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快穿之颤抖吧!白眼狼   作者:Colby小狗   文案:   迎岚上仙得天尊传授功法,为晋大罗金仙化身三千进红尘历练,收功时却有许多分魂不愿回归!   因为她们在尘世间受到了太多的伤害,又有至亲至爱之人无法割舍,强行收回的话难免执念缠身,需要花费极大心力去消磨。   苦逼的上仙只好亲自降临各个小世界,等到去了一看,喔喝!她迎岚上仙在仙界也是威名赫赫,分魂居然被这些渣渣们欺负,若是被仙界同僚知道了她颜面何存?   气炸了的上仙撸起袖子就开干,非得叫你们这些白眼狼痛悔终生不可!   所以,这是一个典型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故事。   【开国元后变废后】 皇后该下堂了?上仙说下堂的应该是皇帝√   【抱错的富家千金】 被小三还毁容?上仙分分钟变身科技大佬√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 渣男抛妻弃女?上仙打得你灰飞烟灭√   【负心汉的女儿】 负心汉杀妻弑子?上仙要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 活该被休的封建糟粕?上仙统一全国宣布你只是个渣男√   【妹妹是恋爱脑】 为了男人背叛父母姐姐?上仙祝你们相亲相爱一辈子不分离√   【带系统的小师妹】 刷好感度吸气运?上仙灭了你的系统看你还能成什么事 √   【女尊皇太女】 真爱无敌?那就愉快地去做农妇农夫吧√   【被赶出家门的后妈】 嫌后妈是拖累?那你们就自己去过吧!√   【蛊师王妃】 仗着皇族的权势随便玩弄人?上仙叫你们被玩弄试试√   【魔尊他师傅】 上仙自己是杀人全家还虐待人的大反派?这个还是苟着点吧!√   内容标签: 打脸 快穿 爽文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迎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立意:好心不该被辜负,恶意应当有恶报,让恶人自食恶果,使善心不落空处。 第1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   “聂迎岚,如今你丢了皇后之位,儿子被废太子,父母族人皆被打入天牢待三日后便要问斩,今日跪了一整天,跪晕在庆安宫外皇上也不曾见你一面,这次本宫看你能如何翻身!”   迎岚刚刚和分魂融合完毕便听到一串尖锐的女声,略微翻了翻分魂的记忆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四妃之一的柔妃,以前在身为皇后的分魂面前一向做足了柔顺谦恭之态,如今皇后落魄了,倒是她第一个跳了出来。   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愚蠢,说愚蠢吧之前她在皇后面前的作态可从无破绽,说聪明吧,在这个时候来奚落一个被废了的皇后有什么意思?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在皇帝面前使使力,而且一旦今天的事传了出去,之前数年的装模作样可就白费了。   心中一阵愤怒翻涌,这是分魂的情绪,迎岚数万年不曾有过波动的心中不由产生一丝恼怒,骤然睁开眼睛看向来人,低喝一声:“滚!”   仙人的威压非同小可,即便聂迎岚如今法力全无,困在一具凡人的躯体之内,她的气势也不是区区一凡人可以承受的。   柔妃全身僵住,面色惨白,脑中嗡嗡一阵乱响,眼中全是恐惧,张口结舌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走……”不过是一瞬感觉却像一辈子,直面威压的柔妃感觉像寒气刮过每一块骨头般,回过神后赶紧招呼贴身宫女虚弱地被搀扶着离开。   “呼——”直到离开凤栖宫,柔妃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全身湿透,里衣贴在身上,在这六月的天里竟然觉得寒透肺腑。   这聂皇后竟有如此气势,与往日里温和的样子判若两人,如果她以前便是这般,谁还敢明里暗里地给她下绊子?只是不知道她以前是装出来的,还是遭逢大变整个人换了一副模样。   不过不管怎样都不关她的事了,聂迎岚已经跌入尘埃,不值得她再费心思,都怪她自己呕不过之前足足对聂迎岚忍气吞声了三年,才想过来嘲讽她一番,不想反倒白得了一顿惊吓。   