭动的蛆虫,即使再怎么忍耐力惊人的人,恐怕也很难立刻接受这种冲击。   从这个角度来看,刚才那名医生……   是个狠人。   格蕾丝把水杯还给小男孩,随后说道:“我想我还是等等医生的验尸结果吧!至少我没办法坚持到自己找到尸体所有的疑点的时候。”   验尸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不过在此期间,格蕾丝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她去了道格拉斯家斜对面的邻居家,准备打听打听这对夫妻平时的为人,借以判断仇杀的可能性。   这是唯一一栋距离道格拉斯家少于五十码的房子,房子的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长得瘦小佝偻,看起来有七十多岁了。   格蕾丝百分之百确定,这个人不可能是凶手。   因为眼前这位老人,眼睛患有轻度白内障,耳朵也不大好使,体力更是没办法支撑他完成杀人的举动。   格蕾丝用自己最大的音量说了好几遍,这位老人才听清她的目的。   “你是说罗伯特?我看着他长大,他出生的时候,我都已经搬到这好几年了。”   虽然耳朵不灵光,老人还是知道了道格拉斯一家的死讯,毕竟这桩惨案简直是近几年最耸人听闻的案子,周围人的议论,他不可能一句都听不见。   当格蕾丝问他道格拉斯一家为人怎么样的时候,老人告诉她,罗伯特是个温和的年轻人,平时和邻居们相处也很融洽,只不过他为人比较沉默寡言,因此很少邀请别人去家里做客。   正因如此,这   起案子才会这么久才被发现。   根据老人所说,罗伯特的妻子卡丽莎也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平时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也从不会与人起争执,夫妻两个都是那种平和的性格,因此从来没有过什么仇人。   而且卡丽莎没出嫁的时候,家里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他们这些邻居也都知道她结婚前是怎样的人,更知道她在和罗伯特结婚之前,并没有和其他男人过多来往,更不可能致使认识的男人因为嫉妒等原因,对她和她的家人痛下杀手。   总的来说,这两夫妻就是两个老好人,既没做过亏心事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看起来,凶手应该就是一个对无辜的人下手的变态杀人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316:17:54~2020-12-1321: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8438293瓶;sky4瓶;野原失绿2瓶;深夜肝论文1瓶; 第213章 尸检报告   “呼!新鲜空气真是让人怀念!”医生摘下一次性橡胶手套,丢进杂物桶里,然后向格蕾丝几人走去。   他的身上还带着死者尸体上的臭味,只不过比较淡,让人勉强能够忍受。   “尸检结果怎么样?”弗格斯探长立刻追问起来。   医生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说道:“这只是初步检查,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孕妇,也就是卡丽莎,几乎用不着特意做解剖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想起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弗格斯探长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我主要检查了卡丽莎的尸体,另外两个,要等尸体送到我的解剖室再说。卡丽莎的嘴角比嘴唇其他地方腐烂得严重,这说明她的嘴角是有伤口的,应该是凶手在行凶之前,用手帕一类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也就是说,邻居们听不见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卡丽莎根本没办法呼救。   至于八个月大的婴儿被从母亲的肚子里取出来之后,其虚弱程度是怎样的,格蕾丝也猜测不出来。   也许根本哭不出声。   而且孩子的哭声本身算不上是特别引人注意的事。   医生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格蕾丝几人的神色,“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们更加吃惊。”   “无论多么吃惊,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弗格斯探长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说。   “咳,卡丽莎的肾脏和肝脏不见了。”医生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个极为可怕的事实。   “该死的混蛋!”弗格斯探长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是,该死的!他拿走那些东西干嘛?”   医生后退了一步,“这一点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怀疑凶手受过特殊的训练,解剖一类的。卡丽莎肚子上的伤口非常平整,几乎是一刀垂直向下划开的,没有二次切割的痕迹,而且婴儿的身上没有那种长长的划痕,只有被杀死时的刺伤和一个奇怪的小伤口。”   “你是说,他可能是个医生?”弗格斯探长满脸狐疑。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当然,我也不能这么断定,有些经验老到的屠夫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总之我不认为普通人能做到这种事。   ”医生摸了摸鼻尖。   对于凶手拿走死者内脏的事,格蕾丝有几种不同的推测。   第一种假设,他可能是个尸体和器官的贩卖者,长时间进行此类工作,让他变得心理扭曲,杀死卡丽莎的同时,他仍旧没忘了老本行,所以把内脏拿走了。   但是这个假设,解释不了凶手为什么只拿走了卡丽莎的内脏。   因为尸体很久都没人发现,说明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把罗伯特开膛破肚。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第二种假设,这个人是黑魔法的狂热信徒,这些从女人身上取走的器官,对他来说有特殊的作用。   虽然十九世纪很多人都开始相信科学,但是直到二十一世纪,仍有一部分臭名昭著的罪犯,对已经证伪的黑魔法深信不疑。   格蕾丝在梦中,就曾听说过一个俄罗斯老太太,因此杀过不少人,其中包括她的几任丈夫和一个好朋友,不仅如此,她还取走了尸体上的一部分肉块和器官,用以“修习”黑魔法。   警察在搜索她的住处的时候,还找到了记录这些无稽之谈的魔法日记。   这种人往往极端邪恶,人类的感情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因为他们坚信,完成某个黑魔法的法阵,他们就可以成为超脱人类的存在。   正因如此,这些人往往会选择熟人下手。   第三种假设,凶手是个恋物癖或者异食癖,他拿走那些器官,是为了收集或者食用。   这种人在日常生活中,会对特定的物品有特别的迷恋。   而且他可能也喜欢食用动物的肝脏和肾脏。   格蕾丝把这些猜想写在纸上,给公爵大人过目。   这时候,医生提起了死者的死亡时间。   “我能够非常确定的一点是,卡丽莎应该是在十五号那天的白天去世的。”   “那么她不可能是上午十一点前死的。”弗格斯探长笃定地说道:“十五号那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有人看见卡丽莎的邻居和她一起在集市出现过。因为卡丽莎怀孕了,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她的邻居家有一辆轻便马车,所以就带着她去了集市。那个邻居把她送回家   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   “男邻居?”格蕾丝问道。   “当然了,轻便马车只能坐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车夫,我可没见过女人赶马车。”弗格斯探长说完之后,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啊,你怀疑……”   “不,我只是要把所有可能犯案的人都记下来。”格蕾丝转向医生,问道:“不过,您是怎么确定她是白天死亡的呢?”   “胃里的残留物。”医生说道:“她的胃里还有没消化的食物,这说明她刚吃过饭没多久,但是劳工家庭的人食物种类比较单一,面包、马铃薯、一点点肉和蔬菜、汤什么的,所以我原本也没办法判断那是早餐还是午餐。”   他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弗格斯探长说有人看到过她十点多出现在集市,那么她就应该是吃过午饭之后被杀的。劳工家庭因为家里的男人通常七点多或者八点钟就要上班,所以吃早餐的时间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恐怕七点钟就吃早饭了,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她胃里的食物应该早就进了肠道了。”   “那么那个男邻居作案的可能性就小很多了。”格蕾丝说道。   至少按照之前那位老人的说法,卡丽莎是一个在男女关系上非常谨慎的女人,她不太可能会在买完菜回家之后,还留下男邻居,一直到烹饪过午餐再吃完午餐。   这中间的停留时间有些太长了,即使当天是礼拜日,这一切也不符合常理。   “凶手应该非常痛恨女人,或者孕妇,他在卡丽莎的身上捅了很多刀,而且我怀疑……这个人曾经侵犯过卡丽莎。”医生的语气逐渐变得沉痛。   即使见惯了尸体,医生也不得不承认,凶手的残忍是他生平仅见,卡丽莎的命运也太过凄惨了。   医生隐晦地表示,卡丽莎的衣服几乎都被扯烂了,而且下半身也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伤痕。   因为死亡现场太过可怕,格蕾丝几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毕竟尸体已经开膛破肚,第一眼的时候,人的注意力很难放在其他地方。   说完了卡丽莎的尸检问题,剩下的内容对于医生来说,反而轻松了不少。   因为另外两名死者虽   然也死于谋杀,但他们死前并未遭受过多的折磨。   这也许是这场不幸当中唯一的安慰了。   其中罗伯特的死因非常确定,就是被人猛击后脑导致的脑出血。   为了确定他不会再醒来,凶手在他的后脑连续击打了多次。   凶器也被留在了凶案现场,是一把磨损严重的扳手。   警察曾去道格拉斯家的杂物间翻找过,在和其他工具做过对比之后,他们最终确定那把旧扳手应该是出自杂物间,也就是道格拉斯自己的家里。   这说明凶手是先杀死了卡丽莎,然后在她的家中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罗伯特回到了家里,发现了卡丽莎的尸体,之后就被听见动静的凶手从背后袭击了。   据本地警方调查,罗伯特十五号当天在肉铺工作了一天,六点钟的时候才离开肉铺,往家的方向走。   有关这一点,肉铺的老板和其他雇员都能作证。   他三天没来上班的事,肉铺老板也很纳闷,第一天的时候,他还派一个年轻人去敲过门,但是当时道格拉斯家里门窗紧闭,那个年轻人敲门也没人应答,所以他只好又回去了。   实际上这个年轻人没注意,道格拉斯家的厨房,有一个小窗户是开着的,只是那扇窗户很小,不能供人翻越。   也就是说,凶手在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杀死了卡丽莎,期间居然在道格拉斯家的房子里逗留了五个小时左右,一直等到罗伯特回来,然后杀死了他。   “这个人会不会是和罗伯特有仇呢?”弗格斯探长怀疑地说道:“他先让罗伯特看到妻子的惨状,之后才动手,这也许是出于报复心理。虽然那位老先生认为罗伯特没有仇人,但这只是他自己的看法,每个人对仇恨的定义都是不一样的,心胸狭隘的人,也许会仅仅因为你瞪了他一眼,就怀恨在心。”   “也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个人的心理素质一定很强,很少有人能在杀人后不立刻逃离现场。他和尸体共处了几个小时,还能淡然地在房子里四处翻东西,说明他根本不把杀人的事放在心上。”公爵大人说道。   随后,他问医生,“   那个婴儿呢?”   “嗯……那个婴儿身上有一个奇怪的伤口。”医生面色古怪,“凶手在他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这不致命,但是我怀疑这可能有什么宗教含义。”   医生瞥了格蕾丝一眼,认为自己的话驳斥了格蕾丝之前所说的“黑魔法”假设。   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一个人是个基督徒,那么他干嘛要同时信仰邪恶的黑魔法呢?   这两者几乎不可能共存。   “婴儿的心脏位置被刺穿,但是凶手没有虐待他,只是一刀杀死了他。再加上那个伤口,没准凶手认为杀死那个孩子,是一件神圣的事。”   这个凶手对男人比对女人宽容,对孩子比对大人宽容,或者说对男婴比对成年男人宽容。   无论怎么讲,他似乎都逃不开仇视女性这一特征。   “别扯了!神圣?他以为这是但丁的《神曲》吗?”弗格斯探长烦躁地摘下帽子,“真不明白英国现在是怎么了!经济越繁荣,罪犯反而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321:59:45~2020-12-1411:1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像多肉一样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哟40瓶;gu4瓶; 第214章 犯罪心理   道格拉斯的家,位于巴斯路,是横贯整个雷丁镇西部的一条主要街道,这条路是从雷丁的主干道卡弗沙姆街上的一条长长的岔路,格蕾丝三人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正是顺着主路拐进巴斯路,又前进了两英里左右,才到了案发现场附近。   道格拉斯家附近之所以邻居稀少,还有一个地势上的特殊原因。   巴斯路的北侧,有一个公园,名叫展望公园,而道格拉斯家就在公园东侧一百多码的距离,所以他家的西侧没有邻居,再加上公园附近一般都相对荒凉,人们虽然礼拜日的时候喜欢到公园附近游玩,但多数人不喜欢长期住在附近,因为这里比较偏僻,不太适合和自己的亲戚朋友保持联系。   但是在道格拉斯家的东侧,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小巷,也有一些住户,勉强也能算是附近的邻居。   警察在调查十五号是否有可疑人士在周围徘徊的时候,邻居们都给出了一个几乎一致的回答——“我们没办法判断这件事”。   原因是十五号那天是礼拜日,住在雷丁镇西侧的镇民,大概有一万多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会在下午的时候来展望公园度过难得的闲暇时光。   因为雷丁是一个工业小镇,人口不算特别稀疏,只是工人们通常住在交通方便的地方,不会居住在这种远离工厂的地段。   也就是说,十五号下午,会有非常多的人路过巴斯路,去往展望公园,因此很难有人注意到有没有人在道格拉斯家附近停留。   弗格斯探长对此非常失望,格蕾丝倒是觉得,这件事在意料之中。   因为她怀疑凶手并不是硬闯进来的。   即使夏天的时候,各家各户的窗户都开着,卡丽莎作为一个成年人,也不可能在看见不认识的歹徒闯进来之后,还一声都不叫。   格蕾丝更倾向于凶手欺骗卡丽莎,以某种狡猾的理由骗她开了门,然后再趁她没防备,控制住了她。   这个人要么就是和卡丽莎认识,要么就是某些特殊的职业,比如医生、小商贩或者上门送货物的店员一类的人。   由于没有很多的证据,格蕾丝只能通过推测凶手的犯罪心理,来刻画凶   手的形象。   这个方法对于弗格斯探长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但在后世倒是非常常用。   “首先,我们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凶手仇视女性,或者仇视有某种特定特征的女性——孕妇。”格蕾丝询问其他人,“我这么说,你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这确实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弗格斯探长承认道。   公爵大人也点点头,说道:“一般这样的人,平日里应该经常被女人看不起,所以才会格外仇恨女人。”   “只会欺负女人的混蛋!”弗格斯探长轻蔑地骂了一句。   格蕾丝点了点自己的记事本,“凶手在事业上可能不太成功,又或者他有些才能,但并不被社会主流欣赏。   一般来说,这类男人都有一个不太好相处的女性长辈,比如做事严苛的母亲、姨妈、亲姐姐一类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但是这个未婚妻因为他事业不成功或者某些其他原因,总之她背叛了他,甚至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导致凶手一度非常仇恨孕妇。   他可能有一定的精神疾病,比如妄想症、偏执狂,把自己臆测成受害者,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是罪人,都想要加害他,诸如此类。   又或者他把卡丽莎幻想成背叛他的妻子,因此决定用残忍的手段惩罚她,并且觉得她的孩子不应该出生,所以杀死那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一件神圣的事。”   格蕾丝对凶手的看法细致得让弗格斯探长感到惊奇。   “还有。”格蕾丝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凶手应该是独居,性格比较孤僻,或者是喜欢讨好别人的边缘人物,平时别人可能不会去关注这种人。”   格蕾丝又列举了诸多凶手身上可能有的特点,比如性格古怪、居住的地方可能比较杂乱、不是很有钱或者金钱上受人管制、女人缘很差等等。   其中缺钱这一点,是因为警察在搜索过程中,发现了卡丽莎的账本。   这位惨死的孕妇是家里管钱的人,她的丈夫罗伯特会把每周的薪水交给她,由她全权支配。   在账本的记录里,道格拉斯家应该还有三十五英镑十二先令六便士的现金。   但是   警察搜遍了道格拉斯的家,也只发现了三十英镑的纸钞,这些纸钞就藏在床下的一小块地砖下面,用一个小木盒装着,所以才躲过了凶手的搜索。   但是除了这三十英镑纸钞之外,所有的零钱都不见了。   而且从凶手没有拿走那三十英镑纸钞来看,他应该并没有逼问过卡丽莎藏钱的位置。   这说明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杀人,而不是为了抢劫而杀人。   毕竟卡丽莎不可能会为了三十英镑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卡丽莎的账本上还有一个血手印,手印虽然不完整,但还是能推测出凶手原本手掌的大小。   这个人的手不算太大,而且相对纤细,不太像是那种干粗活的中年人的手。   即使凶手不是中产阶层,也极有可能非常年轻,骨骼还没有完全长开,所以不像成年多年的工人那样,骨节粗大。   最后,格蕾丝说了最让人感到害怕的一点,凶手直接或间接认识道格拉斯一家。   有关这一点,格蕾丝给出的解释是,凶手太过淡然了。   “弗格斯探长,如果你是凶手,让你留在死者家里,会有哪些理由呢?是‘我什么都不怕,来一个我就杀一个’,还是‘我知道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回来,如果有,那也不过是死者的丈夫’呢?”   弗格斯探长当然要选择第二条。   如果凶手真是那种“来一个杀一个”的暴徒,那么这种人至少不会一点动静也不弄出来,反而这么遮遮掩掩,像个无能的窝囊废。   既然是这样,凶手肯定对道格拉斯一家有所了解。   至少他知道白天的时候,罗伯特不会中途回家,也知道道格拉斯家很少有访客。   这样说来,他至少也应该是偶尔能听到别人提起这对夫妇的。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本身工作可以走街串巷,所以对这一带的住户有所了解,要么就是道格拉斯家附近的邻居,再或者他是道格拉斯的熟人,或者他邻居的熟人。   这个范围或许依旧不小,但至少不用排查十五号那天到过附近的上千名游客了。   范围直接缩小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   “我要提醒你,弗格斯探长,你最好安排人手,保护附近的   孕妇,附近几条街的孕妇,最好都保护起来。”格蕾丝严肃地警告弗格斯探长,“不要让他们穿制服,要便衣出行,不然凶手有可能会去更远的地方犯罪。”   弗格斯探长把本地的那位梅因探长叫了过来,两人在一棵大树下交谈了好一会儿,最终他们得出结论,以目前的警力,恐怕只能覆盖周围五英里范围的土地。   虽然格蕾丝不希望警察们暴露自己,但是这些警察还是要以官方身份,先行统计附近的孕妇数量,然后才能分配人手。   信息还是有泄露的风险。   即使格蕾丝已经建议他们去那种家庭幸福的家庭,集中询问,而不是挨家挨户询问,但难保凶手不会察觉。   当天,格蕾丝暗示弗格斯探长放松对凶案现场的看守,让周围的居民有机会进行围观。   而她自己,则做出一副被尸体吓病了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地使唤那个帮她买水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是值得信任的,因为他本身才九岁,而且家里没有成年男人,母亲是个寡妇。他们家最近几年才搬过来,在附近没有亲戚也没什么朋友,这样的人家不可能会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但这个小男孩因为要贴补家用,因此总是在附近找零活儿干,对附近的人家都很熟悉,附近几条街的人他基本都认识。   小男孩名叫埃勒里,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格蕾丝委派他当自己的小哨兵,并且承诺破案之后会给他五英镑,这对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埃勒里必须对两人的“秘密生意”做好保密工作。   于是当天下午,格蕾丝在道格拉斯家附近,是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胃疼,一会儿口渴,一会儿又非常疲劳需要一杯白兰地。   总之,她和小男孩埃勒里有很多的时间碰面。   在碰面的时候,埃勒里会趁机告诉她,都有什么人过来围观了。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格蕾丝怀疑,凶手会回到现场,探听警方的破案进展。   甚至这个变态会装成热心市民,在假装提供线索的同时,误导警方的破案方向。   公爵大人一开始还非常担心,结果却发现格蕾丝“吃药”的   时候,那些小药丸就一直黏在她的手掌心里,压根就没吞下肚子。   一下午的时间,格蕾丝就统计出了可疑人士的名单。   这些人分别是,附近诊所的一名年轻医生爱德华·科兹莫、因身体状况不佳而被迫退学的医学生特本·库珀、从前也是屠夫的肉铺老板大卫·查尔斯、肉铺的两名学徒卢卡斯和拉瑞。   其中医生科兹莫先生经常给周围几条街的居民看病,但是他很年轻,开的诊所显然没什么名气,因此也谈不上事业有成。   而且科兹莫医生在卡丽莎怀孕后,确实给她做过几次孕期检查。   第二位嫌疑人库珀先生也很年轻,和科兹莫医生原本是同学,只是他自己身体不太好,所以中途休学了,以至于现在也没有拿到学位证书,因此也没有一份正经工作,总是靠姐姐接济。   肉铺老板查尔斯先生今天来打听过情况,不过这也许只是出于对自己雇员的关心。   学徒卢卡斯在十六号的时候过来找过死者罗伯特,并声称门窗都是关着的,但难保这不是他自己回来收拾现场。   学徒拉瑞今天下班后向警察询问过情况,似乎对道格拉斯一家的凶案很关心。   这些人,既有作案能力,也都直接或间接认识道格拉斯一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411:14:06~2020-12-1416:3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残星_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yflyfly65瓶;1234、豆丁、总感觉名字不够显眼10瓶;tianertf、青楼楚馆怡红院1瓶; 第215章 背景调查   虽然不能确定凶手一定出自于这五个人,但格蕾丝目前只能优先选择调查已知的可疑人士。   因为装病的原因,格蕾丝首先调查的是科兹莫医生。   第二天,也就是二十号的上午,她向周围的邻居“打听”了附近哪里有诊所,然后顺势去了科兹莫医生的诊所看病。   公爵大人陪同他一起去了诊所,因为附近人口不算密集,病人当然也不太多,只是稍微等了一会儿,格蕾丝就见到了科兹莫医生。   “哦,天哪!我这辈子可都没见过那么可怕的场景,您想必也知道吧,姓道格拉斯的那一家三口,恐怕我被昨天那有冲击性的一幕吓坏了,您能给我开一些药吗,医生?昨天我吃了一些小药丸,但是显然那些药没什么作用。”格蕾丝有些大惊小怪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演戏,公爵大人就觉得非常想笑。   有点可爱……   不,是非常可爱。   科兹莫医生询问了格蕾丝的症状,得知她“感觉食欲不振、恶心,有时候还会有点头疼”。   “我认为您不需要吃药,受到惊吓的时候没有食欲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您特别不舒服,您可以喝一点鸦片酊,但最好不要多喝。”科兹莫医生并没有对命案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非常公事公办地给格蕾丝开了一小瓶鸦片酊。   不过这位医生为人随和,当格蕾丝特意引导话题的时候,他还是和她聊了几句。   “依我看,道格拉斯先生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比如说那种黑帮的暴徒。”格蕾丝故意说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选项。   科兹莫医生脸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一便士侦探”名不副实。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惊人了。我经常会去那家肉铺,偶尔也会去肉铺后面的屠宰场。道格拉斯先生虽然是个屠夫,但他显然不是那种暴躁的人,他脾气温和,顾客们都很喜欢他。”   格蕾丝好奇地问道:“您也会自己做饭吗?您看起来是那种雇得起仆人的体面人。”   科兹莫医生摆了摆手,“不,我不是为了买食用的肉。”   他解释道:“你   们肯定知道医生们喜欢用兔子和小鼠做实验,但是实际上,最适合做实验的生物是家猪。”   科兹莫医生列举了用猪做实验的种种好处。   首先,猪的消化器官、内脏分布、肠道长度和人类比较近似,如果做毒药学实验,在猪身上做实验记录的数据,通常可以用来类比到人身上,当然,前提是用比较小的、和成年人体重近似的猪。   其次,猪的体表毛发不旺盛,这一点也有些像人,所以有些会引起皮肤病变的疾病、毒药,也可以在猪身上做实验。   而且用带皮猪肉模拟各种外伤,也可以帮助法医推断凶手使用的凶器,以及凶手力气的大小。   他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不自觉地变得兴奋,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很多沉迷解剖学和法医学的医生都有类似的表现,格蕾丝并不能以此为依据,判定他就是凶手。   聊天过程中,他提到了自己的同学,也就是休学在家的库珀先生。   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经常会一起做实验,而且库珀先生似乎对解剖学非常痴迷。   “他休学实在是太可惜了,要我说,在医学上,他是比我更有天分的,但是没有学位证,他就不能自己开诊所。而且他的身体不太好,这一点很不利于他和病人之间建立信任感。”科兹莫医生为自己的同学抱不平,“英国人对医生太苛刻了,他们甚至不允许医生自己生病,所以我平时非常注重健康。”   这时公爵大人表示自己不是十分在意学历,要是那位医学生真的有本事,伊登庄园倒是可以给他一份工作。   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有品行端正的人。   科兹莫医生将信将疑地看了公爵大人一眼,有些泼冷水地说道:“真是太遗憾了,我会告诉他这件事,但是他的姐姐恐怕不会同意。”   “哦,上帝!库珀先生是个成年男人,他干嘛要听他姐姐指手画脚?”格蕾丝以一副直男的口气抱怨道。   科兹莫医生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等到拿着那一小瓶鸦片酊从诊所离开之后,格蕾丝的脸就冷了下来   。   “如果他是凶手,那么他一定是那种隐藏得很好的变态。”   紧接着,两人又去了肉铺。   因为是上午,肉铺的肉非常新鲜,主妇们全都挎着篮子,在挑拣自己喜欢的肉。   也有不少人在排队的时候低声讨论道格拉斯的案子,甚至有人直接询问卖肉的屠夫和学徒。   这种行为里,猎奇的成分居多。   心理畸形的看客,在哪里都不缺少。   等到主妇们离开之后,格蕾丝才得以单独询问这里的员工,有关罗伯特的事。   屠夫和学徒们都表示罗伯特是个不错的人,从来没和别人结过仇。   其中一名屠夫还告诉格蕾丝,罗伯特的妻子怀孕了,这件事整个肉铺的人都知道。   因为罗伯特曾以骄傲的口吻向店里其他人炫耀了自己“要当爸爸”的事实。   让格蕾丝格外在意的是,在学徒里,那个叫拉瑞的年轻人,也就是昨天下班后向警察打听情况的年轻人,平时就负责在道格拉斯家所在的区域配送肉类。   不过因为那里的人不算富裕,因此他们订购肉类都是一周一次,而且集中在礼拜日那一天上午。   大家通常会在礼拜日当天晚上吃顿好的,订购肉类也在情理之中。   “道格拉斯太太当天上午去了集市,那么她没有订购肉类吗?”格蕾丝询问肉铺的老板。   肉铺老板找来了记录订单的日记本,翻找了几页,说道:“不,她订购了,这一条应该就是罗伯特写上去的,罗伯特会负责去住户比较密集的街道送肉,平时店里的马车都会给他用,因为他一次要送很多肉。他妻子做饭需要肉的时候,他就会在本子上加上一条。”   拉瑞被叫了过来,询问送肉的事。   “我那天去送肉的时候,道格拉斯太太不在家,我敲了一会儿门,没人来应门,所以我就先去给其他人送肉了。等到其他人订的肉都送完了,我才把肉送给她,那时候她已经回家了,我把肉放到厨房的时候,路过门厅看了一眼时钟,当时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道格拉斯太太还说我来得正好,她刚好要做饭了,非常需要我送来的肉。”拉瑞说这些的时候,神色有些紧   张,眼睛一直瞥着带他的那名屠夫,似乎是希望他能够作证。   那名屠夫告诉格蕾丝,拉瑞当天上午是十二点过一刻左右回来的,之后下午又去了其他地方送肉。   至于他下午的时候有没有中途去其他地方,没人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拉瑞当天下午回来的时间比罗伯特晚了一个小时,两人一整天的时间都是错开的,只有午饭的时候碰见过彼此,但却并没有说话。   另一个学徒卢卡斯平时是跟着罗伯特的,但是案发当天他刚好不当班,所以没人能证明他的行踪。   卢卡斯的家庭不太美满,他的父亲是个酒鬼,每天游手好闲,他本人全靠母亲一个人养大。   但是卢卡斯的母亲平时工作很忙,即使是礼拜天也很少休息,卢卡斯放假那天,他的母亲去工厂上班,晚上九点多才回来。   也就是说,他的母亲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肉铺老板偷偷告诉格蕾丝,卢卡斯的母亲是一位非常强势的女士,有时甚至会当众责打卢卡斯。   而且卢卡斯平时很少和肉铺的其他学徒一起出去找乐子,拉瑞声称那是因为卢卡斯把自己的薪水都上交给他妈妈了,他自己的手里几乎没什么钱。   这个年轻人平时很安静,跟在罗伯特身边的时候也很听话,罗伯特对待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两人的感情非常不错。   “罗伯特十六号没来上班,卢卡斯总是忍不住往门口瞄,所以我就派他去罗伯特家看了看。他去了之后没找到罗伯特,回来的时候一脸失落。他还问过我,是不是应该找警察,不过当时生意太忙了,我就没留意这件事。”肉铺老板和格蕾丝说悄悄话的时候,卢卡斯就坐在角落里,神色似乎很忧伤。   格蕾丝问完了问题,就和公爵大人往库珀先生家的方向走。   两人刚进到庭院,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一个女人高声地斥责库珀先生不应该总是学那些没用的解剖学,普通的医生应该钻研的是药理学。   这位女士持续不断地强调库珀先生“身体不好就应该认清现实”、“你的身体没办法支撑你给   别人做外科手术”、“我不能养你一辈子”,诸如此类的言论。   库珀先生的声音很不耐烦,但似乎又不敢正面顶撞这位女士。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站在院子里,猜测这位女士就是库珀先生的姐姐。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格蕾丝拉响门铃的时候,里面的争吵声就立刻停了下来,就像是一场扰人的摇滚乐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库珀先生脸色不太好地开了门,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个陌生的来访者,半天才反应过来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身份。   里面的那位女士板着脸审视了格蕾丝两人一会儿,觉得自己待在这不太自在,于是拿着手提包进了一个房间,过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416:38:26~2020-12-1420:2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笑50瓶; 第216章 姐弟关系   库珀先生对于格蕾丝两人的到访表现得很冷漠。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孤僻的人,不太懂得如何和别人相处。   格蕾丝观察了一下库珀先生的住所,这栋房子是一套复式公寓,一周的租金应该在十二到十五先令。   当然,这是因为雷丁不算是发达地区,当地的收入水平不能和伦敦一概而论。   即便如此,一个没工作的人住这样一栋房子,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房子里没有仆人,看起来是库珀先生一个人住。   格蕾丝看着刚才那位女士已经走到街道的背影,问道:“那是您的姐姐吗?我该怎么称呼她?”   “库珀小姐。”库珀先生冷冰冰地说道。   格蕾丝有些诧异地回过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传达了她想表达的东西。   库珀小姐?   这位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的女士居然没有结婚吗?   格蕾丝当然没有“女士们必须结婚”这种荒唐的刻板印象。   但问题是,在如今这个年代,女人养家是非常困难的,她们只能做报酬低微的底层工作。   而库珀先生住得这种房子……   再加上他的生活费……   即使是女管家和女教师这种相对高薪的职位,恐怕也很难长久负担这种花销。   而且库珀小姐的打扮可算不上朴素,那种典型的中产阶级女士的外出服,女管家和女教师是不会穿的。   “她没有结婚,以后也不会。”库珀先生仿佛赌气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格蕾丝回过神来,岔开了话题,“我和公爵大人过来,是想询问您一些事。”   她指着道格拉斯家所在的方向,“虽说您的住所和道格拉斯家的距离有些远,但是附近邻居并不算多,我想您应该也对那家人有所了解吧?”   库珀先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事实上,我并不了解。”   公爵大人这时插嘴问道:“据我所知,您在这住了也有好几年了,难道您对邻居一点也不好奇吗?”   “好奇?”库珀先生摇了摇头,“不,我对周围的邻居都不怎么感兴趣,我没那么多时间。平时我会去肉铺挑选实验材料,然后就去科兹莫医生那里,借用他的实验室做实验,我不经   常待在家里。”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就在肉铺工作。”格蕾丝语气微妙。   “啊,我想起来了,他是卢卡斯的老师,对吧?卢卡斯很喜欢他。”   库珀先生不记得道格拉斯先生,也不了解任何邻居,但却知道卢卡斯,这真是件奇怪的事。   “您经常和卢卡斯聊天吗?”   “在肉铺的时候我们会聊几句,他会帮我挑选合适的带皮猪肉和小猪。不知道为什么,我和那个小伙子很聊得来。”   公爵大人突然问道:“既然您不认识道格拉斯一家,为什么还要去凶案现场呢?”   库珀先生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令人震惊的冷漠,“我想去看看尸体,这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   格蕾丝感觉自己遇到了疯子。   紧接着,库珀先生说道:“你们刚才应该听到我吵架了,所以你们应该也明白,我需要一份工作。”   他瘦削的身体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做外科医生,但是我可以做法医。   外科手术必须要动作迅速,可能几分钟内就得完成一场手术,你要是慢一点,病人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可法医不一样,就算我把尸体开膛破肚,一整天都不缝合,尸体也不可能再死一次。”(1)   之后,库珀先生又谈起来一个诊所的花销有多么大,药铺也差不多,总之都不是他目前能负担得起的。   这个理由虽说不太可信,但也不算是说不通。   “十五号那天,您有没有遇到形迹可疑的陌生人?”   “没有,我根本没空关注那个,我一整天都在科兹莫医生的实验室里,科兹莫医生出诊去了,我只能一个人做实验,进度上就慢了很多。而且上午的时候,卢卡斯还过来找我,说想要几颗治胃病的小药片,他没有钱,只能找我帮忙。所以我就去药品室找了一点给他,那里也有一些药品是我出钱买的,所以可以做主拿给卢卡斯。”   库珀先生的话,说明了两件事。   科兹莫医生十五号一整天都在外面。   卢卡斯十五号上午,出现在了诊所。   但库珀先生自己中途有没有离开实验室,没人能证明。   之后格蕾丝又无差别地走访了其他邻居的家,给人造   成一种她还没有怀疑目标的假象。   邻居们也给她提供了一些线索。   比如库珀小姐为什么没有结婚,又为什么能够供养她的弟弟。   格蕾丝收集到的信息拼在一起大概是这样的:   库珀小姐和库珀先生的父亲原本是一个不错的律师,但是这个家族的男人似乎有什么遗传病,所以通常都不长寿。   律师库珀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去世了,当时库珀小姐十六岁,库珀先生只有八岁。   但是他们的母亲是个不负责任的女人,而且相当愚蠢。   在葬礼结束后没多久,她就认识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年轻男人,被他骗得团团转。   两人带着她丈夫的遗产跑去了法国,把库珀家的儿女丢在了脑后。   不过可想而知,这种女人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比她更惨的,当然是库珀小姐和库珀先生。   当时库珀先生只有八岁,又能当起什么事呢?   可以想象,当两个孩子回到家里,发现房子里的财物被一扫而空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有多么的慌乱。   他们的父亲没有留下房产,现有的房子还有几个月就会到期。   走投无路的库珀小姐不希望自己的弟弟辍学去当童工,最终只能选择做别人的情妇。   当时趁火打劫,把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关进金丝笼的人,是本地的一个年轻商人,二十八岁的帕克先生。   直到现在,姐弟两个也依旧依赖着他过活。   这个帕克先生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之所以能起家,依靠得是他岳父的遗产。   更离谱的是,他的岳父,同时还是他的舅舅。   那位老先生弥留之际,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于是决定把遗产全都留给她。   帕克先生为了遗产,开始追求他那个平庸木讷的表妹,很快就得手了。   妻子的嫁妆让他得以在雷丁镇开了几家规模不小的工厂,让他的事业越来越成功。   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依靠妻子的财产发家的男人,是待打磨的金子,而依靠男人变得富裕的女人,就是拜金的贱人。   人们会把这些男人的妻子忘在脑后,帕克先生自己也同样对他的妻子越来越不在意。   这对夫妻是近亲结婚,虽然目前还没有不推荐近亲   结婚的说法,但近亲结婚的弊端确实在这对夫妻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确切得说,是体现在帕克夫人身上。   帕克夫人每次怀孕,都会在中途意外流产。   这对于那些一出生就会有缺陷的孩子来说,或许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所有的厄运都放在帕克夫人一个人身上,未免太不公平。   但帕克先生对妻子毫无怜悯之心,他不仅找了情人,还坚持让妻子为他生下孩子。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流产,终于拖垮了帕克夫人的身体,就在半个多月前,这位夫人又一次流产,最终死于妇科疾病和大出血。   荒唐的是,仅仅过去半个月,帕克先生就想要把库珀小姐娶回家,让她成为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库珀小姐认为这样做对刚去世的帕克夫人太过残忍,于是拒绝了他的求婚。   但邻居们都认为,帕克先生不会就此罢休。   因为库珀小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却依旧是个让人难忘的美人。   如果不是这样,帕克先生也不会十几年来只有她这么一个情妇。   只不过库珀先生对此却非常不满,不知道是对姐姐的依恋,还是对帕克人品的不满,库珀先生坚决反对这门婚事,甚至声称他的姐姐即使一辈子当个老姑娘,也比嫁给帕克先生要强。   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库珀先生和他的姐姐最近矛盾重重,因为是夏天,窗户总是开着,很多人路过他家的时候,都听到过他和他姐姐的争吵声。   其中一个邻居还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他和帕克先生的一次产吵架经历。   具体的经过是这样的。   有一天,帕克先生去库珀小姐的住所找她,但没有找到,于是就去了库珀先生的住处,想看看她在不在那里。   但是当时库珀先生已经知道了帕克先生要娶他姐姐的事,于是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大吵了起来。   库珀先生斥责帕克先生是引诱了他姐姐的无耻老混蛋,声称如果不是他们的父亲死了,帕克先生这种只受过中等教育的粗俗商人给他姐姐提鞋都不配。   而帕克先生认为库珀先生完成学业花的都是他的钱,因此没资格指责他。   在吵架过程中,库珀先生情绪非常激动,勒   令帕克先生滚出他的房子,并在帕克先生离开的时候,站在窗前大骂,让他“下地狱去吧”。   总之两人彻底撕破了脸,但库珀先生因为遗传病的原因,身体一直不好,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所以一直还是依赖姐姐的接济,出了这种事,库珀小姐被夹在中间,每天也很烦恼。   再加上她最近身体状况也不太好,总是去诊所看病,于是姐弟两个在这种烦躁的状态下,自然没办法平和地相处。   两人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吵架,吵架的话题也无外乎围绕着“健康问题”、“工作问题”和“婚姻与道德问题”这几项上。   作者有话要说:1受当时医疗水平、药品、止血技术等因素影响,当时的外科手术要求医生必须很快完成手术。感谢在2020-12-1420:29:14~2020-12-1513:1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兮101瓶;mayaleaf30瓶; 第217章 可笑的肉铺老板   时间很快就到了二十一号,明天会是又一个礼拜日。   这天弗格斯探长和格蕾丝两人在镇里一家旅馆的餐厅里见了面。   “雷丁镇警局能用的人手,都被我找了过来,我们在附近的区域找到了六十多名孕妇,当然,有一部分我们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凶手应该也看不出来。为了避免意外,我们选择保护孕妇的同时也注意医生们的行踪,只有他们能够在看病的时候确定女士们有没有怀孕,除了他们,我想不到有谁能比我们更早知道哪里有孕妇。”   弗格斯探长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满意,格蕾丝目前为止也没看出这种做法有什么纰漏。   如果凶手恰好巧合的知道某个地方有个警察不知道的孕妇,但他同时还不是医生,这种事未免也太巧合了。   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加强防备。   因为礼拜日当天单独外出的人太多了,而且几乎都有恰当的理由,如果仅仅依靠正常的巡逻,是很难抓到凶手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凶手会继续作案。   当天下午,小男孩埃勒里过来向格蕾丝报告了一件事,那就是库珀先生今天上午去了科兹莫医生的实验室,待了整整一个上午。   格蕾丝神色有些古怪。   “难道伊登庄园的职位已经毫无吸引力了吗?”公爵大人自我调侃。   查尔斯医生在伊登庄园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差不多有三百天不需要为伊登庄园提供医疗服务。   这些时间里,他也经常给当地居民看诊,同时还拿着公爵大人支付的六百英镑年薪。   不但如此,他的住所、实验室、诊所都由公爵大人免费提供,拿到手的钱可以说是只用进不用出。   伊登庄园在薪酬上的慷慨在整个英国都是相当有名的。   这种情况下,库珀先生却没有急着过来和公爵大人探讨职位的事,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原因只有可能有两个,一个是科兹莫医生没有告诉他,还有一个就是库珀先生并不是真心想找工作。   但是这种事要怎么求证呢?   直接问库珀先生?   可是无   论是科兹莫医生没告诉他,还是他不想要这份工作,他应该都会声称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同理科兹莫医生也可以撒谎,说自己忘了,或者是他告诉了库珀先生,但库珀先生自己忘了。   库珀先生不想应征这份工作的理由,可能是不想离开他的姐姐,或者是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前者是依赖,后者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但科兹莫医生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库珀先生呢?   毕竟相邻的地方有两名本地医生的话,对科兹莫医生并不算好事,他还不如趁着机会把“天分很高”的库珀先生赶到伊登庄园去呢!   难道他还会不舍得让库珀先生离开这里吗?   至于他之前说的库珀先生的姐姐不会同意他去外地工作的话,格蕾丝倒并不是很相信。   库珀小姐每天催着弟弟学习药理学,就是希望他能有份相对轻松的工作,公爵大人提供的机会绝对算得上是诱人。   这两个人的古怪行为,让格蕾丝陷入疑惑。   在给了埃勒里一枚银币之后,她就让这个小男孩暂时离开了。   过了没多久,肉铺的两个学徒却跑到了旅馆,神色慌张地嚷嚷着要见“克里斯蒂先生”。   旅馆老板征求了格蕾丝的同意,这才把他们放上了楼。   这两个男孩在工作时间提前把肉都送完了,挤出时间到了这里。   两人之前似乎有所交流,因此说话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看看对方,以确认自己说的是否准确。   卢卡斯因为紧张,说话的顺序有些错乱。   “查尔斯先生那天不在肉铺!我是说下午!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格蕾丝让人送了一杯茶过来,安抚他,让他镇定下来好好说。   等到卢卡斯情绪稳定了一些之后,她继续询问道:“你说查尔斯先生十五号那天并没有在肉铺看店,对吗?”   卢卡斯和拉瑞两个人同时点了头。   其中拉瑞说道:“我下午的时候去送肉,一直到晚上快八点才回去,我以为是我回去的太晚了,所以查尔斯医生先回家了。”他的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咳,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总之那天下   午我不在肉铺里,所以您昨天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查尔斯先生那天下午没有在肉铺看店,我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   卢卡斯在一边附和,“我那天不当班,就更不知道了。”   “那么你们今天是怎么知道的?”   “是店里的屠夫们开玩笑的时候说的。”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原来今天上午在肉铺后面的屠宰场宰杀牲畜的时候,一个屠夫和另一个屠夫打赌,押查尔斯太太明天会不会“再次”回娘家一趟。   他们言语中透露的信息,表明上个礼拜日,查尔斯先生那位母老虎一样的太太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住了一宿才回来。   而查尔斯先生当天下午一点半离开了肉铺,之后就没有再回到店里。   当天店里的屠夫都知道他是去“找乐子去了”,包括已经死去的罗伯特。   但是学徒们通常要做很多杂活,往往不是很有空,因此他们大多不知道或者根本没注意这件事。   格蕾丝昨天询问肉铺员工们的行踪都是单独问的,但是屠夫们不想惹麻烦,同时又知道查尔斯先生应该是去找妓·女了,因此也就没提起这件事。   两个学徒今天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中卢卡斯情绪格外激动,他认为是查尔斯先生故意误导他,他才会没去报警。   因为十六号那天下午的时候,他曾忐忑地询问过查尔斯先生,是否应该把这件事报告给警察。   但是查尔斯先生认为没这个必要,还为此编造了很多理由。   “罗伯特是个屠夫,别人能把他怎么样?”、“没准是他老婆回了娘家,结果早产了,所以他就赶过去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言论。   因此卢卡斯和拉瑞讨论了半天,觉得很有可能查尔斯先生就是凶手,要不然他为什么总是阻止卢卡斯报警呢?   除此之外,拉瑞还告诉了格蕾丝另一件可疑的事。   那就是他十五号下午出门送肉的时候,碰到了科兹莫医生,两人停下来聊了两句。   但科兹莫医生似乎有什么急事,说了几句就和他告了别。   临走前,他询问科兹莫医生要去哪里,科兹莫医生声称自   己要去公园逛逛。   “但是他手里拿着一个药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东西送回家再说。”拉瑞这样说道。   “我那天上午去了科兹莫医生的诊所,那时候他就已经出诊了。”卢卡斯提起自己去要小药片的事,“我以为他下午会待在诊所呢!”   附近几条街的邻居算不上多,病人自然也不可能太多,但科兹莫医生却外出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还提着药箱往公园的方向走,这件事相当可疑。   她把情况告诉了弗格斯探长,弗格斯探长立刻上门询问两人的行踪去了。   其中肉铺老板一开始拒不承认自己下午去了别的地方,直到弗格斯探长把他带到了审讯室,他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承认自己去找了妓·女。   “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我老婆知道,您得替我保密啊,探长。”查尔斯先生哀求着弗格斯探长,似乎对自己的太太怕到了极点。   查尔斯太太据说是个非常泼辣的女人,平时管查尔斯先生管得非常严,连他晚上几点回家,都有明确的规定。   而且查尔斯太太家里有几个兄弟,都是那种不太讲道理的壮汉,导致查尔斯先生一度非常恐慌,生怕引起自己妻子的不满。   不但如此,这位太太在信仰上也非常□□,她强迫全家人都必须和她一样信奉天主教,并且每天要像清教徒一样过简朴的生活。   查尔斯家的孩子也都非常畏惧母亲。   而查尔斯先生之所以隐瞒他十五号当天的行踪,就是怕被他妻子发现他去找了妓·女,同时也怕自己因为同天发生的命案惹上麻烦。   他把自己找的妓·女的地址告诉了弗格斯探长,结果弗格斯探长去找的时候,那名□□却根本不记得查尔斯先生是谁。   要不然格蕾丝极力劝阻,查尔斯先生可能已经被弗格斯探长关进拘留所了。   “小孩子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怀疑别人是凶手,这还情有可原,您作为探长,依旧这么草率,可就有些过分了。”   “草率?那家伙没有不在场证明!那个妓·女根本不认识他。谁知道他下午干什么去了?就算他真的去找乐子了,难道他   能在廉价妓·女那待上一下午吗?他肯定去了别的地方!”弗格斯探长吹胡子瞪眼的,显然对格蕾丝的指责有些不满。   “但是他有一双骨节粗大的手,那种工作了十几年的屠夫都是这样,这和案发现场的那个血手印根本不匹配。”格蕾丝又指出了另一个事实,“我能猜到他后来去哪了,你去火车站问问,就会发现一件神奇的事——查尔斯先生那天去了伦敦,而且去了针线街,选了一家银行,存了点私房钱。”   弗格斯探长不以为然地看着她,“是不是下一句,你还要告诉我,你实际上是个占卜师?”   “哦,不不不!”格蕾丝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这是怕老婆的男人的普遍行为——偷情、藏钱、买不实用的东西,老婆不在家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类似于一种报复心理,他们会在有机会的时候反抗一下老婆的□□,但实际上却并不敢让他们的老婆知道真相。”   弗格斯探长虽然对此将信将疑,但还是派人去了火车站和针线街。   事实证明,格蕾丝的推测完全正确,这家伙就是藏私房钱去了,而且藏得不少,账户是十几年前的,但现在已经累计藏了几百英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513:13:23~2020-12-1518:2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1瓶; 第218章 意外惊喜   对于查尔斯先生藏钱的行为,公爵大人表示非常看不上眼。   “如果他不想把钱都给他的妻子,他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大胆说出来。这样每天像个偷偷藏奶酪的老鼠似的,只会更让他的妻子看不起。”   弗格斯探长为查尔斯先生说了一句公道话,“可是查尔斯太太的那些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难道他结婚前不知道他妻子有那么几个野蛮的兄弟?”公爵大人斜着眼睛反问了一句。   “有的男人就是怕老婆。”   “哦,是吗?”公爵大人轻蔑地笑了一声,“但是他们敢去找妓·女。”   “如果我——”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有了伴侣,我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当然了,公爵夫人又不可能是这种脾气古怪的女人。”弗格斯探长说道。   贵族淑女受的教育可不会允许她们霸占丈夫的财产,更何况贵族家里的财产实际上都掌握在男主人手里,代理人只有代理权,而贵妇人们只有一定限度的使用权。   他当然不会知道,公爵大人早就已经把财政大权交到他未来伴侣的手里了。   公爵大人看着自己的总管,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啊!我可真是个好男人,不是吗?   我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了伴侣管理,而且毫无怨言!   那个查尔斯实在是太差劲了!   当然他没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口袋里常备的那几千英镑的“零花钱”,对于查尔斯先生来说,可能是十几年的收入……   格蕾丝在旁边听两个男人讨论财产应不应该交给老婆打理,觉得自己不太适合插嘴。   然而一直暗戳戳观察着她的公爵大人却不允许她默不作声。   他挪到格蕾丝旁边,追问道:“格雷厄姆,你会把财产全都交给伴侣打理吗?”   “我恐怕不会。”格蕾丝下意识地回答道。   “为什么?”家里一直是妻子管钱的弗格斯探长问道。   当然了,弗格斯太太可不是那种连零用钱都不给丈夫的妻子。   “财产这种东西,无条   件的全权交给另一方,无论是交给丈夫,还是交给妻子,都是容易引发矛盾的。”格蕾丝说道。   “而且查尔斯太太那种情况明显很极端,如果一个人的劳动所得是正当收入,那么他自己就有权利支配,妻子当然可以约束丈夫,但不能一味禁止他花钱。”   紧接着她说到了现在的婚姻观,“我本人并不推崇大家所认知的那种婚姻观念,子女的婚姻不应该由父母决定,更不应该由父亲和女孩的追求者两人单方面决定。   而且上流社会那些人,仅仅通过社交季那短短几个月,甚至是几次宴会的时间,就已经决定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谁了。   几个月怎么能全面了解一个人呢?你甚至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如果你恰好有个独生女,那就更可怕了,因为会有那种贪慕虚荣的年轻人前仆后继地像你献殷勤,但他们的真实人品却通常很低劣。”   因为有着丰富的办案经历,格蕾丝也知道自己遇到过多少因为妻子的财产直接或间接害死妻子的人,连子爵这种贵族,都不例外。   对于这种现象,格蕾丝本人是颇有微词的。   “那些□□的父母其实自己的心理都还没发育健全,就开始肆意决定子女的人生了,而且受伤害的通常都是女性。   毕竟丧妻的鳏夫依旧可以对小姑娘挑三拣四,寡妇再嫁却只能从不三不四的男人里挑一个勉强像样的。”   “但是我相信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公爵大人说道。   “哦,当然不会。如果我决定和一个人共度余生,我们是一定要花很长时间去了解彼此的,与其婚后互相不信任,还不如婚前把对方了解清楚了。”   公爵大人不动声色地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最好和他相处五年以上。”   “没错。”作为一个女人,格蕾丝回答之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弗格斯探长在旁边大叫一声,“得了吧!万一最后发现不合适呢?人生有几个五年?”   公爵大人此刻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刚才说的是“他”,但是格雷厄姆   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格雷厄姆是个心细的人,不可能没发现这种异常,除非他自己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考虑的就是男人!   公爵大人偷偷瞥了一眼弗格斯探长,放下心来。   这个傻乎乎的探长并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   哦!上帝!   这是我不用付出代价就能了解到的情况吗?   格雷厄姆极有可能喜欢男人!   他还希望伴侣和他相处五年以上!   公爵大人此刻不自觉昂首挺胸。   啊,这说的难道不是我吗?   一个和格雷厄姆朝夕相伴了五年的男人!   而且还把全部财产都交到了他手上!   包括那一整个地下室的黄金!价值连城的绿宝石!   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符合格雷厄姆的预期!   而且我们互相信任,即使危急关头也不会丢下对方。   弗格斯探长在一边一脸古怪。   因为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公爵大人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就像……就像一只突然开屏的公孔雀……   这家伙是犯了什么毛病?   他和格蕾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不过格蕾丝已经习惯了公爵大人这种“间歇性踌躇满志”的状态,因为他好像动不动就会突然很高兴,偶尔又会突然很失落,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公爵大人自己从来不会说,格蕾丝也不好深究。   她只能暗自猜测,公爵大人可能实际上是个很感性的人,只不过面对外人时通常不会表现出来。   就这样,当天公爵大人一直维持着一种空前的好心情,有时甚至会哼起曲子来。   弗格斯探长觉得他这幅样子真是蠢透了,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时那种高贵又睿智的形象。   “天哪,他今天是怎么了?我很确定我们今天没说什么让人高兴的话题,不是失败的婚姻,就是杀人案,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快到傍晚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偷偷把格蕾丝叫到一边,俨然觉得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了,“我们是不是该带他去看看医生?”   “呃……不,我很确信他的思绪绝对已经飘到别的事情上去了。这种时候,   案子的新进展要比医生有用多了。”格蕾丝看着公爵大人那副喜滋滋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时间就这么到了第二天。   这天早上,格蕾丝很早就和公爵大人一起吃了早餐,往肉铺的方向去了。   她向查尔斯先生询问了今天的屠夫和学徒们的工作分配。   “在这,今天拉瑞不当班,卢卡斯今天上午会去巴斯路送肉,下午会去公园另一边的巴勒菲尔德路……”   查尔斯先生把今天的情况一一告诉了格蕾丝,确定了肉铺的人哪些会留在店里,哪些会出门送肉。   而弗格斯探长决定今天上午去找科兹莫医生的麻烦。   因为昨天的时间大多都花在了查尔斯先生身上,所以今天他要对科兹莫医生的行踪进行细致调查。   然而科兹莫医生的嘴硬程度比查尔斯先生高出了不止一个等级。   而且这个人受过大学教育,也懂得法律,不是弗格斯探长随随便便就能吓唬住的。   他一口咬定自己当天就是去公园闲逛了,并没有去其他地方。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医药箱四处走动,我当时只是懒得再回家一趟。”科兹莫医生一边整理着诊所里的那些药品柜,一边为自己是的行为辩解。   他认为自己非常无辜,且弗格斯探长没权利因为一个医生随身带着医药箱,就对他大肆审问。   他今天的态度和前天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整个人紧绷到了一种近乎不可理喻的程度。   格蕾丝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但她十分确定,科兹莫医生至少知道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想让这个固执的男人说出实情,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宁可向格蕾丝承认自己故意隐瞒了公爵大人想要招揽库珀先生的消息,也不愿意说出自己那天到底去了哪。   几人正在诊所里僵持不下的时候,库珀先生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脸色铁青,似乎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几人的对话。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科兹莫医生一眼,之后就去了实验室。   他的脚步声很重,每一步都昭示   着他沉重的心情。   弗格斯探长勒令手下把诊所包围起来,禁止科兹莫医生单独行动。   科兹莫医生一脸冷漠地默许了他的行为,然后也去了实验室。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认为这边暂时不会有情况,于是决定四处走走,看看附近会不会有可疑人士出现。   一整个上午,雷丁镇西侧都非常平静,埃勒里也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   然而到了下午的时候,埃勒里却向格蕾丝报告了一件事。   库珀先生和科兹莫医生在诊所里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   这是看守诊所的警察告诉埃勒里的。   “他们说,库珀先生认为科兹莫医生最近总是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瞒着他。但是科兹莫医生一直在说是库珀先生自己想得太多了。库珀先生和他大吵了一架,之后就想离开诊所,但科兹莫医生却强硬地要求他‘最好留下’。他们从实验室一路吵到了药房,然后又走到了会诊室,因为位置的关系,警官们也没有听到两人争吵的全部内容,但是库珀先生最终确实没有离开诊所。” 第219章 歪打正着   格蕾丝认定科兹莫医生一定知道着什么影响案情的秘密,但是他本人应当不是凶手。   因为科兹莫医生在被弗格斯探长限制自由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烦躁的情绪,只是一脸冷漠。   这说明今天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自己也并不害怕被人监视。   如果是做贼心虚的人,一定会对此感到慌乱,进而有一些不理智的表现。   但是科兹莫医生的表现非常冷静,这说明他虽然隐瞒了一些事,但他觉得理所应当,并且丝毫不觉得愧疚。   如果他不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那么他极有可能就是无罪的。   由于警察本身听得不算清楚,而埃勒里又是二次转述,其中必然有大量的信息缺失。   根据埃勒里的说法,科兹莫医生和库珀先生似乎始终没有停止争吵,两个人时不时就要互相争论几句。   格蕾丝决定自己去看看究竟。   就这样,她和公爵大人去了诊所,在一处窗户下,干起了偷听的行当。   眼下库珀先生和科兹莫医生正站在药房离窗户不远的位置,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争吵着什么。   顺着窗户的缝隙,格蕾丝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科兹莫医生:“你今天最好留在这里。”   库珀先生:“哈,这样你就可以干你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对吧?说说看,你那天为什么会去公园的方向?我还和警察说,你是去出诊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科兹莫医生:“我确实是去出诊了,但是这事没办法告诉其他人。”   库珀先生:“没什么比提着药箱去逛公园更荒谬的了,如果你是去出诊,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药房里暂时寂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科兹莫医生用一种无奈的口吻反问库珀先生,“库珀,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要倒打一耙吗?如果你没做亏心事,你干嘛不告诉我真相,又不允许我离开呢?”库珀先生的声音满含火气。   “我能相信你吗?库珀,我很想相信你,你是我的朋友,但我不敢冒这种风险。我可以答应你,只要过了今天,我们的友谊就会恢复到从   前的样子。”   “你不会得逞的,我知道那些警察在干什么,他们在保护孕妇。而你有一个同伙,一定是这样!”   科兹莫医生平静地说道:“你的猜测毫无根据,而且我很怀疑你在装傻。库珀,你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医生,除了没有学位证,你不比任何医生差。”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科兹莫医生突然说了句骂人话,“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其他的孕妇!他们有警察保护!除了你和我,没有人有可能知道那件事!这就是我把你关起来的原因!”   听到这,格蕾丝猛得站起来,根本顾不上会不会被房间里的两人发现,拔腿就往外跑。   她和公爵大人往外跑的时候,弗格斯探长正迎面走过来,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你们两个要去哪?”   “快!去找库珀小姐!她怀孕了!”格蕾丝从弗格斯探长身边风一样地跑了过去。   于此同时,巴勒菲尔德路,卢卡斯正在给街坊们送肉。   他看到库珀小姐的女仆兼厨娘挎着篮子从后门走出来,于是就走过去,说道:“我现在把肉给您吗?”   厨娘冲他摆摆手,“你从后门进去吧,离开的时候记得关门。我没时间再回去一趟了,库珀小姐今天约了帕克先生见面,我得去市场买菜!”   卢卡斯眼看着厨娘火急火燎地走了,于是拿着一块用报纸包好的两磅重的羊肉,从后门走了进去……   ……   路上,弗格斯探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钻进马车的时候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左拐!”格蕾丝语气严厉地勒令车夫抄近路。   在跳下马车的时候,格蕾丝下意识地看着拔出了那把随身携带的左轮。   几乎没给房子里的人反应时间,弗格斯探长和公爵大人两个人就合力踹开了房门。   客厅里,库珀小姐被堵住了嘴巴,绑在一把扶手椅上。   在她的不远处,卢卡斯刚好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   他的手里拿着厨房里一把上好的切肉刀,眼睛里闪烁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凶光。   看到弗格斯探长的一瞬间,他立刻反应   了过来,飞快地向库珀小姐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格蕾丝快速抬起手,一枪击中了他的小腿,让他猛得失去了平衡,跪倒在了地上。   公爵大人冲到库珀小姐面前,弗格斯探长则上前快速控制住了卢卡斯。   就这样,一个变态杀人狂,被格蕾丝几人以这种惊险的方式抓住了。   押送卢卡斯的路上,弗格斯探长询问格蕾丝,“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科兹莫医生告诉你库珀小姐怀孕了?她刚才告诉我,这件事她只告诉了科兹莫医生。”   “算是吧!”格蕾丝挑了挑眉毛,“他的话让我猜到了这一点。”   “你还记得吧?你自己说过一句话。”公爵大人看向弗格斯探长。   “别卖关子了,我说过的话也太多了。”   “你说过,那些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是孕妇的孕妇,我们不知道,凶手应该也不知道,除非他是个医生。”公爵大人重复了弗格斯探长昨天说过的话。   弗格斯探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但是卢卡斯和医生有什么关系?”   “他上个礼拜日去过诊所。”格蕾丝说道:“你还记得库珀先生说过的话吗?他那天告诉我,十五号那天上午,卢卡斯去诊所向他求助,要了几片胃药。库珀先生还说他是去药房找的,那么那时候,卢卡斯在哪里呢?”   “他在会诊室偷看了科兹莫医生的诊断记录!”弗格斯探长大叫了一声,感觉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库珀小姐不想嫁给帕克先生,但她却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科兹莫医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库珀小姐的请求下,答应了替她保密。   而就在他偷偷跑到库珀小姐的住所,给她做产检的时候,道格拉斯家发生了命案。   当然,从时间上这看似是个巧合。   但是实际上,这是卢卡斯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在十五号上午看到科兹莫医生出了门,于是趁着机会,找库珀先生,假称胃疼,把他支去了药房,就是为了在科兹莫医生的诊断记录里找第二个下手目标。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人,库珀小姐。   他发现库珀小姐怀孕了,但库珀先生一无所知   。   于是他就断定,科兹莫医生帮着库珀小姐瞒下了这件事。   当天下午,他看到科兹莫医生鬼鬼祟祟地进了库珀小姐的家。   一个恶毒的计划就诞生在他的心里,他不仅仅要杀害道格拉斯一家,还要把线索都引到无法解释自己去向的科兹莫医生身上。   而科兹莫医生当天很晚才回到诊所,没有能够和他的朋友库珀先生碰面。   三天后,科兹莫医生得知发生了命案,心有不安的他去现场打听情况,意外地发现库珀先生也在场,并且对道格拉斯夫妻两个的尸体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兴趣。   于是知道对方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科兹莫医生和库珀先生,都因为对方的反常行为,对对方产生了怀疑。   道格拉斯太太身上整齐的伤口,和被取走的内脏,更让科兹莫医生怀疑这件事是库珀先生所为。   正因如此,他更加不敢把库珀小姐怀孕的消息告诉他了。   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怀孕的库珀小姐终究会需要人照顾,于是在公爵大人提出要聘请库珀先生的时候,科兹莫医生隐瞒了这件事。   他认为库珀先生作为被库珀小姐养大的弟弟,有责任照顾他的姐姐。   而库珀先生在十五号当天给卢卡斯找药片的事,对于库珀先生本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如果不是格蕾丝不停地追问细节,他根本不可能主动向别人提起这件事。   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早早得知真相的机会。   而卢卡斯在和拉瑞聊天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拉瑞和科兹莫医生在十五号下午居然碰过面。   这个狡猾的年轻人利用拉瑞的天真,假意要向格蕾丝举办肉铺老板,实际上却利用拉瑞暗示科兹莫医生才是凶手。   这样,礼拜日会去给库珀小姐做产检的科兹莫医生就会被弗格斯探长看管起来,而警力又大多数集中在那些大肚子的孕妇周边,卢卡斯就可以借着送肉的机会,堂而皇之地混进库珀小姐的家里,趁着厨娘买菜的功夫,行凶杀人,再扬长而去。   屠夫和学徒们因为在肉铺工作,平时宰杀牲畜、切肉,身上的围裙有血,根本不会引起任   何人的注意。   只要计划顺利,卢卡斯完全可以杀了库珀小姐之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可惜的是,他遇到了格蕾丝。   ……   警局里,弗格斯探长正在和他的同僚梅因探长吹嘘抓捕罪犯时的惊险。   “你完全想象不到,格雷厄姆的反应有多么快!他抬起手,一枪精准地命中了凶手的小腿,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弗格斯探长还顺便夸赞了一番格蕾丝精准的射击水平。   然而格蕾丝此刻只想堵住他的嘴。   自尊心不允许他告诉弗格斯探长真相。   她当时瞄准的是卢卡斯拿刀的手!   谢天谢地!子弹最后命中了卢卡斯,而不是邻近他的库珀小姐。   不然解救受害者,就要变成解决受害者了。 第220章 卢卡斯的动机   “我们进去吧!”公爵大人示意格蕾丝到办公室去。   目前卢卡斯因为枪伤,必须接受医生的治疗,因此警局决定先听听“一便士侦探”是怎么看待这次的案子的。   他们之所以给卢卡斯治伤,当然不是因为怜悯,而是警局需要他的口供,以及需要他活到法院判决后。   办公室里,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坐在一侧,弗格斯探长和梅因探长坐在另一侧。   “我想你们都很好奇这个案子的具体推理过程,”格蕾丝看到两位探长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前几天,也就是我和公爵大人刚来到雷丁镇的那天,我们两个曾经探讨过罪犯的心理。那时候,我有一个不太确定但值得验证的猜测——就是凶手可能会回到现场,确认是否有什么致命证据遗漏在那里。”   “我没想到你的那套理论真的能派上用场。”弗格斯探长说道。   虽然一开始他并不相信这种事,但是卢卡斯的特征,的的确确非常符合格蕾丝之前的推测。   年轻、身材纤细、有一个□□的女性长辈,金钱受管制、平时似乎并不擅长交际——只有同样孤僻的库珀先生一个表面上的朋友。   这些都在卢卡斯身上一一应验了。   当然,格蕾丝所推测的家中脏乱、信奉黑魔法、异食癖等等,目前似乎还没有验证出来。   但这已经相当准确了。   “我结合医生告诉我的话,对来到过现场的人进行了筛选,埃勒里那孩子帮了我不少忙,没人会注意到那个小家伙黑葡萄似的眼睛正盯着谁。   根据埃勒里告诉我的名单,我筛选出了五个可能是凶手的人。   他们分别是库珀先生、科兹莫医生、肉铺老板查尔斯先生、学徒拉瑞和卢卡斯。   这五个人不是医学专业人士,就是擅长宰杀动物的屠夫,拉瑞和卢卡斯虽然年轻,但从机会上讲,他们两个肢解动物的机会,要比科兹莫医生和库珀先生解剖人体的机会高多了。”   “一开始,我就分析了这五个人作案的难度和成功几率。”格蕾丝指着记事本上列举的一大堆前置条件,“首   先,成功率最高,作案难度也最低的人,其实是科兹莫医生,从这一点来看,卢卡斯是个非常聪明的罪犯,他选择让科兹莫医生当替罪羊。”   她列举了科兹莫医生在作案上的优势。   首先,他是个医生,在周围居民当中有着不错的名声,即使是未经预约的突然到访,道格拉斯太太应该也会给他开门,而且不会有太多的防备。   其次,科兹莫医生之前就在为道格拉斯太太做检查,十五号那天,如果他想,他就可以以产检为借口,名正言顺地让道格拉斯太太开门。   并且他是个成年男人,因为是医生,双手纤细灵活,这一点既符合现场的那个血手印,也符合凶手残害道格拉斯太太时那精湛的解剖技术。   而且医生们见惯了尸体,完全有可能毫无波澜地在死亡现场待上好几个小时。   只不过拿走全部零钱和用扳手杀死道格拉斯先生这两点,似乎不太符合科兹莫医生的作风。   因为这是斯文败类们非常讨厌的低级犯罪。   “在他之后,查尔斯先生、拉瑞和卢卡斯的作案机会与作案难度是一致的。他们都算是道格拉斯先生的熟人,但是道格拉斯太太应该对三人都不会太亲近。   当然,如果卢卡斯曾经因为道格拉斯先生对他的爱戴,而去过他家做客的话,道格拉斯太太可能会对他比较和蔼。”   “按照你的说法,库珀先生的可能性反而是最小的?可是他的条件几乎和卢卡斯一样。”弗格斯探长问道。   “表面看起来,库珀先生也有一个强势的女性亲属,而且被母亲抛弃,又因为遗传病,不得不放弃了学业,同时他又是独居,平时对解剖学也过分狂热,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变态杀人狂设定。”格蕾丝先是肯定了弗格斯探长内心对库珀先生怀疑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很快,她的话锋就是一变。   “但是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横在库珀先生面前——他和道格拉斯太太不认识,平时也不会互相拜访。   对于库珀先生来说,让道格拉斯太太开门把他放进去,而且还毫无防备,这本身是   非常困难的。   即使他从窗户翻进去,也很难不让道格拉斯太太发出尖叫。   道格拉斯太太是个快要生产的孕妇,她可以欢迎医生、欢迎丈夫的朋友,但她独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欢迎一个平时根本没有任何交际的男邻居的。”   之后几天的观察,格蕾丝更加相信,库珀先生不是凶手。   因为他和库珀小姐两个人是可以沟通的,虽说他们经常吵架,但库珀先生并不害怕他的姐姐。   这和卢卡斯有本质的区别。   所以五个嫌疑人,库珀先生第一个被格蕾丝排除了。   现在还剩下四个。   其中拉瑞是第二个被排除的。   因为拉瑞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年轻人,对凶案有好奇心、被审问时会紧张、假期会和朋友出去玩、还会背地里偷偷和女孩子谈恋爱。   他的家庭关系很普通,既不过分畸形,也算不上特别温馨,就是那种普通人的水平。   这种家庭可以出产小偷、混混,甚至是抢劫犯,但很难出产真正的变态。   除非这个人是天生的坏种。   而剩下的三个人里,查尔斯先生有个强势的太太,管钱管得很严,在家里说一不二,而且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小舅子,让他每天提心吊胆。   卢卡斯有一个□□的母亲,而且缺少父爱,平时母亲也不给他零用钱。   科兹莫医生虽然作案最容易,但是他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   唯一一个作案动机,可能就是他的事业不算特别成功。   但是他的收入是足够支持他过中产生活的。   之后的调查,排除了查尔斯先生作案的可能性,剩下的,就只有卢卡斯和科兹莫医生了。   当弗格斯探长把科兹莫医生看管起来的时候,格蕾丝就应该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但是她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库珀小姐是个孕妇,因此满心以为警察可以顺利抓住再次袭击孕妇的凶手。   毕竟她那时候还没办法猜出卢卡斯要对哪个孕妇下手。   然而科兹莫医生反常的表现,再结合他和库珀先生的对话,让她猛然意识到,卢卡斯的目标是没有受到保护的库珀小姐。   之后的事,弗格斯探长也就全都知道了。   当卢卡斯包扎完毕之后,弗格斯探长对他进行了审问。   这个时候,这个年轻的禽兽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之前怯懦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动物的、天然的残忍。   道格拉斯先生对他的关爱,并没有让他心生感激,反而让他变得贪婪。   当他在肉铺听到道格拉斯先生幸福地宣布自己“要当爸爸”的时候,一股恨意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说过!他会像父亲一样疼爱我!可是现在他要当别人的父亲了!都是那个恶心的女人!肮脏的女人!怀了一个夺走我父亲的恶魔!她想抢走我的一切!”卢卡斯面容狰狞,说话时歇斯底里,就像一个四处咬人的疯狗。   这个年轻人决定杀死道格拉斯一家,但是他给这三个人的罪责分了等级。   对他来说,怀了孩子的道格拉斯太太是罪魁祸首,她是这一切发生的根源。   再加上他自己对于母亲的恨意,让他决定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这个年轻的母亲。   道格拉斯先生则是一个忘记诺言的罪人,但卢卡斯认为他是受了“邪恶女人的引诱”,所以他应该被杀死,但不必遭受太多折磨。   而还没出生的婴儿,因为没办法选择自己是否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最无辜。   但他抢走了他的父亲,这是他的原罪,所以卢卡斯决定让他痛快地死去。   至于他为什么选定库珀小姐作为第二个受害人,则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库珀先生真正的朋友。   他认为库珀小姐隐瞒怀孕的事,其实就是为了等帕克先生过了前妻的丧期,然后嫁给他。   卢卡斯认为结婚的女人会抛弃婚前的那些亲人,而库珀小姐和库珀先生屡屡吵架的事,更让他认为自己的推测完全属实。   于是卢卡斯决定铤而走险,先去杀死库珀小姐,然后回家,带走所有的钱,逃到国外去。   这个心理畸形的变态,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是“正义之举”,认为库珀先生应该感激自己。   这种疯子的心理,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就这样,几天后,卢卡斯受到了审判,被毫无疑问地判处了绞刑。   库珀小姐虽然受到了一些惊吓,但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经过这件事之后,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要和最爱的人坦诚相待。   最终,库珀小姐也没有接受帕克先生的求婚。   而库珀先生则接受了公爵大人的邀请,成为了他和格蕾丝探案专用的特聘法医。   姐弟两人来到了伊登庄园领地上的一处乡村小别墅,定居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段时间后,科兹莫医生也关闭了诊所,来到埃塞克斯郡重新开始。   当格蕾丝询问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时,他没有回答格蕾丝的话,而是往库珀家别墅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花园里,挺着孕肚的库珀小姐正坐在一把长椅上,低头阅读着一本通俗小说。   看起来,库珀小姐虽然拒绝了一次求婚,但很快,就会有另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祈求着成为这个坚强的姑娘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在用词上出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在此向读者们道歉,近期我确实因为更新压力太大,再加上有工作要做,写作的时候有些毛躁,所以决定以后改为日六。   感谢在2020-12-1611:23:26~2020-12-1616: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luoyy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心就好20瓶;sky、lsjjjjjj5瓶;野原失绿2瓶;tianertf1瓶; 第221章 金羊毛庄园   萨塞克斯郡,距离黑斯廷斯(此处为地名,因黑斯廷斯战役而得名)二十英里以外的一处荒原上,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庄园——金羊毛庄园。   据说这个庄园之所以得此姓名,是因为庄园的第一位主人钟爱希腊神话。   希腊神话中,金羊毛是一种稀世珍宝,得到金羊毛就可以得到财富和权力,因此在欧洲部分王室中,金羊毛勋章是最高荣誉。   金羊毛庄园的第一任主人,已然不可追溯。   就像被英雄们抢夺的金羊毛一样,金羊毛庄园的命运十分坎坷。   在它几英里外的村庄里,人们传播着这样一个谣言——金羊毛庄园是一个带着厄运的地方。   有时候,人们的迷信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历代买下此庄园的买主,无论是贵族、乡绅,还是后来的富商巨贾,他们的经济状况无一例外地在来到这以后急速恶化,最终不得不再把这个地方转卖出去。   这里的每一个买家,都没能拥有这处房产超过三十年。   现在,因为名声上巨大的缺陷,这处带着“诅咒”的庄园,被卖给了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   这对夫妻算不上富有,他们买下这里,是想要趁着自己还能动,把这里经营成一处有特色的旅馆。   为此,他们还雇佣了几个仆人,将这处庄园式的旅馆打理得就像是贵族家的宅邸似的。   只不过仆人肯定是不太充足的。   眼下,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由于一些意外情况,不得不在这里住下。   原本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乘坐的船只,按计划应该在今天下午两点钟靠岸。   但是因为海上突然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使得他们所乘坐的船只到达港口的时间足足延误了三个小时。   两人从船上下来,再雇人装卸行李,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天就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最晚的火车已经出发,火车站附近的村庄又相对贫穷。   两人在车夫的建议下,来到了金羊毛庄园,打算住一晚之后,第二天再回伊登庄园。   马车到达金羊毛庄园的时候,海上风暴的影   响来临了,外面下起了暴雨。   庄园的男主人,已经五十多岁的史密斯先生,带着一个强壮但沉默寡言的男仆,举着伞过来迎接。   史密斯先生虽然快六十岁了,但看起来十分健康,不是那种病恹恹的瘦小老头儿。   此时大雨滂沱,雨滴击打在土地上的声音和巨大的风声让人听不清别人说话的声音。   格蕾丝任由那名男仆举着伞,自己转过身,付给车夫一枚一英镑金币,感谢他把他们从火车站送到这里,并给他们推荐了一个看起来住宿条件不错的好旅馆。   公爵大人坚持等了她一会儿,之后四个人才从雨幕中走向金羊毛庄园的大门。   这座庄园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优美的同时又不缺乏英雄主义的阳刚之气。   整个建筑整体风格简洁大方,并不像后来的洛可可风格,总是带有过分复杂的装饰。   史密斯先生从一名女仆手里接过烛台,端着蜡烛,带着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往二楼走去。   “这座房子已经有两百多年了,我和我妻子今年二月份才把它买下来。前几任房主都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二楼的房间做了些简单的装修,所以卧室里的一部分装饰可能看起来不太协调。”史密斯先生略带歉意的说道。   男仆率先一步,把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拎到了两人各自的房间。   由于其他位置都住满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房间并不相邻,而是斜对着对方。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十点过一刻,史密斯先生建议两人最好吃点东西再睡。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男仆把两份晚餐送到了公爵大人的房间,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在房间的一小块可以用来会见亲密友人的小边桌旁用了迟来的晚餐,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到房间里,格蕾丝才意识到史密斯先生所说的“不太协调”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她的卧室墙上,一个巨大的雄鹿头标本,就挂在床的对面。   真是见鬼的审美!   谁会把鹿头标本挂在卧室里!   格蕾丝进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把自己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暗骂了一句,就钻进了盥洗室。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旅馆的老板史密斯先生。   原本格蕾丝住得这间卧室,就因为位置不佳和装修风格差劲,暂时被史密斯先生当做不对外出租的房间。   但是事出突然,旅馆里没有多余的卧室了,他也只能把格蕾丝暂时安排在这里。   他刚刚开设这家旅馆也不过两个多月,装修需要的花费太多,他和妻子史密斯太太目前也实在是负担不起。   格蕾丝的房间在“l”形走廊的拐角处,因此房间的形状有些奇怪。   她的更衣室和盥洗室相连,墙壁连着东西走向的那条走廊,卧室则和南北走向的走廊相连。   这种奇怪的分割让这个房间的卧室大得有些空旷,更衣室却狭窄得让人不悦。   格蕾丝洗过热水澡之后,就拿着事先准备好的一套干净柔软的睡衣,挤进邻近的更衣室,换好了睡衣。   当她躺在卧室的床上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那个巨大的雄鹿头。   “……”   喂!猎杀你的可不是我呀!   别瞪了!   格蕾丝翻了个身,眼皮逐渐变沉,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   “叮铃铃……”   一阵铜铃声让格蕾丝猛然惊醒。   她疲惫地从床头柜摸起一盒火柴,刺啦一声点燃了留在床头的蜡烛。   怀表就在蜡烛不远处,格蕾丝打开它的盖子,发现时间是半夜一点三十六分。   走廊里响起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似乎是格蕾丝右侧的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请问您需要什么吗,女士?”   是那个寡言男仆的声音。   “哦,约翰,是你啊!我想要一片助眠的药,如果你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能再给我送一杯茶的话,那就更好了。”   “遵命,女士。”   格蕾丝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房子的隔音也太差了,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幸后来的半宿时间,没有人再打扰格蕾丝的睡眠。   第二天一早,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在餐厅见面的时候,公爵大人就发现总管先生似乎没怎么睡好。   用餐的时候,由于和其他住客并不认识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就分别坐在了史密斯先生的两侧。   餐厅里的礼仪和伊登庄园平时用餐基本一致,只不过因为仆人数量不那么充足,所以难免显得有点忙乱。   用餐的桌子是一个长桌,如果坐满,应该刚刚好可以供二十人用餐。   眼下餐厅里一共有十六个人,去掉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以及史密斯夫妇之外,剩下的十二人,都是长期住户。   因为这里提供的服务可以和乡绅家媲美,需要支付的房租的用餐费用却远远低于自己租别墅的价格,所以确实有一群不那么相信“厄运”的人,选择来这里居住。   这些人大多比普通人富有,但又算不上是上流人士,金羊毛庄园可以让他们体验自己想要的生活。   十二个住客里,有三位女士,九位男士,年龄不一,但应该都在二十岁到四十岁这个范围内,没有过分年轻和过分年老的人。   大家相处的时候,气氛还算和谐。   在用餐的时候,格蕾丝听着这群人的谈话,确定了男住户里有一名外科医生、一名律师、一名土地代理人和一名退伍军人,其他的人职业暂时不太明确。   女宾客里有一名女作家、一个和亲戚关系不太融洽但比较富有的“老姑娘”,以及一个最近刚刚搬进来的美貌的女士。   这些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女作家艾略特小姐询问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职业”是什么,当格蕾丝回答自己是个侦探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一位姓加西亚的先生不小心打翻了水杯,男仆约翰连忙走过去收拾残局,谈话被打断,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支付了房费之后,就搭乘马车,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   两人都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不过金羊毛庄园里的那个雄鹿头,以及它差劲的的隔音效果,倒是让格蕾丝忍不住在回去的路上抱怨了几句。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注意到,公爵大人在盯着她的脖子。   一截雪白的、没有喉结的脖子。   格雷厄姆似乎有些发育缓慢……   公爵大人又看   了看她那细腻光洁的下巴。   既没有喉结,也还没长胡须……   不,也许是有的,只不过是那种男孩的细软的胡须,刮掉之后就完全看不出痕迹。   然而想一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公爵大人的表情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他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刮胡子都已经能摸到有些扎手的胡茬了。   虽然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但是仔细看也绝对能看出淡青色的痕迹。   一般来说,男人的脸上都会有这种痕迹,只不过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已经默认了这件事,所以往往不会太过注意这一点。   但是格雷厄姆似乎一丁点也没有。   难道是因为他是金发吗?   好像头发的颜色浅的人,胡子的颜色也很浅……   为什么不找机会去格雷厄姆的房间看看呢?也许他根本没有剃须用品。   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金羊毛庄园很快就被两人忘在了脑后,直到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一位相貌美丽,举止优雅的女士来到了伊登庄园,向格蕾丝寻求帮助。   格蕾丝在自己不太清晰的记忆力,找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金羊毛庄园的住客,麦金蒂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616:39:43~2020-12-1712:5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画凉丿、啦啦露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鱼70瓶;曾小草14瓶;一锅汤咕噜泡、sky、品客洋葱5瓶;tianertf1瓶; 第222章 不安的女住户   其实在麦金蒂小姐来之前,格蕾丝正在读家里的来信。   信中,她的父亲康斯坦斯正在为孩子的学业问题而烦恼。   和格蕾丝在这里工作的年头一样,她的弟弟妹妹已经六岁了。   而康斯坦斯终于开始了他的烦恼。   他没办法送小女儿艾米丽去学校上学。   虽说女孩也有学校,但是那种寄宿学校显然是个苦地方。   只有狠心的父母,或者根本没有父母的女孩才会被送到那去。   寄宿学校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就是一所提供教育的孤儿院。   康斯坦斯认为自己不应该区别对待,如果他送儿子爱德华去公学读书,却让女儿艾米丽待在家里,这是非常不公平的。   但是因为这一点,就让两个孩子都在家里读书,似乎也不太妥当。   聘请那种精通数学、物理、哲学等等高深学科的家庭教师的支出很高不说,孩子们也会因此缺少和同龄人的交流,这是非常影响他们本人的性格的。   为此,他写信给格蕾丝,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到底是让爱德华去公学,让艾米丽一个人在家跟着家庭教师学习比较好?   还是两个孩子都在家学习比较好?   格蕾丝并不打算选其中任何一个。   因为在她今年生日当天,伦敦会有一个大新闻。   女王学院会在这一天成立。   地点就在哈利街的女教师福利会旁边。   这是英国的第一所公立女子学院。   而且前一段时间,格蕾丝还很有远见地在这所学校投了一大笔钱,成了支持建校的慈善家之一。   原本她正想回信劝父亲先不要着急,结果这时候,亚当敲门走了进来,递给了她一张名片,表示有一位麦金蒂小姐前来拜访。   当麦金蒂小姐走进来的时候,格蕾丝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她半个月前在金羊毛庄园见到的一位女住客。   由于三个女住客的形象都很有特色,格蕾丝还是很容易就能把她们区分开来的。   比如女作家艾略特小姐有栗色的头发,白天会戴着一顶红色的画家帽,鼻梁上架着一副   金丝眼镜,整个人混杂着学者和艺术家的气息。   “老姑娘”玛德琳小姐长相略显刻薄,嘴唇很薄,平时嘴唇抿得很紧,下耷的嘴角让人有些不敢上前搭话。   而眼前的这位麦金蒂小姐,则是个难得的美人,基本上只要是审美不太极端的人,都会承认她的美貌。   似乎是察觉到格蕾丝认出了她,麦金蒂小姐原本紧张不安的神色稍微褪去了一些。   “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麦金蒂小姐?”格蕾丝主动询问道。   “哦!当然!”   麦金蒂小姐飞快地回答了一句,眼睛盯着亚当的背影,等到他彻底消失在总管办公室,这才继续说道:“我怀疑旅馆里有偷窥狂。”   哦!乏味的案子!   格蕾丝下意识地想着。   不过这对于女士们来说确实是很严重的事,即使格蕾丝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决定帮忙。   “能否请您详细说一下?”   “咳,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两天前的夜里,麦金蒂小姐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   在大约半夜两点的时候,她听见了窸窸窣窣地,像是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   麦金蒂小姐睡眠不太好,晚上经常失眠,有时候要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   和往常一样,她的睡眠非常轻。   在听到那实际上不大,但在静谧的夜里却显得很惹人注意的窸窣声时,麦金蒂小姐非常警觉地醒了过来。   房间里很黑,但她根本不敢点燃蜡烛。   因为那扰人的窸窣声停了下来。   一种恐怖的窥视感让她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她佯装熟睡,在床上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儿,那细微的摩擦声再次响了起来。   麦金蒂小姐听见了一串脚步声,以及开门的声音,听起来是往她更衣室的方向去的。   可以想象,在漆黑的夜里,一位单身女士,在自己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种恐惧感将多么令人抓狂。   麦金蒂小姐一整夜都没敢睡着,她从床头把烛台收进被子里,紧紧地攥着,身体因为害怕而僵硬地侧躺在原来的位置,一   动也不敢动。   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外面的天逐渐亮了,她才鼓起勇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房门以作为退路,之后就举着烛台,蹑手蹑脚地进了更衣室。   “奇怪的是,我没有看见任何人!我的衣服和珠宝也没有被翻动过!”   麦金蒂小姐很确定,自己那天晚上从半夜两点以后,就没能再睡着哪怕一分钟。   而且她自己的房门在那之后也没有被打开过。   “除非我疯了!否则我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从门口出去!”   麦金蒂小姐解释说:“我那天晚上因为太害怕了,所以一直背对着声音的来源,我猜测有人进了我的房间,但又不确定该不该轻举妄动……”   麦金蒂小姐身材非常苗条,个子也不算很高,是那种不太可能会与歹徒英勇搏斗的女士。   她当时出于逃避心理,选择了背对着那个入侵者,而她面对着的那堵墙,正是房门所在的方向,出去就是走廊。   在她头顶的方向,是盥洗室和更衣室,她认为当时那个入侵者是从她背后的方向往更衣室去了。   麦金蒂小姐第二天把这件事告诉了艾略特小姐,艾略特小姐还特意去她的房间查看了一番。   盥洗室和更衣室出于隐私,都是没有窗户的,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通风口,即使是小婴儿也很难从那里爬进爬出。   而麦金蒂小姐卧室的窗户离外面的地面有三十多英尺的距离,而且墙壁光滑,没有阳台和扶手,不具备捆绑绳子爬下去的条件,窗台上也没有钩爪扣住墙体时留下的痕迹。   可是入侵者如果想从窗户跳出去,这么高的距离,麦金蒂小姐是不可能听不见重物落地的声音的。   “我起床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如果那个入侵者从窗户跳出去,窗户不可能是关着的。”   格蕾丝一边听一边点头,她虽然知道那种离开房间后仍可以从外面锁好窗栓的方法,但显然这种事也会弄出点动静,麦金蒂小姐在那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不可能完全听不到。   不过一个入侵者从房间里   凭空消失什么的,这也的确太匪夷所思了。   “艾略特小姐觉得是我休息不好,所以产生了幻觉,但是我那天白天还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什么可怕的刺激,我为什么要半夜突然醒过来,产生那样的幻觉呢?”   麦金蒂小姐不高兴地为自己辩解,“当然,如果我是在疯人院说这种话,一定没人相信。但我的精神确实非常正常,我平时生活富足,金羊毛庄园的服务也非常好,除了这次发生的事以外,我对那里的一切都非常满意。   在这种情况下,我又怎么会突然有了癔症呢?而且艾迪医生为我做了检查,他认为我非常健康,只是需要充足的睡眠。他给我开了一些鸦片酊,但是我根本不敢喝,要是我睡得太熟了,那个人想要杀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麦金蒂小姐现在非常想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是谁闯进了她的房间。   不但如此,她也希望格蕾丝能帮她找出这个人侵入她房间的目的。   如果仅仅是个小偷,那么麦金蒂小姐并不会太担心,因为对她来说,钱财是远远没有生命重要的。   可是万一这个人的目标是她,那么一切可就太过恐怖了。   因为如果入侵者有明确的侵害目标的话,即使麦金蒂小姐选择搬走,一切也于事无补。   而且麦金蒂小姐本人非常留恋金羊毛庄园的田园生活。   她为此支付了两百英镑的年租金,换取金羊毛庄园为她提供住房、饮食和洗衣等周到的服务。   这笔支出虽然不少,但如果她想要在其他地方继续这种生活,恐怕就要更大的支出了。   最重要的是,很少有这种气派的庄园会选择出租,金羊毛庄园可以算得上是英国仅有的一家庄园式旅馆了。   离开了这里,再想找一个同样的住所,恐怕难如登天。   虽然金羊毛庄园的规模远远比不上伊登庄园,但那种房子,也不是普通的中产阶层可以肖想的,就算是年收入上千英镑的人,想要居住类似的房子,都要狠狠地咬咬牙才行。   更别提这里还提供媲美乡绅家庭的仆人   服务。   这样的地方,麦金蒂小姐当然不想因为这么一件不确定的事,就放弃在这里住下去。   由于这个“大活人凭空消失”的噱头,格蕾丝的好奇心还真的被勾了起来。   她答应麦金蒂小姐,明天就乘坐火车过去看看。   “请您今天晚上务必注意安全,睡觉前一定要锁好门窗,最好连更衣室和盥洗室的门也锁上。”   麦金蒂小姐记住了她叮嘱的话,就匆匆离开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今天是偷偷从庄园溜出来的,雇佣侦探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而之后听闻这件事的公爵大人,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为明天需要外出探案,所以我作为一个热心的朋友,应该早早起床,把格雷厄姆叫起来,带着他去火车站。   没错,就是这样!   我会在七点钟冲进总管办公室,然后打开连接总管餐厅的门,再穿过餐厅,走向格雷厄姆的卧室!   那时候格雷厄姆一定还没有醒,小脸会因为睡眠变得红扑扑的……   他看到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他一定睡意未消、衣衫凌乱、脖子和锁骨……   不,不能再想了!   事实证明,即使是再怎么正经的男人,每天都有那么一段时间,脑袋里全是桃色片段。   女士们总是想读懂男人的想法,这其实非常危险。   因为一旦你读懂了,你可能会拿起左轮打爆自己的头。   临死前,脑子里还会想着。   再见了世界!这些该死的男人写了圣经给我看!自己的脑袋里却全是黄色废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712:50:12~2020-12-1718:2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深夜肝论文1瓶; 第223章 四名住客   第二天早上七点,公爵大人还没等到自己的侍者乔治过来,就自己换好了衣服。   他怀着忐忑不安,又激动万分的心情,往楼下走去。   说实话,仆人们其实六点钟就起床了,小听差们可能更早。   于是在公爵大人下楼的一瞬间,楼下忙碌的仆人们就陷入了呆滞。   女仆们原本正在擦拭家具和摆件,看见公爵大人下楼的时候,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座钟。   是七点多钟没错……   难道庄园里的钟坏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秒钟,之后大家就全都反应了过来,赶紧向公爵大人问好。   不过即使是女管家,也有那么一刻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趁着大家都在发呆的时候,公爵大人已经走下二楼,来到一楼,然后穿过客厅、会客厅、娱乐室、书房……最终到了总管办公室门口。   他的行动惊动了管家莱斯利先生。   莱斯利先生走过来低声提醒他,这里是仆人的活动区域。   一般来说,一座庄园里,一半的房间都是仆人们工作或生活的地方,剩下的一半才属于主人。   很多主人一辈子都没有去过仆人房,公爵大人自己也是第一次往仆人们活动的区域来。   可想而知,雇主活动的区域那些昂贵华丽的装饰,与这里的朴素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   总管办公室作为两个区域的分水岭,实际上装修水平还说得过去,甚至比很多中产家庭还要好上不少。   即便如此,这也足够让公爵大人感到惊讶了。   他没有听从莱斯利先生的建议,而是坚持推开了总管办公室的大门。   而格蕾丝的徒弟兼侍者亚当,这会儿正在总管餐厅,给格蕾丝煮清晨的第一杯红茶。   在这个岁月静好的时刻……   公爵大人的出现让亚当陡然一惊!   克里斯蒂“先生”可能还没换好衣服!   亚当焦急地偷瞄了一眼表,老师通常是七点十五分从卧室走出来,现在是七点十二分!   “公爵大人!”亚当的声音猛然拔高,好像被公爵大人的出现突然吓了一跳。   原本在卧室的衣柜旁穿衬衫的格蕾丝听到声音,开始飞   快地系扣子。   等到公爵大人敲门的时候,她已经把衬衫穿好了。   “请进。”格蕾丝假装不知道是谁在外面。   “是我,格雷厄姆。”公爵大人的眼睛好奇地四处逡巡。   当他把视线转回到格蕾丝身上的时候,发现对方轻微地弓了一下后背,就像一只突然升起防备心的猫。   说实话,对于格蕾丝来说,虽然这种晨礼服的衬衫让人看不出什么女性的特征,但是没穿马甲和外套的时候,还是会让她格外没有安全感。   而且卧室是非常私密的地方,尤其是女人的卧室。   平时除了整理床铺和打扫卫生之外,连亚当都不会经常进入总管卧室,因为这个男孩随着年龄增长,同时又照顾着格蕾丝的起居,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什么。   并且格蕾丝似乎也因为亚当逐渐长大了,而和他有了一定的距离感。   无论情感再怎么深厚,有些东西也是一定要注意的。   如果格蕾丝不是亚当的老师,不是他的第二父母,也许亚当可以理直气壮地向管家报告自己的怀疑。   但是现在他显然打算帮助格蕾丝隐瞒这件事。   即使她是个女人又怎么样呢?   没有人可以比她对他更好。   亚当明白,如果不是成为了她的学生,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学会那么多东西,可能永远都会像其他小听差那样,每天盼望着自己有一双“银器手”,让梦想止步于成为一名听差,做一个浑浑噩噩的、愚钝的人。   在餐厅里支着耳朵听了半天的亚当,没有听见争吵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而卧室里,格蕾丝简直是浑身不自在。   因为公爵大人似乎对她的卧室非常好奇,甚至还在盥洗室门口看了两眼。   “你不会刮胡子吗,格雷厄姆?我好像没看到剃须用品。”公爵大人终于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那个问题。   应不应该撒谎?   说我已经刮完了?或者说那些东西都是由亚当保管?   格蕾丝的心里万分纠结。   “我想我用不上那东西。”一股冲动涌上她的心头,让她选择了说实话。   不过看到她那紧绷的小脸,公爵大人却觉得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怀着这   些疑问,公爵大人第一次在总管餐厅和格蕾丝一起用了早餐。   之后,两人就各自回房,带了一箱行李,乘坐四轮马车,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   临走前,公爵大人偷偷交给了乔治一封信,让他交给查尔斯医生,并叮嘱他回信要送到金羊毛庄园。   火车上,格蕾丝坐在公爵大人对面,是不是就会对他投去探究的一瞥。   他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来呀?   哦,上帝!   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格蕾丝并不知道,这件事有了一个比真相还狗血的走向。   尤其是对于一个医生来说。   查尔斯医生看了公爵大人所写的“一个年轻男人,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是身材一直像少年一样纤细”、“没有看到明显的喉结”、“也从不刮胡子”等等内容,脑海里立刻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人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   只不过这个说法能不能说服公爵大人,我们目前还不得而知。   中午十二点左右,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终于抵达了金羊毛庄园。   清晨的插曲暂时被两人抛在了脑后。   格蕾丝借口公爵大人想要躲避闹哄哄的社交季,所以想要在这处安静且少有人知晓的庄园住上一阵子。   史密斯夫妇当然是表示欢迎。   只不过这次格蕾丝倒是不用住那个可怕的“雄鹿头”卧室了。   因为这里原本住着的一位学者,前阵子被一所大学聘请为教授,所以搬走了。   格蕾丝这次,可以住在那位教授已经腾出来的房间。   而且这个房间和公爵大人的房间相邻,刚好方便两人找到对方。   因为这个,公爵大人十分高兴地直接支付了一百英镑,作为两个人本月的居住费用。   当然,这实际上足够两人居住三个月了。   午餐时分,大家都聚集在餐厅里,史密斯先生也宣布了格蕾丝两人要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的事实。   麦金蒂小姐此刻安然无恙,只是神色有些不安。   看起来昨天晚上可能发生了其他的事。   大家白天各自都有活动,很多人是不回来吃午饭的。   这次的午餐用的是一个圆桌,一共坐了八个人。   史密斯太太今天不太舒服,   所以没有下楼,来用午餐的成员分别是史密斯先生、公爵大人、格蕾丝、麦金蒂小姐、女作家艾略特小姐、“老姑娘”玛德琳小姐、艾迪医生和米勒律师八个人。   在除麦金蒂小姐之外的四名住客里,艾略特小姐应该算是最年轻的,她身材微胖,年纪应当是二十六七岁,五官看起来略显俏皮。   只不过身为作家,这位小姐的想象力相当丰富,总是会说出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让万事讲求事实的米勒律师大皱眉头。   玛德琳小姐则截然相反,她身材瘦削高挑、沉默寡言,只有别人搭话的时候才会回答几句,而且通常说不上几句话,餐桌上就会冷场。   格蕾丝估计,玛德琳小姐应该三十出头,但是绝对没有超过三十五岁。   而律师米勒先生,应该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看起来快要或者已经四十岁了。   他面容苍白,身体不健康的消瘦着,身高也不算是很高,比格蕾丝还要矮上一英寸。   米勒先生自称来到这里居住的主要目的就是疗养身体,而且这里的住客艾迪医生是个温和的人,他会经常免费帮其他住户看病,米勒先生偶尔也会给他提供法律上的帮助,两人的关系相当不错。   附近区域的乡绅和富人偶尔也会来找米勒先生,请他提供法律援助。   只是米勒先生身体不太好,因此接受的工作往往不多。   最后一个艾迪医生,就是昨天麦金蒂小姐所说的那个,给她开鸦片酊的人。   这一点让艾迪医生变得有些可疑。   因为鸦片酊也算是一种安眠药,目前这种情况,任何想要让麦金蒂小姐熟睡,或者想让她转移视线的人,都有可能和那天的入侵者有关。   但鸦片酊同时也算是一种常见药,尤其对这一时期的人来说,鸦片酊简直“包治百病”。   由此可见,艾迪医生开这种药,或许也并没有其他目的。   艾迪医生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有一头灰棕色的头发,长着一张和善的面孔,单从外面看,是那种很容易获得别人好感的“人畜无害”的长相。   当然,格蕾丝可不是那种会被外表蒙蔽的人。   无论是俊男、美女、老人、小孩儿   ,还是这种看起来像老好人一样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罪犯,这是格蕾丝基于以往的事实得出的结论。   而且这种表里不一的罪犯,往往智商很高,同时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心理变态,远远比那些面容凶恶的混混要可怕得多。   一整个午餐,格蕾丝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其他人,只偶尔附和别人几句,以免自己的表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午餐过后,麦金蒂小姐就趁着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去周围的绿地散步的时候,跟了过去,向两人说明昨天的情况。   “我已经确定那不是我的幻觉了!昨天半夜有人拧动了更衣室的门把手!但是我提前把门都上锁了,所以那人拧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出现!   但是这太奇怪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进入更衣室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718:23:24~2020-12-1810:4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an100瓶;镜扇88瓶;拾级而上60瓶;暗落秋华灬30瓶;那朵云好看、团成团的我20瓶;晴空一鹤排云上、大璐璐10瓶;日久见人心7瓶;琉箫、250198891瓶; 第224章 个性不一的先生们   “你是说,你给所有的房间上了锁,但是那个罪犯却凭空出现在了没有窗户的更衣室里?”格蕾丝有一丝意外。   “是这样没错,虽然我知道这听起来不符合常理,但是确实有人转动门把手,而我又很确定,那个人不在我的卧室。”麦金蒂小姐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对此,格蕾丝首先想到的就是密室。   像这种庄园式的老房子,因为本身建筑风格各有特色,并不完全遵循对称原则,所以很容易就能在别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弄一个暗房或密室出来。   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密室,那么它的一个出口必然在麦金蒂小姐的房间里,而且必须非常隐蔽。   麦金蒂小姐和艾略特小姐两个人不是瞎子,如果出口很明显,她们两个在搜索房间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她的房间就在“雄鹿头”卧室的南侧,格蕾丝之前在这投宿的那天半夜,听见的铜铃声,就是从麦金蒂小姐的房间传出来的,当时她在向男仆约翰要安眠药。   三人回到了庄园的楼上,格蕾丝试了试,发现“雄鹿头”的房间并没有上锁。   于是她拿出一卷皮尺,开始测量卧室和更衣室以及盥洗室的尺寸。   之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她和公爵大人又偷偷去外面,测量了房子外围的尺寸。   “那个房间的墙体只有不到两英尺厚。”计算过后,公爵大人说道:“如果再去掉砖的厚度,即使是做成中空,恐怕也很难让一个成年人通过。”   即使是密室,两侧肯定至少也分别有一层砖,剩余的宽度,除非是非常非常瘦弱的人,否则是不可能通过这样一条通道的。   因为这样的密室,宽度恐怕只有半英尺多,甚至更窄,一个人在建造房子的时候,是不太可能会加这么狭窄的密室的。   更何况这种密室给谁用呢?   格蕾丝很确定,即使是以她自己这种纤细的身材,也没办法挤进这样一条通道。   但是麦金蒂小姐的房间只有两个相邻的房间,如果密室不是在这个房间里,那么就只能在另一侧,也就是玛德琳小姐的房间了。   然而目前的情况,他们可没资格闯进一位未婚女士的房间大肆搜索。   不过麦金蒂小姐的房间,也需要测量一下。   遗憾的是,在格蕾丝测量了麦金蒂小姐的房间之后,所得出的计算结果与雄鹿头房间一致。   为此她和公爵大人还不死心地测量了自己的房间,最后发现,四个房间的墙壁尺寸几乎完全一致,那不到一英寸的误差,只可能是建筑工在砌砖时出现的一些小失误,绝不可能是什么密室。   难道密室本身藏在楼下?   两人还没来得及弄清这个问题,其他住客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第一个回来的是布朗先生,他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为人十分开朗,在住客里面算是比较健谈的所在。   布朗先生是本地一位大乡绅的土地代理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替雇主打理地产,因此在听说格蕾丝的本职工作是公爵府总管的时候,他就立刻有了聊天的兴致。   几人坐在客厅里聊了很久,期间皮肤黝黑的退伍军官卡特上尉回来过一趟,手里还拿着一把双管猎·枪。   “卡特上尉还是喜欢军旅生活,但是他的腿因为以前受过伤,得了严重的风湿,平时还没关系,一到下雨的时候就会疼痛难忍,所以他只好选择了退役。”布朗先生向格蕾丝解释这位看起来正当壮年的军官退役的原因。   “但是只要不是阴雨天,卡特上尉几乎不会待在房子里。”麦金蒂小姐附和道。   很明显,卡特上尉是个“户外达人”。   几乎每一个晴天,他都会出门,有的时候会去练习射击,偶尔会带回来一些野兔和松鸡,送到厨房作为大家的晚餐,有的时候,他会去骑马,骑马的场地通常由本地的大乡绅,也就是布朗先生的雇主格兰特先生提供,原因是卡特上尉曾经在一次船难中救过格兰特先生的小女儿。   卡特上尉的活动不仅限于此,有时候为了消耗过剩的精力,这位退伍军官甚至会去附近的村子里帮农民种地。   虽然他的行为在其他人眼里有些怪异,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大家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住客里最年轻的琼斯先生,和另一个看起来油腔滑调的   男人走了进来。   这时布朗先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格蕾丝觉得他不太可能是讨厌那个看起来还很幼稚的年轻人琼斯先生。   等琼斯先生和那个花花公子两人去了娱乐室之后,布朗先生才不太高兴地说道:“那个人姓伦纳德,有关他的人品我不愿意多说,但是我建议您,一定不要让您的女性亲属和他有任何接触。”   格蕾丝:“……”   您的建议已经暴露伦纳德先生的人品了……   很明显,这家伙是个喜欢欺骗女人感情的花花公子。   说到这,米勒律师透露了一则秘闻,从这位律师平时的言行来看,这件事不太可能是那种毫无根据的谣言。   “伦纳德先生从一位年长女士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但是那位女士和他并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由此可见,伦纳德先生非常不受男住客的欢迎,倒是麦金蒂小姐曾评价他“不失为一个讨人喜欢的男人”。   在有些事情上,男士们和女士们的意见几乎完全相左。   而对于那个和伦纳德先生一起去娱乐室的年轻人,布朗先生抱以了极大的同情。   “琼斯先生是一位乡绅的小儿子,但是他的哥哥完全不顾兄弟之情,在继承了土地之后,就把琼斯先生赶了出来。好在那位乡绅给琼斯先生留了一些股票,让他每年都能有足够的生活费。   不过我猜测,那些钱大多数都被伦纳德先生赢走了。   如果不是他本人偶尔会出售自己的油画作品,恐怕……”   布朗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格蕾丝因为从没听说过哪位姓琼斯的名画家能和他们所说的这位琼斯先生重合,所以断定这位琼斯先生的油画应当不属于一流作品。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女仆们送上了下午茶,这时候所有的住客才全部回到了房子里。   艾略特小姐是和一位姓布鲁克的先生一起回来的,两人在附近的村子散步,又聊了很多有关艾略特小姐新作品的事。   看得出来,布鲁克先生是那种不会让女士失望的健谈的男人,但他的恭维恰到好处,很有绅士风度,不会让同性觉得他像伦纳德先生一样“油滑”。   布鲁克先生是一位商人,平时   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事物,因此最大的主卧是被他租下的。   大家各自打了招呼之后,就在茶室落座了。   这时候艾略特小姐问道:“玛德琳小姐和加西亚先生怎么没来?”   她话音刚落,玛德琳小姐就走了进来,大概是不经常笑,她那张古板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显得有些古怪,“我和加西亚先生去了村子里,在那里听到了有关这座庄园的恐怖传闻。”   玛德琳小姐身后,站着加西亚先生。   在看到格蕾丝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同手同脚地走到了空座位前,还差点因为紧张而摔倒。   格蕾丝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害怕侦探,不过她还是把这件事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快说说看!也许我能根据这个,写一本哥特式小说!”艾略特小姐表现出了一个作家的好奇心。   玛德琳小姐难得成为茶会的焦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兴奋得有些颤抖。   不过她不是那种特别会讲故事的人,原本应该更加惊险刺激的内容,被她讲出来,就难免有些平淡无味。   “本地的村民告诉了我金羊毛庄园历代买主的遭遇。   这里的第一任主人是一名男爵,只不过后来他因为没有后代,所以爵位被收回了,这座庄园就落到了一名乡绅的手上……”   金羊毛庄园有将近三百年的即使,期间一共经历了二十三次的易主。   其中最长的一任,也不过拥有这处房产二十五年而已,剩下的人里,有一个甚至只在这里居住了两年。   这些人除了第一任男爵以外,基本都是因为债务问题,才不得不出售这处房产。   而且保有这处房产最短的那一任房主,只比现在的史密斯夫妇早两任。   根据玛德琳小姐的说法,这任房主在购买这座庄园之后,在两年内欠下了几万英镑的巨额债务,然后房子就被银行收回,强制拍卖了。   那位房主似乎还曾因为使用暴力阻止银行收取抵押的房产,被治安队逮捕过。   “那位先生后来去了哪呢?”格蕾丝问道。   “哦,这我可不知道。村民们说他搬走了,但他们在这的那两年几乎不怎么出门,所以在这也没什   么朋友。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不出门还欠下几万英镑的,我们都应该有规划地使用自己的财产……”   眼看着玛德琳小姐的话题又开始转向无趣的事,大家纷纷趁机提起了新的话题。   玛德琳小姐只好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口红茶,开始静静地听其他人聊天。   而从进来之后就脸色苍白的加西亚先生,时不时就要偷瞄格蕾丝一眼,露出一副疑神疑鬼的神色。   由此,格蕾丝断定这家伙一定做过什么亏心事。   但是他这种坐立不安的表现,倒不像是那种凶狠的谋杀犯会有的反应。 第225章 艾略特小姐的见解   晚餐时分,十五个人坐在长桌前用餐。   金羊毛庄园里只有两名男仆,一名叫约翰,正是格蕾丝之前见过的那个,另一名叫伯顿,是个机灵的小伙子,看起来比约翰要讨人喜欢。   但这只是格蕾丝的个人看法,一般来说,作为雇主而言,大家通常还是喜欢约翰这样沉稳的仆人。   餐桌前,玛德琳小姐再一次提起了庄园的传闻,“史密斯先生,您购买这处庄园的时候,前一任房主有没有告诉您什么有关庄园的传说?”   史密斯太太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作为房东,她当然不希望那些不好的传言被住客们知道。   “我们来到这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一些谣言,不过那纯属无稽之谈。”史密斯先生的刀叉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   公爵大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住客,“谣言之所以能肆虐,往往是人的贪婪在作祟。”   “没错,实际上大多数的谣言都是有目的的。”   艾略特小姐话音刚落,格蕾丝就发现史密斯先生的脸色就有些不自在。   于是她引导着这个话题,让大家继续说了下去。   由于艾略特小姐本身是个小说家,虽说她的小说并不能算是时下最推崇的那种具有深刻内涵的故事,但她的小说可是说是大众喜欢的那种有趣的故事。   正因如此,这位女作家经常会对一些猎奇的事件刨根问底,所以知道许多民间的秘密故事。   “在我看到的很多哥特式小说里,有不少谣言就是恶人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掩盖某个地方的秘密。”   艾略特小姐用一种诡异的语调说道:“比如说……在古堡的某个房间里,藏着一具尸体……”   麦金蒂小姐被她的话吓得一哆嗦。   上帝!   尸体!   难道房间里的那个实际上是鬼魂?   哦不!那个人也许是在藏尸体!   麦金蒂小姐的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几下,好像已经闻到了尸体的臭味。   然而实际上……   是她的面前有一小块蓝纹奶酪……   格蕾丝当然不会相信鬼魂作祟一类的无稽之谈。   而且她并不觉得,把尸体藏在房子里是一件很保险的事。   既然   这个人敢于闯入麦金蒂小姐的房间,那么他(她)又为什么不敢趁着夜色把尸体带到远处偷偷掩埋呢?   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藏在麦金蒂小姐的房间里。   如果单纯是把尸体藏在密室里,这个人绝对没必要从密室的另一头出来,冒着风险进入麦金蒂小姐的房间。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有密室,它的出口也不在麦金蒂小姐的房间里。   要不然,那个入侵者也不会每次都从更衣室进出了。   是以这一天晚上,格蕾丝依旧叮嘱麦金蒂小姐锁好更衣室的门,而且最好在朝卧室里的方向挂上一把锁。   不过事实证明,那名入侵者并没有那么大胆。   在前一天晚上发现麦金蒂小姐的更衣室门上锁了之后,今天夜里,这个人就没有再出现。   麦金蒂小姐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到了半夜,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睡意,陷入梦乡。   第二天早餐过后,格蕾丝就来到了麦金蒂小姐的房间,在更衣室和盥洗室着重搜索了一番。   她一会儿敲敲更衣室的墙壁,侧耳倾听里面有没有中空,尤其是紧挨着玛德琳小姐房间的那一侧,被着重检查了一遍。   因为没有正当的理由去玛德琳小姐的房间测试房间尺寸,对于格蕾丝来说,也只有麦金蒂的更衣室和玛德琳小姐的房间相连的这堵墙有可能有很大的中空。   不过在测试了半天之后,格蕾丝确定,这堵墙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之后她又利用扶手椅,爬上爬下地检查了天花板,没发现哪里有可疑的缝隙,或者开关。   地板也被格蕾丝逐块检查了,除了有一块松动的地方,底下是胶泥以外,没有哪一块可以被搬开。   于此同时,公爵大人正拧着眉头,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盯着查尔斯医生的回信出神。   格雷厄姆那方面可能有问题?   这个结论让他觉得不太可信。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以公爵大人以往的办案经验,那方面有问题的男人,通常都是心理变态,然而心理变态和格雷厄姆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一点公爵大人十分确信。   不过要是说那方面不行的男人没有一丁点心理扭曲,他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所以查尔斯医生说的也不一定全对。   尤其是信中那些类似于“这种病通常没什么解决办法”、“他们有可能永远停留在十七八岁的状态,直到四五十岁身体开始衰老的时候”、“这种人通常四肢很长,类似于青少年的比例”的描述。   格雷厄姆可能确实符合这种标准,但是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他很确定他不是这种“生长停滞”的状态。   确切得说,格雷厄姆的脸的确不像几年前那样稚气未脱了。   这说明他并没有停止成长。   要相信医生的说法吗?   公爵大人回想起昨天早上自己询问格雷厄姆“为什么没有剃须用品”的时候,他的表情像是在生气,又不像是在生气,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他还是决定,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   如果他弄不明白,完全可以私下调查。   可是万一格雷厄姆真的如同查尔斯医生说的那样,有着先天的疾病,那么他每一次提起来这种问题,都无异于在格雷厄姆的胸口插刀子。   想通了这件事,公爵大人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早餐过后,就把格雷厄姆丢在了一边!   他突然站起身,想要立刻往外走。   然而视线扫过那封信的时候,他还是停了下来,点燃蜡烛,把信烧掉以后,才走了出去。   当公爵大人走出去的时候,看见几名女仆正在整理房间。   这些女仆平时可以进入女士们的卧室整理床铺,但男仆显然是不行的。   而且金羊毛庄园的男仆白天的工作非常繁忙,即便住客们并不是时时刻刻需要男仆的服务,但加上公爵大人两人之后,十三名住客也足够让男仆们忙得脚打后脑勺。   同样的,女仆有六名,其中四名平时在一楼和二楼清理家具、床铺、窗户、摆件等等,早上还要清理便桶。   另外两名和厨娘待在厨房,为庄园里的所有人提供餐饮,显然也不轻松。   尤其史密斯夫妇并非贵族,他们雇用仆人是要“物尽其用”,而不单单是为了体面,这使得这里的仆人完全不可能像伊登庄园里的那样,有一定的娱乐时间。   可以在白天不引起怀疑地随意进出住客们的卧室的,恐怕就只有女仆   了。   因此女仆们首先被排除了。   她们完全不必费这种力气。   公爵大人心里闪过这么一个想法,同时往麦金蒂小姐的房间瞥了一眼,确定房间已经空了下来。   他立刻就往楼梯走去。   果然格蕾丝此刻正和麦金蒂小姐坐在客厅里低声谈论着什么。   “那会不会是鬼魂?”   公爵大人凑近的时候,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请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鬼魂。”公爵大人说道。   他在两人对面坐下。   这时格蕾丝说道:“本地的乡绅格兰特先生邀请卡特上尉到庄园打猎,房子里的其他住客也都跟着去了。”   她用眼神暗示公爵大人,也许今天白天,他们两个可以有所行动。   于是在女仆离开之后,两人就回到了二楼,偷偷潜入玛德琳小姐的房间,测量了尺寸,并检查了地板。   可惜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太奇怪了,人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公爵大人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前,一脸狐疑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喃喃自语,“会不会是密室的出口被固定住了,只能从密室内部打开呢?”   “有这个可能。”格蕾丝想了想,觉得出口在地板上的可能性更高。   因为天花板除了那些装饰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地方,能够掩藏暗门的缝隙,但地板可以,因为地板本身就是一块一块拼接起来的。   “我倒是觉得,我们首先需要弄清楚,麦金蒂小姐的卧室里到底有什么。”   这时公爵大人说道:“说起来,这里的男仆反应倒是挺快的,麦金蒂小姐如果当天拉铃求救,也许能把那家伙堵在房间里。   昨天晚上我半夜口渴,一拉铃,那个叫伯顿的男仆很快就上楼了。”   格蕾丝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因为她昨天晚上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难道庄园里不同的房间,隔音效果还会不一样吗?   明明上一次,她半夜的时候就被麦金蒂小姐叫人的铃声吵醒了。   之后麦金蒂小姐和约翰的对话,就像是在她耳边一样清晰。   为什么会这样呢?   格蕾丝猛得站起来,冲到走廊,一头扎进那个“雄鹿头”房间。   之后,她就开始在   墙壁上四处寻找透气孔一类的东西。   公爵大人和她两个人在房间里爬上爬下,甚至还搬动了衣柜,最终才在卧室的一个小小的五斗橱后面,找到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圆洞。   那天格蕾丝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这个五斗橱并不算重,因为没住人,抽屉里也没有放什么东西。   如果是身体比较好的成年男人,应该可以办到不发出任何声音,就搬开这件家具。   格蕾丝转了转眼珠儿,拿出一卷半透明的丝线,一端系在柜子上,另一端从地毯底下穿过,绕到自己的房间,末端连着一个小小的铜铃。   就等今天晚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817:14:03~2020-12-1920:0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一个npc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诗意沉沉100瓶;小吃1瓶; 第226章 窥视的眼睛   当夜,格蕾丝一直等到了十二点,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于是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原本在她的设想里,即使是偷窥,也要在有光线的情况下才行。   正因如此,至少那个人要在雄鹿头房间的方向点灯,或者是在麦金蒂小姐还没有熄灯的时候溜进雄鹿头房间偷窥。   格蕾丝就是想到这一点,才等到麦金蒂小姐的房间熄灯以后入睡。   然而就在她入睡一个小时之后,一个黑影摸进了走廊,在雄鹿头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左右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黑影来到五斗柜前,十分轻松地把它搬开了。   紧接着,黑影向着那个小小的洞里,丢了几个散发着月亮一般荧光的小圆球。   石头小球掉在地毯上,发出非常微弱的响声,如果不是仔细倾听的话,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过这种天然的萤石所发出的光,实在算不上是明亮,雄鹿头房间里那个偷窥的人,恐怕也并不能把房间里的景象看得太清楚。   另一头的房间里,麦金蒂小姐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划着火柴,点燃了蜡烛。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盥洗室的门,端着蜡烛走了进去。   当她走出来的时候,地毯上几个发光的小圆球引起了她的注意。   麦金蒂小姐半蹲下去,捡起了其中一颗。   这是一颗手工打磨得十分圆润的石头珠子,有一股火石击打过后的焦糊味。   她正疑惑着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墙壁上的一个小洞,另一头露出了一只眼睛!   “啊!”   麦金蒂小姐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紧接着雄鹿头房间里发出扑通一声。   走廊里的住客们都听到了声音,半梦半醒之间从床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打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其中卡特上尉和格蕾丝反应最为敏捷,他们两个人,一个军旅出身,一个早有防备。   格蕾丝几乎是同时听见了铃声和麦金蒂小姐的尖叫。   当时楼道里并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开门声。   她打开门的时候,楼道里也只有卡特上尉和隔壁的公爵大人   打开了门。   雄鹿头房间从始至终也没有开门的声音。   住客们的反应速度不一,开门的时间也前后不一,除了格蕾丝、公爵大人、卡特上尉三人以外,先是麦金蒂小姐隔壁的玛德琳小姐,以及雄鹿头隔壁的商人布鲁克先生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然后就是看起来还很精神的艾略特小姐,她是举着蜡烛出来的,想必当时正在熬夜写书。   之后的住客们住得离麦金蒂小姐的房间比较远,所以反应上要慢半拍。   而且格蕾丝也不可能看见另一个方向的走廊。   奇怪的是,伦纳德先生似乎也没睡,因为他还穿着马甲和黑色长裤,其他男士全都穿着睡袍或者长衬衫和睡裤。   等住客们都赶过来之后,原本在楼下守夜的男仆伯顿提着提灯,从靠近“l”形走廊拐角的楼梯跑了上来。   他和约翰每天是轮流守夜,如果谁当天守夜,那么第二天的早餐,那个人就可以不当班。   两个人的工作时间会有所错开,几乎每个仆人每天都要工作将近十六个小时,虽然偶尔有机会偷懒,但能偷偷打盹的时间,估计也就只有守夜的时候了。   格蕾丝看着伯顿,果然发现他的脸上有一块被衣袖压出来的痕迹。   不过现在即使是史密斯夫妇,也没空管仆人们有没有偷懒。   格蕾丝立刻敲响了麦金蒂小姐的房门,“麦金蒂小姐!麦金蒂小姐!您还好吗?请把门打开!”   紧接着,她听见一声惊呼,然后是扑通一声,里面就再没了别的声音。   “我有钥匙!”伯顿从腰上解下来一串钥匙,有些忙乱地找出麦金蒂小姐房间的备用钥匙,然后打开了房门。   大家一股脑儿挤了进去。   卧室里,麦金蒂小姐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艾迪医生赶紧挤开其他人,把麦金蒂小姐扶到床上去,紧接着就回房间去取药箱了。   ……   “她应该是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那些小珠子,才会滑倒。”艾迪医生一边给麦金蒂小姐额头上的伤口擦药水,一边说道。   格蕾丝拿起其中一个珠子,对着光看了看,确定那是萤石。   紧接着,她去了隔壁的雄鹿头房间。   看起来,当时那个偷窥狂是往门口   的方向搬动五斗橱的,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拉动格蕾丝房间的铃铛。   不过麦金蒂小姐尖叫的时候,那家伙可能是慌不择路,一脚把柜子踹翻了,所以格蕾丝才听到了铃声。   然而奇怪的是,这家伙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格蕾丝走到对面,尝试着搬动墙上的雄鹿头。   很遗憾,这并不是什么机关。   紧接着,她又低头去看底下的壁炉,同样也没看见封好的壁炉有连通其他房间的出口。   房间里的窗户被打开了,但是当时楼道里大家都跑了出来,脚步声很杂乱,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有没有人跳下去。   而且隔着门,恐怕大家也不太可能听见里面的人跳窗的声音。   格蕾丝疑惑地趴在窗前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高度。   窗户的高度似乎比她预料的要高一些,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摔伤的几率很高。   她在房间里观察了一圈,又查看了更衣室和盥洗室,确定没有藏人,这才走了出去。   麦金蒂小姐在用了嗅盐瓶之后,已经醒了过来。   她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并且总是试图离开自己的房间。   艾略特小姐这时提议道:“不如你搬到我的房间来住几天,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人敢闯进来。”   麦金蒂小姐十分感激地答应了。   两位女士住进了艾略特小姐的房间,隔壁就是卡特上尉和公爵大人两个高大的男人,这让她们多了一些安全感。   而且公爵大人和卡特上尉的身份,的确更加让人信任。   毕竟他们一个是富有且高贵的公爵,一个是一向受人尊敬的军人,没有什么比这更安全的了。   经历了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庄园里有这么一个夜里偷窥女士的败类,格蕾丝出面查清这件事,也就在大家的意料当中了。   几乎所有男士第一时间怀疑得都是伦纳德先生。   因为伦纳德先生在男士们心里,是那种欺骗女人感情的花花公子,甚至于那种快死的老太太都不放过。   要不然他那份丰厚的遗产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且在这件事之前,麦金蒂小姐似乎还拒绝过伦纳德先生的追求。   不过两人并没有发生口角。   从之   前麦金蒂小姐对伦纳德先生的评价来看,两人应该也没有结仇。   三楼的仆人房里,并没有人听到楼下的声音,因此一直没人下来。   直到史密斯夫妇想起来应该让仆人们下来的时候,伯顿才被派去把仆人们都叫醒。   约翰很快就下来了,紧接着史密斯太太也把女仆们叫醒了。   女仆们去厨房煮了热茶,又端了一些之前烤好的小饼干,送到了艾略特小姐的房间。   之后约翰和伯顿被安排在走廊里共同守夜,大家才各自回到房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由于昨天的闹剧事发突然,而且格蕾丝的小机关没能第一时间被触发,导致罪犯没有被抓住。   不过格蕾丝几乎可以断定,罪犯的目标是麦金蒂小姐的房间,而不是麦金蒂小姐本人。   于是麦金蒂小姐房间的钥匙,以及隔壁雄鹿头房间的钥匙,包括备用钥匙在内,都被格蕾丝以办案为由,从史密斯先生的手里要了过来。   “史密斯先生当时的表情很平静,感觉不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花园里,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在石头小径上散步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发生了这种事,他和史密斯太太一定也很困扰。”公爵大人说道。   “那是当然的,毕竟一个房间就是二百英镑甚至更多,这可是不小的损失。”格蕾丝说着,双眼望向金羊毛庄园那高大的建筑,“我们是不是从没有量过一楼的尺寸?”   她忽然想起二楼那扇窗户的高度,似乎比她想象的要高了不少。   或者说整个二楼的高度,都要比同规格的房子要高上那么一小块。   会不会密室就藏在一楼的天花板和二楼的地板之间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原本在客厅待着的住客们,眼看着格蕾丝领着公爵大人,两人爬上爬下,连仆人都没用,就把庄园里所有的房间都测量了一遍。   最终,两人发现,第一层的天花板,和第二层的地板之间,居然有六英尺高的距离!   如果说这单纯是建筑师的私人爱好,那未免有些过于牵强了。   二楼所有人的房间地板都被检查了一遍,格蕾丝还特意拿了一把小刀,到处   去试地板间的缝隙。   “在这!”大家搜索到雄鹿头房间的时候,卡特上尉的小刀刺进了两处地板的空隙,中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这块地板很快就被卡特上尉想办法撬开了。   女士们被留在了地上,身体不好的律师米勒先生和胆小的加西亚先生也被留了下来,剩下几位男士,顺着窄小的阶梯,爬到了地板下的密室里去。   当然,格蕾丝作为“男士”,也跟了下去。   密室的高度只有五英尺,所有人都必须半蹲着身体才能通行。   原本大家以为可以在这里看到什么隐藏的秘宝、黄金、钻石、藏宝图一类的东西。   然而这里却空空如也,除了一个通往麦金蒂小姐房间更衣室的出口之外,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920:01:58~2020-12-2013:1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yaleaf30瓶;鈞覺天地4瓶;木謑3瓶;tianertf、沉默的人1瓶; 第227章 刚玉之墙   正当大家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艾迪医生突然举着蜡烛,凑近了一面墙。   这面墙的另一面,是麦金蒂小姐的卧室,这一面则面对着更衣室和密室。   只不过麦金蒂小姐的房间里,墙上刷了厚厚的白色腻子,又贴了墙纸,远不如地板下的这一块粗糙。   艾迪医生之所以注意到这里,是因为这面墙上,有许多坑坑洼洼的洞,好像是人手工挖开的。   这些洞几乎布满了整面墙,让人怀疑如果这是承重墙,房子可能会因此出现塌陷。   伦纳德先生这时说道:“这是一大块印度刚玉,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不能做珠宝的废料。”   看起来,这个花花公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一刻,格蕾丝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在史密斯先生之前两任的那位房主,会短期内欠下巨额债务。   这个人在使用金刚石制成的工具,秘密地开采着这一块巨大的刚玉之墙。   然而随着他的投入越来越大,他却始终没能找到大颗的红宝石或者蓝宝石。   而现在,又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但是密室里这部分坑坑洼洼的墙,已经吸引不了这个人的目光了。   这个人也许是故意明目张胆地潜入房间,为的就是把麦金蒂小姐吓走,只有这样,他(她)才可以长时间地在这个房间里寻找宝石的位置,把它或者它们取出来。   之前的倒数第三任房主是如此地锲而不舍,这让格蕾丝怀疑,这面刚玉做成的墙,本身是有它的明确来源的。   也许有哪些古老的秘闻,曾说明过这块巨大刚玉的来历。   刚玉作为硬度仅次于金刚石的天然材料,并非全都是宝石级别。   其中大部分不合格的颗粒,基本都被用于制作砂轮、砂纸一类的研磨工具了,只有少量的宝石级别的大颗粒刚玉,才拥有让人心动的价值。   红宝石和蓝宝石之所以昂贵,也有刚玉矿床开采困难的原因在。   这一面墙虽然一入眼都是工业级别的刚玉,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有极大的可能是有很大的红宝石的。   不过这极有可能是第一任房主,那位富有的男爵的恶趣味。   作为一个没有子嗣的人,这个家伙可能会把自己所以值钱的东西,都封存进这么一面墙里。   刚玉本身硬度大,耐高温,在高温加热融合过后,想要开采这么一面墙,简直就像登天一样难。   如果有人恰巧获得了那位男爵的日记,或者其他记录了宝物埋藏地点的文件,这个人就很可能知道这块刚玉里藏了多少大颗的红宝石原石,那么在回报足够丰厚的前提下,当然是会有人愿意加大投入的。   只可惜倒数第三任房主比较倒霉,一直也没有找到这面墙里的宝石,反而搭进去了自己的家产,还欠下了巨额债务。   那位房主之所以在房屋被银行收走的时候激烈反抗,估计也是无法接受这种血本无归的结果。   至于把房子卖给史密斯先生的那位房主,则是个老鳏夫,在卖了这处房产之后,他就搬离了这里,似乎对“金羊毛庄园的诅咒”深信不疑。   男士们找到了这里之后,就去征求了史密斯先生的意见,并得到了他的许可。   男仆们把麦金蒂小姐房间里的墙纸都撕了下去,并请来建筑工人,把墙表面的石灰敲了下去。   一堵棕色的刚玉之墙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期间史密斯太太还曾大惊小怪地跑过来,看守她的“宝物”。   当听说这堵墙表面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棕刚玉之后,她就失去了兴致,略显失望地离开了房间。   住客们纷纷对这堵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麦金蒂小姐在艾略特小姐的陪同下,才敢回到这个让她备受惊吓的房间。   当她听说可能就是这么一个石头墙让她遭受了这么多折磨之后,她的脸上爬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些棕色的石头?它们看起来和沙子没什么区别。”   “如果您知道这里可能藏着几颗巨大的红宝石,您就不会这么想了。”伦纳德先生说道。   “但是这种传说通常不可信,之前的那个房主,花费了几万英镑,依旧一无所获,否则他也不可能债务缠身了。”玛德琳小姐更愿意相信那些一眼就能看清的事实。   “无论如何,现在这些刚玉都属于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您打算怎么做?”艾略特小姐问道。   史   密斯先生站在门口,神色不明地看着那堵看起来并不吸引人的棕色墙壁,“可是我可没钱开采这东西,也许我可以把它送到拍卖行去?”   男仆伯顿诧异地看向自己的雇主,“可是如果那里真的有很多红宝石,您会损失很多钱的!”   “但是剖开这面墙需要金刚石。”史密斯先生皱着眉头反驳道:“那种工具一定很贵,而且我又不能确定,那里面一定有红宝石。”   约翰这时路过门口,向着其他人说道:“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女士们,先生们。”   房间暂时被格蕾丝锁了起来,反正密室的入口和出口分别在麦金蒂小姐的房间和隔壁的雄鹿头房间,只要上了锁,除非有人偷偷配了钥匙,否则没人能进来。   更何况,即使真的有人进来了,也没办法一夜之间把一堵墙搬走。   而且这堵墙的硬度还仅次于金刚石,厚度又足有两英尺,即使用铁锤猛击,也不可能敲碎。   说白了,这堵墙放在明面上,反而比藏起来更安全。   一群人纷纷去了楼下,享用晚餐。   虽说那堵墙也许并不是什么宝贝,但史密斯太太还是在餐桌上,向律师米勒先生询问了归属权问题。   因为英国似乎有过在院子里挖掘出宝藏后引起争端的先例,史密斯太太急需确认,如果那堵墙里确实有红宝石的话,它们将会属于谁。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堵墙是属于您和史密斯先生的。首先前几任房主都不能证实自己确实知道那里又宝物,其次,这堵墙最初是由谁建造的,我们也并不知道。也许这二十几任买主里,有谁曾改造过房子的内部结构,所以我们没办法确定这堵墙最初归属于谁……”   “哦!约翰!小心点!你差点烫到我!”加西亚先生躲开一个滚烫的黄油小土豆,惊呼了一声。   其他人看向约翰,这才想起,两名男仆似乎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卡特上尉主动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应该不需要男仆守夜,我会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我想我也可以帮忙。”年轻的琼斯先生认为自己少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两名男仆被允许晚餐过后就回   三楼休息,大家也决定用餐过后由女仆提供服务,然后各自早点回房间。   商量过这件事之后,大家才开始谈论那堵墙是否真的会有红宝石。   艾略特小姐觉得金羊毛庄园的名字本身就具有深意,“这个名字是第一任房主,一名非常富有的男爵命名的,不是吗?   也许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在暗示这座庄园里有宝物。”   “哦,我明白,一个人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玛德琳小姐说完这句话之后,餐桌就有些冷场。   因为史密斯夫妇就没有孩子,她的话似乎刺痛了这对年老的夫妇。   艾略特小姐赶紧把话题转回了宝石本身,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测,宝石可能会在哪个位置。   伦纳德先生猜测在靠近天花板的墙角,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它们会藏得那么浅。   商人布鲁克先生猜测那东西在墙壁最中央,离所有其他位置都足够远,即使最省力的方式,也需要挖掘一英尺的刚玉,才能得到宝石。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艾略特小姐一直出神地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胆小的加西亚先生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认为宝石有很多颗,分别被藏在了墙壁的不同位置,目的就是不希望某任房主可以找到全部宝石。   让格蕾丝纳闷的是,她倒是没听说过萨塞克斯郡有过这么一位富有到可以让别人丧失理智去挖宝的男爵。   不过红宝石这种东西的产地主要集中在亚洲,英国本地应该是不出产这类宝石的,因此红宝石在欧洲十分昂贵,如果本身重量比较大的话,其每克拉的单价甚至会超过钻石。   也许那位男爵曾经去过印度、缅甸这些国家,秘密地搜罗了一些昂贵的红宝石,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毕竟东印度公司在1600年就成立了,距今也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这和第一任房主保有这处房产的时间是有所重叠的。   如果红宝石本身的来源不光彩,那位男爵不宣扬自己的富有,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前提是,格蕾丝必须要找到证据,证明确实有这么一批昂贵的红宝石。   为此,她和公爵大   人分别写信给了苏格兰场和皇家学会,期待着这两个机构的档案室,可以提供给他们一些线索。   就这样,金羊毛庄园的生活暂时平静了下来。   麦金蒂小姐果然没有再受到任何骚扰,她和艾略特小姐住在一起,一连好几天都平安无事,十分安全。   男士们私底下决定两两一组轮流守夜,抓住那个坏蛋,但最终却一无所获。   这让大家一方面怀疑罪犯就在他们这群人当中,另一方面又怀疑,罪犯只是换了策略。   这一天,加西亚先生怀着忐忑的心情,找到了格蕾丝,表示自己心里有一个怀疑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之前骚扰麦金蒂小姐的罪犯。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样吧,因为绿江有屏蔽词,被人打了负分,没心情继续写了,今天就到这吧(躺平)   感谢在2020-12-2013:14:44~2020-12-2018:1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自己花钱找爹10瓶;品客洋葱5瓶;tianertf1瓶; 第228章 可疑的加西亚   格蕾丝对于加西亚先生的说法将信将疑。   这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自己本身就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却出来举报别人……   不过格蕾丝还是打算听听他的具体理由。   “我前一段时间,曾经看到约翰半夜去了布鲁克先生的房间。”加西亚先生犹犹豫豫地说了这么一句。   格蕾丝:“……”   咳,确定这不是什么不伦之恋吗?感觉不像是我该听的东西。   布鲁克先生的房间虽然在雄鹿头的隔壁,但他的房间里并没有密道。   即使约翰去了布鲁克先生的房间,也不能说明什么。   更何况男仆当班的时候,被住客叫去帮忙实属正常,麦金蒂小姐还曾向约翰要过安眠药呢。   看格蕾丝表情古怪,加西亚先生有些着急地解释道:“他在房间里待了三个小时!”   “您为什么会一直盯着布鲁克先生的房间?当时应该是半夜吧?您还记得约翰进出布鲁克先生房间的具体时间吗?”格蕾丝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呃……我……”加西亚先生开始左顾右盼,双眼也不敢直视格蕾丝,“我那时候怀疑他是个私家侦探,过来探听别人的隐私,所以才格外注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一个底气被逐渐抽空的皮球。   “如果您有不方便透露的私事,我们可以先谈和这次案件有关的事。”格蕾丝只好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是凌晨一点左右看他进了布鲁克先生的房间,直到四点的时候才出来。那天并不是约翰当班,而是伯顿当班,他去那里应该不是为了履行仆人的职责。”说到这次的案子,加西亚先生才来了点劲头。   他坚持认为布鲁克先生和约翰那天晚上是商量某些不可告人的阴谋去了。   然而格蕾丝自己分析前几天晚上的场景,却觉得这个说法不是特别的具有说服力。   她清晰地记得,当麦金蒂小姐尖叫的时候,楼道里还没有开门的声音。   而她和公爵大人以及卡特上尉三个人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从麦金蒂小姐尖叫到格蕾丝开门的   时间里,没有其他人开过门,除非这个人开门和关门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同时还有一个同伙接应。   这种情况下,罪犯的动作势必会减慢,格蕾丝不可能连罪犯的影子都看不见。   而如果窝藏罪犯的人是布鲁克先生,那么他的房门就需要开合两次,他的房间和隔壁的雄鹿头房间,都离格蕾丝的房间非常近。   想让格蕾丝毫不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反而是罪犯藏在密室里,在当时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而且当时情况紧急,格蕾丝担心麦金蒂小姐出了什么事,所以没来得及细数当时在场的人数。   只有几个给她留下特殊印象的人,是她可以确认百分之百在场的。   比如卡特上尉、伦纳德先生、艾略特小姐、玛德琳小姐和布鲁克先生。   其他的人基本都是从另一边的走廊跑过来的,包括史密斯夫妇在内,都比格蕾丝慢了半拍。   格蕾丝去敲门的时候,这些人都站在她的身后,中间是否少了某个人,她也无法确定。   但是当他们冲进麦金蒂小姐的房间的时候,所有的住客就都到场了。   可以确定的是,麦金蒂小姐当晚没有打开更衣室的门,但却打开了盥洗室的门。   盥洗室和更衣室互相连通,罪犯有可能从那里出来,藏在卧室门后,等到大家一冲进来,就混进人群。   或者罪犯也可以等大家冲进麦金蒂小姐房间的那一瞬间,从雄鹿头房间冲出来,从后方加入人群。   反正那时候格蕾丝还没来得及去查看雄鹿头房间。   只要罪犯胆子够大,这种方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当然,同样的方法也适用于男仆约翰,只不过他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需要走的路程更长,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更大。   想着这些的时候,格蕾丝注意到加西亚先生的手一直轻微地颤抖着,似乎非常害怕和她这个侦探待在一起。   最终,格蕾丝还是选择让这位先生离开。   虽然她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一个男人如此惧怕侦探。   只不过这事问加西亚先生本人,肯定是问   不出什么的。   格蕾丝打算去问问和他最聊得来的玛德琳小姐,顺便也问问她对于罪犯身份的看法。   与加西亚先生不同,玛德琳小姐这种传统的女人,非常厌恶伦纳德先生那样的花花公子,她声称偷窥也许和密室没有关系,而是伦纳德那个道德败坏的男人,在觊觎麦金蒂小姐的美色,所以做了缺德事。   有关伦纳德先生为什么穿着马甲,玛德琳小姐还得意地给了格蕾丝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在等我送上门去,我知道他这种男人,对自己的魅力过度自信,却从来不明白这种轻佻的行为多么惹人厌烦。”玛德琳小姐语气带着不屑。   “看起来,伦纳德先生那天白天和您说过些什么。”格蕾丝肯定地说道。   “哦,是的!他以为又一个猎物上钩了,可怜的蠢货!”玛德琳小姐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成就相当得意,“那天我们在猎场的时候,我和米勒先生站在一边的草地上聊天,紧接着就看见伦纳德那家伙向我走了过来。”   “您一定能猜到那种人平时都是什么样子,那家伙以为我是个好骗的老姑娘,只要有个男人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会感激不尽。”   玛德琳小姐的脸变得十足冷漠,就像被人刷上了一层冷灰色的漆,“他言语里一直暗示我们可以在夜里见一面,米勒先生冲我挤眼睛,让我耍他一顿,所以我就暗示他我答应了。”   她摊开双手,“后来的您也看见了,这家伙一直到半夜都没睡觉。不过我猜测,他也有可能去麦金蒂小姐的隔壁做了坏事。哦,上帝!幸亏我的房间里没有那种可怕的圆洞!”   说实话,玛德琳小姐对麦金蒂小姐的遭遇,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她和麦金蒂小姐的关系似乎并不好,也不像艾略特小姐一样,愿意对麦金蒂小姐施以援手。   对于玛德琳小姐来说,麦金蒂小姐应该算不上是举止得体的女性,因为她和其他男士走得比较近,让她觉得有些“轻浮”。   不过两个女人互相不对付,往往仅仅是第一眼的印象就决定的,很多时候和人品   并没有什么关系。   即使是格蕾丝这种自诩理智的人,也会有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讨厌的人。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相性不合”。   格蕾丝在花园告别了玛德琳小姐之后,就去庄园二楼找到了米勒先生,确认了玛德琳小姐说过的话。   米勒先生痛快地承认了自己撺掇玛德琳小姐戏耍伦纳德那个花花公子的事实。   “他如果能少想想女人,他的黑眼圈也许能变淡一些。”米勒先生不屑地暗示着伦纳德滥情的事实。   看来维多利亚时期,就有很多人学会了如何鉴别“时间管理大师”。   “您在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比如说有人从某个地方冲进自己的房间,或者冲到了楼上。又或者他突然出现在您身后,而您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诸如此类的事,您都可以告诉我。”格蕾丝列举了各种罪犯逃跑的方法。   可惜的是,米勒先生对此一无所知。   他表示自己身体不好,因此做什么总是比别人慢一步,所以很难注意到这些仓促之间发生的小事。   格蕾丝看着他瘦削的身材,心底也承认,米勒先生的健康状况确实让人担忧。   格蕾丝自己曾经试着搬动雄鹿头房间的那个五斗橱,以她的身高,搬动这么一个五斗橱都十分费力,病弱的米勒先生几乎不可能不发出声响就搬动那个五斗橱,像公爵大人和卡特上尉这种高大的男人,倒是可以非常轻松地搬动,其他的健康男士基本也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搬动它。   女士们则几乎不可能。   首先麦金蒂小姐没必要自导自演,而且她没办法在把自己锁进房间的同时踹翻隔壁的五斗橱。   其次,玛德琳小姐身材偏瘦,身高也比格蕾丝矮了两英寸,力气肯定是没有格蕾丝大的。   而矮胖的艾略特小姐倒是有可能有点蛮力,只是她恐怕不能灵活到在格蕾丝反应过来之前,就从雄鹿头房间冲到自己房间的程度。   这两位女士和米勒先生三人犯案的可能性最低。   米勒先生没能提供太多线索,格蕾丝看着他逐渐开始呼   吸不畅,立刻就停止了询问,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米勒先生的房间。   另一边,公爵大人和卡特上尉正在庄园周围的一小块林地里练习射击。   卡特上尉在公爵大人展示了精准的枪法之后,就和他聊得火热。   两人从英属印度军队说到滑铁卢战争,最后公爵大人才提起这次的案子。   卡特上尉听了他的问题后,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说实话,我怀疑那个加西亚。这家伙自从来了庄园就不敢正眼看人,除了玛德琳小姐,谁和他都聊不到一块去。   依我看,他们两个都属于性格有些古怪的人,但玛德琳小姐还在正常范围内,加西亚先生就有点像精神病人了。   他可能随时都会做出疯狂的事,我有这种感觉。而且他有时候会大晚上突然跑出去,后半夜再疯疯癫癫地跑回来,我已经被他吵醒了好几回了,他还以为谁都没看见呢!”   卡特上尉是个机警的军人,夜里睡觉也依旧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因此比别人更能注意到周围的风吹草动。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写出来了,的确不应该被别人影响~感谢在2020-12-2018:16:26~2020-12-2022: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想买小裙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药丸160瓶;迷宫蛛20瓶;看小说好花钱但还是想、执笔旧墨10瓶;吃了吗、野原失绿2瓶;黄昏1瓶; 第229章 红宝石的传说   根据卡特上尉的说法,加西亚先生偶尔会在半夜跑出去,有时候甚至只穿着睡衣就走了。   “我在窗户前看到了好几次,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大半夜穿着睡袍到处乱跑。”   卡特上尉和加西亚先生这种平时畏畏缩缩的男人一定是谈不来的,他作为军人,最厌烦的就是那种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这种气概并不针对人的体型,而是针对人的勇气。   律师米勒先生虽然病弱,但是他本人在自己的行业里属于强硬派。   一个人的精神是否强大,是不完全取决于体型的。   公爵大人默默地记下了加西亚先生的可疑之处,然后在午餐时间之前和卡特上尉一起回到了庄园。   刚一到客厅,格蕾丝就冲他做了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客厅,去了二楼格蕾丝的房间。   阳台前,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坐在一个玻璃小圆桌前,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信件。   “这是伯顿刚才送过来的,苏格兰场和皇家学会各写了一封回信。”   第一封信是弗格斯探长写来的,内容如下:   “格雷厄姆:   你所说的那位男爵,在苏格兰场的档案室里确实有过两起案子与他有关。   不过在苏格兰场成立以前,这些档案就存在了。   我必须得说,这两起案子都是严重的盗窃案,其中很多的细节,也因为前人疏于管理而有所缺失。   在我所找到的档案里,马洛里男爵的确有着不少来源不明的收藏,有很多人认为他的祖上和海盗德雷克有些关系。   马洛里男爵的资产里,记录在册的红宝石有十二颗,被誉为宝石界的十二骑士。   档案中记载,这十二颗宝石最小的一颗也有四十八克拉,最大的一颗更是大得无法想象。   总而言之,这些宝石价值连城,曾经有两颗被江洋大盗盗走,最终又被找回,所以才在治安官那里留下了案底。   但有一件事相当离奇,那就是在马洛里男爵的遗嘱里,并没有提起这十二颗宝石。   虽然他的土地被收回了,但他的动产基本都分给了生前的友人   ,很多人因为他的馈赠,得以跻身上流社会,但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继承了这些红宝石。   你之前提到的金羊毛庄园倒是因为是马洛里男爵授勋之后购买的房产,所以被他转赠给了他的一位教女,只是那位女士在婚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红宝石到底在不在金羊毛庄园,我也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说法。   但是根据你之前的描述,我认为它们被封存在那堵墙里的可能性很大。   你的朋友,弗格斯。”   弗格斯探长作为警察,所说的话基本都是基于事实。   而皇家学会的历史学家,则在翻找档案的过程中,根据马洛里男爵的生平,做出了一些合理的推测。   第二封信是公爵大人在剑桥的校友所撰写的,其中引用了很多文献里的内容。   总结起来,马洛里男爵的人生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二十岁以前,当时马洛里男爵并不是爵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马洛里男爵最开始在学校学习的是自己喜欢的建筑系。   马洛里男爵大学毕业后,曾去过很多国家游学,期间认识了不少有能力的朋友,据说其中一部分还是某些王室的后人。   之后,马洛里的长兄去世,三十几岁的马洛里顺势成为了新任男爵。   但是这位男爵性格古怪,他沉迷于各种寻宝活动,沉迷交友,却不愿意结婚,也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后代。   尤其是晚年的时候,马洛里男爵自己设计了并建造金羊毛庄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闭门不出。   甚至有文献指出,金羊毛庄园最终落成,也是马洛里男爵和少数亲近的仆人一起完成的收尾工作。   也就是说,那堵墙和密室很有可能就是马洛里男爵自己设计的。   他的那位教女,也许就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晚辈。   只是那个女孩运气不佳,继承了金羊毛庄园没多久之后,就一命呜呼。   又或者女孩的丈夫知道了这些秘密,所以才害死了妻子,以求可以独自支配这笔庞大的遗产。   可惜这座庄园在两百多年间,被转手了二十多次,直到现在,这堵墙才被放在了所有人眼前。   如果   金羊毛庄园真的像弗格斯探长找到的档案里记载得那样,可能藏着十二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那么推测出这一推论的人,当然可能会为了这么一大笔巨额的宝藏失去理智。   这十二颗宝石的价值应该已经超过了一百万英镑,对比这样的回报,区区几万英镑的投入又算得了什么呢?   赌徒们总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来博一个未知的结果。   而且随着投入越高,他们对回报的期待值就越高,以至于根本舍不得及时止损。   “我们最好暂时不要把这件事透露给其他人。”公爵大人说道。   不管这堵墙里是否真的有宝贝,这两封信都足以引导人们相信,那堵墙里藏着“一百万英镑”。   在人们不知道那堵刚玉之墙的可能价值的时候,是很少会有人起歹心的,可一旦他们明白那堵墙是一个可能会带来“一百万英镑”回报的赌局,很多人都会在这么一笔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横财面前,选择成为一名赌徒,铤而走险。   不过史密斯先生作为合法拥有者,公爵大人认为他有知情权。   两人找到史密斯先生的时候,他正穿着一套粗花呢套装,在花园里修剪灌木。   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公爵大人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事实,以一个客观的角度说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史密斯先生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欣喜若狂。   “这对我这种老家伙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史密斯先生摘下手套,把剪刀放在一边,“我得承认我渴望过富有的生活,但我只需要养老的钱。您也看到了,我和我妻子没有孩子,确切得说,他们都比我们先一步离开了人世,我们不需要留下遗产。”   即使真的有一百万英镑,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史密斯夫妇两个都快六十岁了,他们只需要每年有几百英镑的纯收入,就可以过得很好。   如果他们拥有一百万英镑的事突然被别人知道了,恐怕那才是危险的事。   从麦金蒂小姐的案子上来看,确实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很显然不是史密斯夫妇。   因为这本来   就是他们的房产,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是个外来者,也许是住客,也有可能是仆人。   史密斯先生叮嘱格蕾丝和公爵大人,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妻子。   “她会大惊小怪地四处嚷嚷这件事,周围的村民就会四处散播谣言。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这堵墙从房子里拆下来,送到拍卖行去,无论它最终卖了多少钱,我和我妻子都不会再管里面到底有没有宝石,那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够觊觎的东西。”   史密斯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会偷偷去看公爵大人的表情,似乎期望着公爵大人能把这个大麻烦买走。   但公爵大人显然对这堵墙里的宝石没什么兴趣。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花园往房子的方向走。   突然不远处的树丛里发出“咔嚓”一声,似乎是小树枝被什么人踩断了。   格蕾丝走过去查看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根断裂的枯树枝,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顺着树丛遮挡的方向看过去,发展这片树丛和墙体之间形成的小径,一个方向通向后门,另一个方向则通向一片草地。   那是卡特上尉喜欢练习打靶的地点之一。   卡特上尉此时正坐在草地上擦拭着他最喜欢的那把双管猎·枪,远远地和格蕾丝几人打了个招呼。   冲着他点了点头之后,格蕾丝向着房子正门的方向走去。   三人走进客厅的时候,艾迪医生正好从楼上走下来,表示自己刚刚给麦金蒂小姐换完药。   “加西亚先生,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需要我帮您看看吗?”艾迪医生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加西亚先生,好心地问了一句。   “不!”加西亚先生反应激烈地回答道,然后腾得一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我……我想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用麻烦您了。”他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脸色很不自然地向艾迪医生解释了几句,就快速跑去了楼上。   艾迪医生深觉莫名其妙,“加西亚先生好像很排斥看医生,但是我觉得他的身体状况也许真的需要好好看看   。”   “他好像有点害怕别人给他开鸦片酊。”玛德琳小姐说道:“加西亚先生的母亲好像就是鸦片酊服用过量才去世的,所以他一直觉得给她开鸦片酊的医生就是罪魁祸首。”   “有的医生确实会对药品的剂量拿捏得不到位,从而导致医疗事故。还有人和我开过玩笑,问我的毒药瓶可以毒死多少人。如果我告诉他实话,他可能会吓一跳,但是实际上,我并没有毒死过任何人。即使我手里有那些可怕的东西,我也不敢在配药的时候随便乱放,作为一名医生,毒死病人可是非常严重的事,即使不用上绞刑架,那也会让我名声扫地。”艾迪医生耸了耸肩膀,对这种偏见十分无奈。   这种危险的话题,格蕾丝和公爵大人都没有接腔,以免“毒药”引起更多人的兴趣。   于是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其他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022:55:35~2020-12-2114:2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两极凿冰异术家、努力改掉拖延症、疏雨梧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花匠193瓶;那摩温68瓶;孟焦40瓶;尉迟恭、添加节操20瓶;别自己花钱找爹15瓶;塑料杯13瓶;qurrrr10瓶;layla7瓶;sealun6瓶;墨迁迁的默默5瓶;tianertf1瓶; 第230章 煤油引发的意外   当天夜里,二楼十分安静。   原本这应当是相当平静的一夜,但在半夜的时候,伯顿却突然冲上了二楼,向卡特上尉求救。   “卡特先生!楼下、书房着火了!”   这个活泼的小伙子此刻满脸都是黑色的烟灰,显然一开始,他并不想麻烦其他人,但是楼下的火势却没有如他的心愿,反而越来越大,伯顿最后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请楼上的住客们帮忙了。   卡特上尉快速跑下楼查看了情况,紧接着就做主敲响了所有男士的房门。   当然,缺乏勇气的加西亚先生和病弱的米勒律师被他略过了。   情况紧急,格蕾丝披上一件厚厚的睡袍,就跟着大家跑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她闻到一股像是灯油一类的燃料的味道,其中还混杂着煤烟和纸张被焚烧后的气味。   伯顿极力解释着自己已经尽力在救火了,但火势就是越来越大,根本控制不住。   书房里已经开始往外冒浓烟了,而且着火的源头是煤油,单纯用水很难扑灭。   直到格蕾丝提议去外面挖一些沙子进来,着火最严重的那几个地方才被扑灭,火势也渐渐小了下来。   大家检查过后发现,房子本身没有太大损失,但书架和柜子连同里面的文件和书籍,基本都被烧毁了。   “重要的文件都在保险箱里。”史密斯先生打开保险箱确认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起来它们只是变得有点干燥,但并没有损坏。”   书房里的火被扑灭之后,伯顿被叫了过来。   “伯顿,你必须把你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格蕾丝说道。   “当然,克里斯蒂先生,但是我得说,这件事实在是不可思议。”伯顿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说道:“今天晚上轮到我守夜,原本我只是离开了值班的房间五分钟左右,我当时想去一趟盥洗室。结果回来的时候,我听见后门那边有奇怪的响声,于是就绕过去查看一下。”   伯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声音,只是说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敲污水桶。   “就这样,等我要回去的时候,走书房那边的那条路会近一些。但是当我经过书房的时候,   我就闻到了很大的一股煤油味儿……”   倒霉的伯顿想进去一看究竟,结果一脚踩在了满是煤油的地板上,手里的烛台立刻就飞了出去,把书房给点着了。   “如果说我拿着蜡烛进书房最终导致了书房着火,那么在书房的地上倒煤油的人,应该比我罪责更大。”伯顿认为是有人故意恶作剧,把他骗到了书房门口。   作为一名男仆,在雇主的家里闻到了奇怪的气味,进去查看实在是理所应当。   如果他没有撒谎,那么在书房里倾倒煤油的人,才真是心术不正。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种人为制造的火灾,其结果很大程度都是不可控制的。   如果今天不是伯顿及时上楼呼救,可能年老的史密斯夫妇就会失去他们的全部财产,甚至还有可能会有人死于火灾。   这已经不能算是恶作剧了,而是一起恶劣的纵火案。   史密斯先生知道了经过之后,虽然也有些不满伯顿的不谨慎,但他也明白,谁也不会想到书房门口会有一滩煤油。   于是他摆摆手,让伯顿先回楼上收拾收拾自己,有什么事,第二天再说。   书房里的一片狼藉暂时被搁置一边,住客们各自回了房间。   此时此刻,公爵大人正盯着格蕾丝睡袍底下一小截光洁的小腿,愣愣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了总管先生“男扮女装”的画面。   格蕾丝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而是专注于今天的火灾。   两人进了她的房间以后,她就立刻说道:“伯顿所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我在书房的地板上,看到了一截烧焦的烛台,距离烛台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一滩没有完全燃尽的蜡油——”   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雇主正在神游天外。   “您看起来有些疲惫,也许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明天再探讨。”格蕾丝以为公爵大人是因为睡眠不足,才会这么反应迟钝。   公爵大人也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在她开门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外走。   就在这时候,他的脚下突然一滑,然后重重地往后倒了下去,慌乱之中,他感觉自己扯到了什么东西。   公爵大人跌坐在地上,抬起头的时候   ,却发现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总管先生瞪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副被惊呆了的样子。   或许应该说“她”才对。   公爵大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是睡袍的腰带。   而格蕾丝呢?   此时她已经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得双眼发黑。   虽然睡袍里有衣服,但是对面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就能通过轮廓看出她的性别!   哦,上帝!   格蕾丝看着门口地板上的那一小块救火时不小心沾上的煤油,欲哭无泪。   公爵大人这时候已经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格蕾丝,就像一只想把肉骨头叼回窝里的大狗。   哈利路亚!   赞美上帝!   瞧瞧!机智的约瑟夫发现了什么!   困扰公爵大人多时的问题终于被解决了。   一直以来,公爵大人都在疑惑一个问题。   那就是,既然他喜欢格雷厄姆,那么他为什么却不能对其他同性恋的恋情产生共鸣呢?   现在看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因为格雷厄姆根本就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   我真是个笨蛋!   公爵大人这样想着。   一个身高过得去,但无论多么努力,体能却始终连男人中的中等水平都达不到的人,这是多么的可疑?   可是他之前完全没有发现。   什么人会每个月都有一两天脸色苍白,身体虚弱?   这一点他也没有想到正点上去。   除此之外,他的总管总是和女人走得很近,但却从来不会乱搞男女关系,不但如此,她还会和其他男士保持距离。   哦,对了!   每次回答问题之前,她都会短暂停顿一小会儿,那一定是在调整声音!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通常只有男人能出来工作,却没想到会有人女扮男装。   公爵大人想着这些的时候,格蕾丝却愤愤地抢回了自己的睡袍腰带,手忙脚乱地裹紧了睡袍。   人生第一次,格蕾丝对自己的雇主态度极其不友善。   “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不会受你——”   下一刻,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的,但是,你也不能离开我。”   “你在威胁我?”格蕾丝此刻像一只炸毛的猫。   只是她这种行为,现在看起来,却透露着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意味。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公爵大人严肃地说道:“你答应过我,会一直牵挂我,如果你以后根本不在我身边,这又怎么能算是牵挂呢?发现这一切只是个意外,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不是吗?你不能这样不公平地对待我,犯错的明明是那些煤油,现在你却想惩罚我,这不公平。”   公爵大人几句话就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他真的毫无罪过吗?   至少从他的内心来讲,并不是这样。   虽然明知道不能太心急,但他恨不得两个人明天就能去教堂举办婚礼,宣告所有权,把其他可能存在的情敌扼杀在摇篮里。   尤其是那个油腔滑调的霍布利!   现在公爵大人全明白了!   他的外公、胡安娜夫人船队的那些人,以及霍布利,甚至是亚当都知道了眼前人的真实性别,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可是眼下他却只能千方百计地让她留下来,而不是下意识逃跑。   剩下的所有事,都要从长计议。   格蕾丝听完后咬了咬牙,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说话算话,不能把……不能把我是女人的事告诉其他人。”   他居然认为她离开他是一种惩罚吗?   明明是她会失业才对……   “当然,我可以发誓。”公爵大人举起手,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现在,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的真名了?我们认识了六年,可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公爵大人开始转变策略,打起了感情牌,语气也变得可怜巴巴。   这时候,格蕾丝才意识到,她刚才似乎对公爵大人太凶了。   当然,对比直接用枪指着霍布利的时候,现在的她堪称温柔。   “咳!”她挠了挠后脑勺,不太自在地说道:“格蕾丝,格蕾丝·克里斯蒂。”   “以后我私下可以这样叫你吗,格蕾丝?”公爵大人得寸进尺地说道:“你也可以叫我约瑟夫。”   “可以……吧。”格蕾丝不   是很确定地回答他。   房间里的气氛开始让她觉得局促。   尤其是公爵大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您应该回去休息了。”她的语气有些僵硬。   “我明天一早醒来,应该不会发现我的总管逃跑了吧?”公爵大人确认似的问道。   “当然不会。”   “你会是一个遵守诺言的好姑娘,对吗,格蕾丝?”   “是的,公爵大人。”格蕾丝下意识地回答道。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公爵大人饱含深意地看了格蕾丝一眼,“晚安,我的格蕾丝。”   “晚安,公爵大人。”   过了好一会儿,格蕾丝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那就是,公爵大人的倒数第二句话。   “这可是你说的。”   之前她说了什么来着?   “是的,公爵大人(yourgrace)。”   公爵大人说的则是,“晚安,我的格蕾丝(mygrace)。”   一瞬间,格蕾丝的脸突然变得通红。 第231章 熟悉的感觉   一直到后半夜,格蕾丝都难以入睡。   公爵大人的话带有很深的暗示性,让她一方面觉得他别有所图,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毕竟从前的时候,公爵大人偶尔也会说“我的格雷厄姆”。   六年的情谊不允许她胡乱揣测一个一直对她很好的男人,毕竟公爵大人一直以来的人品都可以说是贵族中的标杆,他和霍布利可不一样……   与此同时,遥远的法国,霍布利先生正在撬一个奸商家的保险箱,正在最要紧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别墅里的仆人立刻听见了动静,门外也响起了脚步声,导致这位大盗不得不翻窗而逃,空手而归。   “真是怪了!”霍布利暗骂一声见鬼,就从别墅里窜了出去。   这大概是大盗先生难得的一次失手,而且失手的原因还相当荒谬——因为一个喷嚏。   而公爵大人呢?   他回房之后,就一头扎进被子里,抱着被子,像个孩子一样来回翻滚。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格雷厄姆——   不,格蕾丝是个女孩子!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他们在一起了,就算有,至少也要比对抗英国的法律要简单的多。   但是不能心急。   公爵大人心里明白,格蕾丝之所以女扮男装,是因为以女人的身份在社会上行走,是很不方便的。   可是她会不会想要一直维持这种身份,公爵大人也并不十分确定。   有一点他倒是有所察觉,那就是格蕾丝喜欢制作精美的东西,那次“男”扮女装的时候,格蕾丝的心情似乎也一直很不错。   这说明她并不排斥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   很多女人在日常生活中会抱怨自己如果是个男人就好了,但往往口不对心。   毕竟她们应该也不愿意放弃漂亮裙子。   应该说,她们不想成为男人,而是希望自己和男人一样,可以有机会做更多的事。   格蕾丝似乎更符合这种情况。   事到如今,总管这个职位,公爵大人实际上并不是非得需要格蕾丝担任,反正亚当   也跟着格蕾丝学了……哦!那个臭小鬼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出门前,他才会站在格蕾丝的卧室门前大喊大叫!   要是他敢进格蕾丝的更衣室,他就死定了!   格蕾丝应该住在二楼,让那个臭小鬼一个人去住那个破总管套房吧!   但他担心的是,一旦他把这个自由给了格蕾丝,格蕾丝恐怕立刻就会离开庄园,和他撇清关系。   这是公爵大人绝对不能允许的。   所以他只能用这个理由,暂时留下她。   只有这些,他才有更多的时间,想办法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不得不说,埃塞克斯公爵府的历届男主人,纠缠老婆的时候,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小心机……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第二天早上,公爵大人早早就醒了,在盥洗室仔细地整理了自己的仪表之后,他拧动了门把手。   “……”   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左脚好像代表着好运。   如果公爵大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可能出门还要翻翻黄历,看看星座运势才行。   不过在差点同手同脚走路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像平常一样,佯装淡定地敲响了格蕾丝的房门。   “克里斯蒂先生已经去楼下了,公爵大人。”男仆约翰从走廊的另一边走来,手里托着一个放着剃须工具的托盘,经过雄鹿头房间,进了布鲁克先生的房间。   公爵大人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就急匆匆地下了楼。   眼下还没到早餐时间,格蕾丝正在书房里,检查昨天没来得及查看的细节。   是的,她才不是为了躲避某个人呢!   当然,如果她的眼神不一直躲闪某个一直试图刷存在感的公爵的话,这句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咳,早上好,格雷厄姆。”   “早上好,公爵大人。”格蕾丝说完这句话,立刻就想到了昨天的那段对话。   “!!!”   不能好了,以后那种话岂不是要每天说无数次!   以前没有被提起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要一说到“yourgrace”,就觉得耻度爆表!   当然了,在这方面还很单纯的格蕾丝没有意识到,如果她不想这样称呼公爵   大人,那么她可能就要逐渐习惯另一个亲密的称呼——约瑟夫。   这就是某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另一份心机了……   “有什么发现吗?”约瑟夫忍着笑,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的总管惹毛了。   “地板上有几个烧焦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沾了煤油的脚印,虽然轮廓已经很模糊了,但还是能看出来,这不可能是女人的脚印。”   昨天除了三位女士,以及加西亚先生和米勒先生五个人以外,其他男士都下楼帮忙灭火了。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因为根据伯顿的话,想要纵火的人完全有机会提前把煤油倒进书房,然后等着伯顿上当。   也就是说,真凶是有时间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的。   而且伯顿昨天所说的“敲污水桶”的声音,也有些令人在意。   在后门附近,确实有一个储藏室,放着清理干净的污水桶,这些污水桶每天早上都会被女仆拿走,整理过房间后,再清理干净,放回架子上。   一般来说,这种仆人们用的污水桶,都是做工不错,结实耐用的白色搪瓷桶,这种污水桶即使是空的,重量也绝对不轻。   格蕾丝用手杖敲了敲其中一个搪瓷桶,听到了一种特殊的清脆响声。   紧接着她又敲了敲水槽和水管,最终确定,敲污水桶的声音,确实和敲击金属发出的声音不太一样,可以听出明显差别。   过了一会儿,早餐的时间到了。   餐桌上,格蕾丝没有询问昨天的事,而且打算吃完饭单独询问史密斯先生。   这时艾略特小姐和坐在她对面的布鲁克先生聊了起来。   “布鲁克先生,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好像在其他地方见过您,但我总是想不起那是在哪。”艾略特小姐略显苦恼,“我觉得那应该是很近的地方,而且就是在最近。”   “最近?”布鲁克先生笑了起来,“可是我们已经待在这两个多月了,难道您是说去年冬天在苏格兰见过我吗?那时候我确实在那里过冬。”   “哦,不,不是那,就是最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们不会有那种情况吗?就是突然感觉一个场景非常熟悉   ,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艾略特小姐向其他人求助。   玛德琳小姐回应了她的话,“哦!我明白!不过我听说,这通常是我们看见了梦里的场景。梦境总是很神奇,有时候它甚至能预知未来。我小的时候,曾经梦到自己捡到了五英镑,结果第二天我真的捡到了,那对于孩子来说可是一大笔钱!我用它买了最喜欢的布娃娃!”   “确实会有这种事,我有时候会在路上突然愣住,因为我发现路上马车的分布,和我梦里梦到的一模一样!”麦金蒂小姐也兴冲冲地加入了话题。   布鲁克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士们讨论着“预知未来”、“前世今生”等等话题,笑着摇了摇头。   早餐过后,格蕾丝和约瑟夫单独询问了史密斯先生,希望他可以回忆一下昨天书房里发生过什么事。   “说实话,没什么要紧事。我昨天晚上在书房写信,我妻子让约翰给我送了一杯茶过来,艾略特小姐的稿纸用没了,所以让伯顿过来要了一沓,卡特上尉穿过书房,去枪室拿了一些子弹,米勒先生过来拿了一本书看……之后我就回了卧室。”史密斯先生回忆了一下,说道。   “您走的时候,书房上锁了吗?”格蕾丝问道。   史密斯先生摆了摆手,“不,没有,书房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除非盗贼把保险箱搬走,但是偷走地契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因为房子是我的,这一点是在律师面前做过公证的。”   “那么,您方便透露信的具体内容吗?”约瑟夫之前一直没有开口,这会儿才问了这么一句。   “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写给拍卖行的信,我想问问伦敦的拍卖行愿不愿意把那堵墙拿去拍卖。说实话,那东西一直留在房子里,让我心里非常不安。您知道,有的人就是喜欢捕风捉影,要是他们胡乱猜测,认为那里真的藏了什么一百万英镑的红宝石,我和我老婆可就没办法过安静的生活了。”史密斯先生确实非常急迫地想把这种烫手山芋赶紧送走。   毕竟金羊毛庄园最近的事故,都是由这么一堵让人疯狂的墙引起的,他很担   心自己和妻子会因此而招来危险。   他的话一说完,格蕾丝和约瑟夫就同时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人想要阻止史密斯先生把这堵墙送到拍卖行去。   “您要写信的事,是否提前告诉过别人呢?”格蕾丝最后确认了一遍。   “哦,我去书房的路上碰到了加西亚先生,打招呼的时候他问过我要干什么,我说我要给拍卖行写一封信。不过他当时脸色不太好,和我打招呼也是随口一问,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我的回答。”   “您写的那封信还在吗?”   “哦,它已经被大火烧毁了,我想我应该再写一封——”   “不。”格蕾丝立刻阻止了他,“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有多么危险,近期您最好不要写信,更不要有更改遗嘱之类的举动,依我看,那个贪婪的恶徒现在已经陷入疯狂,任何阻止他得到那些红宝石的人,都有可能受到他的疯狂攻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118:49:08~2020-12-2210:4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577214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咸鱼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暗夜祭司80瓶;心檀77瓶;林间竹子、冷静的兔叽50瓶;青衫鱼游47瓶;明空(刚刚从网线上爬43瓶;初眸、雲秋、金桔柠檬露30瓶;viola23瓶;妃醉酒20瓶;28144366、水昭蓝、啾、粉儿与羊肉的基拌、鸡腿与茶、tianertf、fantasy、咸鱼摆摆、画凉丿10瓶;深夜肝论文5瓶;layla、三三太子天天书荒3瓶;342597511瓶; 第232章 悬崖陨命   听了格蕾丝的话,史密斯先生没有轻举妄动,但是那种处在危险当中的紧迫感,似乎变得越来越重了。   当天夜里,卡特上尉又一次听见了楼道里的声音,他拉开一道门缝,紧接着就看见加西亚从他的门口路过,往楼下的方向去了。   加西亚先生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袍,就从前门跑了出去。   约翰原本在守夜,听见声音就提着提灯从值班的房间跑到了楼梯口。   他和走出房间的卡特上尉隔着楼梯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加西亚先生这个时候跑出去干什么。   但是他从值班室出来的路上,加西亚先生就已经跑远了,眼下外面很黑,谁也不清楚他具体去了哪里。   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后门走了出去,但因为卡特上尉一直注意着前门,所以根本没发现,二楼的住客里,又有一个人离开了庄园。   约翰不太放心地在前门附近的窗口等了一会儿,直到一刻钟之后,才提着提灯回了值班室。   之后的一夜一直很平静。   直到第二天早晨,大家都到了餐厅,才发现有一个人没有到场。   “布鲁克先生居然也有睡过头的时候,以往他都是最早来的几位客人之一。”史密斯太太说道。   随后,她转身叫住了伯顿,让他去楼上看看,问问布鲁克先生是不是不舒服,如果是的话,就把早餐送到楼上去。   伯顿应了一声,去了楼上。   过了一会儿,伯顿神色古怪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布鲁克先生不在他的房间里,他的门没锁,但是里面没有人。”   住客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大清早的,布鲁克先生能去哪里。   直到早餐结束,布鲁克先生也没有露面,格蕾丝开始感到有些不安了。   这时一个一副乡下打扮的中年男人过来,敲响了庄园的后门。   女仆过去应门的时候,就听见那个男人说道:“那个住在这的商人摔死了!”   女仆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消息告诉了史密斯太太。   一群人赶到农夫所说的地方,发现那里有一处悬崖,高度大概有三十几英尺。   悬崖上乱   石丛生,只有石头缝里有一些黄绿色的杂草。   男士们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正好看到布鲁克先生仰面朝天地倒在悬崖下面,脑袋磕在一块大石头上,流了很多血。   艾迪医生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和其他人一起绕路到了悬崖底下,检查了一下布鲁克先生的脉搏和体温。   “太晚了,他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他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为什么会半夜来这里?”土地代理人布朗先生脸色古怪,“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出了危险连呼救可能都找不到人。”   布朗先生经常在附近收租,所以比较了解这里的地形。   这里除了早晨会有一些农民步行或者坐着马车经过以外,其他时候基本不会有人路过。   而且这处悬崖相对偏僻,即使是散步,也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格蕾丝看着布鲁克先生的尸体,眉头紧锁。   尸体旁有一盏油灯,因为布鲁克先生的摔倒,被连带着一起贯到了地上。   油灯里的煤油都撒了出来,但现在是春天,布鲁克先生身下的草地非常湿润,所以没有引起大火,只是在有灯油的地方短暂地燃烧了一会儿,之后就熄灭了。   单从这些表象,没办法判断出布鲁克先生的死是意外还是他杀。   但是布鲁克先生的手里,却紧紧地攥着一个银制的嗅盐瓶,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当地警察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赶过来,而且并不打算验尸,只打算当做一般的意外死亡处理。   卡特上尉对他们这种态度非常不满,“你怎么敢这么做?他明显是被别人杀死的!”   “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能表示这是他杀,先生。”赶来的警察冷静地说道。   “如果昨天半夜有人离开了金羊毛庄园呢?”卡特上尉如愿地看到所有人变了脸色。   加西亚先生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着,仿佛渴望谁能来帮帮他。   “他出去了。”卡特上尉指向加西亚先生,“我和庄园里的男仆都看到他跑出了庄园。”   “是这样吗?约翰?”警察审视着一直安静   地站在人群当中的男仆。   约翰不太确定地点点头,“我确实听见了一些动静,不过我赶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从前门走出去有一会儿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加西亚先生。”   “那就是他,我亲眼看见他走了出去。”卡特上尉语气坚定地说道。   格蕾丝这时问了一个问题,“那么,您是否注意到布鲁克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卡特上尉被她问住了,“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的脚步特别轻,所以我没注意到。”   “如果布鲁克先生从前门离开,你应该会有所察觉吧,约翰?”格蕾丝又转而去问约翰。   “是的,先生,但是我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从前门离开,如果我昨天发现的那个是加西亚先生的话。”   人群里,加西亚先生突然惨叫了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艾迪医生赶紧走过去,向伯顿要他的嗅盐瓶。   伯顿摸了摸腰间,却发现嗅盐瓶不见了。   气氛突然凝滞了下来。   警察一脸严肃地把布鲁克先生手里的嗅盐瓶拿出来,和伯顿身上的腰挂一对比,发现刚好可以匹配。   “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哦!我不知道,先生,我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出门!”伯顿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惊慌又无辜的表情。   他和加西亚先生暂时被带去了警局。   这位地方警局的警察并不信任私家侦探,听说了“一便士侦探”的名头,也完全无动于衷。   金羊毛庄园一下子少了三个人,还发生了命案,一时间,周围的谣言把这座庄园推向了风口浪尖。   格蕾丝已经提出了探视两名嫌疑人的申请,但却被警局告知要等到明天再说。   于是她只好先询问庄园里的其他人,以求获得更多线索。   有关昨晚的事,她仔细询问了卡特上尉。   卡特上尉表示自己确实看见了加西亚先生的脸,也确实亲眼看见他从楼梯口下了楼,然后打开正门跑了出去,当时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左右。   也就是加西亚先生关上门的时候,闹出来的动静把约翰引了过来。   “约翰当时还很不放心,我回   房间的时候,他还站在窗前,像是在等加西亚先生回来。”   而约翰作为仆人,始终不敢承认自己看到的就是加西亚先生。   他认为自己只是看见了一个已经走远的穿着男士睡袍的人的背影,但是当时距离太远,所以他不能断定那就是加西亚先生。   “在我没有亲眼看见的情况下,我不敢武断地说那就是加西亚先生。”这名严谨的男仆说道。   “那么伯顿呢,你怎么看?”格蕾丝问道。   “我没有任何看法,先生,但是嗅盐瓶并不能代表什么,也许是布鲁克先生白天的时候自己向伯顿借的,而伯顿没来得及自己换上一个新的。”   约翰表示,男仆的房间里有几个备用的嗅盐瓶,偶尔有住客需要嗅盐,借走一两瓶,也是很常见的事。   “他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布鲁克先生摔下去的时候,也许是为了防止自己昏阙,所以用了嗅盐瓶提神,这也算是一个可能的解释。”约翰走后,我们的公爵大人、约瑟夫说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约翰和卡特上尉确实看到了一个人跑出了庄园。   即使那个人不是加西亚先生,也一定是别墅里的人。   从身高来看,女士们就被排除了。   因为三位女士中最高的玛德琳小姐,也不具备扮成男人的身高条件。   而卡特上尉和约翰互相看到了对方,显然跑出去的也不可能是他们俩。   史密斯先生也基本可以排除在外,因为所有人里,最不希望庄园发生丑闻的就是他,而且这位老人和庄园里所有住客都没有闹过矛盾。   格蕾丝和约瑟夫自然也不可能大半夜跑出去。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土地代理人布朗先生、律师米勒先生、加西亚先生、艾迪医生、乡绅次子琼斯先生以及花花公子伦纳德先生六个人。   当然,也有可能卡特上尉撒了谎,跑出去的其实是死者布鲁克先生,如果是这样,那凶手可能就是卡特上尉自己。   但是卡特上尉又能和布鲁克先生有什么矛盾呢?   这个退伍军人白天很少待在庄园里,反而是加西亚先   生,从某种程度上讲,曾说过布鲁克先生的坏话。   因为他曾经找到格蕾丝,表示自己怀疑偷窥狂就是布鲁克先生,还怀疑约翰和布鲁克先生联手作案。   当然,约翰也有作案机会。   只是这样,他就必须足够大胆。   因为昨天是他守夜的时间,如果有人拉铃传唤他的时候,他恰好就在悬崖边杀人,那么这事很容易就露馅了。   在后续的调查当中,伦纳德先生和琼斯先生被排除了。   原因是,布鲁克先生在摔下悬崖的时候,摔坏了怀表,怀表停在了半夜一点三十二分,艾迪医生推测的死亡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这与怀表上的时间也算吻合。   那时候,伦纳德先生和琼斯先生正在伦纳德先生的房间打牌。   约翰证明了这一点,他表示自己在夜里一点半的时候,曾经给两人送去过一瓶威士忌。   律师米勒先生则声称自己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就问伯顿要了一片安眠药,吃过之后就一觉睡到了天亮,中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不过考虑他的身体状况,即使没人能证明那片安眠药他真的吃了,在所有男士里,米勒先生犯案成功的几率也是最低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210:45:15~2020-12-2216:2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花匠75瓶;三三太子天天书荒10瓶;七月星染3瓶;阮言柒1瓶; 第233章 加西亚的秘密   土地代理人布朗先生和艾迪医生倒是没有什么明确的可以证明自己没有在一点半左右外出的有力证据。   两人在接受格蕾丝询问的时候,表现得都很平静,他们都表示自己一点半的时候还在睡梦当中,并且对昨晚是否有人外出一无所知。   询问了一圈之后,格蕾丝去了布鲁克先生的房间。   因为布鲁克先生的案子还没有彻底定性,加上案发地点不在金羊毛庄园,警察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搜查。   趁着这个机会,格蕾丝觉得可以私下找一找,说不准这里就有有用的线索。   在她翻找信件的时候,约瑟夫却在观察壁炉。   他发现,布鲁克先生的壁炉,和隔壁雄鹿头房间的壁炉,在墙壁的同一个位置,共用同一个烟囱,中间只有薄薄一层墙砖,隔开两个壁炉。   在两个房间的壁炉里,分别能看到半个烟囱的横截面。   一个念头突然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   麦金蒂小姐尖叫的那一天,罪犯会不会就藏在烟囱里呢?   在格蕾丝过来搜查以后,这个人就可以从烟囱里钻出来,往其他地方逃跑,或者干脆就直接从烟囱的另一端出口,也就是布鲁克先生的房间出来。   因为凶手如果知道红宝石的秘密,那么他肯定是不希望其他人发现密室的。   如果他逃跑的途中打开了密室的门,就有可能增加别人发现密室的几率,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另一边,格蕾丝在布鲁克先生的写字台上,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布鲁克先生的房间,就好像被人特意清理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信件或者其他写有文字的纸张。   第二天,格蕾丝如愿地见到了伯顿和加西亚先生。   她和约瑟夫第一个探视的是加西亚先生。   拘留室里,加西亚先生面容憔悴,情绪很不稳定。   在见到格蕾丝之后,这位先生差一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抽抽噎噎地向格蕾丝坦白了自己的秘密。   原来加西亚先生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但他并不是精神病,而是一位梦游症患者。   “我的家人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然后挥霍我的财产,他们一旦找到我,就会把我送回精神病院,让那些医生给我开鸦片酊。”加西亚先生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不能回去,我会被那些医生折磨死的!他们收了我家里人的钱,千方百计地折磨我,只要我死了,我的弟弟和父母就能合法地占用我的遗产!”   “您之前就可以向我求助。”格蕾丝说道。   “不!我不能相信任何人!那时候我根本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受他们雇佣来把我抓回去的,我不敢透露任何事。”加西亚先生一脸颓丧,“现在全完了,我不得不交代了自己的事,那群警察认为是我梦游的时候把布鲁克先生推下了悬崖,现在他们要把我送回精神病院。我会死的!我会死在那个可怕的地方!他们会给我穿拘束衣、不准我吃肉、会把我吊在房梁上转来转去、有的时候还会把我按在水里……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眼看着加西亚先生就要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格蕾丝赶紧询问下一个问题,“您以前梦游的时候,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对吗?”   “当然没有!”加西亚先生激烈地辩解道:“而且我为什么会半夜梦游的时候碰到布鲁克先生?我和他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他干嘛要半夜和我在悬崖边碰面!”   “您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金羊毛庄园的吗?”   “我不记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梦游……”加西亚先生垂头丧气地说道:“但是卡特上尉一说话,我就猜到我一定是又梦游了。说实话,我也不能保证我一定没有推过布鲁克先生,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对我来说,那天一定是个充满巧合的夜晚。”   就这样,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探视时间很快就用完了。   为了继续询问伯顿,他们只能暂时离开了关押加西亚先生的牢房。   另一间牢房里,伯顿正满脸焦急地在房间里直转圈。   一看到格蕾丝,他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猛得扑了过去,差点被误认为他要袭击警察。   “克里斯蒂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一个忠诚的仆人在自己的房间里   睡了一宿,醒过来就要被当成谋杀犯,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格蕾丝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平静下来。   “我明白,伯顿,你现在一定很害怕,但是你得冷静下来,把你那天夜里经历的一切都告诉我。”   伯顿垮下了肩膀,“事实就是,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一宿,什么都没做,也没经历任何不寻常的事。”   “米勒先生告诉我,你在十点半的时候给他送过一片安眠药。”格蕾丝提示他,“还是有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的,不是吗?”   “是有这么一件事,可是当时大家应该都还没有入睡,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伯顿失望地摇了摇头,“米勒先生确实要了一片安眠药,而且还吃了下去——”   “你看到他吃了安眠药?”约瑟夫插嘴问道。   “是的,公爵大人,他吃过安眠药之后,我才把水杯收走的。”   这样看来,米勒先生应该就更加没有作案机会了。   “我拿着杯子和托盘回到仆人房,和约翰聊了几句,喝了一杯啤酒,之后就回了房间,然后一觉睡到了天亮。”伯顿认为自己回到卧室的时间是十一点。   既然伯顿坚持认为自己一觉睡到天亮,多余的线索,他自然也就没办法提供了。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回到了金羊毛庄园,想要去加西亚先生的房间看看。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加西亚先生这个替罪羊的房间,并没有被凶手清理。   格蕾丝早就已经把加西亚先生排除在外了。   因为一个会在杀人后收拾死者房间、清理证据的凶手,不会在出门杀人的时候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让两个人同时注意到他的外出。   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知道加西亚先生外出了,所以才顺势犯下了杀人案,好让加西亚先生替他背负罪名。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在加西亚先生的床铺上着重翻找了一遍,最终在加西亚先生的睡袍上找到了一些植物的叶子,看起来应该是来自于荆豆。   之后,两人又在加西亚先生的拖鞋鞋底上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红色泥土。   他们沿着这个线索,在周围的村庄询问了不少村民,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   条件的地点——距离案发地点四英里左右,和案发地点分别位于金羊毛庄园两个不同方向上的一块长满了荆豆的土地,因为制陶工在那里筛过陶土,所以有一小块地方有红色的土壤。   如果加西亚先生的目的是杀人,那么他费尽周折步行两英里到这里,然后再步行四英里到悬崖边杀人,而布鲁克先生还恰好等在那里,让他有机会把他推下悬崖,这一连串的事,不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   除非布鲁克先生和加西亚先生两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根本不按正常人的思路做事。   当格蕾丝把这一发现告知警方的时候,虽然之前的那名警察不太高兴,但在证据面前,他还是选择释放了加西亚先生。   至于加西亚先生那贪婪的家人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的事,米勒先生和艾迪医生听说之后都义愤填膺,纷纷表示愿意帮忙。   其中艾迪医生给加西亚先生写了一份诊断书,证明他本人并没有精神病,并严正说明梦游症并非是精神疾病。   米勒律师则起草了律师函,准备帮助加西亚先生打官司,把他的财产要回来。   这三位先生的战果如何,目前格蕾丝还不得而知。   眼下,她正在三楼男仆卧室的小壁炉前,看着那里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灰烬。   现在是四月末,即使是客房都不会有人引燃壁炉,仆人的房间就更加不可能烧煤。   说句不好听的,哪一家的仆人会比雇主更加娇贵呢?   对于大多数崇尚节俭的家庭来说,四月份烧煤,简直就是一种罪恶的奢侈。   可是男仆的房间里,居然有一堆最近才新产生的煤灰。   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男仆们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比如说……焚烧信件。   格蕾丝并没有询问约翰,因为无论他承认还是否认,目前她都没办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她偷偷找到了史密斯先生,询问他是否有仆人的照片。   在很多人家,雇主都会定期给仆人们拍摄合照,目的就是为了展示家庭的繁荣。   为了宣传自己的庄园,史密斯先生也给仆人们拍摄了一张合照。   格蕾丝借走了这张照片。   因为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艾略特小姐为什么会说自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布鲁克先生。   她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熟悉感,是因为布鲁克先生的神态和举止,会和某个和他有着亲近关系的人非常相像。   人们总是会说夫妻之间有夫妻相,兄弟姐妹之间很多也有“相似的气质”。   这是因为人的模仿心理,两个生活中经常接触的人,会不自觉地模仿对方的表情、神态、动作,导致人们有的时候,会觉得这两个人看起来有点“像”。   这种像并不是基于五官,而是基于神态和举止。   布鲁克先生就属于这种情况。   他和约翰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格蕾丝看着照片上笑得十分开心的男仆,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216:24:06~2020-12-2222:3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离无数50瓶;p仔20瓶;不耐烦10瓶;唧唧木吱吱5瓶;别自己花钱找爹、tianertf、朔漠1瓶; 第234章 兄弟阋墙   其实不用格蕾丝做多余的调查,只要能用这样照片,让警方对布鲁克先生过去的人际关系刨根问底,就能查出他和约翰的关系。   事实也确实如此,布鲁克先生和约翰,根本就是一对亲兄弟。   只不过布鲁克先生的本职工作,可并不是商人。   这也是格蕾丝在他的房间寻找线索的时候,发现的一处异常。   布鲁克先生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疑的信件,也没有任何商务往来的信件。   格蕾丝作为公爵府的总管,总管室里每天不知道要接到多少来信。   但布鲁克先生作为一个商人,却连一封商业上的信件都没有,这着实让人好奇。   即使凶手要抹除自己的痕迹,也完全没必要把布鲁克先生和其他商人往来的信件也烧掉。   这说明,格蕾丝设想的那些商业信件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布鲁克先生也并不是商人,而是一名推销员。   这一点还是警局那个讨厌私家侦探的警察查到的。   希望这次的事件,可以让他改变一些对侦探的想法。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约翰的身份自然就引人怀疑了。   毕竟作为亲兄弟,两个人在外的身份却都是假冒的,说这不是阴谋,谁都不会相信。   而且格蕾丝一旦把约翰安在“偷窥狂”、“入侵者”的位置上,一切也就很好解释了。   首先,约翰以仆人的身份,进入了金羊毛庄园,先了解了金羊毛庄园的内部情况。   紧接着,随着其他客人的入住,他的哥哥布鲁克先生假扮成一名商人,丝毫不引人怀疑地住进了金羊毛庄园。   由于两人对外的身份,一个是男仆,一个是住客,布鲁克先生可以以任何理由,将约翰叫进自己的房间。   比如“需要剃须工具”、“叫茶水”、“清洁礼服外套”等等等等,所有男仆分内的工作,布鲁克先生都可以要求约翰到他的房间去。   而约翰之所以不苟言笑,恐怕也有怕被识破的原因在。   两兄弟笑的时候非常神似,这件事他们小的时候肯定也听别人提起过。   于是约翰也就扮演成了一名沉默寡言的男仆,这   样即使平时面无表情,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只不过庄园仆人们合照的时候,或许摄影师说了什么故意逗大家开心的话,所以照片上的仆人们才会一脸笑容。   约翰可能也忘记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总而言之,这对兄弟混进金羊毛庄园,其目的就是为了偷偷地开采那堵石墙。   但毫不知情的史密斯先生却在经营旅馆方面颇有心得,使得金羊毛庄园刚刚对外开放,就立刻被预定一空。   布鲁克先生没能预定到有刚玉之墙的那个房间,反而被麦金蒂小姐抢了先。   约翰身为男仆,没办法随便进麦金蒂小姐的房间。   而且房间里有人,也不方便他们晚上偷偷寻找红宝石。   于是约翰明知道麦金蒂小姐睡眠很浅,却还是潜入了房间,就是为了让这位女士感到不安全,从而退房。   可惜麦金蒂小姐本人非常喜欢庄园式的生活,虽然被潜入者吓了一跳,但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并找格蕾丝这个侦探帮忙,而不是选择退房,离开这里。   第一次吓唬麦金蒂小姐失败的约翰很快就开始了第二次的恐吓,结果却发现麦金蒂小姐锁上了所有的门。   通道被阻断的约翰只能选择去自己平时用来窃听麦金蒂小姐房间的雄鹿头房间,来偷窥麦金蒂小姐的动向。   在被麦金蒂小姐发现的时候,为了让她知难而退,约翰也没有选择立刻逃走,而是和她对视了一眼。   之后,他就从烟囱爬进了自己的哥哥布鲁克先生的房间,等到其他人冲进麦金蒂小姐房间的时候,偷偷回到了楼上。   这样一来,房子里发生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他毫无关系。   就连格蕾丝,一开始也没有把他当成怀疑的目标。   然而约翰后来的行动,逐渐暴露了他自己。   甚至可以说,他嫁祸给伯顿的行为,完全是多此一举。   因为如果把仆人们完全隔离在这件事之外,格蕾丝找到他的几率反而更低。   是他自己多余的举动,把格蕾丝引到了仆人房去,从而发现了煤灰。   凶手们总是觉得,替罪羊越多越好,却往往   不明白,自己的行动越多,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   审讯的时候,约翰交代了自己杀人的经过。   “住客们发现了密室之后,我的哥哥就决定放弃这件事,但我不想放弃。   那天我发现史密斯先生在给拍卖行写信,于是就制造了那一场火灾。   伯顿果然上了当,在书房门口摔了一跤,成功点燃了整个书房。   第二天早晨,我哥哥就借口要剃须,把我叫到了房间去,勒令我停止这件事。他是个胆小的人,只想求财,却不愿意冒风险。   我们两个在房间里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当天夜里,两人为了不惊动其他人,选择去外面谈谈。   约翰怕伯顿发现异常,还在他的啤酒里下了安眠药。同样被下了安眠药的,还有浅眠的麦金蒂小姐和喜欢熬夜写书的艾略特小姐。   这样一来,住客夜里会拉铃的概率也就减少了很多。   但卡特上尉、公爵大人以及格蕾丝这三个人平时十分警觉,约翰并不敢用安眠药蒙混过关,而艾迪医生本身对药品非常敏感,也不是约翰敢于下安眠药的对象,所以这几个人,在入睡前都没有喝到有安眠药的饮品。   “我必须要说明,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人。”约翰捏了捏眉心,“我当时只是想趁着加西亚先生梦游的时候,吸引卡特上尉的注意力,让我哥哥有机会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庄园。”   “然后呢,你为什么后来又杀了他?”警察问道。   “他在后门等了我一会儿,大概就是十二点的时候,我们两个才提着提灯,向外走去。   我们边走边聊,他还是坚持要退出这次的行动,当时我们恰好走到那处悬崖,说实话,我们谁也没注意到那里的高度。   因为他想要退出,我就告诉他,让他自己一个人离开庄园,我以仆人的身份留在这里,总会有机会接近那堵墙。   但是他坚持让我和他一起走,我们就在那个悬崖上争执了起来,我失手把他推了下去……”   约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痛苦,“当我绕路跑到悬崖底下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死了,他的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   ,几乎没几分钟就死了。”   不想背负杀人罪的约翰,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计策。   他把布鲁克先生的怀表摔坏,把指针拨到一点三十二分,伪造了他的死亡时间,误导格蕾丝和警方。   而这时候的验尸技术,是很难把死亡时间精确到一个小时之内的,他的方法虽然粗糙,但却很有效。   约翰提着提灯,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庄园,做出一副从没离开过的样子,为了伪造不在场证明,他还给半夜打牌的伦纳德先生和琼斯先生送了一瓶威士忌。   之后他打扫了布鲁克先生的房间,把证明两人关系的东西都收集了起来。   由于伯顿吃了安眠药,夜里睡得很沉,所以约翰点燃壁炉焚烧信件的事,他根本毫无察觉。   “我回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嗅盐瓶被扯掉了,于是就把伯顿的嗅盐瓶拆了下来,放在了自己身上。”   约翰虽然对哥哥的死表现出了一点悲伤情绪,但是那种情绪转瞬即逝。   他伪造证据、污蔑无辜的人时毫不手软,这说明他本身就冷酷无情,不把别人的命当成一回事。   格蕾丝对这种人并没有什么同情之心,她语气平淡地询问约翰:“你是怎么知道那堵墙的?”   “一本古老的日记,是我的一位长辈留下来的。”   原来,约翰的先人,就是马洛里男爵最忠实的仆人之一。   这个人曾经参与了铸造那堵墙的全过程。   那时的仆人和现在有很大不同,其中很多人,都和自己的主人有着深厚的情谊。   这位忠仆的日记原本也只是记录日常,并没有觊觎那些宝石的意思。   但是在他死后,这本日记却机缘巧合地流传了下来,被约翰通读了日记的内容。   原本约翰和布鲁克先生也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以为这是个荒谬的传说。   然而金羊毛庄园历届主人的经历,尤其是倒数第三任房主的遭遇,让他们意识到,宝石的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约翰混进金羊毛庄园没几天,就找到了日记里记述的密室。   不但如此,他还知道宝石的确切位置,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那十二颗   宝石,他都可以得到。   可惜的是,麦金蒂小姐和格蕾丝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不义之财不可取。   后来警察从约翰的行李当中,找到了那本日记,史密斯夫妇,也因为这本日记,很轻松地就找出了那十二颗宝石。   不过这对老夫妻并没有把宝石留在自己手里,而是送去了拍卖行。   拍卖得到的钱,一小部分被用来重新修缮庄园,另一部分则被高调地捐赠给了慈善机构。   史密斯夫妇没有被金钱蒙蔽双眼,而是非常通透地选择了平静的生活。   金羊毛庄园的生意依旧非常红火,只不过这一次,再也不会有心怀鬼胎的住客入住了。   在那之后没多久,格蕾丝就收到了两封信,其中一封是麦金蒂小姐送来的感谢信,内附一便士银币委托费。   另一封则是加西亚先生送来的,信中,他提到自己的官司打赢了,也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财产。   看起来,除了约翰兄弟以外,大家的生活,都回归了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222:32:08~2020-12-2320: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半支碎冰冰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若夢123瓶;susanxl100瓶;糯米团子60瓶;喵了个喵50瓶;阿凌凌凌就是最□□的。30瓶;球球球cat、360°傻20瓶;o11瓶;心檀、聂七郎、乘桴浮海、spike帅破苍穹!、badodo、iris、4627371710瓶;三沉8瓶;32425353、sky、火炎焱燚5瓶;别自己花钱找爹4瓶; 第235章 平安夜   今年秋天,由于谷物法案的彻底废除,很多贵族需要和农场主重新调整土地租金。   约瑟夫的姑姑,诺森伯兰伯爵夫人,也有着自己的责任,因此今年不能来伊登庄园和他共度圣诞节。   在这个前提条件下,伊登庄园今年的圣诞节,约瑟夫这个雇主会和仆人们共同庆祝节日。   平安夜当晚,仆人们早早布置好就餐厅,准备一起享用烛光晚餐。   这是他们第一次和雇主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但除了跑腿的小听差和杂活女仆之外,高级仆人们、听差和上房女仆得以和公爵大人在同一张餐桌旁共进晚餐。   厨娘和厨房女仆已经准备好了圣诞大餐,按照法式上菜的方式,把菜都送上了餐桌。   原本这一切都进行的很正常,直到仆人们都落座之后,才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谁坐在公爵大人对面?   格蕾丝处理完工作之后,刚刚来到餐厅,就发现餐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只有一个位置是空出来的。   该座位位于餐桌的主位,一般来说,在宴会中,应当是女主人的位置。   她满脸狐疑地在仆人们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最终确定他们真的只给她留了这么一个位置。   格蕾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管家莱斯利先生,得到对方一个无辜的回视。   她又看了看女管家沃克太太,得到的也是一个无辜的眼神。   最终她慢吞吞地挪到空位置上,坐了下去。   约瑟夫和她遥遥相对,低下头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一切当然都是他在捣鬼。   这是约瑟夫为自己谋取的圣诞礼物。   餐桌上,由于除了约瑟夫以外,其他人都是仆人,在气氛逐渐变得热闹之后,大家就开始聊起了感兴趣的话题。   女仆长贝丝说起了自己给弟弟妹妹准备圣诞礼物的事。   “那些礼物会在他们睡着以后,被偷偷塞进床头的袜子里,等他们明天一醒过来,就会兴奋地尖叫出声。”   对比女仆长贝丝这个好姐姐,侍者乔治显然是个不那么好的兄长。   “哦,不,我只给我的弟弟妹妹讲了一   个故事,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敢调皮捣蛋了。”   “听起来像是火炉边的怪谈,小孩子只有可能被恐怖故事吓得不敢捣蛋,寓言故事对他们来说可没这个作用。”女管家沃克太太说道。   “没错,确实是个恐怖故事,是普鲁士那边传过来的故事,坎卜斯的故事。”乔治切下一块烤鹅,问道:“你们应该知道圣诞老人的名字吧?”   “哦,有的人说他就是圣尼古拉。”女仆长贝丝说道。   “坎卜斯是冥界女王赫尔的儿子,一个长着山羊角的恶魔。他后来被圣尼古拉打败,成了圣尼古拉的仆人。”   “但是我从来没听说圣诞老人会带着仆人出门。”厨娘卡米拉说道。   乔治眨眨眼,“啊,是的,圣尼古拉不会带着坎卜斯出门,他们会在平安夜分开行动。圣尼古拉会带着礼物去奖励今年表现很好的乖孩子,而坎卜斯则会拿着桦树枝,殴打不听话的坏小孩,然后把他们带回山洞,做成大餐。”   说完,乔治压低声音,戏剧化地说道:“平安夜失踪的孩子,会变成坎卜斯的盘中餐哦……”   邻桌的小听差们嘻嘻哈哈地尖叫了几声,立刻被年龄稍大的女仆们制止了。   说实话,格蕾丝不太喜欢和孩子们开这种玩笑,她小的时候,也不喜欢听大人和她开这种玩笑。   依靠恐吓让一个孩子听话,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而且总是用这种恐怖传说吓唬小孩,时间久了,反而会让他们对真正恐怖的东西丧失警惕。   约瑟夫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我也不喜欢这个”。   晚餐过后,小听差们跑到门外,去放百果馅饼和胡萝卜给圣诞老人和他的驯鹿,期望着明天可以得到礼物。   当然,这群臭小子与其感谢圣诞老人,还不如感谢平时不苟言笑的管家莱斯利先生。   因为他们床头的礼物,显然是这个严肃的小老头儿准备的。   “你也可以去放一个百果馅饼的,格雷厄姆。”壁炉旁,约瑟夫笑着对他的总管说道。   “我想我的年龄,已经不适合期待袜子里的圣诞礼盒了。”格蕾丝看向窗外。   天已经   黑了,外面只有皑皑白雪反射出来的盈盈月光。   小听差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在门外说个不停。   壁炉散发出的温暖的火光,让人昏昏欲睡。   约瑟夫看着格蕾丝的侧脸,心里想着:以后的每一年,你都可以期待圣诞礼物。你可以永远做一个喜欢冒险的小女孩,格蕾丝。   当天深夜,格蕾丝的房间里潜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高大的圣诞老公公,偷偷摸摸地在她的床头放了一个小礼盒。   当圣诞老公公离开的时候,格蕾丝偷偷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一眼床头的礼物,抿起嘴角,陷入甜美的梦乡。   ……   第二天,格蕾丝晨礼服的胸前,就多了一个漂亮的蛇形胸针。   胸针是黄金材质,体积不大,只用两颗小小的绿宝石,点缀了蛇的眼睛。   女仆长贝丝立刻就发现了总管身上这件新的装饰品。   当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格蕾丝的时候,格蕾丝用促狭的语气说道:“圣诞老人送的。”   贝丝:“……”   圣诞老人?   她摇头失笑,去了客厅,开始带领其他女仆打理家具。   今天的圣诞晚宴,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庄园里的仆人们,都期待着能从公爵大人的手里,收到一笔丰厚的奖金,作为辛苦一年的回报。   伊登庄园里一派祥和,然而远在伦敦的苏格兰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今天一大早,原本以为自己今天可以早早结束工作,回家和妻子享受圣诞大餐的弗格斯探长,立刻就接到了棘手的案子。   在皮卡迪利大街,一夜之间失踪了三个孩子。   “三个?现在的人是怎么当父母的!”弗格斯探长在办公室里气得直拍桌子。   然而无情的事实可不会因为他拍了几下桌子,就变得更好。   那三个孩子确确实实失踪了,而且都是在平安夜失踪的。   可以想象,弗格斯探长在面对三个哭哭啼啼的母亲,以及三个愁眉苦脸的父亲的时候,场面将是多么让人头疼。   三个孩子的失踪方式基本一致,都是从自己卧室的窗户爬出去,或者被劫走的。   在三个卧室的窗前,罪犯   都留下了一根桦树枝。   如果乔治在这,恐怕要大呼一声见鬼。   这家伙大概是无意间当了一次占卜师——“魔鬼坎卜斯”真的出现了。   不但如此,三个孩子也非常符合乔治所说的恐怖故事里的设定。   他们都是附近邻居眼中的坏孩子。   这三个孩子都住在皮卡迪利大街,在同一所预备学校读书,经常会一起出去玩。(1)   当然,他们三个玩耍的内容,通常是调皮捣蛋。   总之,周围的邻居都很不喜欢这三个四处捣乱的孩子。   因为这三个街区有名的“坏孩子”在平安夜失踪了,有关“魔鬼坎卜斯”的谣言突然就在皮卡迪利大街传播开来。   弗格斯探长认命地给自己的妻子写了便条,表示自己今天可能要晚一点回去。   接着,他就开始询问三对夫妻有关孩子失踪当天的一切细节。   失踪的三个孩子都是男孩,而且年龄相近。   其中第一个来报案的夫妇姓古德曼,他们失踪的孩子是夫妻俩最小的孩子,名叫弗恩,今年九岁。   第二个来报案的年轻夫妇姓卡梅隆,他们的孩子则是长子,今年八岁,名叫路易斯。   第三个来报案的夫妇姓约翰森,他们的孩子也是八岁,名叫提姆。   这三个男孩都在一所名叫圣保罗的预备学校上学,目前正是二年级。   弗格斯探长先询问了古德曼夫妇。   古德曼夫妇是一对老夫妻,其中古德曼先生已经五十多岁,他的妻子也快要五十岁了,弗恩是他们的老来子,因此两夫妻平时对这个孩子总是很溺爱。   弗恩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都已经到了外出工作的年龄,因此古德曼家的经济比较宽松,可以送弗恩去读好学校。   “弗恩昨天晚上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期间除了去外面放了几个百果馅饼之外,并没有再出过门。”古德曼先生一边拍着妻子的肩膀,一边向弗格斯探长说明情况。   “你们是什么时候回到卧室的?”   “是十一点的时候。”古德曼夫人回答了问题之后,又补充道:“但是他十二点的时候还在卧室里,这一点我很确定。”   古德曼夫人之所以   这么说,是因为她昨天在弗恩回卧室之后,曾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进入了他的卧室,往他挂在床头的袜子里塞礼物。   当时的时间刚好是十二点。   “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弗格斯探长示意旁边的警员做记录,同时询问古德曼夫妇。   “是六点钟的时候。”