荐于之前的感受过于刻骨铭心,柔妃现在是一点也不敢去面对聂迎岚,只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待回去再安排人好好收拾她,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想要一个失了权的废后吃点苦头可太容易了。   “主子,您可感觉哪里不舒服?”柔妃一行人被吓退,之前一直跪着的青衣宫女忙抢到床前询问。她看起来二十四五,容貌清秀,脸上顶着好大一个巴掌印,虽极力镇定,但眼中却难免流露出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   她叫做春英,从小就跟在聂迎岚身边,是聂永年专门为女儿培养的心腹,最是忠心不过,如今皇后被废,侍候的宫女太监都各显神通自谋出路去了,也只有她一如往夕地守在这里。   “这一巴掌,我会叫她还你的。”迎岚说着闭上眼睛,道,“你下去吧,我睡一会儿。”   “可是,主子您已经一整天滴水未进了。”春英忧心地劝说,“奴婢熬了清粥,不如您喝点再睡。”   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迎岚低下头看了一眼,心中恍然,凡人必须吃东西才能维持生机,原来这种腹内渴求的感觉就是饥饿。“那便用些吧。”迎岚说道。   “是,奴婢马上端过来,粥一直温着呢。”春英喜道,匆匆出门端粥去了。   看她高兴得差点撞到门框上,迎岚眨眨眼,默默地坐起身,下地试着走了几步便有些喘不过气。凡人的身躯沉重不堪,当初迎战魔族穿上重达八万八千斤的铠甲时也比这轻松,迎岚深吸一口气,果然,空气中一丝灵气也无。   “主子,”春英回来得很快,见她摇摇晃晃地站着,忙放下手中托盘,上前扶着她坐到桌前,“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只做了些清粥,免得伤了胃。”   迎岚“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一边进食一边查看记忆。这个分魂与她名字相同,只是多了一个姓,叫做聂迎岚。   所处的是一个乱世,前朝昏聩,百姓食不果腹,导致多处义军揭竿而起。聂迎岚生于南方世家聂家,在乱世初起时便占有一席之地,但其父唯有聂迎岚一女,只求自保无心争夺天下。   后天下呈三分之势,现在的皇帝赵烨伟当时的势力在三家之中居于最末,八年前至聂家求娶聂迎岚,许下承诺他日为帝必以聂迎岚为后,两人之子为太子继承帝位。   聂家家主聂永年也就是聂迎岚的父亲是真心疼爱女儿,后位虽好,但他并没有用女儿换权势的意思。   聂永年就这么一个女儿,争再多的东西也是给家族,当然是女儿过得快活更重要,而且他并不蠢,有所求时作出的承诺到大权在握时根本没什么用。   于是便有心婉拒,准备给女儿找一个能控制一心一意的,难道不比真做了皇后与后宫三千争宠好?   可赵烨伟能够从小小的一县守门官最终做到皇帝之位,心机手段非比寻常,在求娶之前他早已暗中接触过聂迎岚并赢得她的好感。   聂永年虽所虑甚多,但终是勉强不得爱女,无奈许婚。而赵烨伟得到了聂家的助力,一跃成为三方势力之首。   一开始聂迎岚的婚后生活还是甜蜜的,她容貌才情均是顶尖,又是赵烨伟费了心思娶来的,头两年倒是做到了曾对她许诺的一心一意,然而当今世上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当真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男人有几个?何况这个男人还手握重权,眼看就要问鼎天下。   到第三年,赵烨伟灭了三方势力之一,剩下一方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被灭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左一句为了安抚手下将领,右一句要赢得文人中的领军人物,赵烨伟有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到后来甚至连个借口也懒得找,直接让聂迎岚为他安置各色美人。   聂迎岚伤痛过,哭闹过,最终磨平了棱角,埋葬了自以为有过的爱情,成为了一个标准的“贤妻”,以及后来的“贤后”,心中仅有的一是父母族人,二是婚后第二年生下的儿子赵阳华。