古德曼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绝望,“我那时候想去看看他房间里的壁炉需不需要加煤……哦!”   这位母亲捂住脸,崩溃地大哭起来。   “他不见了!卧室的窗户大开着!我早该注意到的,昨天晚上家里比平时更冷,我早该注意到的!”   “好了,露丝,我们会把弗恩找回来的,别再哭了……”古德曼先生在旁边低声安慰着她。   然而他们对面的弗格斯探长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认为,这次的案子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1一般预备学校都在对应的公学附近,接收的是七到十二岁的学生,可以被当做是公学的学前班。公学一般接受的是十二岁以上的学生,提供中等教育,虽然也有直接在公学接受初等教育的学生,但这种学生一般出身显赫。   感谢在2020-12-2320:59:54~2020-12-2416: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柠檬红茶100瓶;喵咪yee70瓶;cc44瓶;visone16瓶;xici_lin15瓶;棒!、小甜饼10瓶;你猜猜我是谁5瓶;小珍珍4瓶;tianertf、半碗牛腩粉1瓶; 第236章 圣诞卡片   剩下的两个孩子,也是同样的情况,罪犯的犯案手法单一,但却奇迹般地没有在夜里闹出任何动静。   当天傍晚的时候,格蕾丝收到了弗格斯探长送来的圣诞卡片。   当然,弗格斯探长只在第一句敷衍地来了一句“圣诞快乐”,剩下的,就全是关于案子的事了。   眼下天已经快黑了,格蕾丝决定明天再去伦敦看看。   只是这样一来,圣诞晚宴的时候,格蕾丝脑子里都是失踪案的事,就难免心不在焉。   “克里斯蒂先生,该拉响圣诞礼炮了!”女仆长贝丝提醒着格蕾丝。   这种圣诞礼炮并不是爆竹一类的东西,而是一种用硬纸筒做成的拉炮,一直到后世的二十一世纪,也有很多人用这种可以喷出彩带的东西来庆祝节日。   度过了仆人们最喜欢的奖金发放环节,约瑟夫就悠闲地站在宴会厅的一处有槲寄生的角落里躲清静去了。   之后,就全靠那个里面塞满了小珠宝的礼炮了……   伊登庄园准备的圣诞礼炮,自然是超规格的。   格蕾丝被仆人们簇拥着走过去,迷迷糊糊地拉响了礼炮。   一瞬间,丝绸彩带和金粉喷薄而出,礼炮里装满的各种小礼物也散落了一地。   这些小礼物都是约瑟夫精心为仆人们挑选的,为得就是……让他们都去低头捡东西。   仆人们确实陷入了狂欢,孩子们开始争夺“战利品”,连年长的仆人也很难抵抗这些精美的,镶嵌着宝石的名贵小东西的吸引力。   格蕾丝被仆人们挤到了槲寄生下面,旁边只站着约瑟夫一个人。   喧闹声掩盖了两人的交谈。   “我可以亲吻你吗?”约瑟夫抬头看了一眼槲寄生,小声地补充说:“今天是圣诞节。”   圣诞节,在槲寄生下相遇的男女,可以白头偕老。   除此之外,圣诞节还有另一个习俗,那就是,在槲寄生下,女孩不能拒绝男孩的亲吻。   约瑟夫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格蕾丝的额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格蕾丝。   他这样想着,看向格蕾丝的眼睛里洒满了温柔。   我会在你身边,陪伴你走到侦探界的巅峰;   我会陪伴你,让你拿到   人生最高的荣誉,即使大家最后都知道你是一个女人,也无法否认你的功绩;   你的称号会比成为埃塞克斯公爵夫人更加荣耀,你的荣耀将来自于你自己,而非任何其他人。   我将臣服于你,不单单做你的爱人,你的丈夫,也将成为守护你的骑士,以你的理想为理想。   “我会永远守护你,格蕾丝。”约瑟夫在小爱人的耳边郑重宣誓。   格蕾丝瞬间涨红了脸,有些慌乱地看向周围。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仆人们正在兴奋地交换礼物,男仆把自己捡到的戒指和小首饰送给女仆,女仆则把黄金领带夹和怀表送给男仆。   看起来,今天晚上,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礼物。   宴会结束后,格蕾丝躺在自己卧室那张柔软的床上,手里攥着自己的圣诞礼物——灵蛇胸针。   在英国,灵蛇寓意着永恒的爱。   格蕾丝当然明白它的含义。   只是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她的雇主从一开始,对她的感情就不是什么友情。   当他在槲寄生下亲吻她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格蕾丝连装傻的理由都没有。   约瑟夫收藏着她送的每一件小礼物,铃兰手帕、戳戳乐小狐狸、羊毛围巾……   他把她的一缕头发收藏在项链里,日常带在身上。   他在埃及的时候,面对那把随时会射出带有蓖麻·毒素小弹丸的武器,却选择把她挡在身后。   即使在不知道她是个女人的时候,这一点也从未有过改变。   格蕾丝看着手里的那枚灵蛇胸针,心想着:   太狡猾了,半夜偷偷送过来,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我也是看在圣诞节的份上才把它戴在身上的,居然得寸进尺……   想起在槲寄生下发生的事,克里斯蒂总管脸颊发烫,把胸针放回床头柜,就蒙上被子,把自己藏在了温暖的被窝里。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地上。   嗯,今晚的月色很美。   ……   第二天一早,格蕾丝就来到了伊登庄园的主卧门口,脸色不太自然地向她的雇主埃塞克斯公爵大人问安。   “日安,公爵大人。”   “日安,我的——”公爵大人偷看了一   眼格蕾丝染上薄红的脸,又看了一眼碍事的侍者乔治,“我的总管先生。”   乔治:“……”   哦,上帝!   这古怪的气氛,简直要把我挤到门外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治帮自己的雇主整理好衣服,就忙不迭地逃出了房间。   对他来说,这种情况还是人生第一次。   不过总体来说,乔治是个好运的家伙,因为他总能在重要的时刻,不经意地讨雇主的喜欢。   约瑟夫对他的离开非常满意。   “我想,我们……呃,不,我今天要去伦敦一趟。”格蕾丝临时改口,觉得还是暂时和约瑟夫分开两天,清醒清醒比较好。   然而某位粘人的雇主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哦,是弗格斯探长的事吧!他是我们的好朋友,这件事我可不能坐视不理,我们走吧!我已经让乔治买好了火车票。”   说实话,埃塞克斯公爵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能够以各种理由,挡住别人拒绝的机会。   他只给别人时间适应,却不会给别人时间逃避。   就这样,格蕾丝和他一起坐上了去往伦敦的火车。   格蕾丝坐在对面,开始有些理解老约翰为什么一看见约瑟夫就会大为火光了。   因为真的是很难缠的粘人精!   想到这,格蕾丝把脸扭到了窗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   然而另一边,弗格斯探长却面临着更加棘手的难题。   古德曼夫妇收到了三张实际内容是勒索钱财的“圣诞卡片”。   而另外两对夫妇,却什么都没有收到。   一开始,他以为是绑匪把勒索卡片寄错了地方,导致应该分别送往三家的勒索卡片,都一股脑儿地送到了古德曼夫妇手里。   然而看了卡片上的内容之后,他就收回了之前的想法。   卡片上的字迹来自于三个不同的笔迹,里面都点明自己绑架的人是古德曼夫妇的幺子弗恩,对另外两个孩子,只字未提。   第一张卡片上的写字的痕迹很深,但字体非常工整,不像是特意用力写出来的。   这说明写字的人也许本身手劲就很大。   卡片内容如下:   圣诞快乐,古德曼夫人。   你的儿子弗恩在我手上,想要让他活命,   就准备好一万英镑,用皮包装好,埋在骑士桥下的第三棵树下面。   别耍花招,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终生。   卡片当然没有落款,只是画了一个非常形象的小孩子的哭脸,以此来勾起古德曼夫妇的担忧。   在弗格斯探长阅读这张卡片的内容的时候,古德曼夫人坐在对面抽泣着,嘴里一直哭诉着“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请您一定要救出我的孩子”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对于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来说,一万英镑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绝大多数的中产家庭,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让弗格斯探长纳闷的就是这一点。   绑架犯虽然都是一群疯子,但是只要他们的智力没问题,绑架孩子的时候,他们就该明白这个孩子所属家庭的大概经济状况。   古德曼夫妇在皮卡迪利大街上的那栋房子,就是非常普通的职员家庭会住的房子。   这种家庭一次性拿出两百英镑现金都不算是特别容易,更别提一万英镑了。   即使是绑匪贪婪,提出的赎金数额最起码也应该是这对夫妇能凑出来的钱才行。   就算古德曼夫妇把自己的房子卖了,恐怕也不可能凑到超过两千英镑的现金。   提出一万英镑的人,要么就是在戏耍这对夫妇,要么就是从一开始就想撕票。   但绑匪撕票之前,做出这种多余的举动,也实在是不太合理。   弗格斯探长想不通这个问题,只好继续看第二张卡片。   第二张卡片的字迹非常整齐,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女人的笔迹。   卡片内容如下:   圣诞快乐,古德曼先生!   想把你的小弗恩带回家吗?那就拿五百英镑把他赎回去吧!   赎金只要金币,把它们包好,放在维多利亚车站对面的阿波罗剧院观众席的46号座位下面。   别耍花招,我的伙伴会盯着你的。   第二张卡片的赎金还算合理,大概是古德曼夫妇勉强可以凑够的金额。   第三张则比第一张更加离谱。   卡片的笔迹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上面的内容如下:   圣诞快乐!   赶快给我三十英镑,否则弗恩就会被撕票!   赎金送到圣乔治预备学校后门的信箱里。   这张卡片怎   么看都是一个恶作剧。   绑匪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三十英镑绑架一个孩子,至少古德曼夫妇可不是那种只有三十英镑的穷鬼。   而且这封信的口吻就像是小孩子似的,弗格斯探长十分怀疑,是弗恩在学校的时候欺负同学,被同学记恨,所以在听说他失踪之后,就有学生特意写了这么一封勒索信,敲诈点零花钱的同时,还能报复天天捣蛋的弗恩。   三张卡片,第一张没有明确的发信地址,应该是从某个公共邮箱投递的,第二张则是在维多利亚车站附近的一家饭店送出的,第三张是从圣乔治预备学校的信箱送出的。   三个地方显然都不是私人住所,想要找到送信人,非常困难。   就在弗格斯探长一筹莫展的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416:42:57~2020-12-2514:1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pian、谢桥北、aa、sr4ever10瓶;tianertf1瓶; 第237章 古德曼的邻居   格蕾丝和约瑟夫选择先去看看案发现场。   三个失踪的孩童的居住地相隔并不远,正因如此,三对夫妻虽然年龄差距很大,但平时也不是全无交集。   弗格斯探长先带着格蕾丝和约瑟夫去了古德曼夫妇的家。   古德曼夫妇的房子在这条街的28号,处在中段位置。   房子是那种典型的普通中产家庭居住的二层小别墅。   这种房子里,仆人通常居住在一楼或者更阴暗的地下室,主人住在二楼。   古德曼家二楼有四间卧室,因为房型不大,所以并不像伊登庄园那样,主卧分为家主房和主母房,而仅仅是一个相对大一点的卧室。   看摆设,格蕾丝估计这个家庭一年的收入应该不会超过三百英镑。   而房子里只有一个厨娘和一个瘦巴巴的杂活女仆的事实,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剩下三个卧室,其中一个是古德曼夫妇长子的卧室,只不过他们的长子目前在印度当兵,似乎还在当地娶了一个让古德曼夫人十分不满的“棕色外国女人”。   还有一个卧室,是古德曼夫妇两个女儿的卧室,两个女孩都到了进入社交界的年龄,其中十八岁的叫诺玛,十六岁的那个叫伊娃。   格蕾丝和两个女孩聊天的时候,发现她们对弟弟的失踪并不怎么伤心。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弗恩四处闯祸,每天只会做一些招人烦的事。”伊娃一脸烦躁地说道:“这些警察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不喜欢每天被人盯着,如果失踪的是我,妈妈的焦急程度可能连现在的一半都没有。”   “伊娃!”诺玛偷看了一眼门口,害怕古德曼夫人走过来听到这些。   很显然,这对夫妇对儿子和女儿完全是两种态度。   格蕾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转身去了弗恩的卧室。   一进卧室,格蕾丝就能感觉到这对夫妇的偏心。   两个女儿住的房间,居然没有一个小男孩的房间面积大。   不但如此,弗恩卧室的家具也比两个姐姐的不知道好出了多少倍。   “这样教出来的孩子,是不会尊重母亲和姐姐的。”公爵大人在格蕾丝耳边低声说道。   格蕾丝非常同意他的看法。   弗恩的房间视野很好,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外面还有一个摆着小茶几的阳台。   他失踪当天,应该就是从这扇落地窗出去的。   “弗恩的睡衣就放在床头,衣柜里也少了一套他平时喜欢的衣服。”弗格斯探长说道:“这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弗恩被骗了出去,还特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阳台上绑着一根绳子,他应该就是从那里溜出去的。”   这时格蕾丝拿起了床头那个红丝绒和羊毛做成的巨大的袜子,手往里伸了伸,并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礼物呢?”她询问弗格斯探长。   “礼物?哦,天哪!谁现在还会在意那个?也许是被弗恩自己带走了吧!”弗格斯探长对于格蕾丝纠结于这种小事而感到震惊。   “如果是你半夜突然被人叫醒了,你会第一时间去看看袜子里有没有礼物吗?”格蕾丝问道。   “很显然古德曼夫人进房间放置礼物的时候,弗恩在装睡。”约瑟夫的话音刚落,就感觉格蕾丝的脸红了。   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促狭地看了格蕾丝一眼,瞥见她胸前别着的灵蛇胸针,摸了摸鼻尖,偷偷地扬起了嘴角。   “弗恩晚上也许有自己的计划。”格蕾丝转移了话题。   “这样说起来,他的计划和另外两个孩子应该有关系。如果他们三个约好半夜一起跑出来捣蛋,那么三个孩子一起失踪也算是在意料当中了。”弗格斯探长搓了搓自己的八字胡,“假如是这样,那么绑架犯也有可能是凑巧在路上碰到了三个孩子,临时起意把他们绑走了。”   说到这,他皱起眉头,开始犯愁,“罪犯的范围反而越来越大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旦格蕾丝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更加难以判断那三张卡片的真假了。   毕竟如果是陌生人在外面绑架了这三个孩子,那么他很有可能没有观察过古德曼夫妇的房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有钱。   格蕾丝看了弗恩的衣柜,古德曼夫人给他准备的衣服,是完全超出他这个阶层的规格的。   诺玛和伊娃一整个衣柜的衣服,恐怕都没有弗恩的一套衣服昂贵。   单看衣服,弗恩真的有可   能被当成是富商家的小少爷。   而且不经常关注房产的人,应该不会了解皮卡迪利大街不同地段的价格差异。   古德曼一家对于弗恩有什么秘密计划一无所知,为了找到三个孩子可能去过的地点,格蕾丝选择参观了案发现场之后,就去走访附近的邻居。   卡梅隆夫妇和约翰森夫妇的家,构造和古德曼夫妇差不太多。   应该说,附近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按照同样的图纸建造的。   不过这三个孩子平时很淘气,是那种坐不住的孩子,都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因此格蕾丝也没办法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   格蕾丝走到了街道尽头,从第一家开始走访。   第一家的位置在十字路口,位于几条街最喧闹的位置。   这个位置通常不会被购买者单纯当做住房,这一栋也不例外。   房子的第一层被改造成了一间商店,楼上才是房主的住所。   房主姓莫蒂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莫蒂默先生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   只不过即使是他,听说弗恩失踪的事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同情。   “我必须得说,我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我每天都需要在店里看着生意,圣诞节的时候,买糖果的孩子更是多得要命,我可没空去管那种四处闯祸的小败类。”   莫蒂默先生嘟嘟囔囔地抱怨起了弗恩和另外两个孩子做过的“好事”。   “他们前几天还打碎了我的窗玻璃,一大块玻璃,我知道是他们干的,等我出来的时候,这几个小败类却跑远了。我的窗户坏了,一直到下午才修好,在那期间,店里还丢了不少东西。”莫蒂默先生看向格蕾丝,“您一定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他们每天活着就是为了四处捣乱,我在五十码以外看见他们,就会开始犯头疼病。”   “但是我想,这些孩子虽然有罪过,却也不至于让您见死不救吧?您看起来是个相当和善的人。”格蕾丝恭维道。   莫蒂默先生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小声说道:“我老婆不让我多管闲事,不过那几个孩子这两天确实没来这附近捣蛋。我平安夜那天下午,倒是看见他们站在斜   对面的一棵大树下面嘀嘀咕咕,他们当时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我离得有点远,而且窗户关着,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格蕾丝往斜对面的方向看去,约瑟夫低头看了一眼弗格斯探长给的资料,说道:“那是拉姆齐小姐的房子,她以前担任过古德曼家女孩们的女教师职位。”   这时弗格斯探长说道:“拉姆齐小姐应该和古德曼夫人有点矛盾,我听邻居们说,她辞职的时候发生了点不愉快。”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这不愉快的源头。   拉姆齐小姐听说弗恩失踪的时候,下意识地冷笑了一声,随后才意识到这么做十分不妥当,于是僵硬地收回了笑脸。   “这一切都在意料当中,不是吗?”拉姆齐小姐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会觉得惊讶,“如果你们和那个小恶魔相处一个礼拜,你们可能就会疯掉。”   说到这,拉姆齐小姐像是刚完成了一份重要工作似的,长叹了一口气,“我在那里工作了三年,说实话,我受够了那种生活,所以才提出辞职。”   拉姆齐小姐并不是弗恩的老师,她负责教导的是古德曼家的两个女孩。   但是作为女教师,她必须同时忍受着古德曼家最令人讨厌的孩子——弗恩。   “弗恩就像是一个地狱生物,如果上帝的恩泽惠及万民,那么他当时一定是打了伞。”   拉姆齐小姐细数了弗恩的种种罪行。   比如他三岁的时候,就会趁着父母不注意,做口型辱骂自己的姐姐是廉价妓·女,一转头又装成乖巧的孩子,让对着弟弟大发雷霆的诺玛和伊娃遭受古德曼夫人的责骂。   他还会故意剪坏诺玛和伊娃刚刚做好的法式刺绣,被抓住的时候非但不道歉,还会嘲笑自己的姐姐是“不值钱的丑女人”。   因为拉姆齐小姐是诺玛和伊娃的女教师,连带着也会经常遭到弗恩的愚弄。   拉姆齐小姐认为古德曼夫人之所以对这些事“毫不知情”,只不过是因为她偏爱自己最小的儿子,对两个女儿却毫不在意。   终于,弗恩在又一次的恶作剧当中把汤泼在了拉姆齐小姐的身上,在被拉姆   齐小姐管教他的时候对她又踢又打,还恶毒地咒骂她是“喜欢养黑猫的古怪老处女”。   这使得拉姆齐小姐对他和古德曼夫人的不满瞬间爆发,她认为自己并非仆人,却总是在古德曼家受到折辱是非常不公平的,而古德曼夫人却反过来指责她不应该体罚她的孩子。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拉姆齐小姐连推荐信都没有拿到,就离开了古德曼家。   在拉姆齐小姐的叙述中,弗恩受父母溺爱,并且受父母重男轻女行为的影响,导致他变成了一个谎话连篇、满嘴脏话、不尊重女性的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514:18:30~2020-12-2519:3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riseyl20瓶;tianertf1瓶; 第238章 圣乔治预备学校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根本不敢相信那种话是孩子们能够说出口的,但是很遗憾,弗恩和他的两个朋友,都能把那些恶毒的话挂在嘴边。”拉姆齐小姐煞有介事地向格蕾丝表达她的观点,“他们完全有可能惹怒了某个大人,然后就被绑走了,这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了,你们男人的脾气比我们暴躁多了,即使你们不承认,这也是事实,除了他们的父亲,没有男人能忍受这样的孩子。”   格蕾丝完全能够理解一位女教师常年需要面对一个熊孩子的时候,会有多大的怨愤。   她趁此机会,询问起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那个问题,“拉姆齐小姐,有人声称在平安夜那天下午,看到弗恩、路易斯和提姆三个孩子站在你房子的窗下。我猜他们当时一定在讨论什么馊主意,您当时有没有碰巧听到一些内容呢?”   拉姆齐小姐厌恶地耷拉下来眼皮,“啊,你说这件事,我只听到了一点声音,就赶紧把他们赶走了。这群小恶魔,只要我看见了,我就不允许他们待在我家附近。”   “他们说了些什么?”   “具体的我也没听清,我只听见了他们当中有人说‘两点钟’、‘一人十英镑’什么的。”   公爵大人若有所思地看向拉姆齐小姐,“这话一定是弗恩说的吧?”   如果是其他人说的,恐怕不会引起拉姆齐小姐的注意力。   “哦,可能是吧?反正我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厌烦的声音,我打开门,告诉他们最好去其他地方讨论。”拉姆齐小姐略带嘲讽地说道:“说起来那天真是个奇迹,他们很痛快地就离开了,我原本都准备好要应付三个魔鬼恶毒的咒骂了。”   弗格斯探长惊疑不定地看着手里的那三张圣诞卡片。   这样看来,第三张是那三个孩子的馊主意。   之后他们又询问了十几个住户,得到的线索几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三人决定去咖啡馆坐坐,顺便总结一下今天的收获。   格蕾丝首先提出的第一点,就是这三个孩子商量出来的馊主意,恐怕就是那第三张卡片。   “这个主意多半还是   弗恩自己提出来的。”格蕾丝说道。   “上帝,那对夫妻一定是受了诅咒,不然他们怎么会偏爱这样一个孩子?”弗格斯探长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不过他干嘛要勒索自己的父母?”   “有很多可能的原因。”约瑟夫说道:“也许是他提出了某些父母完不成的要求遭到了拒绝,又或者古德曼夫人不愿意一次性给他十英镑零花钱,这种被惯坏的孩子只能看见别人对他不好的时候,别人对他好却是理所应当。”   弗格斯探长咕哝了一句,“十英镑的零花钱……就算是成年男人也未必有那么多……”   格蕾丝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弗格斯探长身上连十英镑也没有,鉴定完毕。   “而且你们没发现吗?邻居们几乎不用考虑,就能想起弗恩,但路易斯和提姆却是‘那两个孩子’,这说明三个孩子里,弗恩应该算是领导者,如果用犯罪来做比喻,那么弗恩就是主犯,路易斯和提姆是跟在他身后的从犯。”   格蕾丝说完,约瑟夫就紧接着补充了几句,“从邻居们的角度来看,弗恩可不是那种无私的人,应该说他的本性和无私正好相反。如果不是弗恩自己提出来的,相信路易斯和提姆根本不敢提出这种主意。”   坏孩子之间也会相互影响,路易斯和提姆在恶作剧这方面的“成就”,显然是没办法和弗恩相提并论的,要不然邻居们也不可能总是忘记他们的名字。   换言之,路易斯和提姆应该就是那种盲目跟风的、没主见的坏孩子,他们三个对街坊的“袭击”基本上都是由弗恩主导。   为了了解弗恩是否向其他人泄露了他的计划,格蕾丝准备明天去他就读的圣乔治预备学校看看。   虽然学校里的学生大多都回家过节了,但是学校里一定还有其他少部分人,留在那里。   格蕾丝去那里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有没有人凑巧看到了这三个孩子。   毕竟圣诞卡片是圣诞节第二天送出的,而圣乔治预备学校离皮卡迪利大街不算很远。   这说明弗恩他们很有可能是平安夜当晚后半夜,或者是圣诞节当天把   卡片投进学校的发信信箱的。   第二天,弗格斯探长留在皮卡迪利大街继续询问剩余的街坊,格蕾丝和约瑟夫一起去了圣乔治预备学校。   他们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学校的门房。   门房是个六十多岁的驼背老头,格蕾丝来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吃着简陋的早餐。   他在这里工作了十年了,学校里的人都亲切地称他为戴夫。   当格蕾丝问起他是否认识弗恩那几个孩子的时候,戴夫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啊,我当然知道他们,那三个捣蛋鬼,连校长都觉得头疼。”   只不过比起在家附近,这三个孩子在学校还是有所收敛的。   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太过分的话会被学校开除,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父母决不允许他们碰触的底线,二是学校里也有上流社会的孩子,激怒这些人,可能会被修理得很惨。   这三个孩子,十分令人厌恶地摸清了一些成年人的规则,然后四处钻空子,在别人的容忍极限上反复试探。   “他们最近有没有回过学校?”   戴夫回忆了一下,反问格蕾丝,“您是指圣诞节当天吗,先生?”   “圣诞节,或者平安夜的晚上。”格蕾丝补充道:“你可以把所有可疑的事都告诉我。”   “我不能确定,先生,但是我认为他们回来过。”戴夫的语气有些犹豫,“圣诞节那天,我依旧在这里工作,只有晚上的时候,和留守在学校里的人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那是校长出钱奖励给我们的。”   戴夫认为自己是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离开的房间,因为当时天快黑了。   他把学校大门锁好,就去了教师们所在的宿舍,和其他人一起聚餐。   他原本以为圣诞节大家都在家里过节,不会有人过来,所以就没有锁上自己的小房间的门。   结果当天六点多的时候,他却发现门口的雪地上有几串小小的脚印。   “我们当时的晚餐是自助形式,有两个年轻人拿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我,所以我只能赶紧回去换件衣服。”戴夫解释了自己回房间的原因。   看见脚印的戴夫立刻意识到可能有小贼进了他的房间。   戴夫冲进房间,就发现自   己抽屉大敞着,里面最重要的那一串钥匙不见了。   “那些都是学校的钥匙!信件收发室,图书室,画室……总之都是学校的财产。我当时吓坏了,于是赶紧提着提灯,挨个房间去检查,幸运的是,什么东西都没丢。”戴夫露出那种劫后余生的夸张表情,“当我走到信件收发室的时候,我听见几个孩子的声音,他们说了‘这下好了,我们只需要藏两天’、‘你的钱带够了吗,提姆?’这样的话,我想冲进去抓住他们,但是这几个孩子立刻就发现了提灯的光,他们从窗户翻了出去。”   可怜的老门房手脚不灵便,只能绕路到外面去追。   他追了一路,最终在雪地上发现了自己丢失的钥匙,但是那几个孩子却不知所踪。   鉴于财产并没有丢失,老门房戴夫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学校里最近应该不常有人出来活动吧?”约瑟夫问道。   戴夫摇了摇头,“学校里加上我只有五个人留守,现在这么冷,大家当然都选择待在房间里。要不是那天丢了钥匙,我也不愿意往外跑。”   “那么,就请你带我们去你发现钥匙的地方看看吧,戴夫。”   门房三两口吃完了自己那快干巴巴的面包,喝了两口茶把面包冲了下去,就穿好外套,带着两人往当晚的雪地的方向走。   外面这时候已经飘起了小雪,如果格蕾丝和约瑟夫是下午过来,恐怕当天的痕迹就会完全消失。   “就是这,当时钥匙被丢在这里。那几个孩子跑得太快了,我这把老骨头根本就追不上。”戴夫想起自己那天气喘吁吁的劲儿,还有些不高兴,“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就不能让我这种老家伙消停几天吗?”   然而格蕾丝和约瑟夫的注意力都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雪地上有六个人的脚印,除了三个明显是孩子的脚印之外,还有三个大人的脚印。   其中一个当然是老门房戴夫的,另外两个是谁,格蕾丝不得而知。   不过脚印很明显就是最近几天的。   因为圣诞节当天下了一场大雪,下午的时候才停下来,如果是那之前的脚印,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大雪覆盖了。   有   关这些脚印的先后顺序,格蕾丝没办法断定,但有一点倒是令人在意。   两串脚印,一串是冲着教师宿舍的方向去的,另一串是冲着学校后门去的。   而三个孩子的脚印,也是冲着学校后门去的。   “戴夫,你那天拿到钥匙之后,是什么时候回去继续用餐的?”   “八点钟,先生。说实话,我回去的太晚了,烤鹅都快被吃没了,幸好还有圣诞布丁。”   “还有其他人出去过吗?”   “我不知道,先生。我拿到钥匙之后,又赶紧去确认了一遍信件收发室有没有丢东西,然后才回到我那个小房间,赶紧换掉了那件快把我冻死的衣服,之后才锁了门回到餐厅。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都是自己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519:34:22~2020-12-2615:0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672259、燕回20瓶;sr4ever、镜里云天10瓶;别自己花钱找爹2瓶;33671321、tianertf1瓶; 第239章 神秘的小女孩   戴夫认为他回去之后,其他人并没有离开过房间,不过他不在的时候,那些人有没有离开,他就没办法保证了。   格蕾丝和约瑟夫告别他之后,就往学校东侧的教师公寓楼去了。   在这里原本住着十几位专注于不同学科的教师,只是圣诞节之前,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回了家,和家人团聚去了。   只有四名男教师留在这里。   这四名教师有三个是从主日学校和寄宿学校毕业的,本身就没什么亲属,另一个则是因为亲属远在苏格兰,而且关系不算特别亲近,所以就没有回去,而是选择留在伦敦和其他同事过节。   他们都可以自由活动,因此除了圣诞节那天之外,四个人并不是总在一块。   教师们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加上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因此每个人对于其他人白天的行踪都不是很清楚。   不过有两名教师承认自己在戴夫不在的时候离开过餐厅。   其中一个姓墨菲的年轻男教师声称自己去外面透过气。   “大概是七点半的时候,我去外面抽了两支卷烟。”   “当时您是否看见了其他人?”格蕾丝问道。   墨菲先生点点头,“我抽完第一支烟的时候,看到有三个孩子飞快地从远处跑了过来,等他们离得近了,我才发现是弗恩、路易斯和提姆。当时哈里斯先生也在,他应该是从盥洗室冲出来的。”   “也就是说,你们截住了那三个孩子?”约瑟夫问道:“但是你后来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走吧?”   “我确实截住他们了,但是那三个孩子转身就往后门的方向跑了。”墨菲先生抿了一下嘴,“我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但哈里斯先生不一样,他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   “他追着那几个孩子去了后门?”   “没错,不过要我说,那几个孩子长大以后,就是那种危害社会治安的败类。这种孩子根本就是坏种,如果所有孩子都是可以拯救的好孩子,监狱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罪犯了。”   虽说墨菲   先生的话有些偏颇,但用在这三个孩子身上,倒也算不上多么过分。   总而言之,墨菲先生看着哈里斯先生追着三个孩子跑了,自己就转身回了餐厅。   在那之后,戴夫才提着提灯追了过来,看见了地上的钥匙。   但是哈里斯先生追上那三个孩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以戴夫之前的说法,再结合墨菲先生外出的时间,哈里斯先生最多也只能和那三个孩子相处二十多分钟。   带着这个问题,格蕾丝两人找到了哈里斯先生。   哈里斯先生对于他们的询问,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我追上那几个孩子的时候应该是七点四十分,他们是在学校后门被我追上的。”哈里斯先生一脸严肃地说道。   哈里斯先生看起来三十多岁,是那种有些刻板的男人。   不过这种刻板多见于那些做事认真的人,因此并不惹人讨厌。   “您追上他们之后,说了些什么呢?”格蕾丝问道。   她和约瑟夫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很明显,哈里斯先生的淡定程度,说明他不是问心无愧,就是心理素质极强。   “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了到学校里来,但是他们三个都不肯说,弗恩还嚷嚷着说这不关我的事。直到我表示要把这件事告诉古德曼夫人,他才老实了一点。”   哈里斯先生想起这几个孩子也有些头疼,“虽然他们确实是那种四处捣蛋的坏孩子,但是当时已经很晚了,我担心他们走回去会有危险,所以就雇了一辆四轮马车,让车夫把他们送到皮卡迪利大街。”   “您认识那名车夫吗?”   “认识,他经常在这附近等待乘客,我外出时偶尔也会坐他的车。”   哈里斯先生告诉了格蕾丝车夫的名字。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除非车夫和他是同谋,否则哈里斯先生就不太可能是凶手。   没多久三人就找到了那名车夫,询问那三个孩子的事。   车夫立刻就想起了那三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孩子。   “哦,他们中途就下车了!这事可吓了我一跳!”车夫转着眼睛,生怕自己到手的车费   被要回去。   哈里斯先生却没有关注钱的事,而是有些不高兴地质问他,“你怎么能让他们下车呢?我告诉过你要把他们送回皮卡迪利大街。”   “如果您认为是我主动放他们下去的,那您可真的是冤枉我了,先生。”车夫解释道:“他们三个自己打开车门要跳车,如果我不停下来,他们就会摔下去,那样会让他们受伤的。”   车夫两手一摊,“但是您看,我只有一个人,他们三个跑了,我根本追不上,我不能丢下我的马车,万一它们被偷走了,我会因为欠债而进监狱。”   “他们是在哪里跳车离开的?”   “就在前面第三个路口,他们走的时候,我还听见一个孩子嘀咕说是弗恩的女朋友来了,不过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弗恩是谁。”   “别扯了,弗恩只有九岁!”哈里斯先生涨红着脸反驳道。   车夫也十分吃惊,“九岁!上帝!现在的孩子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我以为他们说的是哪个长辈!”   公爵大人感觉自己后背中了一箭。   九岁就有女朋友什么的……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格蕾丝。   我九岁的时候,格蕾丝才刚出生……   就在某个大龄青年充满怨念的时候,车夫回忆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我当时好像还真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在小巷里面站着。”   “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格蕾丝语气急迫地追问道。   车夫摇了摇头,“当时天太黑了,我只是看到了一个穿着那种带着大裙撑的裙子的背影,个子很小,看起来应该不到十岁。那几个孩子就是冲着她的方向去的。”   约瑟夫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审视着他。   从肢体语言来看,这名车夫应该没有说谎。   而且即使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孩子,弗恩的家庭应该也没办法支持他每天乘坐四轮马车回家。   弗恩和车夫有矛盾的几率非常低。   只是当格蕾丝和约瑟夫进入车夫所说的小巷时,询问了巷子里的住户,却并没有发现哪一家有那种七岁到十岁之间的小女孩。   大家对于她所说的女孩一无所知。   这条线索到这里,一下子就中断了。   两人只好暂时回了苏格兰场。   弗格斯探长这一整天也没有闲着,他走访了皮卡迪利大街其他的街坊。   格蕾丝和约瑟夫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整理今天收集的资料。   “弗恩圣诞节当天白天还没有被劫走。”   还没等格蕾丝说话,弗格斯探长就先一步说出了这个结论。   “看来你今天的走访很有收获。”格蕾丝诧异地说道。   “是皮卡迪利大街另一头的邻居告诉我的,他们家离古德曼家很远,平时和他们也没有交集。   圣诞节那天上午,这家人看到弗恩和另外两个孩子去路边的小商贩那里买炸鱼薯条,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们就是被报失踪的那几个孩子。”   弗恩、路易斯和提姆三个男孩非常大胆,在伪装失踪之后,居然还敢待在皮卡迪利大街。   那个时候,警察可是已经开始在街区附近巡逻了。   然而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三个孩子会自己伪装成被绑架的样子。   现在一切被弄假成真,警方得到的线索真假掺半,使得破案变得更加困难。   线索很明显就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如果车夫没有撒谎,那么他看到的那个“女孩”一定在绑架案里扮演了重要角色。   至少在格蕾丝看来,这个时期的女孩可不会在夜里出门,跑到离自己家很远的地方和三个小男孩见面。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已经开始被父母勒令注意和异性保持距离了,就算小女孩自己同意,她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除非她的家庭比较特殊,或者她本人身份特殊。   “这个人有可能跟本就不是小女孩,而是一个小侏儒。”弗格斯探长提供了一个可能性。   “她也有可能是某个情妇生的私生女,很多男人会在皮卡迪利大街养情妇,如果他本人不是特别富有的话,恐怕情妇也不会对孩子特别上心。”约瑟夫说道:“这样一来,她认识那三个男孩也就很正常了。不过这事显然不会是三个男孩的父母允许的。”   即使这个年龄的孩子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保守   的家庭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情妇的私生女来往。   “她也有可能自己就是一名雏妓,或者她生活在单亲家庭,家里孩子很多,大人没时间管她去了哪。”格蕾丝说道。   至于这个女孩是工人的孩子这个可能性,首先就被格蕾丝排除掉了。   车夫之前说过,女孩的裙子是那种底下有裙撑的裙子。   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劳工家庭,因为劳工家庭的女人每天需要干那些脏活累活,根本不可能穿戴这种不方便的东西。   也就是说,无论出身如何,这个小姑娘必然不会缺钱。   她至少是那种能够穿着光鲜的人。   而且以弗恩那种不尊重女人的态度,穿着破旧衣服的女孩恐怕根本没办法引起他的注意力,更别提对外宣称那是他的“女朋友”了。   眼下三个孩子都不见了,格蕾丝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还有其他比较熟悉的同学知道这件事。   查明女孩的身份,将会是这起案子里非常重要的一环。 第240章 惨死的绑匪   然而还没等弗格斯探长对女孩的身份展开调查,伦敦就发生了惨案。   发现尸体的是在伦敦东区的白教堂区巡查的一名巡警。   在他所负责的区域里,一处隐蔽的住宅里总是传来扰人的狗吠声。   巡警被噪音吸引,于是选择去那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进院子,他就被院子里的惨状惊呆了。   一个男人面朝着他的方向,或者不如说是面朝着门口的方向,趴在地上,背后和腿上全都是刀伤,整个人已经血肉模糊。   在他旁边的雪地上,有人沾着血写了一句话:诱拐孩子的绑架犯已经被审判。   巡警壮着胆子继续往里走之后,又看见了两具尸体,这才连忙跑回了警局,把情况报告给了他的上司。   弗格斯探长带人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们是两天前,也就是二十六号那天下午被杀的,因为现在天气寒冷,凶手杀人后又开着门窗,所以没办法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   法医做了初步检查之后,说出了死者的大概死亡时间。   “凶器应该是一把细长的刀,非常锋利,但劈砍时造成的伤口不算很深。”法医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死者虽然中了很多刀,但实际上真正的死因可能是失血过多。”   “你是说,这些伤都不致命?”弗格斯探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虽然看起来伤势很重,但除了非常疼痛以外,这些伤导致的后果就是持续流血,而不是让死者立刻毙命。”   倒在院子里的男人,已经有警员测量了他的身高,足有六英尺二英寸(188cm),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在危险时任人宰割的人。   “我必须检查他胃里的残留物,才能确定他的真正死因。”   法医挥了挥手,就有人帮他把这具尸体抬到了那车上。   这时格蕾丝和约瑟夫刚好赶到案发现场。   他们今天早上去往苏格兰场的时候,听说了命案的事,于是火速赶了过来。   当两人看到雪地上的字的时候,约瑟夫表情古怪,“自认为是正义使者的谋杀犯。”   加里警官打开窗户   ,从房子里冒出头来,“探长,这里面有一具孩子的尸体,极有可能是失踪的路易斯。”   格蕾丝眼看着弗格斯探长从雪地里弹了起来,就像一只突然看见黄瓜的猫。   “什么?”弗格斯探长以百米冲刺地速度冲到了加里警官面前。   “虽然脸上也中了几刀,但从五官依稀可以辨认出来,而且他身上的衣服,就是卡梅隆夫妇所说的那件黑色呢子外套,衬衫袖口内侧还绣着他的名字缩写.”   “这可不妙啊……”弗格斯探长沉着一张脸,“仔细搜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尸体。”   “是,探长。”   格蕾丝站在窗前,看着法医钻进屋子里去检查孩子的尸体。   在孩子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腹部插着一把刀,侧身倒在地上。   女人的死法并不痛苦,但非常具有羞辱意味。   因为这个女人的裙子被掀了起来,盖在了脖子上。   格蕾丝猜测裙子原本应该盖在头顶,是从房门吹过的穿堂风让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她的衬裙上有字,去看看。”   一名警员听了格蕾丝的话,跑去女人的尸体边,在一层衬裙上看到用血液写出的一行字——“下地狱去吧,妓·女”。   加里警官带着人把房子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的尸体。   不过,他倒是有了一些和命案不太相关的发现。   “这两个人是一对夫妻,我们在主卧发现了一张穿着婚纱的合照。”加里警官停顿了一下,又指了指地面,“他们应该确实经常绑架儿童,地下室有很多像是刑具一样的东西,很可能就是用来恐吓孩子们,让他们不要哭闹的。”   不但如此,加里警官还在房子里找到了几本记录着黑色交易的账册。   这对死去的夫妻,不仅绑架孩子,如果收到的钱让他们觉得不满,他们就会撕票,之后把孩子的尸体卖给无良的医生,以填补自己的“亏空”。   然而面对外人的时候,这对夫妻还算是附近的“体面人”。   两人平时衣着得体,每天的活动就是在夜里四处游荡,寻找容易下手的目标。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们应该做了   一些不合法的活计,比如拐卖儿童之类的。   不过白教堂区本身就有着非常多的小偷、妓·女、流浪汉一类的人,这些人每天也都会做一些不太合法的事,大家互相之间都是相安无事,互不干扰。   即使不清楚这对夫妻具体做了什么勾当,周围的邻居们也并不在意。   毕竟这里的人想要活下去都已经非常艰难,别人房子里发生的事,谁又会在乎呢?   不过在警方锲而不舍的追问下,还是有一位邻居,表示自己圣诞节那天晚上,看到过鲁宾太太带着三个孩子进了院子。   “那两个孩子不会有能力自己逃出去的,除非有人在背后帮忙。”   格蕾丝皱着眉头,觉得“妓·女”这种侮辱女性的措辞,像是弗恩的风格。   也许这个孩子,已经走上歪路了。   “卡片上的字迹已经确认了,第一张是鲁宾写的,第二张是他的妻子鲁宾太太写的,这两个人应该经常玩这种混淆警方视线的把戏,他们每次都把送钱的地址写得距离自己家非常远,分散警力的同时,还能保证不暴露自己的老巢。”弗格斯探长在鲁宾和鲁宾太太的日记里分别找到了两人的笔迹。   经过仔细的调查之后,他们还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那就是鲁宾和他的妻子都受过不低的教育,但是两人好吃懒做,只想着依靠这种不需要付出劳动,就能获得的不义之财生活。   一开始他们一次只绑架一个孩子,而且从来不敢露出自己的脸,也不敢撕票。   但是一次绑架当中,挣扎的孩子撕坏了鲁宾太太的面纱。   为了不暴露自己,鲁宾太太和丈夫杀死了那个孩子。   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了身为人的底线。   人一旦杀死了一个人,那么接下来杀死第二个第三个,就会变得比之前更加容易。   总得来说,虽然凶手杀死鲁宾夫妻的行为违反法律,但鲁宾夫妻本来就应该上绞刑架。   “说实话,如果不是路易斯也死了,为这种人伸张正义,简直就像吃苍蝇一样恶心。”弗格斯探长在调查完鲁宾夫妻的所作所为之后,就对这两个人极端反感,“但   是我不明白,既然凶手自认为是正义的,为什么路易斯会被害死呢?”   “有一个非常荒谬的可能,但我认为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约瑟夫说道。   “别卖关子了,你得先说出来,我才能知道自己会不会相信。”   “杀人的是弗恩和提姆。”   “别扯了!”弗格斯探长果然做出了约瑟夫预想的反应,“两个孩子,杀死两个凶恶的绑架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两个大人不会把他们捆起来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约瑟夫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弗格斯探长,“但这能很好的解释路易斯为什么被杀。”   “好吧!他为什么被杀?”   “因为他拒绝和弗恩合作,拒绝杀人,所以弗恩和提姆把他给杀了。当然,现场可能还有其他人。”   “那个小女孩。”格蕾丝这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也许你可以调查一下,鲁宾夫妻最近有没有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来往,或者宣称她是他们的女儿。”   弗格斯探长将信将疑地带人调查去了。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出了苏格兰场之后,就沿着主路散步似的往回走。   “说起来,扑克牌也有好几年没有回到英国了。”格蕾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罪犯永远不会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约瑟夫皱紧眉头,说道:“弗格斯探长的办公桌上,堆积的案件比以往要多了不少。”   “能送到他面前的案子,一定不会是那种小偷小摸,这说明最近英国的重大犯罪多了起来。”   格蕾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约瑟夫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扑克牌已经卷土重来了。   而且这一次,他们必定会比上一次更加变本加厉。   “你还记得在埃及的时候,我们阅读过的威廉姆斯爵士的日记吗?”格蕾丝转头询问约瑟夫,“这次的案子,让我想起了那本日记。”   “你是说是方块k?威廉姆斯爵士的日记里,说她看起来像是六七岁的小女孩。”约瑟夫摩挲了两下下巴,“如果法医后续的尸检,能够查出鲁宾被人下了毒的话,这件事或许就真的和她有点关系。”   很快,他们的话就得   到了验证。   法医在鲁宾夫妻的胃残留物里,发现了毒扁豆·碱。   “这在非洲是一种很古老的毒药,不过在英国,它还是一种罕见的新型毒药。”   法医向格蕾丝解释,“毒扁豆又被成为卡拉巴的考验豆,卡拉巴是尼日利亚的一个古老部落,那里的酋长处决罪人的时候,使用的就是毒扁豆。   他们会给被怀疑有罪的人吃下一颗卡拉巴豆,如果这个人真的有罪,他就会毙命,如果他无罪,就会安然无恙。   当然,这种豆子并没有这种锁定罪人的神奇功效。有的人之所以吃下卡拉巴豆却没有死,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直接把豆子吞了下去,而没有咀嚼,这种情况下,他吸收的毒药是最少的。   不过这种毒药在英国并不容易获得,我认为你们查一查毒药的来源,也许能查出不少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620:11:05~2020-12-2715: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若夢39瓶;日久见人心20瓶;badodo、猪排盖浇饭10瓶;别自己花钱找爹、tianertf、vivi1瓶; 第241章 暴发户   “毒药不是通过正规途径得到的。”   二十九日上午,弗格斯探长拿出了一份文件,拍在了格蕾丝面前。   他走到客厅的边柜旁,倒了一杯威士忌,疲惫地喘了一口气。   “我们这次调查了伦敦所有的医学院和私人诊所,所有毒扁豆和毒扁豆·碱的使用,全都记录在册。”   虽然调查没能找出可疑人员的名单,但这一事实本身就很有指向性。   非正规途径的毒扁豆,恐怕其本身就是出自于非洲大陆。   从以往的案件来看,扑克牌的大本营就在非洲的可能性非常高。   也就是说,毒扁豆、蓖麻毒这一类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唾手可得。   反而是伦敦本土人士,想要通过走私得到这种东西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绝大多数的走私船不会运送这种不值钱的东西。   研究毒扁豆本身就是医学上的一个很小的分支,所有伦敦对毒扁豆的需求量很低,走私犯根本不会贩卖这东西。   “我必须先声明一点,方块k应该参与了作案。”格蕾丝说道。   “虽然我知道扑克牌的那些人本性恶劣,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也没办法确定一定有其他人作案了,也许弗恩有什么鬼把戏呢?”弗格斯探长实事求是地说道。   “不,鲁宾夫妻能被杀死的前提,就是有其他人帮助了弗恩。”约瑟夫纠正了弗格斯探长的说法,“如果你不承认有人帮助了弗恩,那么弗恩能够逃出那栋房子,就完全是超自然现象了。”   试想,一个六英尺多高的壮汉守在房子里,还有一个心思缜密又同样狠心的女人在旁边监视。   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关在地下室,居然能够在两个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自由活动,还能给他们下毒……   世界上哪有这么没有防备心的绑匪?   “必然有一个人可以和鲁宾夫妻和平相处,甚至还能和他们一起用餐。”格蕾丝说道。   以鲁宾夫妻的罪行,他们只可能和同伙一起吃饭,而不可能雇佣什么仆人。   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没有和他们一起犯罪,那个人就不会受到信任。   方块k绝对是可以轻   易取得他们信任的人,因为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   她可以吸引小男孩,到鲁宾的家去。   只要她谎称自己是鲁宾夫妻的女儿,那么她就能以邀请朋友做客的方式,把小男孩骗到鲁宾的家里去。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格蕾丝让弗格斯探长盯着“漂亮的小女孩”。   要知道,面貌普通的小女孩,是没办法把同龄的陌生男孩骗到自己家里去的。   但漂亮的小女孩可以。   方块k或许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骗了许多其他的男孩,从而获得了鲁宾夫妻的信任。   只不过目前的线索,还不能证明,帮助弗恩逃出那座房子的人就是方块k。   警方现在掌握的证据,甚至还不能确认弗恩、提姆和那个未知的人士,谁才是杀人凶手。   在苏格兰场没有找到那个小女孩和两个男孩的踪迹之前,所有的推测都不能起到直接作用。   不过三个男孩里,有一个已经找到了尸首,这倒是完完全全的事实了。   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弗格斯探长从丹尼尔斯别墅走了出去。   半路上,一辆豪华得近乎晃眼的马车走了过去。   马车上没有任何古老的家族纹章,倒是有一些不伦不类的花纹。   “现在什么毛毛虫都想假装贵族。”   弗格斯探长嘀咕了这么一句,继续往前走了。   倒不是说弗格斯探长多么推崇贵族,但他瞧不起那些冒充贵族的商人,这一点倒是真的。   原因很简单。   工业革命刚刚兴起的时候,这群商人联合工人,嚷嚷着需要自由,对贵族极尽贬低。   然后其中一部分有了钱,就把工人踹到一边,让他们成了新时代的奴隶。   这也就算了。   最可笑的是,这群人富裕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买上一大块土地,当起了乡绅,成为他们当初鄙夷的人当中的一员,而且还以此为荣。   这群人推翻旧的价值观,不是因为什么崇高理想,就是为了赚钞票。   只要把钞票赚够了,他们还会把旧的价值观买回来。   又蠢又坏!   弗格斯探长这样想着,脚步逐渐走到了摄政街。   这里的景象让他不免垂头丧气。   漂亮小女孩!   摄政街到处都是漂   亮小女孩!   不是私生女就是雏妓,简直和皮卡迪利大街的一部分地段一模一样。   男人们包养情妇,当然是选择漂亮的,生下的私生女难道还会丑吗?   那得是多差的运气!   又脏又臭的伦敦,犯罪的温床!   与此同时,弗格斯探长之前看到的那辆马车,在伦敦西区的昂贵地段停了下来。   这地方距离丹尼尔斯别墅并不算太远,大概只有四分之一英里的路程。   一名听差从马车后面的位置走了炸开,替车里的主人拉开了车门。   一辆四轮马车,前面一个车夫,后面再站上两名服装、身高一模一样的听差,一般来说,即使是贵族去王宫觐见,规格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一位年长的女士扶着听差的手臂,一边走下马车,一边向别墅的方向张望,有些装腔作势地对着自己的丈夫说道:“亲爱的,我们这么多年没回英国,这里可是大变样了!”   这位女士看起来应该有六十岁了,而且早年应当不算富裕,所以看起来并不像同龄的其他贵妇人那么年轻。   她的丈夫没有说话,只是很敷衍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尴尬。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车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看起来二十出头,女孩看起来应该只有十五六岁。   这两个年轻人说话的时候,带着很明显的美国口音。   “妈妈,我们以后会在英国定居吗?”女孩下车的时候询问自己的母亲。   “当然,我的甜心,我们本来就是英国人。我和你爸爸都是,既然是这样,那么你们两个当然也是英国人,只不过是恰好再美国的土地上出生罢了,不是吗?”   女孩瘪了瘪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是她的哥哥冷哼了一声,“这里并不比美国好多少!”   在他说完这话的一瞬间,周围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确切得说,所有的仆人下意识地释放出了一种低气压。   这些仆人都是本地人,他们对于给美国人当仆人这件事已经非常不满意,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话,无疑加大了仆人们的不满。   单个仆人的确是没什么可畏惧的,但是当一整个别墅的仆人都对某位雇主不满的时   候,吃亏得是谁可就说不准了。   这些深谙宅邸阴私的人,非常擅长不动声色地给别人软钉子。   于是在住进这栋豪华别墅的第一天,年轻的小泰勒先生,就深刻地感受到了英国的种种“缺点”。   比如晚餐的时候,他的银制餐具上有划痕,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杯被放反了,而本性装着清水的水杯里,装的居然是朗姆酒。   他洗澡的时候,水温也特别烫,进卧室的时候还被卷起来的地毯绊了一跤。   诸如此类的烦心的小事一桩接一桩。   并不知道自己被仆人们联合使了绊子的小泰勒先生十分不高兴,在原本应该睡觉的时间,选择了去外面找乐子。   他一路闲逛到摄政街,进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馆。   这时一个面容非常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冲他眨了眨眼睛。   小泰勒先生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有人阻止自己和这么小的女孩搭话,这才试探着走了过去。   “您来找乐子吗,先生?”   小泰勒先生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没错。”   他狐疑地看着小女孩,“你是哪个房子里的?”   他所说的“房子”,一般被称作“xx太太的房子”,具体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小女孩露出一丝和她长相不符的成熟,歪着头举起高脚杯,“我自己单干,不需要妈妈。”   “哦,那你可要难过了,你甚至不知道经常来这里的是谁,对吧?我听说过,房子里的妈妈们都有自己的消息途径。”小泰勒先生也要了一杯酒。   “不不不,我知道您是谁,您一定姓泰勒,对不对?”小女孩的眼睛转了转,露出一丝可爱的笑容。   “哦,猜出我是谁可一点都不难,如果你见过我父亲,你当然能够猜出我是谁。我们最近刚刚来到英国,也算是这里的新贵了吧?不过你的消息确实很灵通。”小泰勒先生此时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时候,这个有意思的小女孩能给他什么乐子。   两人在酒馆里喝了几杯之后,小女孩就暗示他,一次要八个先令。   虽然在这种地方,这个价格有点高了,但是看见那张纯洁幼稚的脸蛋,小泰勒先生当然不会在意这点钱。   果   然每到一个地方,在女人身上找乐子,才是最让人高兴的部分。   小泰勒先生感觉自己有点醉了,他跌跌撞撞地跟着小女孩走出了酒馆,然后七拐八拐,往一条幽深的小巷里走去……   ……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三十日下午,泰勒夫人趴在儿子的尸体上,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警局的人好几次想要把她拉开,都没能成功。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是他们。”弗格斯探长和格蕾丝说起自己昨天在路上碰见泰勒家的马车的事,“说实话,那辆马车实在是太夸张了,我还以为是哪位公爵刚刚从王宫回来!”   格蕾丝和约瑟夫对视一眼,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尸体?”   “咳,总得等泰勒夫人离开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715:54:27~2020-12-2814:5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软萌小兔纸50瓶;朱古力30瓶;豆丁、甜果果20瓶;wo在飘、日久见人心、谢桥北、普罗旺斯、bigbro10瓶;viola6瓶;老板不醒5瓶;吃了吗、tianertf1瓶; 第242章 杀人动机   不得不说,泰勒夫人是个相当难缠的老太太,她在儿子的尸体边哭了很久,之后又缠着弗格斯探长,要他承诺一定把凶手抓出来。   “真是够受的!这确实是我的职责,但是这样被人按着发誓,也太让人不快了!”好不容易送走了泰勒夫人,弗格斯探长才得以松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去停尸房看看吧,法医应该也正在那进行死因调查呢。”(1)   三人去停尸房的路上,弗格斯探长大概描述了尸体的惨状。   说得文雅一些的话,就是小泰勒先生身上的某个对于男人来说很重要的器官被切掉了,警官们搜索了现场以及临近几百码的范围,都没能把它找到。   格蕾丝的表情闪过一丝尴尬。   “这样看来,凶手是女人的概率很高。”约瑟夫面色古怪。   对他来说,还是不要让格蕾丝看见那种可怕的东西比较好。   而且这个小泰勒先生死在那种暗巷里,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到了停尸房之后,约瑟夫几乎可以断定,这家伙的死,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找的。   因为小泰勒先生身上的衣服非常完好,没有被别人脱掉或者换上其他衣服的痕迹,他的裤子绝对是他自己解开的。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就不是约瑟夫可以预料的了。   法医向三人解释了小泰勒先生的死因。   “他是死于毒扁豆·碱中毒,至于他身上其他的伤,应该是死后造成的。换句话说,凶手在虐待他的尸体。”   “但是他在外面毒发的时候,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呼救?这种毒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格蕾丝问道。   “这种毒药实际上有镇静和止痛的效果,中毒的人往往会表现得非常平静,如果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的话,他甚至可能会一直维持这种平静,直到死去。”医生以专业人士的口吻解释着毒扁豆神奇的作用。   “又是毒扁豆!这绝对不是巧合。”弗格斯探长的脸色一沉。   扑克牌组织的嚣张简直是令人发指,在刚刚杀了三个人的情况下,这个凶手居然胆敢   立刻再杀一个人!   “死者出入这种地方,想必是去找乐子去了,但是他住在西区,特意到这么远的暗巷里找妓·女的可能性不高,你可以在西区附近的区域调查一下。”格蕾丝给弗格斯探长提了意见。   当天傍晚,弗格斯探长就有了收获。   他找到了一个目击者。   当然,这人没有目击小泰勒先生如何被杀,仅仅是目击了他去了哪家酒馆。   目击者是在摄政街工作的一个门房,今年已经快要六十岁了。   他之所以注意到小泰勒先生,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他从前的一个老朋友。   “说实话,他和我那个朋友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我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大家都住在威尔士乡下,我们这些男孩互相之间都认识。”老迈克说到这的时候一脸怀念,“不过后来史蒂文说要来伦敦闯荡,我们后来就没再联系了。”   “史蒂文·泰勒,对吗?”格蕾丝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老迈克说到一半才一脸震惊地看向格蕾丝,“您怎么知道,先生,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昨天那位年轻的先生也姓泰勒。”格蕾丝提示他,“他是您那位朋友的儿子。”   “哦,上帝!史蒂文一定非常难过!”老迈克先是感叹了一句,随后又有些酸溜溜地说道:“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了上等人,那个年轻人昨天的派头,简直就像贵族家的少爷。”   弗格斯探长开始不耐烦地追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你昨天是几点看见他的?”   面对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警长,老迈克开始拘谨起来,“我、我想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半,他在街边徘徊了一会儿,好像在犹豫进哪一家酒馆。但是我这样的人可没有怀表啊探长,我也没办法说这一定准确。”   “他是什么时候从酒馆出来的?”   “我猜应该是十二点过一刻,因为对面有一家旅馆是十二点熄灯,我感觉在那之后十几分钟,那个年轻人就从酒馆出来了。”   “他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小姑   娘?”弗格斯探长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这个老门房。   “咳,确实有一个,但是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那个小姑娘戴着外出的帽子,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但是那个年轻人个子比较高,酒馆里的灯光能照在他脸上,而且男士们的帽子并不挡脸……”   弗格斯探长抬起手,表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一切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个小姑娘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擅长通过表象欺骗他人,从而以弱胜强的凶手。   当天晚上,三人就去了老迈克所说的酒馆。   只不过酒馆里的大多数人都对弗格斯探长所说的小姑娘没有印象。   按照男士们的说法,他们并不是那种□□,所以对雏妓没什么兴趣。   而对于交际花们来说,雏妓是最没有竞争力的对手,因此她们这些人谁也没有把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只有酒馆老板,因为小姑娘的年龄,多看了她两眼。   “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七八岁,长得相当漂亮,就是有时候看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她刚进酒馆没几分钟,那位姓泰勒的先生就走了进来,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是约好的。”   “您还记得她的样子吗?也许您可以帮我们一个忙。”格蕾丝单手撑在吧台上,和酒馆老板商量了一会儿。   最终,酒馆老板答应明天白天到警局,帮助画师复原小女孩的画像。   大概是知道了自己被别人看到了正脸,这天晚上,伦敦十分平静,可见方块k并没有再次动手。   只不过,格蕾丝已经从这次的杀人案里,发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   比如这次方块k为什么要杀人。   根据酒馆老板的说法,方块k进入酒馆的时间,只比小泰勒先生早了几分钟。   这说明,她很有可能在小泰勒先生身后跟踪了一段时间,最终选择了一个他最有可能进入的酒馆,提前钻了进去,为的就是营造一种“偶遇”的假象。   从泰勒一家的做派来看,小泰勒先生极有可能平时表现出来的也是那种喜欢铺张的暴发   户行径。   在这种情况下,推测出他会进入装修最好的酒吧,这本身应该不难。   而另一件引起格蕾丝注意的事,就是老迈克的话。   小泰勒先生和他的父亲史蒂文·泰勒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泰勒先生和泰勒夫人来警局辨认尸体的时候,由于泰勒先生已经六十多岁了,面部肌肉结构和年轻的时候必然变化很大。   格蕾丝当时仅仅以为他们父子两个长得有点像,却没想到能像到这个程度。   “泰勒先生和他的长子小泰勒先生的年龄似乎差得有点太大了。”约瑟夫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相差了四十岁。”   如果泰勒先生是绅士出身,这个年龄差还情有可原。   可是按照老迈克的表述,再加上泰勒先生年轻时和老迈克是朋友的事实,足以说明一件事——泰勒先生年轻时属于劳工阶层。   劳工家庭四十岁才生第一胎的概率,几乎是零。   甚至可以说,大多数的劳工家庭,父母四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孩子了。   有很多家庭甚至会有九个孩子。   即使泰勒夫人不容易怀孕,他们怎么也应该有两三个孩子。   当然,孩子们确实有夭折的可能性。   但是恰好四十岁以前的孩子都死了什么的,未免太过巧合了。   “你说,方块k现在多少岁了呢?”格蕾丝一脸沉思,“泰勒夫妇早年来到伦敦,之后又在快四十岁的时候去了美国,直到最近,才回到伦敦。”   可以看出来,这对夫妻认为自己赚够了钱,应该回到英国当“高贵的英国人”才行。   而方块k,刚好在他们回到伦敦的第一天,截断了他们的美梦。   泰勒夫妇再也不会感到幸福了。   他们唯一的儿子死了,这不仅仅代表着泰勒家将不再有直系后代,同时也代表着他们奋斗了半辈子赚来的一切,最后都要给女儿泰勒小姐做嫁妆,最后送到别人家去。   方块k之所以虐待小泰勒先生的尸体,估计也有在泰勒夫妇心口上捅刀子的成分在。   结合这些事实,格蕾丝合理推测,方块k和   当初的拇指上尉一样,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侏儒。   她作案的目的,第一是为了除掉那些身体没有缺陷,本性却十分恶劣的坏孩子,第二,则是惩罚那些包庇坏孩子的父母。   对于方块k来说,她小的时候也许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但却因为自己是个侏儒而被父母抛弃。   而弗恩、路易斯、提姆和小泰勒先生这种本性恶劣的人,却因为有一副正常的身体,而被父母毫无保留地偏爱着。   这难道不是一种不公吗?   所以她把弗恩三个男孩引诱到杀死过很多无辜孩子的鲁宾夫妻的家,教会他们如何杀人,让这几个孩子彻底变成社会公认的罪人。   与临阵退缩的路易斯相比,弗恩和提姆不仅仅要死,而且还要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而死。   而小泰勒先生,则会以最丢脸的方式死去,他的死讯会登上报纸,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因为找妓·女才死在了暗巷,而且他的死状也会被记者事无巨细的报道。   没什么比这更让泰勒夫妇心痛的了。   只是格蕾丝很怀疑,她是否真的会就此收手。   作者有话要说:1死因调查是由验尸官主持的一个法律程序。在英格兰和威尔士,验尸官是由地方政府聘任的独立司法官员,职责之一是对非自然死亡进行验尸及死因调查。感谢在2020-12-2814:52:34~2020-12-2817:2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1瓶; 第243章 抓捕方块K   “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办法,把三个便衣警察送进了泰勒家,连泰勒夫妇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弗格斯探长安排完人手之后,就去了丹尼尔斯别墅,通知格蕾丝事件的进展。   此时格蕾丝正坐在约瑟夫对面,和他讨论弗恩和提姆生还的可能性。   “我认为方块k不会选择杀死弗恩和提姆,让他们两个死在绞刑架上,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成功。”   现在英国的法律可不会保护未成年杀人犯,只要弗恩和提姆被证明杀了人,那么他们就铁定会上绞刑架。   “不过我们得先把她抓住才行。”弗格斯探长一脸凝重,“她应该不是一个人回到伦敦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自己乘船回伦敦,这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所以要调查船舶公司。”约瑟夫说道:“为了跟踪泰勒夫妇,方块k很有可能和他们乘坐同一班邮轮。”   “实际上,我怀疑方块k这次的行动,完全是她个人主导的。”   格蕾丝有这种猜测,是因为方块k这次作案的目标太过明显,以至于留下了很多线索。   当然,对比格蕾丝办过的其他案件,这次的案件线索实际上很少。   但是对比扑克牌犯过的案件,这次案件的线索却称得上多。   方块k因为发现了自己的父母,所以失去了平时一贯的冷静。   这次的案子,很有可能计划并不缜密。   格蕾丝更倾向于相信,方块k这次随行带来的,是一个没有权利对她指手画脚的人——ace牌。   如果是其他的花牌跟着一起来了,这种不成熟的计划,恐怕就会胎死腹中。   因为扑克牌要做的是对“一便士侦探”的挑衅,而不是损失自己的人手。   从上次埃及的案子来看,方块k平时应该是个很谨慎的人。   甚至格蕾丝怀疑,美国的拇指上尉杀人一案,也和她脱不开干系。   这么一个屡屡得手的狡猾罪犯,必然是极端的愤怒,才能使她失去冷静。   抓住格蕾丝和约瑟夫给的两点提示,弗格斯探长   的下属加里警官很快就传回了消息。   他调查了泰勒夫妇的人际关系,发现他们确实有一个孩子在二十多年前“不小心走丢了”。   只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仅仅只有几个和泰勒夫妇仍有联络的老朋友知道这宗走失案。   另外,船舶公司近几个月的乘客名单,也被核对过了一遍。   泰勒夫妇所乘坐的那艘远渡大西洋的邮轮,确实有疑似方块k的人出现。   “因为横跨美国和英国的邮轮一个月才能走一个来回,所以船上的船员还能勉强记得当时的场景。”加里警官照着自己的记事本,向弗格斯探长以及格蕾丝两人报告自己的发现,“有船员认为是一个高个子年轻男人带着方块k上了船,他们登记的名字是班奈特·菲利普,以及海蒂·菲利普。”   加里警官提醒其他三人,“当然,这两个名字十有八九是化名。”   “班奈特的特征,是否有船员记得?”格蕾丝问道。   她知道这个高个子男人百分之百不会是黑小丑。   但是,如果是自己知道的另一个高个子男人,那么可就算是中奖了。   毕竟想要一次性抓住两个扑克牌的成员,这第二个当然是了解得越多越容易抓住。   “船员认为他有一股奇怪的俄国口音。因为他的姓氏并不像是俄罗斯人,但口音却很像,所以船员对他的印象格外深。”   格蕾丝有些惊喜地冲着约瑟夫眨了眨眼睛,“看来,方块k这次是被她突然出现的父母气疯了,连伪装都做得这么仓促。”   “方块k一定是急需一个人让她可以有正当身份,且不那么引人注目地登船。不过她当时可以用的人手一定不多,所以才选择了方块a。”约瑟夫推测道。   这时弗格斯探长说道:“方块a没准就是方块k的直系下属呢?你们为什么不想想这个可能?”   “可是当初的红桃a玛丽是黑桃j的下属,如果按照你的算法,这一点可说不通啊!”约瑟夫下意识地反驳了弗格斯探长。   不过在久远的以后,他的这一点失误,被   弗格斯探长揪住嘲笑了很多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苏格兰场已经调派了足够的人手,就等着抓住这两名罪犯了。   终于,在1849年的第一天,方块k的真容终于浮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个面容白皙,五官精致的小姑娘。   确切得说,应该是一个小姑娘模样的三十多岁成年女人。   格蕾丝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十分难以理解。   当初的泰勒夫妇,是以怎样的狠心,才会把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丢弃的呢?   有的人犯罪,也许是因为天生坏种,有的人犯罪,则是受整个外部环境的影响。   方块k显然是后者。   如果她是前者,那么她在看到亲生父母的时候,就不会如此愤怒,以至于失去理智。   但她终究是犯罪了,她在之前的许多案子里,就已经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即使身世再怎么可怜,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会被法律姑息。   方块k假扮成了卖花的小女孩,出现在了泰勒夫妇别墅的门口。   一名男仆从后门走出来,一脸不耐烦地驱赶她。   方块k开始利用她那张可爱的脸蛋,试图让男仆心软。   男仆终于松口,让她进了别墅。   就在进别墅的一瞬间,男仆的手上多出了一副特质的手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地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从别墅外观察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看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方块k就这么被一名警员悄无声息地抓住了。   与此同时,她那个非常有特色的同伙,也被加里警官带着人逮了个正着。   加里警官冲进房子里的时候,弗恩和提姆还在沙发上,摆弄着一把细长的刀子。   “学得还挺快!”加里警官抓住这两个小坏种的时候,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俄国口音的男人被抓住的时候,还一直用俄语对着警察破口大骂,不过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四名罪犯最终全都被苏格兰场抓获,尤其是方块k和方块a两个人,被严密地搜身之后,才投进了监狱。   弗恩和提姆两个人的审讯很顺利,弗格斯探长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两人的口供。   弗恩承认自己在一个月前认识了方块k,她自称为海蒂。   因为海蒂长得漂亮,虚荣心作祟的弗恩就选择和她成为了“男女朋友”。   平安夜前几天,三个男孩认为家里给的零花钱太少了,于是弗恩就提议三个人离家出走,伪装成绑架,然后按照不同时间,轮流写恐吓信到三个人的家里,一人索要三十英镑,每次都是三个人平分。   海蒂听说了他们的计划之后,就提议不如假戏真做。   她宣称自己认识一对夫妻,是真正的绑架犯,他们可以利用这对夫妻勒索更多的钱。   “海蒂说这两个人让她假扮他们的女儿,骗了很多男孩,所以他们非常信任她。”弗恩坐在弗格斯探长面前,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她告诉我们,说她有一种毒药,可以在鲁宾和他的老婆不注意的情况下毒死他们。我们只需要等鲁宾夫妻的恐吓信寄出去以后,她就会趁机给他们下毒。”   三个男孩听信了海蒂的话,在圣诞节当天夜里,假装自己是被她骗到鲁宾的房子里去的。   他们在地下室等着海蒂的消息。   二十六号中午,海蒂在午饭期间,给鲁宾夫妻下了毒。   只不过毒药的分量并不够,当弗恩、路易斯和提姆三个男孩从地下室跑出来的时候,鲁宾醒了过来。   一开始,他还凶神恶煞地威胁着要杀死弗恩那几个孩子。   这时候,海蒂找出来了几把刀,递给了弗恩三人。   她宣称鲁宾是个很可怕的人,如果不杀了他,他一定会对他们几个展开报复。   弗恩几乎立刻就选择了杀人,而提姆因为畏惧弗恩,也选择了跟着他。   只有路易斯坚决坚持自己的底线,不愿意动手杀人。   由于药物的作用,鲁宾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和别人搏斗,再加上弗恩手里有刀,没过多久,他就在弗恩疯狂地劈砍下,失去了行动能力。   之后,弗恩命令提姆必须在路易斯   和鲁宾太太当中选一个,作为杀害的目标。   根据提姆所说,当时弗恩眼中凶光毕露,如果他拒绝了,下一个死的人就会是他。   弗恩在三个孩子里个头最大,年龄也最大,提姆不敢反抗,就把刀挥向了更加弱小的路易斯。   就这样,两个孩子成了罪犯,一个孩子成了尸体。   相比于这两个孩子,海蒂和班奈特的审讯则困难重重。   这两个人的嘴巴就像保险箱一样紧,几乎什么都问不出来。   甚至海蒂在审讯的时候,还有功夫威胁格蕾丝。   “我知道自己会上绞刑架,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看到了那两个老东西痛苦的脸!哈哈哈哈……”海蒂露出疯狂的笑容,“多么讽刺,他们居然把那个无能的□□当成最爱的孩子!我就是要杀了他,然后看那两个老畜生气得扭曲的脸!”   紧接着,海蒂看向格蕾丝,“我在扑克牌还算是有点地位,你害死了我,就等着扑克牌的疯狂报复吧!”   “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的处境吧!”格蕾丝面无表情地说道:“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扑克牌组织的人,已经被我抓住四个了,还有一个黑桃j,虽然是失踪状态,但你们现在也没办法在英国用他了吧?”   一番冷嘲热讽之后,格蕾丝离开了审讯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817:25:27~2020-12-2821:1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欢有味25瓶; 第244章 公墓怪人   1849年3月的一天,商人加尔斯先生忙碌了一天,终于得以回家休息。   他向着路边招手,随手叫了一辆双轮马车。   说出了目的地之后,车夫赶着马车,辘辘地走了起来。   双轮马车的车棚边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三月的风还有些寒冷,加尔斯先生坐在车斗里,盼望着可以快点到家。   在通往他住处的一条路上,有一座公墓,往常这个地方也不过是他每天必经的一个普通建筑物罢了,今天却格外不同。   马车还没有路过公墓的正式入口,加尔斯先生就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朝着声源看去,立刻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哦,上帝!   我看见了什么?   当晚,加尔斯先生慌慌张张地钻进了自己的房子,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他的家人都对他的表现十分担忧。   第二天一早,加尔斯先生就忍不住找到了附近的巡警,说明了自己昨天看到的怪事。   ……   “他说自己看见一个人一下子窜了六英尺高,从公墓的围墙上蹦过去了?”加里警官面色古怪,“你确定你的表述准确吗?我想他也许是说一个偷尸体的贼,从墙上爬了过去,或者翻了过去什么的。”   报告的巡警摇了摇头,“我也向他确认了很多遍,可是他坚持认为,那个人是从平地上忽然弹起来的,然后就想一颗子弹一样,嗖地一下蹦进了公墓墓园。墓园的围墙有六英尺七英寸(两米)高,我已经去他说的地方确认过了。”   加里警官不置可否,“现场有其他痕迹吗?”   “有几个奇怪的脚印,看起来像是羊的蹄子一类的,脚印很深。”巡警补充道:“啊,加尔斯先生还说,他看到那个人长着巨大的耳朵和一双红眼睛……”   说到这,连巡警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   “真幸运,他没有说那个人长了犄角和翅膀。”加里警官说了句俏皮话,在档案上记录了这么一次无关紧要的“公墓潜入案”。   “我询问了在公墓工作的工人,他们认为昨天没有尸体失窃。”巡警说道。   “这件事暂时就这样吧,既然他除了吓唬人,并没有犯下其他罪行,我们苏   格兰场也不可能多管闲事。伦敦每天案子这么多,浪费这个时间,也许都能抓几个小偷了。”   “是,警官。”   等巡警走了,加里警官才把档案放进牛皮纸档案袋里,和一堆不重要的小案子放在了一起。   “要我说,这八成是那些俱乐部里的无聊绅士又打了什么奇怪的赌,比如戴着假耳朵扮成鬼去吓唬路人一类的恶作剧。”和加里警官在一间办公室的警官说道。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但是不能这样和目击者说,不然他们又会抱怨警察不负责任。上帝!又有这么多案子!”加里警官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一堆文件,叹了口气。   这件事原本也就这么过去了,实际上加尔斯先生本人在事后也时常怀疑自己眼花了,又或者那确实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也许弹起来的只是一个很逼真的蜡像,而不是一个人。   但是这一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   几天后,一位姓亚当斯的女孩在路边被巡警发现。   这个女孩当时衣衫凌乱,上衣和紧身胸衣看起来似乎被野兽一样的利爪撕开了,因而整个人处在半裸的状态。   现场还有少量的血迹,幸运的是,这个女孩并没有死,只是昏迷就过去。   是巡警叫醒了她。   亚当斯小姐被送回了家,加里先生在第二天,被委派到她的家中做笔录。   这名少女看起来受到了很大惊吓,身体上的伤害和精神人的伤害一样严重。   在离开警局前,加里先生就得知,亚当斯小姐的腹部受到了锐器的伤害,但幸运地没有受到致命伤。   出于担心,她的家人此刻就陪在她的身边。   “亚当斯小姐,我现在要开始询问了,如果询问过程中你感觉到不舒服,我们也可以随时暂停询问。”   “请您问吧,警官。”   “那么,能否请您告诉我,您昨天遇到那个袭击者时所发生的事?”   亚当斯小姐哆嗦了一下,说道:“昨天……昨天晚上我和其他朋友结伴回家,半路上,那个人就突然冲了出来。他一下子跳得很高,嘴里还发出尖锐的怪叫……我们都吓坏了,所以就赶紧往前跑……”   这个怪人一开始并没有抓住亚当斯小姐,而是袭   击了另一个路人,一名看起来比较健壮的女士。   “那位女士一直在后面大喊大叫,还剧烈挣扎,我当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结果就落在了后面。”   那个一蹦三尺高的怪人放弃了剧烈挣扎、不好控制的健壮女士,转而盯上了亚当斯小姐。   亚当斯小姐很快就被抓住了。   “他长着一双凸出的红眼睛,耳朵很大,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这个魔鬼撕烂了亚当斯小姐的衣服,但却没有侵犯她的意思,而是用爪子划伤了她的腹部。   “他有一双野兽一样的爪子,在月光下还欠着寒光……”亚当斯小姐的牙齿打了个颤,发出磕碰的声音,“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她的话让加里警官神色一动。   这个描述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仔细询问过后,加里先生得到了一组歹徒的特征:   一、歹徒戴着绅士高礼帽,穿着黑色长裤,上身没有穿外套,而是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服装,还披着一件斗篷。   二、歹徒的跳跃能力很强,但力气并不是特别的大(毕竟可以被另一位女士挣脱)。   三、歹徒给人的感觉不算特别年轻,也许是三十五到四十岁的中年人。   四、歹徒的武器是一种可以安装在手上的金属利爪。   加里警官得到了这些信息之后,就离开了亚当斯小姐的家。   回到警局之后,他离开翻出了之前的那份档案。   “真是太奇怪了,你知道吗?前几天我们讨论的那个恶作剧,居然真的是一个罪犯,这家伙谋杀未遂,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加里警官把自己今天拿到的口供和前几天的档案一起,递给同事看。   “不会吧……”   两人都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这种案子看起来完全是随机作案,警方目前能做的,也只能是加强巡逻。   然而又过了几天,时间到了四月份,又一起案子发生了。   这回终于引起了弗格斯探长的注意。   他把加里警官叫到办公室,询问案情进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伦敦的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   加里警官如实地说出了案子的全部经过。   “眼下又发现了第三起案子,但是我们不能确定这   是同一人所为。”   第三起案子和前两起不同。   如果说前两起案子,一个属于恐吓,一个属于暴力行凶,那么第三次就应当属于猥亵女性。   案子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昨天下午,一名姓史蒂芬年轻女孩在路过公园的时候,经过了一条幽暗的小巷。   一个恐怖的黑影从暗巷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这位年轻美貌的姑娘,一边亲吻着这个姑娘的脸颊,一边还撕扯着姑娘的衣服,显然是意图不轨。   史蒂芬小姐被他吓得高声尖叫。   好在当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周围的街道还有人,当路人听到喊声的时候,立刻就有人往史蒂芬小姐的位置赶去。   就这样,听见脚步声的歹徒只好放弃了侵犯史蒂芬小姐的意图,仓皇逃窜。   “听起来的确不像是同一个人犯案。”弗格斯探长板着脸,一只手不自觉地摆弄着嘴唇上方的八字胡,“不过也不能排除这家伙因为屡次逃脱,所以开始变本加厉,想要犯下更严重的罪行。”   同一套装束的罪犯,短短半个月,就有三起案子发生,这简直就是对苏格兰场的侮辱。   虽说第一起案子严格上来讲,也许并不是犯罪,但这家伙当时没准就是因为被加尔斯先生看到了,所以才不得不停止了犯罪。   眼下格蕾丝和约瑟夫正在伦敦,弗格斯探长想了想,决定把这事告诉两人一声。   ……   丹尼尔斯别墅,书房里,格蕾丝正在核对新的犯罪证据。   实际上,虽然方块k和方块a嘴巴很严,但只要他们活着,并且开口说话,格蕾丝就总是能通过狡猾的语言陷阱,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三个多月的审问显然是很有成效的,因为格蕾丝至少通过这些线索,再加上以往案件的档案,又揪出来了两个罪犯。   虽然这两个不过是两个ace牌,但对于格蕾丝这种轻度强迫症患者来说,同一个字母的牌都被剿灭,也算是一种收集要素。   眼下,法院已经宣判了方块k的绞刑,本月底,这个女人就要上绞刑架。   在这件事上,弗格斯探长已经尽可能地拖延了绞刑的时间,为得就是让格蕾丝可以多审问方块k几次,不过这些时间也是法律   层面的极限了。   即使知道方块k知道很多有关扑克牌的事,但法律就是法律。   更何况这个嘴硬的家伙就算被关在监狱一辈子,也未必会提供多少线索。   格蕾丝也觉得,自己能问出来的东西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弗格斯探长来了,公爵大人,克里斯蒂先生。”小听差在书房门口说道。   “请他进来吧。”约瑟夫挥了挥手让小听差走了,随后转头和格蕾丝说话,“一定是又碰上奇怪的案子了。”   “中国有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格蕾丝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821:12:46~2020-12-2911:0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要遇见一束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th57瓶;想要遇见一束光19瓶;hypophysis、银鱼不是鱼10瓶;tianertf1瓶; 第245章 白教堂血案   弗格斯探长一进来,就用狐疑地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总感觉这两个人刚才在说我的坏话。   “咳,下午好啊,公爵大人,格雷厄姆。”   “下午好,弗格斯探长。”格蕾丝和约瑟夫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弗格斯探长感觉气氛更怪了。   “伦敦最近发生了怪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吧?”   “如果您是说那个四处袭击女士的‘跳高运动员’,我确实听说了。”格蕾丝调侃了一句。   “一个目的不怎么明确的罪犯,哦,甚至可能并不只是一个罪犯。”约瑟夫评价道。   “你说的没错,我也很怀疑这是团伙作案,或者是模仿犯罪。”弗格斯探长列举了三起案子的差别,“你们看,第一起案子发生在公墓墓园里,很难说这个罪犯想要干什么。而且和后两起案子不一样,这次的目击者是一个男人。”   “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一点。”   格蕾丝话音刚落,弗格斯探长就板着脸问她,“啊,你不会是在讽刺我吧,格雷厄姆?”   说实话,弗格斯探长总以为自己板着脸的时候很吓人,但是对于熟人来说,他这幅表情还挺好笑的。   “你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弗格斯探长。”格蕾丝笑着说道:“我刚才说的可是真话。一般来说,连续犯案的罪犯,都有自己的特殊癖好,他们喜欢挑某个特定的群体下手。你也说了,第一起案子和后两起不同。目前看来,这个罪犯应该是喜欢挑年轻姑娘下手。”   弗格斯探长被说服了,“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第一起案子可没什么人知道。”   因为第一起案子里,没有人受到过损失,所以苏格兰场并没有公开这件事。   而且报案的加尔斯先生也不是那种喜欢乱传谣言的人。   当初他看见一个怪人的事,连他的家人都不能说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而加里警官和巡警,就更不可能四处宣扬这种无聊的事了。   总得来说,第一起案子根本就没有宣扬开来的机会。   然而在这件事没有传扬开的情况下,却出现了一个袭击女士的凶犯,穿着打扮和加尔斯先生那天描   述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第二起案子,凶手的目的明显是杀人,虽然亚当斯小姐最终没有被杀害,但是她的腹部被刀子一类的东西划破了。根据她自己的说法,那个凶手应该有一双野兽的爪子。不过医生认为,那是一双用金属做成的爪子,上面带着锋利的刀刃。”   弗格斯探长紧接着又提起第三起案子,“但是你们看,第三起案子里,凶手的目的又变成侵犯女性了。这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不是吗?”   实话说,现有的证据太少,连格蕾丝也不能断定这个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眼下扑克牌的案子暂时告一段落,短期内也很难再有太大的进展,于是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参与本次案件的侦破。   然而就在三人离开丹尼尔斯别墅之后没多久,第三起案子的受害者史蒂芬小姐家附近,又发生了一起案子。   一名年轻女士被一个穿着斗篷的怪人袭击,上半身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   这位女士高声呼救,引来了不少人。   结果就在大家打算抓住这个嚣张的罪人时,他居然弹跳着冲进了四轮马车的通道。   一时间,马车夫们手忙脚乱地拉住了缰绳,大声咒骂,马匹嘶鸣,路上的行人也差一点被这些反应不及的马车撞飞。   等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罪犯已经跳过了一堵九英尺高的围墙,嘴里发出惊悚的尖叫,越逃越远了。   ……   “该死的罪犯!”   第二天,弗格斯探长把报纸狠狠地摔在桌面上,“哈!这家伙现在都有名号了,弹簧腿杰克!”   格蕾丝看着新的受害者笔录,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个罪犯看起来似乎是个表现欲特别强烈的人,他专门挑这种热闹的地方下手,几乎每次犯罪都会被打断。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就好像他的目的就是上报纸似的。”   约瑟夫这时在弗格斯探长办公室的地图前标注了四个案发地点的位置。   “虽然有的案件发生在小巷附近,但是这些地方实际上都很靠近大路,这家伙的目的,估计就是引起民众恐慌,然后打乱附近四轮马车的前进方向,趁乱逃跑。”   目前为止   ,罪犯除了划破了亚当斯小姐的腹部以外,就再也没能对其他受害者造成任何外伤。   作为一个罪犯,他既是成功的,也是失败的。   说他失败,当然是因为弹簧腿杰克的犯罪行为几乎都被路人和巡警打断了。   说他成功,则是因为他在英国的报纸上自然是名声大噪,很多杀人犯可能都没有他臭名昭著。   这家伙最近的犯罪行动,基本都集中在克莱芬教区。   正因如此,弗格斯探长决定在教区附近加派人手,并走访那些独居的男性。   因为弹簧腿杰克好几次犯案都是在白天,如果他有家人的话,恐怕很难不被发现。   经过好几天的巡查,附近似乎平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七号当天,伦敦接连发生了两起案子,使得弗格斯探长焦头烂额。   其中一起现在看来已然无关紧要。   弹簧腿又一次袭击女士未遂,弹跳着逃跑了。   而另外一起案子,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也不为过。   案子发生在混乱的白教堂区,一名年纪不小的妓·女被人发现横躺在囤货区的小巷里。   “死者名叫玛莎·塔布莲,年龄——”加里警官深吸了一口气,“年龄目前不能完全确定,周围的人有的说她三十六岁,有的认为她四十三岁,还有人认为她是三十九岁。”   “那些都不重要,说重点。”弗格斯探长有些烦躁地挥挥手,像是空气里有蝙蝠在四处乱飞似的。   加里警官面容一肃,“玛莎的职业有两个,白天的时候,她会走街串巷,贩卖一些廉价的小饰品。不过玛莎应该有酗酒的恶习,所以经济上总是有困难,而且居无定所。   她晚上经常也会拉客,来换取饮酒和住宿的费用。我打听了一下附近的廉价旅馆,据说这种临时住户居住一晚的费用是六便士。”   可想而知,那一定是像狗窝一样脏乱的地方。   经营旅馆的老板对这种经常过来住宿的妓·女都很熟悉。   虽说玛莎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她这种职业,想要拿到一笔住宿费,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玛莎几乎每天都能够在这家旅馆休息。   “昨天她没来,我还有点纳闷呢!玛莎应该不会搞不到那六个便士。”旅馆老   板好像很内行似的评价道。   照他的说法,白教堂区连六十岁的妓·女都有不少。   很多不是那么有钱的男人,为了解决需求,当然就得降低平时的标准。   要知道,年轻漂亮的女人不会在白教堂区拉私活儿,就算有,她们的要价也绝对不低。   可是像玛莎这类“半路出家”的妓·女,往往要的钱就很少了。   她们当中甚至有人一次只要六便士,贵的也最多不过两个先令,是那种水手或者铁路工能负担得起的价钱。   而且由于她们没有固定居所,这种交易往往是在暗巷里进行。   当约瑟夫听到这的时候,眼神就变得有些诡异,“在巷子里?”   “不要以为所有人在这事上都有起码的体面,有的时候,男人就和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分别。”弗格斯探长冷冷地评价道。   “但是会有人路过吧?行凶肯定很有风险。”约瑟夫怀疑人生地问道。   加里警官摇了摇头,“不一定,主要是这些妓·女对这一代很熟悉,她们知道去哪能不被人打扰。”   “也就是说,玛莎很有可能是自己把凶手带到了隐蔽处。”格蕾丝沉吟了一会儿,“这对凶手来说,实在是太方便了。”   毕竟受害人连最佳作案地点都给他找好了。   “我们去看看尸体吧!”格蕾丝深吸一口气,说道。   几人一进停尸房,一股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加里警官有些愧疚地说道:“啊,我刚才忘了告诉您和公爵大人,死者身中三十九刀,死状非常凄惨。”   格蕾丝:“……”   谢谢啊,我都已经看见了……   法医此时正在检查尸体,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过来的四人,“要我说,你们这次可有的忙了,不过对我来说也一样。”   他走到一边,脱下手套,在一个铜盆里清洗了双手。   “她的脖子中了九刀,如你所见,死者的体型偏胖,所以脖子上的伤口乍一看不怎么显眼。”   医生指出一个引人注意的事实,“不过凶手使用了两种武器——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凑近看看。”   格蕾丝胆子很大地站在了尸体旁边,“似乎有一处伤口和其他的伤口不太一样,就是左胸这   一块,这里应该是致命伤吧?”   医生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其他三十八处伤口,都是用一把短小的折叠刀刺出来的,但是刺穿心脏的那个伤口,绝对是一把长刀。”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有一件事非常遗憾,这么说虽然不太好,但是这位女士顽强的生命力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医生指出,玛莎是在那最后致命的一刀,也就是刺穿心脏的那一刀之后才死去的。   在此之前,她虽然被人连刺了三十八刀,但依旧顽强地活着。   也就是说,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生前,遭受了很多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911:05:31~2020-12-2917:4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llluoyy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ci119瓶;喵喵喵20瓶;普罗旺斯、二十一只呆宝、badodo、一锅汤咕噜泡10瓶;tianertf1瓶; 第246章 罪犯的特征   “但是三十八刀还没有刺死一个人,这本身就很有问题吧?”约瑟夫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目前还不能确定。”医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凶手确实有可能非常了解人的致命弱点。但是也有可能是折叠小刀本身杀伤力不够,因为刀身有刃的部分只有三英寸长,而且折叠刀的把手握起来不是很舒适,凶手如果不想伤害自己,恐怕是很难把刀刃都刺进死者身体的。”   毕竟折叠刀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小了,把手很容易打滑,在这种情况下,凶手应该不容易使出全部力气。   “她生前的体重大概有多少?”格蕾丝问道。   “这个不好说,您也看到了,她的内脏都被扯出来了,血液也流走了大半……”   “我只需要一个大概的数字。”格蕾丝坚持追问道。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的体重应该在一百三十五磅(61kg)左右,毕竟个头在那里,她的身高只有五英尺二英寸(约157cm)。”   格蕾丝想了想自己的体重,应该在一百一十五磅左右(52kg)。   但是一个身高中等的男士想要让她毫无抵抗能力,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   当然,这不排除有她自己受过格斗训练的成分在。   不过一个一百三十五磅重的女士,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尤其是玛莎生活在白教堂区,这里的人动不动就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架斗殴。   至少玛莎肯定是比同等体重的贵妇人能打多了。   要在不遭受致命伤的情况下控制住这样一个女人,至少凶手得有点块头。   即使身高不高,这家伙的体重也绝对不会很轻。   “案发现场附近有没有发现其他证物?”   加里警官立刻回答道:“您是想问凶器吧?那恐怕没有,除了玛莎的尸体之外,现场什么都没有。”   “有没有目击者留意过玛莎的动向?”   “有几个人,不过他们提供的线索意义不大,您要亲自去问问吗?”   “当然,带我去看看吧!”   几个人暂时离开了停尸房,先往廉价旅馆的位置走去   。   “玛莎昨天晚上把自己的东西暂时寄存在了旅馆老板那里,因为她几乎每天都在那过夜,所以旅馆老板经常在她拉活的时候帮她保管东西。”加里警官说道。   玛莎白天贩卖的都是一些用碎布做成的小装饰品、缎带、丝绸蝴蝶结、假珍珠做成的首饰一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当然都不怎么值钱,而且并不算特别好卖。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玛莎发现自己的钱不够喝酒,就会把东西寄存在旅馆老板那里,然后自己靠出卖身体赚钱。   格蕾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行为。   因为这通常不仅仅是个人的自甘堕落,还有环境因素的影响。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想要依靠自己过体面的生活,实在是过于困难。   像玛莎这样的女人,往往早年的时候是有家庭的。   但是当她们生了几个孩子之后,她们就会发现,劳工阶层的生活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如果她们在三十岁的时候,仅仅能维持温饱,那么再过几年,随着身体状况变差,这种本就不怎么好的生活水平还会继续下跌。   于是在家里无休无止地缝着裙子、洗着衣服,一个礼拜却只能赚两三个先令的妻子们逐渐变得绝望。   或许某个孩子会生病死去,然后她们就开始酗酒,其他的孩子就会饿肚子,最后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被驱逐的妇女流落街头,最后就成了最廉价的妓·女。   然而讽刺地是,这些女人之前一个礼拜缝制几十条有荷叶边的裙子,才能赚到的钱,当了妓·女之后,可能两个小时就能赚到同样的数目。   正当的劳动居然如此廉价。   生活的苦难让这群可怜的女人拒绝清醒,为了换一瓶杜松子酒,她们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是在小巷里赤身露体地出卖自己,她们也不会拒绝。   人一旦到了这一步,就相当于走入了万丈深渊,再想爬出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在英国,失贞的女人只有做妓·女这一条路可选,根本不会有人管你失贞的理由是什么。   格蕾丝心情沉重地走到了旅馆门口。   这是一个有些三   层楼的老旧木质结构房屋,破旧的楼梯一踩上去就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声。   似乎每年都会有男士因为和妓·女来这种地方找乐子而出事故,但是即使知道了这种房子的危险性,这些男人依旧乐此不疲。   这让格蕾丝不由想起绅士们在俱乐部时的挑剔……   简直是太讽刺了。   弗格斯探长在爬楼梯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哦,上帝!我发誓,我在这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玛莎平时会住在这个铺位。”旅馆老板指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八英尺见方的房间,说道。   房间里放着两个双层上下床,除了床之外,房间中间只有一个非常窄的过道,弗格斯探长觉得自己要是想从这通过,恐怕还得侧身。   这真的是一个只能睡觉的地方。   约瑟夫站在门口,觉得自己还生活在奴隶制时代。   中世纪的领主恐怕都不会让自己的奴隶住这样的房子。   “住在这里,确实闭上眼睛比较好。”他面色古怪地说道。   因为睁着眼睛的话,你会怀疑自己躺在棺材里。   玛莎的铺位在下面,上面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只有一床像是破布的被褥,发出奇怪的馊味儿。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死刑是非常必要的东西。”格蕾丝心情不佳地扫了一眼旅馆老板所说的床铺,“如果贫穷到这种程度的可怜人都会被罪犯觊觎,那么人本性当中的恶意,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随即,她转头询问旅馆老板,“玛莎临走前,和您说过什么话吗?”   “我问她今天几点回来,她说今天卖货的钱足够买酒,所以她可能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回来。”旅馆老板说道。   “当时是几点?”   “应该是晚上九点多,那个时候玛莎刚从酒馆出来没多久,说话的时候,还能闻到她嘴里的杜松子酒味,但是她每天回来之后,还会再喝几杯。”   “她平时有比较熟悉的朋友吗?”   “有几个,不过都是和她一样的妓·女,有一个就和她住在同一间屋子。”   有了旅馆老板的帮忙,格蕾丝几人很快就找到了那   名妓·女。   和玛莎差不多,这个女人也有酗酒的恶习。   或者不如说,白教堂区的大多数廉价妓·女都嗜酒如命。   这个女人被叫做“安娜”。   格蕾丝找到安娜的时候,安娜正在酒馆里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且臭烘烘的水手打情骂俏。   “快去啊,安娜,你可要发财了!”有水手看见格蕾丝这个“小白脸”,就开始起哄。   不过安娜显然不觉得自己能做成这笔生意。   格蕾丝坐在安娜对面,推出去了一小摞银币,“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女士。”   “看在钱的份上。”安娜把银币迅速收进怀里,说道。   “你昨天应该见过玛莎吧?”   “当然,我们几乎天天碰面,你要找她吗,她应该晚上八点多就会来这喝酒。”   “她恐怕来不了了。”格蕾丝语气沉重地说道:“她被杀了,凶手目前还没有抓到。”   安娜露出惊愕的神色,随后一脸复杂地叹了口气,“死了也没坏处。”她这样嘟囔了一句,“我活着也没比她过得更好。”   “她有没有常客?”格蕾丝敲了敲桌面,唤回了安娜的注意力。   “我们这些人通常和客人都不认识,不过你要说常客,有一个人倒是可以算是常客。”安娜向格蕾丝提供了一名画家的信息。   这名画家名叫沃夫·西柯特,似乎是某个著名风景画画家的学生。   “西柯特先生脾气非常古怪,他在不远处的怀特查佩尔区有一间公寓,我们这些人偶尔会被他带去那里。”   安娜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些艺术家,“西柯特先生认为自己能发现‘不一样的美’,他似乎很喜欢玛莎,但是说实话,我不认为玛莎很漂亮。玛莎还告诉我,西柯特先生喜欢画光着身子的女人,他有时候会让她待在那一下午。”   格蕾丝示意加里警官把这些线索记下来,之后又继续追问道:“你去过那吗?”   “我只去过一次,不过说实话,我有点害怕西柯特先生。他看人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就像是一只野兽,我告诉玛莎的时候,她还说我是喝醉酒了。不过我就是害怕,所以去了一次之后,我   就再也不敢去了……虽然他给的价钱很高。”   安娜觉得自己说的这些东西,似乎对不起格蕾丝给的价钱,于是又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最后说道:“啊,我在他那的时候,看见过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就是那种画了剥了皮的人的书。”   “解剖学的书吗?”格蕾丝神色一动。   “对,西柯特先生就是这么说的,他说那是他的朋友,一位什么爵士落在那的。”   安娜想起那本书上的图画,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西柯特先生还说那本书给了他很多灵感。”   之后,安娜又提起了玛莎的同乡。   “有一个叫兰特的水手,和玛莎是同乡,您如果有空,也可以去问问他。”   就这样,询问过安娜之后,格蕾丝几人又连忙去了码头,打听兰特的行踪。   不太凑巧的是,兰特昨天下午就跟着船出海了,要想等他回来,恐怕怎么也要半个月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917:49:10~2020-12-2921:1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浔貘30瓶;二货特别二20瓶;sky、啊虫5瓶; 第247章 古怪的画家   “哦,他怎么又在这?可怜的李维太太……”   格蕾丝和约瑟夫经过一个老妇人身边的时候,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和善的目光看向那位老妇人,“请问,囤货区怎么走?”   “你怎么会要去那?”老妇人上下打量了格蕾丝好一会儿。   大概是不忍心一个大好青年堕落深渊,老妇人好心地提醒他,“像您这样的绅士不应该去那种地方,再说了,那今天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我有一个医生朋友住在那。”格蕾丝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您说的不好的事是指什么呀?您这样一说,我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去赴约了。”   她说话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老妇人,然后在人群中逡巡,寻找她刚才说的那个男人。   一个看起来失魂落魄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种带有引导性的行为,让老妇人开始忍不住拿着自己看不上的人举例子,“你看到那个男人了吗?对!就是他,屠夫李维。这家伙就是去那种地方鬼混,才会变成这样!他以前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经营了一间肉铺,在我们那附近可是不错的人家。但是现在呢?李维太太天天以泪洗面,因为李维现在变得游手好闲,每天四处游荡,我知道他是去那种地方找妓·女了,但是告诉了李维太太又有什么好处呢?”   之后,她用警告的语气对格蕾丝说道:“年轻人,千万别被迷惑了,体面人不该去那样的地方。而且那今天发生了命案,我都听说了,你不该主动到危险当中去。”   格蕾丝语气诚恳地谢过了这位老妇人,并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堕落”,这才和约瑟夫几人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弗格斯探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问道:“你问出什么了吗?”   虽然听完了全程,但是弗格斯探长根本不知道,格蕾丝和那个老太太闲聊,对案子能有什么帮助。   “弗格斯探长,我要向您确认一件事。”格蕾丝问他:“白教堂夜里想必是十分黑暗的吧?”   “这是当然的,有的人家穷得连煤油灯都点不起,巡警待在这,都得握紧警棍才行。”   白教堂治安混乱,即使在这个区域的巡警是整个伦敦最密集的,每天也仍旧有许多罪案发生。   这里道路错综复杂,幽深黑暗,简直是滋生罪恶的完美温巢。   “我想,罪犯提着灯出来犯罪的几率应该不会太高吧?”格蕾丝又问道。   她在阳光下做了一个手影。   “您看,一个人在光源下活动,必然是会有影子的。但是月光和其他光源不一样,它太过微弱,以至于很难有人注意到物体在月光下的投影。”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但是提灯就不一样了,夜里的提灯,可能会让一个人在别人家的墙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人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容易被察觉。罪犯总不至于犯罪之前把提灯一把扔得远远的吧?那样和没带提灯没什么分别。”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弗格斯探长问道。   “当然有关系了,罪犯是摸黑杀人。”约瑟夫立刻反驳道:“摸黑杀人和大白天杀人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如果我的假设成立,那么罪犯很有可能对人体结构有着一定的了解。”   根据法医之前的说法,这个凶手在玛莎的肺部刺了七刀,之后又精准地刺中了玛莎的心脏。   虽然当天夜里有月光的帮助,但凶手在如此微弱的光源下,找到玛莎的致命点,也并非是容易的事。   人们总以为杀死一个人很容易,然而实际上,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寻找别人的致命弱点,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   “当然了,这个罪犯必然是心理阴暗的家伙。”格蕾丝说道:“可是心理阴暗的家伙,犯罪的时候,也很有可能有一个非常表面的动因。也就是说,他的生活可能出了什么变故……比如说刚才那个。”   她暗示弗格斯探长,应该多多留意白教堂附近这些职业比较特殊的男人,尤其是屠夫、医生、剃头匠、裁缝一类的人。   不过比较令人尴尬的是,他们接下来要拜访的人,可是和这些职业没有一便士的关系。   他们要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安娜提到的画家西柯特先生。   拜访算不上特别顺利。   在格蕾丝几人到达西柯特家的宅邸时,就被西柯特先生的母亲告   知西柯特先生不在家。   至于他跑去了哪,老西柯特夫人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西柯特先生似乎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他虽然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但女士们却对他有些畏惧。   周围的女邻居表示,西柯特先生偶尔会说出一些让人感到害怕的话,而男邻居则认为西柯特先生总是喜欢伪装自己,假扮成各种各样的人,四处闲逛。   甚至有一次,他从自己的母亲身边经过,他的母亲都没能把他认出来。   因为这件事,俱乐部的绅士们还输给了他一大笔钱。   虽然行为古怪,但西柯特先生却算是少有的体面人。   他和女王的医生格尔爵士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在俱乐部交往的,也都是上流人士。   但西柯特先生这个人在俱乐部露面的时间并不规律,他有的时候会突然人间蒸发,好多天都不来俱乐部,甚至也不回家。   西柯特先生在俱乐部的朋友们都认为他现在应该是“找灵感”去了。   根据画家流派的分类,西柯特先生应属于印象派画家。   格蕾丝推测,西柯特先生应该就是去那个临近白教堂的公寓了。   他们按照安娜给的地址,来到了公寓门口。   拉响门铃之后,格蕾丝几人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有一个围着围裙,满身颜料的男人慢吞吞地过来开了门。   他的眼睛是棕黄色的,瞳孔却黑漆漆的,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像是凶猛的大型猫科动物。   这双眼睛确实闪着一股野兽一般的光芒,即使配上一张英俊的脸,也难免让第一次见面的人感到些许不适。   “有什么事吗?”西柯特先生的眼睛停留在约瑟夫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我也许在哪里见过您?”   “啊,可能是在王宫的宴会上。”约瑟夫随口说道。   随后,四个人就被西柯特先生让进了公寓。   公寓的客厅似乎被充当了画室。   有一个长沙发摆放的位置正对着画架,而且光线很好,非常有助于观察物品的明暗线条。   格蕾丝看到了画架旁边摆放着的乱糟糟的调色盘。   嗯……似乎有本事的画家都非常擅长调色。   她绕到画布正面,看了一眼上面的画。   印象派的画,对于普通人来   说,是很难看懂的东西。   至少格蕾丝并不能猜测出那上面画的具体是什么。   然而一种令人心惊的恐怖与残忍,似乎就从这么一团团的颜料中,直直地透了出来,让格蕾丝发自心底地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时西柯特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这是一个女人。”   原本低沉的声音,在格蕾丝的耳朵里却仿佛是一声惊雷。   格蕾丝的脑袋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就像是被这突然地声音吓得打了个颤。   “女人?”   西柯特先生露出一丝了然,“您一定不怎么喜欢印象派的油画。”   之后,他就没有再谈论那幅半成品,仿佛和格蕾丝这种不懂欣赏的人谈论艺术,就是浪费时间。   “你们来找我,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他已经想起了约瑟夫的身份,顺带着也知道了他旁边的就是“一便士侦探”。   “想必您也知道白教堂发生了命案,不过我猜测您还不知道这名死者和您互相认识。”约瑟夫第一句话就给人以很大的压力。   他灰绿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位行为古怪的画家,过了一会儿又露出温和的表情,“也许您还记得一个名家玛莎·塔布莲的妓·女?”   西柯特先生有些意外地说道:“是她啊……说实话,我偶尔会请她来这里做我的模特,刚才那幅画的灵感,就是从她身上得来的。”   格蕾丝:“……”   我怎么哪只眼睛都看不出来那堆奇怪的颜料堆叠出来的东西和玛莎有关系?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格蕾丝是个侦探的原因。   侦探们相信事实,所以格蕾丝仅仅能够欣赏写实派的画作。   不过西柯特先生的话,确实让人有些在意。