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所处的位置即便无心与人争,却多的是人把她当成拦路石,立国之后宫中的美人一年比一年多,个个都盯着她的后位和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呢!   毕竟是万里江山,靠近到仿佛伸手就得拿到的位置,有几个人能忍得住不去搏一搏?   整个后宫虎视眈眈,聂迎岚原便是家里娇养长大的,虽然脑子不笨,但毕竟生活环境太过单纯,没有经过历练哪斗得过花样百出的众女,整天疲于应对的结果是快速地苍老,明明才二十六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几快四十的样子。   当年聂家的倾向能左右天下大势,如今八年过去,赵烨伟自觉天下已定,曾经聂家的付出也早就被他忘了精光,甚至慢慢地开始觉得当初去聂家求娶是自己受了委屈,是聂永年仗着有点势力逼得他不得不娶他女儿立他的外孙为太子。   赵烨伟这样的想法在聂迎岚面前慢慢地带了出来,聂迎岚简直被他的奇葩想法震得目瞪口呆,这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曾经胸怀天下、英伟不凡的男子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并且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对她、对她爹以及对聂家有这么多的不满。   强烈的危机感之下,聂迎岚想联系父亲并说出了一切令其防备,然而却为时已晚,赵烨伟登基这几年暗中一直打压着聂家,这时候干脆一举列出聂家十大罪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聂永年下狱,并且全族获罪,判了三日后问斩,同时废除了聂迎岚后位及赵阳华太子之位。   聂迎岚可以不做皇后,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为了儿子和家人的一线生机在庆安宫外不吃不喝跪求了整整一日,然而赵烨伟连面都没有露过一次,直到她跪到晕厥。   在感受到灵魂牵引的时候,聂迎岚以为自己是大限已至,因为对家人的牵挂,对皇帝还有他身后那些人的怨恨,所以她极力地抗拒离开,最终挣脱了那股力道。   迎岚生来便是天仙,数万年来顺风顺水地一路升到上仙,万年前即开始冲击大罗金仙,但之后似运数用尽一般,无论怎样闭关修练功力均无所寸进,几乎产生心魔。   千年前得天尊指点,以身化三千,入红尘历练,千年转瞬即逝,迎岚收功准备消化三千化身感悟,却意外地发现竟有一部分身外化身不肯归位,聂迎岚便是其中之一。   掐指算出这些化身关系重大,迎岚顾不得闭关巩固便匆匆来到了这个小世界,正遇上聂迎岚最悲伤绝望的时候。   想要救出父母族人,让儿子安乐一生,让背信弃义的皇帝自食恶果。   聂迎岚在那一瞬便明白了自己的来历,她顺从地融入主魂体内,然而内心的执念却不曾消除,如果不满足她的心愿,这些深刻的情绪会时不时地跳出来,干扰迎岚心绪。   迎岚可以选择不管分魂的想法直接离开,待日后慢慢排除这仅属于分魂的情绪,但这念头仅转出一瞬便被她否决了。   她迎岚上仙在仙界中威名赫赫,即使是一缕分魂,那也是不不能随意给人欺负的!何况如今她缺的便是红尘历练心境,焉知她今日到达此处不是入世的一种? 第2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2   决定要为分魂出头,迎岚默默思索该如何行动。仙界向来平和,仙人大多数都是修练狂,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做闭关的准备(迎岚便是其中之一),少数喜爱吃喝玩乐或谈情说爱,总体来说基本没什么争执,真有争执大不了打一场,打完一场还不够就约个百年千年后再打一场,总之打到一方服为止。哪里像聂迎岚记忆中那样,全是阴谋诡计,说句话也要绕几个圈的。只是这个小世界灵力全无,聂迎岚的身体也柔弱得可以,直接开打是不大可能的。   “主子,”眼看主子喝完三碗粥,已经在喝空气了,春英不得不出声,“奴婢再去添些?”   “不必了,”迎岚淡定地放下勺子,“你下去吧,我再歇一会,我不唤你不得进来打扰。”   “主子,”春英担心地说,“让奴婢陪着你吧,你有吩咐使唤奴婢也方便些。”   “不用,我想一个人呆着。”迎岚果断拒绝了。   春英更担心了,主子受到这么大的打击,若一时想不开轻生了怎么办?但是主子态度坚决,她也不能违背了主子的意思,只好道:“那奴婢就守在门外,主子有需要随时吩咐。”这样的话,如果主子真有什么动静,她也能反应过来。   