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需要询问您昨天的行踪。”弗格斯探长板着脸说道。   西柯特先生看了一眼自己的行头,“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我昨天一整天都在这。不过我确实没有证人可以证明我一直在这,这一点我要事先声明。”   说完这些,西柯特先生那双野兽般的眼睛露出一抹兴奋的光芒,“我能去看看玛莎的尸体吗?那或许能给我带来一些灵感。”   弗格斯探长瞪大了眼睛。   这   个人难道是疯了吗?   他怎么敢在警察面前说这种话?   察觉到弗格斯探长的态度,西柯特先生浑不在意地说道:“你们没有发现吗?玛莎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死后往往比活着更美。”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着一种可怕的狂热。   “我倒是觉得,女人活着的时候,最赏心悦目。”格蕾丝意有所指地说道。   最终弗格斯探长也没有同意让西柯特先生去参观尸体。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西柯特先生绝对给这位探长留下了深刻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921:18:09~2020-12-3011:5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sanxl100瓶;努力改掉拖延症30瓶;心檀24瓶;沐槿薇vivian15瓶;清欢有味、缺德三公主、豆丁10瓶;tianertf1瓶; 第248章 狂妄的弹簧腿   “这些艺术家满嘴疯话,随便在画布上泼点颜料,就出门四处诈骗!”   离开西柯特先生的公寓之后,弗格斯探长就开始不满地大声嚷嚷,“那些评论家绞尽脑汁给那些莫名其妙的画撰写评论,连哪个地方有哪个色块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我说,那没准就是他们这些疯子喝醉酒之后随便用手在画布上抹了两下。”   弗格斯探长显然对印象派的作品有着“独到”的见解。   这种偏见,正如每当格蕾丝在画廊看见一副标价动辄几千英镑的抽象画时,心里就会冒出一句“这家伙以为他是谁?”一样。   西柯特先生的表现堪称荒谬,但是这到底是出于对艺术的独到见解,还是一种更加可怕的狂热,目前格蕾丝也不得而知。   眼下几人已经忙碌了一整天,弗格斯探长和加里警官还要先回苏格兰场,格蕾丝和约瑟夫则回到了丹尼尔斯别墅,继续探讨这次的案件。   实际上,格蕾丝心底有一个怀疑。   但是目前和约瑟夫讨论这个问题,似乎又会引发不太必要的尴尬。   她怀疑凶手可能在某些不可言喻的方面,有着隐疾。   很多在女人面前无法一展雄风的男人,通常在心底都会极端地仇视女性。   虽然格蕾丝不明白这两者的因果关系,但是这往往是不争的事实。   也就是说,男人会因为自己不是个健全的男人,而去仇恨女人……   真的是一种完全不合逻辑的仇恨。   为什么不是仇恨其他健全的男人呢?   格蕾丝时常不能明白男人的脑回路。   不过从以往的各类案件来看,针对女人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往往都是那种阴暗的青中年男人。   至少这次的凶手,是很有可能在那方面有障碍或者特殊癖好的。   西柯特先生无疑是符合这一特点的。   毕竟这家伙找妓·女往往不是想要解决生理需求,而是要她们当他的灵感缪斯。   格蕾丝认为,对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无动于衷的男人,要么就是品德极其高尚,要么就是一心沉浸在艺术里,要么就是……阳痿。   很显然最后一个选择的可能性远高于前两项。   “格蕾丝!格蕾丝?”   两人已经坐在书房里好一会儿了,现在书房里只有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个人,格蕾丝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压根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听见声音,她猛然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呢?如果是有关案子的事,至少该和我说一声呀……”约瑟夫嘟囔了一句,似乎对自己被冷落在一边的事心怀怨念。   “咳,我在想西柯特先生的事……”格蕾丝脸色尴尬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确实是在讨论案情,但是约瑟夫现在知道格蕾丝的真实性别,气氛果然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微妙。   格蕾丝用手背蹭了蹭发热的脸颊,“这就是我刚才沉默的根本原因。”   一男一女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荒唐了。   “你在害羞吗?”约瑟夫歪着头,凑近去看格蕾丝的脸。   “不,并没有,我是一名合格的侦探。”格蕾丝把脸扭到另一边,嘴硬地说道。   “那么,合格的侦探,我们可以继续就此话题探讨案情。”   格蕾丝的脸更红了。   ……   与此同时,在伦敦东区白教堂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一个名叫珍·艾尔索的姑娘正在家里做家务。   这时,她家的房门被敲响了。   眼下天已经黑了下来,艾尔索小姐从房间里走出去,看到门外的阴影里,一位男士站在那里,姿势看起来像是在按着什么东西。   “女士,请带一盏提灯出来!我是这附近的巡警,刚刚抓住了那个暴徒!”   艾尔索小姐疑惑地问道:“暴徒?”   “就是弹簧腿杰克,你得快点,我不能过去,否则他就会逃跑!”   听到这话,艾尔索小姐赶紧从屋里拿出一盏提灯,往那位男士的方向跑了过去。   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看清了眼前的“警察”。   一个双眼血红,长着巨大耳朵的怪人猛地向她扑了过来!   “啊!救命!”   艾尔索小姐拼命地呼喊。   弹簧腿杰克疯狂地撕扯着她的上衣。   艾尔索家的其他人被叫声吓了一跳,赶紧跑了出来。   “放开她!你这畜生!”艾尔索小姐的父亲大喊了一声,冲了过去。   弹簧腿杰克怪叫一   声,弹跳着跑出了小巷。   由于这次的袭击发生在白教堂附近,巡警很快就赶到了。   只不过艾尔索小姐被之前的“巡警”吓了个半死,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这个后来的巡警。   等到她终于恢复精神,能够做笔录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这让我不由为女士们的安全感到担忧。”听完了全程的格蕾丝如此感叹道。   最近出现的这两名罪犯,足以让女士们夜里根本不敢出门。   对于中产阶层的女士们来说,这可能最多是减少了一些聚会罢了。   但是对于劳工阶层的妇女来说,夜里不能出门,也许是非常致命的一点。   首先大多数女工下班的时间,就已经是晚上了。   再加上很多只能依赖出卖身体生活的妓·女……   夜里不出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弗格斯探长因为这两个疯狂的罪犯而焦头烂额,上面也一直催促着让他尽快破案。   为此,苏格兰场还发布了高额悬赏,任何可以提供线索的人,都能得到一笔赏金。   之后的几天,弹簧腿杰克依旧在四处流窜作案。   甚至有一名受害者,看到了他的嘴里喷出了蓝色的火焰。   这一消息立刻被记者们大肆报道。   人们纷纷猜测弹簧腿杰克的身份。   有人认为他是一只吸血鬼,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擅长制作机械装置的科学怪人,还有人认为他是一种来自于其他行星的奇怪生物。   可以说,弹簧腿杰克,是最早的“外星人”之一。   谣言甚嚣尘上,以至于玛莎的死反而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只是对于苏格兰场来说,命案的侦破显然是更加重要的。   因为不管弹簧腿杰克袭击了别人多少次,这个爱出风头的家伙也只不过是让女士们受到了些惊吓而已。   这可完全没办法和谋杀相提并论。   “我们的人调查了伦敦部分医生的行医记录,其中就包括格尔爵士,他是女王陛下的医生,同时也是西柯特先生的朋友。”办公室里,弗格斯探长向格蕾丝和约瑟夫展示自己这几天的调查成果。   格蕾丝拿起那份档案,粗略地看了几眼。   “有一部分阴谋论者,认为是王室的某个男性成   员,因为特殊的癖好,和玛莎有了私生子,所以王室派格尔爵士给她做了流产,之后伪装成暴力杀人。”弗格斯探长在旁边解释着让格蕾丝目光停留的那部分文字。   “这种可能性太低了,而且我记得法医并没有说玛莎的子宫受到了破坏。”格蕾丝说道。   “当然没有,我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虽说王室确实有那么一部分人是那种花花公子的做派,但我可不认为他们会去白教堂。摄政街那里的高级会所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交际花,他们干嘛到白教堂去找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弗格斯探长并不偏袒王室和贵族,但是这次的谣言,可实在是太不着边际了。   “啊,这!”约瑟夫指出其中一个地方。   原来是格尔爵士的一条出诊记录。   上面的病人正是西柯特先生。   在这条记录里,格尔爵士诊断西柯特先生患有一定程度的阳痿。   “咳!”格蕾丝想起前几天那场尴尬的谈话,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这种家伙通常很容易心理变态。”弗格斯探长皱着眉头说道。   他还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西柯特先生的作品。   根据画廊和鉴赏家们的说法,西柯特先生最喜欢的绘画题材有两种,一种是自然风景画,另一种就是妓·女。   他的作品里,涉及到人的,基本都是以某个妓·女为原型。   格蕾丝突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幅画,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意识到了那幅画因何而恐怖。   “能带我去死亡现场看看吗?”   弗格斯探长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一直以来的信任,让他下意识地就带下格蕾丝去了当时的死亡现场。   第一次看的时候,因为尸体已经被搬走,加里警官又声称周围没有证据,格蕾丝和约瑟夫都没有太过仔细地观察过这么一小块陈尸地。   然而现在再看一遍,两人的心中都悚然一惊。   西柯特先生的那幅油画,那些雪花一般的、模糊的色块,几乎可以与这里摆放的杂物颜色对应,而如果再加上一个横躺的女人……   他画得居然就是玛莎的死亡现场!   弗格斯探长听   了两人的叙述,不由面色古怪,“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就凭借那些色块?可是那副画在我眼里就是一堆模糊的颜料。”   “这是印象派,当然不可能完全写实,只是……只是这些颜色所在的位置,确实能和这些杂物一一对应。”   格蕾丝看着囤货区那些堆在一起的破破烂烂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这些像是垃圾的东西是谁丢在这里的。   如果这纯粹是个巧合,那未免也太不可信了。   弗格斯探长将信将疑地让人一名画师画了一副非常写实的死亡现场的图画,准备拿去和西柯特先生的画去做比对。   结果那些擅长鉴赏油画的评论家们,居然真的认为西柯特画得极有可能就是案发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3011:55:27~2020-12-3016:3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来过20瓶;麒子10瓶;莫墨5瓶;tianertf1瓶; 第249章 画家裁缝与屠夫   弗格斯探长立刻就向上级申请了逮捕令。   然而西柯特先生因为和王室关系匪浅,仅仅通过一幅并不明确的印象派油画,是很难对他进行指控的。   如果苏格兰场仅仅因为一幅画,就对西柯特先生实施抓捕,后续却没有其他证据跟进的话,可能会引起王室成员的不满。   因为这个原因,弗格斯探长仅仅申请到了搜查令。   他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到了西柯特先生的家和他租用的公寓里,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搜查。   在搜查公寓的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也在现场。   “啊,这个可疑的家伙!看看这些东西!”弗格斯探长在更衣室找到了很多簇新的衣服。   只不过,这些衣服可不是上流社会绅士们平时会穿的款式。   说它们是奇装异服也不为过。   这些衣服用途未知,但显然都出自同一个裁缝之手。   格蕾丝在衣服的内衬里,总是能看到用丝线绣成的a.k.字样,应当是某个裁缝名字的缩写。   以这些衣服奇异的程度,格蕾丝自然不会认为这是西柯特先生找伦敦有名的裁缝定制的。   经过苏格兰场一整天的盘问之后,西柯特先生仍旧没有表现出什么紧张、害怕一类的情绪。   他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有收集奇装异服的习惯,并宣称自己擅长伪装。   只不过这一点,俱乐部的很多人早就已经知道了。   因此他不认为这能够成为指控他的依据。   除此之外,他告诉了格蕾丝,那些衣服的来源。   它们通通出自白教堂的一名裁缝——亚伦·柯明斯基之手。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犹太人。”几人走出西柯特的公寓的时候,弗格斯探长说道。   英国人对犹太人有一种偏见,那就是认为他们都是一群极度精明、狡诈的家伙。   通常来讲,如果一个商人恰好是犹太人,那么英国人就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奸商。   不过比起欧洲其他国家对犹太人的迫害和排斥,英国人这种小打小闹的非议,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这位亚伦·柯明斯基也是一个小商人,他经营着一家裁缝铺,他的家人也基本都有这么一项手艺,因此常常替别人裁剪布料或者制作   衣服。   正因如此,柯明斯基一家在白教堂算是收入不错的家庭。   加里警官经过调查,得到了柯明斯基的基本信息。   “柯明斯基一家是从波兰移民到英国的,和他一样的犹太人有很多,他们基本都是为了躲避沙俄的迫害,才来到伦敦的。   我询问了他有关西柯特先生的事,他告诉我,他偶尔会接到西柯特先生的订单,去他那里量尺寸,给他制作一些奇怪的衣服。”   加里警官把资料往后翻了一页,“不过那些衣服并不都是最近定制的,我看了他的账本,西柯特先生几乎每个月都会从他那定制新的服装,很多衣服他定制了之后,也许根本就没穿过,所以看起来才会那么新。”   这些证据,目前都不能证明西柯特先生就是凶手。   而且随着走访,弗格斯探长发现了一个令他绝望的事实——案发当晚,西柯特先生曾打开过窗户,和一个路过的妓·女调情。   按照那名妓·女的说法,西柯特先生和她在十点钟的时候聊了几分钟。   而在那之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水果店的老板又看见了西柯特先生坐进了一辆马车,往摄政街的方向去了。   而那个时候,玛莎应该正在白教堂区拉客,然后很快就遇害了。   白教堂附近的人,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快十点钟的时候。   以白教堂区的妓·女的效率,玛莎十点钟应该已经遇到了凶手。   而根据法医的判断,玛莎的死亡时间是在十一点之前。   从时间上来看,西柯特先生作案的几率并不高。   苏格兰场又对附近的车夫进行了盘问,最终找到了那天拉载西柯特先生的车夫。   车夫声称西柯特先生是十点四十几分的时候,进了一间奇怪的店铺,之后就没再出来。   但是那间店铺距离案发地点的路程,步行二十分钟显然是走不到的。   虽然西柯特先生在警方面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行踪,但是他的的确确没有作案的机会。   弗格斯探长虽然对这个可疑的画家仍然抱有怀疑,但在证据面前,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弃了对他的追查。   之后,他们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那就是前一段时间,格蕾丝叮嘱   弗格斯探长留意的人——屠夫雅各布·李维。   巧合的是,这个雅各布·李维也是一个犹太人。   伦敦东区,尤其是白教堂区,因为靠近码头,所以有着非常多的外国移民。   这些人大多贫穷、社会地位低下,且被当地居民排斥。   在弗格斯探长查案期间,就有很多居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故指控犹太人可能就是本案的凶手。   为了避免谣言,弗格斯探长在调查犹太人的时候,总是尽可能低调,为得就是避免一部分人捕风捉影,四处乱传谣言,在没破案之前,就胡乱嚷嚷着“犹太人就是凶手”这样的过激言论。   格蕾丝到李维家拜访的时候,屠夫李维并不在家。   他的妻子愁眉苦脸地告诉格蕾丝,李维最近经常四处游荡,夜里也往往很晚才会回家。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最近他一回来就醉醺醺的,而且脾气很差,我根本不敢问他去了哪。”李维太太一边用一块旧手帕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的时候,李维就开始了游手好闲的生活。   因为那时候肉铺的生意突然一落千丈,导致李维产生了严重的挫败感,以至于开始酗酒。   李维太太最近时常怀疑自己的丈夫得了精神病。   因为他动不动就会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低声咒骂着“该死的妓·女”之类的话。   但是在生意失败之前,李维并没有招妓的恶习。   如果他认识了某个□□,那么他很有可能是最近才认识的。   弗格斯探长在白教堂区带着便衣警察寻找了很久,才找到正在酒馆里喝酒的屠夫李维。   他的身高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很矮,只有五英尺三英寸(160cm)。   但是作为一名屠夫,他的身材相当敦实,绝对不是那种没有力气的小个子。   弗格斯探长看到他的时候,这家伙身上还围着一件油光锃亮的黑色围裙,上面凝固着不知道多少年的动物血和动物油脂。   “别嚷嚷!”   弗格斯探长坐到他对面的时候,就听见这家伙晕晕乎乎地这样说道。   弗格斯探长:“……”   我可还没开始说话呢!   “这家伙喝醉了,先生。”   在李维旁边,有一个面容和善的人替他   解释了一句。   这个人看起来也是一个屠夫,在他周围,还坐着好几个犹太移民,似乎一群人关系不错。   “他最近总是这样吗?”弗格斯探长问道。   “啊,是这样,但是人总有低落的时候,您说对吧?”那名屠夫疑惑地看向弗格斯探长,不知道他是以什么身份盘问这些。   聊了一会儿之后,弗格斯探长得知这名屠夫姓海姆里威,和李维是邻居,两人的住所仅仅相隔五十码的距离。   因为今天活不多,所以他们这些同乡就一起来了酒吧,只不过李维是后来自己来的,并没有和他们约好时间。   而李维还没等弗格斯探长说上几句话,就从酒馆里冲了出去。   弗格斯探长不动声色地冲着一个便衣警察打了个眼色,对方就悄悄地跟在了李维的身后。   “他最近的健康状况应该不太好,我劝他去看看医生,但他却对着我发了一大通脾气。”   海姆里威说这些的时候,他的朋友在旁边调侃道:“你应该让他去精神病院待上几天,那的医生才能治好他的病。”   这群人对李维的游手好闲有些看不上眼,由此可见,懦弱的李维太太在邻居们心中,是个值得可怜的好人。   过了没多久,一名便衣警察进了酒馆,趴在弗格斯探长耳边,报告了李维的动向。   弗格斯探长听过之后,神色一动。   这家伙还真的去找妓·女了,而且找的还是那种四十多岁的廉价妓·女。   只不过盯梢的便衣警察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暴力的举动。   他带着一个妓·女去了暗巷,过了没多久,两人就从暗巷里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妓·女还从李维的手里接过了一先令银币。   “盯紧他。”   弗格斯探长下了这么一个命令,就离开了酒馆。   这个时候,酒馆里的那群犹太人,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条子”。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四月下旬。   由于白教堂治安混乱,玛莎的死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   虽然案子已经发生了二十多天的时间,但案子本身的进展却十分缓慢。   弗格斯探长盯上的那些人,全都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伦敦东区最近可以说是风平浪静。   正因   如此,为了不浪费警力,弗格斯探长下了命令,让那些盯梢的便衣警察回到了警局,回归平时的正常工作。   就在他下达了这一命令之后没几天的时间,又一起命案发生了。   又一个妓·女死在了白教堂的囤货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3016:36:20~2020-12-3023:5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900421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豆100瓶;凫燕回唐20瓶;当归16瓶;依影10瓶;两颗西柚6瓶;一只包包5瓶;沉默的人2瓶;tianertf1瓶; 第250章 可怜的波莉   四月三十日,凌晨四点。   工人查尔斯·克鲁斯起床前去和夜班的工人交班。   白教堂的小巷十分幽深,再加上伦敦春天四处弥漫的雾霾,克鲁斯只能提着油灯,摸索着往前走。   在他前方的不远处,似乎有一堆破布。   克鲁斯揉了揉眼睛,提着提灯往前走了几步。   是一个女人!   这是哪来的醉鬼在这睡着了?   这样想着,他又走近了一些。   “啊!啊!上帝……”克鲁斯的油灯抖动了两下,掉在了地上。   他向后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爬了起来。   ……   半个小时后,白教堂附近的警局率先派了人过来。   白教堂附近再次被控制了起来。   等到格蕾丝和约瑟夫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   “死者全名玛丽·安·尼克尔斯,今年四十二岁,周围的人都叫她‘波莉’。”加里警官站在不远处说道。   因为时间是周末,原本的法医和家人去郊区短途旅行去了,新的法医还没有赶过来,是以尸体还没有经过移动。   尸体是仰躺在地面上的,令人心惊又倍感辛酸的是,“波莉”的双眼还微微睁着,仿佛一个迷茫的孩子。   也许在死前最后一秒,她还在疑惑,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的虐待。   “波莉”身上穿着一连廉价的棉布裙子,看起来十分破旧,而且似乎很久没有清洗过了。   她的裙子被掀开,盖在身上,但却似乎没有遭受过侵犯。   她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淤青,额角似乎也有破损。不过单纯看外表的话,“波莉”要比她实际的年龄年轻许多。   出于保护现场的目的,格蕾丝没有擅自碰触“波莉”的尸体。   不过已经在伊登庄园定居的库珀先生,接到了约瑟夫的电报之后,已经登上了去往伦敦的火车。   相信再过一两个小时,他就能赶到现场。   “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几颗脱落的牙齿,应该是属于玛丽的。”加里警官说道。   这一次,凶手比上一次要更加凶残。   他在杀人期间,还暴力殴打了被害人。   由于这次的   死者身材偏瘦,格蕾丝一眼就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口。   死者的脖子几乎被完全割开,仅仅能看见脊骨是连在一起的,其余的地方都被刀子豁开了。   从伤口形状来看,能明显看出这是由两刀所造成的致命伤,并且是从左上方下刀。   如果不是从背后动手的话,凶手擅长左手用刀的几率很大。   格蕾丝在不破坏现场的前提下,轻轻拎起了裙子的一角,看了一眼,发现死者的腹部遭受了严重的破坏。   她叹了口气,往弗格斯探长的方向走去,“有目击证人吗?”   “说起来真是奇怪,稍微远点的地方真的有一个目击者,但是住在周围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见过异常的声音。很难说这个人看见的就是凶手,因为这人和玛丽并不认识,也有看错的可能性。”   弗格斯探长告诉格蕾丝,附近有一名住户,认为自己昨天看到了“波莉”和一个三十多岁,身材敦实的男人在一起。   “他认为那个人只有五英尺五英寸左右那么高,穿着长礼服,戴着绅士帽,还留着八字胡。”   单从身高描述上来看,这个人看见的绝不可能是西柯特先生。   原因很简单,西柯特的身高和格蕾丝差不多,绝对没有那么矮。   反而是屠夫李维的身高和目击者的描述差不多。   但李维会不会穿着长礼服出门,这一点还有待考究。   至于胡子,这种东西完全可以用假胡子来替代,因此不能作为凶手必须的特征。   “有一个人的话倒是绝对可信。”弗格斯探长带着格蕾丝,去见了一个女人。   这个人和“波莉”有着一样的职业,两人经常住在同一家廉价旅馆,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   她昨天夜里十点钟左右的时候,和“波莉”说过几句话。   当时“波莉”正拿着一个半空的酒瓶,整个人喝得醉醺醺的。   “她说她现在口袋里一便士也没有,为了今天晚上有地方住,必须得去拉一个客人。   所以我就先走了,没有和她一起去旅馆。”   就这样,可怜的“波莉”踏上了死亡之路   。   过了一会儿,库珀先生赶了过来。   格蕾丝和约瑟夫在停尸房,参观了他验尸的全过程。   不得不说,库珀先生在解剖学上确实非常有一手。   几乎是刚到停尸房,他就转头告诉格蕾丝:“死者身上的伤应该都是同一把刀造成的,刀刃约有六英寸长,刀身细长,极有可能是外科医生常用的一种手术刀,或者是屠夫的剔骨刀。”   格蕾丝听了他的话,开始默默地记笔记。   “她死前遭受过暴力殴打,门齿脱落,头部有撞击造成的伤害,凶手应该是用这种方法,让她暂时失去了意识。”库珀先生扒开死者的口部,观察之后,得出结论。   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和格蕾丝之前的推断一致,库珀先生也认为凶手是左手用刀,或者两只手都擅长用刀,而后者符合外科医生的职业特点。   当库珀先生小心地剪开死者被血黏住的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约瑟夫下意识就把格蕾丝拉到了身后。   “别这样,我得看一眼,我——”格蕾丝的眼睛被蒙住了。   “我会告诉你的,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所以我来看就行了。   库珀先生有些奇怪地看了约瑟夫一眼,继续说道:“死者的内脏基本被掏空,左侧有一道锯齿形伤口,是从上到下划开,应该是为了取出心脏。右侧有三处伤口,身体中央的伤口最长……”   说到这,库珀先生停了下来,开始仔细检查尸体腹部的伤口。   “有一件事我不能确定。”他这样说道:“死者的子宫和膀胱都被剖开了,子宫里有一部分组织被捣烂,我怀疑那可能是个婴儿。”   ……   “婴儿?”弗格斯探长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露出他那副猎犬一般的犀利表情。   “只能说是有这种怀疑,因为尸体内部已经血肉模糊,谁也不知道那个小肉块是什么东西。”格蕾丝说道。   “如果那是个婴儿,之前的谣言可就未必全是假的了。”弗格斯探长眯了眯眼睛,想起了之前所说的有关王室丑闻的谣言。   “库珀先生认为凶手有一定的解剖学知识,   能够很准确的找到各个器官的位置,因此凶手是一名解剖学爱好者,或者是医生的可能性很高。”   格蕾丝看了一眼自己记到一半的笔记,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目光,“我们也需要调查一下那位和西柯特先生关系不浅的医生,古尔爵士。”   因为这件事,三人去了皇家学会,找到了古尔爵士。   古尔爵士此时正在和另一位医生探讨“利用□□麻醉分娩的可行性”。   他旁边的那位医生,也是王室的一名医生,姓威廉姆斯。   两人对格蕾丝的到访感到万分惊讶。   “哦,上帝!您该不会是相信了那些谣言吧?”古尔爵士很不高兴地为自己辩解:“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东区又不是没有那种擅长堕胎的医生!虽然很大程度上来讲,他们算不上医生,但是堕胎这方面,他们绝对比我在行。”   除此之外,古尔爵士还嘲笑了一番凶手的作案手法。   他认为凶手下刀并不精准,而且刀口也不整齐,所以根本不可能是那种资深的外科医生,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假冒成医生的拙劣模仿者。   古尔爵士坚称自己昨天一整夜都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   就在格蕾丝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威廉姆斯医生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过了一张便条。   他的眉头紧紧地簇在一起,似乎非常不高兴。   格蕾丝偷偷瞥了一眼,发现上面的署名似乎是他的夫人。   “我得先回家了。”威廉姆斯爵士和古尔爵士打了个招呼,又冲着格蕾丝和约瑟夫点头示意,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威廉姆斯夫人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她好像每天都在担心威廉姆斯爵士见到了她不喜欢的人。”古尔爵士看着威廉姆斯医生的背影,这样评价道。   他说的比较委婉,实际上,威廉姆斯夫人应该就是在担心威廉姆斯爵士在外偷情。   “威廉姆斯医生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花花公子。”格蕾丝以第一印象评价道。   “哦,那不一样!威廉姆斯夫人……”古尔爵士眉毛一挑,低声说道:“她不能生育。”   话题不知不觉就偏转到了威廉姆斯医生身上。   按照古尔爵士的说法,威廉姆斯医生最近和一个漂亮的年轻妓·女走得很近,而他的妻子已经四十多岁了,却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孩子,所以两人的夫妻关系非常僵硬。   说实话,在整个谈话过程中,古尔爵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他就像一个爱打听别人隐私的普通人,热衷于讨论最新的时事,且没有过于恶劣的爱好。   相比于西柯特先生,古尔爵士绝对是一个相当正常的人。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同时认识了西柯特先生和英国王室,这把调查的火,这辈子也不可能烧在他的身上。   最重要的是,古尔爵士是一名内科医生。   虽然古尔爵士在医学领域里成就很高,但他本人并不是特别擅长外科手术,也几乎没有给别人做过外科手术。   他本人对于解剖学,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而是他的朋友西柯特先生,对解剖学有着一种病态的痴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3023:52:47~2020-12-3115:3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添加节操30瓶;言默、知名不具、小狼、llluoyy20瓶;黑紙描白畫、野原失绿、*10瓶;aa6瓶;月球的加菲猫、咪兔5瓶;一锅汤咕噜泡1瓶; 第251章 遗落的葡萄梗   离开皇家学会之后,格蕾丝几人又回到了白教堂区。   加里警官已经把案发地点遗落的可疑物品全都收集了起来,摆放在停尸房的一张小桌上。   有一个摄影师,正在为苏格兰场拍摄归档需要的尸体照片。   库珀先生已经将死去的“波莉”那残破的尸体缝好了,因为尸体上的证据已经都被他记录在册,所以在拍摄过照片之后,“波莉”应该很快就能得以安葬。   格蕾丝站在小桌前查看案发地点的遗落物品。   突然,她目光一凝,“那是什么?”   加里警官在旁边说道:“应该是一截葡萄梗。”   “葡萄?”格蕾丝疑惑地问道:“这周围的住户,有谁的家里比较富裕吗?”   葡萄,在这个时候可是非常昂贵的水果。   一般来说,一串一磅重的葡萄,大概要五先令。如果这些钱用来买黑面包,可能足够一个家庭吃上两个星期。   即使是很多中产家庭,也未必舍得买这种昂贵的水果。   上流社会的宴会里,这东西倒是很常见。但它常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它价格昂贵。   “如果以中产阶层的标准来看,这附近的居民都相当贫穷,是那种从早忙到晚,一年到头也没有余钱的人。”加里警官说道。   “但是昨天有一个买得起葡萄的人出现在了这里。”约瑟夫说道。   凶手想要杀人的目的非常明显,一旦落入他的手中,被害人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如果买葡萄对他来说是一大笔钱的话,约瑟夫不认为这个人会以葡萄为诱饵,来吸引妓·女上钩。   葡萄对他来说,很有可能是比较常见的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这串葡萄和凶手有关,那么他极有可能来自上流社会,或者至少是个不缺钱的人。   保守估计,这样的人怎么也要有五百英镑的年收入。   这在中产阶层里也是比较顶尖的收入了。   因为排除极少数的富商巨贾,百分之九十的中产阶层,年收入也不过在一百五十到四百英镑之间。   “这样说起来,那个目击者看到的穿着绅士礼服、戴着高礼帽的男人或许真的是凶手。”格蕾丝   说道。   只是话虽如此,目前的嫌疑人里,还没有哪个绅士是五英尺五英寸那么高的。   应该说,出身比较好的人,因为饮食比较好,身高一般会比穷人更高一些。   五英尺五英寸在男人当中,绝对算是比较矮小的了。   即使是女扮男装的格蕾丝,身高也有五英尺九英寸,足足比这个可能是凶手的家伙高出了五英寸。   这样一个矮小的高收入者,应该会在他所在的圈子里比较引人注目。   于是格蕾丝总结了几个凶手可能会有的特点。   第一,凶手有一定的解剖学知识,这些知识有可能来自于他的职业,比如医生、退伍兵、裁缝、屠夫、剃头匠这种擅长用刀子或者对人体结构有了解的人。   第二,凶手可能职业与第一条所说的几个并无关联,但早年受过短期的医学培训。   第三,凶手的身高也许是五英尺五英寸(这一特点的真实性存疑),身材比较敦实,能够轻松控制住一名中年妇女。   第四,凶手极有可能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如果葡萄梗和凶手有关,那么他的年收入可能高于五百英镑。又或者他本身收入不高,但却是某个拥有果园和温室的上流家庭的园丁,或者是某个高级水果店的店员。   第五,凶手的年龄应该不会太低,否则他寻找四十岁上下的妓·女的行为,将会非常引人注目。   总结了以下五个特点之后,弗格斯探长就开始了大面积的走访调查。   热心市民的举报信,也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   只不过这些举报信大多带有很强的主观色彩。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是东区那些外国移民干的。   还有人认为是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在外面留下了私生子,因为害怕暴露,所以指派杀手杀人。   不过这位亲王和女王陛下一向感情很好,而且洁身自好,从没有过任何桃色新闻。   总体来说,绝大多数的信件对案子都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有些干扰视线。   加里警官和警局的其他同事每天阅读这些举报信,感觉眼睛都要花了。   不过辛苦的工作终究还是有些回报的   ,在不懈地调查之下,弗格斯探长筛选出了嫌疑人的名单。   一共有……两百多名嫌疑人。   “上帝!苏格兰场可没办法把全部警力都用来盯梢!”弗格斯探长看完自己筛选出来的名单,自己都觉得头大。   这份名单包含了各个阶层,其中有上流社会的贵族、名医、画家、作家,还有中产阶级的外科医生、理发店店主、水果商人、裁缝、退伍军官,以及劳工阶层的屠夫、水手等等。   这些人都在案发期间去过白教堂附近,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其主要原因是因为白教堂区邻近两个人流量非常密集的码头。   在这里,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登船或登陆,新面孔多不胜数,能筛选到仅有两百多个嫌疑人,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每天都有很多船只,来往于英国与法国之间。   对于罪犯来说,杀人之后逃亡法国,是非常容易的事。   看起来,目前所有的消息,都对办案大大不利。   此时距离第二次谋杀案,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   这一天,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在书房里,谈到了“波莉”的生平。   “我听弗格斯探长说,玛丽·安之前是有家庭的,而且还有五个孩子。”格蕾丝看着自己的记事本,说道。   “那么她的丈夫应该是姓尼克尔斯。”约瑟夫说道。   格蕾丝点点头,“没错,这个人是个印刷工人,因为玛丽总是酗酒,他才把她赶出了家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去年三月份,玛丽被赶出来之后,很快就堕落成了妓·女。不过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原本去当过女仆,结果因为被雇主指控偷窃,所以很快就没了工作,最后只能在街头出卖身体。”格蕾丝不知道“波莉”是否真的偷过雇主的东西,但她知道,对于一个劳工阶层的女人来说,一旦有了这种污点,这辈子就别想再找到正经的工作了。   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上流社会的人即使诱拐少女也不会受到指责,下层劳工偷雇主一个苹果,可能就要在监狱里劳改一个月。   实际上,苏格兰场每天都会接到这种报案   。   偷东西虽然不对,但以格蕾丝的认知来看,一个人偷吃一个苹果之类的就要坐一个月的牢,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乔治那小子在伊登庄园,每天不知道在厨房里偷吃过多少好吃的……大家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庄园里的食物本来就有很多富余。   包括很多和厨娘关系不错的男仆,经常也能蹭吃蹭喝,这不过都是仆人们之间默认的潜规则罢了。   按照这个算法,他们已经可以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了。   “波莉”如果真的因为偷了类似的东西而流落街头的话,恐怕她死前也一定非常后悔。   毕竟即使是饿死街头,也比碰到凶手这样的恶魔要强太多了。   “说实话,我有时候觉得,英国在这种小事上过于严苛。”约瑟夫顺便讽刺了一下自己的假想情敌,“但是像霍布利这种犯大案的家伙,警察却总是抓不着。”   格蕾丝想想霍布利先生那越狱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身手,觉得大概只有后世那种高科技的特殊牢房,比如五角大楼什么的,才能把他给关住。   不过两人提起“波莉”的丈夫,倒是让格蕾丝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第一个死者玛莎的同乡,一个叫威廉的水手。   这个人是上个月离开英国的,离开的时间是在案发前一天。   威廉在一艘往返于英美的货船上工作,今天应该刚好是抵达东区码头的日子。   想到这一点,格蕾丝立刻和约瑟夫各自换上了外出服,乘坐马车,去了东区。   两人在码头上找了半天,才找到威廉所在的船只。   他们到达的时候,一群水手正在从船长手里领钱。   船跑了一个月,他们这些人都能领上两枚亮闪闪的金币。   格蕾丝和约瑟夫站在不远处,简直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正因如此,水手们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   格蕾丝向威廉解释了自己过来的原因,当听到玛莎的死讯的时候,威廉瞪大了眼睛,“但是,为什么会这样?玛莎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有的人杀人也许并不是因为他和死者有着切实的矛盾。”   毕竟有的凶手甚   至仇视整个女性群体。   格蕾丝在心底默默地加了这么一句。   “你是否知道,她在死前的那段时间,有没有认识过某些可疑人士?比如屠夫、医生之类的人。”   威廉听到这句话的时间,脸色有些古怪。   “呃,我不确定她认不认识那个屠夫,但是她确实和我提起过这么一个人。”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好像是个犹太人,叫李维还是什么。玛莎告诉我,她绝对不会和那个男人做生意。”   “你问过她原因吗?”约瑟夫好奇地看向威廉,“李维似乎在东区不算是缺钱的人。”   “她说她看见过他和莉莉在暗巷里‘办事’。”   威廉所说的莉莉,是一个患了爱情病——梅毒的妓·女。   这一点,似乎只有附近的妓·女知道,威廉也是通过玛莎,才得知了这么一件事。   有关屠夫李维为什么会咒骂“该死的妓·女”这件事,终于豁然开朗。   他被莉莉传染了梅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3115:33:29~2020-12-3120: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囧囧110瓶;陌上云阁100瓶;风来过17瓶;闇月5瓶; 第252章 李维的嫌疑   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个发现!   一直以来,格蕾丝都在疑惑一件事,那就是李维为什么仇视妓·女。   按理来说,屠夫李维的生活一直相当正常,他有妻子儿女,在生意失败之前,他的物质生活在东区也算得上是富足。   即使是生意不景气,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也绝对和东区的那群可怜的妓·女没什么关系。   正因如此,格蕾丝一开始并不认为李维会对这个群体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威廉作为一个在案发期间远渡重洋的无辜人士,是绝对没有机会犯案的。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和他没有利益牵扯,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如果他得到的信息无误,那么李维极有可能在招妓的时候,被莉莉传染了梅毒。   这种病目前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而且传扬出去也相当丢人。   李维之前的日子,还仅仅是消极度日,只要他重新回归从前勤劳肯干的生活,那么他的家庭还有机会回到从前的富足状态。   可是梅毒不一样,它不像失败的生意,可以重新开始。   一旦得了这种病,等着李维的就是长时间的折磨,以及非常不体面的惨死。   李维当然会对妓·女这个群体有恨意,即使当时的交易你情我愿,但莉莉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得了病。   格蕾丝把这件事告诉了弗格斯探长。   这位大胡子探长立刻就做出一幅真相大白的样子,“哈!我就说那家伙非常可疑!”   他来回踱步,神气十足地说道:“现在一切都很明显了不是吗?这家伙被那个莉莉传染了梅毒,所以就对廉价妓·女怀恨在心。”   “不过苏格兰场并没有发现莉莉的尸体吧?”约瑟夫问道。   弗格斯探长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哦,这是个问题……也许、也许我该去查查莉莉在哪……”   丢了面子的弗格斯探长灰溜溜地走了,显然是要在东区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   哦不,把莉莉找回来。   等他走了,约瑟夫回头对格蕾丝说道:“我倒是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我明白。”格蕾   丝立刻猜出了他的想法,“很有可能是玛莎拒绝和他发生关系,所以才会被杀。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太可能主动把他带到隐蔽的地方去了。”   “据我所知,伦敦晚上的雾霾非常严重,再加上是夜里,如果不是离得很近,玛莎很有可能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约瑟夫说道。   “也有这个可能。”格蕾丝面带犹豫,“不过这个案子线索太少了,互相冲突的地方又太多。”   “是啊,如果李维是凶手的话,案子里的巧合就太多了。”约瑟夫叹了口气。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个世界上存在巧合,但巧合一个接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首先西柯特先生的画,就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   然而屠夫李维和西柯特先生两个人,生活上并没有任何交集。   即使西柯特先生经常混迹东区,找妓·女做自己的灵感缪斯,他也绝对不可能亲自去屠夫家买肉,因为那是仆人的活儿。   更何况李维最近经常出没于廉价酒馆,那更是西柯特先生不会光顾的地方。   如果李维真的杀了人,他也不可能把死亡现场描述给不认识的西柯特先生听。   但是如果说西柯特先生的画是纯粹的巧合,这种巧合发生的几率未免太低了。   死亡场景里所有的大面积色块,居然全都对得上。   而第二个巧合,就是那一截葡萄梗。   李维虽然有一点闲钱可花,但是他绝对不会舍得拿能在酒馆喝上两三天的钱去买一串葡萄,更不用提那一串葡萄是给他最憎恨的妓·女分享。   之前库珀先生验尸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波莉”的胃里有葡萄。   只不过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是因为“波莉”的内脏被完全掏空了,只剩下被捣烂的肠子、膀胱和子宫。   也就说,没人能证明“波莉”吃过葡萄,但也没人能证明她没吃。   格蕾丝反而比较倾向于波莉吃了葡萄。   因为那截葡萄梗不太可能是别人随手扔的。   根据之前的分析,葡萄是一种昂贵的水果,购买它的人应当不缺钱。   那么如果这串葡萄的购买者仅仅是一个无辜的路人,那么首先他(她)应当是个体面人。   这样的人是不会在小巷里粗鲁地吃东西的。   退一万步讲,这个人是有钱人家的仆人,听了女主人的吩咐过来购买葡萄,那么这个人八成也应该是个女仆,她回到主人家的路,绝对不应该路过案发地点。   那些仆人购买水果根本不会经过东区。   如果是园丁或者水果店店员,倒是有可能在案发地点附近吃东西,但他们去那的目的,八成也是找妓·女。   因为不会有人为了吃掉一串葡萄,而特意跑来东区。   世界上隐蔽的地方那么多,仆人房或者卧室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来说去,这一截葡萄梗和案子无关的几率很低。   但是如果它和案子有关,那么李维就不太符合凶手的特征了。   一个屠夫突然很大方地要给妓·女买那么贵的葡萄吃,这一点必然会引起妓·女的警觉。   最重要的是,李维甚至不可能会有那种体面的长礼服和高礼帽。   他的职业不需要这种东西。   在英国,穿不符合自己阶级的衣服非但不是一种体面,反而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   正如在火车站,即使一个工人赌马赢了一百英镑,他也不会去坐一等车厢。   李维近期无论是购买礼服还是购买葡萄,应该都会给别人留下印象,只要苏格兰场细心调查,必然会有所发现。   格蕾丝和约瑟夫在别墅里,耐心地等待着弗格斯探长的调查结果。   第二天一早,弗格斯探长就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丹尼尔斯别墅。   “有什么新发现吗,弗格斯探长?”格蕾丝合上手里的报纸,问道。   “算是有些发现吧!只不过对案子帮助不大。”弗格斯探长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疲惫地搓了搓脸颊,说道:“我们找到了莉莉的尸体。”   “她被杀了?”   “不,她是因为酗酒猝死在外面的,就在玛莎死之前没几天。法医当时认定她是饮酒过量和梅毒后期的并发症引起的死亡,这事因为不涉及犯罪,所以东区警署的人把她送去了公共墓地,就草草地结了案子。”   东区每天都会有人死在路边。   实际上,如果不是玛莎和“波莉”的死亡太过血腥,她   们两个的死也不会击起任何水花。   “李维那边呢?”格蕾丝等着弗格斯探长的下文。   “我想我得减少对他的调查了。”弗格斯探长先说出了结论,然后才给了格蕾丝解释,“虽然第二起案子我们没能找到他的不在场证明,但是第一起案子绝对和他无关。因为我们找到了一名黑市医生,那名医生在四月六号的时候,曾经给李维做过急救,李维在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都在他的黑诊所里休息。”   弗格斯探长之前之所以怀疑李维,就是因为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多多少少和他有点关系。   然而现在李维被证明没机会在第一起案子发生的时间作案,而他本人又不怎么符合第二起案子凶手的特征,这样一来,他的嫌疑一下子又大大减弱了。   案子的线索似乎到了这里就中断了,弗格斯探长只能从两百多个嫌疑人里一一排查。   当他把名单递给格蕾丝的时候,上面的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嫌疑人当中为数不多的女人。   这和格蕾丝之前向弗格斯探长提出的建议有关。   鉴于凶手一直没有对受害人实施性·侵,格蕾丝做出了两种不同的推断。   第一种,就是凶手是个功能缺失的男人。   第二种,则是凶手也有可能是个女人。   只不过第二种推断,需要保证嫌疑人必须要是知道相对健壮的女人。   而现在名单上的这个,算不上多么健壮,却有着一定的医学知识。   这个人就是格尔爵士的同事威廉姆斯医生的妻子,威廉姆斯夫人。   根据资料显示,有不少目击者声称自己看到过威廉姆斯夫人去过白教堂区。   她作为一个体面的夫人,去白教堂区附近,自然算得上是一种异常的举动。   “我们调查发现,威廉姆斯夫人和威廉姆斯医生的关系非常僵硬,威廉姆斯医生似乎经常对他的妻子实施冷暴力。他因为妻子不能生育,所以对她非常冷淡,回到家里也几乎不和她说话。   威廉姆斯家的仆人告诉我,威廉姆斯夫人每天的生活,和寡妇没什么差别。   但是威廉姆斯医生自己却和不少女人有着   不正当关系。他是王室的医生,收入很高,足够他在外面养几个情人了。”   弗格斯探长说完这些之后,又说道:“不过我并不怀疑威廉姆斯夫人。”   格蕾丝点了点头,“如果威廉姆斯医生是想要一个孩子,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才是比较好的选择,玛莎和玛丽的确是不符合他的要求,也很难引起威廉姆斯夫人的仇视。”   几个人又开始翻阅其他人的资料。   就在当天上午,又一起案子打破了伦敦的平静。   白教堂区的汉伯宁街29号,又有一具模样凄惨的女人尸体被发现了。   这次的案子比以往的两件更加恶劣——它是在住宅区,而且是出租公寓的后院被发现的。   而住在公寓里的人,居然完全没有发现,有一个杀人凶手,就在自己家的后院行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3120:36:51~2020-12-3123:2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傻大姐60瓶;4126153640瓶;?小白|?w?`)?、cynthia30瓶;茶茶猫8瓶;一只包包、♂哒宰的福尔摩斯迷妹5瓶;tianertf1瓶; 第253章 遇害的安妮   “这太可怕了!我完全无法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的家里!”   汉伯宁街29号,在这栋楼工作的女仆艾米莉亚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完全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格蕾丝面色凝重。   “完全没听见!但我很庆幸我没有听见,否则我可能会被吓死。”艾米莉亚回想起今天看到的尸体,猛得激灵了一下。   随后,她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时,“不过四点五十分的时候,我还后门的门口整理我的清洁工具。”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看见尸体,对吗?”   “是的,先生。如您所见,我的眼力很好,如果她当时躺在后院,我是一定能看见的。作为仆人,我们必须机警,否则雇主家的东西丢了该怎么办呢?我们会受到责备的。”艾米莉亚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的话引起了格蕾丝的注意。   这时,库珀先生从临时搭建的停尸棚里钻出来,说道:“尸体的温度还没有彻底凉下来,所以死亡时间可以推测的比较准确。如果我的技术没有退步的话,她应该是四点到五点之间死亡的。”   “看起来,杀人抛尸的可能性很高。”约瑟夫说道。   “没错,如果艾米莉亚四点五十在这里确实没看到尸体的话——”   格蕾丝说到一半,女仆艾米莉亚就立刻信誓旦旦地说道:“哦,当然!我很确定,先生,她当时确实不在那!”   艾米莉亚的眼睛好奇又胆怯地往停尸棚的方向飞快地扫了一眼,好像多看一会儿,里面就会飘出一个鬼魂把她抓住似的。   “嗯。”格蕾丝敷衍地答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凶手如果是在这里犯案的话,他必须得十分钟以内把安妮·查普曼解决掉才行。”   弗格斯探长回想了一下安妮那惨不忍睹的尸体,觉得就算是最杰出的外科医生,也没办法十分钟完成那些事。   他们之后还询问了其他住在这里的人,包括发现尸体的那个老车夫在内,谁也没有在五点左右的时候听到任何异常的响动。   而老车夫发现尸体的   时间,是五点二十分。   与之前的“波莉”一样,安妮的裙子依旧是向上掀开,盖在上半身。并且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生前也遭受过严重的殴打。   这从侧面说明,凶手在行凶的时候,很难一点异响也不发出来。   至少拳头的声音就是一种异响。   安妮的尸体仰躺在后院的地面上,膝盖向上拱起,双脚着地。   而且这一次,凶手的刀法显然是更加纯熟了。   或者不如说,这次凶手下刀的利落程度,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安妮从胃部开始,被凶手以倒“v”字的方式开膛。   伤口几乎紧贴着最下方的肋骨,胸腔和腹腔里的内脏被凶手掏空,放置于两侧肩头。   肠子则甩出腹腔,贴在死者的体表。   最引人注目的是,凶手在下刀的时候,特意避开了细小的宫颈,将死者的子宫和膀胱切了下来。   除此之外,她的脖子几乎被割断,并伴随着勒痕,但刀口却反常地参差不齐,和凶手开膛时的利落对比强烈。   库珀先生告诉格蕾丝,这个凶手的解剖能力非常强,如果杀死“波莉”的人不是特意伪装成技术不好的样子的话,那么这第三起案子,很有可能和前两起不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如果没有一定的解剖学基础,凶手不可能会下手这么干净利落,而且他取走死者子宫的手法相当娴熟,这说明他必然对这个部位非常了解。”   这起案子的线索,似乎把凶手的人选指向了医生这一职业。   而且看库珀先生的意思,这个医生不是黑市给人堕胎的医生,就是专注于妇产的医生。   前者在东区有不少,后者则基本都是高收入人群,其中就包括之前的格尔爵士。   很快,弗格斯探长就开始对符合条件的嫌疑人进行了排查与审问。   在此期间,加里警官找到了和安妮·查普曼比较熟悉的人。   其中有一个老妇人,表示自己以前个安妮是邻居。   之所以说是以前,自然是有原因的。   “安妮是个可怜的孩子。”老妇人这样说道:“她原本有家庭,   有丈夫,还有两个孩子。但是她的孩子全都生病死了,从那以后,她和她丈夫就开始酗酒度日……”   根据老妇人的说法,安妮在她丈夫死前,虽然也是个酒鬼,但还是像其他良家妇女一样,在家里做点针线活贴补家用。   但是她的丈夫两年前死了,安妮一个人很难养活自己,最后也就不得不堕落成了这种朝不保夕的廉价妓·女。   “哦……多奇怪呀……”老妇人过来辨认尸体的时候,看到了安妮放在胸前的左手。   那只手上空空如也,但却有一块像是指环留下来的白色痕迹,和周围风吹日晒的皮肤差别很大。   “她应该有一个铜戒指,那是她和查普曼的结婚戒指……”老妇人絮叨了一句,“也许她是把它卖掉了……”   老妇人走后,又有其他人过来辨认尸体。   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认为安妮丢了一枚铜戒指。   其中一名妓·女认为安妮昨天晚上还戴着她。   “你知道吗,左手放于胸前,在军队中,是下级对上级致敬的意思。”约瑟夫对格蕾丝说道:“这是一个极端自负的人,傲慢的家伙,他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   “那个铜戒指并不值钱,他拿走它肯定有别的原因。”格蕾丝面色不佳,“也许我一直以来都搞错了方向,凶手并非是喜欢四十多岁的妓·女,正相反,相比于更年轻的妓·女,这个变态或许认为安妮她们根本不配活着。”   实际上,相比于那种“孤岛杀人”,这种四处流窜,且与死者不一定认识的凶手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因为在一小块独立的环境里,人员并不复杂,至多也不过十几个人和案子相关,格蕾丝只要细心观察,总有机会从这些人里揪出真正的凶手。   然而东区有几十上百万的居民,还有难以计数的乘客每天在码头和东区之间来回穿梭,想要从里面揪出一个凶手,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这里一向以混乱著称,大多数时候连一个人的行踪可能都调查不清楚,更别提所有人了。   这种案子大概是格蕾丝最不擅长的   一类案子,尤其是这种极端狡猾的凶手,占尽了环境的优势的同时,又疯狂地让人生畏。   思来想去,格蕾丝决定再去拜访一次古尔爵士,一来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和案子有关,二来则是为了请教凶手完整摘下死者子宫和膀胱的难度到底有多高。   如果这件事真的非常难以办到的话,那么凶手的范围反而会大大缩小。   由于约瑟夫身份高贵,因此格尔爵士虽然两次被打扰,但还是维持了起码的礼貌。   格蕾丝也并没有一上来就像审问犯人似的向格尔爵士提问。   她先是称赞了一番格尔爵士的医学成就,之后有表达了对“氯·仿麻醉”的兴趣,使得这位医生兴致勃勃地和她聊了好半天。   在那之后,格蕾丝才状似无意地提到了安妮的案子。   “唉!我想在您这样的人面前,我是不需要掩饰的。”格蕾丝面带愁容,语气亲近地说道:“最近我可是遇到了难事,就是那个案子,那个白教堂的连环杀人案。”   格尔爵士专注地看向格蕾丝,等着她的下文。   “说实话,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忙。案子一直没能告破,记者们都认为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机敏才智,变成了一个笨拙的家伙。”格蕾丝偷偷注意着格尔爵士的神色,发现他并无异样,于是接着说道:“我有一个问题需要向您请教。”   说着,格蕾丝往前凑了凑,好像这事是个天大的秘密似的,“这次的案子相当凶残,就在今天上午,又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可怜女人惨遭杀害。最可怕的是,凶手把她的子宫和膀胱摘走了。”   格尔爵士不明所以地说道:“可是这听起来和前两起案子差别不大,我记得前两个死者也是这样的,报纸上可是写得很清楚。”   “不,您误会了,这次凶手并不是捣烂了那些器官,而是把它们完完整整地摘走了。”   格蕾丝的话让格尔爵士瞪大了眼睛,“啊,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摇摆不定,“如果您不介意我发表自己的看法   的话——”   “哦,当然不介意,我可是正需要您提出意见呢!”格蕾丝鼓励格尔爵士继续说下去。   “我看过苏格兰场的报告——在女王的会客厅。”格尔爵士作为女王最信任的医生,往往有机会得到很多别人轻易打听不到的内部消息,“那些死者的照片我也见过几张。”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不过要我说的话,前两起案子的解剖技术相当拙劣,完全不能和这次相提并论。”   “依您的看法,这种做法的难度有多大?”   “您是说摘除子宫和膀胱?”格尔爵士摇了摇头,“我认为必须是有很多年经验的人才能办到,那种不擅长外科的医生是很难把它们完整地切下来的。至少对我来说,这种事虽然不至于完全办不到,但却也是困难重重。”   “如果是屠夫呢?”格蕾丝问道。   “我认为几乎不可能,屠夫可能对牛、猪这种家畜的身体结构很了解,但人体是不一样的,其他器官还好说,这种精细的器官,如果不是练习过很多次,是很难拿捏地这么准确的。”   换句话说,也就是屠夫不具备多次解剖人体的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呀!感谢在2020-12-3123:22:36~2021-01-0123:1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半支碎冰冰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luoyy、残星_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完结不跳坑、燕回、sr4ever、今天也想买小裙子20瓶;豆丁、红槿、bigbro10瓶;御守5瓶;深夜肝论文、tianertf1瓶; 第254章 隐疾   格蕾丝又把矛头转移到了另一个职业,“如果是画家呢?据我所知,画家在初学者时期,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临摹人体,至于流派一类的,应该是之后的分支。”   当她这么问的时候,格尔爵士的回答明显有所犹豫,“我不能确定这种理论上的熟练是否适合实际操作,毕竟绘画和做手术是两码事。”   但如果这个人有几次练习机会,一切可就大不一样了,不是吗?   格蕾丝心底这样加了一句。   “我听说,您曾经为西柯特先生看过病,他最近得了什么严重的疾病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他的身体会很虚弱啊!”约瑟夫佯装对西柯特的病情毫不知情。   格尔爵士的脸色更加为难了,“说实话,我并不是他的主治医生,那次的看诊记录,只不过是在他的画室做客的时候,他请我帮忙做了一些诊断,诊断结果是……功能不全。”   “他当时的心情一定不太好吧?”约瑟夫同情地说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我倒不这么认为。”格尔爵士发现格蕾丝和约瑟夫的表情都很震惊,连忙补救道:“啊,我不是说这种疾病本身,而是说西柯特先生的态度。他表现得很平静,但我认为那情有可原。”   格蕾丝灵机一动,“难道说,他以前病得更加严重?”   格尔爵士为格蕾丝的敏锐感到惊讶,“确实是这样,这件事我还是从威廉姆斯医生那听说的。”   “他是主治医生?”   “不。”格尔爵士连忙摇头,“他和那位医生比较熟悉,那位医生在圣马可医院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在他在那工作期间,接手了西柯特先生这个病人,那时候西柯特先生还是个八岁的小男孩。”   之后,格尔爵士以专业的角度向格蕾丝和约瑟夫解释了西柯特的病情。   西柯特先生的病,准确的说,是先天的畸形。   他从出生起,下半身就带着两种性别的器官,而且两种都发育不全,不仅畸形,而且没有对应的健全功能。   但是他的男性·特征相对来说更加健全一些。   除此以外,因为身体处于半男半   女的状态,西柯特先生还患有尿道下裂。   这种疾病需要通过多次的外科手术才能纠正,而当时并没有任何麻醉剂可用,即使是目前来讲技术还非常不成熟的氯·仿麻醉也没有。   可想而知,这种手术的疼痛不亚于阉割。   而西柯特先生居然还要反反复复地遭受这种酷刑一般的手术。   “但是现在他高大、英俊,而且我做了诊断,他仅仅是不容易让女人怀孕,却并非是完全不能。”   格蕾丝能够看出来,格尔爵士在尽力地为自己的朋友撇清,证明他不会是个心理扭曲的杀人犯。   不过他的理论明显还有另一种解读。   格尔爵士的观点是:“既然他以前比现在还要凄惨很多,那么现在情况的改善会让他感谢上帝的。”   然而格蕾丝心里还有另一个观点,那就是:“他已经遭受过这么多苦难,却依旧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这一点难免让人产生怨恨。”   只不过这种话,格蕾丝是不可能告诉格尔爵士的。   她和约瑟夫问完了问题,就向格尔爵士道了别。   两人钻进四轮马车,往西柯特家在富人区的住宅赶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到西柯特家拜访,反而是拜访了几个西柯特家周围的邻居。   这些人都是居住在这里超过二十年的老邻居,可以说是看着西柯特先生长大。   对于西柯特先生身体先天畸形的事,女邻居们展示出了非比寻常的同情心。   “哦,那个可怜的小傻瓜!”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夫人说道:“他小时候长得多么可爱呀,就像个小天使一样,那些遭遇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另一个年龄同样很大的女管家也在一边附和。   因为这位老夫人的丈夫已经去世,女管家又陪伴了她很多年,所以两人平时就像朋友一样,没有那么多主仆间的规矩。   “当时那些和他同龄的孩子,简直就是一群小恶魔,他们嘲笑小西柯特先生,问他为什么长了女人的器官。”女管家提起这件事就一脸厌恶,“把别人的疾病当做笑话,这实在是太卑劣了!”   “不仅仅是孩子们,西柯特先生自己也是那样。”老夫人   指的是西柯特先生的父亲,“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嘲笑,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父亲……”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摇头,似乎是在为这件事感到惋惜。   之后,她话锋一转,“不过西柯特夫人是个不错的母亲,她除了爱给小西柯特先生买女孩穿的衣服以外,平时对他简直是好极了,如果没有她的关爱,那孩子也许不会成为这么优秀的人。”   “西柯特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听起来,她是个慈爱的母亲。”格蕾丝问道。   “慈爱?”老夫人憋着没有笑出声,“啊,她可不是那样的人。她喜欢宴会,也喜欢喝酒,有的时候还会闹出点笑话,但总体来说,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不错的。”   离开这片住宅区的时候,格蕾丝还紧簇着眉头。   “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但西柯特先生的悲惨遭遇,倒是让他变得更加可疑了。”马车里,格蕾丝这样说道。   然而当他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弗格斯探长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却表示西柯特先生最近去了法国,作案期间并没有回来。   可惜的是,英法之间的多佛尔海峡实在是太窄了,最快的船四十分钟就能穿过这片海域。   正因如此,很多来往此间的船只并不正规,来往人员的统计也不准确。   谁也没办法确定,西柯特先生会不会趁着夜色偷偷回到英国。   甚至于他现在在法国的哪个地方,也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说法。   对于格蕾丝来说,从动机上讲,西柯特先生甚至比屠夫李维还要惹人怀疑。   因为凶手下手的妓·女,都是四十多岁、酗酒的女性。   这两点,或许和西柯特先生的母亲的特质有所重叠。   西柯特先生极有可能因为幼年的疾病,心理逐渐变态。   他或许憎恨着自己身体的畸形,同时也憎恨着给了自己这副身体的母亲。   而他母亲给他穿小女孩的衣服,这一点本身就足够激怒西柯特先生了。   很多父母都认为孩子们不需要尊严,这是一种极大的错误,更是一种忘本的行为。   每个人都有童年,如果一个人具有同理心,他(她)就应该明   白,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内心多么地渴望得到尊重。   难道说,一个人到了三四十岁,就会失去十岁的记忆吗?   这是格蕾丝最不能理解的一点,一个人居然会因为自己长大了,就利用身份优势,霸凌另一个曾经的自己。   这是多么可怕的行为。   格蕾丝并没有从西柯特先生的母亲身上感觉到善意。   一个真正爱孩子的母亲,是不会在孩子的伤口上撒盐的。   西柯特先生最痛恨的事情,她作为母亲,不可能不明白。   但是她却给自己的儿子穿上女装,并以此取乐,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会是一个母亲的行为。   只是相比于西柯特先生,弗格斯探长的调查方向更多的是在外科医生身上。   苏格兰场在东区的黑市,找到了不少给失足妇女堕胎的医生。   这些医生大多数没有正规的从业资格,也因为失败的流产手术而害死过不少女人。   根据苏格兰场的意外死亡人口统计显示,差不多每三个堕胎的女人里,就会有一个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这种手术本来就是非常危险的,从事这种行业的医生,几乎都可以说是杀人狂。   虽然他们的杀人方式,从法律层面来讲是合法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弗格斯探长怀疑这群人中有某个人迷恋上了杀人的感觉。   也许手术导致的意外已经无法满足这个人的杀人欲望了。   他需要真真正正的谋杀,而妓·女就是他最好的下手目标。   “如果凶手是东区黑诊所的医生,那么他应该接触过很多妓·女。”弗格斯探长认为自己的怀疑很有道理。   黑诊所里接待的不是非法的尸体买卖,就是这种堕胎手术。   而在这个时代,需要堕胎的女人,大多数不是妓·女,就是被雇主诱骗的女仆。   也就是说,黑诊所的医生应该对妓·女这个职业非常熟悉。   他们明白不同类型的妓·女会怎么拉客,自然也就知道,像玛莎、“波莉”和安妮这种类型的底层妓·女,在遇到客人的时候,因为居无定所,只能把他们带到暗巷里去完成交易。   而酗酒的   妓·女,夜里的时候都醉醺醺的,她们的防备心必然有所降低。   再加上夜色的掩盖,这一切的一切,简直是为凶手提供了完美的作案条件。   在这件事上,格蕾丝也承认弗格斯探长的推测很有道理。   所以弗格斯探长派人盯紧这些黑诊所的动向,也得到了包括格蕾丝和约瑟夫在内的办案人员的支持。   只是这个凶手的确十分狡猾。   在短时间内连续杀了两个人之后,凶手又像杀死玛莎时一样,突然销声匿迹了。   这个家伙完全知道要怎么戏耍侦探和警察。   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便是弗格斯探长三令五申,巡警们的警惕心也会因为长期的疲劳而逐渐下降。   就在安妮死后两个多礼拜的一天,伦敦中央新闻社接到了一封恐怖的来信。   信的署名是“开膛手杰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123:11:58~2021-01-0213:5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狼100瓶;黄桃果冻、希格斯10瓶;吃了吗5瓶; 第255章 亲爱的老板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老板:   我总是听见警察已经逮捕我的消息,可惜这并不是真的。   当这群愚蠢的警察自作聪明地宣称案件的调查已经步入正轨的时候,我简直要忍不住大声狂笑了。   他们那个有关“犹太人的皮围裙”的笑话真是让我开心。   我恨妓·女,我不可能停下剖开她们的胸膛,除非你们能抓到我。   上次我干的不赖吧?我根本没给那女人大喊大叫的机会,他们又怎么可能捉到我呢?   我爱死了这份工作,并且还会继续干下去!你们很快就会再次听说我干出来的有趣的小把戏!   我上回留了一姜汁啤酒瓶的“红色颜料”,可惜它很快就变得像胶水一样粘稠,不过红色墨水也能满足我的愿望。   哈哈,下回我会用剪刀,把那女人的耳朵割下来送给警察,听起来是不是很好玩儿?   留着这封信吧,等我干出点好活计再亮出来。   哦,上帝!我的刀实在是太锋利了!太好了,一有机会,我就想马上投入工作!   祝你们好运!   你诚恳的:开膛手杰克”(1)   弗格斯探长怀着满腔怒火,看完了这一封信。   格蕾丝接过信的时候,在最底下看到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又来了又来了,他们又开始说我是个医生了。”   这封信给格蕾丝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想当初,黑小丑那个疯子,以及他的手下,就接连不断地给她写了许多类似的信。   然而最近苏格兰场每天都能收到很多匿名信。   其中大多数都是没么么用的举报信,但也有一部分人为了哗众取宠,写了一些恶趣味的恐吓信,假装自己就是凶手。   甚至有不少报社的记者,也写过类似的信。   “都么么时候了!这群人也不能安静一会儿!谁知道这种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弗格斯探长感觉自己已经要被错综复杂的案子绕晕了。   虽然这封信不一定就是凶手写的,但弗格斯探长还是选择了增派更多人手。   当天夜里平安无事。   第二天,伦敦   中央新闻社再次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这一次信上的字迹和上次一致。   “你们明天就会听到杰克这次干掉了两个,上次那个该死的女人差点叫出声没干利索,耳朵没来得及割下来送警察,那就这一次吧!   调皮的杰克”(2)   一时间,伦敦的居民们怨声载道,纷纷指责警察不作为。   弗格斯探长在办公室里急得直转圈。   格蕾丝和约瑟夫在丹尼尔斯别墅的书房里,开始分析扑克牌作案的可能性。   “方块k是前几天被绞死的,这一次凶手的凶残程度就骤然上升了好几个等级。我怀疑那个弹簧腿就是他们的另一个爪牙,不过他这次的任务,就是破坏伦敦的治安,而不是杀人。警方好几次都是被他吸引了视线,才给开膛手杰克创造了作案的机会。”   格蕾丝推出一张牌,“而且,在扑克牌中,j就是jack,这次的两个罪犯都被称为杰克,很难让人不把这些和扑克牌联系在一起。”   “如果是扑克牌,肯定不会选择那种容易引起怀疑的人做杀手。”约瑟夫说道:“西柯特和李维的作案动机都太明显了,这不像是扑克牌的作风。”   扑克牌一直以来都喜欢用那种不起眼的杀手。   比如之前扮成女仆的玛丽、苍白的小个子黑桃j、看起来像个小女孩的方块k等等,诸如此类。   包括黑小丑本人,除了是非洲人和欧洲人的混血之外,他的五官必然也是平庸得毫无特点,才能够在格蕾丝不注意的情况下,在宴会里投毒。   这些人都是轻易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人。   但是屠夫李维和画家西柯特先生就不一样了。   首先,李维是个丑陋、身材敦实的小个子男人,而且他患有梅毒,最近经常因为梅毒发作而产生幻觉。   之前弗格斯探长在酒馆里听见的那句“别出声”,就是因为李维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耳边有人说话。   他这种疯疯癫癫的行为,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连他自己的老婆都认为他最近可能是得了精神病。   而西柯特先生则高大英俊,不伪装的时候,在人群中非常扎眼。   以扑克牌   和格蕾丝这么多年的针锋相对,他们不可能不明白,一旦西柯特先生喜欢伪装、身体畸形的事暴露了,那么他就算真的是扑克牌的成员,也会很快地变成一招废棋。   “但是如果他们是黑小丑的直系下属,一切就不一样了。”格蕾丝做了一个假设,“扑克牌里一定还有一个红小丑,我们假设红小丑和黑小丑各自管理了一半的人手,那么……”   格蕾丝把扑克牌里已经被她彻底清除的人员名单列了出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比较理智的存在,但也有一部分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方块k不算是那种疯子,她的做法和她童年的遭遇有关,黑桃j则是因为有一个□□的母亲。”约瑟夫先指出了其中两人。   “没错,但是红桃a玛丽和水手黑桃q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们四处杀人,而且以杀人为乐。”格蕾丝说道:“我们假设他们是黑小丑的直系下属,因为黑小丑的行事作风也没有基本的逻辑,他完全是四处流窜杀人,想杀谁完全看心情。”   最重要的是,其他人作案都会尽量避开侦探,但黑小丑却是公开挑衅格蕾丝。   他之所以折损人手,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试图以犯罪激怒格蕾丝,从而被格蕾丝的侦查能力反噬。   眼下这个疯子,没准就是黑小丑的手下。   这一次,他选择了占据地理和人数的优势,以不公平的方式,彻底激怒格蕾丝。   人命在他的眼力,根本就不算么么。   “我必须要去通知弗格斯探长,让他留意弹簧腿的动向。”格蕾丝从衣架上拿起外套,就往外冲了出去。   约瑟夫出于担心,也赶紧跟了出去。   就在当天夜里,弹簧腿杰克果然再次犯案了。   “不要理会他,专心在白教堂区巡逻。”格蕾丝叮嘱弗格斯探长。   她告诉弗格斯探长,只需要盯紧弹簧腿么么时候犯案,就能知道开膛手杰克会在哪一天犯案。   因为一旦警方被弹簧腿吸引了视线,第二天,开膛手杰克就一定会作案。   白教堂区的暗巷被苏格兰的巡警包围,警察们每过几分钟,就会来巡视一次,即使是伦敦最杰出的外科医生,也不可能在这儿犯下杀人案。   最重要的是,弗格斯探长已经派人四处通知白教堂区的妓·女,为了生命安全,最近不许接客。   这一行为当然是出于好意,然而弗格斯探长也明白,不可能所有的妓·女都会听取他的建议。   毕竟白教堂有很多人,少了一次生意,就有可能露宿街头。   所以巡警们在暗巷附近巡逻,并盯紧妓·女,是第二重保险。   五月三十号,距离“波莉”的惨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安妮的死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天。   这天夜里,白教堂的两名巡警在一条小巷碰了面。   他们互相为对方加油打气。   “这么多人巡逻,今天不会发生案子的。”   另一名巡警攥紧了警棍,“但愿是这样,我已经巡视了一遍了,现在我们得交换一下地方。”   说着,这两个人擦肩而过,互相交换了巡逻的区域。   再过十分钟,这种交换还会继续上演。   为了保证巡警们的注意力集中,每一片区域都有好几名巡警,定时交换巡逻区域,这样每次走在不同的路上,大家也会格外警觉。   而且一旦凶手出现,几个人一起,也可以迅速把他抓住。   “哦!上帝!你在干么么?你是谁?”   一条小巷里,一名车夫眼看着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不知道做了么么,当他出声的时候,那个人却迅速地穿过小巷,一转眼就不见了。   巡警们闻声赶来,提灯映照出一个女人的尸体。   “吹警哨!我们必须抓住他!”   周围的警哨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知道了,开膛手杰克就在附近。   之前发话的巡警看了一眼怀表,时间正是凌晨一点。   他蹲了下去,检查女人的脉搏。   毫不意外地,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死因是割喉。   这一次,凶手没能来得及破坏死者的尸体,因此巡警也仅仅看到了死者脖子上巨大的伤口。   除此之外,也许是油灯光线的原因   ,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外伤。   “你,跟我过来,说说你看见了么么?”车夫被他叫到了一边。   周围的其他几名巡警都十分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哦!见鬼!那是么么东西!”一名巡警猜到了一个滑滑的小东西,然后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周围的人被他吓得一个哆嗦。   巡警爬起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撑住地面。   这时,他突然摸到了一些圆滚滚的小东西。   他把油灯凑近地面,仔细一看,发现地上滚落了几颗新鲜的葡萄,而死者的脚边,还有一大串葡萄,静静地浸泡在雨天留下的小水洼里。   所有的巡警都盯紧了周围。   “没有人在周围奔跑!”   “没有可疑人出现!”   大家纷纷向最近的同事报告自己的情况。   就在大家以为开膛手杰克一定被堵在了周围这一小块范围内的时候,又一起案子发生了。   在一公里外的主教广场,有一名巡警发现了一具温热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12确实是开膛手杰克一案中的信件,但到底是不是凶手所写,目前没有定论。感谢在2021-01-0213:53:21~2021-01-0216:3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1瓶; 第256章 一夜双尸   苏格兰场,昨天发现第一具尸体的车夫正在接受警察的盘问。   “我昨天拉了最后一趟乘客,正准备回家,路上就看见了一个男人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车夫以为是有人生病了或者喝多了,“我看他穿着还算得体,于是就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但是他抬起头的时候,我感觉我看见他脸上沾了血。”   “然后你就让他当着你的面跑了?”询问的警察有些迁怒地问道。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警官?我当时坐在驾驶位,比地面起码高了五英尺。从驾驶位上爬下来需要时间,而我的手里又没有武器,凶手可还拿着刀呢!”   一名巡警向着那位警官使眼色。   他在昨晚听见了马蹄哒哒的声音,之后车夫就叫了起来,巡警们也跑了过去,从时间上来看,车夫不可能是凶手。   既然是这样,一个无辜的路人就不应该被这样责备。   车夫走了以后,那名警官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当时他哪怕用马鞭抽那家伙一下,我们也许就能抓住他了。”   另一边,格蕾丝正在停尸房里,等着库珀先生向她解释死者的死因。   加里警官则低声向着暴跳如雷的弗格斯探长作报告,“那附近的巡警当时都在仔细搜查周围,大家都认为没有人逃出过那片区域。”   “那么第二个尸体是怎么回事?凶手一定是跑出去了!”弗格斯探长指着停尸房里一具惨不忍睹的女士大声嚷嚷。   这时库珀先生的话给为难的加里警官解了围,“第二具尸体是一点四十五分发现的,当时死者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再加上解剖的时间,凶手如果想及时赶过去,是不可能不快速奔跑的。如果是那样,巡警一定能注意到。”   东区又不是高级住宅区,巡警就算想偷懒,也没地方能打瞌睡,有人跑过去,只要巡警不是聋子,就肯定能听见。   “凶手很可能有两个人。”格蕾丝说道。   对于一名罪犯来说,在到处都是警察的地方连着杀两个人是非常困难的,但如果有同伙同时在两地作案,难度就会大大降低。   “这次的时间范围很小,所有在半夜一   点到一点四十五分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都要仔细审问。”   昨天的警哨声和警员们满城奔跑的声音吵醒了不少当地居民,如果当时有某个人的家属不在家,自然会被他的家人发现。   弗格斯探长气势汹汹地带人挨家挨户排查去了。   在此期间,库珀先生向格蕾丝说明了两名死者的情况。   “昨天发现的第一具尸体名叫——”库珀先生看向加里警官。   “哦!她叫伊丽莎白·史泰德,是个瑞典移民,今年四十四岁。”加里警官连忙说道。   “嗯,伊丽莎白。”库珀先生点了点头,“伊丽莎白的死因很明确,是被人割断动脉,快速失血死去的。”   他掀开盖在尸体上的黑色裹尸布,“她的身体没有其他外伤,但是锁骨、肩头和胸前都有严重的淤青。”   在伊丽莎白的尸体旁边,摆放着从案发地点捡回来的葡萄,以及她的围巾。   那是一块很大的围巾,可以用来当做披肩。   “凶手应该是从伊丽莎白的身后勒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猛地往后仰了过去,锁骨上的淤青就是这么来的。”   库珀先生说完之后,格蕾丝就想到了当时的场景。   凶手从背后扯住了伊丽莎白之后,就把她扳了过去,按住她的肩头把她的脑袋往地上撞,期间他的膝盖可能还压在伊丽莎白的胸前,让她因为缺氧和撞击快速地晕了过去。   之后就是毫无人性地割喉杀人了。   只是在凶手开膛之前,马车夫恰好路过,打乱了他的计划。   除此之外,当时同一段路,还有一个姓施瓦茨的人看到了逃跑的凶手,但由于当时太过紧张,他没能记住凶手的长相,只记得这个人留了八字胡,目光很可怕。   只不过凶手的身高施瓦茨并没有看清。   凶手当时是弓着背奔跑的,这使得他的身高变得很难估算。   相比于另一名死者,或许伊丽莎白还算是幸运的。   “昨天的第二名死者的身份我们还没有查明。”加里警官皱着眉头说道:“附近的妓·女并不认识她,而且她的脸毁坏得太严重了,目前还没有人过来认尸。”   现在时间还仅仅是上午七点钟。   昨天半夜不到三点的时候,丹尼   尔斯别墅的大门就被敲响了,是以格蕾丝和约瑟夫是半夜赶过来的。   “她可能不是妓·女。”约瑟夫走到盛放着第二名死者随身物品的托盘旁边,说道:“这应该是一张典当凭证。”   虽然被血液浸透,这张凭证上还是有一些可以辨认的字的。   “她叫凯瑟琳——”   姓氏的部分已经彻底看不清了。   “凯瑟琳的尸体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库珀先生并不是特别在意死者的名字,与之相比,罪犯的恶行才是最该被诟病的,“凶手差点把她的鼻子割下来,而且他确实按照信件中说的那样,割下了凯瑟琳的一只耳朵……”   除此之外,凶手还在凯瑟琳的脸上,划了一个十字形伤口。   与前三个死者一样,凯瑟琳也被凶手开膛,内脏被掏空,流了一地。   她的子宫和膀胱依旧被切了下来,凶手甚至还带走了她的肾脏。   昨天发现尸体的巡警告诉格蕾丝,凶手如果是在主教广场上杀人的,那么他就不可能带灯。   “如果别的地方有光亮,我一眼就能看见,昨天我的眼睛一直瞪得溜圆,一点异常的事都不敢放过,结果却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其实也不能怪这名巡警。   因为以往凶手都是在暗巷行凶,所以昨天的警力都集中在这种容易藏人的地方。   谁又能想到,凶手这次会在空旷的广场上行凶呢?   更加巧合的是,凯瑟琳昨天出现在那里,实属偶然。   大概是上午七点半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同龄的女人前来认尸。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凯瑟琳的衣物。   这两个人分别是凯瑟琳的丈夫和邻居。   凯瑟琳确确实实不是妓·女,而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良家妇女。   她和她的丈夫在一家商店里做推销员。   根据她的丈夫约翰·凯利的说法,凯瑟琳昨天是出去和朋友聚会去了。   因为凯瑟琳本人并不是妓·女,周围的人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凯瑟琳的丈夫昨天原本打算去接她回家,结果却不小心坐在床边睡着了。   就这样,喝醉酒的凯瑟琳自己摸黑往家里走,期间还向一名路人问了路。   估计是因为凯瑟琳半夜醉   醺醺地走在路上,所以被凶手误认为是廉价妓·女,从而起了杀心。   如果说其他死者的遇害有一定的必然性,那么凯瑟琳的死,可以说是巧合与霉运共同作用的产物。   看见妻子的惨状,约翰·凯利几乎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我不该睡过去的,现在走夜路那么危险,我不应该犯困的……”   他嘴里喃喃地说着这些话,一会儿就开始又哭又笑,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两个警员连忙把他带去了休息室。   女邻居向格蕾丝解释道:“凯瑟琳和约翰感情很好,他们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今天早上两个孩子一直在问妈妈去哪了,约翰听说了命案,就立刻请我帮忙一起过来指认尸体,他当时脸色煞白,一路上一直向我道歉,说那不可能是凯瑟琳,也许我要跟着他白跑一趟……”   女邻居叹了口气,“我多么希望是白跑一趟啊!”   停尸房里的人心情都很沉重,库珀先生一言不发地用缝线帮凯瑟琳缝好尸体,加里警官则一脸愁容地低头整理着资料。   等到女邻居和缓过来的约翰离开之后,弗格斯探长就气势汹汹地带了一大群人回来。   昨天案发期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都被他带了回来,即使是人在法国的西柯特先生,弗格斯探长也强硬地申请了许可,勒令他立刻回国。   “我会抓住他们!这次我非抓住不可!”弗格斯探长显然已经开始有些失去理智了。   他一口气逮捕了好几名嫌疑人。   其中包括屠夫李维、威廉姆斯医生的妻子莉齐·威廉姆斯、律师马塔古·约翰·杜力德、理发师赛维林·安东尼诺维奇、堕胎医生托马斯·尼尔·克利、水手弗雷德里克·贝瑞·汀尼,甚至还包括西柯特先生的裁缝亚伦·柯明斯基。   这些人都在那份足有两百多人的嫌疑人名单上,而且昨晚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这些人除了威廉姆斯夫人以外,全都是男人。   而最为可疑的,正是威廉姆斯夫人。   作为一个体面的中产阶级的主妇,威廉姆斯夫人半夜一点多的时候不在家,这实在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   不但如此,威廉姆斯夫人还拒绝向警方透   露自己昨天的行踪。   这样一来,弗格斯探长自然是一定要把她逮捕起来了。   当天下午,一名水果店的店员来到了苏格兰场,声称自己手里有重要线索。   “我昨天晚上,看到了伊丽莎白来店里买葡萄。”   “你确定吗?”弗格斯探长眯着眼睛,语气有些严厉地问道。   “当然,我还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告诉我,有一个慷慨的绅士给了她钱,让她买葡萄吃。”店员比划了一下,“她当时拿出来了一小堆硬币,里面有好几枚金币。”   他说这话的时候,加里警官冲着格蕾丝直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从伊丽莎白身上搜到这些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216:34:30~2021-01-0219:3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济愔10瓶;tianertf1瓶; 第257章 柯明斯基   与之前几名死者一样,伊丽莎白死前也是喝得醉醺醺的。   因为有了钱,她昨晚在酒馆喝得酒也格外多。   这一点,酒馆老板和酒馆当天的一部分客人都给出了证明。   他们还认为,伊丽莎白昨天提到了一位“英俊的绅士”。   在发现伊丽莎白的现场,虽然目击证人没能完全看清凶手的脸,但是在所有人当中,威廉姆斯夫人作为一个身材偏瘦的女人,显然是没办法扮成一个敦实的男人的。   反而是理发师赛维林·安东尼诺维奇和裁缝亚伦·柯明斯基比较符合目击者的描述。   这两个人都留着八字胡,至于有没有目露凶光,还是要结合当时周围恐怖的环境来考虑。   毕竟目击者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往往会对一个人的表情有着主观的解读。   对此,弗格斯探长更加怀疑的是理发师赛维林·安东尼诺维奇,这家伙在英国化名为乔治·查普曼,来英国之前,他曾经受过一段时间的医疗培训。   也就是说,赛维林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并且还有可能学习过解剖。   根据邻居们的说法,这家伙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并且还在公开场合声称要毒死自己的妻子。   面对警察的审讯,赛维林表现得很不耐烦。   “要我说多少遍!我昨天晚上是去码头那边闲逛去了!谁在乎那两个妓·女怎么样了?我根本没去过那些地方!”   “半夜一点去码头闲逛?这实在是一个没有说服力的理由。”弗格斯探长阴沉着脸,语气讽刺地说道。   “那么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有罪?仅仅凭借你是个条子吗?啊?”赛维林暴躁地反击道。   这个理发师坚持说自己是去码头闲逛了,但是半夜一点钟的时候,码头上几乎没什么人,自然也就没办法核实他的话是真是假。   弗格斯探长暂时先把这个发疯的家伙丢到一边,转而把亚伦·柯明斯基叫到了审讯室。   “柯明斯基先生,我们现在要核实一下你昨天的行踪,请你一定要说实话。”弗格斯探长严肃地问道:“昨天半夜一点钟到一点四十五分之间,你去   了哪里?”   “我和我姐姐吵了一架,所以就跑到外面去冷静了一会儿。”柯明斯基先生摊开手,“我不想和她起冲突。”   加里警官站在柯明斯基视线的死角里,冲着弗格斯探长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么回事。   “你们为什么会吵架?”   “我不认为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不过您一定要问的话,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的家人认为我应该尽快结婚,但是我本人并不想那么做。”   弗格斯探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资料。   亚伦·柯明斯基今年才二十二岁,即使再晚几年结婚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在他看来,这个人表情里带着些神经质,说话的时候眉头紧锁,长得也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好几岁,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人。   格蕾丝此时并不在审讯室里,而是和本案的目击证人们待在一块,询问情况。   之前和弗格斯探长搭过话的屠夫海姆利威也在其中。   “我昨天晚上好像看到了那个凯瑟琳和李维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我想那个时候她是在问路。”目击者中的一位女士说道:“她昨天晚上也向我问路了,那时候她醉醺醺的,我猜测她应该是走错了几个小巷,然后就迷路了。”   听了那位女士的话,海姆利威的神色就开始变得犹豫起来,似乎觉得自己把邻居牵扯到杀人案里,有些太草率了。   不过格蕾丝还是就这件事,询问了屠夫李维。   “李维先生,据我所知,你昨天和凯瑟琳碰过面。”格蕾丝并没有用疑问句的句式,而且相当有进攻性的将海姆利威的话暂时当成了事实。   屠夫李维的眼睛惊恐地转了转,随后神经质地说道:“她向我问路,我才和她说了几句话!”   “她没有向您提出其他的要求吗?”格蕾丝明知故问。   “不,没有,她不可能提出其他要求啊,她不是妓·女,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屠夫李维自己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该死的妓·女,你们会遭报应的……”   格蕾丝已经非常确定,屠夫李维的梅毒   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能不能完成犯罪,还是个未知数。   “这家伙最近经常和妓·女一起鬼混,每天都要找好几个。”一名巡警凑近格蕾丝,低声向他报告。   约瑟夫冲着格蕾丝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去了外面。   “那个李维应该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其他妓·女患病,他昨天和凯瑟琳搭话,估计也是试探她到底是不是妓·女。”约瑟夫说道。   “既然他知道凯瑟琳不是妓·女,那么他应该也没有杀她的必要。”格蕾丝皱眉思索着,“但是很显然,凶手应该不知道凯瑟琳的身份,只是看她半夜醉醺醺的走在路上,就以为她是妓·女。”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封信,凶手想要完成自己之前定下来的目标。”   “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显然是那种非常喜欢自我表现的人,这样的人通常在生活中不受重视,所以犯罪的时候就格外喜欢表现自己。”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往街道一侧走,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小巷。   这时候,他们听见了小巷里有几个带着波兰口音的犹太人正嚷嚷着什么。   “我们不能这么说!”   “可是我看见他的脸了!”   “但你没看清。”   “我看见了,八字胡,和那些人里面的那家伙很像。”   “但他是个犹太人。”   “那又怎么样?”   “如果你不能完全确定,就不能那样对警察说。”   “为什么不能?他可能就是个杀人犯。”   “得了吧,我们在英国已经够不好过了,周围的邻居都看不起犹太人,如果你说了这件事,周围的人就会以为犹太人都喜欢杀人,他们就是喜欢搞偏见。”   “可是如果我不说,万一有人继续被杀该怎么办?”   “我觉得不太可能,再说了,有妓·女死了关我们什么事?”   “但是……”   格蕾丝没有再继续偷听下去,她和约瑟夫偷偷转了个方向,原路折返了回去。   “他们说的是亚伦·柯明斯基。”格蕾丝眼中泛起一抹冷光,“真巧啊,亚伦·柯明斯基的身高刚好是五英尺五英寸   。”   之前有一名目击者认为“波莉”曾经和一名五英尺五英寸高的绅士一起出现过。   最重要的是,波莉的尸体边上,曾经出现过一截葡萄梗。   “柯明斯基应该并没有受过医学方面的训练。”约瑟夫说道。   “但是你忘记了一点。”格蕾丝指出最重要的事实,“目前来看,开膛手杰克至少应该是两个人。”   “啊……”约瑟夫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杀死玛莎、‘波莉’和伊丽莎白并不需要太高的解剖学知识。”   死去的五名被害人里,实际上只有第三名死者安妮和第五名死者凯瑟琳的伤口非常干净利落。   而其他三人,玛莎被人连着刺了三十九刀,总体来说,并不需要太高超的技术。   “波莉”被开膛的伤口则十分不整齐,凶手的手法甚至还被格尔爵士嘲笑为是“外行人的拙劣模仿”。   伊丽莎白则是因为刚刚被杀就被目击者撞破,因而仅仅是被割断了脖子。   无论这是巧合,还是凶手有意为之,这三名死者身上的伤口,并不需要过分高超的解剖知识,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有一点,格蕾丝解释不通。   那就是亚伦·柯明斯基为什么要给妓·女买葡萄。   他是这附近的裁缝,很多人都对他非常熟悉。   按理来说,周围的□□不太可能不认识柯明斯基。   如果他真的出手这么大方,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更何况,格蕾丝不认为柯明斯基这种一看就是下层出身的人,会被伊丽莎白误认为是“慷慨的绅士”。   那种人一般会有花花公子的做派,要么就是长得格外端庄持重,两种长相和柯明斯基都不符合。   不过,格蕾丝还是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弗格斯探长。   “啊!这个狡猾的家伙,我还以为他多么无辜呢!”弗格斯探长一副要打人的表情。   “但是我不建议你现在把他送上法庭。”格蕾丝斟酌着说道:“你也明白英国的法律,同一个罪名是没办法起诉两次的,目前我们的证据并不充足。”   “但是我们已经有了目击证人!”弗格斯探长说道。   “我可不确定庭审那天他会实话   实说。”格蕾丝想起那群犹太人在小巷里的对话,就觉得这件事并不乐观。   而且目前格蕾丝自己也仅仅是推测,能够审判柯明斯基的证据,可还是一丁点都没拿到呢!   弗格斯探长叹了口气,又回了审讯室。   格蕾丝和约瑟夫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去柯明斯基的家里看看。   为了能够得到真实的信息,他们还拜访了那周围的一些非犹太人的本土邻居。   其中一个人的话,让格蕾丝格外在意。   “柯明斯基有一天和他的两个姐姐吵架,吵得很凶。我听见他的姐姐说他应该去怨恨那个害过他的男人,而不是仇视她们这些柔弱的女人。柯明斯基当时非常生气,大吼着要杀了她们两个,他还拿着一把尖刀追了出来,我们这些人都快被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219:33:37~2021-01-0319: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梦37瓶;小狼30瓶;4243632724瓶;一只枝枝20瓶;晴空一鹤排云上10瓶;深夜肝论文1瓶; 第258章 悲剧引发的悲剧   “一个男人?”约瑟夫问道:“您知道她们说的是谁吗?”   邻居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表情,“也不能说是十分清楚吧,只是听说过一些不太好的传闻,我也不能保证那就是真的。”   “您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来,真实性由我们自己考虑。”格蕾丝说道。   邻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我听说,柯明斯基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可怕的男同性恋……”   后面的话不用继续说下去,格蕾丝也能猜个差不多了。   柯明斯基小的时候,被一个男人侵犯过,而他本人显然并不是同性恋。   这种遭遇对他的伤害一定非常大。   不过让人不能理解的是,柯明斯基反而更加憎恨女人,就好像这一切的遭遇是女人带给他的似的。   “或许对他来说,那种遭遇代表着自己被当成了女人吧!”约瑟夫猜测道。   经过之后的调查,格蕾丝发现,柯明斯基有过几次被送进精神病院的记录。   只不过因为他的家人并不是把他丢弃不管了,所以每当他情况好一些了,就会被接回家里。   最近几年,他一直在家里,并没有被送到医院里去。   其实最让格蕾丝在意的一点是,柯明斯基和西柯特认识。   这个人给西柯特订做了很多奇装异服,那么他有没有可能近距离观察过西柯特的作品呢?   会不会那副画并不是模仿了凶案现场,而是凶案现场模仿了那副画呢?   囤货区有很多被人弃之不用的废品,想要找到对应的颜色,堆砌在凶案现场周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柯明斯基如果真的是凶手,那么他完全有可能通过伪造现场的方式,嫁祸给行为诡异的西柯特。   而他自己作为西柯特的裁缝,反而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事实上,无论是格蕾丝还是苏格兰场,最开始也确实都没有把矛头转向柯明斯基。   只不过随着案情的发展,这种公开场合、肆无忌惮地虐杀自然会留下更大的破绽。   其中最大的破绽,就是柯明斯基被人看见了正脸。   如果之前那个目击者真的非常不确定的话,那么作为同一个地方过来的移民,他理应和自己的同乡团结一致才对。   但是那个人却好几次坚持要把柯明斯基揭发出来,这说明他对凶手就是柯明斯基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看起来,是时候开始对柯明斯基展开真正的战术审问了。   格蕾丝找到弗格斯探长,让他去找一个人。   “不一定非要把他找过来,能找到一张照片也行。但是这家伙也犯了鸡·奸罪,如果你能抓到他,把他送上绞刑架也没什么问题。”   她所说的,就是侵犯过柯明斯基的人,归根结底,柯明斯基罹患精神病,这个人显然是罪魁祸首。   “再伪造一枚婚戒造型的黄铜戒指,最好做旧一点……”   “把那些举报信都贴出来,不一定要真实的,只要能让人以为罪犯是他就行……”   加里警官被格蕾丝指使得团团转。   “我真不明白,那些东西又不能作为证据,我们干嘛要把它们贴在墙上。”弗格斯探长看着墙壁上贴满的各种指责“矮个子犹太人”的举报信,摸不清格蕾丝到底在耍什么鬼把戏。   “这是心理战术。”约瑟夫说着,一边用一把小锤子,把举报信钉在墙上。   审讯室里现在到处都是有关案件的资料,包括柯明斯基的病例在内,都钉在墙壁比较显眼的位置。   格蕾丝把受审者的椅子往后搬了搬,这样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能观察到受审者的所有小动作。   不但如此,在受审者的椅子两边,还有两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和案子有关的物品,有几名警员被格蕾丝安排坐在了桌子后面的椅子上。   当柯明斯基被领进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文件,以及仿佛三司会审的场面。   格蕾丝和约瑟夫正对着他,手里摆弄着一张照片,仿佛没看见他似的,低声讨论着什么。   这时格蕾丝抬起头,看见柯明斯基,   然后立刻板起了脸,一副“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的样子。   在这种场面下,柯明斯基刚刚落座,就开始手脚僵硬。   “很遗憾,柯明斯基先生,有一位目击者指认你就是昨天杀死伊丽莎白的凶手。”格蕾丝严肃地说道:“对此,你有什么可辩解的吗?”   这种法官一般的口吻,让柯明斯基的脸一下子绷紧。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撒这种谎,我昨天确实只是和我姐姐吵了一架,然后出去散了会步。”   柯明斯基的眼睛下意识地向其他方向看去,似乎不敢直视格蕾丝的眼睛。   结果他的视线扫过了旁边的桌子,看到了那串已经有些蔫巴巴的葡萄。   在葡萄后面,还有一个警官,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他的视线又往另一个方向转。   另一边的桌子上,放着两封红色的匿名信,以及一枚破旧的铜戒指。   柯明斯基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两件东西,随后目光又转向了旁边放着的一块带血的大围巾。   格蕾丝发现,柯明斯基的眼神在葡萄和围巾上停留了好几次,但对其他东西却并不怎么在意。   这更印证了格蕾丝的推测——凶手有两个人。   “但是我询问过你的家人,她们认为,昨天你的表现很反常。她们觉得你是故意挑起了争端,然后跑出去的。你姐姐还告诉我,你可能是精神病复发了。”格蕾丝的眼神带着暗示,瞥向了墙壁上的纸张,那上面是柯明斯基的就诊记录。   “啊,疯人院可不是个好地方。”约瑟夫在旁边状似无意地说道。   “我现在好好的,什么病都没有!”柯明斯基的语气开始变得激动。   格蕾丝适时地露出怜悯的表情,“我明白,有了那种遭遇,你肯定非常难过。你还记得这个人吗,柯明斯基先生?”   她将手里的照片翻转了过来。   在那之后,柯明斯基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趁此机会,弗格斯探长对他进行了严厉的审问。   ……   “那家伙承认自己杀了三个,玛莎、‘波莉   ’和伊丽莎白。”   几个小时后,弗格斯探长和格蕾丝两人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他还交代了一个同伙。”   “是西柯特吧?”格蕾丝毫不意外地问道。   “没错,不过我们现在根本抓不到他,没人知道他现在藏在哪。”   西柯特在“波莉”死后没多久就去了法国,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现在柯明斯基被抓住了,如果西柯特藏在东区,那么他肯定能听到风声。   如果他想要永远藏起来,或者干脆做私人的船只逃到法国,那么苏格兰场恐怕也很难把他抓回来。   “他不会就这样收手的。”格蕾丝指出了一个事实,“因为他不仅仅是半个开膛手,还是一个弹簧腿。”   格蕾丝之前的设想里,如果西柯特仅仅是被柯明斯基嫁祸,那么他可能就和本案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柯明斯基和他是合作关系,那么弹簧腿的案子,几乎就不可能是其他人干的了。   喜欢乔装改扮自己的西柯特简直就是不二人选。   这也是为什么玛莎的案子里,弹簧腿和开膛手可以同时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犯案,但在双尸夜,弹簧腿却仅仅能够在前一天犯案。   因为双尸夜他自己也必须要动手,所以分身乏术。   而且从柯明斯基在审讯室的表现来看,安妮的铜戒指和匿名信应该都不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手,所以他才会在看见它们的时候能够保持平静。   那么这些东西,肯定就是西柯特的杰作了。   之后询问威廉姆斯夫人的时候,这一想法得到了印证。   威廉姆斯夫人吞吞吐吐的,不肯告诉警察自己在双尸夜当晚做了什么。   不过她却告诉了经常另一件事,那就是她当天夜里看见了一个金发男人,很像是她丈夫的一个朋友。   当格蕾丝给她看了西柯特先生的照片之后,威廉姆斯夫人立刻表示,她看见的就是这个人。   “您为什么会去东区呢?”   格蕾丝的话让威廉姆斯夫人再一次闭紧了嘴巴。   “我想一定和威廉姆斯医生有关吧?”   威廉姆斯夫人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也许你找到了一名年轻的妓·女?”   “你——”威廉姆斯夫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垮下了肩膀,“好吧,看来我必须要告诉你了。我的丈夫迷恋上了一个年轻妓·女,我希望她可以离开他,所以就想用钱把她打发走……”   之后的一个小时,格蕾丝一直在听威廉姆斯夫人讲她自己的事。   与格尔爵士说的差不多,威廉姆斯夫人和威廉姆斯医生两人结婚十几年了,但却一直没有孩子。   威廉姆斯医生认为是威廉姆斯夫人患有不孕症,所以对她越来越冷淡。   最近,威廉姆斯医生迷恋上了一个年轻漂亮的□□玛丽·珍·凯利,并且还无理地要求威廉姆斯夫人将来要收养他和那名妓·女的私生子。   威廉姆斯夫人当然不愿意,但有没办法左右丈夫的主意,于是只好带着钱去找玛丽。   “她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她是那种整洁干净的姑娘,我们谈了谈,她告诉我,她不会给任何男人生孩子,让我不用担心。”   威廉姆斯夫人没说的是,玛丽从一开始就认为,不能生育的人并不是威廉姆斯夫人,而是她的丈夫威廉姆斯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319:15:29~2021-01-0414:4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镧22瓶;塑料杯10瓶;tianertf1瓶; 第259章 来自地狱   由此可见,虽然妓·女玛丽严格上来讲破坏了威廉姆斯夫人的婚姻,但两人实际上并没有起什么冲突。   “不过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在周围鬼鬼祟祟的,他一看见我就跑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威廉姆斯夫人认为,有一个水手打扮的男人,在玛丽的住处周围转悠,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问清楚了她的行踪并核实之后,威廉姆斯夫人的嫌疑就被排除了。   她在警方写好的口供上签了字,之后就被送回了家。   由于她的供词,那名可疑的水手,也成为了嫌疑人之一。   弗格斯探长带着人,很快就把这家伙抓了起来。   这名水手名叫乔治·哈金森,自称曾经是玛丽的情人。   他表示自己偷窥,完全是因为想找机会和玛丽和好。   但是他的说法并没有得到弗格斯探长的认同,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惨案,弗格斯探长决定把他暂时关押起来。   就在大家以为凶犯必然不敢再次犯罪的时候,苏格兰场再次受到了红色墨水书写的匿名信。   这一次,信上的笔迹和前两次有所不同。   信的开头写着“来自地狱”。   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湿漉漉的包裹,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当加里警官打开包裹的时候,立刻就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那是半颗肾脏。   而第五名被害者凯瑟琳·艾道斯就是被凶手拿走了一颗肾脏。   库珀先生被叫了过来,辨认肾脏的来源。   由于没有dna检验技术,即使是再怎么厉害的医生,也没办法准确的估计这半颗肾脏的来源。   “只能说这很像是人的肾脏,但也有可能是动物的肾脏。”库珀先生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格蕾丝拿起信封,看了里面的信。   信中,“开膛手杰克”宣称自己把另一半肾脏煎熟吃掉了,并变态的夸赞那半颗肾脏“十分美味”。   除此之外,这个杀人狂还表示自己这次要“杀个漂亮的”。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弗格斯探长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尽管放了狠话,苏格兰场面临的困   难却并不会减少。   小小的白教堂区,一共有三千多名妓·女记录在册,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违法经营的暗娼。   即使是把整个苏格兰场的人都调到白教堂区去,恐怕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他不是想要一个漂亮的妓·女吗?”格蕾丝露出猫科动物盯上猎物时的那种认真表情,“我来假扮这个妓·女。”   夜里杀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受害者看不清凶手的样子。   但这个好处,对于格蕾丝也是同样的道理。   凶手在夜色下,必然也认不出她来。   更何况,谁又能想到她“克里斯蒂先生”会为了办案,假扮成一个妓·女呢?   “不,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约瑟夫立刻跳出来反对,“万一那个西柯特实际上力气特别大……”   格蕾丝冲着他摇了摇头,“目前只有这个办法,我们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被动防守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接下来他只会更加疯狂地杀人。”   “我们完全可以派其他——”约瑟夫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是啊,别的女人没受过格斗训练,去了就是送死,根本不可能抓住凶手。   但是……   约瑟夫绝望地看向目光愈发坚定的格蕾丝,心里难受得要命。   “别怕,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格蕾丝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天夜里,白教堂区又一次多出了很多巡警。   只不过在有一个地方,有一名巡警“偷懒”了。   在这名巡警躲在角落里偷偷喝威士忌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巷子里蹿了出去。   这个人的动作极快,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勾当。   在一片无人巡逻的宽阔路面上,一个浓妆艳抹的高个“妓·女”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手里还拎着一个半空的杜松子酒瓶。   她摇摇晃晃地从一位男士身边经过,笑嘻嘻地问道:“先生,来找乐子吗?跟我来吧,只要五先令,您做什么都行~”   那位绅士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含含糊糊地拒绝了一声,就赶紧走了。   “妓·女”站在原地嘟囔了一句,“真是的,我又不会吃人……”   紧接着,一个男人就凑了上来,递给了她五个先令。   假扮成妓·女的格蕾丝眼中透出一抹冷光,低头数了数银币的数量,抬起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请跟我来吧,先生,我家就在这附近。”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每隔几步就要经过一名巡警。   终于,前面的路开始变得更加偏僻。   格蕾丝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透过小水洼,看见了背后一只抬起来的手,高举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她猛得回过头,一把攥住了凶手的手,将刀尖转向了凶手的锁骨,借着凶手本来的力气,将刀子刺进了他的身体。   凶手被扑倒在地。   “知道吗?这是巴西柔术。”   格蕾丝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左轮,抵在凶手的额头上,一挑眉毛,说道:“这个,叫双重保险。”   紧接着,约瑟夫就从附近的一个巷子里冲了出来。   周围响起了警哨,一群警察提着提灯,包围了这里。   格蕾丝一把扯下身上那个满是酒味和烟味的围巾,接过提灯,凑近凶手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这个人是西柯特。   “走吧!”弗格斯探长对于受了刀伤的西柯特没有半点同情,满脑子只有“活该”、“该死的家伙”。   格蕾丝回头向着一个房间看去,发现之前那个年轻的妓·女玛丽正冲着她善意地微笑着。   ……   审讯室里,西柯特面对审问,表现得异常镇定。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个模仿犯,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字迹和之前那些不一样,而且我这仅仅是行凶未遂,你们可不能把杀人的罪名安在我身上。”   西柯特不是那种东区的文盲,他对法律非常了解,因此也非常知道如何避重就轻。   行凶被抓了个现行,西柯特当然没办法狡辩这一点。   于是他十分聪明地承认了自己这次行凶的事实。   但是对于以往的案子,西柯特则全盘否认了。   “那个柯明斯基满嘴谎话,他自己杀了人,却要把罪名安在我身上。说实话,我只是对这种犯罪行为感到好奇,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杀人。”   “哦,那看来您是打算侵犯妓·女了?”格蕾丝已经换回了男装,她用一种讥讽的口吻说道:“不过据我   所知,您好像没这个能力。”   弗格斯探长和约瑟夫都配合地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格蕾丝更加来劲儿地翻找着手里的资料,“您看,这是格尔爵士给您做的诊断,总体来说,您并不能算是一个健全的男人,您说呢?”   西柯特已经被她气得脸色煞白。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您的母亲经常给您穿小女孩的衣服,一定就是那时候,您才开始变得不正常的。”格蕾丝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你可说错了,格雷厄姆。他从一开始就是半个女人,尿道下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弗格斯探长也满怀恶意地说起了西柯特的痛处。   “闭上你的嘴!闭上你的嘴!”西柯特癫狂地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两名警员按了回去。   “西柯特先生,我听说,您的母亲一直对十几岁的小女孩有着不太正常的迷恋,也许您对这件事有所了解?”格蕾丝继续违背着自己平时的原则,刺激着西柯特的神经。   “我不会承认那些罪名的,你们永远也没办法把我送上绞刑架!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西柯特用威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格蕾丝,眼睛里的恶意就像是倒满的酒一下,溢了出来。   “当然了,如果您只承认谋杀未遂的话,确实过几年就可以离开监狱。”   格蕾丝话锋一转,“但是您这种人恐怕不知道监狱是什么地方。”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疯狂,“可是我知道!我办案这么多年,对那里相当了解。您肯定以为监狱里最可怕的不过就是臭虫和老鼠。”   西柯特不明白她这话的用意,因此神情里带着疑惑。   “啧啧……”格蕾丝摇了摇头,“监狱里最可怕的,就是和您关在一起的狱友啊!您不知道,那里有多少人因为见不到女人,就变成了——”   说着,她的眼睛往西柯特先生的下半身瞟去,“也许您会在那里发挥您的魅力,成为不少男士的最佳伴侣。啊,我看看,人数最多的是十七号牢房……弗格斯探长,依我看,西柯特先生非常适合待在那里。反正他只是想要活着,不是吗?”   “你这个魔鬼!你会下地狱的!”西柯特崩溃地大喊   了一句。   “这句话应该送给你自己,西柯特。我应当告诉你,我完全不介意使用身为侦探的特权,强行让你死在监狱里。该怎么选,你自己应该清除。”格蕾丝丢下这句话,就和约瑟夫离开了审讯室,把后续工作留给了弗格斯探长。   一天后,西柯特交代了所有的事。   而他之所以交代这些,绝非是因为忏悔,而是宁可死也不愿意被其他人侵犯。   有一点格蕾丝并没有说错,那就是西柯特的母亲是个双性恋,而且还是罕见的恋·童·癖。   原本就身体畸形的西柯特,因为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他的心理也逐渐变得畸形,从而最终犯下杀人罪。   但无论如何,一个人也不该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就去残杀无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要解释一下真实事件,最后一名妓·女玛丽在当时也被谋杀,而且死状最为凄惨,本案的结尾虽然与事实并不相符,但却表达了作者的祝愿。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希望这几名受害者,都能够有幸福的人生。感谢在2021-01-0414:45:41~2021-01-0421:0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原失绿、风来过10瓶; 第260章 哈德曼小姐   九月,时值金秋。   距离开膛手杰克一案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月。   在那一案中,格蕾丝成功揪出了变态杀手,使得伦敦的治安终于回归正常,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报界争相报道此案,“一便士侦探”的名气也越来越大,直到最近,这股来自记者的猛轰才逐渐减退,格蕾丝也终于得以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至于柯明斯基和西柯特到底和扑克牌有没有关系,格蕾丝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大概是出于对格蕾丝这个阻止两人杀人的“绊脚石”的怨恨,两人在死前什么也没有向格蕾丝透露。   但这种对扑克牌闭口不言的态度,反而让人觉得他们和这个组织脱不开干系。   如果他们真的是扑克牌的成员,那么迄今为止,格蕾丝已经清除了扑克牌一半的成员了。   剩下的那些,恐怕会一个比一个棘手。这一点,格蕾丝也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情况虽然看起来很乐观,但红小丑却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格蕾丝可还对这个大头目一无所知呢。   不过这一次的案子与以往不同,其影响或许恶劣,绞刑必须要尽快进行,才能平息民众的怨愤。   是以这两个罪犯在被抓捕后的那个礼拜五就获得了死刑宣判,并且很快就在马贩巷监狱的屋顶被当众吊死了。   当时监狱附近的房屋阁楼上站满了观刑的人,场面有一种怪异的热闹。   格蕾丝并不认为观看别人被吊死是什么好事,即使那个人罪大恶极,也不能掩盖“吊死”这件事本身的恐怖。   不过怎么说好呢?   人们看着罪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总比围观好人受欺负要强多了。   现在,格蕾丝就觉得,刚刚搬来的一位年长女性,也就是哈德曼小姐,成为了那个被围观的可怜人。   当然了,也许没人当着她的面说闲话。   “听说了吗?郡里最近搬来了一个富裕的老姑娘。”   书房的落地窗没有关严,伴随着鞋子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乔治说话的声音也一起传进了书房。   格蕾丝整理账册的手顿了一下,   起身想去把窗户关严。   她的眼神扫过约瑟夫,发现对方似乎正竖着耳朵,偷听仆人们讲话。   “……”   这个人越来越幼稚了。   格蕾丝不动声色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翻开了今天的报纸,查阅粮食价格。   实际上,虽然谷物法被废除了,但是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的粮食特别丰足,以至于可以大量、低价地出口。   英国后世所谓的农业萧条时期,怎么说也该是二十年后的事。   所以目前粮食价格偶尔有所下降,但也没有下降到庄园主们不可接受的程度。   依旧有很多人喜欢通过购买土地的方式,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   “啊,我知道那个,你是说那个买了五百英亩的土地的女乡绅,对吧?”听差约翰回答了乔治的问题。   格蕾丝坐在扶手椅里面色古怪。   现在的男仆都这么喜欢说别人闲话吗?这有什么可谈论的?   不过就是一个富裕的女人买了一块地罢了。   紧接着,在打听乡间传闻上特别在行的乔治就说了一件有意思的怪事。   “这些都没什么,我最近听说,那个老小姐给她的猫雇佣了一个女仆!”   “猫?一个女仆?”   仆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一定是那种喜欢猫的小女孩,可能就是杂活女仆的薪水。”   “她干嘛这样呢?直接和附近的喂猫男孩说一声就行了,喂一次猫也只要一便士。”   “但是哈德曼小姐一定是不缺钱的,她根本不会考虑这种问题。”   乔治这时又说话了,“不,并不是那样,是以保姆的价钱雇佣的女仆,就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她的猫。”   “哦,上帝!这实在是罪恶的奢侈!”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女仆说道:“动物怎么能和人相提并论呢!”   几个仆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后门的方向走,很快就进了仆人房,透过书房落地窗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和那位哈德曼小姐聊过几句,在一次租地人舞会上。”约瑟夫这时突然说道。   他回想起前阵子第一次见那位年长女士的场景。   当时格蕾丝被各地来的记者围追堵   截,几乎不怎么出庄园,所以很多活动都是约瑟夫自己参加的。   “我想我很快就能见到这位女士了。”格蕾丝看了一眼行程表。   秋收之后,领主们往往还需要举办一场舞会,到时候附近的乡绅和农场主应该也都会到场。   就在格蕾丝说完这句话的半个月之后,伊登庄园如期地举行了一场舞会。   由于宾客当中没有其他贵族,这场舞会给人的感觉是自在又热闹的。   舞会上,格蕾丝不仅见到了哈德曼小姐,还见到了她那只胖胖的、名叫苏的黑猫,以及苏的保姆——年轻的姑娘珍妮。   哈德曼小姐看起来已经快要六十岁了,但身体相当健康。   她的后背总是绷的很紧,是那种永远也不会靠在椅背上的人。   而且哈德曼小姐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这一点从她的走路速度和说话风格就能看出来。   “我想要找一个代理人帮我管理那片土地,但是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太能干。哦,尤其不能和您的总管相比……”哈德曼小姐和约瑟夫说话的时候,音量并没有放低,倒是让正在和其他农场主闲聊的格蕾丝挺尴尬的。   在哈德曼小姐和约瑟夫聊天的时候,她的女仆,或者不如说是猫咪苏的女仆珍妮就抱着猫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偶尔挠挠苏的后颈,安抚它不耐烦的情绪。   “哦,亲爱的,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快带它出去玩一会儿吧,珍妮。”平时总是板着脸的哈德曼小姐面对她的黑猫倒是非常和蔼可亲。   格蕾丝出于礼节,带着珍妮去了花园。   “您管理这么大的庄园一定很忙碌吧,克里斯蒂先生?”珍妮把苏放在了地上。   这只黑猫也不乱跑,仅仅是在花园里的草坪上来回踱步,看起来应该是受到了良好的训练。   “只要仆人们分工明确,实际上需要我做的事并不算太多。”格蕾丝实事求是地说道。   “对啊,这一点很重要,即使是远房亲戚,也不应该总是偷懒。”珍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不忿。   当然,这种不忿并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利益。   确切的说,珍妮在哈德曼小姐的家里除了看顾苏这只胖胖的   黑猫以外,很少有额外的工作。   不过她似乎看不惯哈德曼小姐的那些远房亲戚的行为。   虽然格蕾丝没有接话,但珍妮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在哈德曼小姐家的琐事。   比如她看见女管家把哈德曼小姐的一件昂贵的好衣服偷偷放进了装旧衣服的箱子里,然后卖给了二手商店。   又比如她认为哈德曼小姐的侄子和侄女之所以来探望她,目的就是为了要生活费。   “当然了,我明白这种话不是我一个外人该说的,但是我明白哈德曼小姐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苏。”珍妮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在树下蹭痒痒的黑猫,“比起其他人,苏至少是真心陪伴她的。”   “那么你呢?”格蕾丝好奇地看着她。   “我?”珍妮立刻就笑了,“我才在哈德曼小姐家工作了不到一个月,至少哈德曼小姐不是那样不谨慎的人,她更信任老仆人。我猜测哈德曼小姐虽然看起来很严厉,实际上却是个心软的人,不然她的亲戚也不敢总是来蒙骗她了。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他们那拙劣的把戏!”   格蕾丝觉得这一切相当古怪。   按理说,哈德曼小姐并没有结过婚,那么她的财产基本就只能是继承来的。   既然是这样,她的侄子侄女按理来说也不应该缺钱,为什么要来哈德曼小姐的家里要零花钱呢?   这个疑惑在后来的一段时间被解开了。   原来,哈德曼小姐的父亲原本就是一位乡绅,只不过那时候格蕾丝还没出生呢。   而等到格蕾丝接手这份工作的时候,哈德曼家已经不算是乡绅家庭了。   老哈德曼先生是一个对子女相当公平的人,在他去世前,他就把自己的财产平均地分给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并没有遵循什么长子继承制。   正因如此,虽然哈德曼小姐终生未婚,但她本人因为有着不菲的财产,又擅长管理资产,所以一直以来都过着富裕的生活。   只是她的几个哥哥反而都不是那种擅长管钱的人,她的父亲老哈德曼先生死后,她的哥哥们有的因为投机生意赔本,有的因为沉迷赌马,几乎都过得不太好。   其中那个沉迷赌马   的哥哥很快就败光了家产,又在去年爆发的霍乱当中染病去世,于是他的儿女就沦落到了没有遗产可继承的地步。   哈德曼小姐出于好心,经常会接济哥哥的孩子,久而久之,她的那些晚辈就开始习惯性地向她要钱了。   即便哈德曼小姐本人并不赞同不劳而获,可是在几个晚辈的软磨硬泡之下,最后也还是会掏钱了事。   原本这件事也不过是格蕾丝闲暇时听到的一件小事,哈德曼小姐也应该不会在她的生活中频繁出现。   然而过了没多久,大概也就是埃塞克斯郡开始下雪之后的某一天,哈德曼小姐来到了伊登庄园,指明自己想要见总管克里斯蒂先生。   “如果没有必要,我也不想打扰您的工作,但是我的那栋乡间小别墅里,确实发生了一些怪事。”刚一见面,哈德曼小姐就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421:01:00~2021-01-0515:3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色31瓶;2168365120瓶;两颗西柚、五官跟着三观跑、隔烟水、tianertf1瓶; 第261章 烦躁的猫咪   格蕾丝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静静地等待着哈德曼小姐的下文。   这位说话直接的女士难得地扭捏了一下,说道:“说起来,为这么一件小事事麻烦您这样的侦探,我也非常愧疚。但是这事可能对别人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事。”   格蕾丝露出一丝了然,“啊,这么说来,这件事恐怕是和苏有关。”   哈德曼小姐喜欢别人称呼她给猫咪起的名字,因为那代表着它是家庭里的一员。   格蕾丝的话让她对这个侦探又多了一分好感。   她松了口气,“看来您不会因为苏是一只猫,就对它不管不问。它只是不会说话而已,无视它的意见对它来说可太不公平了。”   “的确,苏是您的忠实伙伴。”   “就是这样。”哈德曼小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现在我们该回归正题了。”   “当然,如果您愿意详细说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事情是这样的……”哈德曼小姐的脸有一点红了。   原来在一个礼拜前,她认识了一个年轻男人。   说是年轻男人,当然是相对的。   哈德曼小姐今年五十六岁了,她认识的那位男士姓柏格森,今年应该是四十一岁,比她小了十五岁。   柏格森先生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应聘土地代理人。   他看到了哈德曼小姐在报纸上登的个人招聘广告,于是就坐火车过来应聘。   “一开始,柏格森先生可能是对这份工作没抱什么希望。”哈德曼小姐说道:“因为我听周围的村民说,柏格森先生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很小的手提箱,大概只能装一套换洗的衣服。而且在火车站的时候,他还询问了售票员回伦敦的时刻表。”   然而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合。   之前对应聘者处处不满意的哈德曼小姐,却对柏格森先生非常满意。   按照她的说法,柏格森先生是一个“做事周到、举止得体的年轻人”。   就这样,哈德曼小姐决定以两百英镑的年薪,聘用柏格森先生作为她的土地代理人。   柏格森先生相当意外自己能够得到这份工作,于是只好回   到伦敦收拾了行李,这才搬到临近哈德曼小姐别墅的村庄,租下了一栋乡村里的小房子。   就在柏格森先生上任的第一天,奇怪的事发生了。   “苏一看见它,就会发出充满敌意的吼叫。但是它并不是那种怕生的小家伙,上次舞会您也看见了,即使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它也没有表现出怕生的样子。”   格蕾丝回想起那只胖胖的黑猫,它当时闲适慵懒的姿态还历历在目。   嗯,确实不是一只怕人的猫咪。   “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但是他每次来我家,这种事都会发生。有一次苏差点就扑了上去,把柏格森先生吓了一跳。”哈德曼小姐转了转脑袋,说道:“我知道他当时有点不高兴,不过看在我是雇主的份上,所以才什么都没说。”   格蕾丝看着哈德曼小姐那略有些不自然的姿态,猜测她对那位柏格森先生是有一点好感的。   正因如此,她才过来拜托格蕾丝查清这件事。   一来她不希望自己的猫总是被她不知道的事激怒。   二来她觉得如果因为猫有敌意,就辞退一名代理人,这个理由怎么说也站不住脚。   毕竟代理人不是仆人,如果她因为这种外人看起来荒谬至极的理由把柏格森先生辞退了,也许以后就不会有人前来应聘了。   中产阶层的人找工作可不仅仅是有钱就行,太过古怪的雇主也会被雇员挑剔。   更何况哈德曼小姐对柏格森先生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她当然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就把对方给辞退了。   “但是凯特那孩子总是说柏格森先生的坏话,让我辞退他,我不明白,一个代理人能碍着她这孩子什么事呢?”   临走前,哈德曼小姐这样抱怨了一句。   格蕾丝垂下眼帘,遮挡住自己的神情。   如果她猜的没错,凯特应该是哈德曼小姐侄女的名字。   普通的代理人当然不会让凯特小姐产生敌意,但让她的姑妈心生好感的中年男人,可就让人担忧了。   当然,这种话格蕾丝是不可能告诉哈德曼小姐的。   因为说出来不会得到任何好处,也许还会让一向强势的   哈德曼小姐恼羞成怒。   第二天,格蕾丝就以收取地租为借口,去了临近哈德曼小姐地产的牧场,顺便到周围的村子里闲逛了一会儿。   这处小村庄并不大,村子里只住了几十户人家,而且多数都是农场和牧场的帮工。   格蕾丝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柏格森先生的住处。   那是一栋有着半层阁楼的小房子,面积不算大,但一个人住已经是足够了。   柏格森先生没有特别正规的仆人,只有一个跑腿的小听差,是村子里某个农户家的小男孩。   格蕾丝没有贸然地前去拜访,只是在外面绕了一圈,之后就往哈德曼小姐别墅所在的方向去了。   路上,她碰到了一个相貌端正,举止得体的绅士。   这个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留着一点修剪得很整齐的胡子,给人的感觉相当整洁干净。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格蕾丝一眼,并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只是礼貌性地碰了碰帽檐,之后就皱着眉头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当他抬起手的时候,格蕾丝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一个细长的伤口,似乎是被猫挠出来的。   果然,在格蕾丝到达别墅的时候,就听见哈德曼小姐煞有介事地“批评”着蹲在地毯上的黑猫。   “苏,你不应该那样对待哈德曼家的客人,我们应该表现得礼貌一些,暴力的行为更是不对的!”   黑猫蹲在地毯上,绿色的眼睛无辜地看向哈德曼小姐,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然后开始悠闲地蹭起脸来。   “哦,上帝!你这个固执的小家伙!”   哈德曼小姐说完这句话,转头看向格蕾丝,“您终于来了,克里斯蒂先生。恐怕我得告诉您,今天别墅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格蕾丝刚把帽子交给门口的仆人,雷厉风行的哈德曼小姐就转身去问女管家,“贝克太太,写张便条给亚当斯医生,请他给柏格森先生处理一下伤口。”   女管家贝克太太不太情愿地走了。   “如果家里没有了土地代理人,我可就要自己受累了,你这个小坏蛋!”哈德曼小姐把苏抱上了沙发,之后又邀请格蕾丝就坐,“请坐吧,克里斯蒂先生。”   “我来的   真不巧,苏和柏格森先生好像起了冲突?”格蕾丝的话似乎让周围的仆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看起来,哈德曼小姐对猫的喜爱,并没有影响到房子里的其他人。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苏扑在了柏格森先生身上,周围的仆人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说到这,她有些不高兴地扫视了一遍房间里的仆人。   这时,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士从楼上走了下来。   “要是您能换一个代理人,这种事以后就不会发生了。”   “柏格森先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不应该无缘无故就被解雇,那对他来说不公平。”   哈德曼小姐说话的时候,那位年轻女士满脸不快地撇了撇嘴,摆明了并不相信哈德曼小姐的“借口”。   “忘了向您介绍,这是我的侄女凯特,这位是克里斯蒂先生。”   “您好,凯特小姐。”   “哦!您就是那个侦探!抓住那个杀人犯的大侦探!”凯特小姐惊呼了一声。   之后,她冲着哈德曼小姐使眼色,那眼神好像在说:“您请这样一个人来查猫的事?”   格蕾丝看着在哈德曼小姐身边乖巧地打着盹的猫咪,又想起当初自己和女仆珍妮聊天时,苏那训练有素的样子,觉得它不像是那种兽性很强,会突然暴起伤人的宠物。   一开始,她联想到了毒药一类的东西。   但是猫本身对毒药并不敏感,如果有人心怀不轨,想要给哈德曼小姐下毒,她的猫估计也是发现不了的。   更何况它是对下柏格森先生展露敌意,但柏格森先生作为代理人,应该没机会去碰哈德曼小姐的食物,更别提给她下毒了。   可是其他的东西,又有什么会让一只猫充满敌意呢?   格蕾丝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她不算是特别了解猫,尤其猫本身就有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特质。   格蕾丝询问哈德曼小姐,“最近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哈德曼小姐想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可说的,于是有些泄气地摇了摇头。   “不寻常的事可太多了,比如说弗兰克都快一个月没   来了。”凯特有些讥讽地说道。   “卡特,不要总是用这种语气来说你的哥哥。”哈德曼小姐板着脸提醒着自己这说话没有遮拦的侄女。   “得了吧,他以前恨不得天天过来,最近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次也没来过。”凯特小姐不在意地说道。   “他已经长大了,所以开始注重自己的事业了,这是好事。”哈德曼小姐露出欣慰的微笑。   凯特小姐再次露出了那熟悉的讽刺表情,冲着格蕾丝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看起来,在她的眼里,弗兰克绝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根本没有自己发展事业的能力。   “说起来,柏格森先生还没和弗兰克见过面呢!”哈德曼小姐对格蕾丝说道。   就在她的话说完没多久,她的侄子就像是和她有心电感应似的,出现在了别墅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515:38:44~2021-01-0520:0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彦小九20瓶;~~)σ10瓶;两颗西柚1瓶; 第262章 同类的观点   弗兰克是一个高个子男人,单看五官的话,格蕾丝猜测他应该是三十五岁上下。   然而整体一看,弗兰克可能还没有柏格森先生看起来年轻。   主要是发际线不太行……   话说英国的男人三十岁以后,大多数发际线都不太行。   这可能是发达国家的通病,一旦一个地方开始变得繁华,年轻人就会开始损失发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见鬼的定律。   弗兰克摘下帽子以后,格蕾丝的脑海里就闪过了刚才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仅仅依靠第一眼的印象,格蕾丝就觉得这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男人。   看起来是那种油腔滑调的家伙。   最重要的是,长相也并不英俊,因此让人觉得格外的……油腻。   “哦,我亲爱的姑姑,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您最近好吗,我很想念您。”   弗兰克一上来就是这种虚假的问候。   大概是血缘关系带来的天然的宽容,哈德曼小姐对他这幅态度反而并不讨厌,而是笑呵呵地让他赶紧进来落座。   格蕾丝对这种油腔滑调的人天生就不喜欢,如果配上霍布利那张天使般的面孔,还勉强可以忍受。   人们对美丽的事物总是相对宽容的,对于有点丑但还没丑到极致的人,就严格了许多。   这一刻,格蕾丝承认自己也有着肤浅的本性。   她和弗兰克相当敷衍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借口查案子,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到了后院,被珍妮一把抱了起来。   “你真是个小勇士,对吗,苏?你是哈德曼家的骑士,保护着哈德曼小姐。”她低头一边给苏梳理毛发,一边语气温柔地说道。   “咳!”出于礼貌,格蕾丝发出了一点声音,以表示自己就在附近。   珍妮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紧张,之后又迅速回归了正常。   “也许您知道苏为什么会突然抓伤柏格森先生?”格蕾丝询问道。   “不,我并不清楚这件事。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为此感到高兴。”珍妮说道。   “柏格森先生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令人讨厌的人。”   珍妮冷哼了一声,“   当然啦,对于哈德曼小姐来说,柏格森先生当然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但是她那个阶层的人,反而不像我这种人,可以看清现实。”   说着,珍妮略有些犹豫地瞥了格蕾丝一眼,问道:“您相信一个英俊的男人会真心喜欢一位比自己大十五岁的女士吗?”   “虽然这种事不常有,但也不能完全否认它存在的可能性。”格蕾丝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哦,我明白您的意思。像您这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果对一个四十岁、成熟稳重的女士有爱慕之心的话,那实数正常。”珍妮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但是哈德曼小姐不一样,这样说虽然不好听,但是大多数男人会私下称呼这个年纪的女士为老太太……”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表达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了。   哈德曼小姐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大多数男人是不会对这个年龄的女性产生男女之情的。   这句话虽然冰冷,但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如果说相处了很长时间,用自己的性格与内涵吸引对方,哈德曼小姐绝对有这样的魅力。   但是两人刚刚认识一个礼拜,柏格森先生真心爱上哈德曼小姐,实在是几率不高。   “但是我听说柏格森先生是个举止得体的人,他应该没有做出什么轻佻的举动吧?”格蕾丝有些疑惑。   哈德曼小姐不像是那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柏格森先生如果表现得太急切,应该会引起她的反感才对。   “他是个聪明人。”珍妮讽刺地说道:“这次我和女管家站在同一战线,他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之后,珍妮像格蕾丝透露了一件事。   “我看见了,他去了药店,鬼鬼祟祟地买了一盒像是爽身粉的东西,但是男人平时不用那东西,只有女人才会用,他肯定是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女管家也认为是这样,我们猜测这家伙可能要往里面掺毒药,果然苏立刻就发现了,它一定是闻到了味道!”   “但是这件东西一定得送出去,才有可能会对别人有害吧?”格蕾丝哭笑不得地反问,   “柏格森先生把它送给谁了吗?”   珍妮一下子变得结巴了,“哦,没、没有。可是——”   这时女管家贝克太太走了过来,“我已经给亚当斯医生写了便条,真是太荒谬了,就那么一个小伤口!”   贝克太太用手比划了一下,十分浮夸地挤了挤眼睛,看起来可笑极了。   这一家人对柏格森先生的敌意都十分明显,除了哈德曼小姐自己浑然不觉,其他人的敌意恐怕都已经从身体里溢出来,浸透在哈德曼家别墅的空气里了。   “您终于找到了代理人?那可太好了,我亲爱的姑姑,我总是担忧您的健康问题……”   弗兰克似乎目前对代理人先生还没什么敌意,不过鉴于两人根本没见过面,这事暂时还没办法下定论。   就这样,格蕾丝在别墅里四处查看了一番,没有看到机关、炸弹、绊线一类的危险物品,也没找到松动的楼梯扶手之类的对老年人的安全有威胁的东西。   她和哈德曼小姐打了声招呼,约定等到下次柏格森先生再次上门拜访的时候再来亲自看看苏的反应,之后就离开了别墅。   ……   “格蕾丝。”   书房里,约瑟夫板着脸打断了格蕾丝的思绪。   “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不确定哈德曼小姐是否愿意把这件事透露给您。”   “哦,上帝!”   约瑟夫哀叹一声,自言自语,“瞧瞧你,可怜的老约瑟夫!你已经三十二岁了,不再年轻了。想想你二十多岁的时候,你的总管对你关怀备至,什么都愿意告诉你,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捂住脸,“天哪,我简直不敢想象,当你四十多岁的时候,格蕾丝还会不会理会你,可怜的家伙!”   在他对面的格蕾丝简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个人居然在自己家里自导自演,表演歌剧!   哦!我的上帝!   格蕾丝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见约瑟夫的手指分开,露出一只眼睛,滑稽地偷看了格蕾丝一眼,“所以现在约瑟夫可以知道事情经过了吗?”   站在书房门口的亚当一脸茫然。   学废了,我是彻底学废   了。   谁能想到在外严肃高贵的埃塞克斯公爵大人,在自己的总管面前却是这个样子?   亚当机敏地看了看四周,老成地叹了口气。   幸亏在书房门口当班的人是我呢!这一届的雇主真是不好带!   “实际上只能算是一件琐事,因为我目前还不确定,这是否会发展成一场犯罪。”书房里,格蕾丝收起了笑容,开始谈论今天的事,“至少目前我并没有看到他们当中有任何人想要犯罪。”   之后,格蕾丝就把自己在哈德曼小姐家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约瑟夫。   “这样说的话,哈德曼小姐的侄子和侄女肯定早就把她的遗产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约瑟夫说道:“毕竟哈德曼小姐这么久了也没有结婚,他们会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个时候柏格森先生的出现就显得很不讨人喜欢了。”格蕾丝接着他的话说道:“但是这应该不至于杀人,至少在我看来,柏格森先生目前还没有杀人动机。”   如果说柏格森先生已经和哈德曼小姐结婚了,那么他坐在遗产的第一继承人,或许有害死哈德曼小姐的动机。   但是目前柏格森先生根本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而且他现在还没有分得哈德曼小姐遗产的机会,他干嘛要害人呢?   反而是哈德曼小姐的侄子和侄女比较可疑。   因为一旦哈德曼小姐结婚了,那么等到哈德曼小姐去世的时候,他们两个能分到的遗产可就会大大减少了。   甚至还有可能得不到任何遗产。   说句不好听的,对于凯特和弗兰克来说,他们的姑姑哈德曼小姐现在立刻去世,要远远比结婚之后再去世要好得多。   单纯考虑利益的话,凯特和弗兰克更有犯罪的动机。   虽然格蕾丝目前也不明白,让一只猫发狂,算不算得上是犯罪。   “万一柏格森先生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找个工作呢?又或者他确实真的对哈德曼小姐有感情,都是说不准的事。”约瑟夫说道。   “当然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两种情况之一,那就再好不过了。”格   蕾丝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不相信有这两个可能性吗?”   “作为侦探,我当然会想到所有的可能性。”格蕾丝停顿了一下,“不过作为同性的话,我反而觉得这两种可能性太低了。”   “作为女人的观点吗?”约瑟夫很感兴趣地往前凑了凑。   “可以这样说吧!至少我认为柏格森先生不太可能会对哈德曼小姐有爱慕之情,至少时间上来说,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谈到男女关系上的事,格蕾丝总是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   “虽然我更相信日久生情,但是也会有一见钟情的情况吧?”约瑟夫不太赞同地反问。   “啊,当然,但我很难相信那没有外貌的影响。”格蕾丝看向约瑟夫,“虽然灵魂伴侣梗注重内涵,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会有些以貌取人的成分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520:01:41~2021-01-0618:1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芸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芸芸30瓶;tianertf、心檀、二黑三三10瓶;隨零、唧唧木吱吱5瓶; 第263章 柏格森先生   约瑟夫听见她的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那么你呢?”   格蕾丝看着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不自在地说道:“我也会的,我不会虚伪的说自己不喜欢漂亮的人,正相反,我在这方面的审美堪称挑剔。”   “我想这是件好事。”约瑟夫笑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不过这样说来,柏格森先生应该长得不赖,不然哈德曼小姐的态度不会那么反常。”   想到自己怎么说也见过那位女士几次,他又说道:“哈德曼小姐不是那种容易害羞的人,她在别人面前总是很强势的一方。”   “唔……以四十岁的标准来看,柏格森先生确实可以说是相当英俊了。”格蕾丝中肯地评价道。   毕竟哈德曼小姐自己那三十多岁的侄子不仅不英俊,而且还发际线后退了。   最重要的是,那家伙还学会了花花公子们的油腔滑调,是那种极其不讨正派女士喜欢的男人。   再一对比许多四十岁之后就开始变得肥胖的中年男人,柏格森先生这种干净清爽的形象,简直可以说是吹向哈德曼家别墅的一缕清风。   约瑟夫从格蕾丝的表情里,看到了一种对中年油腻老男人的浓浓的嫌弃。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   谢天谢地,我这辈子都不会退出击剑俱乐部!   “也许你下次可以带上我,我会以男人的角度,给你一些意见,这样刚好互补。”   格蕾丝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她还是给哈德曼小姐写了一张便条,征求了她的同意。   两天后,哈德曼小姐派人送过来了一张卡片,告诉格蕾丝,柏格森先生今天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会上门拜访。   这一次,格蕾丝和约瑟夫提前一步到了哈德曼小姐家的别墅,终于正式见到了柏格森先生。   柏格森先生比格蕾丝高了两英寸左右,在男士当中也算得上是高大英俊。   他应该是还记得上次在路上碰见格蕾丝的事,因此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表情还有些怔忡。   哈德曼小姐给几人做了介绍。   奇怪的是,今天苏表现得相当正   常,并没有龇牙咧嘴,更没有跳起来袭击柏格森先生。   前几天的事,就好像一场幻觉,让人摸不着头脑。   哈德曼小姐也心有余悸,每隔几分钟,就会偷偷瞥一眼苏的反应,发现它只是趴在自己最喜欢的小毯子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偶尔才掀开眼皮,看一眼客厅里的人,似乎对柏格森先生并没有敌意,也没有其他的兴趣。   柏格森先生意外地看向这只袭击过自己的黑猫,“看来苏已经习惯了我偶尔会来别墅打扰的事实。”   紧接着,他就开始向哈德曼小姐汇报有关地产的事。   “您名下的那片土地,我已经请人做好了分割,其中有一块三十多英亩的草地,非常适合作为牧场来使用……”   柏格森先生说话条理清晰,语气也不卑不亢,并没有向哈德曼小姐献殷勤的意思。   以格蕾丝的角度来看,他应该对哈德曼小姐没有其他的想法,仅仅是把她当做雇主来对待。   反而是哈德曼小姐,对这个“年轻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欣赏。   这时凯特小姐从二楼走了下来,路过柏格森先生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出乎意料的是,柏格森先生居然对此全然不介意,反而冲着凯特小姐露出和善的微笑。   约瑟夫坐在他的斜对面,眼睛里闪过一抹兴味。   凯特小姐刚落座没多久,她的哥哥弗兰克也从二楼走了下来。   由此可以推测,这几天他一直住在这里。   “这是我的侄子弗兰克,这位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这位是柏格森先生。”哈德曼小姐做了介绍。   弗兰克对约瑟夫表现得相当热情,甚至于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这家伙显然是那种笑脸迎人的类型,即使一直言语里捧着约瑟夫这个贵族,却也没有对柏格森先生爱答不理。   “我早就听姑姑提起过您了,能让我姑姑感到满意,您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代理人。”弗兰克这个人虽然油腔滑调,但话里的内容也的确总是对别人不遗余力地夸赞。   这样的人虽然不一定讨人喜欢,但到底也不会让别人对他产生仇恨   。   柏格森先生显然也觉得这个人的表演有些过于浮夸了,但还是友善地笑了笑,并表示哈德曼小姐是个“很好相处的雇主”。   因为苏今天并没有对柏格森先生表示敌意,哈德曼小姐觉得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已经落地,于是非常高兴地邀请大家在家里用下午茶。   以往因为苏的状态,柏格森先生总是不能在别墅里多做停留,每次向哈德曼小姐汇报过工作之后,就会立刻离开。   能够在别墅里待上一刻钟以上,这还是第一次。   格蕾丝注意到柏格森先生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发现了他的视线,柏格森先生还有空开玩笑,“这是苏送给我的见面礼。”   说完,他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样一个男人,的确是很难让人觉得讨厌。   “嘁……”凯特小姐的嘴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   与弗兰克不同,凯特小姐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明艳的美,和哈德曼小姐有些相似。   由此可见,哈德曼小姐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女。   只不过哈德曼小姐一向独立,很有女强人的派头,让人容易忽略她的长相。   “有关您的资助人选,我筛选出了这几个年轻人,根据熟人的反馈,他们的人品都不错。”柏格森先生把一份薄薄的文件递给哈德曼小姐。   弗兰克向约瑟夫解释道:“这是我姑姑坚持了很多年的慈善项目,她每年都会资助几名贫穷的学生,给他们提供大学期间的学费。”   “但是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当面感谢过姑姑。”凯特小姐抱怨了一句,“这完全是浪费,那群不知感恩的家伙。”   “别这样,凯特,他们根本不知道资助人是谁。”哈德曼小姐说道:“想要做慈善的人是我,更何况这种事本来就不应该奢求回报,做好事都是人们自愿的,这是心灵上的慰藉。”   “至少我把硬币给乞丐的时候,他们还会称赞一句我的慷慨。”凯特小姐反驳了一句,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再说话。   期间柏格森先生一直还是那副和善的表情,好像别人的态度并不能   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可以说是非常合格的一名打工人了。   突然,格蕾丝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她的视线移动了一下,瞥见客厅门口一闪而过的黑色裙角。   “喵!”苏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向客厅后面的房间跑去。   五点钟的时候,柏格森先生向哈德曼小姐告别,格蕾丝和约瑟夫也借口想去外面散步,于是就和柏格森先生一起,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您是在报纸上看到哈德曼小姐的招聘广告的,是吗?”格蕾丝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没错,说起来这是个巧合。我前阵子刚丢了工作,急着找一份新工作。那天我在伦敦的一家咖啡厅吃早餐,一位男士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手提包里的报纸掉了出来,我捡起报纸回头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那位先生不见了。”柏格森先生笑了笑,“也许这份工作就是命运的安排。”   他告诉格蕾丝,那份报纸并不是他经常看的报纸,如果不是有人把报纸落在了他那,恐怕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一份工作。   “啊,这可真是太巧合了。这么说,您以前并没有做过代理人?”格蕾丝惊讶地问道。   柏格森先生的脸上闪过一抹羞赧,“确实是这样,一开始我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您应该也知道,伦敦的各种工作,竞争都非常激烈,所以我以为乡下的工作也是一样。”   他话锋一转,“不过哈德曼小姐很快就决定给我这份工作,说实话,如果不是她,我现在恐怕还在每天翻报纸呢!”   说到这的时候,柏格森先生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我喜欢乡村生活,这比伦敦要好多了,周围的村民性格淳朴,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人。”   “但是您和凯特小姐似乎有什么矛盾?”约瑟夫不太确定地问道。   柏格森先生摇了摇头,“凯特小姐是一位很高傲的女士,不过她出身高贵,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和她一共也只见过几次,期间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句,我猜她大概对陌生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这对您来说可有些不公平呀!”约瑟夫   煞有介事地说道。   “比起在伦敦的时候,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幸福了。凯特小姐的态度,可比那些难以相处的上司好多了。您不会明白的,在办公室里工作,上司有的时候甚至会让人产生一些可怕的想法。”   柏格森先生开了一个玩笑,“有的时候,我甚至想过给上司的茶杯里放上几格令的砒·霜,幸亏他们解雇了我。确切得说,幸亏那家公司破产了。”   最终,柏格森先生总结道:“也许这份工作的收入比我在伦敦时要少上一些,但是那种能把人变成潜在罪犯的工作,对我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种摧残。只要哈德曼小姐愿意雇佣我,我甚至愿意在这片小村庄生活一辈子。”   分别的时候,格蕾丝钻进马车里,评价道:“柏格森先生应该是那种非常成熟的都市男性,不过他有些太完美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618:11:59~2021-01-0623:3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支小发发20瓶;两颗西柚3瓶; 第264章 鬼祟行为   “他说的话根本没办法核实。”约瑟夫说道:“这事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而且还是发生在人来人往的咖啡馆里。”   他指的是报纸的事。   “那就要分三种情况了。”格蕾丝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种,报纸的事确实是巧合,哈德曼家也并没有人酝酿阴谋,这当然是我最期望的。第二种,柏格森先生在撒谎,他来这里有特殊的目的。第三种,柏格森先生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是被有心人引过来的,但他本人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某个恶毒计划的一部分。”   “还有一种可能。”约瑟夫带着点卖关子的意思,看向格蕾丝。   “你这样说,我倒是没想到。”格蕾丝回以诧异的一瞥。   “你没发现吗?柏格森先生很喜欢盯着凯特小姐的脸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些迷恋那张脸。”   听到这些话,格蕾丝有些没趣地撇了撇嘴。   如果柏格森先生是奔着凯特去的,那可真是……想得太美了。   凯特小姐作为哈德曼小姐的继承人之一,想必能得到不少遗产。   至少在格蕾丝看来,哈德曼小姐不像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来到哈德曼家,还对凯特小姐展示自己的包容与爱慕,说是完全为了真爱,真的是很难让人相信。   不过就算柏格森先生是对着哈德曼小姐献殷勤,恐怕也会被怀疑目的不纯。   马车辘辘地往伊登庄园的方向走,外面飘起了雪花,蓬松的雪像是天然的隔音棉,使得外面寂静一片。   第二天,格蕾丝就收到了哈德曼小姐的便条。   哈德曼小姐先是对自己耽误了格蕾丝的时间表示了歉意,之后又对格蕾丝这几天的奔波表示了感谢。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之后的很多天,哈德曼家都十分平静,格蕾丝也没有再听见仆人们谈论什么不寻常的事,更没有提起“婚讯”一类的新闻。   于是这事就被格蕾丝抛在了脑后。   ……   这一天,格蕾丝穿着厚厚的羊毛毡大衣,   走在伊登庄园附近的乡间小道上。   最近天气寒冷,她偶尔也需要带着仆人,给附近的穷人送过冬的煤炭,这是伊登庄园每年必做的事情之一。   作为领主,接济穷人也是重要的工作之一。   这一工作当然是由格蕾丝这个总管代理。   “克里斯蒂先生,今年还要去鹈鹕村送煤炭吗?”亚当跟在格蕾丝身后询问。   格蕾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鹈鹕村另一边的土地已经被哈德曼小姐买下来了,那么这个并不算邻近伊登庄园的村子到底是该由谁接济,还真是个问题。   像哈德曼小姐那么强势的人,如果发现有人代替她接济了附近的穷人,恐怕会觉得有些不快吧?   但是万一哈德曼小姐把这事忘了呢?   那么村子里的穷人可就要挨饿受冻了。   格蕾丝想了想,说道:“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不过不要把拉货的马车停得太近。”   既然直接问哈德曼小姐有些不礼貌,倒不如去问问柏格森先生。   于是拉着煤和其他过冬物资的马车暂时被停在了一片小树林里,格蕾丝坐着四轮马车,往柏格森先生的住处去了。   路上,格蕾丝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凯特小姐和女管家正在聊天,不过凯特小姐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马车走得很快,格蕾丝只是这么匆匆一瞥就路过了两人,没来得及叫车夫停下。   到了柏格森先生的住处,格蕾丝走下马车,拉响了门铃。   “克里斯蒂先生来了!”小听差认识格蕾丝,刚一打开门,就冲着里面喊了一声。   格蕾丝在门口蹭了蹭鞋底的雪,然后走进了屋子。   柏格森先生一边系着领带,一边有些慌张地走了出来,意外地看向格蕾丝,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前来拜访。   他笑着说道:“我在家的时候穿着比较随意,请您别介意。”   格蕾丝客气地点头微笑,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啊,凯特小姐最近在带着仆人接济村子里的穷人。”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   放心了。”格蕾丝扶了一下帽子,“那么就不打扰您了,柏格森先生。”   她转过身的时候,注意到柏格森先生家的一张边几上,放着一个颜色泛黄的日记本,似乎有些年头了。   不过这个日记本看起来被修书匠特意裁剪修复过,因此封面做得很精致。   格蕾丝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说实话,很少见有男人会这么爱惜某一件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约瑟夫好像也很宝贝那个毛绒小狐狸……   想到这,格蕾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出了柏格森先生的房子。   “你和我说这些是没用的。”   格蕾丝钻进马车的时候,依稀听见风中传来一句话。   这声音应该来自于凯特小姐。   她好奇地从车窗往外看,透过窗户上的冰花,她看见不远处,凯特小姐脸色铁青,而她身边的女管家,神色里却透着几分得意。   这时格蕾丝忽然想起女仆珍妮说过的话——女管家贝克夫人是哈德曼家的远亲。   即便如此,贝克夫人按理说也不该对凯特小姐这么无理。   只不过现在天气寒冷,周围又没什么遮蔽物,格蕾丝乘坐的又是装饰着埃塞克斯公爵家徽的马车,如果坐着马车在附近偷听,简直是一目了然,立刻就会被发现。   她担忧地往哈德曼小姐的别墅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总觉得,哈德曼小姐是一只生活在狼群中的山羊。   这倒不是因为哈德曼小姐为人软弱,而是因为她是那种比较看重感情的人。   而她周围的那些人,却总是让人感觉目的不纯。   格蕾丝忧心忡忡地坐着马车,带着其他仆人往下一个村子赶去。   ……   “既然你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书房里,约瑟夫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开始准备写便条,“我会给哈德曼小姐写一张便条,我们明天就去她家拜访。”   “可是这件事实际上无凭无据,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哈德曼小姐家里吧?”格蕾丝说道。   “但我们可以经常拜访,上流社会互相拜访本来就   是很常见的事,如果我们经常去拜访的话,也能一定程度打乱别人的计划,顺便还能调查更多的事。”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格蕾丝捏了捏眉心,“也许这是我的职业病在作祟,但是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越希望犯罪率降低的人,反而越要经常接触犯罪,警察、法官是这样,侦探也是这样。”   实际上,并非是侦探容易吸引犯罪,而是罪犯容易在侦探面前露出破绽,从而引起侦探的注意。   “所以,虽然我们见过了太多的罪案,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罪案实际上在逐渐减少。”   约瑟夫写完便条,还特意看了一眼陈列柜,显然是在担心自己不小心把墨水溅了上去。   然而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几乎为零。   格蕾丝顺着他的视线,就看见了一排实际上并不值钱的小东西——都是她送的。   她喉咙艰涩开口问道:“男人会因为什么而特别珍惜一件东西呢?”   当约瑟夫错愕地看向她的时候,格蕾丝立刻解释道:“我是说像柏格森先生那样的男人。”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某个女人。”约瑟夫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在说柏格森先生,还是在说他自己。   “我在柏格森先生的房子里,看见了一个纸张发黄的日记,而且还有修补的痕迹。”   “啊,那确实非常罕见了。”约瑟夫一只手握拳抵在嘴唇上,“如果单纯是为了日记里的内容,似乎也不必这么爱惜。”   很多旧的日记本虽然被保留着,但很少会有人找修书匠特意修复。   一般修书匠修复的,都是古籍一类的东西,属于有收藏价值的古董。   但是普通的日记本,真的很少有人会特意去修补、重新装订。   “也许他来这里的目的,就和那本日记有关。”格蕾丝推测道。   “那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是哈德曼小姐的那栋别墅是最近几年才盖起来的新式房屋。”约瑟夫指出这一点,“寻宝应该可以被排除在外了。”   “凯特小姐那个时候应该还是小姑娘,   那个日记本看起来少说也有十几年了,所以这个日记本和她有关系的概率不大。”   别墅里有点岁数的人,大概就只有弗兰克、哈德曼小姐以及贝克太太了。   而弗兰克和柏格森先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的反常行为就消失了。   这两者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目前格蕾丝也没办法确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那就是哈德曼小姐之前并不认识柏格森先生。   柏格森先生除了留了点修剪整齐的小胡子之外,脸部并没有任何其他的遮挡,如果哈德曼小姐和他认识,想必也早就应该认出来了。   而贝克太太因为今天怪异的行为,格蕾丝也不清楚她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是仅仅和凯特小姐吵了一架。   她之前认不认识柏格森先生,这一点目前还没办法考证。   目前线索太少,格蕾丝也不会折磨自己,过度发散思维。   安稳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下午,她和公爵大人以拜访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来到了哈德曼小姐家的别墅。   在别墅花园的一棵树底下,格蕾丝看见弗兰克和柏格森先生两人一边抽着雪茄,一边说着悄悄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623:30:12~2021-01-0716:1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10瓶; 第265章 遗产争执   但是在弗兰克看向这边的时候,格蕾丝从柏格森先生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不屑。   这种表情当然不可能是对着格蕾丝这个无关人士的,只可能是对着弗兰克。   不过当弗兰克打完招呼回过头去的时候,柏格森先生的表情立刻就回归了正常,好像刚才那一刻,是格蕾丝的幻觉。   格蕾丝和约瑟夫走进别墅的时候,一个律师打扮的男人,正从客厅往外走。   他的腋下夹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回头向哈德曼小姐说道:“如果您还有其他要求,可以随时给我写信。”   哈德曼小姐往格蕾丝身后的方向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女管家将律师送出了别墅。   “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冷。”格蕾丝落座后,哈德曼小姐看了一眼烧着煤的壁炉,又看了一眼外面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那些贫民一定会感激您的慷慨。”弗兰克连忙恭维了一句。   “但是他们把感谢的话都送给了我。”凯特小姐讽刺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两人虽然是兄妹,但感情却并不怎么好。   “女士们冬天接济穷人,往往用的是丈夫的钱,我认为这没什么好炫耀的。”弗兰克傲慢地反驳着凯特,浑然不知哈德曼小姐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看了。   “哦,是吗?可是姑姑的钱是她自己的,永远也不会属于某个丈夫。”凯特小姐同时讥讽了两位男士。   柏格森先生没什么反应,一直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弗兰克却像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   “注意你的言辞,凯特,这不是一个年轻女士该说的话!”   “我哥哥每次说不过我,都会这样乱发脾气。”凯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转头对着格蕾丝说道。   弗兰克因为有外人在场,只能涨红着脸,狠狠地瞪了凯特一眼。   要不是知道这两人是亲兄妹,格蕾丝兴许还会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哈德曼小姐用警告的眼神瞥了自己的侄子一眼,之后才开始和大家攀谈。   总体来说,哈德曼小姐应该是更加疼爱凯特小姐的。   由于被哈德曼小姐挽留下来共进晚餐,大约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大家一起去了娱乐室打发时   间,等待九点钟的大餐时间。   期间哈德曼小姐把凯特小姐和弗兰克叫了出去,留下三个不属于哈德曼家的客人面面相觑。   “哈德曼小姐最近叫律师来了好几趟,估计是在更改遗嘱。”柏格森先生说道。   “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哈德曼小姐看起来很健康。”格蕾丝反问。   “我有一次去书房找她,无意间看到了一沓书写遗嘱的专用纸张,我想那种纸平时应该不会摆出来。”柏格森先生做了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毕竟遗嘱也不能算是常用的东西吧?”   格蕾丝审视着这个人,十分疑惑他的真实目的。   就在她想继续开口的时候,弗兰克愤怒的声音从其他房间传了出来。   “这不公平!凯特是个女孩,她和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弗兰克,你需要财产,凯特也一样需要。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在我这里,你和凯特是一样的,我不会在这方面偏袒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就像我父亲当初做的那样。”哈德曼小姐的声音冷酷又严厉。   “您不能这么做,我有自己的事业,我比凯特更需要——”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弗兰克。”凯特也加入了争吵,“你最近又去赌马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哦,上帝!弗兰克,别告诉我你上次要走了五百英镑就是为了这个!”哈德曼小姐的声音都颤抖了。   “姑姑,我们回娱乐室去吧!”凯特说道:“弗兰克,如果你不想闹出丑闻,就停止这个话题。”   柏格森先生听到声音停了下来,非常识趣地把娱乐室的门关严了。   等到哈德曼小姐回来的时候,三个客人正热火朝天地商量着一会儿要打惠斯特,仿佛谁也没有听见那顺着楼道传过来的闹剧。   哈德曼小姐的脸色好了一些,微笑着问道:“已经商量好要打惠斯特了吗?”   “啊,哈德曼小姐,您来的正好!”格蕾丝仿佛才发现有人进了房间似的,惊喜地说道。   就这样,四个人一起打惠斯特,直到八点五十的时候,才从娱乐室走出去,去餐厅就坐。   餐桌上,弗兰克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一百万英镑似   的。   其实格蕾丝早就听明白了。   无非是哈德曼小姐定下了遗嘱,要求把自己的财产平均分给凯特和弗兰克,但弗兰克却认为这个公平的分配“不公平”。   作为女性,格蕾丝简直太了解某些男人在争家产时的斤斤计较了。   对这些人来说,真正涉及利益的时候,平时的“女士优先”原则立刻荡然无存。   说白了,大多数男人的“女士优先”不过是“我平时在小事上迁就了你们女人,所以涉及重大利益的时候,你们就该识相点”。   哈德曼小姐能够随随便便拿出五百英镑来给侄子当零用钱,这就说明她的遗产绝对足够一家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即便如此,弗兰克也依旧认为自己的亲妹妹不配得到和他同等数额的遗产。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恶意有多么巨大,可想而知。   约瑟夫看向弗兰克的时候,内心暗骂这个没用的男人只会觊觎妹妹的财产,简直是给其他正派绅士抹黑。   “克里斯蒂先生,能给我们讲讲您办过的案子吗?”凯特这时问道。   格蕾丝斟酌着言辞,挑了一些不需要保密的案子讲了讲。   “依您来看,最常见的谋杀动机,是什么?”   格蕾丝思索了一会儿,意有所指地说道:“除了仇杀以外,最多的谋杀诱因,应该是因为财产。”   她的话让餐厅立刻陷入诡异的安静。   弗兰克脸色煞白,女管家则神情复杂,凯特小姐讽刺地看向柏格森先生,柏格森先生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连带着哈德曼小姐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遗产。”格蕾丝佯装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实际上却在警告心怀鬼胎的人不要妄想在她这个侦探面前玩花样。   晚餐后,格蕾丝和约瑟夫离开了别墅。   “冬季一般是不会举行大型赛马会的。”马车上,约瑟夫皱着眉头说道:“小型赛马很难半个月输光五百英镑。”   “也许那笔钱根本就没花在赛马上。”格蕾丝说道。   “但是凯特小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笃定,应该是有什么人告诉了她这件事。”   约瑟夫的话,让格蕾丝想起自己昨天看到凯特小姐和女管家争   执的场景。   “但愿我的话能让他们明白,犯罪是不可饶恕的。”格蕾丝叹了口气。   然而第二天,格蕾丝就收到了不好的消息。   只是奇怪的是,被害的人并非是哈德曼小姐,而是她的侄子弗兰克,以及女管家贝克太太。   信的内容如下:   “尊敬的克里斯蒂先生:   如果您看到这封信,请尽快到我的别墅来一趟。   今天上午,别墅里发生了非常悲惨的事,我的侄子弗兰克因为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药而陷入昏迷,女管家贝克太太也因为在厨房喝了一杯果酒而倒地不起。   现在医生正在尽可能地救治他们,但他告诉我,这件事恐怕最后会以悲剧收场。   恳请您帮我查清这件事,抓出害人的凶手。   由于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十分敏感,具体的事,我会在和您见面之后详谈。   静候您的到来。   您的朋友   哈德曼”   “这事可真是出乎意料。”格蕾丝把信递给约瑟夫,示意他看看。   “我还以为这家伙才是最有可能成为谋杀犯的人呢!”约瑟夫面色古怪的读完了信。   “如果我带上库珀先生,哈德曼小姐应该不会觉得冒犯吧?”   两人觉得这件事应该有库珀先生的参与,于是各自换了外出服之后,就带着库珀先生一起去了哈德曼家的别墅。   比起昨天,今天哈德曼小姐家的别墅里可以说是十分压抑。   女仆们神色惊慌,有的眼睛还红肿着,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吓坏了。   哈德曼小姐也红着眼眶,强打着精神过来迎接格蕾丝。   “克里斯蒂先生,他们……”哈德曼小姐哽咽了一下,没能继续说下去。   旁边那位姓亚当斯的医生代替她说道:“这种毒药发作得很快,但具体是什么毒药,我目前还没查清楚。如您所见,我没能把他们救回来。”   库珀先生走了过去,开始检查躺在沙发上的两名死者的尸体,给人的感觉相当的不近人情。   “请您节哀,哈德曼小姐。”格蕾丝劝慰了哈德曼小姐一句,之后就招手把珍妮叫了过来。   所有女仆当中,只有珍妮看起来还算镇定。   “哈德曼小姐现在应该需要休息,如果可以的话,请把你知道的先告诉我吧!”   一直在角落里充当透明人的柏格森先生这时走了过来,扶起哈德曼小姐,劝她最好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凯特十分粗暴地挤开了他,扶着哈德曼小姐去了楼上。   “您也在这,柏格森先生。”格蕾丝带下审视说道。   “我来向哈德曼小姐汇报资助大学生的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柏格森先生满脸同情,“哈德曼小姐一天时间就失去了两名亲人,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第266章 女仆的证词   格蕾丝看着这个人,没有再说话。   “我想我该借用一下书房。”她转头对女仆说道。   之后,她和约瑟夫以及珍妮就一起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作为在别墅里居住的一员,你应该对这件事的全过程有所了解。告诉我,珍妮,你都看见了些什么?”   珍妮坐在一张椅子上,抬头紧张地看了格蕾丝一眼,“我不确定,克里斯蒂先生。确切得说,我仅仅是看见了贝克太太中毒,小哈德曼先生是怎么中毒的,我一点也不清楚。”   “那么,就把你怎么发现贝克太太中毒的过程告诉我。”   珍妮陷入了回忆。   “今天上午,凯特小姐说外面阳光很好,所以就提议大家到会客室的大阳台那里喝茶。   因为这件事是临时提议的,所以贝克太太事先没有准备,只能赶紧去厨房把这事告诉了厨娘。   没过多久,她就从热水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有一个银制的茶壶和四个茶杯。   我那时候刚好抱着苏在走廊里,准备带它去雪地里玩一会儿,它每天都得出去玩一会儿,不然就会生气地抓沙发。”   说到这,珍妮停了下来。   “之后呢?”格蕾丝追问。   “之后我带着苏在雪地里玩了一会儿,大概一刻钟之后才回到别墅里。”珍妮的眼睛转了转,说道:“当时有个女仆叫我快点把苏抱到会客室去,她说哈德曼小姐现在很难过。   之后小哈德曼先生就一脸愧疚地走了过来,让贝克太太快去拿嗅盐和白兰地。”   “你后来很快就看见哈德曼小姐了吗?”   “是的,先生,我到会客厅的时候,就看见凯特小姐在哈德曼小姐的旁边安慰她,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知道。”   “当时柏格森先生在做什么?”   “他拦住了贝克太太,告诉她这个时候不应该让哈德曼小姐喝酒。但是贝克太太还是把那杯白兰地摆在了房间里那个摆着小摆件的玻璃桌上,之后就不太高兴地离开了。”   “哈德曼小姐喝过那杯酒吗?”   “哈德曼小姐确实喝了一杯酒,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杯,因为柏格森先生也给她倒   了一杯酒,家里的酒杯都是同一个样式的。”   这时约瑟夫说道:“既然是这样,现场应该有两个酒杯吧?”   “我不清楚,公爵大人,谁会特意注意这种事呢?”珍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柏格森先生只给哈德曼小姐一个人倒了一杯酒吗?”约瑟夫又问道。   “是的,公爵大人,是哈德曼小姐坚持自己想喝一点酒,柏格森先生才给她倒了一杯。”   格蕾丝将记事本翻了一页,问道:“那么贝克太太呢?你之前说你发现了贝克太太中毒的事。”   “她喝了那瓶白兰地。”珍妮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看见了,她自己也偷喝了几杯,之后没多久就倒下了。不过那瓶酒是刚刚开封的,我不知道谁会下毒。”   “都有谁接触过那瓶酒?”   “贝克太太自己,小哈德曼先生也许也接触过,但是他们两个都被毒死了,总不会有人给自己下毒吧?”珍妮很主观地臆测道:“我认为这事可能是柏格森先生做的,他知道贝克太太不喜欢他。但是哈德曼小姐很信任贝克太太,如果他这种人想要……反正铲除贝克太太对他绝对有利。”   对此,格蕾丝未置一词。   珍妮说完了自己知道的情况,很快就离开了。   大约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布雷恩探长来到了别墅。   由于这片土地也在埃塞克斯公爵的管辖范围,作为治安官,他有着查出凶手的责任。   而前治安队队长、现埃塞克斯郡警署探长布雷恩先生,也有义务找出凶手。   布雷恩探长带着警察包围了这里,勒令别墅里的所有人近期不能离开警察的视线。   这一做法虽然有些蛮横,但一想到这里发生了两起命案,大家也就不敢再抱怨了。   鉴于珍妮平时的工作是照顾苏,而非是普通女仆做的那些活计,会客室里发生的事,具体的还是要问上房女仆。   这次询问的地点,被设在了会客厅。   格蕾丝到达会客厅的时候,立刻就看见了珍妮所说的那个“有小摆件的玻璃桌”。   那是一个下方有陈列柜的可旋转玻璃小茶几,里面摆着亚瑟王的圆桌十二骑士黄金小雕像。   桌子上有一个空酒杯   ,以及一碟司康饼,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格蕾丝询问上房女仆,“那里没有人动过吗?”   女仆摇了摇头,“没有人动过,先生,小哈德曼先生倒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冲到了他的面前,没人有空动那些东西。”   怕格蕾丝不相信,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一直盯着呢,女仆的工作就是这个,我得随时准备告诉贝克太太房间里的动向,比如点心吃完了,茶需要再加一壶之类的。”   “你认为那里始终只有一个杯子?”约瑟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弗兰克什么都没喝就中毒了?”   “哦,不,不是那样的,公爵大人。”女仆指着靠着墙壁的矮柜说道:“小哈德曼先生用的杯子在这里。”   矮柜上放着漂亮的锤纹玻璃做成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瓶水晶酒樽以及几个酒杯。   格蕾丝走过去,打开酒樽的瓶口闻了闻。   “是朗姆酒。”她对约瑟夫说道。   “弗兰克今天都吃过什么东西,喝过什么饮料?只要你能回忆起来的,都要一一告诉我。”约瑟夫再次询问女仆。   “小哈德曼先生今天的早餐是在餐厅和哈德曼小姐以及凯特小姐一起吃的,几种食物都是从同一个餐盘里分出来的。”上房女仆先表示早餐的时候弗兰克不可能中毒,之后又说了在会客室发生的事,“来到会客室以后,小哈德曼先生先是喝了一杯红茶,之后就和哈德曼小姐谈起了……”   “遗产的事?”   “是的,公爵大人。”女仆点头说道:“小哈德曼先生和哈德曼小姐起了争执,中间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哈德曼小姐被气得差点昏倒,我们都吓坏了。”   之后弗兰克就去找了女管家贝克太太,提醒她准备嗅盐和白兰地。   这件事格蕾丝和约瑟夫已经从珍妮那里听说过了。   “那么那杯白兰地后来去了哪呢?”格蕾丝问道。   “应该是被柏格森先生喝了吧?”上房女仆不太确定地回答。   她告诉格蕾丝,柏格森先生是在哈德曼小姐和弗兰克吵架的时候来的,两人停下吵架,除了哈德曼小姐身体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柏格森先生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   的争吵。   与珍妮看法一致,上房女仆也认为是柏格森先生拦下了女管家送的那杯酒。   “凯特小姐让我给哈德曼小姐在背后加一个靠垫,我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就发现柏格森先生手里拿着酒杯,里面的白兰地已经不见了。   但是哈德曼小姐认为自己有点胸闷,所以坚持要喝一杯酒,柏格森先生只好到矮柜那里,给她倒了一杯朗姆酒。”   “等等。”格蕾丝打断女仆的话,“他用自己用过的杯子给哈德曼小姐倒了酒?”   女仆一声惊呼,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   “哦,是的!这真是太奇怪了!我很确定,他没有拿旁边的杯子!”女仆喃喃自语,“但是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格蕾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矮柜,又把矮柜旁边那个弗兰克用过的杯子拿了起来,问道:“那么弗兰克的酒是谁倒给他的?”   女仆回过神来,“是他自己。他回来之后,看到哈德曼小姐在喝酒,就走到矮柜那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大概在那之后十几分钟,他就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弗兰克死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他说了几句,‘你别想独吞’、‘我们扯平了’之类的这种话,我们当时都以为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女仆的话信息量很大。   放她离开之后,约瑟夫就立刻拿起弗兰克用过的杯子,找到了库珀先生。   “他们两个都是死于突发的心脏疾病,这可能是某种药物引起的,我有几种怀疑的对象,但是具体是哪一种毒药,必须得经过化验才知道。”库珀先生给约瑟夫打了一个预防针,“当然,很多未知毒药,即使做了化验,也有可能查不出来。”   约瑟夫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也许你可以去厨房看看那瓶喝了一半的白兰地,还有这个杯子。”   与其他的案子不同,这次毒药的源头非常好找,只是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毒药的种类。   另一边,格蕾丝去了厨房,询问厨娘有关贝克太太的事。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吓坏了,先生。我必须得声明,我做的饭菜都是安全的,我是不会给别人下毒的。”   厨娘很不高兴地为自己辩解,“吃过早餐和点心的其他人都没有中毒,这件事绝对和我没关系。”   “当然,但我想您肯定也能发现一些线索,不是吗?有的人总是鬼鬼祟祟的,那种人才最容易犯罪。”   “您说的没错,先生。只有那些觊觎别人财产的人才会犯罪,不过我不认为他们有理由害死贝克太太,贝克太太只是哈德曼小姐的远亲,她根本不可能分到多少遗产。”厨娘一边切着蔬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分析着,“贝克太太倒下之前还说了一句话,她说‘都变成了黄色’,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720:58:59~2021-01-0814:4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咖啡味的夏天955瓶;心檀、tianertf、sr4ever10瓶;424363275瓶;呼呼1瓶; 第267章 洋地黄苷   黄色?   格蕾丝立刻就想起了一件事。   实际上,如果认识心脏病患者的人,可能都会知道一种处方药——地·高辛。   当然,这是指二十世纪以后的人。   这其实是一种药物,洋地黄苷(digoxin)的音译。   虽然不是人人都是如此,但的确有一部分人,在服用了过量,尤其是致死剂量的洋地黄苷之后,会产生色盲症状,或者不如说是“黄视”症状。   艺术家梵高晚年患有癫痫症,就是使用洋地黄作为治疗药物,他的《星空》就是在那一时期创作的,因此有很多人怀疑,《星空》其实就是洋地黄中毒之后的视觉。   库珀先生的检验过那瓶白兰地之后,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白兰地里放了很大剂量的洋地黄。   “说实话,这瓶酒毒死几头大象都完全没问题。下毒的人杀心非常明显,没有任何收手的可能。”   库珀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哈德曼小姐刚好从楼上下来。   她想起自己差一点也喝了这瓶酒,不由脸色发白。   “但是这是谁做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别墅里有这样狠毒的人。”   格蕾丝和约瑟夫都没有说话。   实际上,如果单纯考虑这次命案谁得到的利益最多,那么凯特小姐绝对是第一嫌疑人。   然而弗兰克死前的话,却使得案子变得复杂了。   “你别想独吞。”   这句话说明他可能知道下毒的事,但却不知道被下毒的人是自己。   那么他计划中该被毒死的是谁呢?   能用到“独吞”这个词,想必能让人联想到的只有哈德曼小姐和凯特小姐。   因为杀死这两个人,弗兰克就能得到全部的遗产。   但是计划中途,柏格森先生打破了他的计划,并且还有人临阵变卦,使得最终被毒死的人变成了女管家和弗兰克。   “多奇怪啊,柏格森先生喝了那杯酒,却一点事都没有。”格蕾丝喃喃自语。   ……   “我并没有喝那杯酒。”柏格森先生说道。   当格蕾丝单独询问柏格森先生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答。   “那么酒杯为什么会空了?”格蕾丝一挑眉毛   ,反问道。   柏格森先生摸了摸鼻子,“想必您也听别人说了,我当时并不想让哈德曼小姐喝酒。我认为喝酒并不能让人感到镇定,而是恰恰相反,即使那是白兰地也不行。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喝酒会有用,哈德曼小姐更应该做的是保护自己的健康。”   抱怨了一通之后,柏格森先生又说道:“所以我把那杯酒倒了,偷偷倒在了地毯上。”   “啊,这样说起来,女仆应该是误会了。”格蕾丝说道:“我们还以为您把自己用过的杯子……”   “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柏格森先生失笑,“那也太不礼貌了。”   “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说实话,我没有任何想法。”柏格森先生说道:“如果死的仅仅是弗兰克,我可能还会怀疑这是凯特小姐做的,但她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去杀死女管家,贝克太太影响不到哈德曼小姐的遗产分配。我猜测应该是有人在酒杯内侧涂了毒药,所以弗兰克才会中毒,毕竟哈德曼小姐也喝了矮柜上的那瓶朗姆酒,但她却并没有中毒。”   “您最近和弗兰克似乎走得很近,他是否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格蕾丝问道。   其实格蕾丝心里有一个怀疑,那就是柏格森先生可能就是那个倒戈的同伙。   “我想没有。”柏格森先生给了否定的答案,“他表现得挺正常的,不过在我看来,他应该没有哈德曼小姐那种雷厉风行的本性,也并不具备商业头脑。”   柏格森先生告诉格蕾丝,最近弗兰克一直在向他讲述他的商业理念,但是对于一个代理人来说,弗兰克的话非常空泛,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行。   “他喋喋不休地给我讲着这些,频频暗示我替他在哈德曼小姐的面前提建议,让哈德曼小姐给他更多的钱投资。”柏格森先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但是我没有立场决定哈德曼小姐的钱该用在哪,那是她自己的钱,所以我一直也没有同意他的提议。”   “不过凯特小姐说过,弗兰克的钱都用来赌马了,您当时应该也听到了。”   “不,我认为那是她的误会。   弗兰克实际上对赛马并不怎么了解,也没有沉迷赌博。我和他聊天时提起过赛马的话题,但他一点也不感兴趣,我怀疑他有其他方面的恶习。”   格蕾丝好奇地盯着柏格森先生,问道:“您这么说,一定有您的理由吧?”   “当然,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因为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起了一些湿疹,于是就去药店买了点药粉。”   格蕾丝想起了女仆珍妮所说的“掺毒药的爽身粉”。   当然,如果这是柏格森先生买来自己用的,“掺毒药”的推论自然就不成立了。   “我在等药师配药的时候,看到了弗兰克购买精致鸦片的记录,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哈德曼小姐的侄子。之所以能记住这件事,是因为他买了很大剂量的精致鸦片。”   与女仆说法一致,柏格森先生也认为弗兰克的酒是自己倒的,期间并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   柏格森先生离开房间之后,库珀先生找到格蕾丝和约瑟夫,告诉他们矮柜那些酒杯的检测结果。   “除了弗兰克用过的杯子以外,其他的杯子里都没有洋地黄。”   “凶手怎么能保证弗兰克一定会用那个杯子呢?”约瑟夫不能理解这件事,“一旦弗兰克选了其他的杯子,这次下毒可就失败了。”   “也许是凶手还没办法完全下定决心。”库珀先生分析道:“凶手可能是那种将结果交给命运的人,如果弗兰克运气好,那么他就活着,如果他死了,只能说明他运气不好,凶手可能就是通过这种理论安慰自己。”   “也许有这种可能,只不过这样,我们就没办法指控凶手故意杀人了。至少在弗兰克的死上面是这样的。”格蕾丝说道。   这个案子最奇怪的地方在于,除了两名死者以外,谁也没有接触过那瓶白兰地。   如果说弗兰克的毒药是在杯子上,那么白兰地里的毒又是谁下的呢?   女管家贝克太太总不可能给自己下毒吧?   这样一来,能给贝克太太下毒的人,只有可能是接触过酒瓶的弗兰克。   弗兰克那句“我们扯平了”很有可能说的就是这件事。   但问题是,女管家又是怎么给弗   兰克投毒的?   如果杯子里的毒药是前一天就涂好的,那么贝克太太必须得时刻看着,以免误杀其他人。   而且有一个情况无法避免,那就是上房女仆每天都会把杯子擦拭一遍,被擦过的杯子里还能残留多少毒药,能不能毒死一个人,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这种做法既冒险又毫无必要。   谁有动机同时杀死弗兰克和贝克太太呢?   弗兰克所说的“你别想独吞”和“我们扯平了”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洋地黄在本地确实不算是罕见的东西,不过知道它有毒的人并不多。上个世纪还有一位医生使用这种药材治疗心脏水肿,但是因为剂量不好把控,差不多本世纪初,这种药物就在医学领域销声匿迹了。贝克太太那个年纪,也许会知道这件事。”库珀先生说道。   他的尸检工作目前已经告一段落,后续的事,不是库珀先生的专长。   所以在验尸工作完成后,库珀先生就离开了别墅,回了伊登庄园。   在他走后,格蕾丝和约瑟夫又对哈德曼小姐进行了询问。   有关她和弗兰克的吵架内容,哈德曼小姐是这样说的:   “那孩子今天上午不知道是怎么了,到了会客厅之后没多久,他就非常激动地和我吵了起来,说是我的遗嘱让他觉得不满意。现在想想,一切真是莫名其妙,他昨天就已经知道了我不会改变主意,今天却依旧和我吵架,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发生。”哈德曼小姐无不伤心地说道:“如果我知道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我是一定会对他宽容一些的,他是个好孩子,平时总是哄我开心。”   “也就是说,你们在之前没有谈论到遗产的情况下,弗兰克突然将话题转到了遗产上。”格蕾丝的眼神变得晦暗。   哈德曼小姐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但我猜测他可以已经因为这件事郁闷了一整天了。你们不知道,昨天我就告诉了他和凯特有关遗产的分配。我决定效仿我的父亲,将我的财产平均分给他们两个。但是弗兰克对此并不满意,他认为凯特不应当分到那么多,为此我严厉地批评了他。”   “您今天   上午感觉不舒服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柏格森先生的举动?”   “柏格森先生?”哈德曼小姐愣了一下,“哦,我不认为他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而且凯特根本不让他过来帮忙,她挡在我们两个中间,我当时觉得头晕,所以也没有特别注意他的行动。不过如果您认为他给弗兰克下了毒的话,我认为这根本不可能。他怎么会有机会在我家的杯子上涂毒药呢?他昨天和今天除了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进过会客室。”   从目前的证词来看,柏格森先生似乎相当无辜。   可是格蕾丝总觉得,他的目的绝非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因为他倒掉那杯白兰地的举动,本身并不能说是特别合理。   以他平时温和有礼的举止来看,这次阻止哈德曼小姐喝酒的行为,绝对堪称强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814:45:49~2021-01-0921:2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nthia20瓶;tianertf、花墨、尘生花火10瓶;凉夏9瓶; 第268章 凯特小姐的证词   然而无论是仆人还是哈德曼小姐,谁也没看见柏格森先生有往杯子里涂毒药,或者去厨房往白兰地酒瓶里下毒的举动。   一个人总不能在没去过厨房的情况下隔空投毒吧?   而且以上房女仆的说法,柏格森先生不在她视线里的时间,前后不超也就十几秒钟,期间他能在矮柜和座位之间不发出声音走个来回就已经不错了。   如果他在女仆去给哈德曼小姐背后放靠垫的时候去涂毒药,那么女仆回头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除非柏格森先生跑得很快,但是这样的话,发出的响动一定会惊动房间里的其他人。   总而言之,柏格森先生虽然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太明确,但是他根本没机会给别人下毒。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约瑟夫在格蕾丝思考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嗯?”格蕾丝回过神来,探究地看着他。   “哈德曼小姐用过的那个酒杯没有毒药,库珀先生说了,会客室的杯子里,只有弗兰克用过的那个杯子有毒药。”   “也就是说,柏格森先生倒掉的那杯酒根本就没有毒。”格蕾丝不太确定地问道:“以库珀先生的细心程度,应该不会漏掉残留的毒药吧?”   “他不是那种粗心的人。”约瑟夫笃定地说道。   “这就很奇怪了,不是吗?贝克太太中毒是因为整瓶酒都有毒,但是从那瓶酒里倒出来的那杯白兰地却是无毒的。”   有人在贝克太太送酒的时候去后厨下毒了吗?   那个时候凯特小姐还待在哈德曼小姐身边。   “哦!那不可能!我一直在厨房里,根本没人靠近过那瓶酒。”   当格蕾丝去厨房询问的时候,厨娘一口否认了这件事。   她很不高兴地告诉格蕾丝,“如果您一定要认为是有人在厨房下了毒,那么恐怕只有我有机会。”   白兰地酒瓶原本的位置,正对着厨娘做菜时使用的工作台,厨娘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用余光盯着那里。   在这种情况下,跑过去投毒,的确是太冒险了——虽说厨娘偶尔也会回过头去做点别的事,但那种机会可是不太容易抓住的。   格蕾丝神色古怪地离   开了厨房。   “你知道吗?现在的线索导向的结论,居然是谁都没有下毒。”格蕾丝和约瑟夫走在走廊里的时候,这样说道。   “毒药总不可能自己出现在酒瓶和杯子里吧?听起来像是魔鬼的伎俩。”约瑟夫自我解嘲。   两人随后在温室找到了凯特小姐。   这位平时说话直接的年轻女士,此刻却在温室里偷偷抹眼泪。   看到有人来了,她才掩饰性地转过身去,用手帕飞快地擦干了眼泪,转回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从前的姿态。   格蕾丝为了尊重她的自尊心,所以没有安慰她。   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们在找杀死他们两个的凶手?”凯特小姐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我认为可能是仆人。”   “我以为您会觉得是柏格森先生做的。”格蕾丝说道。   “哦,不!”凯特小姐立刻否认,“我虽然讨厌他,但是杀人这么严重的事,我可不会冤枉无辜的人。”   “那么您为什么会认为是仆人做的呢?”   “这太明显了,那个医生都告诉我了,毒药在白兰地酒瓶和弗兰克用过的酒杯里。酒瓶一直在厨房,酒杯也是由仆人们擦拭的,女仆们有作案的机会。而且我们这些人是不可能跑到厨房去的。”从凯特小姐话里,能看出她心中对于阶级的区别相当看重。   “您认为是哪个女仆呢?”   当格蕾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凯特小姐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仆人们互相之间的关系,她们的关系很奇怪,比如珍妮和贝克太太,她们两个原本关系并不好,但是最近却意外地关系不错。那些女仆可能昨天还一起分东西吃,明天就突然决裂了,她们是那种不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说到这,她神色有些悲痛地说道:“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仆人会想要毒死弗兰克,他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也从没得罪过仆人。”   格蕾丝突然语气尖锐地说道:“但是弗兰克意外去世,您就可以得到全部的遗产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凯特小姐勃然大怒,“因为你是个侦探,就可以随意地羞辱别人了吗?我知道你们这种   人爱耍小聪明,但这可不是能随便开的玩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哦,是吗?”   “您在这次的案件中,可以说是最大的得利者,即使是警察来了,恐怕也会优先怀疑您。”格蕾丝解释道。   “那么您呢?”   “我?说实话,我并不怎么怀疑您,除非您有一个手脚麻利的同伙,否则您一个人是没办法下毒的。”   格蕾丝之所以说这些,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不过为了洗脱您的嫌疑,我需要尽可能地知道您最近都做过什么。”   凯特小姐抖了抖嘴唇,妥协道:“好吧!你可以尽管问我。”   “上一次,您和贝克太太去救济穷人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你们两个在路上交谈,那场交谈似乎很不愉快。”   格蕾丝一直很好奇,贝克太太和凯特小姐能有什么矛盾。   凯特小姐的目光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她只是说了一些有关弗兰克的事,和药铺有关。”   “有关鸦片?”格蕾丝问道。   “你怎么会——”凯特小姐猛得回过头来,随后又有些释然,她像要确认似的盯着格蕾丝的眼睛,问道:“您已经查过药铺了?”   “确切得说,是警局的人查到的。但是这并不是您的错,贝克太太为什么要和您吵架?”   “那并不是吵架,是勒索。”凯特小姐冷下了脸,“她说要把这事告诉姑姑,所以我只能给她钱,让她把嘴闭上。”   “赌马的事——”   格蕾丝还没说完,凯特小姐就痛快地承认道:“是我瞎编的,我只是想给弗兰克一个警告,让他收敛一下自己。但是对于姑姑来说,吸食鸦片可比赌博严重多了,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恐怕永远也不会原谅弗兰克。”   “您给了贝克太太多少?”   “五百英镑都给她了。”   哈德曼小姐对待两个晚辈非常公平,至少在物质条件上是这样。   由于弗兰克上次以“投资”为借口要了五百英镑,所以哈德曼小姐就从银行取了一千英镑,给两个晚辈一人五百英镑。   凯特小姐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一直住在哈德曼小姐的别墅里,基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贝克太太显然知道这一   点,于是就把她从哈德曼小姐那里拿到的零用钱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五百英镑,已经可以抵得过贝克太太十年的薪水了。   结合之前珍妮所说的,贝克太太还有过偷拿主人的贵重衣服去二手商店贩卖的前科。   这绝对是个贪婪的老太太。   这方面,贝克太太和弗兰克倒是很相似。   “那么,您今天是否和贝克太太有过接触呢?”   “没有。”凯特小姐斩钉截铁地说道:“任何一个人被勒索了五百英镑,恐怕都不会想再和那个勒索犯见面。说实话,每次在别墅里碰到贝克太太,我都忍不住感到厌烦。我也不想碰到只会惹麻烦的弗兰克,当然,我以后不会在碰到他了。”   凯特小姐的眼中流露出悲伤,“可怜又愚蠢的家伙。”   当天夜里,布雷恩探长和警署的警员们留在了别墅里,以防止有人再次害人。   格蕾丝和约瑟夫则回到了伊登庄园。   “布雷恩探长在贝克太太的房间里,确实找到了五张一百英镑面值的钞票,而且贝克太太这些年没少敛财,她在银行的存折里,已经有将近两千英镑的存款了。那五百英镑,估计是还没来得及存进银行。”   书房里,格蕾丝正在对着自己的记事本反复推敲,“她会不会贪得无厌地去继续勒索其他人呢?”   “你是指弗兰克?”约瑟夫立刻反应了过来,“的确有这个可能。”   试想,一个年薪只有五十英镑的女管家,在哈德曼小姐家里工作十几年,居然攒下两千英镑……   如果按照数学问题计算,贝克太太的钱绝对有很大一部分来路不正。   这个女管家偷拿哈德曼小姐的衣服能被珍妮看见,说明类似的事她绝对做过许多次了。   这样一个贪财的人,尝到了一次性就能从凯特小姐那里勒索五百英镑的甜头,又怎么能忍得住不去勒索下一个人呢?   尤其这次她勒索的人还是弗兰克本人。   比起凯特小姐,弗兰克肯定更加害怕自己吸食鸦片的事被姑姑哈德曼小姐知道。   在贝克太太的威胁之下,弗兰克极有可能借着给哈德曼小姐要白兰地的机会,给贝克太太下毒。   现在看来,弗兰克不仅仅有机会,   更加有动机。   他之所以急迫地想要柏格森先生帮他向哈德曼小姐说好话,也许就是因为急着要更多的钱,来封住贝克太太那张贪婪的嘴。   但是柏格森先生显然没有帮助他。   或许是到了贝克太太的“最后通牒”,弗兰克才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个知道他秘密并以此为要挟的人。   威胁别人的人通常都会给一个时间限制,比如“三天之后,我要见到那笔钱,否则你就会身败名裂。”,诸如此类的话。   相信贝克太太也说了类似的话,来给弗兰克制造紧迫感,让他快点给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921:24:48~2021-01-1110:4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儿圆圆50瓶;lucyinsept30瓶;隨零5瓶; 第269章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当然,贝克太太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贪婪,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但是有一点解释不通。”约瑟夫皱起眉头,“给弗兰克下毒的人又是谁呢?如果贝克太太知道酒有毒,那么她自己就不会喝,如果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又恰好和弗兰克被同一种毒药毒死?”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以贝克太太和弗兰克的人品,这两个人几乎不可能自杀。   而且从这两个人死前的表现,也明显能看出他杀的痕迹。   贝克太太只是贪财,因此她并没有杀死弗兰克的动机。   就算弗兰克死了,他的遗产也应该分配给凯特,而不是贝克太太这个远房亲戚。   因此贝克太太主动给弗兰克下毒的几率非常低。   况且抓住弗兰克把柄的人是她,她完全可以借着把柄勒索钱财,又何必冒着更大的风险去杀人呢?   如果说贝克太太真的需要杀死谁,那么杀死哈德曼小姐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德曼小姐是个慷慨的人,她的遗嘱里一定也给贝克太太留了一笔钱,当做她照顾她起居多年的馈赠。   贝克太太如果干够了这份工作,想要捞一笔的话,那么杀死哈德曼小姐,才能让她快速拿到遗产。   “我曾经考虑过,那个杯子里的毒药其实是为了毒死哈德曼小姐。”格蕾丝说道。   书房里的吊灯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睫毛上,在她的下眼睑留下一片阴影。   “但是那样的话,作为投毒手段来讲,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约瑟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小片阴影。   “是啊,我听说哈德曼小姐平时并不喜欢喝酒,如果等得太久的话,女仆清理杯子的时候,就会把毒药擦掉。除非下毒的人每天都在杯子上涂毒药。”格蕾丝低着头沉思,并未察觉约瑟夫的目光。   “而且别墅里的年轻人更喜欢喝酒,只在一个杯子上涂毒药,很有可能会误杀其他人,而且一旦误杀,就会引起哈德曼小姐的警觉,这差不多是效率最低的投毒方式。”   以贝克太太在钱上面的机灵劲儿,不可能想出一个这么笨的办法。   第二天,当格蕾丝和约瑟夫再次来到别墅的时候,发现自   己好像错过了一场闹剧。   “我不会再容忍你任性了,苏,这次你要在铁笼里住三天,犯罪的人要坐牢,犯罪的猫咪也该关禁闭!”   听语气,哈德曼小姐应该是挺生气的。   但是联想到她说的内容,格蕾丝莫名地有些想笑。   应该找个摄影师,给苏留个案底。   苏被珍妮抱走了。   客厅里,柏格森先生正在接受亚当斯医生的包扎。   他皱着眉头,表情里带着困惑。   这次苏的反正非常激烈,把他的胳膊抓坏了好几个地方,有的伤口还很长。   柏格森先生的胳膊包扎好之后,格蕾丝才和他说话。   “这次的伤口很严重啊,别墅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别墅里今天没有发生任何事。”柏格森先生皱着眉头,仿佛面对着世纪难题,“猫真是一种难以讨好的生物。”   “您尝试着讨好它了?”格蕾丝憋着笑问道。   “不,我认为不要打扰它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它显然认为别墅里都是它的领地,我猜测它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它也不会突然冲出来,对着我的胳膊又抓又啃。”   柏格森先生说话的时候,结实的手臂往上抬了一下。   “等一下。”格蕾丝的目光凝聚在柏格森先生手肘环节那里的一块污渍。   确切得说,不是污渍,是一块浅黄色的粉末。   “您刚才摔倒了吗?我看到您的衣服被弄脏了。”   柏格森先生迷茫地看了格蕾丝一眼,然后四处寻找身上的污渍,“我刚才并没有摔倒,可能是家具上的——”   他停了下来,很费力地揪住了肘关节下面的那一小块污渍,从上面抹了一层粉末下来,“哦,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闻起来……闻起来和我在药店买的那一小盒药粉有点像。”   “或许您今天出门比较着急,不小心把它打翻了?”格蕾丝不动声色地试探。   “可我昨天住在别墅的客房里,并没有回家,那位身材敦实的探长不允许我回去,他建议我最好待在这。”柏格森先生最后补充了一句:“我没有随身带着那盒药粉。”   格蕾丝给约瑟夫使了个眼色,“我们去看看布雷恩探长的   工作进度吧!”   两人借着这个借口,往二楼走去。   “我们已经搜查过所有人的房间和随身物品,两位女士和女仆们都会用粉盒,但是柏格森先生身上确实没有类似的物品。他的随身物品都很常见,无非是怀表、金属笔、记事本、钞票之类的东西。而且他应该并不吸烟,我在他的随身物品里,连一根火柴都没看见,更没找到烟丝、雪茄一类的东西。”   布雷恩探长一边说着自己的发现,一边把两人往三楼的仆人房引,“不过贝克太太的房间倒是有一本可疑的日记。”   到了仆人房,布雷恩先生拿出那本日记,翻开最近的几页,“你们看,她记录了那五百英镑的来源。”   格蕾丝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几句话。   「我向凯特小姐说了两件奇怪的小事,五百英镑就来了,多么容易的赚钱方式!   该死的!我快要忍受不了这份工作了,为什么姓哈德曼就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其他的基本都是这个老太太对自己工作的抱怨,要我说,一年五十英镑在劳工阶级里绝对是相当不赖了。”布雷恩探长说道。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格蕾丝把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   「也许我马上就要告别这份工作了,还能拿到一笔不错的遣散费。」   这句话就这么没头没尾地写在这张纸上,贝克太太并没有对这句话进行任何的解释。   格蕾丝放下日记,在房间里观察了一圈。   这时约瑟夫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窗外看。   两人站在窗前,看着珍妮正在陪着苏玩耍。   “它不是应该被关起来了吗?”格蕾丝话音刚落,窗外的珍妮就拿出三个不同颜色的小球,开始逗弄身边的黑猫。   格蕾丝和约瑟夫在三楼,两人说什么,后院的珍妮当然是听不见的。   只见她手法熟练地抛着三个小球,使得苏的脑袋跟着小球左右摇摆,看起来十分可爱。   “啊,那个女仆以前在马戏团工作,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驯兽师。”布雷恩探长也走到了窗前。   格蕾丝和约瑟夫对视一眼,已经猜出了一些事。   这时一个不该出现在后院的人,出现在了格蕾丝的视野   。   是凯特小姐。   凯特小姐一过来,珍妮似乎就有些躲闪。   之后凯特小姐说了几句话,两人就走到了后院的一棵大树底下,开始聊起了天。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两人的交谈仍在继续。   这时候,上房女仆在门外敲门,声称自己要见“克里斯蒂先生”。   格蕾丝去开门之前,还听见上房女仆冲着守门的警官嚷嚷着“我知道,我知道谁是凶手”。   “请进吧,希望你真的可以找出凶手。”格蕾丝挑着眉毛说道。   上房女仆有进房间之后,就立刻说道:“是珍妮做的,我刚才听见了!”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偷听的不良行径,脸色一红,“我当然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看见苏还在后院,并没有被关起来,所以有些好奇。”   “我明白,有时候这种事是很难避免的。”格蕾丝维护了一下这名女仆的自尊心。   “是的,正是这样,先生。”上房女仆逐渐变得心安理得,“我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凯特小姐和珍妮的说话声。”   “她们说了什么?”   上房女仆绘声绘色地重现了两人的对话。   「你不该那么做,珍妮。」   「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小姐。如果我不那么做,别人就会怀疑是我们做的。」   「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怀疑,就去伤害无辜的人,柏格森先生并没有参与这件事,这再明显不过了。」   「可是他绝对觊觎哈德曼小姐的财产,如果他和哈德曼小姐结婚了,遗产的可就没您什么事了。更何况,他不会真心喜欢哈德曼小姐的。」   「你还不明白吗,珍妮?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也不能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犯下的错,就把他送进监狱。今天那位探长已经开始怀疑柏格森先生了。」   「我认为是您不明白,他和弗兰克少爷动不动就凑在一起,您真的以为他们没有阴谋?依我看,他们绝对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才会杀人,只不过柏格森先生动手更快。」   「够了,珍妮!我知道你有机会下毒,你比柏格森先生更有机会。如果你不主动害人,我根本不会怀疑你,但是你现在的行为令我害怕。」   上房女   仆说完这些之后,又补充了自己的推理,“我知道柏格森先生没时间下毒,这一点我非常自信,那么珍妮绝对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心虚。”   女仆的脸色又开始变得迷茫,“但是我不太明白,凯特小姐说的把柏格森先生送进监狱是怎么回事,珍妮今天好像没做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她绝对做了什么,不然凯特小姐为什么要指责她呢?”   这时格蕾丝向着女仆鞠了一躬,“感谢你给我的线索,我想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女仆兴奋地问道:“我找到了凶手对吗?哦,天哪!珍妮居然真的是个杀人犯。”   “你只说对了一半。”格蕾丝神秘一笑。   “凶手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不是吗?”约瑟夫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110:45:20~2021-01-1115:3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露露2个; 第270章 无形的凶手   当天下午,格蕾丝把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准备指认凶手。   确切得说,应该是给哈德曼小姐一个交代。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这个结果说出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约瑟夫有些怜悯地看向不远处哈德曼小姐,低声说道:“年长未婚的女士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我倒是觉得,人应该清醒一些。”格蕾丝反驳道:“男人总是觉得自己可以代替女人做决定,实际上这是不对的。”   “但是这会避免伤害。”   “避免伤害的同时,也会让人变得愚蠢。至少对我来说,我不愿意成为一个愚蠢的人。”   往会客室走的路上,布雷恩探长听了格蕾丝和约瑟夫的对话,感觉自己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每个词汇他都认识,但放在一起,他却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群侦探的大脑构造极有可能和正常人不一样。   布雷恩探长默默地腹诽。   很快,人就到齐了。   大家神色各异,或坐或站,都静静地等待着格蕾丝揭晓结果。   可是格蕾丝却先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柏格森先生,有关您说的那个有关报纸的巧合,您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没告诉我我?”格蕾丝问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即使您选择隐瞒,我也能还原这次杀人案的真相,毕竟这个问题对案情影响不大。”   柏格森先生像确认似的盯着格蕾丝看了一会儿,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在别墅看到弗兰克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背影,当时丢下报纸的人就是他,不但如此,他还在报纸上标注了哈德曼小姐的招聘广告。”   “哈!你们果然串通好了!”珍妮一副胜利的表情看向凯特小姐。   凯特小姐的表情不太好看,“弗兰克要求你做什么?”   “他没有要求我做什么。”柏格森先生说道:“他不会信任我这样的陌生人,与其说他想要和我合作,不如说他想要利用我。”   “如果我的推理没有错,凯特小姐   。”格蕾丝转向凯特小姐,又看了一眼珍妮,“您和珍妮非常不欢迎这么一位英俊的代理人来到哈德曼家的别墅。”   珍妮的脸僵了一下,“哦,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做。”   “得了吧,珍妮,我们瞒不过去的。”凯特小姐喝止了她撒谎的行为,“我们确实不欢迎柏格森先生的到来。”   凯特小姐看向柏格森先生,“柏格森先生,说实话,我很难相信您来到这里没有其他的目的。您相貌英俊、谈吐优雅,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您这样的人成了单身汉,本来就很罕见。而我的姑姑十分富有,也刚好从来没有结过婚,看到你们两个相处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怀疑您别有用心。”   “所以你去药铺的时候,买了一罐柏格森先生买过的药粉,把它交给了珍妮。”格蕾丝说道。   哈德曼小姐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侄女,“凯特,你怎么能这么做?这太不礼貌了!我们都应该向柏格森先生道歉!”   柏格森先生连忙摆手,表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布雷恩先生看着这群人已经开始互相谅解了,深觉莫名其妙,“我们难道不是在讨论谋杀案吗?”   会客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啊,我们很快就要说到这里了。但是讲故事总要按时间顺序来。”格蕾丝示意布雷恩探长别打岔,之后又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苏为什么会对柏格森先生表现出敌意了,是珍妮用药粉对它进行了训练。后来柏格森先生的湿疹痊愈了,苏当然也就闻不到药粉的味道了,所以那段时间,苏突然安静了下来。”   “但是之后没多久,我看到了另一件事。”格蕾丝看向哈德曼小姐,“也就是前段时间,救济穷人的时候,当时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给鹈鹕村的村民派发煤炭,所以就拜访了柏格森先生。柏格森先生,能把您的那本日记取过来吗?”   柏格森先生向布雷恩探长征求意见,“我能回家一趟吗?”   布雷恩探长派了一名警员,跟着他走了。   过了没几分钟   ,两人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依我看,这本日记也许和您有着莫大的关系。”格蕾丝接过日记之后,把它递给了哈德曼小姐。   日记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纸张不名贵,更没有记载什么藏宝图,密信一类的东西。   唯一特别的是,上面有一行寄语。   「送给小柏格森先生,希望你学业有成。——亚历珊德拉·哈德曼」   “这……这是我……”哈德曼小姐像是记得,又好像记得不是很清楚。   “是您1828年送给您资助的学生的。”柏格森先生说道:“我就是其中之一。”   哈德曼小姐资助过那么多学生,当然不可以每个都记得。   不过她早年的时候,对慈善事业热情更高,所以通常会在资助过后,探望一下受资助的学生。   柏格森先生之所以总是频频关注凯特小姐的脸,并非是因为仰慕,而是因为她和年轻时的哈德曼小姐有些相似。   虽然柏格森先生第一次见到哈德曼小姐的时候,哈德曼小姐也有三十多岁了。   “我当时注意到了这本日记,是因为柏格森先生似乎对这本纸张普通的日记非常珍爱,甚至还找修书匠重新做了装订。”   哈德曼小姐突然有些脸红。   “不过后来我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格蕾丝询问凯特小姐,“我想您当时之所以和贝克太太争吵,也有那盒药粉的原因吧?”   “没错,那个贪婪的家伙威胁我,要把我和弗兰克的事都告诉姑姑,当然,弗兰克的事更主要一些。”凯特小姐无所谓地说道:“现在看来,那五百英镑毫无意义。”   “对于一个贪婪的人来说,贪欲只会越来越强。”格蕾丝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是贝克太太死亡的诱因。”   哈德曼小姐意识到了真相可能相当残酷,于是把苏抱在了怀里。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您觉得难过,但为了破案,这也是不得不做的事。”   “我明白,请您讲吧。”哈德曼小姐抚摸着苏黑缎子似的毛,为自己汲取勇气。   “我们都已经知道,弗兰克有机会在   那瓶白兰地里下毒。而且目前的一切线索,都表明其他人不是没有机会,就是没有动机下毒。唯一既有动机又有机会的人就是弗兰克。”   格蕾丝伸出手,从布雷恩探长手里接过资料,“我们已经查到弗兰克最近购买鸦片的记录,您的侄子因为吸食鸦片上瘾,最近花销非常大,五百英镑这种对普通人来说的巨款,很快就挥霍完了。”   哈德曼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这件事率先被柏格森先生发现了,他为了不让您难过,所以没有说破这件事。只是贝克太太和他不一样,当她在药店发现了弗兰克吸食鸦片的事之后,立刻就勒索了凯特小姐,从她那得到了五百英镑。   之后,这个被贪婪吞噬的女管家,又想从弗兰克那里敲上一笔。   弗兰克一开始也动过其他脑筋,比如唆使柏格森先生以投资为名替他向您要钱。不过柏格森先生不太信任弗兰克的商业头脑,这个主意也就没能发挥作用。”   格蕾丝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残忍的事实,“而哈德曼小姐,您的遗嘱成了让弗兰克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和贝克太太密谋要投毒杀死你,而贝克太太为了钱财,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只不过真正购买洋地黄粉末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弗兰克。这样一来,贝克太太端酒给您,两个人互相有对方的把柄,才不会出卖对方。   可惜的是,弗兰克并没有给贝克太太瓜分遗产的机会,他不仅仅在杯子里下了毒,也在那瓶白兰地里下了毒。”   哈德曼小姐有些承受不住地捂住胸口,靠在自己侄女的身上,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凯特小姐也震惊得无以复加,“怎么会……我以为他只是个受害者……”   “你们应该还记得昨天的场景吧?贝克太太过来送酒的时候,弗兰克并不在会客室,所以不仅仅是珍妮有机会,弗兰克也同样有机会投毒,而且比珍妮的机会更大。”   格蕾丝话锋一转,“但是,我们都被一个常识误导了,就像上房女仆所说的那样,我们会下意识的   认为被毒死的人是无辜的。可惜在这个案子里,两起谋杀案的凶手都是同一个人,弗兰克。”   “这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自杀的!”凯特小姐高声反驳。   “但他确实死于自己下毒的那杯酒,对吧,柏格森先生?”格蕾丝最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当然,这完全是个巧合,命运的巧合。或者不如说,杀死弗兰克的,正是命运。”   柏格森先生叹了口气,说道:“那个杯子是被我换掉的。哈德曼小姐因为血缘关系,没能发现弗兰克的异常,但他昨天的无理取闹,却引起了我的警惕……”   原来,昨天上午,柏格森先生看了弗兰克拙劣的表演,认为后来送来的那杯酒有问题。再一联想到昨天的遗产争执,柏格森先生意识到,那杯酒就有可能有剧毒。   他为了防止哈德曼小姐喝那杯酒,于是趁着女仆去放靠垫的时候,把酒倒到了地毯上,并且快速从矮柜那里换了一个杯子。   “我怕有毒药残留在上面,所以就换了个杯子。”   巧合的是,当柏格森先生把自己亲手倒好的朗姆酒递给哈德曼小姐的时候,弗兰克刚好进来了。   他误以为那杯酒是有毒的白兰地,紧张促使着他去矮柜那里倒酒,缓解发紧的嗓子。   “说来真是巧合,那一排十二个杯子,弗兰克偏偏拿起了那个沾着大量毒药的杯子。”格蕾丝最终说道。   哈德曼小姐的脸色突然变得冷漠。   因为这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杯子的残留物都可以毒死一个人,那么弗兰克下毒的剂量,一定是非常之大。   她所疼爱的侄子,居然这么盼望着她赶紧去死。   ……   半年后,哈德曼小姐有了结束了单身生活。   新郎不是别人,正是柏格森先生。   这个男人内心温柔,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哈德曼小姐受伤的心,终究会被抚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115:34:07~2021-01-1118:2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ntasy6瓶;野原失绿2瓶; 第271章 多萝西小姐   “我要和你离婚!”   诺森伯兰伯爵的领地,安尼克城堡内,伯爵夫人气冲冲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城堡里成群的仆人都被这惊人的话语惊呆了,当然伯爵本人显然也是大吃一惊。   离婚?   在大英帝国,离婚的人屈指可数。   更何况对于男人来说,被妻子提出离婚,简直是奇耻大辱。   “多萝西,我不清楚你出门一趟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失去理智,刚才的话我不会当真——”   “你会的!因为我说的就是真的!”伯爵夫人扬起下巴,颤抖着嘴唇说道。   诺森伯兰伯爵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紧抿着嘴唇,盯着伯爵夫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冷笑着说道:“你已经马上就要六十岁了,多萝西,别那么幼稚。你还能去哪?难道你指望着待在约瑟夫的领地里度过余生?”   “哈!你终于承认了!”伯爵夫人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涨红,“你一直觊觎着埃塞克斯公爵的爵位,也觊觎着约瑟夫的财产。”   她的膝盖突然有些无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仆人们全都低着头,噤若寒蝉,仿佛这个屋子里真的只有说话的两个人,其他人都是透明的背景板。   “这太荒谬了,完全是没有根据的谣言!”诺森伯兰伯爵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说实话,作为养尊处优的贵族,虽然两人年纪都很大了,但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大多数私生活作风良好的贵族都是如此。   只是现在,伯爵夫人看着丈夫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却觉得万分可憎。   “你不用再欺骗我了,我已经都知道了,约瑟夫那个时候只有十五岁!”   诺森伯兰伯爵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只一味地整理着自己那珍珠灰色的领带,“是约瑟夫告诉你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多萝西,你情愿相信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侄子,也不相信和你朝夕相处的丈夫。”   “如果是他告诉我的,我反而不会这么笃定。”伯爵夫人冷冷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两人结婚已经三十多年了,他们的长子甚至比约瑟夫还大了一岁。   这么长的   时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虚时的样子呢?   多么可悲!   “如果你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就最好促成这次的离婚官司。”伯爵夫人留下这句话,就带着自己的贴身女仆,去了楼上。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离开了安尼克城堡,乘坐火车去了伊登庄园。   火车上,伯爵夫人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她能发现这些,完全是个巧合。   大概是两天前,伯爵夫人有一些小事,想要交给格蕾丝去办。   因为是春天,格蕾丝忙着地租、社交季、股票等等一大堆的事情,很有些走不开,伯爵夫人等了半天都没能看到她人,于是就决定去总管办公室看看。   总管办公室位于雇主生活的区域与仆人区域的交界处,伯爵夫人也不清楚它的具体位置。   再加上伊登庄园近几年也有改建和维护的地方,一楼又有一百多个房间,伯爵夫人没有问其他仆人,就自己兴冲冲地找了过去……   结果就误打误撞地走到了管家的办公室。   当她准备敲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管家莱斯特先生的声音。   “社交季就快到了,伯爵夫人也来到了庄园,你们最近一定要注意庄园里饮食和餐具,千万不能出差错。”   门里传来几个年轻男人的回应声。   他应该是在给听差们训话。   伯爵夫人皱了一下眉头,歪着头让一侧耳朵更加靠近门板。   真是奇怪,“注意饮食”?   这种东西难道不是要叮嘱厨娘吗?   宴会的确需要准备美味的食物……   “虽然距离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但是你们应当知道那次的事有多么严重,我们不能容忍唯一的主人遭受中毒的痛苦。”   伯爵夫人听到这的时候,一下子推开了管家办公室的门。   “莱斯利,你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   听差们并不清楚事情的具体经过,莱斯利先生也只告诉了他们,公爵大人十五岁的时候,曾有过一次严重的“食物中毒”。   然而伯爵夫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约瑟夫当时的情况呢?   他明明是得了霍乱!   莱斯利先生怎么也没想到,伯爵夫人会跑到仆人的区域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双手都被突然出现的伯爵夫人吓得一阵颤抖。   “你们先出去吧!”莱斯利先生缓了一小会儿,挥手把听差们都赶走了。   然而他作为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在伯爵夫人的逼问下,不到半个小时,就泄露了当年的全部真相。   “特蕾莎,你不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火车上,伯爵夫人终于弓起了身子,捂着脸抽泣起来。   列车员路过的时候探究地看了一眼,被女仆特蕾莎使了个眼色赶走了。   “我明白,多萝西小姐,但这不是您的错。”   她的称呼让伯爵夫人恍惚了一瞬间。   “你说得对,我是多萝西小姐,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诺森伯兰伯爵夫人了。”   ……   当格蕾丝紧急带着仆人们出来迎接的时候,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莱斯利先生低声在旁边告诉她,“伯爵夫人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她闯进了仆人房。”   “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格蕾丝差点原地跳起来,“上帝!总觉得这事可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我留在这里,你快去告诉公爵大人。”   格蕾丝话音刚落,就有一辆没有家徽的普通马车冲进了伊登庄园。   她走下台阶,到了马车车窗前,拉开了车门。   里面果然是伯爵夫人。   “欢迎您的到来,伯爵夫人。”   “以后应该说欢迎回来,多萝西小姐。”多萝西小姐伸出手,搭在格蕾丝的胳膊上,姿态优雅地走下了马车。   格蕾丝低着头,掩饰了自己一脸的震惊。   