迎岚不知道自己“被轻生”了,本要让她下去休息,但看她样子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服的,便也懒得再说,由她去了。   春英收拾好碗筷下去了,迎岚慢慢地躺回床上,放开了对回归分魂的限制,无数信息乍然涌入脑中。千年时间,数千个分魂,平均每个分魂有十数次轮回,即使迎岚神魂足够强大,也足足用了一整夜才将所有信息大致浏览了一遍,要想全部消化吸收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在浏览的过程中迎岚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世界,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亲自去感受感受。至于眼前的事嘛,将选出的几道分魂先行融合,并迅速融汇贯通所有的学识与经验后,她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   迎岚融合的分魂中有一道落到了一个修真世界,天生无法修练却十分痴迷法术,经过多年钻研竟然在玉石上刻阵之后可以使凡人用一些小法术,令她大感兴趣不说还正适合她应对眼前的情况。另外两道最擅长医术和制药,她如今这身体破败苍老,很是需要调理调理。   这几年赵烨伟为了麻痹聂永年,对聂迎岚这个皇后明面上还是好的,宫中摆设奢华,院中奇花异草无数,当然,到了这个时候,好奢华也成了罪过。废后的旨意刚刚下达聂迎岚便跪晕在庆安宫外,之后被抬回的仍是原来的寝宫,所以玉石什么的多得很。   “春英进来。”时间紧迫,距离聂家人被问斩只剩一天半加一夜,迎岚决定快刀斩乱麻。   “主子。”春英很快便推门而入,双目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睡。   知道她是担忧,迎岚也没有多说,直接吩咐:“你去将库房中的上等玉石都取过来。”   “取玉石?”春英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可是主子,昨日送您回来的公公说……说让您今天便迁到长霞宫去,这长乐宫中的物品都是记录在册的,肯定不会让您带走……”   长宁宫,长霞宫,一字之差地位却天差地别,前者是一国皇后居所,金壁辉煌尊贵无比,后者却是冷宫般的存在,破败不堪,并且是离皇帝居所最远的地方,基本上没有机会面圣,住在里面的人也永远别指望翻身了。   “不必理会,你取来便是,我有用。”迎岚见她一副“你偷藏也藏不了的样子”,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一上仙竟然也有被当成贼的一天。   “是,奴婢这就去。”主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春英当然只有遵从,心中不无担忧地想,难道主子要砸些贵重的东西出气?但是玉石也不好砸呀!砸花瓶古董不是更好吗?又贵又轻松。   她心里这些大胆的猜想迎岚现在使不出读心术倒是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生气,毕竟春英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老姑娘了,但在她这个活了几万年的仙人眼里跟个小孩子差不多,谁还跟个孩子计较了?   趁“小姑娘”去取东西的时间,迎岚慢慢地走到了小花园,没办法,凡人的躯体对她来说太过于沉重,何况聂迎岚这几年操劳过度又没有好好调养,身体比一般人还要差些,她想快也快不了。这时候天色微明,零星能听到长乐宫外已经有了人声,只宫内还是一片寂静,想来是因为主子都大难临头了,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没什么心情上赶着伺候了。   就着微弱的日光,迎岚反复辩认采下了十几样可做药用的,有花有草有根,回房简单地冲洗了一下,直接丢嘴里嚼了。重药效不重口感的结果就是才嚼两下她便差点吐了出来,真是几万年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要不是因为想在玉石上刻划需要用到的力气不小,而且时间太过紧急,她才不肯受这份罪呢!   好在这份罪也不是白受的,迎岚艰难地将东西吞下去,又按摩穴位帮助吸收药效,不过一刻钟便感觉到身体轻松了许多,而且这时春英也抱着一个长约一尺的箱子回来了。   