另一边,约瑟夫在书房里,被莱斯利先生透露的事吓得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他身后的扶手椅直接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我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这件事还是会被姑姑发现。”   约瑟夫看着莱斯利先生那自责的样子,说道:“这不怪你,莱斯利,说到底,如果他不做那件事,我姑姑也不会知道他的龌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事由我来处理。”   ……   一个小时之后,约瑟夫终于从姑姑的“泪河”当中解脱出来。   “我必须和他离婚。”   “但是在贵族当中   ,除了拜伦勋爵,并没有其他离婚成功的先例。”约瑟夫叹了口气,“而且,您至少该和茱莉娅谈谈这件事,她毕竟还是未婚的年轻女士,父母离婚对她的影响很大。”   “茱莉娅才不在乎这些呢,不过我会告诉她的,她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多萝西小姐理所当然地说道。   其实说到底,多萝西小姐这辈子可以说是备受宠爱,所以一辈子都没有彻底长大。   当然,这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多萝西小姐比同时代的其他女性更勇敢,发现丈夫人品低劣之后,立刻就提出了离婚。   “当然了,你可别担心我会依赖你养老,我自己有钱,他不敢侵吞我的嫁妆,否则丑闻就能让他身败名裂。”多萝西小姐说到一半就崩溃地捂住了脸,“哦,上帝!我居然和这样的人生活了半辈子,还和他生下了三个孩子!”   “当然,孩子们是无辜的。”多萝西小姐相当公平的说道。   约瑟夫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想我应该去——”   “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必须要有合法的继承人,才会不被其他人觊觎。”多萝西小姐果然开始了喋喋不休地说教:“你该考虑一下结婚了,约瑟夫。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甚至可以向女王申请取消限制继承权,我根本不介意让女孩继承爵位,但是你至少得有个孩子才行……”   约瑟夫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猜测自己的头围恐怕大了一圈。   一个月后,多萝西小姐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多萝西小姐”,摆脱了“诺森伯兰伯爵夫人”的头衔。   她带走了自己的珠宝和财产,搬到了伊登庄园。   这一举动真的是让约瑟夫提心吊胆,原本能和格蕾丝一起待在书房里消磨一整天时间的美好时光,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除非我能说服她和我结婚,但是现阶段这是不可能的。”被格蕾丝抛弃在书房里的约瑟夫坐在扶手椅里,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   格蕾丝不是那种愿意成为某个男人附庸的女人,这一点约瑟夫简直再明白不过了。   即使他自己并不认为格蕾丝和他结婚是一种高攀,但那些庸俗   的家伙难免这么想。   这是约瑟夫绝对不希望格蕾丝受到的委屈。   更何况……   约瑟夫想到这,绝望地扑倒在了桌子上。   格蕾丝根本就没考虑过结婚这种事!   他带着格蕾丝参加过很多上流社会的婚礼,然而每一次,格蕾丝的表情都堪称平静无波,仿佛脸上就写满了“结婚真无聊”这句话。   不但如此,现在结婚也和约瑟夫自己原本的计划并不相符。   格蕾丝还没有得到她应得的荣耀。   虽然他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但这种事往往非常缓慢,恐怕还得等个一年两年的。   “这样的生活可真是难熬啊……”   “公爵大人,有您的信件。”   就在约瑟夫在书房里独自崩溃的时候,亚当敲响了书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118:24:59~2021-01-1211:0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n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来过20瓶;辰庚巳时水5瓶; 第272章 欧洲旅行   信是茱莉娅写过来的。   那个曾经沉迷骑马的小姑娘,现在又迷上了旅行。   要说约瑟夫这一辈人谁的冒险精神最像胡安娜夫人,反而要说是茱莉娅。   当然,茱莉娅的两个哥哥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贵族,和冒险沾不上一便士的关系。   除了经常写信给自己的母亲多萝西小姐以外,茱莉娅很少给其他人写信。   哪怕是前段时间多萝西小姐离婚的时候,茱莉娅也仅仅是写信慰问了一下自己的母亲。   可以看出来,她对父母离婚的事,确实像多萝西小姐所说的那样“不在乎”。   约瑟夫看着信上来自比利时的邮戳,拿起拆信刀,拆开了信封。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约瑟夫表哥:   日安!   我妈妈最近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我现在在布鲁塞尔,如果你最近不忙的话,可以带着妈妈一起过来,我们可以乘坐最近刚刚开始运营的盖亚号,来一场欧洲长途旅行。   不过我猜测,比起参加社交季,你应该更喜欢来比利时试试这里的巧克力。   等候你的回信。   淘气的茱莉娅”   当约瑟夫捧着这封“救星”走到多萝西小姐的面前时,多萝西小姐还有些不太高兴。   “茱莉娅每天只想着玩,如果我们参加社交季,也许今年你就能找到心仪的女孩了。”   “她只是在关心您。”   您别想了,我有心仪的女孩,但是她不参加社交季。   约瑟夫腹诽。   不过多萝西小姐这话虽说是抱怨,但也透露了她会去旅行的事实。   “真不知道外国人建造的铁路是否可信,我听说有的路段动不动就会突然停运……”多萝西小姐嘟嘟囔囔地去了二楼。   她的贴身女仆特蕾莎任劳任怨地跟在她的身后,按照她的吩咐收拾行李。   而约瑟夫则现在总管室门口冲着格蕾丝挤眼睛。   就这样,约瑟夫当天就给茱莉娅写了回信,表明自己会带着多萝西小姐前往布鲁塞尔和她汇合,然后一起乘坐盖亚号,周游欧洲。   仆人们带着数量惊人的行李,坐上了去往比利时的轮船。   “谁在意他们的想法啊!我想去哪是我自   己的事!”   当格蕾丝组织着仆人们放置行李的时候,就听到船舱的走廊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吼声。   由于走廊是在船体中间,两侧都是房间,因此光线不太充足。   她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至于五官则几乎完全没看清。   那个家伙站在原地,不太高兴地挥了挥拳头,被一位个子娇小的女士哄着进了一个房间。   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夫妻吵架。   格蕾丝没太在意。   然而到了下船的时候,格蕾丝却发现,之前那个房间里,只有那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她严厉地往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莫名其妙地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您是说那个房间还有一个女人?”船员听到格蕾丝的询问时,迷茫地摇了摇头,“可是订购船票的人只有那位先生,并没有女士。”   他还特意去房间里检查了一圈,事实证明,并不存在那样一位女士,也没有任何水手发现有人落水或者失踪。   格蕾丝只好作罢,悻悻地下了船。   一直到个茱莉娅汇合,这件事还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可以确定的是,最近并没有类似的失踪案或者凶杀案登上报纸。   但是那两个人举止亲密,看起来确实像是夫妻……   他们会特意订购两个不同的房间吗?   格蕾丝等待了几天,确定确实没有命案发生,这才放下了这件事。   与此同时,盖亚号出发的时间也快到了。   “克里斯蒂先生,您的房间是14号。”乘务员把格蕾丝领到了豪华车厢的14号房间。   和往常一样,她隔壁的13号房间是约瑟夫。   11、12两个房间,分别是多萝西小姐和茱莉娅。   至于其他仆人,则住在二等车厢的双人房间,与豪华车厢之间只隔着一个餐车。   格蕾丝把自己常用的两个手提箱放进了房间,疲惫地坐在房间靠着车窗的小桌前,看着缓缓移动着的大树。   当然不是大树在移动,而是盖亚号出发了。   这时通往卫生间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约瑟夫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   13号和14号两个房间共用的是同一个盥洗室,只不过通向两个房间的门可以在各自的房间插好门栓,防止夜里有   人闯进来。   格蕾丝刚刚上车,自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而约瑟夫却是早有预谋。   他来之前就考虑过了这个问题。   只要把自己房间的门锁好,就能偷偷过来和格蕾丝待在一起,如果有人敲门,他也可以假装正在盥洗室,过一会儿再去开门。   已经在书房“独守空房”很多天的约瑟夫为自己的明智竖起了大拇指。   格蕾丝:“……”   作为一个公爵,您这样鬼鬼祟祟的,真的好吗?   然而约瑟夫完全没有任何贵族包袱,反而快速关上了盥洗室的门,坐在了格蕾丝对面。   “赞美上帝!我终于再次活过来了!”他语气夸张地说着,实际上眼睛却在偷偷注意着格蕾丝的反应。   令人失望的是,格蕾丝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冲着他露出一丝堪称“慈祥”的微笑。   “我想多萝西小姐只是在担心爵位的继承问题。”   毕竟如果约瑟夫没有后代,再加上限定继承制的原因,爵位最终还是会落在多萝西小姐的后代头上。   多萝西小姐当然不是那种巴不得自己后代过得不好的人,但是鉴于她自己的前夫做了那么龌龊的事,要是最后爵位还是落在了两人共同后代的手里,多萝西小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心安理得的。   “但是姑姑完全可以考虑取消限定继承制这个方法,依我看,这比推着我参加宴会要容易多了。”约瑟夫看着格蕾丝,有些发愁的抱怨道。   说到这,自然就不得不提英国贵族的限定继承制了。   简单来说,这种限定继承制一般是限定了两种东西,其一是长子,其二是性别。   理论上,授予爵位之初,这件事就该规定好,而且轻易不得更改,只不过这种继承制度算不上特别古老。   因此,有一部分比较古老的爵位、头衔,其实是可以由女孩继承的。包括一些后来才有的爵位,也有极少部分的贵族授勋时即选择了不遵循限定继承制。   然而埃塞克斯公爵这个爵位并非如此。   比如约瑟夫的爵位就是埃塞克斯公爵·萨克森伯爵·路德子爵,其中后两个爵位,完全可以由女儿继承。   但是这么一来,他的女儿最终的头衔只能   是萨克森女伯爵,相当于爵位降了两级。   这种继承制度,一方面是为了保证血统,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土地被分割,即不动产仅能由一人继承。   而埃塞克斯公爵的爵位之所以遵守限定继承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英国并不是一个始终和平的国家。   在第一代埃塞克斯公爵授勋的时期,英国可以说是战乱频发。   作为贵族,上战场是不容推辞的义务。正因如此,第一代公爵一开始选择限定继承制,实际上是有着保护女儿的目的的。   现在摆在多萝西小姐和约瑟夫面前的难题是,约瑟夫没有孩子,而不是他没有儿子。   原因很简单。   贵族离婚必须由贵族法庭进行宣判,而贵族法院的大法官,可以说是贵族和女王之间的传声筒。   诺森伯兰伯爵晚年突然离婚,这件事当中的蹊跷,多多少少会传到女王的耳朵里。   多萝西小姐离婚的时候,女王陛下还写过亲笔信,对她表示了慰问,以及深切的同情。   这种时候,如果约瑟夫提出取消埃塞克斯公爵爵位的限定继承制,女王有非常大的几率会同意。   毕竟约瑟夫的父亲和哥哥都是战死沙场,约瑟夫本人年幼的时候,还差点因为爵位的问题丧命,出于一个君主的仁慈,女王陛下想必也不会拒绝这个对她来说并无损失的提议。   而且相比于其他那些动不动就给王室找难题的大贵族,约瑟夫绝对算得上是很好相处的所在,女王陛下自然对他感官不赖。   “我回去就该考虑这件事。”约瑟夫偷偷瞥了格蕾丝一眼。   格蕾丝只需要生一个孩子就可以了,儿子女儿都可以。   只要取消了限定继承权,她就不必在这件事上有太大的压力。   约瑟夫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什么叫“她看了我一眼,我连我们两个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格蕾丝无意间瞥见他的表情,就忍不住冷汗直冒。   怎么感觉我被盯上了?   两人还在盖亚号的车厢里闲聊,浑然不知另一个车厢里,就住着一名江洋大盗。   这个大盗还是格蕾丝和约瑟夫的熟人——霍布利先生。   眼下,这名大盗   正趴在1号房盥洗室的墙壁上,偷听着隔壁的人说话。   “你要去中国的武夷山和杭州,盗取……”   后面的话刻意压低了声音,霍布利先生没能听清。   “报酬是五百五十英镑。”   霍布利先生挑了挑眉头。   这个报酬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不过这群人可真没眼光,干嘛不请他霍布利呢?   好吧,他们没准是在做什么缺德事!   霍布利先生认为自己是个很有原则的盗贼,只做劫富济贫的事。   而且这两个人进入车厢时的样子他都看见了,明明是欧洲人,皮肤却晒成了棕色,八成是从印度回来的。   东印度公司的那群人都已经快要霸占整个印度了,现在又想打东方人的主意。   贪得无厌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211:08:32~2021-01-1216: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桃乌龙茶30瓶;tianertf10瓶;ivyyjyvi1瓶; 第273章 丢失的红宝石项链   还没等霍布利先生摸清楚这两个人究竟想干什么,隔壁就响起了开门声。   他悄悄走出盥洗室,拉开房门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中等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往后面的车厢去了,眼下也不是用餐时间,霍布利先生猜测他应该是买了二等车厢的票。   霍布利先生这次刚刚把自己最近的收获卖了出去,因此花了大价钱,想要放松放松。   也就是说,他这次确实是来旅行的。   只是没想到却碰到了同行。   是以霍布利先生赶紧趴在墙上偷听了这两个人的谈话内容,防止这两个人犯了罪,最终却把罪名安在他的头上。   有名的大盗就是这点不好,所有人丢了东西,都会优先考虑一下是不是你做的。   霍布利先生对此怨念颇深,最主要的是,那些冤枉他的人可从不会向他道歉。   得知这两个人的盗窃目标还远在中国,霍布利先生暂时放下了心。   晚餐时分,豪华车厢的十四名乘客都来到了餐车用餐。   盖亚号的头两节车厢长度有细微的差别,因此1到6号在第一节 车厢,7到14号在第二节车厢。   霍布利先生来到餐车的时候,就立刻被眼尖的约瑟夫发现了。   “你怎么在这?”   约瑟夫打招呼的话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友好了。   惹得多萝西小姐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哎呀,真是太巧了!这说明命运期待着我们发展出更深的友谊,公爵大人,克里斯蒂先生。”   霍布利先生一句话,差点让约瑟夫从座位上跳起来。   哦,上帝!   这个厚脸皮的小偷!   看见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花花公子!   这家伙又想在格蕾丝面前献他那廉价的殷勤!   “我认为我们的职业使得我们永远不可能发展出深厚的友谊。”约瑟夫对着霍布利先生冷嘲热讽。   好在霍布利先生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往其他位置去了。   餐车的桌子都是仅供两人共同用餐的小桌,格蕾丝和约瑟夫一桌,临近的一桌则是多萝西小姐和茱莉娅。   茱莉娅自从进   了餐车以后,就频频关注着格蕾丝和约瑟夫的动向。   以往在伊登庄园的时候,她没有发现,现在却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有些不一样。   以她这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士的阅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说出具体哪里不一样,但是那位年轻的总管出门在外的时候,的确是比在伊登庄园里更加放松。   反而是多萝西小姐没有发现这种异常,只是对约瑟夫纵容仆人的行为有些微词。   “那是谁?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当霍布利先生走到其他的桌子旁落座的时候,多萝西小姐询问约瑟夫。   “一个行为不检点的花花公子。”约瑟夫说道。   车厢里到处都是人,他总不能当众说霍布利是个有名的大盗吧?   像是探长、侦探一类的职业可能会对霍布利这家伙有所耳闻,但是大多数的普通人并不会了解这些。   格蕾丝坐在约瑟夫对面,有些探究地看向约瑟夫。   似乎从第一次见到霍布利先生的时候,她的雇主就和这个人各种不对付。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相性不合吧?   格蕾丝在三个人的关系中,完美地把自己摘了出去,浑然不知约瑟夫的敌意更多的是出自于他的嫉妒心。   大家用餐之后,在餐车那里坐着聊了一会儿天。   期间火车到了一个乡间的小站,中间有几分钟的停车时间,不少人跑到外面抽烟透气。   格蕾丝则早早回了房间,洗漱完毕,锁好盥洗室的门,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大约八点钟的时候,格蕾丝从床上醒来,第一时间就冲进了盥洗室。   “……”   “早上好啊,格蕾丝。”约瑟夫站在镜子前,往牙膏上挤着洁牙剂。   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温馨。   只是有一件事必须要排除在外。   格蕾丝瞥了一眼约瑟夫那松垮睡袍下的腹肌,默默地转开了视线,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走之后,约瑟夫才裹紧睡袍,哼着歌开始刷牙。   事实证明,男人的腹肌还是有些看头的。   至少格蕾丝之后的一刻钟时间,脸蛋都在发烧。   然   而当她终于得以使用盥洗室,将自己的仪容打理完毕的时候,走廊里却响起了吵闹的声音。   格蕾丝打开房门,准备看看发生了什么。   就在约瑟夫隔壁的12号房,茱莉娅正皱着眉头和火车的经理说明情况。   “我的一条红宝石项链丢了,对,就是去年在法国拍卖的那一条,价值五万英镑的那条……我最后一次看见它是在昨天晚餐之前,那个时候我的女仆在帮我挑选搭配晚礼服的首饰,那条项链和我的绿裙子搭配在一起不太合适,所以我就没有选择佩戴它……”   茱莉娅的外国女仆,一个棕色皮肤的年轻女孩正站在一边自责地抽泣。   多萝西小姐则抱着手臂,有些怀疑地看向女仆。   约瑟夫这时也走了出来,询问多萝西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多萝西小姐的女仆特蕾莎走到格蕾丝房间的门前,向格蕾丝解释情况。   “我早就说过,那些外国人并不可信。茱莉娅小姐就是对人性有着过多的信任,所以才会被人欺骗。”特蕾莎明显在暗示,是那名印度女仆偷了项链。   由于茱莉娅并非是安尼克城堡的女主人,所以她本人并没有贴身女仆,平时在家都是女仆长帮她梳妆打扮。   但是近几年她总是喜欢出远门,那位在安尼克城堡工作的女仆长自然也就没办法总是充当她的贴身女仆了。   于是她就雇佣了几名外国女仆。   这些女仆跟在她身边的时间不会太长,通常都是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现在的这个女仆是半年前雇佣的,名叫索妮娅。   那个时候茱莉娅去英属印度拜访了一位外交官以及他年轻的妻子,于是就在当地雇佣了一个达利特女孩,也就是索妮娅。   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多么信任,但是茱莉娅这半年以来,偶尔也会把自己的珠宝箱交给索妮娅保管,期间连一个金发卡都没丢过。   这次突然丢失了一条五万英镑的项链,茱莉娅虽然有些着急,但也没有怀疑自己的女仆。   今天早上八点钟的时候,索妮娅来到豪华车厢,准备帮助茱莉娅穿戴礼服。   两人在房间里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茱莉娅才穿好了一套优雅的黑色塔夫绸晨礼服。   就是那个时候,她吩咐索妮娅把她的红宝石项链拿出来,与身上的礼服做搭配。   然后索妮娅打开珠宝箱的时候,却差一点晕了过去。   珠宝箱抽屉下层那条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项链不见了!   虽然茱莉娅是伯爵家的小姐,但是这种动辄几万英镑的珠宝,她也仅仅拥有几件。   如此巨大的损失,让茱莉娅也开始感到了焦急。   女仆索妮娅在房间里寻找了好半天,也没能找到那条项链的影子。   最后,茱莉娅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这事告诉了乘务员,让他叫来了经理。   格蕾丝听了特蕾莎的转述,不由陷入沉思。   所以我这个侦探是摆设吗?   你们干嘛不直接来找我呢?   “不会是那家伙干的吧?”约瑟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霍布利先生刚好从另一节车厢走过来。   霍布利:“……”   可以,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约瑟夫到底是在嘲讽他的人品,还是在嘲讽他的脑子。   “别看我,我这次可是来度假的。身上只有钞票,没有任何珠宝。”   格蕾丝虽然觉得“劫富济贫”说到底还是个小偷,不过霍布利先生的人品,倒也没有差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茱莉娅可是个漂亮女孩,这个花花公子不会对她那么狠心的。   “你居然这么荣幸就相信了他的话?”约瑟夫的声音里饱含委屈。   虽然他也知道霍布利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但是格蕾丝如此信任这个江洋大盗,的确让他感到内心酸涩。   格蕾丝莫名地产生了一些负罪感,“要不……我们去搜查一下他的房间?”   “不,我相信你的判断。”约瑟夫很容易就被哄好了。   两人越过霍布利,往经理和茱莉娅所在的方向走去。   被落在后面的霍布利先生风中凌乱。   喂!跳过当事人做决定真的合适吗?   你们这两个不负责任的侦探!   我准备好的台词还没说呢!   霍布利先生一脸没趣地和乘务员   聊了起来,开始暗戳戳地打探这次盗窃案的情况。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拿这条项链,但万一这件事最后要找警察呢?   那群家伙才不会管他有没有拿那条项链呢!   车厢另一侧,约瑟夫询问起自己的小表妹茱莉娅,“项链一开始放在你的房间,还是索妮娅的房间?”   “当然是我的房间,索妮娅住在二等车厢,那里是两人一间,贵重的珠宝放在那里很容易被不明身份的人偷走。”茱莉娅说到这,不由垮下了肩膀,“当然,现在它还是被偷走了。”   格蕾丝记得那条项链。   由于价格昂贵,这条项链拍卖的时候,还登上了不少报纸的头版头条。   在报纸上,格蕾丝曾看见过这条红宝石项链的照片。   整条项链是由几百颗钻石和十二颗葡萄大小的红宝石组成的。   虽然只看过黑白照片,但当时的报道格蕾丝还记忆犹新。   据说那十二颗红宝石成色极佳,都是业界最为推崇的“鸽血红”。   这样的项链即使是贵族家的淑女,一般也只有在成年礼的时候,才有可能会收到。   茱莉娅的这一条,是她去年觐见女王之前,多萝西小姐特意去法国为她拍下来的成年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216:39:11~2021-01-1220:3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朵云好看30瓶;沅茝澧兰10瓶; 第274章 卑劣的家伙   “但是项链不可能是你在房间的时候丢的。”约瑟夫说道。   “那是当然的,如果夜里有人闯进来,我一定会醒的。”茱莉娅因为总是在外旅行,而有的地方并不能说是绝对安全,所以她的警惕心还是挺强的。   “既然是这样,小偷极有可能是昨天晚餐的时候混进去的。”格蕾丝说道。   昨天晚餐的时候,餐车里也有二等车厢的人过来用餐,而且大家用餐的时间并不完全一致。   也就是说,茱莉娅和多萝西小姐外出用餐的时候,其他乘客有一部分还在自己的房间。   而且当时乘务员都集中在餐车附近,为用餐的乘客提供服务,有二等车厢的人想要混进豪华车厢几分钟,也不算是一件难事。   约瑟夫走到12号房的门口,看了看房门的锁孔。   锁孔上并没有任何划痕。   如果小偷通过撬锁的方式进来的话,那么他(她)的开锁技术必然十分高超。   就在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查案的这会功夫,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   豪华车厢的乘客基本都从房间里钻了出来。   一位皮肤黝黑的女士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冷眼看着格蕾丝几人,突然用不太标准的英语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格蕾丝转头向她看去。   “有一条名贵的红宝石项链失窃了。”   这位女士一看就是从非洲来的,不过她举手投足之间,看起来却像是王室贵族。   格蕾丝结合非洲的局势猜测,这位女士可能是莱索托王国的某位公主。   不过最近莱索托附近似乎战乱频发,格蕾丝不太了解非洲的作战规模,因此也不知道这位女士来到欧洲具体是什么目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贵重的珠宝应该放在保险箱里。”多萝西小姐有些不高兴地责备女儿的粗心。   然而格蕾丝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却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线索。   多萝西小姐房门的锁孔有划痕。   这一发现立刻让喋喋不休的多萝西小姐面容僵硬。   “哦,上帝!这些卑鄙的小偷!”   “昨天晚上,二位把盥洗室的门上锁了吗?”格蕾丝问道。   “当然没有!谁会想到那个!”多萝西小姐抱怨   了一句。   鉴于她和茱莉娅都是女人,而且还是母女,自然也就不像格蕾丝和约瑟夫一样,时刻想着那道相连的门。   确切得说,只有格蕾丝对那道门抱有一定的警惕心。   格蕾丝转动多萝西小姐房间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正如多萝西小姐说的那样,她的贵重珠宝都放在一个小保险箱里。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即使保险箱再小,它也必然有一定的体积。   小偷想要带着这么一个箱子大摇大摆地离开车厢,或者干脆小偷就是豪华车厢里的人,想要把保险箱藏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么多萝西小姐一回到房间,恐怕立刻就会发现。   毕竟那么显眼的一个箱子,只要多萝西小姐的眼睛没问题,自然是不可能错过的。   小偷也许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打开盥洗室的门,进了茱莉娅的房间,在珠宝箱里,拿走了最值钱的那条项链。   这个小偷虽然贪婪,但却还有些理智,至少这家伙没有把所有珠宝都偷走,以至于茱莉娅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珠宝丢失了。   这对小偷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因为没人能说出珠宝丢失的具体时间。   “开锁方式真是太拙劣了,简直就是初学者水平。”霍布利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格蕾丝身边。   格蕾丝另一边,公爵大人立刻讽刺道:“不是所有人都把时间用来学习溜门撬锁。”   你这个臭小偷!   然而此时格蕾丝却无暇顾及两个男人幼稚的拌嘴。   “是他!”   她看着从第一节 车厢和第二节车厢连接处的窗户一闪而过的人影,惊呼出声。   那个在轮船上出现的男人。   一个只有她注意到的人。   说实话,格蕾丝直到现在,还有些好奇那位和他同行的女士去了哪里。   格蕾丝瞥了霍布利先生一眼,说道:“一车厢还真是住了不少奇人。”   “这一点你还真说对了。”霍布利先生想起昨天偷听到的内容,说道:“我还碰到了一个同行。”   “你怎么不早说?”约瑟夫瞪着眼睛谴责了霍布利先生。   “哦,天哪!别紧张,那家伙不是来偷珠宝的,他要去中国人那里偷东西。说实话,中国人的东西可比你们   英国的破烂值钱多了。”霍布利先生说完之后,面色古怪地补充了一句,“啊,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临时手痒,想偷点别的,毕竟那个雇佣他偷东西的人,只给了他五百多英镑。”   即使是销赃,茱莉娅那条项链怎么说也能卖个三万多英镑。   “您知道他是谁吗,先生?如果您能找到他,我们将不胜感激。”列车经理赶紧走过来,用法语说道。   “这我可说不清,他们是在2号房谈论这件事的,但具体谁会去偷东西,我也不知道。”   “2号房,是从东印度公司来的克利夫兰先生。”列车经理立刻摇了摇头,“克利夫兰先生非常富有,他不可能偷窃别人的东西。”   “我可没有污蔑他,他们自己说的,要去武夷山和杭州偷东西。”   “武夷山?”格蕾丝反问道。   “他们是这么说的,但是具体偷什么,我可没听清,我听说那边的古董都很值钱。”霍布利先生浑不在意地说道。   “但是我们最多只能把他们送到俄罗斯边境。”经理十分不解,“从那到武夷山还要很远的路,他们干嘛不直接从印度过去呢?”   “当然是假装这事和东印度公司没关系了。”霍布利先生冷笑了一声。   “克利夫兰先生是不是有一个名叫罗伯特的男仆?”格蕾丝询问经理。   列车乘务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您怎么会知道的?”   乘务员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查房名单,“我很确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只是恰好知道这么一个人,他确实是个卑劣的小偷,自称植物学家和历史学家,实际上的工作却是去别人的国家偷盗珍贵植物和古董。”格蕾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考古学家不都是这样吗?”霍布利先生又在欧洲的考古学家们背后刺了一刀。   “好吧,现在我们应该去询问一下那个罗伯特了。”约瑟夫拉起格蕾丝就往二等车厢走去,把霍布利先生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留在原地的霍布利先生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二等车厢里,格蕾丝告诉约瑟夫,那个神秘的男人八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认为他   有可能杀害了一位女士?”约瑟夫回想起最近一周的报纸,“但是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命案。”   “不,我认为他有其他计划,如果是正常的两人交谈,他们完全没必要制造出那种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假象。”格蕾丝皱起眉头,“这次旅行的乘客,有很多人都很可疑。”   经理很快就找到了住在二等车厢的罗伯特。   这家伙是个中等个男人,皮肤因为常年在外,被晒成了古铜色。   格蕾丝看他那不修边幅的举止,就知道这个人道德感很低,根本不把偷盗这种亏心事放在心上。   “哦,你们说偷东西?那只是一个玩笑。”罗伯特有恃无恐地为自己辩解,“朋友之间说悄悄话,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总不能算是违法吧?”   “但是昨天确实有东西失窃了,一条红宝石项链,价值五万英镑。”   格蕾丝对这种没有下限的人没有任何好感。   甚至可以说,这种人是格蕾丝所瞧不起的那一类。   这种人俗称文化乞丐,四处偷窃别人的文明。   这个罗伯特,格蕾丝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也知道他这次的目标。   这个人要去中国窃取珍惜的茶种,以及种茶的技术。   清庭对外贸易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其中利润最高的几种商品,无非就是瓷器、丝绸和茶叶。   其中瓷器,英国国内已经有了廉价的替代品,只不过英国本土瓷器制作粗糙,且质量不好,高档的瓷器依旧依赖进口。   而丝绸,东印度公司也通过奴役印度人,使得一部分相对廉价的丝绸,占据了一定市场份额。   现在,他们又把罪恶之手伸向了茶叶。   格蕾丝的确是个英国人,但是一部分英国人这种赶尽杀绝、挖骨吸髓的贪婪,真的是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不会因为一句玩笑话就怀疑我吧?而且我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去餐车,更没去豪华车厢。”罗伯特指着和自己住在同一个房间的乘客,“他可以为我作证。”   和罗伯特住在一个房间的乘客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罗伯特说的是真的,之后就没再有任何其他表示。   “虽然您现在是无辜的,但是   我必须转告您一件事,那就是您的计划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格蕾丝临走前,“好心”地提醒了罗伯特一句。   她知道,东印度公司不会停手,但是她希望这些人明白,做了缺德事,就应该承受对应的骂名。   想要偷完东西,还一身清白,那种事在她这里,是绝无可能的。   “你最好知道你在和谁作对。”罗伯特恶狠狠地说道。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法国人和普鲁士人知道就可以了。”格蕾丝露出一丝挑衅的微笑。   “你的威胁毫无作用,而且十分可笑。”约瑟夫警告地看了罗伯特一眼,“等你能在议会里说上话的时候,再来威胁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220:37:57~2021-01-1312:1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躺20瓶;tianertf10瓶;怎么也瘦不了的zy小莲1瓶; 第275章 神秘男子   当格蕾丝和约瑟夫从二等车厢回到豪华车厢的时候,茱莉娅正在和一个高大的男人闲聊。   如果这人不是格蕾丝从船上遇见的那一个的话,她倒是很乐于茱莉娅认识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   不过现在,她却觉得这人十二分的可疑。   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茱莉娅的脸上一扫珠宝丢失的不快,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约瑟夫看到格蕾丝凝重的表情,意识到这就是那个“神秘男子”。   他招手叫来乘务员,询问那位男士的身份。   由于约瑟夫和格蕾丝站在车厢的最后面,而茱莉娅和那位男士站在第一车厢和第二车厢的连接处,中间隔着一整个车厢的距离,因此那边并没有注意到格蕾丝这边的动静。   乘务员知道茱莉娅和约瑟夫的亲属关系,在现如今的社会,男性扮演着家长的身份,约瑟夫过问那位男士的身份,乘务员也没有多想,而是如实回答了。   “那是4号房的乘客,名叫亚历山大·凯曼,是一位富有的商人。”   格蕾丝立刻就听出了这人身份的异常。   不过乘务员可没有撒谎的必要,那么撒谎的,就只有可能是凯曼先生本人了。   “我要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表哥约瑟夫,这位是他的总管、同时也是一位名侦探,克里斯蒂先生。”茱莉娅兴冲冲地带着凯曼先生走了过来。   年轻的凯曼先生冲着两人点头示意,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茱莉娅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天哪,你们根本不知道,凯曼先生去过很多国家,他连非洲的食人族都见过!”   “茱莉娅,在大家面前谈论这些,有损淑女形象。”多萝西小姐忍不住出声提醒。   “如果我的淑女形象就是让我闭上嘴的话,那么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茱莉娅用信任的眼神看向凯曼先生,“对吧,亚历山大?”   凯曼先生低头看着她,微笑着赞同她的话,“你说得对。”   约瑟夫在旁边黯然神伤。   这才仅仅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茱莉娅连“亚历山大”都叫出来了。   为什么格蕾丝不愿意叫我“约瑟夫”   ?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显然多萝西小姐也因为这个越界的称呼大为火光,“茱莉娅!不要试图让我发火!”   茱莉娅只好吐了一下舌头,暂时和凯曼先生说了再见。   在她回房间之后,格蕾丝好心地提醒了凯曼先生。   “如果您真的尊重茱莉娅小姐的话,就不应该让她当众蒙羞。”   在英国,如果一对地位相差不大的男女互相称呼对方的名,而非姓氏的话,往往代表着他们有着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亲密关系。   这和雇主称呼仆人的名字,有着很大的差别。   一般来说,如果关系不是特别亲近的话,直接用名来称呼异性的行为,会被认为是轻浮的表现。   如果这是在英国境内的宴会,茱莉娅刚才的行为,也许会被上流社会的某些爱嚼舌根的人大做文章。   人们只会说男方风流,却要嘲讽事件的女主人公放·荡。   这种差别对待,是铁一般的事实。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凯曼先生不耐烦地说道。   “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到处都是人的世界,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格蕾丝冷静地说道:“即使是女王,也无法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说完这一句,格蕾丝就往餐车的方向去了。   约瑟夫缀在后面,回头警告了凯曼先生一句,“如果你让茱莉娅难过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凯曼先生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   因为突发案件忙了一个早上,现在已经是十点钟了,所有人都饥肠辘辘。   餐车里,格蕾丝看见了那个姓克利夫兰的商人。   这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身上有一种奸商特有的冷酷气质。   换句话说,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呢!   凯曼先生自己一个人坐在一个小桌旁用餐,时不时会和茱莉娅传递一个眼神,而茱莉娅则被多萝西小姐看着,不允许她擅自跑到凯曼先生旁边去。   总体来说,凯曼先生和茱莉娅,都是那种不爱守规矩的人。   这种人在上流社会实属异类。   格蕾丝和约瑟夫虽然也是   这种人,但最起码会在礼仪上做做表面功夫,不像茱莉娅那么极端。   餐车里,那位黑皮肤的女士,似乎对欧洲的礼节非常熟悉,用餐时也完全没有出丑。   她随身带着两名女仆,衣着和首饰也十分讲究。   格蕾丝还隐约听见女仆称呼她为“公主”。   除此之外,那个惹人讨厌的罗伯特也来到了餐车,和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室友”一起用餐。   两人全程都没怎么交谈,只是各自吃着各自的食物,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从前就认识的样子。   吃过早餐后,格蕾丝把女仆索妮娅叫到了一边。   她想把自己的房间暂时充当为审讯室。   列车经理不想把事情闹大,自然也愿意把这件事交给格蕾丝来解决。   房间里,格蕾丝和约瑟夫坐在——床上。   当然,这是因为火车上的房间没有轮船上的房间大,除了床铺以外,只有一个小桌和两把位置固定的椅子,以及一个简单的小衣柜。   忽略了两人的尴尬处境之后,格蕾丝清了清嗓子,开始向索妮娅提问。   “索妮娅,你昨天一共去过茱莉娅小姐的房间几次?”   “三次,克里斯蒂先生。”索妮娅很快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第一次是在上车的时候,我把自己的行李放到二等车厢的行李架上,就匆匆赶了过来。当时茱莉娅小姐也在场,不过她有些疲劳,所以我就先去盥洗室帮她换了衣服,让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我在旁边轻手轻脚地把她常用的香水和首饰摆在了盥洗室的梳妆台上,期间还碰到了过来洗手的多萝西小姐。”   “你摆放在梳妆台的首饰是否有丢失?”   “我很确定,没有,先生。”索妮娅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我平时把茱莉娅小姐的首饰看管得很好,如果不是那个红宝石项链放在珠宝箱里,我一定一眼就能发现它不见了。”   约瑟夫若有所思地看了茱莉娅一眼,“这么说,丢失的东西确实只有那一件红宝石项链?”   “那已经很多了,公爵大人。”索妮娅大惊小怪地惊呼了一声,“梳妆台的那些首饰加在一起,也没有那   一条项链值钱。”   说到这里,索妮娅皱起眉头,“而且很奇怪,那个小偷绝对把整个珠宝箱翻遍了,不然那条项链也不会丢。”   她用手比划着,“放项链的那个小抽屉又深又隐蔽,我每次都把项链藏在最里面。龌龊的小偷,要是他的眼神没那么好就好了!”   “你认为是男人偷的?”格蕾丝好奇地问道。   “哦,当然!女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种案子,如果被抓到,会被当众处死的!”索妮娅明显说的是印度那边的法律。   “好吧,索妮娅,第二次呢?”格蕾丝问道。   “第二次是晚餐之前,茱莉娅小姐让我把那条塔夫绸的绿裙子找出来。我是六点钟过去的,因为需要向列车员借熨斗,把衬裙熨平,茱莉娅小姐不太喜欢最新的克里诺林裙撑。”   索妮娅突然眯起了眼睛,“啊,我想起了一件事。”   在格蕾丝和约瑟夫期待的目光下,她讲起了昨天的遭遇。   原来,昨天索妮娅在熨烫过茱莉娅的衬裙之后,忘记了检查裙子有没有破损。   结果在给茱莉娅换衣服的时候,她发现有一条衬裙开线了,于是只好拿出一条新的,紧急熨烫了一下。   但是由于这次列车,豪华车厢的女士数量比以往要多,因此熨斗有些不够用。   当时一名列车员涨红着脸,十分尴尬地敲响茱莉娅的房门,想要询问熨斗是否用完了。   茱莉娅当时正在盥洗室换衣服,所以开门的人自然就是女仆索妮娅。   当索妮娅打开门的时候,正在盥洗室挑选珠宝的茱莉娅喊了一句。   “索妮娅,这条红宝石项链和绿裙子搭配起来并不好看,我的那条珍珠项链呢?”   “就是这句话,我当时看到一个男人从列车员身后经过,还停顿了一下,我很确定他听到那句话了。”索妮娅说道。   “他当时是往哪个方向走的?”约瑟夫问道:“当时应该快到用餐时间了吧?”   “是的,公爵大人,当时已经是七点四十分了,茱莉娅小姐换好礼服的时候,刚好是八点钟。那个可疑的男人就是往餐车的方向走的,他穿着黑色丝绸礼服,棕色头   发,中等个,应该比克里斯蒂先生矮上两英寸。”   格蕾丝记下这些线索,并抬手示意索妮娅接着说。   “我是八点二十离开茱莉娅小姐的房间的,她的珠宝和衣服都被我收了起来。我把房门锁好,去餐车那边点了晚餐,让他们送到我的房间去。”   大多数的仆人都像索妮娅一样,并不习惯在餐车和雇主一起用餐。   因为如果碰上小心眼的雇主,可能会觉得自己被仆人冒犯了。   索妮娅承认自己在晚餐期间一直拿着茱莉娅房间的钥匙,因为在用餐过后,她还需要帮助茱莉娅卸掉珠宝,换上睡衣,整理过床铺之后,才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而在茱莉娅用餐和睡觉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火车曾停靠过一次。   停靠期间,有不少人都曾下过火车,到站台上抽烟或者聊天。   这段时间,很有可能就是小偷把珠宝交给同伙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312:18:21~2021-01-1320:0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anertf10瓶; 第276章 拦路的尸体   索妮娅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之后,就离开了格蕾丝的房间。   “如果她真的拿走了项链,那么她表现得也太过坦然了。”格蕾丝对约瑟夫说道。   “我——”   就在约瑟夫想要回话的时候,火车猛得抖动了一下,然后发出刺耳的响声,十分突然地停了下来。   约瑟夫的身体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倒在了格蕾丝身上,将格蕾丝扑倒在了床上。   他的头枕在格蕾丝的腹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男人在对着自己的情人幼稚地撒娇。   然而很快就有人打断了这次亲密接触。   列车员动作慌张又急促地敲响了格蕾丝的房门,“克里斯蒂先生、克里斯蒂先生!”   约瑟夫的脸不动声色地在格蕾丝马甲上的布料上留恋地蹭了蹭,十分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根本没发现,格蕾丝已经看到了他的动作。   于是两人打开门的时候,列车员就看见一脸不高兴的公爵大人,以及脸色绯红的克里斯蒂先生。   “发生了什么事?”约瑟夫的脸色阴沉地像是要滴出水来。   “请您原谅,实在是因为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列车员的嘴唇抖了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响声,“我们在铁轨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列车员的声音并不小,他说完这些的时候,就有乘客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你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一位贵妇人瞪着眼睛问道。   “我不会对乘客撒谎的,夫人。”   回答列车员的,是那位贵妇人的抽气声。   “这太可怕了,难道列车要停在这吗?我可不想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这里连一家像样的酒店都没有!”   出来之前,这位贵妇人就已经从车窗看见了沿途荒无人烟的景象。   “我们必须和当地官员进行协调,很不幸,这具尸体出现得太突然,司机没能及时停下来,而是轧了过去。”   “那又怎么样?那是一具尸体,又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贵妇人还在抱怨。   列车员只好赔着笑脸解释道:“现在最难办的就是这件事,我们目前还没办法确定他是在火车轧过去之前就已经死了,还是在火车轧   过去之后死的。”   “哦!”贵妇人往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希望你们处理完这件事之后,通知我一声,我并不想见到可怕的尸体。”   格蕾丝已经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衣服,冲着列车员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列车员带着她和约瑟夫到达现场的时候,靠近车头的一车厢乘客已经伸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热闹了。   三人经过霍布利先生身边的时候,霍布利先生说道:“那些外行只会瞎嚷嚷,我看那小子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原来你还兼职做验尸官吗?”约瑟夫阴阳怪气地讽刺了霍布利先生一句。   “你这人的嫉妒心未免过于强烈了,你难道不是基督徒吗?嫉妒可是需要忏悔的罪孽。”霍布利先生也很不客气地给约瑟夫上眼药。   格蕾丝没理会这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而是半跪下去,查看死者的尸体。   火车从尸体的胸骨部分轧了过去,是以尸体的面部完好,但胸部瘪了下去。   格蕾丝伸手摸了一下尸体的温度,确定尸体已经比正常人的体温冷了很多了。   眼下时间是春末夏初,温度非常宜人,即使是昏迷过去的人,体温也不可能下降得这么厉害。   而且尸体也没有特别冰冻过的痕迹,死者应该是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   “谢天谢地!也就是说,这位男士的死和我们并没有关系,对吗?”经理急于确认这一点。   然而在格蕾丝翻找尸体口袋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被车轮压变形的金羊毛勋章。   “恐怕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解决。”格蕾丝把那枚镶满宝石的勋章举高,递给列车经理,“如果这个人就是金羊毛勋章的主人,那么仅仅损坏金羊毛骑士的遗体这件事,就是一个难以解决的纠纷。”   这件金羊毛勋章是用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和少量黄金制作而成,应该是出自西班牙,而非是奥地利。   但问题是,火车目前的位置,距离西班牙可以说是非常遥远,一位西班牙贵族,为什么要跨过法国、比利时、荷兰好几个国家,往普鲁士的方向来呢?   金羊毛骑士的限定人数只有   五十人,能够佩戴这个勋章的人,必然非常尊贵。   列车经理的脸已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变得苍白。   “但是、但是西班牙的贵族怎么会跑到这种……”   格蕾丝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确实相当荒芜,不像是会有外国人探访的地方。   欧洲各国的关系一直称得上是微妙。   一方面,西班牙和英国发生过十分惨烈的战争,其中有两次,西班牙从美洲搜刮的财宝都因为英国舰队的攻击,而葬身海底。   然而拿破仑时期,英国却帮助西班牙,夺回了一部分土地,使得威灵顿公爵还破例以新教徒的身份获得了金羊毛勋章。   在此之前,金羊毛勋章是仅仅授予天主教徒的荣誉勋位。   不过要论王室的关系,实际上英国与普鲁士、比利时的关系非常要好,和西班牙王室的关系却非常一般。   毕竟比利时的国王,就是维多利亚女王的亲舅舅。   萨克森·科堡的大公也是维多利亚女王的亲舅舅、阿尔伯特王子的父亲。   但是论起西班牙王室,像格蕾丝这样普通出身的英国人,却是一个都不知道的。   约瑟夫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去。   他看了一眼尸体的脸,十分确定自己从没在王室宴会上见过这个人。   当茱莉娅走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凯曼先生正盯着尸体,怔怔地出神。   他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震惊与悲伤。   “亚历山大,你怎么了?”茱莉娅担忧地问道。   她的话让凯曼先生回过了神,“那具尸体实在是太凄惨了,我想你最好不要看。”   “我才不怕这些。”茱莉娅往尸体方向看了一眼,视线掠过尸体瘪下去的胸骨的时候,一层鸡皮疙瘩爬上了她的胳膊。   “如果我们要把这件事交给普鲁士的警察的话,就要到城市里去。”列车经理终于冷静了下来,提议大家先回到车上。   不过尸体的安置问题,却让他感到纠结。   一方面,这是一趟豪华列车,带着一个尸体上路实在不像话。   另一方面,如果他们不经过警察的同意,就挪动尸体,这本身也不对。   但是不挪动尸体,火车就没办法   离开。   经理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最终决定把尸体抬到一节空出来的三等车厢里去。   因为这段路坐火车的人不多,三等车厢并没有坐满。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跑去了三等车厢,准备仔细观察一下死者的尸体。   多萝西小姐对此颇有微词,但鉴于亲侄子确实对探案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兴趣,最后也只能领着茱莉娅回到豪华车厢,等待两人检查完尸体后再回来。   ……   “索妮娅,如果我妈妈问起来,你就说我去三等车厢看尸体去了,明白吗?”茱莉娅一边嘱咐着自己的女仆,一边往一车厢的方向走去。   索妮娅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就回到了12号房,整理茱莉娅的行李。   另一边,格蕾丝和约瑟夫正在进一步确认死者的身份。   “他的口腔里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应该是麻醉剂的味道。”约瑟夫说道。   “口袋里没有名片一类的东西,但有一个装精致烟丝的烟盒,上面刻着‘赠给最尊贵的.’。”格蕾丝检查了死者的口袋后说道。   “这有可能是西班牙某个王子的名字,菲利普·卡洛斯之类的,当然,他的中间名我是没办法猜到的。”约瑟夫思索了一下,说道。   卡洛斯是波旁王朝直系后代的姓氏,包括现任的伊莎贝拉女王在内,西班牙王室的成员,基本都姓卡洛斯。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有人用吸入式麻醉剂,让死者陷入了昏迷,然后将他勒死,但是凶手本人对死者的财物并没有觊觎之心。”格蕾丝把烟盒拿给约瑟夫,“你看,这个烟盒是纯金制成的,上面镶嵌了很多名贵的宝石,价值不菲。可凶手并没有拿走这个烟盒,也没有拿走那个珍贵的金羊毛勋章。”   “不过,死者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现金。”约瑟夫低头沉思。   “而且这只金怀表与另外两样东西相比,有些过于朴素了。”格蕾丝附和道。   这一切都表明,凶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财,他杀死这名死者的目的,也许是出于西班牙王室的某种政治阴谋。   如果是这样的话,格蕾丝和约瑟夫能否查出凶手   ,对于西班牙王室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毕竟政治谋杀往往只是需要一个替罪羊,而不是真正的凶手。   因为真正的幕后主使,不会亲自动手杀人。   “如果确认了死者确实是西班牙王室成员的话,这种涉及政治的阴谋,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格蕾丝将翻动尸体时使用的手套摘了下来,丢在公共盥洗室的垃圾桶里,就和约瑟夫一起,穿过一节又一节的车厢,往最前端的豪华车厢走去。   这时候,火车路过一个小镇,缓缓停了下来。   “再有一站,就该到柏林了,尸体是在普鲁士发现的,如果确定了身份,这事就该交给普鲁士人去头疼了。” 第277章 一封告别信   “索妮娅,茱莉娅去哪了?”多萝西小姐自己去盥洗室的时候,顺便去女儿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她不在房间,于是就把索妮娅叫了过来。   索妮娅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茱莉娅小姐说她去三等车厢看尸体去了。”   “上帝!为什么我的女儿从不让我省心!”多萝西小姐捂着额头抱怨了一句,就要去找列车员,让他把茱莉娅带回来。   这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刚好从二等车厢走过来。   “你们两个没碰到茱莉娅吗?”多萝西小姐满脸狐疑。   “茱莉娅?”约瑟夫迷茫地摇了摇头,“她不是应该和您在一起吗?”   多萝西小姐闻言,脸颊一瞬间褪去了血色。   她用严厉的眼神盯着索妮娅问道:“索妮娅,你最好告诉我实话,茱莉娅到底去哪了?”   “茱莉娅小姐、去了、去了一车厢。”索妮娅磕磕巴巴地说道。   “一个合格的女仆应该学会维护雇主的名誉,索妮娅,你被解雇了!”多萝西小姐气冲冲地往一车厢的方向走去。   “放·荡的花花公子,我要让他知道诱拐贵族淑女的代价!”   列车员从一车厢出来,就看见多萝西小姐怒不可遏的样子。   “我女儿在哪?让那个恶棍收起他卑劣的想法!”   约瑟夫伸出手臂,握住姑姑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格蕾丝则走到4号房,敲响了房门。   她等了一会儿,里面一直都没人回应,于是又抬手敲了敲门。   列车员和她站在一块,有些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我想凯曼先生也许在休息。”   格蕾丝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房间里依旧没有回应。   “凯曼先生?您在房间里吗?”格蕾丝高声问道。   到了这个份上,列车员也察觉到了异常。   即使里面真的有人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也不至于一点声音都没有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位置上,火车蒸汽机的噪音格外强烈。   经理发现有人距离,赶紧走过来查看情况。   “请您帮忙把门打开,住在这里的恶棍正准备把一个纯洁无知的孩子引入地狱。”多萝西小   姐冷着脸,端着贵族的架子说道。   她的话内容是请求,语气却是命令。   多萝西小姐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经理又试着敲了几下门,最后决定用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风就把门板吹得哐当一声拍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多萝西小姐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茱莉娅!我的茱莉娅!”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多萝西小姐失控地喊了两声,然后猛得向后倒去。   站在她身后的约瑟夫一把扶住了她。   格蕾丝拿出一个嗅盐瓶,递给了约瑟夫。   “完了……全完了……”列车经理喃喃自语。   仅仅是一次旅行,火车上就先后经历了珠宝失窃、命案和失踪案。   经理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走到了尽头。   格蕾丝的脑袋转了转,扫视了房间四周。   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一封信上。   信封被一个沉重的黄金名片夹压住,因而没有被风吹走。   格蕾丝走过去,把信封抽了出来。   上面是茱莉娅的字迹。   “茱莉娅小姐留了信件。”格蕾丝回过头,将这个不幸中的好消息告诉了刚刚醒过来的多萝西小姐。   “把窗户关好,盥洗室的门也要锁好,不要让其他人进入这个房间,也不要动任何东西。”约瑟夫扶着多萝西小姐回房间的时候,对着列车经理叮嘱道。   列车经理现在没精打采的,就像一枚被秋霜打击过的茄子。   不过约瑟夫叮嘱的是,他还是尽职尽责地照做了。   “我早就说过,她不应该和那种人来往。”多萝西小姐一会到房间,就不快地抱怨起来。   格蕾丝把信封递给她,“您要看一看吗,多萝西小姐?”   多萝西小姐接过信封,面容沮丧地把信封拆开,从里面拿出了几张信纸。   信纸质量上乘,不像是火车上提供的东西,但也不是茱莉娅自己喜欢用的那种信纸。   想到信纸可能来自于那个绑架犯,多萝西小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差了一截,就像一块调色盘。   她压下脾气,开始阅读茱莉娅的信。   “亲爱的妈妈:   万分抱歉!   我知道您对凯曼先生抱有一定的敌意,但是请您相信,他绝对是个正直的男   人。   有关他的出身,我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证实。我必须得说,他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花花公子。   现在凯曼先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作为朋友,我必须要帮助他。   正因如此,我不得不在半路上和他一起偷偷离开这列火车。   我们怀疑,这列火车上,有着极端危险的存在,但这种危险,仅仅针对凯曼先生一个人。   请您不要担心我的安全问题,我们有自己的计划。   如果我猜的没错,您现在一定已经开始生气了。   我已经长大了,妈妈,我会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请您相信,我并不是那种笨拙的小傻瓜。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会在巴格达重聚。   爱您的   茱莉娅”   多萝西小姐读完了信之后,气得嘴唇都颤抖了。   “她让我怎么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女儿跟着一个才认识了一天的男人私奔了。这是多么大的丑闻,她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事情的后果?我甚至不知道她跳车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说到最后,多萝西小姐的愤怒逐渐变成了担忧。   茱莉娅毕竟才二十出头,对于人心的险恶了解不深。   无论凯曼先生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样盲目地跟着一个才认识一天的男人出去冒险,也实在是太草率了。   格蕾丝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度假!   对于一个侦探来说,平静的日子就像是节日一样稀有。   最让人心烦的是,当你想要查案的时候,周围一个案子也没有,当你想要休息的时候,案子却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茱莉娅失踪了,价值五万英镑的项链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等到多萝西小姐喝了一点白兰地,在房间里睡着了之后,约瑟夫和格蕾丝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往4号房的位置去了。   列车经理从一个小时之前,就一直盯着这边的动向,发现格蕾丝走了过来,他立刻也跟了过去。   “克里斯蒂先生,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短短一次旅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铁路公司一定会追究我的责任!”列车经理委屈地说道:“但是发生这种事,并不是我的原因呀。”   “我明白,即使是为了我的雇主   ,这件事也必须查清楚,请您先不要着急。”格蕾丝抬手制止了他喋喋不休的话。   列车员过来打开了4号房的门,格蕾丝就和约瑟夫走了进去,把其他人留在了外面。   房间里,凯曼先生的行李还放在行李架上,根据经理提供的行李清单,凯曼先生只带走了一个小手提箱。   由于现在凯曼先生还是个“在逃绑架犯”,格蕾丝在搜查他行李的事上,自然不用客气。   她立刻从行李架上取下来了一个大手提箱,手脚利落地打开了箱子。   “我倒是觉得,事情和姑姑猜测的并不一样。”约瑟夫收回了没来得及帮忙的手,说道。   两人看着手提箱里名贵的礼服,以及随意堆放在手提箱角落里的几捆钞票,意识到凯曼先生虽然不一定是商人,但也绝对是个富有的人。   一个富有的男人要出于什么理由,才会去绑架一位淑女呢?   更何况茱莉娅可不是那种柔弱的小姑娘。   这位年轻女士常年骑马,又热爱旅行,并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人控制住的人。   如果凯曼先生是个绑架犯,茱莉娅也不会用那种轻快地口吻,写上那么一封篇幅不短的信。   即便如此,茱莉娅这次的突然出走,对她本人的名声来说,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社会的整体情况,就是对女士们要求更加苛刻。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茱莉娅想要和这个可恶的凯曼结婚?”约瑟夫的思路已经偏离了轨道。   真是不公平!   我也想——   “如果不结婚,这件事恐怕很难收场。”   格蕾丝的话打断了约瑟夫的思绪,他闭上眼睛,心想着:为什么类似的事不能发生在我身上?   “这个人的出身绝对不低,他的私人物品不仅昂贵,而且品味不俗,这不是可以短时间就培养起来的东西。”格蕾丝摆弄着桌子上那个黄金名片夹。   在凯曼先生的行李里,有着很多造型别致但却不花哨庸俗的男士配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格蕾丝估计了一下这些行李的价值,包括哪些钞票在内,总价应该在一万英镑以上。   这么多的财物可以随手丢弃的人,绝不可能因为钱去绑架一名淑女。   从   目前的线索来看,茱莉娅确实是自愿跟着凯曼先生走的,而且信里还声称自己是在“帮助”凯曼先生“解决麻烦”。   这说明,真正遇到麻烦的,恐怕是凯曼先生。   但他为什么要带走茱莉娅,茱莉娅又能帮上他什么忙,倒的确是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格蕾丝查看了行李过后,开始和约瑟夫在房间四周寻找线索。   在盥洗室的一个烛台边上,约瑟夫发现了一小堆灰烬和一个边缘烧焦的小卡片。   卡片的材质看起来像是一张手写名片,只不过被烧得只剩下指甲大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322:23:42~2021-01-1411:5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eeds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00938026瓶;424363275瓶; 第278章 西班牙男爵   “那堆灰烬不可能只是一张名片,凯曼应该还焚烧了一些信件。”格蕾丝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银镊子,将那个小卡片夹起来,放在一条干净的手帕上。   卡片上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混合着纸张烧焦的味道,如果不仔细闻的话,几乎不可能发现。   卡片的一面有着漂亮的烫金花纹,另一面有两个小写的手写字母“ve”,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单词的结尾。   除此之外,卡片上就没有任何其他内容了。   凯曼先生几乎什么都没带走,格蕾丝猜测,他可能只带走了一些钞票和他自己的护照。   这么匆忙的行动,说明事情必然十分紧急。   过了没多久,火车就停了下来。   柏林到了。   盖亚号临时停靠在了一截停运的铁路上,由于那具尸体的事,火车的停靠时间被迫延长。   乘客们接到通知,火车要在两个小时之后,才有可能再次出发。   于是大家拿着自己的火车票,下了火车,准备到周围闲逛。   多萝西小姐因为茱莉娅失踪的事,对于闲逛可以说是毫无热情。   她在女仆特蕾莎的陪同下,待在自己的房间休息。   格蕾丝和约瑟夫则因为列车经理的恳求,选择到警局帮忙作证。   三人赶到最近的警局的时候,有几个西班牙人正在一名警察面前大声嚷嚷。   由于欧洲各国的语言实际上算得上是同宗同源,格蕾丝虽然不能全部听懂,但也能听懂一部分词汇。   她听见了“男爵”、“失踪”、“会来柏林”诸如此类的词汇。   两名普鲁士警察十分不耐烦地应付着这几个外国人,对他们所说的话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群人在说什么鬼话?”   “谁知道呢?警局又不会给我们雇佣一个翻译,不过我们最好把这事报告给上司,这群人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两名警察用德语说道。   “德国人说话就像跑出家门之后发现忘带了东西。”约瑟夫在格蕾丝耳边低声嘲讽。   “而且每次出门都会忘带东西。”格蕾丝憋着笑说道。   两个英国人习惯性地侮辱了一下德国人的语   法,之后就和列车经理一起往前走去。   列车经理一边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低声向两名警察说明了情况。   尸体就停放在警局门口的黑色马车上,两名警察听说了情况,就往外走去。   那几个西班牙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十分恼火地跟了出来。   当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那几个西班牙人立刻跳了起来。   “莫雷诺男爵!”   他们暴跳如雷地指责格蕾丝几人,“谋杀”一词出现的频率很高。   原本列车经理打算解释清楚这件事就走,但是那几个矮个子西班牙人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似的,坚持不允许他们三个人离开。   鉴于不能在警局使用暴力,约瑟夫只能和当地的大使馆联系,让当地的外交官出面协调这件事。   外交官带来了一名翻译,使得两方可以正常沟通。   那几个西班牙人实际上是西班牙的公务人员,原本他们和死去的莫雷诺男爵约好昨天在柏林见面,但是莫雷诺男爵一直都没有出现。   几人担忧男爵的安危,只好到当地警局报案,却没想到一出警局大门就看见了莫雷诺男爵的尸体。   只不过这几个西班牙人说到来到这里的目的时,总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当他们看到那枚金羊毛勋章的时候,脸上的惊讶简直根本遮掩不住。   很明显,莫雷诺男爵并不是金羊毛勋章的拥有者,黄金宝石烟盒上的“.”也不是他名字的缩写。   莫雷诺男爵的随身物品,居然是两件他人的物品。   几个西班牙人认定烟盒是西班牙的菲利普亲王的随身物品,这个烟盒的赠送者正是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二世。   但是菲利普亲王的父亲却是女王继位的最大阻挠者,甚至还发起过王位争夺的战争。   由此可见,西班牙王室之间的关系是相当微妙且复杂的。   那几个西班牙人对普鲁士人并不信任,因为他们认为普鲁士人与奥地利人之间关系匪浅,而奥地利人和西班牙人之间,因为金羊毛勋章归属权的问题,起过不少摩擦。   正因如此,他们并没有对金羊毛勋章出现   在莫雷诺男爵身上的事做过多的解释。   但是几人凝重的脸色,却显示出了不甚乐观的现状。   翻译解释清楚了列车经理发现尸体的全部经过之后,格蕾丝几人才得以脱身。   看到那几个西班牙人最后的态度,格蕾丝猜测,这次的命案,他们并不打算追究了。   而导致他们做此选择的原因,应该就是那枚金羊毛勋章。   一件事情一旦涉及政治,形式就会变得异常复杂,并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去解决。   格蕾丝不愿意沾惹这样的麻烦,只想快点回到火车上,早点到达巴格达。   如果茱莉娅的行动足够顺利的话,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和她汇合。   那样多萝西小姐的心里也许还能好受一点。   “这也许是一次针对王储的刺杀行动。”约瑟夫说道:“也许凶手的目标是金羊毛勋章的真正主人,但是他错把暂时保管勋章的莫雷诺男爵当成了菲利普亲王,于是就把他杀了。”   “不过,一位亲王什么时候会把自己的金羊毛勋章交给别人保管呢?”格蕾丝疑惑地问道。   与嘉德勋章类似,金羊毛勋章可以说是西班牙人的最高荣誉,这种东西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随便交给其他人的。   更何况莫雷诺男爵是一个贵族,又不是菲利普亲王的仆人,由他来保管菲利普亲王的金羊毛勋章,怎么也说不过去。   而且这位男爵甚至还随身带着菲利普亲王的烟盒。   当然,如果用逆向思维来思考,也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勋章和烟盒都是在死者死后放在莫雷诺男爵身上的,为的就是让人误以为他是菲利普亲王。   如果这次不是那三个西班牙人凑巧在警局的话,也许明天报纸上就会出现“西班牙王储被刺身亡”的错误新闻。   这必定会引起西班牙人的恐慌。   格蕾丝和约瑟夫虽然好奇,但却并不打算插手别的国家的闲事。   这个巨大的麻烦被他们两个暂时抛在了脑后。   列车经理火急火燎地带着两人回到了盖亚号上,火车终于再次出发了。   再次出发之后,格蕾丝在豪华车厢发现了一个生面孔。   列车员告诉她   ,因为列车上发生了很多可怕的事,之前那位畏惧尸体的贵妇人在柏林下了车,并打算乘船回国,因此她的房间空了出来,被一个急着去大马士革的商人买了下来。   那个房间正对着约瑟夫的房间,与那位非洲公主的房间相邻,但却并不共用一个盥洗室。   眼下天已经黑了,格蕾丝往餐车走的时候,看见这个留着大胡子的商人鬼鬼祟祟地往一车厢去了。   不过在格蕾丝到达餐车就坐五分钟后,那个商人也来到了餐车。   用餐结束之后,霍布利先生寻找机会,向格蕾丝透露了一件事。   “我看见那个家伙撬4号房的门了,我故意打开了房门,那家伙立刻就停了下来,往餐车的方向走了。”   格蕾丝心里一哂。   小偷阻止别人偷东西,还真是一大奇观。   “他的□□不怎么高明,不过要我说,铁路公司在火车上安装的门锁,我用铁丝都能轻松撬开……那家伙的屋子里有什么值钱东西吗?”霍布利先生问完这句话,就发现格蕾丝脸色诡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偷的,我自己的手提箱里就有两万英镑!”   “你最好小声一点,不然今天晚上可能就会有你的同行打算去你的房间和你比一比看家本领。”格蕾丝提醒道。   霍布利先生愤愤地走了。   “那个商人出现得太巧合了,有人在柏林下车,他立刻就补上了位置,这种事可不会经常发生。”约瑟夫低声说道。   格蕾丝瞥了想起那个商人蓄着的像阿拉伯人一样的大胡子,又想起那家伙看人时冰冷的目光,就知道他不仅仅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   当天夜里,约瑟夫半夜敲响了盥洗室的门。   格蕾丝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就听见约瑟夫用微弱的气音说道:“那家伙往一车厢去了。”   两人从格蕾丝的房间探出头来。   这时,那位非洲公主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夜晚微弱的光线下,格蕾丝看着那位公主拿着一个反光的金属物,往一车厢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一车厢里就爆发出一阵凄厉   的惨叫。   公主只好快步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紧接着,豪华车厢的乘客们就纷纷打开了房门,列车员也提着提灯,快步走了过来。   “该死的小偷!我就知道这车上有人的手脚不干净!”列车经理就像抓住猎物的猎人似的,从自己的休息室冲了出来,一只脚还忘记了穿上拖鞋。   大家走到一车厢,发现那名鬼鬼祟祟的“大马士革香料商”正一边哀嚎一边用力地扳着一个小捕鼠夹。   “我发誓,这趟列车不能再发生任何犯罪活动!”列车经理在一车厢的地板上暴跳如雷,“我会把你这个妄图偷窃的家伙送到警局去,我会的!”   “咳。”格蕾丝和约瑟夫对视一眼,都对这件事情的神奇展开感到又好笑又惊讶。   不过这个小偷的行为,倒是让格蕾丝对凯曼先生的身份有了点新的猜测。 第279章 茱莉娅的冒险   “可怜的经理。”格蕾丝感叹了一句。   说实话,这趟列车也有些过于多灾多难了。   尤其是豪华列车上的乘客基本都很挑剔,也许旅行结束之后,这位经理会接到不少投诉信。   与命案和失踪案相比,茱莉娅的那条项链反而是小事了。   而今天晚上捕鼠夹抓住的那个小偷,则又是一起意外。   不过格蕾丝认为,这家伙恐怕宁可以盗窃罪被判刑,也不会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之后的事实证明,格蕾丝的猜测一点也没错。   ……   另一边,普鲁士繁华的街道上,一身男装的茱莉娅正和凯曼先生坐在一辆低调的四轮马车里,快速地向前奔驰。   在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里,茱莉娅先后经历了“高空坠落物”、“拦路的醉汉”、“手脚麻利的小偷”等等,诸多的麻烦事。   然而这个女孩骨子里流着叛逆的血液,这些危险反而让她神采奕奕,兴奋异常。   “亚历克斯,这一切真是太刺激了。不过我有点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对你这样穷追不舍?”茱莉娅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亚历克斯为亚历山大的昵称)   凯曼先生可没有她这么轻松的心情。   他轻蹙着眉头,低声对茱莉娅说道:“我没办法告诉你,茱莉娅。我很愿意对你坦诚一切,但这件事不行,这次带你一起出来,本身就是一个冲动的决定,我不能让错误变得更加严重。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你有可能会更危险。”   “还有什么比刚才那个飞下来的花盆更危险吗?它差点就砸中我了!”茱莉娅不高兴地抗议道:“我们现在是同伴。”   “那不一样,落到那些人手里,可能比当场死亡更可怕。茱莉娅,你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如果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们抓住你的时候一定能发现。同样的,如果他们发现你不知道这件事,出于对你贵族身份的考虑,他们就会把你送回英国。但你必须知道,贵族的身份仅仅能够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发挥作用,所以别问我了,我不能告诉你。”   凯曼先生像说绕口令似的,和茱   莉娅解释了一大堆。   “哦,好吧,克里斯蒂先生告诉过我,好奇心太过旺盛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等一切结束了,你会告诉我吧?”茱莉娅问道。   “当然。”凯曼先生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然而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危险的路,他就又一次皱起了眉头。   他透过车窗,远远的看见了几个可疑的面孔。   马车在一条小巷里停了下来。   一次小巷逃跑竞赛又一次开始了。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茱莉娅已经稀里糊涂地跟着凯曼先生钻进了一间老房子里。   凯曼先生把自己的那个小手提箱里的钞票塞进口袋,之后就跑去了后院,找了一把铁锹,开始在一棵大树下挖土。   他露出来的半截手臂肌理分明,十分有男子气概。   茱莉娅站在窗前,看着他把手提箱埋进了树底下。   等到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是两手空空了。   “我们得坐船,从瓦尔塔河穿过俄罗斯边境,然后乘坐火车到布达佩斯。”凯曼先生招手叫了一辆马车,两人快速钻了进去。   “那里是目的地吗?”茱莉娅坐上座位才来得及询问。   “不,当然不是,我们还要去梵蒂冈。”凯曼先生自然不可能隐瞒目的地,毕竟茱莉娅和他同行,是早晚要知道这件事的。   “你要去见教皇?”茱莉娅面色古怪,“我不认为那个老头能起到什么作用,英国人可没人听他的。”   “西班牙人信奉天主教,不过只要我见到他,这件事也就结束了。有的时候,即使仅仅是象征意义,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因为各国王室不可能一点也不在意名声。”凯曼先生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过现在茱莉娅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了。   或者不如说,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意识到,凯曼先生之前的“危险论”是正确的。   “小心!”   凯曼先生将茱莉娅扑倒在座位上。   马车的车窗发出一声脆响,一颗子弹顺着茱莉娅刚才的位置飞了过去,铅制弹头镶嵌在马车的内壁里,还微微地冒着烟。   车夫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控制着失控的马匹。   等他终于让马匹安静下来的时候,马车里除了一张纸钞之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我会引开他们,记住,茱莉娅,我们在码头汇合。”   凯曼先生把茱莉娅藏在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以及从小巷里跑了出去。   茱莉娅躲在角落里,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她人生当中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热爱这种充满冒险的生活。   当然,还有……凯曼先生。   她听见杂乱的脚步声。   一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伙就从她藏身地点旁边经过,却没有发现她的位置。   不能发出声音。   茱莉娅屏住了呼吸。   “你不该开枪!”   她听到领头的男人说道。   “如果我们的行动成功了,没人会在意一个王子的死活。”另一个人不服气地辩解道。   “他在那边!”   “快追!”   那群男人乒乒乓乓地跑了。   但茱莉娅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过了一会儿,之前的男人又退了回来,满脸狐疑地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板着脸离开了。   茱莉娅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充满遮蔽物的角落里钻出来。   凯曼先生怎么样了?   他会有危险吗?   经历了刚才的冒险,茱莉娅感觉热血沸腾。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着引开敌人的凯曼先生。   她知道自己扮男人的时候并不像,于是就偷偷进了商店,买了一套女装。   比起穿着男装的女人,穿着普通衣裙的女人当然更加不起眼。   茱莉娅在一家旅馆快速换了衣服,然后就大着胆子,乘坐公共马车,去了码头。   事实证明,在公共马车上反而更加安全。   在茱莉娅到达码头的时候,一个大胡子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船票呢?买了吗?啊?该死的!你要我在这里等多久?”   凯曼先生粗着嗓子,扮演着一个坏脾气的丈夫。   茱莉娅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别生气,罗伯特,我马上就会去买的。”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登上了客船。   到了船舱里,茱莉娅才指着凯曼先   生那丑陋的胡子笑了起来。   ……   盖亚号的豪华车厢里,格蕾丝正在向列车经理打听那位非洲公主的事。   “我不清楚,克里斯蒂先生。莫哈托公主在非洲身份高贵,但是我并不了解那个地方。不过我知道一件事,莱索托王国似乎有两个不同的民族在争夺王位。”列车经理这几天焦头烂额,感觉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格蕾丝看他这样,有些同情地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她把那位公主昨天拿着枪想要追杀盗贼的事告诉他,恐怕这个可怜的经理今天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眼下火车刚刚经过贝尔格莱德,火车上的乘客难得的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如果她真的叫莫哈托的话,我认为她和西班牙人没什么关系。”   晚餐后,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在14号房讨论这件事。   他们因为昨天夜里的那次“盗窃未遂”,已经猜出了凯曼先生的大概身份。   这家伙极有可能是个西班牙人,甚至有可能就是菲利普亲王本人。   凯曼先生和茱莉娅消失的时间,恰好就是列车员发现尸体之后。   也许是凯曼先生认出了莫雷诺男爵的身份,从而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才会半路跳车逃跑。   政治上的事,似乎总是男人们更加狂热一些。   约瑟夫对这些东西也比格蕾丝更加了解,“据我所知,莱索托也是君主立宪制国家,只不过莱索托和西班牙向来没什么交集。”   这大概是个相当讽刺的事实。   被侵略者,竟然以侵略者的文明为文明。   不但如此,莱索托还是一个基督教国家。   说实话,让格蕾丝想象一个非洲国家信基督教,总是让他有些接受不良。   这就像英国人集体信佛教一样荒谬。   果然话题聊到最后,格蕾丝发现,四处占领土地的大英帝国,这一次不出所料的,又插手了别人国家的事。   “那么,她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找一个英国人吧?”格蕾丝问道。   “没错,不过这列车上最多的就是英国人。也许莫哈托公主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去4号房的。”   “也就是说,她认为计划和她碰面的人,在一车   厢?”格蕾丝思索着,说道:“我反而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除非那个东印度公司的克利夫兰先生和这件事有关。”   “话说回来,这种横跨欧洲的铁路本来也是刚刚开通,三等车厢的基本都是短途旅客,只有二等车厢和豪华车厢的人才是真正参加长途旅行的人。”约瑟夫摩挲着下巴,“一般来说,这些人不是上流社会的人,就是和上流社会有接触的人,他们当中,的确有可能有人抱着特殊的目的。”   有的时候,英国官方也不能太过直接地插手别国的事,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做的。   莫哈托公主这一次,很有可能是代表着她的父亲,与女王委派的某个人进行洽谈。   旅行本身就是个幌子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420:33:05~2021-01-1512:3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25瓶;viola15瓶;sunriseyl10瓶;22143瓶; 第280章 男人间的对话   在火车快要到达君士坦丁堡的时候,霍布利先生和约瑟夫在餐车单独聊了一会儿。   此时并不是用餐时间,餐车里没有其他人。   在吧台上面,放着一套擦得锃亮的银制茶具,旁边还有挂起来的酒杯,以及一排不同种类的名贵酒水。   “看你最近的样子,你已经知道那件事了?”霍布利率先问道。   “啊,是啊,而且每次想起来,都想和你来一场决斗。”约瑟夫不甘示弱地说道:“你这卑劣的家伙,我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说明你也同样卑劣。”霍布利先生立刻反击。   “我很确信,你这个纵欲过度的花花公子打不过我,要试试吗?你这混蛋!”   “哦,上帝!真不敢想你在背后诋毁了我多少次!”霍布利先生举手投降,“好吧,我这次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你别想再威胁格蕾丝。”约瑟夫满脸警惕。   陷入爱情的男人幼稚又盲目,约瑟夫可能不会明白,格蕾丝永远也不可能喜欢霍布利这个类型。   但是格蕾丝和霍布利先生两个人显然是明白的。   霍布利先生欣赏格蕾丝,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个不喜欢被家庭束缚的人,也知道自己在老去之前,不可能在做江洋大盗这件事上停手。   所以两个人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可能。   “但是你不可能永远不戳穿这件事吧?”霍布利先生疑惑地看着约瑟夫,“你们两个说好了,永远也不公开?”   “公开什么?”约瑟夫下意识地回答。   看到霍布利先生一瞬间变得玩味的脸色,他立刻开始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哈哈哈哈……”霍布利先生在餐车里笑得不能自已,“抱歉,我真的没想到……”   这个追求女人的进度……   确实也只能结婚了。   毕竟一辈子只能追到一个。   约瑟夫在对面被霍布利先生的笑声气得脸色涨红,“你这个花花公子是不会明白的!”   霍布利终于止住了笑声,勉强认真地问道:“你既然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干嘛不趁机求婚呢?”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约瑟夫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已经二十五   岁了,我认为这不算特别早了吧?”   “年龄上当然不算特别早,但是格蕾丝不一样,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必须支持她。她和我是平等的,我必须尊重的她的事业,如果我想成为她的丈夫,我就应该以她的理想为理想。”约瑟夫末尾又加了一句,“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说,我可是好心帮你的,你干嘛总是这样,说话太伤人了。”霍布利先生抱怨道:“侦探这种工作要怎么评定标准呢?她想做世界第一侦探吗?可是这种事一个人一个看法,何况报纸上早就有人这样赞美过她了。”   “那种赞美并没有实际作用。”约瑟夫伸出食指,说道:“勋位,只有这种载入史册的荣誉才行,否则她暴露了身份,大众的舆论就会肆无忌惮地伤害她,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霍布利先生冷笑了一声,不太信任地说道:“得了吧,勋位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尤其格蕾丝是平民出身,英国的最高荣誉勋位,几乎从来不会颁发给平民,你这完全是异想天开。”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难道她不获得勋位,你就永远不和她结婚了?”   “那怎么可能?”约瑟夫立刻反驳。   “不过……我会等她自愿公开身份的时候,再正式向她求婚。”   霍布利不经意地往茶壶的方向瞥了一眼,饱含深意地问道:“如果格蕾丝不同意呢?”   “我会一直守护她,直到她愿意嫁给我。”   门外,格蕾丝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这时多萝西小姐一脸狐疑地走了过来,把格蕾丝叫到一边,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叫格蕾丝,你认识她吗?我从来没听约瑟夫提起来过。”   格蕾丝憋着笑,说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是公爵大人在金羊毛庄园时认识的一位女士。”   “我从没听说过,她不是贵族吧?”多萝西小姐兴致勃勃地追问。   “她是平民出身。”格蕾丝答道。   “哎呀,我现在也不在意这些了,只要约瑟夫愿意结婚……哦,对了,那个女孩多大了?”   “二十五岁。”   “年龄刚好,我得尽快促成这件事。”多萝西小姐因   为兴奋,手脚都开始无处安放了,“一定是我离开家之前的祷告起作用了。”   这位年长的女士自顾自地说着,根本没意识到,“格蕾丝”就在她的面前。   “可是约瑟夫怎么不带那女孩过来见见我呢?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又不可能不同意——”说到这,多萝西小姐猛得倒抽一口冷气,“哦,天哪!她该不会是那种坏女孩吧?格雷厄姆,你当时一定见过她了,她……她有没有什么不正当的举动。”   格蕾丝摸摸鼻尖,“她只是帮助公爵大人一起抓捕了一个罪犯。”   “也对,约瑟夫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孩,但是这有点太鲁莽了,就像茱莉娅一样。茱莉娅!哦,天哪!我又开始头疼了,快送我回房间去,等我找到她,我必须要让她知道知道我作为母亲的威严!太不像话了!”多萝西小姐话说到一半,就想起了自己出走的女儿。   格蕾丝扶着多萝西小姐回房间的时候,多萝西小姐攥着她的手臂,问道:“依你看,约瑟夫什么时候能结婚,格雷厄姆?”   “我想,也许用不了多久了。”格蕾丝微笑着说道。   多萝西小姐没注意到,自己旁边的年轻人脸红了。   ……   餐车里,霍布利先生和约瑟夫两人夹枪带棒地聊了十几分钟,就彻底结束了这场男人间的对话。   “你应该感谢我。”临走前,霍布利先生这样说道。   “刚才的挖苦让你产生幻觉了吗?”约瑟夫不客气地讽刺道。   “不知感恩的家伙,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帮了你多少。”霍布利先生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餐车。   唉!谁叫我霍布利一直以来都是个热心肠的人呢?   约瑟夫目送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离开,之后自己也走出了餐车。   在他进入13号房没多久的时候,女仆索妮娅就红着眼睛,十分沮丧地找到了多萝西小姐。   因为在茱莉娅失踪的时候,多萝西小姐曾说过要解雇她的话。   她等待了两天,希望冷静下来的多萝西小姐能够改变主意。   然而多萝西小姐还是决定解雇她。   “我明白茱莉娅的性格,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但是你得明白   ,孩子,对雇主撒谎首先就是一种恶习。而且这次茱莉娅回来以后,我不会允许她再独自一个人出门旅行了,她自然也不会再需要一名外国女仆。这里是一百英镑,等到这次旅行结束,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家去了。”多萝西小姐快速地从钱包里取出一小卷五英镑面额的纸钞,递给了索妮娅。   同时,她还推过去了一封信,“我给你写了一封推荐信,如果你还想继续做女仆,这封信会派上一点用场。”   索妮娅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小声地抽泣了。   她哭哭啼啼地接过钱和推荐信,非常伤心地离开了。   多萝西小姐虽然知道自己有迁怒的成分在,但是作为贵族,她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纵容并帮助淑女和其他男人私下幽会的仆人,在贵族的庄园里绝对是不合格的。   在这件事上,多萝西小姐没办法宽容。   可怜的索妮娅失去了工作,但另一个房间里的气氛却和这份凄苦没有任何关系。   约瑟夫回到房间以后,当然不可能只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他敲响了盥洗室的门,来到了格蕾丝的房间。   格蕾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说实话,她刚刚听见了餐车里的对话,此时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约瑟夫。   只是约瑟夫这会儿比她还要紧张,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格蕾丝,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回归女孩的身份,你打算……”   “我打算继续当侦探。”格蕾丝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但是,那个时候你恐怕就不能继续当总管了。我们……我们依旧可以继续见面对吗?我们可以一起办案,以往的案子我们一直配合的不错……”约瑟夫磕磕巴巴地说道。   “你要以什么身份和我一起办案呢?如果我在大家的眼力,已经变成了一位女士,那么您作为一个单身男士,是不应该和我单独相处的。”格蕾丝有些坏心眼地说道。   “我——”约瑟夫看着格蕾丝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我想以爱人的身份呢?”   “那样的话,埃塞克斯公爵夫人将会是一个平民,她不能给你带来任何荣耀。”   格蕾丝继续给约瑟夫出难题。   “她会的,她原本就应该受人尊敬。她的荣耀来源于她自己,而非父母赋予。”约瑟夫搭在桌子上的手向前伸去,轻轻地覆盖在格蕾丝的手上,“我可以奢求这份荣耀吗?”   格蕾丝低着头,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没有说话,也没人把手抽出来。   她对面的男人大喜过望,得寸进尺地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现在你没有机会反悔了,格蕾丝。你以后不能嫁给别人,只能嫁给我。”   这可真是霸王条款。   格蕾丝口是心非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回暖,发颗糖吧!感谢在2021-01-1512:34:53~2021-01-1521:0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4363273瓶; 第281章 破产的阴谋   第二天,在火车快要抵达巴格达的时候,那名被捕鼠夹抓住的商人开始向列车经理高声抗议。   他抗议的原因不是因为经理要把他送去警局,而是他脚上的伤开始发炎了。   原本经理当时也是一时气话,毕竟这名商人买了票,本就是豪华客舱的乘客,再加上盗窃也并未成功,他本人又受了伤,所以后续肯定是没办法继续实施盗窃了。   作为一个生意人,经理当然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只是安排列车员随时看着这位行为鬼祟的商人,倒也没做其他的事。   经理在二等车厢找了一名医生,请他过来帮忙。   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格蕾丝也在看热闹。   她其实并没有仔细地看过这名商人。   究其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人自己满脸大胡子,还戴着一种可笑的像是异教徒的头巾。   然而,他脚上的伤,带来了一个意外情况,引起了格蕾丝的注意。   格蕾丝发现,这个人的脚上一点茧子也没有,养尊处优得不像个商人。   更加不像个间谍或者杀手。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人的眼睛,逐渐发现了点不同寻常的端倪。   这让她不禁为列车经理的运气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我建议您最好对这位先生态度好一点,相信我,这对您来说,将会是一件可以弥补不幸的好事。”   格蕾丝找到经理,说了这么一番话。   等经理一头雾水地走了,她才对约瑟夫说道:“我可真傻,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这的确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对于一位王子来说,需要自己亲自保护的东西是什么?   那一定是一件非常容易损坏,不放心交给其他人的东西。   比如说——文件。   凯曼先生临走前焚烧的东西并没有特殊含义,只不过是为了迷惑别人,让知情者以为他烧掉了文件而已。   当时情况必然十分紧急,所以他逃跑的决定并不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而是临时决定的。   这就代表着,他没办法把自己临时改变的计划通知给其他人。   那个商人并不是凯曼先生的敌人,而是他的朋友——真正的菲   利普亲王。   格蕾丝之所以发现这一点,是因为凯曼先生和菲利普亲王两人的眼睛非常像。   实际上,人的眼睛是最难伪装的部分,尤其在化妆品并没有发展得很成熟的情况下。   而且这两兄弟连瞳色都一模一样。   以菲利普亲王的身份,是不会冒险使用颠茄溶液改变自己的瞳色的。   毕竟颠茄是一种毒药,剂量控制不好,很容易导致失明。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知道了火车上那个“窃贼”就是菲利普亲王之后,对于茱莉娅的安危,终于少了一些担心。   当然,来自敌人的危险不会减少。   但凯曼先生至少有了正当的身份,那样的人,至少不会是个诱拐女孩的恶棍。   不过可怜的列车经理,可真是太倒霉了。   他居然用捕鼠夹抓住了一位亲王……   另一边,茱莉娅和凯曼先生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梵蒂冈。   凯曼先生出示了自己的金羊毛勋章,得以见到了教皇本人。   三人在教皇的住所里商谈了几个小时,最终教皇表示自己愿意出面阻止这件事。   到了这个时候,茱莉娅才知道了凯曼先生的目的。   原来上一任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的弟弟卡洛斯一直对于自己的侄女伊莎贝拉二世成为女王的事耿耿于怀。   而伊莎贝拉二世的母亲,曾经的王后玛利亚·克里斯蒂娜在伊莎贝拉二世未成年的时候,当起了西班牙实际上的主人,摄政王太后。   叔嫂两人的关系势如水火,而且在此之前,卡洛斯就已经挑起过一次王位争夺战。   这一次,他似乎又有挑起内战的计划。   他的儿子菲利普亲王与伊莎贝拉二世的关系相当不错,而且这位菲利普亲王对于王位并无觊觎之心,于是在发现了父亲的计划之后,他决定阻止这件事。   “我和菲利普长得很相似,不过我们并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而是堂兄弟,我的名字确实叫做亚历山大。”凯曼先生,或者不如说是亚历山大王子,向茱莉娅解释道。   两人离开了教皇的住处之后,王子向茱莉娅说明了这次行动的原因。   “教皇实际上并不能做什么,但是卡洛斯叔叔的计划一旦被他知道了,他   就有权利指责他的不义行为。”   “也就是说,即使这次行动成功了,他也无法得到教皇的认可,无法合法继承王位?”茱莉娅问道。   “没错,王位的正当性是非常重要的。其实菲利普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不希望西班牙发生内战。我和他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所以我们想了个办法,我和他同时从西班牙出发,这样,卡洛斯叔叔的人在中途就会分成两拨,我们的压力也会小很多。”亚历山大王子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块沾了药水的手帕,擦掉了脸上那细微又巧妙的伪装。   他的真实长相显露在茱莉娅的眼前。   说实话,亚历山大王子实际上看起来比他所扮演的菲利普亲王要稳重得多。   之前那个“我想去哪就去哪”、“你们干嘛在意别人怎么想”其实更加符合菲利普亲王的性格。   不过茱莉娅却并不觉得失望。   因为在冒险的途中,她和亚历山大配合无间,简直就是最佳搭档。   这充分说明,互补的性格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真正的菲利普亲王去哪了?”茱莉娅问道。   她的话让亚历山大皱起了眉头,“我也不清楚,但我猜测他应该在普鲁士出现过,不然莫雷诺男爵的尸体不会出现在那里。莫雷诺男爵是他的好朋友,原本应该和他同行。我猜测他们应该是遇到了非常危险的情况,所以莫雷诺男爵才会带着信物把敌人引开了。”   “但是他死了,可怜的家伙。”茱莉娅有些同情地说道。   “菲利普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和他的父亲决裂。你应该明白我当时为什么那么震惊了,那个杀手应该没有见过菲利普,所以就把莫雷诺男爵当成菲利普亲王给杀了。”亚历山大王子说这些的时候脸色铁青。   “哦,上帝!”茱莉娅惊讶地瞪大双眼,“你是说,下命令的人是卡洛斯亲王?一个父亲居然会忍心杀死自己的儿子?”   “有的人为了权力,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我当时必须得离开那列火车,那些人发现自己杀错了人,就把尸体放在铁轨上,他们不是想毁掉尸体,就是想通过尸体恐吓我,让我大   惊失色,从而暴露自己。”   “我们来这里的路上,已经见识到了那些人有多么疯狂了。”茱莉娅说道:“那么回去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他们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不,从我们进入梵蒂冈开始,他们就已经放弃了。”亚历山大王子温和地说道:“政治和普通的帮派斗争不一样,成功和失败有时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而且通常无声无息,他们已经失败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会再轻举妄动。”   茱莉娅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之后,就忍不住有些脸红,“我们接下来去哪?”   可怜的老母亲多萝西小姐这时候才被自己的女儿想起了。   “啊!妈妈!”茱莉娅开始后怕,“天哪,妈妈一定会大发雷霆!我们必须快点赶去巴格达!”   亚历山大王子任由这个做事有些鲁莽的姑娘拉着他,十分没有贵族形象地往外疯跑。   两人就像来时的路上一样,火急火燎地拦住一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去了火车站。   ……   “巴格达到了!”   盖亚号率先抵达了巴格达。   “我们应该找一个大一点酒店,最好是走在路上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然后再在报纸上登一则通知,让茱莉娅知道我们在哪。”多萝西小姐说着,语气又开始暴躁起来,“这次我一定会让她涨个教训,太不像话了!”   离开火车站之前,格蕾丝向不远处的菲利普亲王脱帽致意。   菲利普亲王有些意外于自己被识破了身份,但还是冲着格蕾丝点了点头。   茱莉娅的红宝石项链被大家抛在了脑后。   因为火车中途停了很多次,盗贼又无数的机会,把项链送到同伙的手中。   想要在火车上查出真正的窃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这次列车没有接二连三地发生麻烦事,格蕾丝也许可以集中精力,把窃贼揪出来。   但是随着尸体的出现,以及凯曼先生和茱莉娅的失踪,丢失项链这种小事,反而显得无关紧要了。   豪华车厢的乘客大多数都在巴格达下了车,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里最贵的酒店。   在巴格达下车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就近去基督徒的朝拜地——   耶路撒冷。   相信很多人在这里下车,就是这个原因。   也许是发现了自己这次的对接目标,那位非洲的莫哈托公主也住进了同一家酒店。   就在仆人们往楼上搬运行李的时候,菲利普亲王收到了亚历山大的电报。   他转告格蕾丝,茱莉娅现在平安无事,而且很快就能到达巴格达。   而备受同情的列车经理,终于迎来了他的好运。   因为他之前放捕鼠夹的行为,让菲利普亲王被当做窃贼看守了起来,反而使得这位亲王安全地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眼下,菲利普亲王正在给自己的堂姐伊丽莎白二世写信,希望他给予这位列车经理适当的嘉奖。   仍在盖亚号上愁眉苦脸的列车经理并不知道,好运,就这么砸在了他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521:05:24~2021-01-1615:3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纳兰珈澜、啾、软萌小兔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花匠317瓶;棒!30瓶;沐湲。20瓶;啾14瓶;弈湫10瓶;野原失绿2瓶;海风风光光、五官跟着三观跑1瓶; 第282章 巴格达重聚   两天后,茱莉娅终于来到了多萝西小姐下榻的酒店。   这个年轻的贵族小姐仿佛脚底下黏了胶水,对酒店的大门充满了畏惧。   “妈妈一定会狠狠数落我一顿……”她低着头,愁眉苦脸地说道。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亚历山大王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多萝西小姐一定会把怒火冲着我这个‘诱拐犯’发泄出来。”   “不会的,你是外国的贵族,我妈妈在外人面前才不会那样。”茱莉娅说道。   “那我们就先不说我的身份,等她发了脾气之后再说。”亚历山大王子安慰着自己旁边的小姑娘,“我是个男人,被骂一顿又不会少一块肉,大不了被骂完之后,我躲起来哭一场。”   茱莉娅被他的话逗笑了。   就这样,两人终于鼓起了勇气,走进了酒店。   然而茱莉娅还没等到被数落一顿,她的母亲的多萝西小姐就率先哭了起来。   这位坚强的母亲在见到女儿平安无事的时候,才显露出她的软弱。   “你这个小坏蛋,你可怜的妈妈都快被你吓死了!”   多萝西小姐抱着自己的女儿嚎啕大哭,简直可以说是毫无贵族风范。   实际上,多萝西小姐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更加冷淡,反而是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投注了最多的感情。   毕竟她的儿子们接受的是贵族教育,但女儿却需要她亲自教养。   人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多萝西小姐对茱莉娅投注的精力最多,自然也就最偏爱她。   多萝西小姐抱着女儿很没形象地哭了一会儿,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她冷着脸看向亚历山大王子,说道:“王子殿下,希望您能告诉我,您在自己出于生命危险的时候,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女儿?”   “妈妈……”   “你不许插嘴,在这件事上你没有话语权,茱莉娅。”多萝西小姐有些严厉地制止了自己的女儿。   “请不要责怪茱莉娅,多萝西小姐。这次的事情全都是由我一个人主导的,我爱慕茱莉娅小姐,所以想要带她经历一场她向往的冒险。只不过这次行动的危险确实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为自己的鲁莽向您道歉。”   亚历山大王子把过错揽在   了自己一个人身上,然而约瑟夫却发觉了他这“心机行为”背后的目的。   让自己出于劣势地位,从而获得女人的同情心什么的……   约瑟夫摸摸鼻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他制造出的声响惊动了其他人。   茱莉娅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表哥。   “我了解我的女儿,这次的决定一定是她自己做的。”多萝西小姐因为收到了道歉,脸色变得好看了一点。   她用嗔怪的眼神瞪了茱莉娅一眼。   作为母亲,她太了解茱莉娅的性格了。   这个小坏蛋一定是自己想跟着,所以缠着亚历山大王子,迫使他答应了下来。   多萝西看了看茱莉娅,又看了看亚历山大王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茱莉娅如果嫁给这么一个事事顺从她的丈夫,以后的生活……   可是嫁给一个不听取妻子意见的丈夫似乎更不好。   一个人对待陌生男人和对待女婿的态度当然是不同的。   多萝西小姐象征性地数落了两人几句,就让他们先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好几天的逃亡生活惊险刺激,但也同样让人的精神和身体都极度疲劳。   两个年轻人确实需要休息。   而另一边,莫哈托公主尝试着和豪华车厢下来的英国乘客一一接触,但却至今都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英国使者。   “这真是太奇怪了?难道真的是那个失踪的女孩?”莫哈托公主对着自己的女仆说道:“我很确定,那个商人那天晚上是去偷东西的,虽然我一开始怀疑他要刺杀某个人。”   女仆听出了其他的信息,“您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房间?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手里拿着枪呢!”莫哈托公主辩解道。   “如果真的是杀手,您的枪也许根本不能起任何作用。”女仆担忧地说道:“您以后不能这样了,您的安全比任何事都重要。”   莫哈托公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现在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我们是不是错过了那个英国人。”   她烦躁地站起身,说道:“难道我出现在火车上这件事还不够显眼吗?明明那群比利时人看到我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会不会是英国那边不想合   作了呢?”女仆担忧的说道。   “他们确实有权利决定任何事,傲慢的欧洲人……”莫哈托公主无奈地说道。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大英帝国现在确实可以说是世界第一强国。   尽管获得这种称号的方式并不光彩,但战争原本就是残酷的。   正义有的时候并不能使人获胜。   就在莫哈托公主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张纸条从门缝里塞进了她的套房。   另一名守在客厅里的女仆立刻把这张纸条交给了她。   “请后天到耶路撒冷来见我。”   信上只有这么一句简洁的话。   “是谁送过来的,你看见了吗?”莫哈托公主立刻询问女仆。   女仆为难地摇了摇头,“我看见纸条的时候,它应该已经待在那有一会儿了,我打开门看了一眼,没看见任何人,殿下。”   “好吧,虽然不知道写这张便条的人是谁,但至少我们没有白来一趟……也许那家伙藏在二等车厢。”   莫哈托公主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带着一名女仆去了酒店的茶室。   在她离开之后,之前守在客厅的那名女仆立刻冷下了脸,从公主的珠宝箱最下层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条红宝石项链。   如果茱莉娅在这里,恐怕会立刻惊讶的叫出声。   那就是她丢失的那条项链。   谁也不会想到,偷窃项链的人,居然会是王室的侍女。   连莫哈托公主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珠宝箱里,居然藏着这么一个暗格。   “真是个不错的礼物。”女仆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条项链,将它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整理好莫哈托公主的珠宝箱,将一切回复原位,施施然地离开了公主的卧室。   ……   “您解雇了索妮娅?”茱莉娅睡醒之后,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贴身女仆被解雇了。   “这不仅仅是对她的惩罚,也是对你的惩罚。茱莉娅,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做事要考虑一下后果。你突然出走,不仅仅让家人为你担心,还让女仆承受了更多的压力。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女仆被解雇,以后就不要再犯这种错误。”多萝西小姐强硬地说道。   茱莉娅对这件事心有愧疚,但索妮娅现在在哪,她却一无所知。   只不过,茱莉娅其实并不需要感到愧疚。   因为她的女仆索妮娅确实背叛了她。   或者说,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接近了这位率真的小姐。   眼下,索妮娅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横躺在巴格达贫民窟肮脏的小巷里。   “真抱歉,你的利用价值太低了。”   一个小麦色皮肤的高大男人将擦拭过刀子的白色手帕扔在索妮娅的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索妮娅覆盖在手帕之下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杀。   临死前,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这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曾在她生活最痛苦的时候,出现在印度。   对于一个达利特女孩来说,他就是救世的神。   索妮娅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是“小丑先生”。   她其实仅仅见过小丑先生三次。   第一次,是在被救下来的那一天。   第二次,是在半年多前。   小丑先生告诉她,一个高贵的英国女孩会出现在印度,她的名字叫茱莉娅。   “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我会告诉你之后怎么做。”   索妮娅完美地执行着小丑先生交给她的任务。   就在这次旅行开始之前,一个黑皮肤的女人拿着小丑先生的亲笔信,要求她把茱莉娅的红宝石项链交给她。   索妮娅特意划伤了多萝西小姐房门的门锁,制造出入室盗窃的假象,然后把项链交给了那个黑人女仆。   实际上,她并不明白小丑先生索要这条项链的目的。   因为他一点也不像个小偷。   下车之前,那个女仆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到这里来见小丑先生。   索妮娅当时的心情有多么兴奋,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次的见面,只有一个人能离开。   那个人无疑就是小丑先生。   索妮娅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眼中的光辉逐渐褪去。   血液从喉咙灌进了气管,伴随着风箱一般的呛咳声,索妮娅终于停止了呼吸。   “我们去哪里,先生?”苍白矮小的车夫询问道。   黑小丑打开车门,说道:“去火车站。”   钻进马车之前,黑小丑对着车夫说道:“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即使   是恩人也不行,格林。”   车门关闭之后,车夫格林控制着缰绳,让马匹跑了起来。   格林看着摇晃的景色,心里淡淡的想着:也许小丑先生的这句话是告诫他自己的。   因为黑桃j格林没有恩人。   伴随着马蹄哒哒的响声,马车越走越远。   正在酒店里享受平静下午时光的格蕾丝不会知道,她又一次和她的死对头黑小丑擦肩而过了。   不过以黑小丑的性格,相信过不了多久,格蕾丝就能够和他真正见面。   那必然会是一次极其血腥的经历。   眼下,还有另一件神奇的事,呈现在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约瑟夫:这招儿我熟。 第283章 王室婚礼下的阴影   格蕾丝眼看着多萝西小姐在出发之前,从一个手提箱里,拿出了一个印有王室徽章的信封。   莫哈托公主要找的人,居然就是多萝西小姐!   “你们不会以为,女王陛下写信给我,真的只是为了慰问吧?”多萝西小姐有些得意。   毕竟在一名侦探的眼睛底下伪装了一路,的确算得上是辉煌的功绩。   “我可是公爵家的淑女,即使离开了男人,也要有自己的交际圈。”多萝西小姐用手指夹着那封信,放进自己那镶满莱茵石的小手包里,自信满满地走出了客厅。   他们即将乘车前往耶路撒冷,旅行的时候顺便与莫哈托公主见上一面。   “事实证明,我们不应该忽视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格蕾丝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她并没有瞧不起多萝西小姐的意思,只不过这种接洽外国王室的事,一般都是委托王室自己的官员办理,多萝西小姐接到这个委托,的确是相当意外的事了。   “所以对于茱莉娅的性格,姑姑不应该抱怨,毕竟她们两个太像了。”约瑟夫调侃道。   如果格蕾丝和约瑟夫能够窥见整个事件的全貌,他们就会发现,整个旅程当中,几乎每一位女士都堪称“深藏不露”。   男士们要是多认识几位这样的女士,他们平时那狂妄的歧视,恐怕就会立刻收敛起来了。   莫哈托公主和多萝西小姐碰面的时候有多惊讶,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无论如何也没猜到,旅途中那个傲慢、大惊小怪的女贵族,居然就是女王委派过来和她洽谈的人。   两人谈话的具体内容,是国家机密,格蕾丝和约瑟夫自然不可能要求旁听。   于是在多萝西小姐和莫哈托公主钻进同一辆马车里之后,他们两个就去其他地方闲逛去了。   茱莉娅和亚历山大王子也有意和格蕾丝两人分开,一群人就这么隐隐约约地分成了三拨。   当约瑟夫和格蕾丝走到一座教堂附近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亚历山大王子。   约瑟夫:“……”   这不公平!   这个小子怎么敢现在就…   …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格蕾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亚历山大王子已经单膝跪地,以臣服女王的姿态,向着茱莉娅求婚。   周围的一群土耳其人发出惊讶的吵闹声,像是不明白亚历山大王子作为男人怎么能向女人下跪。   格蕾丝又转过头去看约瑟夫,发现这家伙已经快要嫉妒得冒烟了。   她抓住约瑟夫的手,指着教堂问道:“要进去看看吗?”   约瑟夫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决定过几天再揍那个狂妄的小子。   ……   旅行结束后,在1850年的夏天,茱莉娅成为了王妃。   这大概是西班牙王室当中的第一位新教徒新娘。   在婚礼的礼仪方面,英国的礼宾官和西班牙的礼宾官吵得不可开交。   毕竟两国宗教有所差异,而两方的教徒又各不相让。   格蕾丝以最保守的方式估计,这群礼宾官仅仅是单纯的吵架,恐怕就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如果每个人结婚都这么麻烦,我想大家不推崇再婚是有道理的。”   单独相处的时候,格蕾丝语气嘲讽地向着约瑟夫抱怨。   而她之所以被这件事烦扰,原因是多萝西小姐不愿意女儿在安尼克城堡出嫁。   一来茱莉娅的父亲诺森伯兰伯爵在多萝西小姐的眼里可算不上什么体面人,二来公爵的爵位本来就比伯爵的爵位更高贵。   但格蕾丝本人并没有替人操办婚礼的经验,确切得说,她没有操办如此高规格婚礼的经验。   所以可想而知的是,她必须雇佣真正有经验的人来完成这件事。   于是这场婚礼在举办之前,就变成了一场天主教和新教的口水战。   好在最后婚礼还是顺利地如期举行了。   西班牙王室的马车来到了伊登庄园的门前。   在众人的祝福下,身穿婚纱的茱莉娅走向亚历山大王子。   一群人乘坐着胡安娜夫人船队里最好的一艘邮轮,登上了西班牙的土地。   温暖的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照射在红色的地毯上。   大主教手捧着圣经,为新人的结婚戒指祝圣。   教堂里,亚历山大王子郑重地将戒指戴在茱莉娅的无名指上。   十三枚代表   耶稣和十二使徒的金币,也被交到了茱莉娅的手中。   紧接着,主教开始吟诵圣经。   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二世带领着宾客们,在一份长长的结婚契约上签名,以证明自己是这场婚礼的见证人。   最终,茱莉娅和亚历山大王子会签上自己的名字。   庆典终于开始了。   王室与公爵府的仆人忙碌了起来。   管家莱斯特先生负责在入场地方,接收来宾赠送的礼物。   这时一只小麦色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替我祝福茱莉娅小姐新婚快乐。”   那个人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并没有进入会场。   莱斯特先生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   他看下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以为这个男人也许是茱莉娅小姐从前的某个追求者,为了避免矛盾,莱斯特先生把这个小礼盒放在了一边,决定等庆典结束之后,单独交给茱莉娅小姐。   于是一直到三天之后,茱莉娅才收到了这个特殊的小盒子。   盒子里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她丢失的那条项链。   然而盒子里的信却并不是写给她,而是写给“克里斯蒂先生”的。   格蕾丝在接到信的那一刻,就意识到,是她的死对头写信过来了。   只是信上的字迹,却与她所知道的黑小丑的字迹不同。   这封信看起来更像是女人写的。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克里斯蒂先生:   您好!   算算时间,我们与您打交道的时间,已经有四年之久。   不过,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其实仅仅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我想,您一定好奇我是谁。   以您的聪明才智,恐怕早已对我的组织有了不少的了解。   扑克牌的成员在您的不懈努力之下,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手。   不过我并不因此记恨您。   我是一个理智的女人,我与黑小丑完全不同。   因此,请不要以为那条红宝石项链是一种‘威胁’,恰恰相反,这是一种‘示好’。   这条项链并不代表‘我能够随时杀了你’,而是代表‘我随时可以杀了你,但我并没有选择这么   做’。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尊重多了?   不过,我也有一些建议给您,希望您看过之后,可以谨慎考虑。   第一,我并不想阻止你除掉黑小丑,这一点,即使是在他的面前我也敢说。   组织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产生分歧,我本人更支持“冷静地犯罪”。   像黑小丑这样的人,只能说他的疯狂让我感到后悔。   你得明白,初期缺人的时候,我可是没人可选,结果就导致这家伙最终几乎和我平起平坐。   我并非没有能力,但我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公平竞争的好人。   欺负弱者向来比和强者作战更轻松,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弱者,他却唯独选中了您,这可真是一个相当不明智的选择。   您已经代替我除去了组织中不够冷静的成员,对此,我深表感激。   不过,现在我和黑小丑达成了一项交易,一旦我帮助他战胜了你,他就愿意离开扑克牌组织,让这里成为我一个人的王国。   这可真是个诱人的交易,所以我要先向您道歉,作为一个不以卑鄙为耻的人,我将要无视您曾经的帮助,成为您的敌人了。   不过别担心,我们只会杀和您无关的人,因为他们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辜’。   第二,我并不想真正和您为敌,如果这次的杀人行动,您可以无视的话,那么我认为,我们或许可以少杀上几个无辜的人。   您是一名侦探,在我看来,侦探只适合抓住凶手,而不擅长阻止犯罪。   也就是说,那些人注定是要死的,如果您放着不管,他们当中说不定还有哪个幸运儿能够活下来。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选择无视这件事。   聪明的人,应该首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如果那些愚蠢的人知道那些命案都是因为您得罪了扑克牌组织才发生的,那么他们一定会责怪您的。   愚蠢的人只会把矛头首先对准更好说话的人。   如果您坚持要管这件事的话,或许我那些卑劣的小手段,可以派上些用场。   第三,我希望您对扑克牌组织的仇恨,止步于除掉黑小丑   。   因为再往后的事,就会涉及我的利益,那时候,我可就没办法和您这样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了。   也就是说,即使这次您获得了胜利,您被允许除掉的人,也仅仅是黑小丑而已。   如果您不幸地除掉了我的手下,那么,您可就要祈祷上帝的保佑了。   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我的建议。   您诚恳的   红小丑”   格蕾丝看完信后,把信递给了约瑟夫。   “太荒谬了,这家伙恐怕疯起来比黑小丑还要严重。”约瑟夫评价道。   “而且还带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大概每天都在妄想着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格蕾丝皱着眉头,“我想我们得赶快回英国了,不在我的国家打败我,又怎么能算是战胜我呢?不过他们把我想得太高尚可不好,我也是个不爱面子的人,卑鄙的行为可不是他们的专利。”   英国境内,舰队街的小报记者戈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619:57:53~2021-01-1713: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躺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果果20瓶;tianertf10瓶; 第284章 红小丑的手牌   自从茱莉娅的婚礼之后,格蕾丝就一直出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说实话,她做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那就是把红小丑的信,寄给了她的老朋友——一个卑鄙无耻的小报记者戈登。   确切得来说,戈登工作的报社已经不能算是二流小报了,单从阅读者的基数来讲,戈登所在的报社发行的报纸,绝对可以说是居民们茶余饭后必备的物品之一。   而戈登绝对是是个一等一的“人才”。   这小子坏心眼地大肆宣扬红小丑威胁“克里斯蒂先生”的恶行,并面向读者发起了投票,让读者来决定“克里斯蒂先生”是否应该反抗。   可想而知,在没有命案发生的前提之下,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反抗”。   也就是说,居民们已经替格蕾丝做好了选择。   那么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这群人可就没有立场指责是格蕾丝“间接害死了受害人”了。   有的时候,一件事的逻辑合理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堵住大部分思路混乱的人的嘴。   因为很多人一到了群体里,智商就会直线下降。   要是让法律总是去迁就所谓的“群体的声音”,那么法律可能就变成了摆设。   格蕾丝当然是不可能无视红小丑的犯罪行为的,但是她要为自己找个合理的理由,那就是“民意”。   红小丑可能不会想到,格蕾丝拿到信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这封信公开。   一时间,这件事就成了英国人热议的话题。   伦敦当然是每天都有罪案发生,这些案子一经发现,就会被记者臆测为是“扑克牌组织的罪行”。   红小丑还没等做什么,就开始替其他人背黑锅了。   让格蕾丝意外的事,距离收到信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却仍旧没能发现一起和扑克牌有关的案子。   “如果他们想要打败我,需要做的就是让我知道凶手是谁却无法破案,这一点非常明确。”   书房里,格蕾丝和约瑟夫正在讨论有关扑克牌组织接下来行动的问题。   “显然他们需要亮出自己身为扑克牌组织一员的身份,但是他们的真实姓名却完全不必暴露。”约瑟夫说道:“凶案现场必然会有   对应的纸牌。”   “而且红小丑有一句话很奇怪。”格蕾丝用屈起的食指叩着桌面,“她说我已经消灭了将近一半的成员。”   “我们目前已知的已经死去的成员一共有八个,黑桃j格林是否活着,这一点还有待考证。她这句话很有可能代表着格林还活着。”   “这当然是一种可能,但我猜测,她也有可能会吸纳新的成员。”格蕾丝挺直了腰身,身体往前倾了倾,“或者扑克牌组织里有数字牌,只不过那些人不算正式成员,也不归黑小丑管理,而是全权听命于红小丑一个人。”   从信件当中,格蕾丝发现,与由“疯狂的情感”驱使的黑小丑的部下们不同,红小丑是一个格外在意利益的人。   也就是说,她与黑小丑犯罪的动机不同。   黑小丑犯罪也许纯粹是一个疯子在追求犯罪带来的扭曲的快乐,红小丑却完全是因为对权力和金钱的贪婪。   比起完全依靠变态的情感驱使的犯罪,实际上,以金钱为纽带的犯罪,才更容易发展出庞大的组织。   因为情感的回馈并不稳定,金钱上的回馈却是明码标价的。   黑小丑的人手之所以折损得这么严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自己不够冷静。   而红小丑则不一样。   她要的是自己在犯罪行当里的绝对权威,以及源源不断的由犯罪所产生的利益。   确切得说,她并不恨任何人,她只是一个为了利益就可以犯罪的没有下限、没有道德感的人。   这种人即使和黑小丑达成了交易,也不会为了这么一场交易付出一切。   一旦损失大于回报,她就会立刻收手。   这种人不好对付的地方在于卑鄙无耻,好对付的一点则在于他们懂得及时止损。   当然,这也代表着这种人很难被连根拔起。   “我们可以用排除法,确定红小丑目前一定拥有的手牌。”格蕾丝直接用手牌指代了红小丑的下属。   “目前能确定没有被清除的人,除了黑小丑之外,一共有七个人。jack有一张,也就是方块j,queen有三张,花色分别是红桃,草花和方块,king有三张,是黑桃、红桃和草花。ace牌已经全军覆没,除非红小丑又吸纳了新成员,   不过我认为,扑克牌组织里重要的牌面,基本都是连环杀人犯,这样的人,短时间是没办法快速吸纳的,至少红小丑不可能把被消灭的那几个全部补足。”约瑟夫分析道。   “现在最令我的担忧的是,如果她的手里真的有很多数字牌,那么这次的案子必然会十分难办。”格蕾丝皱着眉头,“那样的话,也许英国会突然多出几十名杀人犯。”   如果真的是这样,即使格蕾丝能把自己分成十份,恐怕也管不过来。   不过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讲,一个人想要聚集这么多杀人犯,并让他们都乖乖听话,其实是非常困难的。   大多数的犯罪组织,底层的成员不过都是一些小偷小摸的小人物,只有上层的人员才是真正可怕的罪犯。   如果红小丑真的能够管理四十多个变态杀人狂,那么格蕾丝也不得不对她说一声“佩服”了。   然而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组织这么庞大的极端犯罪团伙。   也许人数上可以达到,但他们不可能个个都是变态杀人狂。   “在没有足够线索的时候,任何推测都只能是瞎猜。”格蕾丝想起自己之前统计的各国罪案,说道:“红小丑的人很谨慎,目前我揪出来的人,全都是黑小丑的手下。至于其他的犯罪,我并没有摸清其中的规律。或者不如说,红小丑的人是为了利益办事,所以不像黑小丑的人那样,做事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   两人站起身,通过落地窗,向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   非洲原始部落的一座建筑里,四个穿着极具异域风情的人坐在牌桌前,打着惠斯特。   其中一个人,格蕾丝并不陌生。   那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女人,她手里拿着几张牌,对着自己对面的女人说道:“这不公平,您把好牌都拿在自己的手里了。”   “不不,孩子,我从不会和别人玩公平的游戏,我是一个持强凌弱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取代我,那么你也可以拿最好的牌。”   这个女人戴着黑色的面纱,只露出白皙的下巴,与红润的嘴唇。   她虽然称呼对面的女人为“孩子”,但是单从外   表上来看,她看起来相当年轻,也许还不超过三十岁。   “我想我可以开始新的工作了,莫哈托公主以为我要和某个欧洲男人结婚。”   说着,这个黑皮肤的女人就赢了一墩。   红小丑和她面对面,自然和她是同一组。   她看了一眼那一墩牌里最大的一张牌,说道:“啊,是方块j,以那个英国侦探的头脑,派我唯一的jack过去,还真是让人不放心。把后面的数字牌都打出去吧,他们虽然派不上太大用场,但制造点小麻烦,对他们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黑小丑坐在牌桌旁一言不发,显然心思并不在打牌上。   最终,红小丑确定了出牌的顺序,才把闷闷不乐的黑小丑放走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失败吗?”红小丑问自己最出色的手下。   “因为他对死去的同伴有感情。”   “不,并不是那样。人对周围的人有感情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是我,也不可能谁都不在乎。但问题是,我只会把我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只有利益受损能让我暂时失去冷静,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红小丑用温和的声音,说着可怕的话。   “如果我最终被那个英国侦探送上绞刑架,您会觉得难过吗?”   “当然,我的孩子。不过如果复仇需要很大的代价,我依旧不会为你复仇。所以你得明白,比起依靠别人,最重要的是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全。这是我成年之前,就懂得的道理,我永远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记住,只有利益交换才是最可靠的。”红小丑把自己手里的筹码推了过去,“接下来的行动就由你来指挥吧,孩子,只需要把最重要的部分告诉我。”   红小丑是个娇小婀娜的女人,看起来既没有凶恶的外表,也不具备令人恐惧的阴森气质。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看起来是个相当有魅力的女人,而且平时对待他人也堪称温柔。   之前那个皮肤黝黑的女人拿着筹码,看着那个矮小柔弱的背影,心中又一次产生了那是一个温柔长辈的错觉。   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个人并没有对她说谎。   如果她真的死了,是不会有人替她复仇的,除非复仇这件事本身有利可图。   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她的脊骨升上大脑,让她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次的计划如此缜密,他们这些人里,除了黑小丑和格林,其他人应该不会死,不是吗?   黑小丑和格林会不会死,本来也不是她该考虑的事,那群疯子,本来就是碍事的存在。   把那些让人退缩的想法挤出脑海,高挑的黑人女孩走出了这栋房子。   再过不久,她就要去往英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713:52:17~2021-01-1722: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30瓶;上嵋2瓶; 第285章 被杀的木匠   又是一个平静的周末,伦敦东部的波普勒区,一名巡警正在思考晚上去哪里和朋友找些消遣。   最近因为那封“红小丑的信件”,苏格兰场的弗格斯探长对巡查街道这方面抓得很严。   这位大胡子探长,目前已经升为警司,在同级别的警察里,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1)   当然,这个“年轻”仅仅是相对而言。   像是眼下这名巡警,虽然也从属于苏格兰场,但他和伦敦的其他几千名巡警一样,仅仅只能算是非正式人员,比最低级的警员还要低上一级。   对于弗格斯探长在巡逻方面的严格要求,巡警们心中其实并不高兴。   这并不是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而且时常还要面临危险。   巡警心里埋怨着上级领导大惊小怪。   距离那封可笑的恐吓信登报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然而伦敦并没有发生任何一件恐怖的案子。   大家不免对这件事抱有轻视的心态,认为弗格斯探长的行为完全是小题大做,甚至有损苏格兰场的威严。   毕竟因为一个女人的恐吓信,就吓破了胆子,发动所有巡警日夜巡逻这种事,怎么想都是懦夫行为。   然而没等这名巡警在脑海里挖苦够弗格斯探长这个上司,就有一个女人急匆匆地冲了过来,嘴里嚷嚷着,“谋杀!这是谋杀!”   巡警就像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似的,面容一下子变得苍白僵硬。   他赶紧跟着女人往案发地点跑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接到信件的格蕾丝就和约瑟夫一起来到了案发现场。   弗格斯探长正严肃地盯着昨天在附近巡逻的几名巡警,用一种责备的口吻询问他们昨天是否发现了可疑人员走在路上。   几名巡警都迷茫地摇了摇头。   挥挥手打发他们出去后,弗格斯探长忍不住向格蕾丝抱怨,“我就知道,这些狡猾的罪犯专门等着警察放松警惕!”   他敲了敲桌子,说道:“看看吧,方块j,这张扑克牌就摆在尸体旁边。”   “发现尸体的人是   谁?”约瑟夫问道。   “是死者的妻子,名叫玛拉·哈里斯,死者是乔治·哈里斯。”弗格斯探长把一份资料递给约瑟夫,“你可以自己看看。”   约瑟夫低头去看资料。   资料上显示,玛拉·哈里斯今年二十七岁,是一名缝纫女工,在一家裁缝铺子工作。   她的丈夫乔治·哈里斯今年三十二岁,是一个木匠,平时就在家里工作。   夫妻两个都算是有手艺的人,因此虽然是劳工阶层,但至少吃穿不愁。   两人住的房子也比普通的劳工家庭体面,但也仅仅是比劳工家庭体面而已。   这栋房子只有一层,里面有三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客厅以及一个被死者哈里斯先生充当工作室的大房间。   房子带有一个地下室,就在厨房的正下方。   格蕾丝和约瑟夫是从正门走进房子里的,一进来就是客厅。   在客厅后面,有一条走廊通往后门。   走廊两侧,一边是厨房和工作室,另一边则是三间卧室。   哈里斯先生被发现时,就坐在自己工作室的一个未刷漆的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嘴里塞着一团卷起来的手帕,脖子被一把锋利的切肉刀划开,失血过多而死。   “凶器就是从厨房里拿来的一把刀,手帕也是哈里斯先生自己的,这一点哈里斯太太已经做了指认。”   弗格斯探长身前的那张做工不错的橡木桌子上,有一个黄铜托盘,上面摆着一把带血的切肉刀。   这栋房子里的家具,似乎都是死者哈里斯先生亲手制作的。   “尸体呢?”格蕾丝问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尸体还在工作室里,说实话,凶手捆绑死者的方式有些奇特,所以我没有让验尸官把那根绳子解开。”弗格斯探长一边说,一边领着格蕾丝往工作室的方向走。   约瑟夫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视线看向房子里的几盏壁灯,一盏壁灯的旁边,还装着瓦斯投币器。   他在和格蕾丝闲聊的时候,曾听格蕾丝说过一件辛酸又有趣的事。   听说   在东区,有一部分贫穷的主妇,因为家里无法负担做饭用的炉灶,可以使用两便士的瓦斯,在煤气灯的加热口,为家人做好一顿饭。   据说这是一种非常难以掌握的技巧。   显然哈里斯夫妇没有这种烦恼。   不过他们的孩子去哪了?   想起这个,约瑟夫又把资料继续往下翻。   哈里斯夫妇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由于昨天是周末,三个孩子去了外公家里没有回来,哈里斯太太需要在裁缝铺工作到中午,一个礼拜只有半天假期,所以昨天工作一结束,她就去了市场,买了晚餐需要的肉和蔬菜,才回到家里。   看完这些,约瑟夫也走进了工作室。   “哈里斯太太现在被接到了她父亲的家里,从昨天发现尸体之后,她的精神就开始不太正常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弗格斯探长有些怜悯地说道。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暴力犯罪,是哈里斯太太是绝对没办法完成的。   正因如此,这位被排除在外的女士,得到了警方以及邻居们的一致同情。   格蕾丝看了一眼尸体,就明白了弗格斯探长为什么一点也不怀疑哈里斯太太。   尸体被捆绑的方式十分特殊,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方法。   甚至于格蕾丝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绳结的出处。   “这应该是军队里经常使用的一种绳结。”约瑟夫说道:“虽然没有上战场,但我也曾在军队里服役两年,这个人八成是个退役军人。不过这种方法并非是英国独创的,欧洲的其他军队应该也会学习这种技巧。”   “凶手力气很大。”格蕾丝看着那根比成年男人手指还粗的绳子,说道。   实际上,想要捆住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绳子的粗细绝非是越粗越好。   正如人们不能指望用捆住大象的绳子来捆绑老鼠,用这种几乎可以用来拖拽客船的粗麻绳来捆绑人的手腕,也绝对不能算是一件轻松的事。   至少格蕾丝自己试了好几次,别说是打一个死结,她现在想把死   者身上的绳结解开都十分困难。   格蕾丝拍了拍沾满绳絮的手,放弃了解开绳子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个人的力气可能比我还要大。”弗格斯探长说道。   弗格斯探长是那种看起来有些凶恶的大块头警察,别人总是能发现他是个“条子”,恐怕也和这一点有一些关系。   普通人里能比他力气大的男人可不多见。   一般来说,力气这么大的人,不可能是个小个子。   “木匠因为工作的原因,力气也不可能小,但是死者却被凶手轻易地控制住了。”格蕾丝的脸色不太好看。   如果是单纯的高智商犯罪,凶手也许还比较好抓捕。   但是如果凶手本身是个暴力犯罪者,又是退伍军人,反侦查能力一流。   这样的人,绝对是个大麻烦。   “死者的身上除了捆绑留下的淤青之外,并没有搏斗的痕迹,这说明他可能是一下子就被凶手控制住了。”弗格斯探长把验尸官得出的结论如实地转告给格蕾丝。   “但是,如果凶手是硬闯进来的,哈里斯先生恐怕会嚷嚷起来吧?”约瑟夫看了一眼窗外,“附近应该有巡警吧?”   “哦,当然!那群家伙虽然会走神,但也不至于连喊叫声都听不见。”弗格斯探长不太高兴地说道。   “依我看,要是一个人看见一个大块头闯进来,恐怕第一反应就是大喊出声吧?一个力气那么大的家伙,显然普通人是打不过的。”约瑟夫看了一眼尸体被堵住的嘴,“即使是堵住嘴巴,也得先冲过来把人控制住再说。”   哈里斯家的房子在两条路的交叉处,工作室的窗户正对着纵向的路,房子的正门对着主街,后门则对着一条窄窄的仅能让行人通过的小巷。   一般来说,罪犯不太可能会选择在大街上直接破门而入,从人来人往的街上翻窗进去可能性也不大,因为那样随时有被发现的风险。   反而是后门的那条小巷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巡警们的反应来看,凶手也不太可能是   从工作室的窗户或正门硬闯进去的。   毕竟巡警就在附近来回巡逻,除非这家伙就是想去监狱里吃几年牢饭,否则他就不可能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硬闯别人的家。   “可是如果他是从后门进来的,哈里斯先生完全有时间喊叫出声。”弗格斯探长拧着眉头说道。   凶手如果从后门偷偷潜入,那么那种大块头是很难不发出任何声音的。   而且哈里斯家又不是那种到处都是地毯的有钱人家,那种硬邦邦的石头地面,即使是苗条的女人走在上面,也是会有响动的。   最重要的是,哈里斯先生的工作台正对着门口,如果有人从工作室的房门走进来,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除非他当时正好背对着工作台,只是这样一来,凶手想要袭击他就必须使用工具,比如长柄的锤子一类的东西。   然而哈里斯先生的脑袋上没有钝器袭击的痕迹工作台上摆放的物品也很整齐,没有某个人突然扑过去打乱物品的痕迹。   工作台上的半成品木头摆件既没有沾染,也没有因为磕碰而产生变形和裂痕。   有一瞬间,格蕾丝甚至怀疑,哈里斯先生是不是在工作室工作的时候犯困了,所以在椅子上打了个盹。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的运气也未免好得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1英警务人员在法律上不论级别,均称警察(constable),按警衔分,共9级,依次为:   警察局长(chiefconstable)   副警察局长(deputychiefconstable)   助理警察局长(assistantchiefconstable)   高级警司(chiefsuperintendent)   警司(superintendent)   高级督察(chiefinspector)   督察(inspector)   警长(sergeant)   警员(constable)感谢在2021-01-1722:51:10~2021-01-1816:1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2个;4211297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95224510瓶;rp君1瓶; 第286章 突发火灾   “如果凶手和死者认识,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格蕾丝叹了口气,“不过我认为这个可能并不大。”   比起毫无关系,互相认识的人肯定更加容易追查,格蕾丝可不认为,扑克牌的人不知道这一点。   至少红小丑不是黑小丑那种疯子,在能够不折损人手的时候,这个女人当然会选择让自己的人更安全一些。   经过询问周围的邻居,格蕾丝的推测得到了证明。   哈里斯先生认识的人里,的确没有一个符合罪犯特征的。   他们都无法做到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这样一名强壮的中年木匠。   而且大家都一致认为,哈里斯先生是个相当和善的人,平时没什么仇人,也不会去主动认识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   和哈里斯一家住在一个街区的人,收入水平都差不多。   而且这附近的房子看起来差别不大,单从外面看,并不能看出哈里斯家和别人家有什么不同。   这个案子,也许确实是毫无理由的随机杀人。   哈里斯太太和孩子们能逃过一劫,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完尸体,格蕾丝特意统计了一下哈里斯先生家能收集到的纸钞和硬币。   她将这些钱数清楚记下来,之后就去了哈里斯太太的父亲家里。   在那里,哈里斯太太正卧病在床,由她年迈的母亲照顾着。   面对格蕾丝的询问,哈里斯太太让人找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本小小的记账本,上面显示了她家里剩余的现金。   加上哈里斯太太自己身上的钱,哈里斯家的现金总数,一共比账本上少了一先令六便士。   “真是一个令人迷惑的数字。”从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忍不住纳闷,“凶手干嘛要拿走那些钱?”   “也不一定是凶手拿走的,也许是哈里斯先生向路过的商贩买了什么东西。”约瑟夫说道。   “不过这些就要哈里斯太太自己去辨认了,家里多了什么东西,现在恐怕只有她清楚了。”格蕾丝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细节,到具体是什么,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眼下哈里斯太太卧病在床,当然不可能回到房子里去一一辨认所有的物品。   而且格蕾丝没说   的是,万一哈里斯先生真的买了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又恰好是食物,有关硬币的事没准就查不出来了。   弗格斯探长则因为这件蹊跷的事,开始分配人手,询问附近的商贩。   不过鉴于没人愿意和命案有所牵扯,格蕾丝猜测,即使真的有人那天在哈里斯先生家门前卖货,估计也不一定敢承认。   然而这件事还没解决,与这条街相隔两个街区的一户人家,就再一次发生了命案。   命案的发现还颇具轰动性。   事情的具体经过是这样的……   今天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弗格斯探长带着人去找商贩们的麻烦去了,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个人准备沿着街道走到下一个街区,散步的同时整理一下思路。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之后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两人赶到地方的时候,一名巡警正躺在担架上,被人送进了马车。   巡警的脸和手臂都被严重烧伤,身体正面也因为爆炸受了不轻的外伤。   他虽然被送到了医院,但以目前的医疗水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不过现场还有另外一名巡警。   这个小伙子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脸上糊着鼻涕和眼泪,像个孩子一样瘫坐在地上。   这名年轻巡警被周围的邻居扶到一边,洗干净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格蕾丝问道。   苏格兰场的警察基本都认识格蕾丝,见到她询问,巡警自然是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和陶德今天负责在这个街区巡逻,刚才有一个女人说——”巡警突然转头向周围看去,“那个女人不见了!”   “那个女人说了什么?”格蕾丝问道。   “她说她在一栋房子周围闻到了血腥味,让我们过去看看。于是我和陶德就提着提灯过来了,我们在窗户前照了照,发现里面有一个人倒在地上。”   巡警的表情变得痛苦,“我当时想找几个帮手过来把门撞开,结果那时候陶德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开了窗户……”   再之后,爆炸就突然发生了。   按理说,即使真的有爆炸发生,按理说陶德也不应该被烧伤得   那么严重。   然而现在火还没有被扑灭,格蕾丝当然没办法进去看看房子里有什么猫腻。   过了一会儿,弗格斯探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等到消防队彻底把火扑灭之后,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房子基本只剩下一个框架,里面的尸体也变得惨不忍睹。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尸体不是一具,而是三具,其中一个是在卧室被杀死的,看身高应该是个孩子。   另一个在客厅被杀死,正是两名巡警看见的那一具。   最后一个是在厨房被杀死的,应该是这个家庭的主妇。   房子的废墟上,有一股难闻的煤油燃烧后的气味。   房子里大多数的东西都被付之一炬,证据也基本都被烧毁,可用的线索非常少。   三具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烧焦。   根据邻居们所说,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姓富兰克林,富兰克林夫妇平时在家里工作,其中富兰克林先生是一名裁缝,他的妻子则担任缝纫工作。   只不过虽然工作有所重叠,富兰克林太太和哈里斯太太却并不认识。   富兰克林夫妇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其他孩子,也就是说,凶手杀死了富兰克林一家三口。   验尸官在检查了那几句尸体之后,基本确认了死因。   “这家的男主人依旧是被凶手割喉杀死的,女主人则是勒死的,卧室里的女孩是用手·枪隔着枕头射击杀死的,三名死者死亡的时间就在六点钟左右,因为火灾发生的时候,他们的血液还没有开始凝固……”   验尸官发表了一场冗长的讲话,其中包括很多复杂难懂的医学术语,不过最直观的意思,他已经在最开始就解释清楚了。   从时间上来讲,那个引导巡警来到这里的女人的出现,绝对不是一种巧合。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些可疑的玻璃碎片,警司。”一名年轻警员说道。   在凶案现场,有很多碎玻璃,这些玻璃看起来原本应该是几个瓶子。   碎片发现的位置基本集中在门窗的位置。   因为这些碎片是有弧度的,与窗户上的碎玻璃不同,所以引起了某个做事认真的警员的注意。   “凶手在门窗的位置放好了装满煤油的瓶子,只要有人进来,房子里   发生的爆炸就会炸碎瓶子,把煤油喷溅在闯入者的身上,让他被烧伤甚至烧死。”格蕾丝眯了眯眼睛。   “但是这里是怎么发生爆炸的?如果有炸弹,那么至少要有一个爆炸的中心——”   弗格斯探长还没说完,约瑟夫就说道:“是瓦斯。”   他指着陶德那盏被炸碎的油灯说道:“陶德当时推开窗户,提灯里的火焰立刻就引燃了充满房间的瓦斯,产生了爆炸。”   说着,约瑟夫从那个被烧得发给的瓦斯投币器里找到了几个多余的一便士硬币。   瓦斯的阀门确实处在打开的位置。   “这个疯子,他居然还想杀警察!”弗格斯探长瞪大了眼睛,“他就是在等着巡警踩进他那恶毒的陷阱里!”   “而且这次他还有一个女同伙。”格蕾丝说道。   不过这次凶手杀人,并非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至少杀死小女孩的时候,手·枪就不可能完全消音。   邻居里也确实有人听到了这声枪响,只不过当时大家多数都在家里准备着晚餐,而枪声又被枕头消除了一部分,导致大家虽然都听见了响声,但谁也没有往枪声上面想。   而眼下是初秋,六点钟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邻居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有没有人走进别人的家里。   就这样,凶手不知道以什么方法,潜入了这栋房子,轻轻松松地解决掉了这一家三口,然后打开瓦斯阀门,布置好一切,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的女同伙甚至还怀着十足的恶意,想要顺便杀死两名巡警。   如果这次格蕾丝不能破案,那么她在侦探界的威名,简直就可以被扑克牌的人放在地上踩了。   “他们在挑衅英格兰的法律,也在挑衅所有维护法律的人。弗格斯探长,我建议你为巡警分配热武器,一旦发现凶手,立刻击毙,不要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格蕾丝冷着脸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他隶属于扑克牌这个极端的犯罪组织,也知道了他杀人的事实。对于不值得原谅,也不愿意向我们透露消息的人,让他多活一秒,都是对受害者的亵渎。”   “而且在没配备手·枪的情况下,普通的巡警也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约瑟夫说道。   试想,一个男人能在潜入别人家里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两个成年人而让他们来不及发出求救信号,这绝对是一个实力足以碾压普通人的存在。   这样的人,即使在军队里,也绝对是佼佼者。   普通人在方块j的面前,可能连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时候,格蕾丝想起了方块j这张牌所代表的传奇人物——特洛伊第一勇士赫克托耳,一个以凡人的身躯与神作战的男人。 第287章 主动出击   不过这个杀人犯居然敢自以为是特洛伊英雄赫克托耳,真是狂妄自大。   至少真正的赫克托耳从不会去伤害女人,这个家伙却已经杀死了一名主妇和一个小女孩。   只敢欺凌弱者的人,才是真正的懦夫。   “这些煤油应该是他随身携带的,一个配备煤气灯的家庭,根本不需要在家里准备这么多的煤油。”格蕾丝说道。   “凶手必然有一个合理的假身份,让他可以进入死者的家。”约瑟夫看着那些残破的瓦斯管道,“在全家人都在家的情况下,有一个壮汉突然闯入还没有人呼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格蕾丝突然说道:“这些瓦斯灯要怎么收费呢?”   “这个我知道。”弗格斯探长说道。   因为弗格斯探长是生活在伦敦市区内的中产阶层,所以对这种事非常了解。   实际上,比起贵族,他们更容易接受新事物。   很多贵族直到本世纪末,依旧没能接受煤气灯,仍坚持使用蜡烛、煤油灯一类的照明物,导致庄园里的油灯小工每天需要擦拭几百上千盏灯。   然而如果他们改用煤气灯的话,也许只需要三分之一数量的灯盏。   伦敦作为英国的首都,当然是第一个开始推行煤气灯的地方。   目前伦敦很多的路灯,都已经更换成了煤气灯,伦敦使用煤气灯的家庭,也有十几万个了。   弗格斯探长家就算是其中一个。   “如果是那种便携的提灯,煤气是按盏算的,但这种煤气管道就需要投币,会有人定期过来收取。”   格蕾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诡异。   这我熟。   开门!查瓦斯计费器!   “咳,如果是这样,煤气公司的人是可以上门收钱的,对吧?”   “啊,你是说这个!”弗格斯探长跳了起来,“的确有这个可能!这个卑劣的杀人犯!他冒充煤气公司的人!”   “我猜测他应该是以瓦斯管道修理工的身份上门的,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随身带着一个大工具箱,里面放上几瓶煤油,而不用担心被人怀疑。”格蕾丝说道。   虽然猜到了凶手的作案手法,格蕾丝却并不乐观。   红小丑的   帮助,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让一个人过来协助黑小丑。   方块j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颗探路石。   这块探路石,甚至还带了一个帮手。   也就是说,扑克牌组织里确实是有数字牌的,只不过那些小人物,是黑小丑这种人不屑于去管理的。   这些小人物或许不会主动杀人,但却绝对可以造成不少麻烦。   那个被严重烧伤的巡警,就是数字牌造成的麻烦之一。   更何况方块j那样的人,即使被查明了身份,能不能抓到他,还是个问题。   也许在抓捕的过程中,就会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状况。   话虽如此,弗格斯探长还是带着人到煤气公司核查去了。   他准备将煤气公司的员工全部调查一遍。   只是因为煤气管道的限制,煤气公司的员工并没有全都集中在同一个区域。   等到弗格斯探长找到凶手可能停留过的地方之后,那里的人已经被灭口了。   “全都死了,一名收费员,两个修理工,还有一名经理。”弗格斯探长的语气有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如果之前遇到的变态杀人犯杀人时还有一个扭曲的理由的话,方块j下手则仅仅是一个目的——像一枚棋子一样,听从红小丑的命令,无差别杀人。   由于煤气公司和居民区有一定的距离,凶手这次杀人,根本不需要特意的掩饰。   有一个修理工甚至是死在靠近街道的大门口的。   “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被杀的。”约瑟夫站直身体,说道。   修理工的尸体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每当看到这种体现受害者强烈求生欲的线索时,总是让人格外难过。   两天的时间,发生了三起凶杀案,死亡人数多达八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立刻就爬满了各家各户的报纸。   苏格兰场公布了罪犯的特征,并提醒市民们加强警惕。   社会各界都有不少人对苏格兰场的办案能力表达了了强烈的谴责,甚至连女王陛下也对这件事非常不满。   不过也有不少报纸选择了声援苏格兰场。   其中《北极星报》认为“此类恐怖案件没有先例,且事发突然”,即使没能及时破案,也“实属正常”   。   最终,在女王和议会的授意下,苏格兰场的警员以及所有参与破案的侦探,都被允许随身携带武器。   “上面下了命令,一旦确定凶手的身份,我们就有权力将他当场击毙!记住,千万不要和那个凶狠的家伙做过多的搏斗,一有机会,就直接开枪!以后只要涉及这个组织的罪犯,我们都可以优先击毙!”   弗格斯探长在苏格兰场的广场上,用洪亮的嗓音,向自己手下的警员下达命令。   之后,他又转告格蕾丝,“在这件事上,你和苏格兰场拥有同样的权力,不过我希望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倒是希望我能有这样的机会。”格蕾丝说道。   在这件事上,约瑟夫的观点同样也不乐观,“扑克牌的人不会收手,他们只会再换一个杀人犯。”   由于方块j没有再继续犯案,抓住凶手的责任自然也就交给了苏格兰场。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暂时住在了丹尼尔斯别墅,对于扑克牌接下来的行动,两人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红小丑的手下总体来说,比黑小丑的手下更加狠心。   因为他们杀人只需要一个理由,那就是利益。   人的生命在他们眼里,都不过是一件随时可以用来换取利益的物品罢了。   他们并不仇恨某个群体,而是一切为了利益。   对于红小丑来说,这一次的利益,是独占整个扑克牌,同时还能在英国一扬威名,让整个世界的治安为之颤抖。   对于一个犯罪组织来说,还有什么利益比这个更加诱人吗?   一旦红小丑达成了目的,她的违法生意就会变得炙手可热,犯罪率会激增,而这个罪恶的组织也会因为越来越多的利益,变得越来越壮大。   这是苏格兰场接受不了的后果,也是格蕾丝绝不允许发生的事。   “你知道吗?方块j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书房里,格蕾丝一只手托着下巴,“一旦苏格兰场注意到了他,他想要乘船离开英国,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方块j无疑是一个有军人气质的大块头,这种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警察发现。   如果仅仅是走在路上,警察当然不可能看见一个大   块头就拦住盘问盘问,但是,在码头和火车站,一个这样的乘客,如果不交代清除自己的一切,那么他就别想离开警察的视线了。   方块j想不想离开呢?   他当然非常想!   可是以乘客的名义,他能够离开英国吗?   当然不能!   与开膛手杰克不同,方块j有些明显的、不容忽视的特征,即使每天有几百艘船会从伦敦的港口离开,这几年符合方块j特征的乘客也绝对不会多。   一个身高六英尺以上、体型壮硕、肌肉发达的男人,是不可能到处都是的。   这种人码头上每天能遇见几十个,就已经是非常多了。   是以警察在这方面的工作量并不算特别大,比起在街区巡逻的人手,苏格兰场分派到码头的人手还算是少的。   “我们可以帮助他离开。”格蕾丝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你是说……”   “船员招聘。”格蕾丝眯着眼睛说道:“会有船舶公司愿意帮助我们的,这可是打响名头的绝佳时机,不是吗?”   过了没几天,在中产阶层和劳工们会看的报纸上,就出现了一则招聘广告。   而招聘船员的公司,正是英国与北美皇家汽船公司。   招聘广告内容如下:   “近期,本公司新增太平洋长途邮轮一艘,需招聘四十名船员以及船长、大副、二副共四十三名新员工。   因本公司面向上流人士,故有以下要求:   一、仪容整洁,身高六英尺以上,无身体残疾;   二、身体强壮,可搬运重物;   三、对社交礼仪有所了解。   有关报酬,请于xxxx街xx号详谈。”   实际上,英国与北美皇家汽船公司确实有了新的船只,但这艘船目前还是半成品。   这场招聘根本不会录用任何人,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抓住方块j。   不过为了迷惑凶手,格蕾丝还是建议英国与北美皇家汽船公司的人像正常招聘一样,对所有来面试的人,都进行严格的面试。   只有这样,才能迷惑方块j的帮手。   格蕾丝的猜测没有错。   在招聘广告发出之后,方块j并没有立刻前来面试,而是派了两张数字牌。   这两个人从前的工作,就是水手,只不过   后来才成为扑克牌组织正式成员的下线。   这两个人一出现,就引起了格蕾丝的注意。   扮成经理秘书的格蕾丝坐在角落里,画了雀斑的脸上还架着一副玳瑁眼镜,中分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看起来像个十足的书呆子。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等候室里的人,眼神飞快地掠过那两个人的脸。   这两个人,从进入公司的大厅开始,就十分戒备地打量着其他人,正常的面试者可不会是这样的。   尽管他们已经有所收敛,但是仍旧没能逃过格蕾丝的眼睛。   “约翰·克劳德。”   一个面试者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格蕾丝念出了下一个面试者的名义。   这时,那两个人当中的高个子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823:13:37~2021-01-1915: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wzwyh10瓶; 第288章 抓住你了   格蕾丝也站起身,把一份资料送了进去,期间并没有对约翰·克劳德展见出多余的好奇心。   只是面试的经理却知道,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因为格蕾丝扮成的秘书,一次会送过来几份面试者的资料,因此外面的人根本摸不清她送资料的规律。   然而每当她走进来的时候,都有特殊的指示。   比如见在。   当约翰·克劳德坐下的时候,格蕾丝就把资料放在了经理的面前。   经理翻开第一页,就发见那页纸背面写着“录用”。   送完资料,格蕾丝就若无其事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她隐晦地摇了摇头,示意藏在面试人员里的便衣警察暂时不要行动。   很快,面试轮到了另一个人——德威特·希尔。   这一次,格蕾丝的指示变成了“不录用,身高问题”。   于是,虽然面试的时候德威特的各方面表见都不错,但经理还是遗憾地表示无法录用他。   “因为顾客多数都是上流人士,我们对船员身高的要求比普通的汽船公司要高上不少,很遗憾,希尔先生。”   格蕾丝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给这两个人一种“英国与北美皇家汽船公司的确是在招聘人手”的假象。   而且经理在面试过程中,还会以一种似有若无的音量,和其他面试官低声讨论,透露出这次出海会有一位“尊贵的客人登船”。   “但是苏格兰场会上船搜查的……”   “他们没权利那么做,我们有女王陛下的特许……”   德威特·希尔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这样的嘀咕声。   当天的面试结束后,又过了好几天,罪犯依旧没有上钩。   对此,格蕾丝并不怎么心急。   汽船公司的经理依旧在按照格蕾丝的意思,“录用”了一批船员。   只不过这些船员除了那个约翰·克劳德之外,剩下的全都是便衣警察。   而且他们全都符合招聘要求,每一个都人高马大,一眼看去就是那种气派轮船上的船员。   又等了两天,大鱼终于上钩了。   格蕾丝从看见那个人进入等候室的第一刻起,就意识他是方块j。   那   是一个面容刚毅的男人,单从相貌上看并不凶恶。   然而这个人和约瑟夫差不多高,甚至还高出了一点,身材更是比普通人不知道壮硕了多少。   如果不是那张看似“憨厚老实”的脸,恐怕这家伙走在街上都会让人忍不住绕道走。   不过那些过来面试的普通人当然意识不到这份危险。   有一个人被吓了一跳,也只是面色不善地嘟囔了一句,之后就挪了挪位置,并没有把这个大块头放在心上。   格蕾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扮演着那个做事刻板的书呆子秘书。   她的动作阻止住了那些便衣警察。   眼下这里还有很多普通人,一旦动手,很有可能会误伤平民。   说实话,仅仅是在这个距离之下,格蕾丝因为知道这个人就是方块j,身体都忍不住轻微颤栗。   当一个人看到一个比自己强壮很多倍的人,同时又知道他是个冷血的杀人犯的时候,那种生理上的恐惧,根本就是没办法完全避免的。   说到底,格蕾丝在格斗方面,的确天然占据劣势。   一旦对方的身材过于庞大,她就会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   即使知道了自己不会单打独斗,这种本能上的恐惧,还是让格蕾丝咽了咽口水。   而约瑟夫见在并不在她身边。   一来是因为约瑟夫本人的身份在英国太过显眼,二来是他引人注目的身高,使得他很难假扮成一个平庸的路人。   约瑟夫一旦出见,并且被凶手发见的话,这次的抓捕行动也就只能宣告破产了。   所以这次的行动,约瑟夫虽然担忧,但却不能参与。   “伊莱恩·哈特。”格蕾丝强迫自己用一副平静刻板的声音念出了下一个面试的人选。   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   会议室里,经理和其他面试官并没有接到格蕾丝的通知。   但他们事先早就被告知,一旦面试者是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就一定要录用。   在不确定对方一定是凶手的情况下,面试的过程反而更加容易,经理不用刻意演戏,疑虑的表情就能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负责任的面试官。   这也正是格蕾丝没有通知他的原因之一。   最后,经理很满意地表示伊   莱恩·哈特可以获得“大副”的职位。   面试结束后,便衣警察没有跟出去。   因为明天,凶手就会自己钻进圈套里来。   当天,英国与北美皇家汽船公司的面试因为“名额已满”宣告结束。   第二天,所有人都来到了集合地点,接受统一培训。   当伊莱恩·哈特踏进房门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然而这个时候退出去,已经晚了。   大厅里,除了约翰·克劳德之外,另外四十一人全部都是高大的便衣警察。   即使伊莱恩·哈特再怎么凶猛强悍,也不可能是四十一个人的对手。   苏格兰场抓住了方块j和他的两张数字牌,只有那个曾经给巡警领路的女人,至今还没有找到。   为了抓捕伊莱恩·哈特,苏格兰场还为他准备了特制的手铐。   “原本这东西是给霍布利那小子准备的,见在用在伊莱恩·哈特这个恶棍身上,真是刚刚好。”弗格斯探长因为这次行动的成功,很是神气了一会儿,“我们应该审问他,这次我可不会讲究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我认为他不会透露给你任何东西,这家伙根本不会害怕别人的逼问。”抓到人之后,格蕾丝就打算赶紧回去。   对于她来说,扑克牌的行动不会就此停止,而伊莱恩·哈特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是不会说漏嘴的。   他和之前的罪犯不一样。   格蕾丝只是好心提醒了弗格斯探长一句,希望他别抱太大希望,之后就乘坐马车,回到了丹尼尔斯别墅。   别墅里,约瑟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躁。   别墅里的管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甚至开始怀疑,公爵大人的速度再快一点,地板都要起火了。   近几年,这位公爵对克里斯蒂先生的事非常上心,管家早就见怪不怪。   不过每每想起那些事,他都觉得,克里斯蒂先生一定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人。   神奇程度不亚于魔法师。   不然他可没办法解释,一位总管出门,雇主怎么会紧张到这个份上。   “克里斯蒂先生回来了。”   小听差的声音传来。   约瑟夫一下子就从刚才焦躁的状态里脱   离出来,飞快地冲出了书房。   “人已经抓到了。”格蕾丝说道。   在她说这些的时候,约瑟夫已经绕着她看了一圈。   “我并没有参与搏斗。”格蕾丝安抚着约瑟夫紧绷的精神,“毕竟弗格斯探长手下的那几十名警探可不是摆设。”   她眨了眨眼睛,“但是,我确实有点害怕。”   约瑟夫轻轻地握了握她的一只手,“我应该陪你一起去。”   “那样伊莱恩·哈特会察觉到异常。”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脸凝重的老管家。   手!   公爵大人的手!   克里斯蒂先生的手!   牵在一起了!   老管家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哦,上帝!   瞧瞧我发见了什么!   难怪公爵大人不想结婚!   老管家见在的心情相当纠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多萝西小姐。   虽然他是好意,但是他的雇主毕竟是公爵大人,这种告密行为简直可以称之为背叛。   但是不告诉多萝西小姐,让公爵大人就这样永远不结婚,作为仆人,这似乎也算是失职。   左右为难的老管家叹了口气,自己钻进了管家工作室,开始带着听差们打理银器。   眼不见,心不烦!   另一边,格蕾丝和约瑟夫已经走进了书房。   “我再也不能忍受总是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了,格蕾丝。”   压抑了许久,约瑟夫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   “但是这种危险也许永远也不会彻底消失。”格蕾丝直视着约瑟夫的眼睛,“我们都热爱这份工作,这是一份与危险常伴的工作。”   她主动走过去,抱住约瑟夫的腰,“我们不能退缩,约瑟夫,扑克牌接下来派过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可怕,但我们会战胜他们的。”   约瑟夫低头看向胸口那颗毛茸茸的金色小脑袋,不知道这样一个瘦削的身躯,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充沛的能量。   “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红小丑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不会在同一种陷阱里失足两次。我不会在把你一个人丢在别墅里了,约瑟夫。”格蕾丝的脸在白色的亚麻衬衫上蹭了蹭。   “如果还有下   一次呢?”约瑟夫把自己的下巴贴在格蕾丝的头顶,双臂拥住她的身体,“再有下次,我会惩罚你。”   不知道为什么,格蕾丝听见“惩罚”的时候,耳根就开始发热。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件适合拿自己来做实验的事。   这是一个最好不要冒的风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915:59:25~2021-01-2015: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90瓶;玖姬50瓶;吃了吗1瓶; 第289章 婴儿   后来的时间,正如格蕾丝所说的那样,弗格斯探长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伊莱恩·哈特过去似乎曾是某个军队的精英成员,受过专业且严苛的训练。   至于他最后为什么会成为一个犯罪团伙的成员,恐怕除了红小丑和扑克牌的核心人员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苏格兰场审问犯人的方法,对伊莱恩·哈特来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弗格斯探长甚至请来了几名心理医生,也没能问出什么。   在这个精神病院如同刑场的时代,心理医生绝对是极其稀有的存在。   即便如此,这些医生也没能突破伊莱恩·哈特的心理防线。   这个人的表现一直很平静,即使是格蕾丝,也没办法从这种平静当中,判断出他的真实处境。   红小丑是一个擅长用利益控制成员的人,但这样的人必然也有一部分忠于她的信徒。   伊莱恩·哈特到底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攥在红小丑的手里,还是他本身就忠于红小丑,这一点格蕾丝不得而知。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舆论的压力之下,苏格兰场必须让伊莱恩·哈特接受审判。   毫无疑问,他必然要上绞刑架。   因为只有罪人的死亡,才能平息民众的愤怒。   虽然格蕾丝最终利用计谋让凶手落网,但这次凶案死亡的人数,让她明白,她并没有获得胜利。   伊莱恩·哈特的死,并非是结束,而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开始。   格蕾丝无视了红小丑的“警告”,将她的手下吊死在了所有伦敦市民的面前。   这无疑是对一个罪犯首领的挑衅。   当然,红小丑的做法,也是在挑衅格蕾丝的威严,两个人的仇怨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了结的。   因为这件事,伦敦的巡警们变得更加忙碌了。   弗格斯探长几乎是使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警力,全力以赴地阻止惨案的发生。   但这在处心积虑犯罪的人面前,注定是徒劳。   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婴儿死了。   死在垃圾堆里。   发现他的,是一名清洁工。   “我以为那是、那是一个布娃娃……”   清洁工脸色煞白,连牙齿都在打颤   。   今天清晨,清洁工按照平时工作的时间清理街道,顺带着把有用的东西带到二手市场。   就在他在垃圾堆那里翻找有用的东西时,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婴儿的脸露了出来。(1)   清洁工一开始以为那是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   毕竟谁会以为垃圾堆里真的有个婴儿呢?   然而当他用手碰到“娃娃”的时候,“娃娃”的触感却让他在清爽的秋季,一下子汗湿了后背。   清洁工尖叫着向开阔的地方奔跑,直到遇见了巡警,把他带到了现场。   “婴儿是昨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死亡的,死因是窒息。我在他的胃里发现了鸦片酒,他死前很有可能是昏迷状态。”   库珀先生前几天就被格蕾丝叫来了伦敦,只不过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居然是一个小婴儿的尸体。   “这太奇怪了,昨天没有任何一名巡警发现有人非法闯入居民住宅,这么小的孩子,总不可能是自己跑出来的吧?”弗格斯探长说道:“他看起来应该刚刚学会走路。”   婴儿的身上穿着的是用上好的亚麻布制作的婴儿服,而且十分合身。   一般来说,不那么富裕的家庭,是不会把孩子的衣服做得这么刚刚好的。   只有经常给孩子制作新衣服的家庭,才能够让孩子的衣服总是这么合身。   格蕾丝看着婴儿那发青的小脸,对凶手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能对婴儿下手的人,不配被称为人。   即使这个案子不是扑克牌的人做的,格蕾丝也对凶手深恶痛绝。   “孩子的身份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约瑟夫把手放在格蕾丝的肩膀上,低声鼓励着她,“这次的案件很特殊,我们一定很快就能破案。”   “如果是扑克牌做的,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格蕾丝面色凝重。   偷这个年龄段的婴儿几乎只能去室内偷,但扑克牌的人不可能把自己的重要人员就这么送到格蕾丝的眼前。   “他们只会派数字牌去做这种事。”   不过即使是数字牌,这种案子也很难连环作案。   当天下午,死去婴儿的父母就来到了警局。   “那不会是他的,不会的,我的孩子……”年轻的母亲在看到尸体   之前,依旧在自我暗示。   然而在看到那个小小的尸体之后,这位母亲装出来的坚强就立刻土崩瓦解了。   “不!不!”她歇斯底里地在停尸房里尖叫了好几分钟,最终倒在了自己丈夫的怀里。   这对夫妻看起来都是体面人。   其中丈夫姓珀西,在伦敦的一家大公司工作,收入不错。   珀西夫人和所有的中产阶层的主妇一样,每天除了管理家务,就是出门社交,为自己的家庭维持良好的社交关系。   珀西家的位置在郊区,家里有五个仆人,分别是女管家、车夫、厨娘、保姆和杂活女仆。   因为珀西先生的工作经常需要出门拜访客户,珀西家有自己的马车和一匹马。   车夫每天要忙着马厩里的事,又要接送珀西先生,因此每天都很忙,几乎从来没有去过小别墅的室内。   昨天珀西先生的工作异常忙碌,车夫跟着他跑遍了伦敦的旧城区,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和珀西先生一起回到家里,从时间上讲,车夫没有作案机会。   “我昨天一回到家,我的妻子就告诉我孩子不见了。”珀西先生满面愁容,“我们拜访了邻居,也去了警局报警,直到今天上午……”   这个年轻的丈夫疲惫地捂住了脸。   “但是,我们两个都认为,这件事是仆人或者熟人做的,因为昨天我的妻子一直在家,她知道没有任何人闯入过我们的房子。”   珀西先生率先排除了家里的车夫,但剩下的仆人,他并不清楚谁才是凶手。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格蕾丝本人并不能确定,凶手一定就在那几个仆人当中。   不过她还是决定去珀西家看看,亲自问问几名仆人。   乘坐马车去珀西家的路上,约瑟夫说道:“珀西夫人看起来很苍白,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原本就是那样。”   格蕾丝立刻察觉了他话里的其他意思。   “我以前见过一位鸦片成瘾的夫人。”约瑟夫说道:“这样说也许太刻薄了,但是今天看到珀西夫人的时候,我想起的就是那位夫人。”   “你们该不会以为珀西夫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吧?”弗格斯探长瞪着眼睛问道。   格蕾丝摇   了摇头,“不,但我认为,如果珀西夫人真的有吸食鸦片的习惯,那么她的话就不算是完全可信了。鸦片会给人幻觉,她看见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   “但是幻觉不至于让她杀死自己的孩子,除非她本身对自己的孩子有一种隐秘的仇恨。不过看她今天的表现,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不大。”约瑟夫说道。   他没说的是,珀西夫人作为珀西家的一员,如果她是凶手,那么她恐怕根本没机会出去抛尸。   中产阶层的夫人又不像仆人,可以在遍布垃圾的小巷里四处乱跑。   “如果真的有人闯进来,而珀西夫人当时却刚好喝过鸦片酒,那么她就有可能因为幻觉,忽略这件事。”格蕾丝说道。   她话音刚落,弗格斯探长就皱着眉头反问,“我真不明白,珀西夫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生活并不像您看见的那么幸福。”格蕾丝垂下眼帘。   至少,一个幸福的妻子是不会依赖鸦片带来的幻觉的。   因为她的真实生活更加美好。   但对于珀西夫人来说,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马车在珀西家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一个长相刻薄的长脸女管家带着仆人们在门口等候着,严肃的脸上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忠仆们应有的悲伤。   倒是保姆一直站在女管家的身后,不停地用一条旧手帕擦着眼泪。   瘦巴巴的杂活女仆则低着头,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厨娘在后厨工作,没有到前门来。   格蕾丝下车的时候,看见一个中等个的马夫正在给马匹修剪马鬃。   除了厨娘以外,珀西家的仆人,全都一一出现在格蕾丝的眼前。   进入门厅之后,格蕾丝就看见了已经回家的珀西夫人。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珀西先生递给了她一杯热牛奶,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约瑟夫向格蕾丝投去了然的一瞥。   这对夫妻的感情确实算不上多么好。   鉴于珀西夫人现在情绪稳定,格蕾丝决定先对她进行询问,“珀西夫人,您还记得伊利亚昨天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吗?”   “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当时外面   的阳光很好,所以我就让保姆带着伊利亚到花园去,女管家为我们准备了茶和点心。我们在那坐了半个小时左右,有一群孩子从门前路过,他们问我,可不可以带着伊利亚和他们一起玩……”   珀西夫人带着哭腔,崩溃地说道:“等我回过头去看伊利亚的时候,却发现他不见了!”   “也就是说,伊利亚是在那群孩子出现的时候失踪的?”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但我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带走多久了。我当时……我当时的注意力有点分散……”   面对格蕾丝的询问,珀西夫人的神色开始变得躲闪。   作者有话要说:1当时的婴儿无论男女都穿裙子。感谢在2021-01-2015:47:40~2021-01-2116:1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cebear49瓶;竹马非马、玄姬20瓶;福尔蘑菇10瓶;watermelon5瓶; 第290章 婴儿失踪的时间   “那么,伊利亚是怎么被带出来的?”格蕾丝问道:“是用那种木质的婴儿车,还是直接由保姆抱出来的?”   “是婴儿车。”珀西夫人不明所以地看了格蕾丝一眼。   “也就是说,您并不能每时每刻都看到伊利亚,对吧?”   格蕾丝的话让珀西夫人产生了一种隐秘的轻松,好像所有的错误都被推到了婴儿车身上似的,她略微放松肩膀,“是的,克里斯蒂先生,婴儿车的车斗会挡住伊利亚的身体。”   这时约瑟夫走到一边,像是无聊似的,查看着客厅里的一些小摆件。   “那么你呢?我想你应该会一直看着伊利亚小少爷的,对吧?”格蕾丝又把矛头指向保姆。   保姆原本正在小声地抽泣,格蕾丝突然发难,把她吓得猛得发出一声抽气声,“对、对不起,先生,我只是被那些孩子吸引了几分钟的视线,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女管家这时冷哼了一声,成功地让这个年轻的保姆脸色发白。   “有关孩子是怎么失踪的事,我恐怕并不知道,克里斯蒂先生,希望您和公爵大人能原谅我,我得去报社,把讣告发上去,通知亲人和朋友们。”珀西先生站起身来,向其他人说了一声,就带着车夫去了外面。   他走之后,珀西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保姆在她身边,安抚着她的情绪。   格蕾丝则跟着女管家,去了厨房,准备询问一下厨娘的看法。   “那位保姆已经在珀西家工作很久了吗?她和珀西夫人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从时间上来讲,并不能算是很久。”女管家眼皮一掀,似乎不太高兴,“伊利亚小少爷还不到两岁,她又能在这里工作了多久呢?”   她转过头,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她的外表很有迷惑性,人们都喜欢那种看起来天真善良的长相。”   “珀西夫人应该很信任她吧?”格蕾丝看着地板,让睫毛遮盖住自己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一提起这个,女管家就开始有些情绪激动,“是啊!人就是这样走上歪路的!”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暴露了什么,女管家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是鸦片。”格蕾丝   用确定的语气说道。   “哦!”女管家短促地惊呼了一声,“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看来还真的是鸦片。   “这也难怪,您是个侦探。”女管家的语气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难道珀西夫人清醒的时候,不会责怪她吗?”格蕾丝问道。   “不,她不会的。”女管家拉着一张脸,不悦地说道:“夫人只会竭力避免清醒的时间。”   “看来现实生活一定让她感觉到了痛苦。”   “是这样没错。”女管家瞥了格蕾丝一眼,“您这样的年轻绅士没有这样的烦恼,夫人作为女人,虽然和您是差不多的年龄,但却要面对更多的东西。如果一个女人没办法让她的丈夫感到留恋,那么她就会成为社交圈子里的笑话。”   两人没有立刻就去厨房,而是选择在走廊里聊一会儿。   女管家告诉格蕾丝,在珀西夫人怀孕期间,珀西先生找了一个情妇。   直到现在,那个情妇还总是和珀西先生待在一起。   珀西夫人当时作为一个情绪敏感又脆弱的孕妇,发现了这样一件事之后,自然是备受打击。   正因如此,她对伊利亚的情感总是很矛盾。   按照女管家的说法,珀西夫人平时对伊利亚很不错,但她偶尔也会用一种让人感到陌生的眼神,盯着伊利亚出神。   在伊利亚出生之后,珀西先生并没有选择把精力投注在家庭上,而是继续和自己的情妇维持着不伦关系。   格蕾丝听过之后,有些不能理解男人眼中的“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珀西夫人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人,然而这样的人,仍旧会有一个不忠的丈夫。   用女管家的话来说,“男人有时候和动物没什么分别,他们只在乎自己拥有过的女人够不够多,而不在意其他的东西。”   诚然,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   但从现有的事实来讲,男人传播基因的欲望,可能天生就比女人旺盛。   这也就导致“忠贞”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难以坚持的美德。   “不解风情”的珀西夫人被丈夫狠心地抛弃,只能依赖鸦片酊制造的幻觉,维持着表面光鲜的生活。   她的行为虽然软弱,但目前来看,   饮用鸦片酊还算不上是危害别人,充其量不过是虐待自己。   可是保姆主动引诱女主人沾染鸦片,这件事可就有些可疑了。   ……   另一边,约瑟夫在客厅里四处张望。   他发现,每当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酒柜上的时候,那个保姆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而珀西夫人则对这一切一无所觉,只是神情恍惚地流着眼泪。   期间她偶尔还会打个哈欠,让约瑟夫一度怀疑她是犯了酒瘾。   他走出门厅,向着花园走去。   果然没多久,保姆就向酒柜的方向走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一瓶颜色明显和其他酒不同的酒瓶,慌慌张张地倒了一杯酒,送到了珀西夫人面前。   约瑟夫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心底里,他鄙视着珀西先生的为人。   作为丈夫,珀西先生不可能对妻子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但他却什么都没做。   如果女人真的是罪人,那么上帝又为什么赋予她们如此崇高的使命?   如果基督徒尊敬圣母玛利亚,那么他们也应该尊重自己的妻子和母亲。   这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约瑟夫徒步绕过花园,从后门走进了别墅,找到了厨房的位置,和格蕾丝汇合。   “您不能太相信哈里太太的话,她不喜欢那个年轻的保姆,我一直都知道。”   当约瑟夫走进厨房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浑厚的女音。   和很多家庭的厨娘一样,珀西家的厨娘也是那种胖胖的、脸色红润的中年女人。   大概是管理着整个家庭的饮食,厨娘们总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有的时候还会说管家和雇主们的坏话。   眼下,厨娘正在议论女管家哈里太太。   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为格蕾丝询问了一下有关保姆的事。   可以看出来,这一家的仆人虽然不多,但互相之间的关系却并不怎么好。   “不过哈里太太不喜欢她也很正常,自从她来了之后,夫人就不怎么依赖哈里太太了,她们以前就像亲人一样。”厨娘说道。   这时杂活女仆低着头走了进来,询问厨娘是否需要她过来协助准备晚餐。   厨娘招了招手,让她留下   了打下手。   杂活女仆一边熟练地削着土豆,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格蕾丝。   犹豫了一会儿,她开口说话了。   “克里斯蒂先生,我知道一个线索。”   “得了吧,安娜!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厨娘嘲笑着小姑娘的异想天开,“她认为伊利亚少爷是被一个小男孩抱走的。”   “但是我确实看见了……”杂活女仆小声地嘟囔着,“我看到一个小男孩四点半的时候从后门经过。”   “他只是经过而已,你也没看见他抱着孩子,不是吗?”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孩子,但是他当然确实抱着东西。”杂活女仆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你自己也说过,那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干嘛要把伊利亚小少爷抱走?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犯罪。”厨娘说道。   “你确定你是四点半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小男孩吗,安娜?”格蕾丝无视了厨娘对这件事的冷嘲热讽,追问道。   杂活女仆安娜咬着嘴唇上干燥的死皮,说道:“我不能确定,先生,但是我看到那个男孩之后没几分钟,花园里就传来了夫人的声音,她说伊利亚小少爷不见了。”   “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在清理污水桶,按理说我应该早点清理完毕的,但是别墅里的活太多了,我每天必须从早忙到晚。”   安娜即使在说话的时候,也在不停地干活,繁重的工作已经让她习惯了一心二用。   “我当时正在清理污水桶,所以需要开着后门,不然臭味就会飘到楼上去。一听见外边有响动,我就往外看了一眼,就是那时候,一个小男孩抱着一个像是大毛毯的东西飞快地跑了过去。”   安娜在自己的肋骨处比划了一下,“他大概就这么高,不过他跑得太快了,我没看清他的脸。”   “那完全就是个巧合,我从没听说过六七岁的孩子会偷别人家的婴儿。”厨娘觉得安娜就是想出风头,说话的时候语气很不客气。   安娜隐忍地叹了口气,端着一盆削好的小土豆,去了烤箱那边。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安娜。”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去了客厅,准备向其他人确认这件事。   女管   家哈里太太立刻就否决了这个可能,“安娜认为是一个孩子偷走了伊利亚?那是不可能的,那群孩子出现的时候,我刚好就在花园的另一头修剪灌木,我一直盯着那个婴儿手推车,伊利亚那时候一定就已经不在那了。因为我是四点二十分过去的,我四点准备好了茶和点心,把它们送到花园去,之后我就去了工具房,拿了修剪灌木的工具,我到花园另一头的时候,刚好四点二十分。”   “一直到四点半,夫人发现伊利亚小少爷不见了,中间的十分钟,我没看见任何人往婴儿车里放东西,也没看见有人把孩子抱出来。”哈里太太信誓旦旦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116:14:52~2021-01-2212:4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漪月榛20瓶;想不到好名字、wo在飘10瓶;上嵋2瓶; 第291章 资金来源   “如果哈里太太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伊利亚就是四点二十以前被人从婴儿车里抱走,又在快四点半的时候被另一个人抱出了珀西家的院子。”格蕾丝说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杂活女仆和厨娘都在房子里,她们不可能作案,也没必要撒谎”。   她和约瑟夫走在花园的石子小路上,想要重现一下当时的场景。   花园里的桌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所以不存在搬动的可能。   伊利亚的婴儿车,当时也一定在桌子附近,不超过四英尺的位置。   两人走到花园的另一侧,也就是女管家哈里太太所说的“修剪灌木的位置”。   “确实可以看清那边的动向。”约瑟夫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怀疑,那就是这起案子到底是扑克牌的人做的,还是仅仅是普通罪犯做的?”   他解释道:“毕竟如果是绑架犯或者拐骗犯,盯上这样的人家也是非常可能的。你看,珀西家在这附近算是比较富裕的,而且家里仆人不太充足,是比较好下手的目标。”   虽然珀西家有五个仆人,听起来是不算少的,但车夫跟着男主人外出,几乎不在家,厨娘和杂活女仆不是待在厨房,就是待在后门,一般不会在雇主生活的区域活动。   这样一来,剩下的仆人就只有女管家和保姆了。   可惜的是,女管家每天都很忙,昨天伊利亚失踪期间,也就是四点到四点半,她有二十分钟都在忙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花园里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假设她这场案子里是个无辜人士。   而保姆就更加不可信了。   这个年轻女人诱导女主人喝鸦片酊,或者说协助女主人偷偷喝鸦片酊,已经被约瑟夫亲眼看见。   要说这样一个人会真心关系珀西夫人和她的孩子伊利亚,恐怕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保姆在案发之后就一直哭哭啼啼,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提供,这到底是因为她工作疏忽导致悲剧之后的愧疚,还是做贼心虚,谁都说不准。   “扑克牌里就不能有普通罪犯吗?金字塔如果想要塔尖,那么它的脚下也必然要有基石。”格蕾丝反问道。   “他们不仅仅   有普通罪犯,而且一定有很多。”约瑟夫被她的话点醒,“单纯依靠字母牌是没办法将一个犯罪组织经营下去的。”   即使将全世界的罪案统计起来,重大的案件,也绝对占不到所有罪案的百分之一。   依靠这些稀少的案件,或许可以一次性得到很多钱,但时机上却有太多的随机性。   无论是刺杀某个大人物,还是惊天的银行大劫案,这种事总不可能天天发生,甚至可能一年也未必发生一次。   即使回报再高,红小丑作为扑克牌的首领,也不可能完全依赖于这种罪案交易。   对于一个需要长期发展的阻止来说,底层犯罪才是稳定的收入来源。   比较常见的就那么几种。   拐卖妇女儿童、偷渡人口、走私违禁品、绑架、偷窃,诸如此类。   这次涉及的,就是拐卖或者绑架。   一般来说,这种有组织的犯罪,都有固定的行为模式,罪犯们摸索出了一套成功率最高的犯罪手法,通常也会一直沿用着。   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是扑克牌的人做的,那么在以往的案件上,一定可以找到类似的案子。   格蕾丝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弗格斯探长,希望他可以在苏格兰场的档案室里查一查以往的案件。   苏格兰场保存着全国的罪案记录,只要记录在册的案子,在苏格兰场的档案室里,一定会有一份存档。   不过要等苏格兰场从那数不清的档案里找到格蕾丝需要的部分,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格蕾丝和约瑟夫自然是要继续调查的。   “我们假设女管家和杂活女仆安娜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伊利亚应该是四点二十之前被抱出婴儿车,快四点半的时候,被一个不到四英尺高的短头发的人抱走的。”格蕾丝没有用女仆所说的“孩子”的说法。   抱走一个婴儿是孩子可以完成的事,但安娜看见的人是不是个孩子,还有待考证。   接下来,就该询问保姆了。   珀西夫人喝过鸦片酒之后没多长时间,就因为“困倦”去了楼上休息。   格蕾丝也就有机会和保姆聊聊了。   “昨天四点到四点半期间,你一直在婴儿车附近,对吗?”   保姆有些害怕地   摇了摇头,“不是,先生。我昨天去楼上给小少爷拿玩具去了,下楼的时候,夫人正站在婴儿车旁边。我把那个木头做的小玩具递给她,她和小少爷一起玩了一会儿。”   “那时候是几点?”   “我不知道,先生,我没有看表,但是我是在哈里太太布置好餐桌之后才上楼的。”   “你下楼的时候,哈里太太在哪?”格蕾丝走问道。   “我下楼的时候没有看见哈里太太,先生,我猜她那个时候在忙其他的事吧?”保姆又回忆了一会儿,说道:“夫人和小少爷玩了一会儿之后,就回了座位,那个时候哈里太太才拿着一把大剪刀从别墅里出来。”   “也就是说,珀西夫人和伊利亚玩耍的时候,你并没有靠近婴儿车,对吗?”格蕾丝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这时候,约瑟夫问道:“婴儿车当时的位置在哪?”   “在那里,公爵大人。”保姆伸手指向窗外,“婴儿车的位置正对着这扇窗户,不过昨天婴儿车上的遮阳棚被拉开了,所以我下楼的时候,只看见了夫人。”   这扇窗户东侧,就有一个通往后门的、贴着墙壁的小路,旁边是一排半人高的荆豆丛。   也就是说,婴儿当时是头冲着窗户的方向躺在婴儿车里,上面小小的遮光棚刚好挡住了保姆的视线。   保姆下楼之后,就把玩具递给珀西夫人,让她继续逗弄婴儿车里的婴儿。   但是为了不惹人厌烦,这个保姆并没有凑得太近,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   婴儿车本身是有深度的,当时伊利亚到底在不在婴儿车里,除了珀西夫人本人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证明。   然而珀西夫人作为伊利亚的母亲,难道还会自己亲手把孩子扔出婴儿车吗?   这实在太不可想象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最可疑的两个人,就是珀西夫人和保姆两个人。   如果这件事是保姆做的,那么最可能的理由,就是她和真正的杀人凶手计划好要拐走伊利亚,她自己本人就是内应。   而伊利亚之所以被杀死,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误杀。   罪犯有可能一开始仅仅是打算勒索,但是一岁多的小婴儿实在太脆弱了,   也许是鸦片酊喂食过量,也许是毯子蒙住了孩子的口鼻……总之这个孩子因为罪犯看护不当,所以不幸去世了。   于是罪犯只能选择抛弃尸体,并放弃这次的勒索计划。   不过,如果这个罪犯足够贪心,那么隐瞒伊利亚的死,继续勒索,也不是不可能。   放弃勒索的罪犯,很有可能是因为从前从没有杀死过人质,心里感到不安。   第二种,就是蓄意谋杀。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这个案子和扑克牌有关的概率就会变得非常大了。   扑克牌刚刚损失了一个方块j,于是他们改变策略,利用数字牌作案。   数字牌也许不擅长杀人,但对他们来说,偷走一个孩子,是非常容易的事。   如果偷孩子和杀孩子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对于格蕾丝来说,追查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而且以扑克牌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们应该不会仅仅杀一个人就停手。   “现在的问题是,珀西夫人的话根本就不可信,她当时极有可能服用了鸦片酊,意识非常不清醒。”离开珀西家之后,约瑟夫说道。   他和格蕾丝在珀西家待到了五点半,现在天快黑了,两人决定先回丹尼尔斯别墅,明天再来。   “无论珀西夫人说了什么,一旦法官知道她当天服用了鸦片酊,她的证词也就变得不可信了。”格蕾丝眉头紧锁,“如果她承认当时自己在和伊利亚玩耍,那么她的证词就和哈里太太的证词有冲突。即使她不承认这件事,我们也不能以一个正被鸦片控制的人的观点,来认定保姆说谎。”   “哈里太太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约瑟夫说道:“她已经快六十岁了,不像那个年轻的保姆,有可能会有一个唆使她犯罪的情夫。哈里太太这种终身不婚的女管家,很难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伙。而且伊利亚死了,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利益,作为仆人,她没有分配遗产的资格,珀西夫妇又非常年轻,几乎不可能比一个六十岁的老年人更早去世。”   “没错,即使是因为仇恨,失去了女主人的青睐,应该也不至于让人想要杀人。”格蕾丝赞同道。   两人没说的是,女管家哈里太太并没有作案   时间。   女主人和保姆带着孩子在花园里玩,这是很常见的事。   但女管家过去把家里的小少爷从婴儿车里抱出来,这绝对是一件非常引人注目的事。   因为这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   一旦孩子哭闹起来,这事就露馅了。   如果哈里太太不想让孩子哭闹,那么她在抱走孩子之前,就要给他喂鸦片酊。   这又是一项可疑的举动。   无论是抱走孩子,还是给孩子喂鸦片酊,都不是女管家这个日常很少和伊利亚相处的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212:44:10~2021-01-2314:3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cebear10瓶;闇月5瓶; 第292章 卑劣之人   不过整个案子里,还有一个人,也有一定的嫌疑,那就是珀西先生。   这个人全程对自己儿子的死,都表现得比珀西夫人更加漠然。   从这一点来看,珀西先生对他的孩子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在维多利亚女王治下的时代,英国很多中产家庭都是这样。   丈夫在外工作,妻子操持家务。   通常孩子是由保姆带到六岁左右,家里才会聘请家庭教师,十二三岁时,再送到公学读书。   如果家庭的女主人比较爱孩子,那么孩子六岁前,就会和母亲有比较多的接触。   但是,一旦女主人是那种热衷社交,不顾家庭的人,那么孩子的童年,也就基本是和保姆以及家庭教师一起度过的了。   而家庭的男主人,父亲的角色,基本上是缺失的。   除了用餐时间,孩子们可能根本一整天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正因如此,很多中产家庭看似光鲜,等到男主人年老的时候,却往往与子女无法融洽相处。   “父亲的威严”在孩子们长大以后,也就变得不怎么具有威慑力了。   整个英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中产阶层,维持着这种“虚假的温馨”。   “珀西先生也许并没有把他的儿子当成一个孩子,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缩小的成年人,珀西家未来的继承人。”约瑟夫讽刺地说道:“一个人只要有健全的身体,就可以成为父亲。”   “不过,我倒是不认为珀西先生这样的人会主动害死自己的孩子。”格蕾丝说道。   珀西先生是那种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   他无视妻子的辛苦,在妻子孕期就能做出背叛两人感情的事,并且毫无愧疚之心。   但同样的,他为妻子提供着优渥的物质生活。   这种男人通常都很狂妄的认为自己可以同时拥有妻子和情人。   妻子对他来说,就是支撑体面生活,生下继承人的工具。   情人则是他发泄欲望、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卑劣本性的垃圾场。   珀西先生不会希望破坏这种平衡。   他需要一个体面的、品德高尚的妻子,以及一个身份正当的孩子,以体现他的社会地   位。   但是,他平时和情人相处的时候,很有可能给了某个情人错误的暗示,让那个女人以为没有了伊利亚,她就可以成为成为珀西夫人,或者她的孩子就可以成长珀西家的继承人。   至于这个推测是否成立,当然是需要格蕾丝自己去调查的。   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约瑟夫已经从背后抱住了她,“你永远也不会有那种担忧的,格蕾丝。”   这个高大的男人,弓着后背,把自己的下巴搭在格蕾丝的肩头,像一只白熊犬一样,温和地说道:“我会是一个忠诚的丈夫,永远忠于你一个人。”   格蕾丝耳根一热,“怎么突然说这些?”   “一个合格的爱人,应该给对方安全感。”约瑟夫看着格蕾丝的颈侧,眼神微暗。   他才不会告诉格蕾丝,霍布利那家伙偶尔会给他写信支招。   霍布利先生上次在信中提到,不能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最终会惹火烧身——因为失去安全感的女人可能会变得疯狂。   当然,霍布利先生也提到,不能给女人过分多的安全感,那样就会显得这个男人没有自我。   这一点成功的被约瑟夫忽略了。   约瑟夫并不知道,霍布利先生之所以给他写信,完全是出于对一个男同胞的“怜悯”。   毕竟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的爱情之路这么漫长——再拖一拖,都够打一场玫瑰战争了。   眼下,约瑟夫正在书房里,和自己的总管紧紧相拥。   至于被那个霍布利私下挖苦什么……   管他呢!   ……   第二天,格蕾丝和约瑟夫并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珀西家,而是提前了一个小时。   两人进门前,先绕着这栋乡间别墅的外围走了一圈。   别墅正门对着主路,包括花园在内,都被四英尺高的木制栅栏包围着,两人仔细查看了栅栏,并没有发现任何破损。   后门那里没有栅栏,从这里出去,有过一小片荒地之后,就是一片公共林地,后面是是通往村庄的路。   附近的村子有不少孩子,经常会来别墅周围的街道玩耍。   当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走到林地附近时,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棵树下,似乎在   争吵着什么。   “我从没想过你会做出这种事!”珀西先生严厉地说道:“我不会包庇你的,警察早晚会查出来。”   “不,不,那不是我做的!珀西先生!请您相信我!”保姆站在他对面,捂着脸哭泣。   “我不可能和我的妻子离婚,我们一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我早就知道你有着强烈的嫉妒心,别狡辩了,比阿特丽斯。”珀西先生的语气又失望又惋惜。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个人藏在一棵大树背后,聚精会神地偷听。   “如果一件事我没做过,我要怎么证明呢,珀西先生?那不是我的错,我根本不知道伊利亚少爷是怎么失踪的。”保姆比阿特丽斯为自己辩护。   “苏格兰场的弗格斯探长告诉我,伊利亚被人喂了不少鸦片酊,除了你,不会有人碰那东西。你做过什么事,我全都知道,乔不可能会自己主动碰那东西。”   看起来,珀西先生对自己妻子沾染鸦片的事一清二楚。   但是这个男人却一直没有谴责比阿特丽斯,而是假装看不见。   直到他的儿子死了,他才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真是个“好丈夫”啊!   格蕾丝讽刺地想着。   “您知道?哈哈!您知道!”比阿特丽斯有些疯狂地大笑出声,“您打算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珀西先生勃然大怒。   “我诱骗夫人服用鸦片酊的事,明明是您暗示我的!‘让乔变得晕乎乎的,就没空管我们的事了。’这是您的原话!”比阿特丽斯用仇恨的语气说道:“如果我因此被指证为谋杀犯,那么您也脱不开干系!”   “你果然害死了伊利亚!”   “我没有!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   在两人的争吵逐渐上升为互相谩骂之前,格蕾丝走了出去。   “我想你们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偷情和疑似杀人的秘密被人偷听,保姆比阿特丽斯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您不会也要晕倒吧?”约瑟夫讽刺地看向脸色发白的珀西先生。   最终,三人去了别墅的书房。   “我必须申明一点,这是一起谋杀案,我的委托人并非是您珀   西先生,而是苏格兰场。您所说的一切,我都会转交给弗格斯探长,也就是说,一旦您对我撒谎被查证,那么您就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格蕾丝对这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毫无好感。   出轨本身就值得唾弃,连自己妻子管理的女仆都不放过,就更加令人厌恶。   珀西先生知道在格蕾丝这里,他是没有任何信誉可言的,于是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格蕾丝。   原来,珀西先生并非只有一个情人,而是有好几个。   其中就包括一年前才来到珀西家的保姆比阿特丽斯。   当时珀西夫人刚刚生下伊利亚,身体十分虚弱,夜里自然不可能和丈夫做夫妻间的事。   但是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珀西家的朋友会经常上门拜访。   这种时候,珀西先生当然不可能到情人那里去。   于是他就盯上了家里年轻漂亮的保姆。   比阿特丽斯虽然算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但毕竟出身劳工阶级,没有什么见识。   没过多久,她就开始趁着女主人休息的时候,和珀西先生偷情。   珀西夫人对此并不知情,但却对珀西先生在外面的情人有所耳闻。   比阿特丽斯一方面愚弄着自己的女主人,诱骗她服用鸦片酊,最终在鸦片中迷失自己。   另一方面,她也用这种方法,讨好着珀西先生。   有的时候,女人对于女人的迫害,甚至比男人还要严重。   比阿特丽斯通过这种方式,赢得了珀西夫妇双方的信任。   珀西夫人把比阿特丽斯当成自己的朋友,不仅仅在薪酬上对她格外优待,还经常向她吐露心声。   当然,这些心声,最终都会被比阿特丽斯以一种调侃的口吻,转告给珀西先生。   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肆意地消耗着珀西夫人的善良,直到伊利亚死亡,两人才因为今天在树林里的争吵而闹翻。   不过珀西先生本人确实没有参与这次的案子,他当天确实是在忙生意。   由此可见,他对于比阿特丽斯杀人的推测,也并不完全可信。   而比阿特丽斯则坚持声称,自己根本没有给伊利亚喂过鸦片酊,更没有把他交给某个谋杀犯。   只是住在这   栋别墅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说辞。   然而,到了大约十点半的时候,女管家哈里太太发现了一件大事。   珀西夫人在自己的卧室里沉睡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   哈里太太在主卧叫了珀西夫人好几次,都没能把她叫醒,期间她甚至还摇晃了珀西夫人几下,但仍旧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杂活女仆安娜立刻去找来了医生。   “太晚了,她服用了过量的鸦片酊。”医生给珀西夫人做了检查之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珀西夫人的呼吸逐渐衰弱了下去,最终彻底停止。   一夜之间,三口之家,就只剩下了珀西先生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314:35:02~2021-01-2322:0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樱2瓶; 第293章 谁是罪犯   “是你!龌龊的女人!”珀西先生指着比阿特丽斯,破口大骂。   “您又要怎么证明这件事不是您做的呢?我只是夫人雇佣的保姆,您却和她住在同一间卧室。”比阿特丽斯丝毫不让地反击。   “我想我们得让库珀先生来一趟。至于你——”格蕾丝走到门口,对着车夫说道:“去苏格兰场找弗格斯探长报案,告诉他珀西夫人因为服用鸦片过量去世了,他会明白的。”   “鸦片酊过量通常需要多长时间才会发作?”约瑟夫询问在场的医生。   医生说道:“一般来说,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不过……库珀夫人似乎习惯了饮用鸦片酒,这样的话,使她中毒的剂量要比普通人更大,发作时间也会有所延长。”   说完这些,医生就提着药箱离开了。   他走后,别墅就被一种复杂的气氛包围着。   女管家用仇恨的眼神盯着珀西先生和比阿特丽斯,仿佛他们就是杀人凶手。   厨娘从厨房过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在女管家和比阿特丽斯之间逡巡了一会儿,就再次回了厨房。   杂活女仆安娜安静地现在角落,绞着手指,似乎在考虑自己的去留问题。   比阿特丽斯面容冷淡,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的意思。   珀西先生则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比起相信他心中有所懊悔,格蕾丝更加相信,他是在担忧自己的声誉。   在男女极端不平等的时代,大多数的婚姻,都注定是一个悲剧。   因为没有哪一个人,天生就是奴隶。   也没有哪一个人,会从始至终甘心一辈子做奴隶。   当男人对女人的剥削成为常态,有过不正当的行为的男人,就会自我催眠,认为这些不正当的事都是正常的。   正如珀西先生不断地背叛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却不敢当面指责他一样。   珀西夫人作为受害者,反而成了有罪的人。   因为是她的“魅力不足以留住她的丈夫”。   这种论调,仿佛妻子就合该是丈夫的专属妓·女。   格蕾丝明白,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还有无数个“珀西夫人”正在死去。   约瑟夫把手放在格蕾丝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抚着她。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弗格斯探长和库珀先生都赶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弗格斯探长问道。   “目前还没有确认是自杀还是他杀。”格蕾丝说话的时候,库珀先生已经奔着尸体去了。   格蕾丝和约瑟夫站在门厅的位置,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警察去搜查所有的房间。   至于珀西先生会不会有意见,这一点已经被弗格斯探长无视了。   毕竟犯罪嫌疑人没资格反对搜查。   “我们在主卧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鸦片酊剂,柜子上还有一只酒杯,库珀先生认为酒杯里有残留的鸦片酊。”一名警察说道。   另一名警察这时也从主卧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日记本。   “这是珀西夫人的日记,探长。”   弗格斯探长接过日记本,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就把日记本递给了格蕾丝。   映入眼帘的,是珀西夫人的最后一篇日记。   日记的日期是三天前,内容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我终于知道了比阿特丽斯劝我服用鸦片酊的原因。”   珀西夫人,居然在三天前,就知道了保姆和珀西先生的不伦关系。   但是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而是选择了缄默。   但是警察搜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找到任何遗书。   如果珀西夫人确实是自杀,那么她一定是对这个世界十分绝望,以至于不愿意留下只言片语。   “这瓶鸦片酊上的标签显示,开药的时间是三天前。”库珀先生拿着床头柜的那个小药瓶说道。   药店一般不会直接卖鸦片酒,而是给顾客开一些可以溶于酒中的鸦片酊剂。   比阿特丽斯看到药瓶的时候,就立刻否认道:“那瓶鸦片酊并不是我买的,夫人让我去买的鸦片酒,都放在酒柜的最下层。”   她说话的时候,格蕾丝听见女管家低声说了一句“恶毒的魔鬼”。   弗格斯探长派了警员,去附近的药店调查这件事。   比阿特丽斯和珀西先生因为嫌疑重大,所以被弗格斯探长分别带到了两个房间,由他和加里警官单独审问。   格蕾丝和约瑟夫留在了客厅,准备听听女管家的看法。   在这件事上,她的情绪格外激动。   “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不可信,她是个魔鬼,没有任何同情心。男人不能理解夫人的痛苦,但她不可能不理解。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女管家先是言辞激烈地控诉了一番比阿特丽斯的行为,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我不知道她和您说了什么,但是在我看来,把孩子偷走的人只有可能是她。夫人难道会自己把孩子送给别人吗?她绝不会那样做的。”   珀西夫人在婚姻问题上表现得十分软弱,从这一点来看,她确实不像是一个会对别人主动发起进攻的人。   “我记得你在四点二十的时候从别墅里出来的,那时候珀西夫人在做什么?”格蕾丝问道。   “她就坐在桌子旁边,不过她当时看起来精神恍惚,我猜测比阿特丽斯又给她喝了鸦片酒。”女管家板着脸说道。   “比阿特丽斯呢?”   “她当时就站在夫人旁边,和她聊天。那个贪婪的家伙,我猜测她是在夫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又骗走了什么东西。夫人的珠宝已经被她骗走了好几件了。”   她的话让格蕾丝一愣。   如果保姆当时是站在珀西夫人的旁边,那么她和珀西夫人,不就都背对着婴儿车了吗?   而且女管家是在珀西夫人回到座位之后才出来的,这中间应该有一两分钟的空白时间,可以让真正的罪犯作案。   无论是珀西夫人自己,还是女管家,又或者是杂活女仆和保姆,都有可能作案。   女管家说完自己的看法,就回到别墅继续工作去了。   她告诉格蕾丝,她会等到珀西夫人的葬礼结束之后再离开。   “除了厨娘之外,每个人都有作案机会。”约瑟夫面色凝重的说道。   作为侦探,两人不可能因为情感上的同情,就把珀西夫人排除在外。   “如果别墅里的罪犯只有一个人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先假设只有一个人说谎了。”格蕾丝分析道:“首先是珀西夫人,我们先不分析她的动机,仅仅是作案机会上,她可以在保姆下楼的时候,就把伊利亚抱出婴儿车,藏在灌木丛之类的地方。那么快到四点半的时候,另一个人来到灌   木丛,抱走了伊利亚,恰巧被杂活女仆看见了,这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约瑟夫同意地点点头,之后语气一转,“但是放在别人身上,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他说:“如果罪犯是保姆比阿特丽斯,那么她完全可以捏造事实。珀西夫人那个时候喝了鸦片酒,整个人精神恍惚,比阿特丽斯趁着她回到座位的时候,把伊利亚抱出婴儿车,之后再走回来,也不过需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婴儿车的位置正对着一扇落地窗,旁边就是一条种满了半人高的荆豆的小路,直通后门。   比阿特丽斯完全可以把伊利亚抱到灌木丛里藏起来。   “不过安娜和女管家是比较特殊的。”格蕾丝说道:“你看,如果女管家作案,那么她就只能从后门走出去,趁着比阿特丽斯和珀西夫人背对着婴儿车的时候,把孩子抱走,之后再若无其事地从前门走出来。那个时候安娜正在后门清理污水桶,如果女管家从后门出去,她一定能发现。这说明,如果女管家是抱走孩子的人,那么安娜也一定说谎了。”   “安娜也完全有可能一个人作案,她可以直接从后门溜出来,趁着比阿特丽斯背对着她的时候,把伊利亚抱走。”约瑟夫说到这,突然皱起了眉头,“但是这中间有一个问题。”   “如果安娜没有说谎的话,伊利亚就至少在灌木丛之类的隐蔽处待了十分钟。”格蕾丝了然地说道。   这是最奇怪的一点。   是谁给伊利亚喂了鸦片酊?   女管家可以把孩子抱走,但是却没办法在婴儿车前给他喂鸦片酊,那既耽误时间,又容易惹哭孩子。   鸦片酊又不是立刻就能起效果,就像喝酒一样,这东西怎么也需要几分钟才能让一个婴儿保持安静。   无论是女管家还是安娜都没办法办到这一点。   能办到这一点的只有珀西夫人和比阿特丽斯。   但是她们这么做,就要承担一个风险。   那就是在那十分钟里,伊利亚随时可能被其他人发现。   在犯罪过程中,每一分钟都有可能产生变故。   让伊利亚躺在地上十分钟,还要随时提防着被人发现,在这种情况下,珀西夫人却在发呆,而比阿特丽斯   竟然在和她闲聊。   怎么看,两人当时的表现,都不像是因为犯罪而紧张的样子。   尤其是珀西夫人,她绝对不可能会是一个经常犯罪的惯犯,如果她有这样的心理素质,也就不会任由自己的丈夫在家里都这么荒唐了。   至于比阿特丽斯,即使她能够表现得轻松,当时的情况,她也应该设法让自己面对着后门的那条小路,这样才可以防止别人发现伊利亚被丢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322:07:17~2021-01-2413:4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龙好听又好吃、千夜绯雪10瓶;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1瓶; 第294章 被藏起来的纸条   至少格蕾丝认为,一个人在做亏心事的时候,即使表情再怎么淡定,行动上也没办法一点也不心虚。   如果伊利亚被人发现昏睡在地上,那么事后一定会有人发现,有人给他喂了鸦片酒。   那个时候,嫌疑最大的人,自然就是比阿特丽斯。   而珀西夫人作为伊利亚的母亲,应该也不至于狠心到害死自己的孩子,却一丁点犹豫和后悔都没有的份上。   或许罪犯捂住了伊利亚的嘴?   但是单纯捂住嘴,真的可以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吗?   更何况伊利亚的尸检报告里,确实有服用鸦片酊的记录。   这个案子里,有一个奇怪的矛盾点。   那就是能够给伊利亚喂鸦片酊的两个人,必然要让伊利亚在地上待十分钟以上,并且丝毫不防备其他人发现孩子的踪影。   而能够立刻作案的两个人,却都没办法给伊利亚喂鸦片酊。   “如果是安娜和比阿特丽斯合作,这件事也就变得简单了。”约瑟夫说道。   但他自己认为这件事的可能性并不大。   比阿特丽斯已经来到这里一年了。   而安娜仅仅来到这里一个多月。   这两个人合作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互相之间也不会太过信任。   单纯为了偷一个孩子,就在一栋房子里安排两个内应,除了扑克牌,恐怕没有其他犯罪组织会干出这种事。   但是扑克牌也不可能一年前就预料到现在的事,把一个成员安排在珀西先生这种没什么价值的中产人士身边,简直就是一种资源浪费。   即使是为了绑架孩子,这种事最多一个月,也基本上是可以完成的。   除此之外,珀西先生还有什么可图谋的东西吗?   一个年薪五百英镑的人,应该还不至于让扑克牌这样的犯罪组织费这么大的心思。   除非被扑克牌安插进来的人,是安娜这个新来的。   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比阿特丽斯不会和一个不信任的人合作。   整个案子的推理,居然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格蕾丝咬着嘴唇,眼睛失神地盯着花园的地面。   这时女仆   安娜冲了出来,神色焦急地说道:“克里斯蒂先生,我想、我想我恐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告诉您。”   她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别慌,告诉我,你忘记了什么事?”格蕾丝平静的语气让女仆镇定了下来。   “是今天早上,我正在走廊里擦拭地板,哈里太太进去叫夫人起床,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似乎……似乎很不高兴。”安娜犹豫着说道:“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不高兴,哈里太太平时总是板着脸,但是她今天早上好像格外不高兴。”   “那是几点的时候?”   “是九点钟,先生那个时候应该在餐厅吃早餐。哈里太太去了楼下,我听见她告诉先生,说夫人想在楼上用餐。”(1)   后来哈里太太期间又去了楼上好几次,这件事格蕾丝和约瑟夫都知道了。   女仆说完这些,又连忙表示,自己并没有暗示哈里太太是杀人犯,只是觉得那张纸条可能是夫人的遗嘱。   由于这件事,女管家虽然激烈地反对弗格斯探长的搜查,但还是被人从手提包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确切得说,是一封信。   信的内容如下:   “哈里太太: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把它转交给苏格兰场的弗格斯探长。   我为自己的行为而悔恨,同时也觉得人生黯淡无光。   三天前,也许是我需要鸦片酊的剂量越来越大,因此比阿特丽斯给我的那杯酒,并没有让我睡着很久。   我醒后,就推开了房门。   走廊里,我听见了比阿特丽斯和康斯坦丁的声音……   我无法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只知道自己懦弱得连冲进那间卧室的勇气也没有。   我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个知心朋友,却没想到真相如此残酷。   你是对的,哈里太太,我不应该信任一个花言巧语的女人。   这几天,我被痛苦包围着,甚至想过带着伊利亚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是我害死了他,比阿特丽斯走开后,我给他喂了一勺鸦片酒。   他用那双纯洁无辜的眼睛看着我,我怎么能够做出这么狠心的事呢?我没有再给他喂那些可怕的毒药   。   可是我还是害死了他。   我想他应该是因为那一勺鸦片酒睡着了,所以才会被绑架犯抱走。   我的罪孽简直不可饶恕,只有在地狱里承受刑罚,才能让我减轻一些因为害死伊利亚而产生的痛苦。   哈里太太,我的嫁妆都会留给你,也请你把真相告诉弗格斯探长。   希望他可以因为我的死,而原谅我的卑劣。   苏”   珀西夫人写遗嘱的时候,并没有用丈夫的姓氏,可见他已经对珀西先生没有任何留恋了。   “珀西夫人并不是杀死伊利亚的凶手,那一勺鸦片酒并不是伊利亚的死因。”库珀先生低声说道。   女管家捂着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肮脏的罪人!为什么夫人要自杀,她才是应该活着的人!那两个偷情的罪人,他们应该下地狱!”   在场的人里,没有谁会责备死去的珀西夫人。   即使她真的给伊利亚喂了一勺鸦片酒,罪犯偷走孩子的行为也依旧是犯罪。   正如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吃了安眠药,沉睡在卧室里,谋杀犯冲进来杀死了他,谁也不能说有罪的是安眠药。   只是这样一来,鸦片酊的来源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珀西夫人曾经动过带着孩子一起死去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在她刚刚动手的时候,就因为孩子可爱的面孔而打消了。   而女管家之所以藏起这封信,目的就是希望警方怀疑珀西先生和比阿特丽斯,让这两个人付出代价。   只可惜她的举动被女仆安娜看到了,并把这件事转告给了格蕾丝。   不过这个女仆,算是做了一件蠢事。   她原本以为可以把疑点引向女管家哈里太太,却没想到,最后暴露的是她自己。   其实这件事非常好理解。   如果是女管家偷走了伊利亚,那么她完全没必要把这封信藏起来。   因为在格蕾丝的推测里,一旦女管家哈里太太犯案,那么在后门干活的安娜,必然是她的同伙。   现在安娜主动揭发哈里太太,正说明了两人并非是同伙。   没有安娜的帮助,哈里太太根本没办法无声无息地把孩子偷走。   而比阿特丽斯对珀西夫人给伊利亚喂鸦   片的事并不知情,否则今天被质疑的时候,她就会说出这件事。   唯一有可能看见珀西夫人给伊利亚喂鸦片的人,就是随时都可以从后门绕到小路上偷看花园里情况的安娜。   而所谓的有一个小男孩抱走伊利亚的话,根本就是个谎言。   就算真的有一个小男孩抱走了伊利亚,安娜也绝对是他的同伙。   只不过格蕾丝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和约瑟夫配合演了一场戏。   两人一口咬定,哈里太太有重大的嫌疑,使得弗格斯探长将信将疑地把哈里太太看守了起来。   格蕾丝还无比真诚地夸奖了安娜一番,表示她这次真是“帮了大忙”。   暗地里,格蕾丝却通知弗格斯探长安排便衣警察,跟踪安娜,看她会不会和其他人联络。   当天夜里,便衣警察们就有了大收获。   安娜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犯罪团伙,平时做的都是拐卖和绑架勒索的勾当。   其中大多数的成员,甚至连数字牌都不是,仅仅是数字牌的下线。   他们原本已经策划着犯下第二起案子,结果却被弗格斯探长带着人,抓了个正着。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审讯过后,弗格斯探长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   “七十多个人,每年绑架四百多个孩子!还有三分之一最后撕票了!”   然而格蕾丝目前只关心一件事,“有多少张数字牌?”   “八张。”弗格斯探长叹了口气,说道。   也就是说,目前数字牌已经被抓住了十人,还有一个女人目前没有被抓住。   数字牌一共是三十二张,格蕾丝不相信红小丑舍得把他们都派过来。   现在看来,所有被派过来的字母牌应该不会有足够的辅助人员了。   他们要么就是两人合作,要么就是单打独斗。   如果这群变态杀人犯一起作案,这种显眼的作案特征,以及恐怖的杀人数量,反而会加速格蕾丝抓捕他们的速度。   但他们单独行动,也方便了格蕾丝把他们各个击破。   以红小丑这种利益为上的处事态度,她能把自己的人手派出去一半协助黑小丑,就已经是大出血了。   所以格蕾丝推测,这次的字母牌牌除了黑小丑以外,应该不会超过六个人。   再排除掉已经被绞死的方块j,字母牌包括黑小丑在内应该最多还有六人。   然而之后的审讯,却带给了格蕾丝一个意外惊喜。   她居然在监狱里,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那个非洲公主的女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413:44:56~2021-01-2420:2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昭蓝10瓶;木玛5瓶; 第295章 杀人的小丑   由于这个女人的出现太过巧合,格蕾丝很难相信,她只是个普通的下线。   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茱莉娅的红宝石项链,就是这个女人拿走的。   红小丑想要营造一种无所不能的形象,这一点对于格蕾丝来说,未免有些可笑了。   “不要惊动她,假装不知情,盯紧她。”   一直到离开监狱,格蕾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和约瑟夫都表现得相当目中无人,似乎并没有把这群下层罪犯放在眼里。   而且单纯从法律上讲,那名黑人女仆并没有犯下任何罪行。   至少目前的证据,没办法证明她参与了任何一件拐卖或者绑架的案子。   在这里,她的身份依旧是女仆,是这个绑架团伙的一个女首领的女仆。   仅仅凭借这一点,苏格兰场并不能把她长久的关在监狱里。   而且神奇的是,红小丑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来控制她的手下,这些人即便要上绞刑架,也没有出卖任何没被抓的同伙,更没有把那个黑人女仆供出来。   他们一致声称那个名叫珍妮弗的黑人女仆就只是一名女仆。   弗格斯探长只能选择把这个女人释放出监狱。   加里警官去牢房的时候,板着脸,半真半假地说道:“珍妮弗,你可以离开了。记住,下次不要再给这么卑劣的雇主工作了。”   珍妮弗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回答道:“遵命,警官。”   就这样,珍妮弗暂时获得了自由。   只不过苏格兰场的便衣警察们,随时都在盯着她。   ……   “实际上,我对珍妮弗那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她毕竟是个罪犯。”   书房里,格蕾丝叹了口气,“我知道她的出现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可是如果我不把一部分精力分出来,用来盯着她,她就一定会犯罪。”   约瑟夫坐在她对面,把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这根本不是一件可以选择的事,红小丑的人会分头行动,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吸引你的注意力,无论你是否采取行动,其他   人也依旧会犯罪。而珍妮弗是个黑人,她在英国的行动会比其他人更显眼,与其让她参与犯罪,还不如把她当成诱饵。反正只要她不犯罪,即使苏格兰场的人盯着她一辈子,她也不会进监狱。”   与正直的人相反,卑劣的人做事根本没有任何道德约束,他们致力于给别人制造麻烦,却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格蕾丝明知道这是一个两头不讨好的陷阱,但以防万一,也必须分出精力盯紧这个女人。   因为一旦她把全部精力用在抓捕其他人的时候,这个女人一定会出来捣乱。   而扑克牌的人出来捣乱,其结果必然是杀人。   这就像是电车难题。   当电车行进的铁轨前方被绑住五个人,另一个铁轨只绑住了一个人,电车改换轨道即可牺牲一人,救下五人。   究竟要不要改换轨道?   格蕾丝没有权利决定,是不是要牺牲一个人,去救更多的人。   除非她选择的是牺牲她自己。   ……   随着时间的流逝,扑克牌的人似乎沉寂了下来,转眼就来到了冬季。   在此期间,格蕾丝非但没有觉得平静,反而更加焦躁不安。   终于,在圣诞节当天,罪案发生了。   死亡的人数并不像格蕾丝想象的那么多,只有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这次的案子并不隐蔽,反而有众多的目击者。   弗格斯探长被这些目击者的话,绕得团团转。   “这群人简直谎话连篇!”   格蕾丝和约瑟夫赶到苏格兰场的时候,就听见弗格斯探长在办公室里发脾气。   “我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弗格斯探长学着目击者的语气,十分讽刺地表演着这场闹剧。   “我看见了,弗格斯探长,凶手是一个丰满的女人,脸上戴着小丑面具!”   “哦不,弗格斯探长,我说的才是真的,我看见了凶手,他就是从那栋房子里跑出来的。他是个小个子男人,戴着小丑面具!”   “他们都在瞎说,弗格斯探长,凶手是个大块头男人,一副工人打扮   ,脸上戴着小丑面具!”   “才不是那样,凶手是个老太太!”   “不!凶手是个侏儒!”   格蕾丝听完了全程之后,不由脸色怪异。   “也就是说,案发现场冲出去了五名凶手?”   “是啊。”弗格斯探长没好气地说道:“但是,死者是一刀毙命,难道我要告诉记者,这五个人一起捅了死者一刀吗?”   约瑟夫和格蕾丝两个人面面相觑。   三人很快到达了案发现场。   “就是这样,凶手豁开了死者的脖子,一刀毙命,手法非常利落,根本不存在第二刀的可能。”库珀先生查看了尸体之后,立刻认定死者身上只有这么一个伤口。