因为长乐宫中的贵重物品一直都是春英这个大宫女在保管,所以她取东西很顺利,只是这箱子虽然看着不大,但份量却不轻,不算远的路却累得她气喘吁吁。不过现在特殊时期,她宁愿自己受累也不愿意叫别人帮忙,以免给主子招来麻烦。   “主子,这是您要的玉石,还有十来箱,奴婢这就去搬。”   “不急,我先看看是否得用。”迎岚见她满头大汗,贴心地叫她坐到一旁休息,春英一脸感动地抱了个脚蹲坐着。   迎岚不去管她,将箱子当中的玉石一件件地取出,细细观察。玉石也不是每一件都可以刻阵的,首先要本身蕴含灵气,这一箱均能在珍宝无数的长乐宫中都被称为上品,足有九成都是有灵气的。只是刻阵还需要通体光滑,这一点却是大部分都不合格,以后倒是可以把那些刻着的花纹磨去再用,现在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迅速挑出几个玉环、扳指和手镯,迎岚拿出早备好的椎子一边在其中一个玉环上刻阵一边对春英说:“等下你就挑选类似这些的,表面光滑没有花纹,无论何种用途的均可。”   春英、春英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主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大的力气?这个随手就在坚硬的玉石上刻下流畅神秘线条,石屑纷飞中露出坚毅眼神的人,真的是她那个走上一柱香路便香汗淋漓,受了委屈也只是独自默默垂泪的主子吗?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脸颊一痛,春英瞬间回神,却是迎岚伸手掐了下她的脸颊,那力度,那脸上作弄人得惩的表情竟与年少还在聂家时一模一样。“奴婢失礼。”春英神情恍惚地请罪,既高兴见到这样鲜活的主子,又忧心如今这状况,老爷夫人一去,小主子自身难保,即使她拼了性命,又保护得了主子吗?   “小姑娘少胡思乱想,”迎岚见她又皱起眉头一副忧心丛丛的样子,将刚刻好的玉环递给她,笑道,“把这个戴好了,赶紧去拿我要的东西。”   玉环一入手春英便感觉身上一轻,竟然有一种向飘的感觉,她赶紧稳住,惊道:“主子,这是?”   迎岚在那块玉环上刻的是轻身术和大力咒,看她的样子便知道效用不凡,心中生了几分欢喜,毕竟她虽然融合了分魂,知道制做的方法,但自己真正上手操作却是第一次。“有些东西你不能问。”故作神秘地打断了春英的追问,实际上只要她说不许问春英肯定也不敢追着问的,“将这玉环贴身带好,按我说的要求,去把剩下的玉石都取来。”   “是。”春英福了福身,转回库房取了条混了金丝的线,编成结实的绳子穿过玉环后挂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面,力求只要她活着就没人能拿走。主子亲手刻的,一定要好好珍惜爱护,而且她还发现之前要飘起来不是她的错觉,这一路行来她真的轻飘飘的,脚下轻轻一点就可以行出很远,手速和脚速都快了许多,像刚编的那条绳子就是用了以前三分之一的时间。   在取玉石的时候春英更惊讶了,自己的力气竟然也大了这么多,一块块还有点份量的玉石在她手上跟一粒饭似的,轻飘飘的像没有重量一样。很快就按主子的要求选出了一箱,在发现一箱玉石在她手上仍是轻得不像玉石,干脆将剩下的全部挑选完,装了足足三箱子摞在一起抱住大步地往回走。   只是她兴匆匆地还未走到主子居所,远远地便见一行人站在门外,心中顿时一紧——那为首的正是长来便与主子不对付的贵妃韦映菡。 第3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3   “圣上有旨,废后聂氏接旨!”   韦映菡高高坐在步辇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屋内正“不舍”地摩挲着一只玉镯的人,心中充满快意——聂迎岚这个贱女人,当年仗着家世抢了她自小便爱慕的伟哥哥,害她不得不以妾的身份才能陪伴在伟哥哥身边,还要委屈自己给她敬茶,那时候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自己受到的所有屈辱都还回去。   好在后来伟哥哥成了皇上,还册封自己为贵妃,虽然这个贱人做了皇后还是压了自己一头,但皇上早就在私底下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皇上真心喜爱的从来只有自己,皇后之位也早晚是她韦映菡的!果然才不过五年,皇上就做到了当初了承诺,废了聂迎岚和她那个同样讨厌的儿子,而自己才是皇上心中的唯一的皇后,不久之后她就会取代这个贱女人,她的儿子将成为太子以及未来的天下之主!   