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格蕾丝问道。   弗格斯探长摇了摇头,“目前还没确认,因为这根本不是死者的房子,真正的房主一家正在意大利度假。”   “他是怎么进来的?这种家庭不会没有仆人吧?”约瑟夫诧异地问道。   “有目击证人说,死者是和那五个疑似凶犯的人一起进入别墅的,他们是从正门进来的。这群人表现得很自然,邻居们甚至以为他们是房子的新主人。不过你们也知道英国人的性格,他们轻易不会主动和陌生人说话。”   按照弗格斯探长的说法,五个嫌疑人是和死者一起进入房子的,而且期间没有任何可疑举动,所以邻居们以为他们进入这栋房子的行为是正当的。   由于当时距离不近,所以没人看清那些人的脸。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进入房子之前,死者没有被劫持,也没有和任何人起冲突。   但是进入房子以后,这五个人,其中一人杀死了死者,并且五个人分头逃跑,被五拨不同的目击者亲眼看见,并被认定为凶手。   这个案子的真正难题,是格蕾丝无法确定,杀死受害人的那一刀,究竟是谁做的。   如果不能确定真正的凶手,这个案子就不能定罪,也永远不可能结案。   这才是黑小丑留给格蕾丝的难题。   因为格蕾丝如果不能指出   真正杀人的那一个,即使五个人都被抓住了,最终也必然要无罪释放。   格蕾丝看着死者茫然的脸,眉头紧锁。   她决定先和几个目击者分别谈一谈。   第一个来警局反映情况的,是一个厨娘。   她工作的地方,就在案发地点一百多码外的一栋小别墅里。   “我平时就待在厨房,厨房的窗户正对着后面那条街。”厨娘向格蕾丝解释房屋的布局。   “我当时正在准备圣诞布丁,一个人站在窗户前搅拌馅料。”厨娘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个女人戴着一个可怕的小丑面具从窗户前经过,淡绿色的裙子上全是血。说实话,那张面具简直让人睡不着觉!她身上的血就更吓人了!”   “你看见她从那栋房子里跑出来了吗?”格蕾丝一边快速地记笔记,一边问道。   “哦,天哪!不是她还能是谁呢?那个女人身材丰满,看起来很有力气。要我说,很多男人可能都不是她的对手。而且我从来没见过女屠夫,她身上的血是从哪来的呢?这里是别墅区,从来没有人养猪,她身上的只能是人的血。”   厨娘说到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怕的杀人犯,幸亏她当时没有把脸转过来往窗户里看,否则我恐怕要被她吓晕过去。”   “她的身高有多高呢?”   “应该有五英尺七英寸(约170cm),和很多绅士一样高,所以我说她是个可怕的家伙。”   约瑟夫这时说道:“厨房里的窗户应该不是落地窗吧?你是怎么看出她的身高的?”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问,你们这些聪明人总是在纠结这种小事,那个大胡子探长也问过我了。”厨娘脸上露出一抹得意,“这么说吧,我认识一个小商贩,我有时候会开窗找他买点小东西,不过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冬天的时候我可不会把房子里温暖的空气奢侈地放到外面去。那个小贩有五英尺七英寸高,他站在窗外的时候,和昨天那个可怕的女人差不多高。”   约瑟夫想了想普通人家房子的构造   ,说道:“你当时的位置一定比她要高吧?”   “那是当然的,虽然我只有五英尺高,但是一楼的地面比外面高了一英尺多,我站在厨房里,还能看见她的头顶。”   “她的手里是否拿了武器?”格蕾丝追问。   “我想她没拿,她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双手正在扯着自己的衣服,我猜测她应该是想把那件带血的外套脱掉。而且她没有戴帽子,我不知道她是一开始就没戴,还是逃跑的时候把帽子丢了。”   在这个时代,出门不戴帽子的人是极少数。   即使是工人家的孩子,出门也会戴上一个破旧的贝雷帽。   格蕾丝几下这一点,就让厨娘回去了。   “可以确定,这个女人是我们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罪犯。红小丑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这种犯罪手法,可以让她的损失降到最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420:24:32~2021-01-2515:4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莫100瓶;深夜肝论文、椰子汁10瓶;16-柠檬猫3瓶; 第296章 五个嫌疑人   无论这次红小丑派出了多少人,单就这次的谋杀案而言,她最多也不过是损失一个人。   目前格蕾丝已经知道了第一个嫌疑人的特征——身材高大丰满、留着棕色头发的女人,身高五英尺七英寸。   紧接着,她就询问了第二个目击证人。   这次的目击证人,是一位独居的老妇人。   她是所有目击者里,离现场最近的人,因为她的别墅就在案发现场对面。   嫌疑人跑出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客厅的扶手椅上织毛线打发时间。   “我就坐在落地窗对面,身体左边靠近壁炉。那个小个子男人突然就冲了出来,面具上有很多红色的斑点,我猜测那应该是血。”老妇人摘下自己的夹鼻眼镜,“近处的东西我看不清,但是远处的东西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有一双惨白的手,和他的黑色套装对比很明显。   他个子不高,应该只有五英尺五英寸左右,戴着高礼帽也没有公爵大人高。嗯,一个苍白的小个子男人。”   老妇人的话让格蕾丝陡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曾经“死”于火灾的黑桃j,也就是在格蕾丝第一次与黑小丑接触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伦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格林先生。   这个人自从那次案子之后,就再也没出站过。   在苏格兰场的档案室里,格林先生已经是死亡人口了。   不过格蕾丝对于扑克牌的狡猾可以说是了解颇深。   只要没看见尸体,她都会默认这个罪犯有可能还活着。   黑桃j是她一直没能确定生死的漏网之鱼。   现在,这个家伙很有可能已经回来了。   苏格兰场有着格林的详细资料,以这个为突破口,一旦格林真的回到了英国,他也很容易就会被抓住。   这个案子的难点有两个,一个是不容易确认五个嫌疑人的真实身份,一个是不好指认真正的凶手是谁。   如果格蕾丝不能分析出谁才是凶手,那么即使五个人都抓到了,过上一个星期,苏格兰场也必须放人。   所以抓捕嫌疑人和查出真凶两件事必须要并行,才   能尽快破案。   “您看见的那个小个子男人有没有携带武器?”格蕾丝询问那位老妇人。   “我认为他当时拎了一把刀,而且是用左手。”老妇人回忆了一下,说道。   她在看见嫌疑人的时候,面对的是正北方向,而嫌疑人当时拎着刀往街道的西侧走,左手正对着她的视线。   由于第二个嫌疑人也戴着小丑面具,老妇人也没能再提供更多的线索。   格蕾丝目送这位老妇人离开审讯室之后,又一个目击者在加里警官的安排下,走了进来。   这个目击者是别墅区一户人家的马夫,案发当时,他正在马厩附近,给雇主家里的马匹修剪马鬃。   这次的案子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马夫进来的时候,脸色青白交加,嘴唇也颤抖着。   正因如此,弗格斯探长更加倾向于相信他真的看见了凶手。   因为相比于其他目击者的冷静,这个马夫的表现,才像是一个碰见杀人案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请坐。”格蕾丝伸出手,示意马夫坐在她对面。   约瑟夫拿出上流社会的雇主们惯有的派头来,向惊慌失措的马夫提问。   “把你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认真的回忆,不要失去冷静。”   大概是习惯了和雇主相处时的服从态度,马夫在约瑟夫命令般的口吻下,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认真地回忆起当初的所见所闻,说道:“昨天下午,我在马厩那里给马匹修剪马鬃,当我给第一匹马修剪马鬃的时候,就看见六个人进了不远处的一栋别墅……”   “他们当时的状态是怎样的?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格蕾丝问道。   “没有,先生。”马夫摇了摇头,“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别墅,虽然我没能看清他们的脸,但是我听见有笑声传过来。有一个女人还说了‘一笔横财’之类的话。紧接着他们就打开了别墅的房门,走了进去。”   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马夫的脸又失去了血色。   “雇主的家里有四匹马,当我修剪到第四匹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从那栋别墅的二楼跳了出来。他身材非常   高大,皮肤是小麦色的,戴着一个小丑面具,直奔着我这边的一条小路就过来了。”马夫打了个哆嗦:“我知道他看见我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好像我是案板上的一块肉……”   “他有没有携带武器?身上有没有血迹?”格蕾丝一直用金属笔作着速记,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他没有带武器,我记得他的袖子上有一块血迹,但是具体是哪只手,我真的记不清了。当时的场景太可怕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家伙那时候绝对是在考虑要不要杀掉我,好在有其他仆人向我走了过来,所以他才离开了。”   目前看来,第三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黑小丑。   他身上的血迹最不显眼,但却给目击者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格蕾丝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冬天的时候,男士们一般都穿着黑色的外套,马夫又是怎么看出来对方的袖子上有血呢?   “他的穿着是怎样的,你还记得吗?”   “哦,上帝!我刚才竟然没有说这件事!”马夫差点跳了起来,“他没有穿外套,上身只穿着白色亚麻衬衫和一件黑色丝绸马甲,头上也没戴帽子。要不然我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他就像碰到什么突发事件,没准备好似的,以非常不体面的姿态跑了出来。”   “他穿的都是好衣服,我敢打赌他本身一定是个有钱人。”马夫又补充道。   “他离开之后,你看见其他人离开那栋别墅了吗?”   “我没注意,先生,我当时差点就要晕倒了。请您体谅,我只是个普通人,从来没见过杀人犯,从来没有人用那么吓人的目光盯着我看,我想屠宰场的屠夫看向待宰的猪时,也不过如此了。”马夫始终对第三个嫌疑人看他的眼神耿耿于怀,而且他坚持认为,如果不是他所以别墅的听差从房子里走出来,他昨天就一定会死在那个嫌疑人的手里。   临走前,他还请求弗格斯探长能够多派人在别墅区附近巡逻,以确保他们这些人的安全。   “这小子绝对被吓   破了胆,我敢打赌,现在让他看见一个小麦色皮肤的人,他恐怕会当场晕倒。”弗格斯探长回来的时候,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如果他当时面对的是黑小丑,吓破胆也是正常的事。有的人对这种潜在的危险非常敏感,我听说过很多例子,即使那些变态杀人狂没有犯罪的时候,有的人看到他们,也会下意识的害怕。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害怕的人,知道规避风险。”格蕾丝把记事本翻到下一页,对着加里警官说道:“请让下一位目击者进来吧。”   加里警官走了出去,没过几分钟,就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是一户人家的门房,那户人家实际上和案发的别墅不在一条街上,但别墅的后门与这户人家的正门是斜对着的。   门房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抽烟斗的时候,有一个蒙着黑色头巾的老太太,从别墅后门跑了出来。   “我没看见她的脸,但是她的手皱巴巴的,嘴唇也皱在一起,像是一块没泡开的干香菇,我猜她的牙齿多数都已经没了。”   “她的身上有血迹吗?”   “我不知道,先生。她穿着一身黑衣服,头上蒙着黑色头巾,就算真的有血,我也看不出来。但是我看看她拿着一块手帕擦手,好像手上沾了什么东西似的。”门房说道。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是凶手呢?”   “她的胳膊上挂着一个大提包,那是一个男士手提包,我认为那是那个可怜的先生的东西。她一定是看到了他的钱,然后起了歹心。我知道那种人,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干,而体面的绅士根本不会防备这种老太太,所以就被杀了。”门房信誓旦旦地说道:“要是她没有犯罪,她干嘛要在房子里死了人的时候从后门逃跑呢?正直的人应该立刻去找警察才对。”   也就是说,第四个嫌疑人并没有明显的暴力杀人的特征,但她和前几个一样,藏住了自己的脸,并且拿走了一个可疑的手提包。   而最后一个小侏儒,则是一个家庭女教师看见的。   她一开始以   为对方是个戴着面具的调皮小男孩,但是当她看到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的时候,她就立刻意识到,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成年人。   女教师当时正在琴房教雇主的女儿弹钢琴,因此她是站在钢琴旁的。   雇主的女儿一直在低头弹琴,所以什么都没看见。   但女教师却看见这个四英尺高的侏儒,手里提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夺路狂奔。   一开始她只以为这是一场可怕的斗殴事件,直到今天有人发现房子里有一具尸体,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来到警局,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只不过她的发现,让弗格斯探长的头又大了一圈。   至此,有关五个嫌疑人的目击线索,已经全部呈现在了格蕾丝的眼前。   剩下的,就是分析案情,以及到现场收集证据了。 第297章 现场还原   “你认为什么时候,别人和你聊天的时候,会说‘一笔横财’?”目击证人都离开之后,格蕾丝用金属笔敲击着审讯室的桌面,向约瑟夫问道。   “一般来说,生活比较体面的人,很少会用横财这个词来形容财产。”约瑟夫自然而然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对我来说,这是罪犯喜欢用的词汇。”   “可是他们本来就是罪犯。”弗格斯探长说道。   “死者生前会知道他们是罪犯吗?”格蕾丝反问。   她的话让弗格斯探长愣了一下。   “这群人进入别墅的行为本身就不正当,说实话,我很怀疑死者的身份,他极有可能也是个罪犯。”格蕾丝说道:“但我不认为他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这种优先选择在无人房屋犯罪的人,极有可能是诈骗犯、盗贼一类的罪犯。如果你们查一查这类犯罪的档案,也许能找出死者的身份。”   加里警官面露疑惑,“可是,这种人应该相对警惕,他真的会和一伙不认识的罪犯走在一起吗?”   “问题就在这里,他和这群人走在一起,肯定有他的原因。譬如他们需要合作,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这几个人互相认识,又或者两者都有。”格蕾丝分析道。   “这个把戏真是熟悉,不是吗?”约瑟夫挑起一边眉毛,说道。   他和格蕾丝想起了遇见黑小丑的第一起案子——交换杀人。   既然扑克牌可以组织这样的犯罪,那么组织一场合伙盗窃或者合伙诈骗的案子,自然也不难。   死者没准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参与了这场犯罪,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表面的盗窃案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罪案是一场谋杀,一场针对他这条咬钩的小鱼的谋杀。   为了验证这件事,弗格斯探长调查了那栋别墅房主的资产,确定了他房屋里原本应有的财物。   “保险箱里的东西都没了,里面原本有几千英镑的纸钞,还有几颗钻石的原石。会客室的名贵摆件也丢了不少,基本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这个人的身份也已经确定,他是伦敦小有名气的一个盗贼,平时作案很谨慎,只被抓住过两次。”   案发别   墅里,弗格斯探长告诉了格蕾丝他的发现。   被拿走的东西,自然就在第四个嫌疑人,也就是那个老太太的手提包里。   而黑小丑的外套以及丰满女人的外套帽子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在现场出现,应该也是被那个老太太一起带走了。   死者身上的随身物品里,目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部分。   在加里警官提供的清单里,死者身上带着一把特制的开·锁器、一块银制怀表、一个欧石楠烟斗、一包粗切烟丝、一小卷钞票,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单纯从这些东西上来看,除了能证明死者可能是个小偷之外,似乎证明不了其他东西。   然而格蕾丝本人并不相信这群人的表面计划是单纯的盗窃。   试想,如果死者自己就能利用□□进入这栋别墅,那么他自己半夜偷偷潜进来,然后偷了东西溜走,不是更好吗?   即便那五个嫌疑人的本意不是杀人,而是真的想要合作,死者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为什么要和其他人合作,损失自己的利益呢?   这群人把死者骗进来的诱饵也许确实是利益,但他们所说的计划,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为了钱。   因为那样一来,他们就不能保证,死者不会在知道计划地点之后,背着他们单独行动。   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黑小丑几人设计的,必然是一个更加复杂的骗局。   到底偷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小偷选择合作呢?   这件东西必须要能够给小偷带来额外的利益。   帮助特工或者商业间谍偷取文件,获得额外报酬,就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也是一个难以验证的骗局。   死者没有看到文件之前,就没办法完整这件事的真假。   格蕾丝想着这些,脚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死者当初倒地的位置。   那里有一块洁白柔软的羊毛地毯,现在局部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而且板结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块硬木板。   格蕾丝俯低身子,看了一眼死者倒地位置附近的家具。   在一个柜子下面和地板的缝隙之间,她发现有一个小卡片,似乎是被人丢进去的。   格   蕾丝把手伸进去,十分费力地把卡片拿了出来。   卡片上有一个带血的指纹,不知道是死者的,还是某个嫌疑人的。   在卡片的正面,记载着一个地址,是伦敦的一家中介公司的地址。   这家公司已经在伦敦开设了几十年,从年份上来讲,不太可能是扑克牌的产业。   “死者可能是通过中介公司的某项业务,认识了凶手和其他嫌疑人。”   实际上,格蕾丝更倾向于动手杀人的是黑小丑或者黑桃j。   原因很简单——红小丑应该不愿意损失自己的人手。   这次的犯罪行动,虽然五个人都逃脱不了罪责,但除了凶手之外,其他人也不过是从犯而已,只需要坐牢,而不需要上绞刑架。   以目前监狱的防御水平,既然霍布利可以来去自如,没道理其他罪犯就完全没办法逃出去。   只要红小丑的人没有动手杀人,那么红小丑就几乎没有损失。   而如果格蕾丝没能破案,红小丑就更是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拿到扑克牌的绝对主导权,并且顺便踩着格蕾丝,在犯罪界扬名。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精明的女人。   “黑桃j杀人的可能性不太高,从身高上来讲,如果死者是他杀的,那么他的面具上应该有大片的喷溅血迹,把整个面具染红。”约瑟夫说道。   “而且他是个左撇子。”格蕾丝想起老妇人提供的线索——黑桃j是左手拿着刀。   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并非左高右低,而是平直的一条线,如果黑桃j想要划出这样的伤口,不是从背后动手,就是要按住死者。   如果是从背后动手,面具上自然不可能沾染血迹。   如果是正面,黑桃j身上的血迹就应该更多。   黑桃j怎么看都不符合凶手的影响。   “那个丰满的女人和小侏儒也基本可以排除。丰满的女人面具上没有血,她和死者差不多高,血迹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沾在面具上。小侏儒能够单独杀死死者的几率则太低了,从身高上他就很难对死者实施割喉。”弗格斯探长说道。   “我们不能单纯用身高来排除凶手。”   格蕾丝摇了摇手里的卡片,“这张卡片又怎么解释呢?如果这是死者自己携带的卡片,是一定会被凶手拿走的,现在它留在了现场,说明凶手并不知道死者有这么一张卡片。”   “卡片是从凶手身上拿下来的。”约瑟夫略一思索,就说出了结论。   “没错。”格蕾丝赞同道。   她伸出手指,问道:“弗格斯探长,你以前一定参与过罪犯的抓捕。一般情况下,如果你从背后动手,罪犯能够从你的口袋里取出什么东西吗?”   弗格斯探长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只会拼命挣扎,爪子往你的脸上招呼。但是他们要想从你口袋里拿东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样一来不就很明显了吗?”格蕾丝摊手说道:“凶手和死者是面对面,但是凶手仍旧切出了一个整齐的水平伤口,这说明凶手一只手就能控制住死者,或者有一个力气大的人,帮助凶手一起控制了死者。这两个人身上必然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血迹。”   “凶手把死者按倒在地上,直接一刀划开了他的喉咙。死者在挣扎的时候,用手抵住了凶手的身体,无意间从他的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名片!他死前把名片藏在了柜子底下,躲过了几个罪犯的搜查!”加里警官的眼睛越来越亮。   凶手和名片上的公司接触过!   那家中介公司一定有人给他发过名片!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弗格斯探长立刻派人去了那家中介公司,将五名嫌疑人的特征写在纸上,让中介公司的员工一一辨认。   在他们做这些工作的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正在苦恼于怎么抓住另外几个罪犯。   通过撬开凶手的嘴来抓住其他人,似乎不太现实。   “我认为凶手是黑小丑或是丰满女人的概率最大。”格蕾丝否定了弗格斯探长之前的看法。   黑小丑和丰满女人是五个嫌疑人里,唯二的两个出来时衣冠不整的所在。   他们之所以衣冠不整,很有可能是被血浸湿了衣服,所以脱掉了外套。   而且五个人里,这两个人才是最有力气的两个人,他们两个有能力按住一个成年男人,让他无法反抗   ,但另外三个人,很难办到这一点。   其中黑小丑的袖口还有血,更是证明了他的手腕曾经靠近过死者脖子的位置。   如果弗格斯探长的运气不太差的话,以黑小丑小麦色皮肤、个子高大,身材魁梧,五官平庸这几个他们已知的特征,顺藤摸瓜找到他,应该并不算困难。   毕竟目前苏格兰场的全部警力,都在紧盯着扑克牌的案子。   其实只要抓住黑小丑,格蕾丝也就算是对伦敦的居民们有了交代。   但放走另外几人,总是让她觉得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523:29:05~2021-01-2615:3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知20瓶;2600938010瓶; 第298章 再见黑小丑   最终,格蕾丝终于见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记住真容的黑小丑。   监狱的牢房里,黑小丑的手脚都被特制的镣铐锁着,显然是受到了“特殊照顾”。   格蕾丝走进来的时候,这个男人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仿佛要把这张脸撕下来吃掉似的。   与此同时,格蕾丝也看见了他。   黑小丑一个五官平庸,但却比较端正的男人,单从面貌上看,并不像是一个恶毒的人,反而相当有亲和力。   相信任何一个人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以为他是个温和坚毅的男子汉。   通常来讲,这种屡屡得手的连环杀人犯,外表上都具有很强的欺骗性。   如果不是死者藏起来的那张名片,即使格蕾丝可以找到黑小丑,恐怕也要多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精力。   换句话说,这次的杀人案可以告破,与其说全是格蕾丝的功劳,倒不如说是黑小丑藐视人命,最终遭到了反噬。   那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在临死前,也同时给了他致命一击。   任凭黑小丑再怎么谨慎,恐怕也不会在自己脱掉外套交给其他人的时候,检查自己是否丢失了一张名片。   像黑小丑这种哥特式的人生里,这样一个戏剧化的结尾,也许堪称完美。   “你赢了。”黑小丑看着格蕾丝,说道。   他满怀恶意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其他人,突然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女人。”   弗格斯探长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格蕾丝。   “怎么样?知道自己处处都不如一个女人,是不是心情复杂,百感交集?”黑小丑恶劣地笑了,用鄙视的目光看向弗格斯探长。   弗格斯探长立刻回击,“这一点,我想你也是一样。这个世界上有杰出的女人,她们注定会比我更强。你对一个人的能力的衡量仅限于男女,这只能说明你的肤浅。”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弗格斯探长仍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格蕾丝,等待着她的反驳。   可惜的是,格蕾丝默认了这件事。   实际上,她原本就打算在这一案之后,就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想到被黑小丑抢了   先。   不过黑小丑仅仅依据这一点,对她发动最后的进攻……   就有点小儿科了。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格蕾丝看着黑小丑,等待着他的解答。   黑小丑坐直了身体,身上的镣铐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引得约瑟夫一下子警惕地挡在了格蕾丝的身前。   他戏谑地看了约瑟夫一眼,语气冷酷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像你一样喜欢救人,就会有人像我一样喜欢杀人。”   “没有理由吗?”格蕾丝心平气和地问道。   “理由?也许命运就是理由。我知道你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因此不能对他人的不幸感同身受。我从不认为我做的是对的,但我依旧乐于毁灭这个给我带来不幸的世界。当我做事只认同对错的时候,世界没有给予我回应,没有给予我公平,我想要让其他人像我一样痛苦,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事,你也别想用你那恶心的怜悯之心来嘲笑我。”黑小丑冷漠地转过身,面对着墙壁,“你不会抓到其他人,只会抓住我一个。”   格蕾丝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和黑小丑争辩的欲望。   她走出牢房前,看着黑小丑的背影说道:“再见了,黑小丑。”   等她彻底离开监狱之后,黑小丑喃喃自语,“再见了,大侦探。”   从始至终,这个人就没有惧怕过死亡。   ……   绞刑当天,伦敦街头挤满了行人,大家纷纷前来观刑,等待着黑小丑被吊死当场。   而本案的大功臣格蕾丝,却没有参与这件事。   她不是那种对死亡拍手称快的人。   黑小丑确实该死,但他的死不需要她亲眼见证。   而且她的身份被戳破之后,多萝西小姐就一直缠着她问东问西。   一开始,这位女士对于格蕾丝的性别抱有怀疑态度。   “我是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传言的!上帝!我认识了他快十年了,不可能连这种事都认错!”   然而传言愈演愈烈,最后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一便士侦探”已经承认了自己是个女人。   最终多萝西小姐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格蕾丝?你说你就是那个格蕾丝   ?”当多萝西小姐听到格蕾丝的真实姓名的时候,她的惊讶程度简直不亚于得知“格雷厄姆是个女人”的时候。   格蕾丝摸摸鼻尖,看着天花板,点了点头。   “你早都知道了,对不对?”多萝西小姐转而去质问自己的侄子,“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太荒唐了,这太荒唐了!”   “因为我那时候不确定格蕾丝是否愿意——”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多萝西小姐瞪大眼睛,看着格蕾丝,紧接着又看向约瑟夫,“没出息的家伙!”   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求婚成功!   看来我得亲自出马,去克里斯蒂家拜访!   多萝西小姐斗志昂扬地走了,好像自己在完成一项大事业。   “我早说过,我姑姑一定会自作主张。”看着多萝西小姐远去的身影,约瑟夫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   就在英格兰举国欢呼的时候,女王陛下的宫殿里,首相却因为格蕾丝的问题犯了难。   “这是欺诈,女人就应该以家庭为主,格蕾丝对淑女们起到的并不是正面作用。”行政大臣认为不应该为格蕾丝开这个先河。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没办法对那些平民交代。他们会怎么想?一位公民为英国的治安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贡献,但是英国的女王和议会却因为她无伤大雅的谎言,就剥夺了她获得荣誉的资格。”首相反对了行政大臣的说法。   “另外,我们已经审批了为格蕾丝提供勋位的文件,并且发布了暗示这件事的新闻,现在反悔,人们会认为议会不讲信誉。”秘书说道。   “但是我们没办法说服上议院的老顽固们,如果他们有一半不同意这个提议,您就会当场卸任。”政务大臣看着首相。   “女王陛下一定有她的解决办法。”首相向女王鞠了一躬。   最终,女王陛下想到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那就是颁发不需要征询首相同意的勋位——蓟花骑士。   英国有三种最高荣誉勋位,分别是嘉德勋章、蓟花勋章和圣帕特里克勋章。   这三种勋位的颁发,有特定的地域规定。   嘉德勋章只颁发给出生在英格兰的公民,蓟花勋章只颁发给   出生在苏格兰的公民,而圣帕特里克勋章仅颁发给出生在爱尔兰的公民。   这三种勋位的实力爵位是骑士,并不能世袭,但在贵族的排位当中,实际上是高于男爵的。   如果是王室宴会,蓟花骑士的座位,就要比男爵的座位更加靠前。   而且蓟花勋章,整个英国,也仅仅有十六名。   格蕾丝是第一个以平民身份,获得这一勋位的人。   消息传来的时候,多萝西小姐正在克里斯蒂家做客。   对于这个结果,她似乎有些不满意。   “蓟花骑士?这些王室的人对于平民出身的人还真是吝啬!荣誉又不能变成封地,也不能世袭。”她看向一脸平静的安妮女士,问道:“这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我想格蕾丝不会在意这个。”安妮冲着多萝西小姐笑了笑。   两人最近经常见面。   一开始,她还以为多萝西小姐是个挑剔的女贵族,一定非常不好惹。   然而相处的时间长了,她就发现,多萝西小姐其实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本性善良。   不过有关格蕾丝的婚姻,安妮和康斯坦斯都没有过多干涉。   康斯坦斯认为,如果自己的女儿同意了,那么当约瑟夫来请求他同意两人的婚礼时,他自然也会支持他们的决定。   如果格蕾丝不想结婚,那么他也不介意自己的女儿终身不婚。   总而言之,格蕾丝想要和谁结婚,决定权在她自己。   多萝西小姐在克里斯蒂家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不免心急如焚。   这一天,约瑟夫回到家里,就发现自己的姑姑在客厅里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圈。   一看到约瑟夫,她就忍不住抱怨,“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约瑟夫,你都已经三十四岁了,结婚的事情,格蕾丝不着急,你就不着急吗?”   “可是她最近太忙了,接受勋位之前,有很多事要忙。”约瑟夫为自己辩解。   “那你就去准备求婚!反正她最近也没空见你,你难道要等到她和所有贵族都认识之后再求婚吗?那时候你就会有很多竞争者!”多萝西小姐风风火火地带着她的侄子去了库房,挑选镶嵌在戒指上的宝石。   “如果你有你父亲一半的效率……”   库房里,多萝西小姐仍旧在数落着自己的侄子。   我们的公爵大人,可怜的约瑟夫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和自己的父亲没有可比性。   毕竟论脸皮厚这一点,他还是太年轻。 第299章 求婚   蓟花骑士的授勋仪式,前期准备非常复杂。   真正的授勋时间,通常在六月份到七月份之间。   这一天,所有人来到苏格兰的爱丁堡,在圣吉尔斯大教堂,准备观摩格蕾丝的授勋仪式。   仪仗队已经在教堂外围,演奏起了苏格兰风笛。   由王室成员与贵族组成的绿杖骑士团,在围观者的欢呼下走进了教堂。   蓟花骑士作为绿杖骑士,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应身穿军服,外穿深绿色的天鹅绒披肩。   骑士团的成员们头戴着装饰有白鹭羽毛的黑色天鹅绒软帽,金色的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左胸佩戴着蓟花星形勋章,脖子上也戴着黄金制成的领环,上面镂刻着蓟花图案。   身穿绿袍的圣安德烈十字架被装饰在领环上,宣誓着他是蓟花骑士的主保人。   当欢快的音乐停止,转为庄严肃穆的曲调时,格蕾丝身穿黑色礼服,进入了教堂。   绿色的披肩被披在了她的身上,其他装饰物也由专人一一戴好。   “授勋者格蕾丝·克里斯蒂……”   主教开始诵读格蕾丝在英格兰的卓越贡献。   格蕾丝以骑士礼单膝跪地,女王的权力之剑轻抵在她的右肩,这是英国授勋时最古老的礼节。   “现授予你,最古老与最高贵的蓟花勋章(themostancientandmostnobleorderofthethistle蓟花勋章的全称)。”   由宝石制成的星形勋章,经过女王陛下的手,佩戴在格蕾丝的身上。   勋章上有着一句拉丁文格言nemomeimpunelacessit——“犯我者必惩”。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这句话是格蕾丝人生的真实写照。   仪式结束后,圣吉尔斯大教堂的礼拜堂里,多出了一个篆刻着格蕾丝姓名与封号的座椅。她的骑士头盔与佩剑,与其他骑士一起,装饰在教堂里的一面墙上。   从此以后,别人将尊称她为克里斯蒂爵士。   出席了授勋仪式之后,格蕾丝一步步从礼拜堂的阶梯向下走去。   这时,埃塞克斯公爵府的马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约瑟夫从马车里钻出来,神色紧张地拉住格蕾丝的手,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格蕾丝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进了马车。   紧接着,车   夫内特就驱赶着马匹,疾驰而去。   马车在众人的视线里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我们要去哪?”格蕾丝看着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色,暗自奇怪。   “很快就到了。”约瑟夫故作神秘,眼睛忍不住偷瞄格蕾丝的脸。   两人来到一片白绿相间的花田。   马车停了下来。   约瑟夫率先下车,向格蕾丝伸出了手。   格蕾丝扶着他的手走下马车,看到了令人惊叹的景色。   一片铃兰花田。   不知不觉,两人已身处花田的中央,车夫内特和马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约瑟夫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感觉喉咙发紧,似乎每一个词都发音困难。   但他仍旧鼓起勇气,单膝跪地,仰头看向格蕾丝,说道:“我能否拥有这项荣耀成为你的丈夫,格蕾丝?从今以后,我将以你的理想为理想,以你的意愿为我的意愿。我愿意将我的一切送到你的面前,只恳求你,成为我的妻子。”   约瑟夫动作僵硬地打开了装有戒指的小礼盒,里面放着的,是一颗以粉色钻石为主石的灵蛇戒指。   他想起前段时间,姑姑多萝西小姐问他的话。   “你为什么不用你母亲留下来的戒指呢,约瑟夫?那在我看来,更有家族意义。”   约瑟夫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家族的传承确实很重要,但我想,我的母亲应该并不会把这种期待放在她的儿女身上。格蕾丝和我结婚后,自然就会得到那枚戒指。但求婚不一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对她的感情,不应该掺杂着另一个人的期望,即使那个人是我的母亲,也不行。”   于是后来,就有了这枚戒指。   约瑟夫试探着托起格蕾丝的左手,格蕾丝没有拒绝。   戒指被快速地戴在她的手上。   要不是看见上面闪闪发光的宝石,格蕾丝甚至会有种错觉——约瑟夫那家伙刚才是在给她戴手铐。   约瑟夫的心情终于轻松下来,他站起身,拥抱着他未来的妻子。   “我会带你看遍全世界最美的风景,我的女孩。”   两人在花田中紧紧相拥。   ……   贝克街,克里斯蒂家,康斯坦斯和妻子安妮坐在温馨的客厅里,讨论着格蕾丝以   后的生活。   这时小女儿艾米丽放学归来。   “姐姐去哪了,妈妈?”艾米丽兴奋地寻找了格蕾丝半天,想要看看自己家里的新任蓟花骑士。   寻找无果之后,她才又疑惑地问道:“这种时候她能去哪呀?”   老父亲康斯坦斯叹了口气,“她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的女儿,要结婚了。   康斯坦斯虽然前几天还说不干涉女儿的事,但事到临头,心底却莫名惆怅。   “我不知道你在叹什么气,康斯坦斯。即使格蕾丝成为了别人的妻子,那也依旧与她是我们的孩子这一点并不冲突。”安妮说道。   “成为谁的妻子?”爱德华突然从外面冒出头来,“啊,那个公爵吗?他姑姑天天来。”   “但是他不是才知道……”艾米丽困惑地歪着脑袋。   这个九岁的小姑娘,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大哥”,居然是个姐姐。   年幼的她还不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只以为这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过了一会儿,公爵府的马车停在了克里斯蒂家门口,约瑟夫和格蕾丝走了出来。   两个孩子立刻围住了格蕾丝,嚷嚷着要看她的勋章。   周围的邻居也都出来凑热闹。   格蕾丝很快就被邻居们包围了。   趁着她和邻居们寒暄的时候,康斯坦斯冲着约瑟夫招手,示意他跟着他去书房说话。   约瑟夫捏了捏格蕾丝的手掌,得到首肯之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里,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   康斯坦斯第一次对着别人收起了和善的面孔。   要知道,和安妮结婚以前,他可是经历过大战的军人。   “我想格蕾丝已经答应了你的求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成为一家人。”康斯坦斯说道:“但我习惯把严厉的话先说完,这一点希望你能体谅。”   约瑟夫的身体坐得笔直,像是在听上级训话。   “我是一个平民,也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永远也无法改变。而格蕾丝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你也非常清楚。我希望你明白,在结婚前,你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即使以后你们有了矛盾,我也不希望这一点成为你攻击她情感的理由。”   “我们不会有矛盾,我更不会对她说伤   人的话,请您放心。”约瑟夫郑重地向康斯坦斯做了保证。   “你是个男人,我希望你将来可以像个男子汉一样,信守承诺。”康斯坦斯说道。   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有说话的资格。   康斯坦斯虽然出身贫穷,但是当初在结婚前,他也曾向安妮的父亲许诺,绝不会让她外出工作,失去作为牧师女儿的体面。   虽然中间出了格蕾丝的波折,但他的诺言确实是兑现了。   现在,他的女儿不缺钱,也不缺荣誉,那么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替她向她未来的丈夫,索要一个承诺。   康斯坦斯说完了严肃的问题,态度就变得和善起来。   他拍拍约瑟夫的肩膀,说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的生活,能够幸福美满,别辜负我的期望,小子。”   当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格蕾丝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有些好奇,自己的父亲会和约瑟夫说什么。   不过看约瑟夫的表情,他似乎不打算透露这件事。   啧,男人间的小秘密。   格蕾丝心底笑了一声,顺手从母亲安妮的手里接过一杯红茶,放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   某人很有眼色地坐了过来。   “你们是一见钟情吗?”艾米丽懵懂地问道。   “艾米丽!”安妮不太有威力地瞪着眼睛,哭笑不得。   “不是。”约瑟夫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孩子就对她敷衍了解。   他认真地解释道:“一见钟情通常很难支撑两个人的婚姻。即使真的有一见钟情的长久婚姻,那也说明,一见钟情之后,两个人发现了对方更多的优点,那些优点比容貌更珍贵,所以即使两人老去以后,感情也不会消失,反而更加深厚。”   “可是,您不是最近才知道姐姐是女孩的吗?”爱德华追问。   “如果你是说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我喜欢你的姐姐,并非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孩。我喜爱这个灵魂,所以不在乎它是男是女。”   “那对我来说,还是有点难以理解。”爱德华的小脑袋暂时还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似乎比起这个问题,数学题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安妮坐在旁边,什么都没问。   因为在她看来,已经什么都不必问了。   约瑟夫已经借着回答两个孩子问题的机会,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618:21:48~2021-01-2706:5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脸红的小龙虾55瓶;深夜肝论文10瓶; 第300章 婚礼   八月,格蕾丝的生活几乎就是参加各种宴会。   由于这些往往都是宴会主人们在格蕾丝授勋之后的第一次邀请,所以几乎是很难推辞的事。   在几乎把英国的贵族乡绅认识了一遍之后,格蕾丝和约瑟夫的婚礼才终于策划完毕,提上议程。   原本格蕾丝以为结婚真的像浪漫小说里一样,找一个教堂见证婚礼就行。   然而后来她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她和约瑟夫想要举办婚礼,首先就要获得主婚人,也就是神父的认可。   因此两人至少要在希望举办婚礼的日期之前五到六个礼拜,就要定期去拜访神父,在指定的教堂做礼拜,大约三个礼拜后,才能提出两人结婚的意愿,然后与神父商量婚礼时间,中间的过程十分复杂。   一般来说,不是私奔的夫妻,是不太可能在求婚之后就立即结婚的。   好在婚礼上的其他事,都有多萝西小姐和安妮两位年长的女士,组织仆人们一起完成。   值得一提的是,亚当成为了伊登庄园的新总管。   而莱斯利先生对此却并没有不满。   他目前已经五十多岁,不再适合总管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了,因此也早就没有了竞争的心思。   伊登庄园虽然对格蕾丝的真实性别十分惊奇,但格蕾丝以往和他们都相处得很好,所以并没有人对这件事发表过不好的看法。   唯一心情复杂的,大概就是侍者乔治了。   这家伙在知道格蕾丝是个女人之后,当天连觉都睡不好了。   上帝!   谁能想到自己在雇主面前争夺露脸机会的时候,却争到未来女主人的头上来了呢?   不过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总是被雇主嫌弃的原因——看不懂眼色,耽误别人谈情说爱。   总体来说,伊登庄园除了即将多了一名女主人和换了一名总管以外,一切如常。   这一天,女仆长贝丝一大早就来到了克里斯蒂家,帮助格蕾丝穿戴婚纱、梳理头发。   格蕾丝的头发现在仍旧不长,仅仅留到了肩膀的位置,因此在佩戴头   纱之前的盘发仍旧有些困难,需要别人的帮助。   贝丝手巧地把她的碎发都藏在了珠宝的后面。   在佩戴头纱之后,贝丝拿出了一件头冠——一件由祖母绿、巴洛克珍珠和淡黄色钻石做成的橙花头冠,戴在了格蕾丝的头上。   在英国,橙花是婚礼上必备的花卉,承载着人们对美满婚姻的向往。   层层叠叠的婚纱,宛如月下的薄雾,披散在格蕾丝的身上。   安妮心中百感交集,最终也只是帮女儿挽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门外响起了二十六声礼炮,象征着新娘的年龄。   绿杖骑士已经站在了门口。   格蕾丝吻了一下母亲的脸颊,“我会幸福的,妈妈。”   两人乘上了装饰有绸带和鲜花的马车,带领着所有的亲属朋友,来到了教堂。   这是两名骑士的婚礼,因此男女双方,都请了各自所在的骑士团的几名成员。   参与婚礼的蓟花骑士们,成为了特殊的“伴娘”。   爱德华和艾米丽在婚礼中充当了花童,手里拖着格蕾丝长长的裙摆。   另一边,约瑟夫在嘉德骑士们的陪同下,骑马赶来。   婚礼就要开始了。   康斯坦斯伸出手臂,任由女儿挽着,向礼堂中央走去。   格蕾丝的怀里放着一捧橙花和桃金娘编织成的捧花,花童则提着花篮,抛撒花瓣。   两名唱诗班的戒童手捧着两枚黄金素戒和结婚证书,站在了神父旁边。   身穿黑色天鹅绒长袍的国教神父手捧着圣经,在众人面前诵读福音。   “约瑟夫·尤利西斯·艾斯比,你是否愿意以她为妻,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你也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服从她、保护她,并愿意在有生之年对她忠心不变?”(1)   神父问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因为“服从”这个字眼,从来只会被用来询问新娘。   “我愿意。”约瑟夫答道。   “格蕾丝·克里斯蒂,你是否愿意以他为夫,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   贫穷或富裕,你也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有生之年对他忠心不变?”(2)   “我愿意。”   神父从康斯坦斯的手中,接过格蕾丝的手,又拉过约瑟夫的手,任由两人在圣经和众多神职人员面前宣誓。   “我格蕾丝·克里斯蒂(约瑟夫·艾斯比)在神圣的婚约中宣誓,今后无论顺境或逆境,无论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们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3)   “上帝保佑这枚戒指,保佑赠予戒指的人和接受戒指的人将对彼此忠诚,永远相爱,直到生命结束。”(4)   神父祝福了戒指之后,就把它们交到了新人的手上。   约瑟夫将戒指郑重地戴在格蕾丝的无名指上,“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我将我的荣耀与财富与你分享,阿门。”   “愿上帝使之结合的两个人,永远不会被人分开。”   两人的手终于交握在了一起。   “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约瑟夫轻轻掀起格蕾丝眼前的白色头纱,珍重地吻了上去……   ……   下午四点,婚宴终于结束了。   约瑟夫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拉着格蕾丝,一路跑向了婚礼的马车。   “回家!”   车夫内特在这声“回家”里,听出了一丝扬眉吐气。   “所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对吗?”马车里,约瑟夫的额头抵着格蕾丝的额头,“这回你再也跑不了了,你是我的了,格蕾丝。”   格蕾丝捧住他的脸,温柔地摩挲了两下,“我是你的了,约瑟夫。”   这句话的威力也许过于巨大,以至于当内特停下马车的时候,他的雇主约瑟夫一脚踢开车门,抱着他的新娘就飞奔进了庄园的大门,留下一众前来迎接的仆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所以今天的晚餐应该是什么时候?”女管家沃克太太问道。   “唔……谁知道呢?”莱斯利先生老脸一红。   正如他所说,当天晚上,仆人们用过晚餐后,又等了很久,最终也没有等到两位雇主要用餐的   消息。   卧室里,格蕾丝已经沉沉睡去,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与她相比,某个得偿所愿的男人,正兴奋得睡不着觉。   约瑟夫枕着自己的手臂,在月光下,用自己的视线描摹着妻子的脸部轮廓。   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不过该死的,为什么会有人把度蜜月的时间定在了明天?   应该是后天才对。   这样格蕾丝就没有理由推开他了。   刚结婚的男人像一只粘人的大狗,心里全是一些格蕾丝想不到的小算计。   好在格蕾丝作为妻子的“权威”还在,所以才得以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当格蕾丝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约瑟夫趴在她的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的脸看。   “……”   她甚至怀疑这家伙一宿没睡!   格蕾丝想起自己昨天被抱进卧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忍不住捂住了脸。   哦!我的上帝!   一会儿要怎么和其他仆人打招呼?   想到这,她忍不住把羽毛枕头丢到约瑟夫的怀里,“都怪你!”   结婚仅仅一天,可怜的约瑟夫就承受了妻子的无情“家暴”。   不过可想而知,这场丢枕头大战最终导向了另一个结果——起床的时间又推后了一个小时。   直到两人坐上飞往法国的热气球,格蕾丝还在为这件事后悔。   她决定,既然早晨的男人不能招惹,那么以后就晚上打。   也许以后漫长的婚姻生活会告诉这个天真的姑娘,“殴打”丈夫最重要的不是时间,而是场合……以及衣冠的完整程度。   热气球升上了天空,向着米兰的方向飞去。   约瑟夫要兑现自己求婚时的诺言,带格蕾丝看遍所有美丽的风景。   所以,这会是一场耗时几个月的蜜月旅行。   他们会去往世界上各个美丽的角落,留下永不磨灭的记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1234的婚礼誓词来自于凯特王妃的婚礼,有细微的改动,均系英国传统婚礼常用誓词。   有关本文续作《格蕾丝探案集》与《分析机》的开文时间,因为这两个题材需要的查阅的资料比较多   ,且这段时间写了大量的推理,作者的脑细胞疯狂死亡,所以不会立刻就接着写这两本。   本年的写作计划目前如下:   2/14情人节开《求生专家[无限]》这本无限流小说。   4/14号开《分析机》这一本。   6/14端午节开《格蕾丝探案集》这一本。   喜欢的读者小可爱可以收藏一下。   另外,感谢大家这半年来对我的支持与鼓励!鞠躬!   感谢在2021-01-2706:53:42~2021-01-2715:3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级而上60瓶;尉迟恭、阿白20瓶;金桔柠檬露、暗夜祭司10瓶;watermelon5瓶;青楼楚馆怡红院1瓶; 第301章 蜜月(一)   “可惜不能看到万国博览会闭幕了。”   格蕾丝在酒店的套房里,手里拿着报纸,感叹了一句。   水晶宫的博览会,即使从五月一号开始,看到十月一号结束,也不会让人感觉厌烦。   毕竟来自各国的琳琅满目的产品,如果要仔细研究,可能几年都看不完。   “比起在水晶宫里看微缩的世界,亲自去走走看世界,难道不是更直观吗?”约瑟夫走过去,从妻子的手中取走报纸,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而且有我陪你一起去看。”   格蕾丝的脸突然就红了。   救命!   这个人结婚以后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完全招架不来!   约瑟夫斜靠在桌子上,低头去看坐在椅子上的格蕾丝,心里涌出无限温柔。   他们已经结婚快两个月了。   然而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还在婚礼的第二天。   两人现在正在印度,过一段时间,还要去中国。   今天下午,两人还要去观看印度传统的婆罗多舞。   至于为什么是下午……   约瑟夫略有些羞愧地咳嗽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中午才能起床吧……   不过格蕾丝每次都会原谅他。   他心软的小妻子。   “公爵大人,公爵夫人,马车到了。”酒店的门童敲门说道。   格蕾丝被约瑟夫的视线看得脸颊发烫,听见声音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而约瑟夫却没有动,而是依旧半靠在桌子上。   这样一来,格蕾丝所处的位置就比他更高了。   当格蕾丝下意识地低头时,就感觉嘴唇上一片温热。   约瑟夫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像是个吃到糖的孩子,“下次你低着头,我还会用这种办法。”   他终于站起身,拉住格蕾丝的手,和她一起走出了房间。   等在外面的门童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对贵族夫妻总是中午才出门,而且那个丈夫从来没有一点身为丈夫的威严。   棕色皮肤的门童每每想到,就面露困惑。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已经登上了马车。   车窗外,有留着一根小辫子的男人,牵着装饰华丽的牛。   有的牛身上还生着水痘一   样的东西,当地人把牛叫做神牛,认为触碰这样的牛可以免除天花。   实际上,这不过就是牛痘疫苗的原理罢了。   印度是一个神奇的国家。   这个地方文化瑰丽,但也有不少令人惊愕的陋习。   来到这里旅行的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经常会看见一类人,被其他人肆意欺凌。   这些人就是种姓制度下的“不了碰触者”——达利特。   “有时候,我吃惊于一整个国家的人,真的会因为生而有罪的言论而否定自己。不过作为英国人,我也许并没有资格指责这种行为。”格蕾丝看着一个匍匐在高种姓孩子脚下的孩子,神色复杂。   “当一个人的今生晦暗无光的时候,就会把来生当成一种精神寄托,而印度教正是这样一个宗教。”约瑟夫说道。   印度教有一个神奇的观点,那就是,一个人生下来是什么种姓,取决于他上一世的功德。   而一个人如果生下来就是低种姓,那么他的肉·体就需要遭受痛苦,只有这样才可以赎罪。   等到这个人的罪赎清了,那么他下一辈子就可以成为高种姓。   换言之,大家的灵魂平等,分高低贵贱的只是肉·体。   当然,格蕾丝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更让她嗤之以鼻的是,这里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做十世女人,才能做一世男人”。   先不说这样灵魂和男女比例都已经不守恒,这群男人为自己剥削女人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未免也太可笑了。   难道不是苛待他人的人首先有罪吗?   格蕾丝撇了撇嘴,“当然,如果一个人拿到了实际权力,那么他们就会有操纵言论的权力。”   约瑟夫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他发现,格蕾丝似乎对“男女平等”的话题格外在意。   然而从实际的角度讲,这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格蕾丝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见过那样的世界似的。   而且,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的是,他偶尔能听见她睡觉的时候,低声说梦话。   虽然声音很小,但他还是能听见一些从没听过的奇怪的词汇。   最重要的是,格蕾   丝梦里有时候会说汉语,这是最奇怪的。   英国人会说汉语的人非常少,如果不是家里有一个中国厨娘,约瑟夫恐怕也听不出那是汉语。   一个从来没有去过亚洲的英国人,会说法语和拉丁语是很正常的,但汉语说得这么好,却十分令人惊奇。   再加上格蕾丝和他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说一些他从来没听过的话,这让约瑟夫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像是“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他们两个这样子,不结婚恐怕很难收场”之类的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他们英国人会说的句式。   但是格蕾丝又会隐瞒他什么呢?   她经常会和他说起小时候的事,几乎没有遗漏。   他可以确定她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她人生中任何重要的事。   她绝对没去过中国,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约瑟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些事。   格蕾丝对他已经足够坦诚,但他却有其他的怀疑,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可是如果他心里有了怀疑,却不和格蕾丝直说,似乎也不够坦诚。   约瑟夫陷入了自我矛盾当中。   于是,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格蕾丝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这是怎么了?   格蕾丝牵住他的手,“我们该下车了,约瑟夫。”她语气温和地说道。   约瑟夫非常顺从地和她一起走进了剧院。   然而表演开始之后,舞台上技艺精湛的婆罗多舞,却没有引起约瑟夫的任何注意。   格蕾丝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丈夫似乎陷入到了某种负面情绪当中。   是因为她总是不回应吗?   格蕾丝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这里,于是悄悄凑近约瑟夫,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约瑟夫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样,转头去看格蕾丝。   “你怎么了,亲爱的?”格蕾丝第一次用把这种称呼用在约瑟夫身上。   约瑟夫整个人就像冬天被丢在一片温泉里,外面的皮肤冷得刺骨,水下却温暖如春。   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我有话要问你,格蕾丝。”约瑟夫突然站起身,拉起格蕾丝,就离开了剧场。   格蕾丝跟着他的脚步,感觉几乎要跑起来了。   “约瑟夫!”又一次差点被绊倒,她有些恼火地叫了一声。   约瑟夫有些懊恼地停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   “如果我们新婚两个月,你就对我这样坏脾气的话,我会生气的。”格蕾丝抱着手臂、鼓起脸颊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说道。   “你为什么会说汉语,为什么会突然精通股票,格蕾丝?”约瑟夫越问,语调就越低,好像他才是理亏的那一个。   格蕾丝的脸突然一僵。   她躲闪着约瑟夫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能告诉我吗?”约瑟夫失落地问道。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格蕾丝看周围的行人聚集得越来越多,忍不住拉住约瑟夫的手腕,“我们可以回酒店再说。”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异常的沉默。   约瑟夫一面在责怪自己,不应该成为那种事事监视妻子的丈夫,另一面又因为格蕾丝有事情隐瞒着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格蕾丝则一直在斟酌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解释,才能把这件事以约瑟夫能理解的角度说出来。   毕竟在梦里过了二十五年,而且还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什么的,怎么听都像是在瞎编。   而且,假如约瑟夫真的信了,他会不会以为她是一个鬼魂呢?   虽然她明白他对她的爱,但是这种爱,真的能够支撑他和一个“怪物”生活在一起吗?   两人都被悲伤包围着,心底害怕对方随时会离开自己。   “我……”   “你……”   回到酒店房间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格蕾丝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你,我认为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但它不符合逻辑,也完全没办法说服一个侦探客观的认知……”   万事开头难,一旦格蕾丝开始说话,之后的事也就不难说出来了。   她把自己人生多出来的二十五年和盘托出,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软肋交到了约瑟夫的手里。   “后来,飞机出了故障,我就再也没有在梦中到达那个世界。”格蕾丝说完之后,没有去看约瑟夫的表情,而是维持着一个女人的矜持,从座   椅里站起了身子,有着冷淡地说道:“也许你需要再考虑考虑——”   约瑟夫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考虑什么?格蕾丝……姐姐?”   他把脸埋在格蕾丝的肩窝里,留恋地蹭了蹭。   “现在你可没理由推开我了,你这个欺骗年轻人感情的坏姐姐。”   格蕾丝看着颠倒过来的画面,觉得现在反抗,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唔……   事情的发展似乎与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就是这个老男人在这里装什么嫩啊?   格蕾丝有些气愤地想着。   我们女孩子永远十八岁!才不是你的姐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715:31:57~2021-01-2818:1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躺2个;努力改掉拖延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居几150瓶;今天也想买小裙子100瓶;想想、sky、塑料杯20瓶;cynthia、aa、千灯、我就是疯子10瓶;海风风光光3瓶;深夜肝论文1瓶; 第302章 蜜月(二)   自从约瑟夫知道格蕾丝最后的秘密之后,“姐姐”就变成了一个特殊的词汇。   格蕾丝每次听到,都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不敢踏进卧室一步。   当然,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个机灵鬼,非常擅长耍花招。   既然是机灵鬼,当然也就不可能长时间使用同一个花招了。   要讲究灵活多变。   自从发现格蕾丝对“姐弟恋”这个招数免疫了之后,约瑟夫就知道自己应该改变策略了。   这一天,当约瑟夫就套房的盥洗室出来时,就看见格蕾丝坐在写字台前写信。   余光瞥见他出来,格蕾丝一边写字一边说道:“我想我们应该给多萝西姑姑多写一些回信,出来旅行不带仆人,这一点让她有些不高兴。”   约瑟夫站在镜子前擦拭着头发,“虽然我会写信回去,但是我可不能向她保证下次不这样。”   “我们为什么不带着乔治或者亚度尼斯呢?”格蕾丝手拄着下巴,侧身看向他。   “不行,别的事都可以商量,但是这件事不行。家里的仆人会对你的事格外在意,但是我不想被人打扰。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蜜月,要是乔治过来了,他一定会每天准时过来帮我换晨礼服。”   约瑟夫没有继续说下去。   重点当然不是晨礼服,而是被人打扰了甜蜜的二人世界。   乔治那家伙不会看眼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约瑟夫暗自吐槽着自己的侍者。   “不过我们就这么跑出来,多萝西姑姑担心也是正常的,说实话,我妈妈也有些担心。”格蕾丝红着脸,避开了有关早晨的话题。   “啊,那我必须写封信了。”约瑟夫立刻说道。   可怜的多萝西小姐,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亲侄子在给安妮女士写回信的时候比给她写信更积极,恐怕要落下几滴伤心泪。   格蕾丝哭笑不得地看着约瑟夫坐在他的旁边,给她的母亲写信。   这家伙在讨好妻子父母的事上,简直比任何人都积极。   “我这样措辞是不是不太好啊?”约瑟夫写到一半的时候,就把信纸推过去给格蕾丝看。   “妈妈不会在   意这种细节。”格蕾丝看了一眼,感觉约瑟夫有些过度紧张了。   “我想我得看看那封信。”约瑟夫认真地说道。   他的话让格蕾丝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间。   那封信……   格蕾丝想起自己读信时的尴尬与害羞,觉得这封信还是不要给约瑟夫看比较好。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   一位母亲给自己新婚的女儿写的信,里面当然会有很多不适合给其他人看的内容。   然而约瑟夫趁着她发呆的这一会儿,已经从一沓信中,把那封信找了出来。   “别——”格蕾丝反应过来的时候,约瑟夫已经展开了信纸。   “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推迟……也许我不应该多问……如果你们近期准备……”约瑟夫小声地念着信,声音时断时续。   “别念了!”格蕾丝把信抢了过来,藏在了背后。   约瑟夫凑近去看她的脸,两人的呼吸交融,“你近期是否有此打算?你准备怎么回答,格蕾丝?”   格蕾丝扭过脸去,“我不知道,反正……反正我们都决定不了。”   约瑟夫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你当然可以决定。”   “你想听实话吗?”格蕾丝问道。   “当然,只要是你的意愿,我都不会反对。”约瑟夫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姿态亲昵地说道。   “实际上我并不想,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好一个孩子。我的职业注定我不能像其他母亲一样,经常待在孩子的身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有了一个孩子,这对那个孩子来说,并不公平。但是多萝西姑姑会很失望的,对吗?”格蕾丝说道。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实现。   身为公爵夫人,却强硬地要求一整个贵族家庭,因为她不想生孩子,就放弃几百万英镑的财产,这本身对于约瑟夫也不公平。   “我们应该尊重多萝西姑姑。”约瑟夫说道。   紧接着,他的话就出现了转折,“但是在婚姻中,我们最应该考虑的是伴侣,而不是伴侣以外的其他人。”   约瑟夫捧着格蕾丝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落下珍重的吻,然后是眉心、鼻梁   、鼻尖,最后再到嘴唇。   “如果你并不计划要一个孩子,那么最应该的就是和我商量,而不是考虑多萝西姑姑的想法。”   格蕾丝叹了口气,“可是我提出的事,即使你心里不愿意,最后也还是会选择妥协。”   “这不是妥协。”约瑟夫握住格蕾丝的手臂,让她面对着自己,“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婚姻,是为了让我和我的妻子都得到快乐。有孩子我也许会快乐,但没有孩子,我也不会觉得痛苦。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以自己妻子的痛苦,来换取一个未必会给我带来快乐的孩子呢?”   他把格蕾丝抱在怀里,“你一定要记住,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即使会损失全部的财产?”格蕾丝笑着问道。   “我想你嫁给我的时候,也并非是因为我的财产和爵位。格蕾丝,我知道你的追求,也知道侦探事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注定会是两个孤独的贵族。”约瑟夫的手轻轻抚摸着格蕾丝金色的头发。   从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加了解她。   格蕾丝觉得,也许是自己没有见识。   在她看来,最幸福的婚姻就是这样的。   在成为名侦探的路上,她也曾受到过非议。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女教师安德森太太的案子。   在那次的案子里,她也曾有过犹豫。   那就是,一名侦探,到底是应该守护无法界定的“正义”,还是要守护法律与治安?   没人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最后,格蕾丝还是选择了守护法律。   因为她知道,她所定义的正义,并不是绝对的正义,但法律的规定,是有着明确的界限的。   当一个人杀了人,他(她)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除了执法者,任何人,都没有权力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一个人在知道法律的情况下,仍旧选择杀人,那么他(她)受到这一行为的反噬,也许无情,但却完全合理。   安德森太太是一个可怜人,但她剥夺别人生命的行为,并不符合法律。   因此她还是选择把安德森太太送上了法庭。   但私下里,   她也同情着这个女人,也会在她的墓碑前放上一束鲜花。   生活中的格蕾丝,和探案中的格蕾丝,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自始至终,约瑟夫都尊重她的决定。   当一个人选择守护法律的时候,她就必然要像法官一样,铁面无情,在审判的时候,把死者和凶手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考虑。   这是格蕾丝的行事准则。   “有你真好。”格蕾丝把下巴搭在约瑟夫的肩膀上,“不过这个问题,我们要等到蜜月期过后再谈。”   “为什么?”   “因为处在蜜月期的夫妇,会头脑发热。”格蕾丝促狭地说道。   “啊,那么这个问题也许永远也不会被提起来了。”约瑟夫转了转眼珠儿,说道:“现在让我们考虑一下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怎么让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一个孩子。”   格蕾丝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想学!”   然而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被某个男人抱了起来,一路冲进了卧室。   ……   第二天,无论约瑟夫怎样试图吸引妻子的注意力,最终都以惨败告终。   这一次,格蕾丝似乎真的生气了。   或者不如说恼羞成怒。   天知道,昨天这个恶劣的男人,几次三番地试图教她使用一种市面上的新产品。   还是格蕾丝名下某个橡胶公司生产的产品。   被折腾了大半夜的格蕾丝内心的小人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什么时候开发出来的新产品?   她从前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回去就要把产品经理……   格蕾丝郁闷地又转了个身,把约瑟夫丢在了另一边。   她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去找经理的麻烦。   不然要她怎么开口?   告诉他,她和自己的丈夫试用了公司的新产品?   恶劣的男人!   女人才不会想到把橡胶做成那种东西。   格蕾丝在心里把所有的男人都诋毁了一遍,这才瞥了约瑟夫一眼。   约瑟夫立刻做出一副乖巧的表情,跑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错了,格蕾丝。”   认错速度相当快,而且语气   十分诚恳。   但是下次还会犯。   约瑟夫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   毕竟再怎么听话的丈夫,也不会在卧室里完全听话。   “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会惩罚你。”格蕾丝不是很有威慑力地瞪了约瑟夫一眼,勉强算是和好了。   她不知道,约瑟夫这次旅行,带了一个小手提箱的“新产品”。   当天夜里,格蕾丝就再次上了当。   “约瑟夫!”   静谧的夜里,有人听到套房里传来女人责备丈夫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818:12:13~2021-01-2919:5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残星_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100瓶;x\'x60瓶;糯米团子35瓶;嘿咻、甜果果、开心就好10瓶;一锅汤咕噜泡6瓶;听风5瓶; 第303章 猫咪与山竹   离开中国之后,格蕾丝和约瑟夫的旅行有了一只新旅伴——一只花色非常漂亮的田园猫。   捡到这只猫的过程,还要从码头说起。   那天,格蕾丝和约瑟夫早早来到香港的码头,准备乘坐轮船去往新加坡。   结果在等待的时候,格蕾丝感觉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的裙子。   她低下头的时候,就看到一只瘦巴巴的小狸花猫,正在用脑袋在她的裙子上蹭来蹭去。   这只猫看起来只有三四个月大,体型偏瘦,但毛色非常漂亮,神态也有种莫名的“英俊”。   格蕾丝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为什么会冒出这个词汇,但是那一刻,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恰巧这个时候,码头上有一个挎着篮子卖山竹的老奶奶经过,约瑟夫叫住了她,打算买下那篮山竹,和格蕾丝在船上吃。   于是他拿出一个金币,把篮子和山竹一起买了下来。   期间格蕾丝一只在看那只在裙摆的花边之间蹦来蹦去的小猫。   这时轮船靠岸了,从船舱里走下来几个船员,迎接着上船的乘客。   格蕾丝和约瑟夫也向前走去。   约瑟夫把行李交给了临时雇佣的搬运工人,自己一只手提着竹篮,一只手拉着格蕾丝的手,往登船的阶梯上走。   由于他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格蕾丝,竹篮啪嗒一声撞在了栏杆上,有几个山竹骨碌碌地掉了下去。   两人谁也没有在意这个细节。   等到进入客舱的时候,一个船员敲响了两人的房门。   约瑟夫走过去打开门,就看见船员手里抱着一只猫,问道:“这是您的猫吗,先生?我看到它一只站在门口,还……”船员低头看了一眼不断挣扎的小猫,“还抱着一个山竹不放。”   “是你!”格蕾丝从约瑟夫背后冒出头来,把猫抱在了怀里,那只猫终于不再挣扎了。   船员只以为这真的是两人的猫,于是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从那以后,约瑟夫就发现自己“失宠”了。   他的格蕾丝,每天都把那只猫抱在怀里,喂它吃金枪鱼,还亲自给它洗澡!   那是只公猫!   它   怎么敢一直待在别人妻子的怀里?   一点羞耻心也没有!   还不快点把你的道德感拿出来!   离开我妻子!   幸亏没人能听见约瑟夫的心声,不然他们可能会以为,格蕾丝移情别恋,爱上了哪个粘人的小少年。   然而实际上……   格蕾丝此刻正坐在甲板上摆好的一把扶手椅上,腿上蹲着一只正在洗脸的猫咪。   约瑟夫就坐在它的旁边。   要不是强硬地拎走这只猫,它就会抓着格蕾丝的丝绸长裙不放的话,约瑟夫恐怕早就把它揪走了。   无耻的雄性生物!离开我妻子!   约瑟夫心里又诋毁了一句这只可爱的猫咪,这才开始和格蕾丝说话。   “咳,我认为,我们应该给它找一个仆人,格蕾丝。”约瑟夫又动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仆人?可是……”格蕾丝把目光从猫的身上挪开,诧异地说道:“可是你不是不希望我们的双人旅行有其他人打扰吗?”   “哦,那不一样!”约瑟夫看向小猫,煞有介事地说道:“你看它多柔弱呀!可怜的小东西!它需要专门的照顾!”   原本正在舔毛的猫咪意识到了危险,抬头冲约瑟夫呲了呲牙。   作为一个流过浪的小动物,猫咪知道这个雄性大块头两脚兽不太喜欢自己。   “可是我挺喜欢照顾它的,你看它多可爱呀!”格蕾丝把小猫抱起来,面对着约瑟夫。   约瑟夫:“……”   真可爱,冲着我龇牙咧嘴的可爱。   这只道德感低下的猫!   它霸占着我妻子的注意力,还敢对我这么不友好!   “但是我们两个都没有养猫的经验,我们需要找一个有经验的人照顾它,而且我们四处旅行,总是去人多的地方,万一它跑丢了怎么办?我们不可能总是看着它。”   格蕾丝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他的提议,最终点了点头,“这样说起来,确实应该雇佣一个仆人。”   约瑟夫首战告捷。   几天后,船只到达了新加坡。   两人在这座美丽的小岛上,入住了一家不错的酒店。   一到陆地上,约瑟夫就立刻去了酒店前台,让他们在当地报纸上,刊登招聘广告。   房间里,格   蕾丝坐在沙发上,一边抱着猫咪,一边忍不住发笑。   约瑟夫还以为她不知道他的把戏呢!   “你帮我给了他一个教训,对不对,小英雄?”格蕾丝轻轻抚摸着猫咪身上光滑的毛发。   “喵!”猫咪回应了一句。   实际上格蕾丝怎么可能不知道约瑟夫的想法呢?   他这几天盯着她,眼中的怨念都快凝结成两束闪电了。   但是格蕾丝觉得有必要给这家伙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他不能在卧室里为所欲为。   过了一会儿,约瑟夫拎着一小袋山竹回来了,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刚才出去,发现酒店前台可以帮忙去报社刊登广告,所以就把我们要雇佣仆人的事告诉了他们。”   格蕾丝憋着笑,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真正的“顺便”,点了点头,“恰好我想吃山竹了,你可真是贴心,亲爱的。”   就是演技有待提高。   约瑟夫顺势坐在了她旁边,从袋子里拿了一颗大山竹出来,很轻松地就从中间掰开了,露出里面的果肉。   说实话,露出的果肉,看起来像一只洁白的猫爪。   再一联想到约瑟夫这几天坐立不安、绞尽脑汁的样子,格蕾丝终于绷不住,把脸埋在约瑟夫的肩膀上,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约瑟夫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自己的意图早就被妻子发现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格蕾丝,你这个小坏蛋。”   “对不起,但是真的太好笑了。”格蕾丝说完,又趴在他的肩膀上笑了起来。   这下山竹也被约瑟夫丢在了茶几上。   他把格蕾丝压在沙发上,低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亲吻着她的脸颊。   “救命!我的小勇士,快阻止他!”格蕾丝一边因为被约瑟夫吻得脸上发痒而忍不住咯咯地笑,一边开玩笑地向自己的猫咪求救。   约瑟夫一把抱起了她,飞快地冲进了卧室,把猫留在了客厅。   “束手就擒吧,格蕾丝,今天那只假老虎可救不了你!”   两人在卧室里又笑又闹,过了一会儿,就有其他的声音传了出来。   猫咪蹲在茶几上,用毛茸茸的爪子拨拉着散落的山竹,时不时歪头去看卧室的   门。   真奇怪。   那不是春天才应该做的事吗?   两脚兽真是奇怪的生物。   第二天,格蕾丝哈欠连天从卧室走了出来,气鼓鼓地揉了揉猫咪的脑袋,“山竹有那么好玩吗?你连妈妈都不救了!下次要冲上来把他挤走,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格蕾丝自顾自地“教”了猫咪反击约瑟夫的招数,这才睡眼惺忪地进了盥洗室。   早就已经起床的约瑟夫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身边路过,还浑然不觉,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看来昨天的战况比较激烈,敌军已经晕头转向、溃不成军了。   约瑟夫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又收到了“可爱的呲牙”,悻悻地收回了手。   不友好的家伙!   早晚格蕾丝会发现你的真面目!   坏心眼的猫咪。   从盥洗室出来的格蕾丝,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一人一猫,莫名地有点好奇。   要是以后两人有了一个孩子,约瑟夫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样,幼稚地和一个孩子争宠?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当天,他们去了新加坡一个被称为滨海湾的沙滩。   眼下虽然是一月份,但是这里依旧像夏天一样炎热。   这还是格蕾丝第一次下水。   不过这时候的泳衣保守到了什么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实际上,她所穿的泳衣,就是一件从脖子遮到脚踝的长裙。   即使是这样,约瑟夫仍旧惴惴不安地站在她的旁边,生怕她碰到什么无耻的家伙。   约瑟夫能够理解格蕾丝在思想上超前于大多数的当代人,但是他本人仍旧没有开放到二十一世纪那个程度。   格蕾丝居然告诉他,那个时代的女人在沙滩上会穿着一种叫做比基尼的东西!只遮住……   男人在沙滩上甚至不穿上衣!   可怕的年代!   约瑟夫现在恨不得自己是圆筒形的,能把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遮挡在外。   一直到两个人去摊贩那里买橘子水的时候,约瑟夫的紧绷情绪才终于得以缓解。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不雇佣仆人,那样格蕾丝就不能……   想到这,约瑟夫猛然惊醒。   他这样   做,又和那些控制妻子的男人有什么分别?   格蕾丝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也是被动地接受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   所有人都不能和她感同身受,但他作为丈夫,必须要学会体谅她的与众不同。   当天晚上,他们就更换了房间,来到了一栋有泳池的小别墅。   在那里,约瑟夫正耐心地教妻子游泳。   “等你学会了,我们还可以去海底潜水,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   约瑟夫的话,在静谧的夜里,比月光更加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919:57:22~2021-01-3014: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软萌小兔纸10瓶;七月星染6瓶;听风2瓶;嘉庆子1瓶; 第304章 谁是丈夫?   1852年3月, 刚刚结束蜜月旅行的格蕾丝和约瑟夫来到了伦敦。   眼下还没正式进入社交季,但这对夫妻却沉迷上了俱乐部的生活。   俱乐部原本是不接受女性成员的,然而鉴于格蕾丝是个侦探,又是蓟花骑士, 伦敦本地的推理俱乐部自然对她万分欢迎。   最近没有需要格蕾丝出马的案子, 百无聊赖的格蕾丝, 每天的生活,就是和约瑟夫两个人泡在推理俱乐部里, 玩一些推理小游戏。   当然, 其中有一部分, 并不是什么游戏,但也算不上是罪案。   眼下, 俱乐部成员们的面前,就有一个谜题。   拿到这个谜题的人, 是俱乐部的一位资深会员, 欧文先生。   俱乐部的成员们围在一个大圆桌坐下, 就像准备听候命令的圆桌骑士团似的。   欧文先生清了清嗓子,开始向其他人讲述这件奇怪的事。   “这件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眼下警察局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件事呢!”欧文先生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哦, 上帝!”有会员惊呼一声,“我们可还从没解决过罪案呢!”   “不,我们不能这么讲。严谨的说,连警察局也不能确认, 这到底是不是罪案。”欧文先生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说吧, 即使这真的是一场犯罪,也绝对不涉及命案,更不涉及什么财产。”   “这真是太奇怪了, 您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请快点讲讲吧,欧文先生。”另一个俱乐部成员催促着。   格蕾丝和约瑟夫也聚精会神地听着,这大大地满足了欧文先生那小小的虚荣心。   欧文先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领结,“具体的情况是这样的,三天前,有一个清洁工在路边发现了一位倒在地上的女士。”   “她受到劫匪袭击了吗?”一位年轻会员迫不及待地问道。   “欧文先生已经说过了,那甚至不算罪案,如果有人抢劫,这一切也太明显了。”有人反驳道。   欧文先生继续说道:“清洁工叫来了巡警,巡警又把那位女士送到了医院。然而这个时候,难题来了——那位女士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格蕾丝听到这,悄悄地在约瑟夫耳边说道:“应该是前天报纸上那则寻人启事。”   “于是警察局只好给这位女士拍摄了一张照片,并把它刊登在了报纸上,寻找这位女士的家人。”欧文先生没注意到格蕾丝的小动作。   “啊,我看过那则启示,难道没有人过来找她吗?”又有人问道。   “这就是更奇怪的一点了,有两个男人过来寻找这位女士,并且都宣称自己是她的丈夫。”欧文先生下意识看向格蕾丝,期待着她的反应。   格蕾丝这时问道:“他们随身带了结婚证明吗?”   “他们都带了,不过两张结婚证明来自不同的郡,而且妻子一栏的名字也不一样。其中一位先生带来的结婚证明是1850年的,这位先生名叫查尔斯·邓恩,他声称这位女士是他的妻子爱丽丝·希尔,只不过两人结婚半年后,他的妻子离奇失踪了。邓恩先生寻找了她一年多的时间,才在前天的报纸上找到了她,于是就赶紧去了警察局。”欧文先生说话条理清晰,听起来也让人心情舒畅。   “这么说起来,那位女士应该就是他的妻子。说实话,如果走失的人不是我妻子,我才不会找上一年呢!”那位年轻的会员又说话了。   “可是结婚证明上又没有照片,谁又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呢?除非他带了当初的主婚人和两名证婚人过来。”一位留着小胡子的先生说道。   “事实上他确实带了当时主持婚礼的牧师过来,那位牧师在当地很有威望,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牧师看了照片之后,又去医院看望了那位女士本人,他告诉警察,他确实在1850年的三月份主持过邓恩先生和那位女士的婚礼。”欧文先生说道。   其他人纷纷开始抱怨。   “既然是这样,这个案子根本没什么悬念。”   “它甚至不能被称为一件案子。”   “天哪,我们居然讨论了这样一件平庸的小事,还花费了那么久!”   欧文先生抬起手,制止其他人无休无止的抱怨。   “还请听我接着说,虽然邓恩先生提供了证据,但是另一位先生,也提供了同样的多的证据。”   格蕾丝终于提起了精神。   “另一位先生名叫约翰·麦克尼尔,他声称这位女士名叫麦莉·纳尔森,两人是在1851年七月份,也就是去年夏天举办了婚礼。麦克尼尔先生也带来了当地很有威望的牧师,那位牧师也声称,自己去年七月份,为他们两人主持了婚礼。”   欧文先生说完了大概的情况之后,就指出了案件的困境。   首先,无论是邓恩先生提供的结婚证明,还是麦克尼尔先生提供的结婚证明,都是由当地神职人员颁发的,绝无造假的可能。   而且两人提供的结婚证明上,都显示,那位女士今年应该是刚好三十岁。   在1822年的时候,英国还没有完备的出生证明统计系统,这也是格蕾丝当初可以轻易女扮男装的根本原因。   因为她出生的那个年代,很多人都没有正式的出生证明,核查起来非常困难。   所以警察局也没能找出那位女士的出生地,更别提核对她有没有其他家人和财产了。   他们甚至连她是不是英国人都判断不了!   其次,那位女士现在失去了记忆,有关这方面的医学,还十分不成熟,也没有医生可以一口咬定,那位女士到底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在装病。   现在医院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警方也没办法把那位女士的供词当做参考条件。   更别提那位女士现在也分辨不出来,哪位先生才是她的丈夫。   原则上,因为英国的离婚案件有限,那两位先生又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所以两人不可能冒充结婚证明上的名字,而是确确实实就是结婚证明上丈夫一栏对应的人。   而英国的离婚案非常有限,警察翻阅了档案之后,确定邓恩先生和麦克尼尔先生都没有离婚记录。   法院的法官们,有一部分人,认为那位女士就应该是邓恩先生的妻子,因为邓恩先生的结婚证明时间更早。   另一部分法官则认为,谁也不能证明爱丽丝·希尔就是那位女士的本名,所以结婚证明也许根本就不能作数。   可是这样一来,其他法官又可以攻击麦克尼尔先生的结婚证明或许也不能作数。   两方法官辩论了半天,最后又发现了一个更加重大的问题,那就是那位女士是否有罪。   如果她本人根本没有失忆,而是故意和两个不同的男士结了婚,那么这位女士就犯了重婚罪。   可是,万一这位女士在1850年九月,也就是邓恩先生所说的失踪时间之后,出了某种意外,导致了失忆,从而使她以为自己并没有结婚,并在其他人的诱导下以为自己就是麦莉·纳尔森,那么她不仅没有罪,还有可能是被人欺骗的受害者。   这种情况下,有罪的极有可能就是麦克尼尔先生。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邓恩先生是个恶劣的丈夫,他虐待妻子,并让妻子出了意外,所以失去了记忆。   但是当时邓恩先生以为对方死了,比如那位女士被他推下悬崖,丢进海里之类的情况,邓恩先生害人之后就离开了现场,而那位女士恰好被某个旅行者救走,带到了某个地方,让她寄宿在某人家里,并且改了姓名。   那位女士在一段时间后开始了新的恋情,并嫁给了麦克尼尔先生。   之后那位女士在来伦敦旅行或者办事的时候,出了一些小意外,突发疾病,倒在了路边,再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样分析,有罪的人又成了邓恩先生。   现在,摆大家面前的,就是这样一道谜题。   那位女士究竟应该是哪位先生的妻子?   他们三个人当中,又有谁是无辜的,谁是有罪的?   警察局现在对这件事一筹莫展,但又不能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你们应该也看见照片了,那位女士貌美非常,两位先生谁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妻子。而那位女士却认为自己谁也不认识,对于自己可能要和其中某个人回家的事感到非常害怕。”欧文先生介绍完了所有的一切,期待地看向格蕾丝,“公爵夫人,您有什么看法?”   格蕾丝想了想,说道:“看来这次的解谜必须要在俱乐部之外进行了,比起坐在这里凭空猜测,我认为我应该去亲自问问三位当事人才行。”   她一边系好帽带,一边看向其他人,“不过这件事最大的难点是,我们很难判断哪个人说了谎。不能相信所有人,但也不能所有事都怀疑,这可真是难办。”   说完,她就和约瑟夫离开了俱乐部,往圣玛丽医院的方向去了。 第305章 那位 女士   格蕾丝和约瑟夫到达医院的时候, 医院周围有不少记者正在蹲守。   看见格蕾丝来了,这些人的闪光灯立刻噗嗤噗嗤地冒起了白烟,对着她和约瑟夫猛拍。   “看来对于报界来说,这真是个大新闻。”格蕾丝说道。   “一个妻子两个丈夫, 这简直就是爆炸性的新闻。”约瑟夫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这中事发生在我身上, 我一定会和另一个家伙决斗, 就用左轮手·枪。”   格蕾丝噗嗤一声笑了,“如果我没有连自己的推理能力都一起忘了的话, 这中事就永远不可能发生。”   “不过我们必须要寄希望于一件事。”格蕾丝把话题转到了案子上, “但愿那位女士不会连自己的生活习惯也忘了。”   “生活习惯的确会侧面体现出很多问题。”约瑟夫想了想, “我们之后还得去那两位先生的家里看看。说实话,我认为他们的家庭应该在中产以上。”   约瑟夫之所以这么说, 是因为伦敦的穷人非常多,每天倒在路边的不知道有多少个。   如果是不那么体面的人, 巡警是不太可能把那位女士送到圣玛丽医院的, 毕竟在那里看病的花销可不低。   而且寻人启事登在泰晤士报上, 这也说明警察认为那位女士的家人就是泰晤士报的目标读者,受过良好的教育, 且家产相对丰厚。   面对守在门口的警察, 格蕾丝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如果说蓟花骑士授勋仪式过后,还有谁不认识格蕾丝,那未免有些太不关注时事了。   警察就像碰到救星一样,热情地请格蕾丝进了病房, 并在一边充当速记员。   如果能破获这起离奇的案件, 他或许就可以在苏格兰场的办公室里,拥有自己的座位了。   能在办公室里办案的,可都是有望升任警长的警员。   病房里, 那位目前还不知真实姓名与身份的女士,正斜靠在病床上,低头阅读着护士给她的一本周刊打发时间。   看到有人进来,她的目光既好奇又有些害怕,澄澈的眼睛,像一只天真的小鹿。   她确实是那种可以激起男人强烈保护欲的那种女人,也许同性不觉得她多么漂亮,但异性绝大多数都会认为她漂亮得出奇。   这也是为什么欧文先生断定她是个美女,因为以男人的眼光,她是当之无愧的美女。   当然,如果她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可是骗不过格蕾丝和约瑟夫这两个冷静的侦探的。   不过目前来看,这位女士并没有对格蕾丝的到来有特殊的反应。   “您好,女士,我叫格蕾丝,这是我的丈夫约瑟夫,我们两个都是私家侦探,想要帮您找出真相。”格蕾丝并没有说出自己其他额外的头衔。   面前的女士立马露出感激的表情,“您真是太好了,不过我可还从来没见过女侦探呢。”   她有些羞愧地冲着格蕾丝笑了笑,“我来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小钱包,不知道是否足够支付委托费。”   “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支付给我一个银便士。”格蕾丝适时地为对面的女士解了围,“我并不依赖委托费为生。”   约瑟夫这时说道:“首先我们会先向您确认一下,您是否还记得什么有关自己的事吗?”   女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讲,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伦敦。说实话,我除了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起居之外,并不记得其他的事,但我能够阅读,我很清楚我认识这本杂志上面的文字。”   她拿起杂志挥动了两下,之后叹了口气,“不过,医生告诉我,我的头可能受过一些损伤,因为他在我的头皮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疤痕,只不过它被头发挡住了。医生说这个疤痕至少已经存在半年多的时间了。他认为我这次突然晕倒,可能就和那次创伤有关。”   由此可见,这位女士晕倒在路边,并不是因为某个人击打了她的头部。   她的头现在一切完好,连一点淤青也没有,只有颧骨部位有轻微擦伤,是她倒地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你觉得医院提供的食物怎么样?”格蕾丝问了一个看似和案子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旁边做记录的警察和女士都愣了一下。   “说实话,不太好。我不太习惯喝燕麦粥,但是早餐的时候只有这一样主食,而且烤蘑菇总是会烤焦。当然,我猜测这不是医院的责任,也许是病人太多了,厨娘也很疲劳。”这位女士似乎很能体谅别人的辛苦。   格蕾丝和约瑟夫对视了一眼,认为自己拿到了一条线索。   “晚餐呢?”   虽然不知道格蕾丝为什么对这些东西问东问西,但是这位女士还是回答了:“晚餐非常不错,不过我不喜欢吃咖喱,闻到那种浓烈的味道就觉得有点可怕。”   格蕾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跳过了这个话题。   以后她和这位女士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聊起了大家都会谈的问题,比如“最近的天气很适合野餐”、“如果风不大的话,可以去观看草地滚球比赛”、“纽马克特的赛马场五月份就会变得很拥挤”等等,诸如此类。   大概一个小时后,护士来看了一眼,格蕾丝和约瑟夫也就顺势离开了。   此时是下午三点多,阳光正好,既不刺眼,又十分温暖。   格蕾丝和约瑟夫没有坐马车,而是沿着一条笔直的主干道,往丹尼尔斯别墅的方向漫步。   “如果那位女士没有特意说谎的话,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苏格兰人。”格蕾丝说道。   燕麦和荞麦是苏格兰的主要农作物,苏格兰人的早餐是经常会有燕麦粥、燕麦饼的,甚至还有动物脂肪和燕麦做成的白布丁。   如果是苏格兰出生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太可能讨厌燕麦粥的。   “而且她应该没有去过印度,也没有在印度生活过的亲属。”约瑟夫说道。   他走在靠近马路的那一侧,将格蕾丝保护在里面。   “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那位女士的生活应该相当优渥。”格蕾丝回忆起十年前的事,笑着说道:“认识你之前,我可还从来不知道纽马克特赛马场呢!”   “认识你之前,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会渴望婚姻。”约瑟夫牵起妻子的手。   两人一边分析着案情,一边往前走。   根据格蕾丝之前的观察,那位女士在提到草地滚球、爱思科赛马场、纽马克特赛马场,这些上流社会才经常去的地方时,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似乎对这些地方非常熟悉,这样的人,从前的生活一定非常优渥。   而当格蕾丝提起野餐、骑马、打猎一类的活动时,那位女士就表现得缺乏兴趣。   由此可见,她不是那种好动的姑娘,只喜欢静静地坐在一边,观看别人的表现。   如果这一切不是精心的伪装,那么那位女士的出身必然不错。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一个出身不错的人,居然除了丈夫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亲属过来指认或者探望。   “我们假设有两种情况,第一中,那位女士是个独生女,她的父母亲给她留了一大笔遗产,但是这对父母已经去世了。”格蕾丝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这样的话,他们必须不能有其他亲属,或者其他亲属生活在乡下,而且没有受过太多的教育。”   “这一点很难保证,如果真的是这样,没准过几天,就会有其他人过来指认那位女士的身份了。”约瑟夫说道。   “第二中情况,那位女士其实是个外国人。如果她的父母是移民去美国或者其他地方的英国人,那么她没有美国口音,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格蕾丝和那位女士交谈了一个小时,并没有听出她有外国口音。   很多移民国外的英国人,在美国做生意取得成功之后,就会经常带自己的孩子回到英国,参加英国的社交活动。   在英国人的心里,英国的教育以及礼仪是最好的,换成其他国家的文化,心中就总有些不满意。   不过目前的线索仍旧不充足,格蕾丝认为,去那两位先生的家里看看,是很有必要的。   那两位先生一个生活在诺丁汉郡,一个则生活在临海的南安普敦。   眼下时间应该是来不及了,格蕾丝只能明天再坐火车去诺丁汉看看了。   她决定先调查生活在诺丁汉郡的邓恩先生。   说实话,这中和推理相关的事,格蕾丝并不担心。   比起被多萝西姑姑赶着去参加各中无聊的宴会,格蕾丝非常享受破案的过程。   最重要的是,破案的时候,可不用被各中贵妇比喻为辛德瑞拉。   多么不恰当的比喻啊!   灰姑娘明明也是个贵族,而她是平民出身。   更何况她的父亲可不像辛德瑞拉的父亲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虐待继女难道仅仅是继母一个人的错吗?   想到这,格蕾丝看了一眼表面老实的约瑟夫。   她倒是真的想在夜里十二点突然消失呢…… 第306章 第一第个丈夫   第二天, 格蕾丝和约瑟夫坐上了去往诺丁汉郡的火车。   邓恩先生的家是乡下的一座小庄园,十分幽静,仆人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一名车夫、两名女仆以及一个厨娘。   庄园里的仆人们听说“一便士侦探”来了,表现得都很激动。   老管家对格蕾丝和约瑟夫表示了欢迎之后, 就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您一定要揭发那个姓麦克尼尔的骗子, 我们夫人是天使一样的人, 她绝对不会犯重婚罪的。一定是那个家伙掳走了她,让她受到了惊吓, 所以才失去了记忆。我的雇主邓恩先生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很痛苦, 这一切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   格蕾丝没有第一时间去见邓恩先生, 而是听这位老管家说了许多从前的事。   老管家在邓恩家族工作了四十年,对于这个家族的了解, 甚至高于邓恩先生本人。   他告诉格蕾丝,邓恩家是附近很有名望的小乡绅。   只不过邓恩先生本人喜欢安静, 因此才没有雇佣很多仆人。   不过这一点, 也为日后邓恩夫人的失踪埋下了隐患。   那是前年的九月份, 邓恩先生带着邓恩夫人,到自己家的土地上去观察今年粮食的大体情况。   乡下的生活不像伦敦那么讲究礼仪, 邓恩夫妇, 这对恩爱的夫妻于是就乘坐着一辆轻便马车,由邓恩先生亲自充当车夫,踏上了去往了农田的路。   半路上,这对夫妻谈论着秋日的景色。   结果一个蒙面人突然从路边的树林冲了出来, 给了邓恩先生的脑袋狠狠地一击。   邓恩先生醒过来的时候, 马车不见了,他的妻子邓恩夫人也无影无踪。   几天后,马拉着车自己回到了家里, 邓恩夫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邓恩先生不仅报了警,自己也雇佣过私家侦探,但是直到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邓恩夫人的照片之前,他都没有得到过任何有关他妻子的消息。   “就是这样,公爵夫人。”老管家叹了口气,“如果邓恩先生不喜欢这样朴素的生活,也许夫人就不会失踪了。”   说着,他就带着格蕾丝和约瑟夫去了书房。   书房里,邓恩先生正皱着眉头给自己的律师写信,看见格蕾丝来了,他立刻站起身,对两人表示了欢迎。   这位丈夫脸色苍白,眼下也有熬夜过后的黑眼圈。   看起来,妻子失踪的事确实让他饱受折磨。   “我从没想过,我再见爱丽丝的时候,她会对我毫无印象。”邓恩先生用手捂了一下额头,“她以前对我多么依赖啊!”   有关失踪的问题,格蕾丝向他再次确认了一遍。   邓恩先生认为管家说的完全属实。   “那么,您是怎么认识邓恩夫人的呢?”约瑟夫问道。   “我们是在一次赛马会上认识的,她当时就那么安静地待在观众席,像一株纯洁的白百合。我没办法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看见她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沦陷了。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我以为自己的意志很坚定。”   “她当时有人陪同吗?”   “没有。”邓恩先生表情有一瞬间的犹豫,“说实话,我对此有过怀疑,但是爱丽丝不允许我问这些,她说如果我想和她结婚,就不能问她从前的事。我答应了她,就得做到,虽然有时候我认为她一个人外出并不妥当,但是她婚前确实总是一个人生活。”   “这么说来,她的生活可能有些拮据?”格蕾丝试探着询问。   “哦,不不!”邓恩先生站起身,带着格蕾丝和约瑟夫往主卧走。   他拉开梳妆台的一个大抽屉,露出里面的珠宝。   “这里面有一半是爱丽丝自己的嫁妆,她并不缺钱。不过说起在仆人方面,她和我一样,都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仆人,我们两个偶尔还会一起做园艺,我们喜欢乡村生活。”   格蕾丝拿起其中几样珠宝,查看了一番,确定都是真的,而不是什么伪造的珠宝。   也就是说,在邓恩先生的观点里,爱丽丝是一个神秘、富有且貌美的孤女。   他对邓恩夫人的过去一无所知,但却十分愿意相信她。   而且邓恩先生坚定的认为爱丽丝人品优秀,绝对不可能犯重婚罪。   “我当时后脑受到了袭击,那个歹徒很有可能也用同样的方法袭击了爱丽丝,使她失忆了。现在看来,那个歹徒八成就是麦克尼尔,我知道其他男人有多么觊觎我妻子的美貌,她是那种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妻子。这个家伙一定是在路边看到了我和爱丽丝,当时路上又恰好没有其他人,所以他起了歹毒的心思,把爱丽丝据为己有,卑鄙的家伙!”邓恩先生越说越激动,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格蕾丝和约瑟夫结束了谈话之后,仍旧觉得目前的线索十分稀少。   “目前来看,如果邓恩先生真的是那位女士的丈夫的话,至少他为了谋夺妻子嫁妆才要找回妻子的可能性很低。”格蕾丝说道。   邓恩先生的财务状况良好,土地收入稳定,而他本人生活朴素,所以有大笔的存款。   而他卧室里的那些珠宝,也价值不菲。   如果说邓恩夫人还有其他的财产,那么她的富有程度未免过于惊人了。   这样的人不可能在社交界一点名气也没有。   但是如果邓恩先生完全没有歹心,作为更早和爱丽丝领了结婚证明的人,他明明已经获得了对方的嫁妆,再急着找到对方,恐怕就只可能是因为对妻子的爱,而没有其他原因了。   这么一来,可疑的人就是麦克尼尔先生了。   只是当格蕾丝和女仆交谈的时候,女仆有不同的看法。   那是一个长着端正的长脸的女仆,一头黑发,看起来是那种严肃刻板,但也十分负责任的好仆人。   她对于自己的雇主,似乎有不太好的看法。   “我只能悄悄告诉您这件事,邓恩先生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有些可怕。”女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语速非常快。   “我曾经看见邓恩先生给夫人喂一种奇怪的小药片,他喜欢控制着夫人,让她听她的话。夫人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也许就是那种药片的原因。”女仆打了个哆嗦,“这是男人恐怖的占有欲,邓恩先生认为所有人都觊觎他的妻子,因此总是想方设法限制夫人和别的男人见面。但他又非常好面子,不希望其他人觉得他嫉妒心太强。”   女仆说完这些,就匆匆地走了,没有给格蕾丝追问的机会,似乎一点也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对侦探说了这番话。   格蕾丝想起邓恩先生情绪激动时,那颤抖的样子,总觉得这个人的脾气,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好。   “他对妻子的爱似乎有些偏执。”约瑟夫说道:“一种令人恐惧的爱。”   “我还以为你会说他只是爱得太深了。”格蕾丝有些诧异地看向约瑟夫。   “我从不会这样认为。”约瑟夫说道:“我的确离不开你,但我不会给予你痛苦。偏执的爱往往是最贪婪也最斤斤计较的,这样的丈夫不仅仅要求妻子回报同等程度的爱,在失败的时候,还会给予妻子与自己同等程度的痛苦。他们太计较得失了,仿佛爱是一种可以量化的东西,必须要在天平上称量,等量交换,一丁点损失也不愿意承受,这比最计较利益的商人更可怕。”   “但是不论怎么讲,邓恩先生的结婚证明都是最早的那个,如果我们不能证明她暴力伤害了他的妻子,导致她失忆,那么邓恩夫人就必然要回到他的身边。如果那个女仆说的是真的,这对于邓恩夫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格蕾丝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就不寒而栗。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简直就是她的童年阴影。   如果邓恩先生真的是这种偏执狂丈夫,那位女士回到这个家庭,就无异于被推进了地狱。   而且目前来看,一切对邓恩先生更有利。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当时邓恩夫人是自愿和那个歹徒走的……”约瑟夫说到一半,语气就越来越低沉。   试想,一个女人有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丈夫,而她自己是个柔弱的女人,想要逃跑自然就要依赖其他的男人。   如果是这样,当初那个歹徒完全有可能是因为被邓恩夫人的魅力,以及心中的正义感蒙蔽,选择了违法的途径,铤而走险,袭击了邓恩先生,救走了邓恩夫人。   如果这个人是个正直的男人,那么他很有可能会在帮忙之后,放邓恩夫人离开,之后的意外也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这个男人同样觊觎邓恩夫人的美貌,那么他就有可能走邓恩先生的老路。   这种推测下,邓恩夫人如果在去年七月份之前逃跑成功,那么歹徒就不可能是麦克尼尔,逃跑没成功的话,歹徒就一定是麦克尼尔。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邓恩夫人很可怜,但她也确实犯了重婚罪。   让她回到邓恩家,还是让她去坐牢,就成了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说实话,如果邓恩夫人没有做其他过分的事,格蕾丝内心是不希望她坐牢的。 第307章 终章   想起病房里的谈话, 格蕾丝决定去厨房看看。   对于这件事,庄园里的仆人都表现得很坦荡,邓恩先生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们似乎都不担心格蕾丝能从厨娘那里问出什么。   “邓恩夫人应该是英格兰或者威尔士人吧?”   当格蕾丝这样问的时候,厨娘一脸古怪。   “那是不可能的, 公爵夫人。”厨娘十分肯定地说道:“夫人是苏格兰人, 她很喜欢吃燕麦饼, 而是她私底下和我说话的时候,就是苏格兰口音。”   厨娘自己是个苏格兰人, 平时做饭也很有北方风味。   庄园里的人都觉得厨娘的话没什么问题, 她们对于邓恩夫人的身份或多或少都有些猜测。   “说实话, 我曾经以为夫人是苏格兰某个贵族的私生女,所以才会有那么丰厚的财产。”一个圆脸女仆说道。   “这么说, 她确实有苏格兰口音?”格蕾丝问道。   “只是偶尔会有几个词汇,听起来像是北方人。”女仆不太确定第回答。   格蕾丝没有再过多调查, 而是和约瑟夫回到了伦敦, 打算明天再去麦克尼尔先生在南安普敦的住所。   “邓恩先生心里应该很笃定邓恩夫人是苏格兰人, 他在这件事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晚餐的时候,约瑟夫和格蕾丝坐在一张小方桌边上, 面对面说话。   两人平时十分亲近, 因此很少像其他贵族家庭那样,使用长餐桌,正式得好像王室宴会似的,夫妻吃个饭, 要间隔二十英尺。   “他的仆人并非全都维护他, 但他们都一致认为邓恩夫人是个苏格兰人,这说明邓恩夫人生活在庄园里的时候,表现得确实像个苏格兰人。”格蕾丝切牛排的手因为思考停顿了下来。   “邓恩先生不会撒这么低级的谎, 邓恩夫人是不是苏格兰人,这是很容易戳穿的事。”在约瑟夫看来,至少邓恩先生应该和邓恩夫人有过一段婚姻,这一点应该不会造假。   教区牧师是神职人员,他们往往不会为了讨好谁而撒谎,有的神职人员甚至可能会和王室的人唱反调,这群人因为有自己的收入来源,有自己的组织,因此往往不屑于帮助别人撒谎。   而是牧师的一言一行也受教会的约束,神职人员有品行上的污点,是会被取消牧师资格的。   两位先生各自的牧师是不太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替别人撒谎的。   尤其两个人都带了结婚证明的事,已经被报纸大肆渲染了一遍。   也就是说,邓恩先生认为自己的妻子就是苏格兰人,他认为自己对她的了解足以证明他是她的丈夫。   至于喂邓恩夫人吃奇怪的小药片的事,这件事虽然可能并不光彩,但也没办法证明邓恩先生不是那位女士的丈夫。   然而最矛盾的地方,就是病房里的那位女士,表现得根本不像个苏格兰人。   到底是她在第二段婚姻里更改了习惯,还是她在刻意欺骗格蕾丝,目前没人能判断出来。   至少,那位女士如果没有真的失忆,那么她就犯了重婚罪。   为了摆脱这种罪责,她只有两个办法。   一,坚持自己彻底失忆了,让别人无从查证。   二,让别人以为邓恩先生在撒谎,证明他不是她的丈夫。   如果换一个人过来,尤其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男人过来,也许这个人就会天然地偏向于“弱小无助”的那位女士,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这样一来,邓恩先生就会被人怀疑在邓恩夫人的身份上造了假。   英国讲究的是“疑罪从无”,在不能百分之百断定那位女士就是邓恩先生的妻子之前,法官不可能判处那位女士重婚罪。   “也许明天的新线索,可以填补一些空白。”格蕾丝说道。   ……   第二天,两人又赶到了临海的南安普敦。   麦克尼尔先生的房子,是一栋海景别墅。   总体来说,无论是邓恩先生,还是麦克尼尔先生,都并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富有。   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过于贪得无厌的两个人,应该是不太可能因为某些可能存在的遗产一类的东西而争夺一个妻子的。   麦克尼尔先生比邓恩先生小了几岁,看起来还是很有朝气的年轻人。   “如果你们是来调查我和麦莉的夫妻关系,那我想你们是白费力气。”麦克尼尔先生的态度算不上友好,“那个邓恩一定是在撒谎,麦莉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她不是那种轻浮的女人,不可能犯重婚罪。”   “可是据我所知,那位女士对您也没有印象。”格蕾丝一针见血地说道。   麦克尼尔先生脸色一红,“那完全是因为她受了伤,警察是从路边找到她的,她一定是被歹徒袭击了。”   随后,他咕哝了一句,“没准就是那个邓恩干的,他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打女人的人。”   “您在结婚之前,和麦克尼尔夫人认识了多久了?”约瑟夫问道。   “三个月。”麦克尼尔先生这不假思索的态度,无异于暗中给了约瑟夫一刀。   三个月……   十年……   约瑟夫充满怨念。   “也就是说,您和您的妻子认识的时间,在邓恩夫人失踪之后半年多的时间。”约瑟夫说道:“这样说来,两次婚姻在时间上并不冲突。”   麦克尼尔先生勃然大怒,“我说了!麦莉是我的妻子!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邓恩是个冒牌货!麦莉是从美国来的,我们是在大西洋号上认识的,那个乡下人一看就没有离开过英国,他又是怎么认识麦莉的?”   大吼大叫了一会儿之后,麦克尼尔先生冷静了下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抱歉,我只是……你们得明白,几天前我们还好好的,结果麦莉去了一次伦敦,别人就突然说她不是我的妻子了……”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约瑟夫说道:“不过既然是这样,周围应该也有其他人认识麦莉·纳尔森女士吧?”   “哦,当然!”麦克尼尔先生说道:“我们雇佣了几个仆人,还有不住家的帮佣,他们都认识麦莉,牧师一家也认识她,我每次和麦莉去做礼拜的时候,都会和牧师说上几句话。”   “您前年九月份的时候,有没有去过诺丁汉郡?”格蕾丝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麦克尼尔先生愣了一下,“我以为苏格兰场的人会告诉你们。”   他有些意外地告诉格蕾丝,“认识麦莉之前,我一直在美国生活,我是去年五月份才买下这栋房子的。”   格蕾丝突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她抓起披肩,就往外跑去。   只是刚到门口,她就被别墅的管家拦了下来。   “有一封给您的电报,公爵夫人。”管家一板一眼地说道。   格蕾丝面色凝重地拿起那封电报,拆开信封,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亲爱的格蕾丝:   想必你已经对这个笔迹非常熟悉了。   不过别担心,我只是和你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我和他不一样,我从不会亲自犯罪。   如果你现在调查,你就会发现,那两个牧师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两份结婚证明上的名字,也都是假的。   不过话说回来,英国的男人还真是傻得可爱,我本人并不介意有两个这样的丈夫。   但是我不喜欢太过长久的关系。   我这次的目的,也只是想和你见一面。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们的立场不同,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病房里的那次交谈其实相当令人愉快,我甚至希望有机会可以和你一起去看赛马。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出现在英国。   但出于我对你本人的赞赏,我还是要告诉你,终有一天,我会回来。   您的老相识红小丑敬上”   格蕾丝把这封信攥在手心里,纸张发出皱缩时的响声。   “说实话,这真是太让人不快了。”格蕾丝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老鼠怎么就不知道在下水道里好好待着呢,真是不守规矩。”   约瑟夫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难缠的罪犯确实是这样,如果说黑小丑是扑克牌的一把尖刀,那么红小丑就是扑克牌的大脑。犯罪的永远是手脚,大脑是不会犯罪的,因为从法律上,我们根本拿不到证据。”   麦克尼尔先生还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爱妻”耍了一通,站在门口追问,“所以麦莉应该是我的妻子,对吗?我们都来自美国。”   格蕾丝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怜悯,还是应该怀疑这个人的身份。   “我想她不属于任何人,您应该庆幸,您现在还能活着。”   格蕾丝和约瑟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终,谜题虽然解开了,结局却是其他人万万没想到的。   对于格蕾丝来说,她和红小丑的战斗,终究会在某一天,重新开始。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