而聂迎岚现在不过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可怜女人,儿子被废,族人即将问斩,她这辈子都没机会翻身了,真是大快人心!今天她屈尊降贵亲自来这里宣旨就是要好好看看她的惨状,结果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没想到这女人毕竟也是做过皇后的,眼皮子却这么浅,到了这个时候还把心思放在这些俗物上,真是俗不可耐。可惜她以后作为一个废后,却是没资格再拥有这种品质的玉器的。   韦映菡偏头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神,那人立马明白过来,上前厉声喝斥道:“大胆聂氏,接旨竟敢不跪,你这是藐视圣旨,对圣上大不敬!”   刻完手中最后一笔,迎岚淡淡看向来人,嘴角微微勾起——韦映菡可是赵烨伟后宫之中聂迎岚印象最深的一个,毕竟她是那个男人违背诺言抬进府里的第一个妾,当年还深爱着自己夫君的聂迎岚在骤然听到赵烨伟纳妾的要求时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沉重打击。   虽然赵烨伟口口声声说的是韦家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不能寒了为他打江山的将士的心,才不得不娶韦家的女儿,但聂迎岚不是傻子,一个人是真情还是假意从行动中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越来越敷衍的态度,与韦映菡甚嚣尘上的流言都令她慢慢明白,当初的真心求娶不过是如父亲所料般为了她家族的助力,不敢置信之后是争吵、冷战,甚至还一度想过和离。   只是当时她的儿子刚满周岁,聂家的势力也早已经融入赵家,赵烨伟羽翼已丰,距离帝位只差一个名份而已,她根本就没有退路——是有大家族的女子和离后仍然能过好日子的,她也相信父亲不会嫌弃她丢了族人的名声对她不好,但是一旦和离的丈夫成了一国之君,不止她和儿子没了活路,怕是整个家族都将灰飞烟灭。   忍下心中被欺骗的怒火,聂迎岚对所谓的丈夫冷了心,对于韦家那个还没有进门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说中的真爱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可韦映菡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入门第二天向主母奉茶的时候就要哭不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真这么委屈就不要费尽心机地给人做妾呀!她们韦家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跟着赵烨伟混了个从龙之功,顶级豪门的主母做不了,次一点的还是嫁得进去的,明明是为了权势甘心给人做小,却又摆了副“我很委屈,但是为了爱情心甘情愿”的样子。   偏偏赵烨伟还就吃这一套,当场就表示敬茶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害聂迎岚受尽嘲笑。之后韦映菡又无数次明里暗里地给她上眼药,来来去去也就那一招,但经不住管用啊!每次赵烨伟喝斥冷淡的都是她这个正妻,到后来韦映菡生下二皇子,更是视她和太子为眼中钉,阴谋陷害、暗地里下毒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不是聂迎岚本身不笨又有父亲帮助,怕是现在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要我下跪,他赵烨伟怕是受不起。”有条不紊地将桌上玉器一一放进木箱里,迎岚冷声说道。   她说的是实话,上仙之尊给一个凡人下跪,怕是她还没有跪下去赵烨伟就升天了。只是现场的人却全都当她是破罐子破摔,眼见没希望翻身了,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   “聂氏,你大可以装疯卖傻,只是别忘了你的儿子!”韦映菡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有一个大放厥词辱及君王的娘,想来我们这位废太子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说到这里,她眼中的得意藏都藏不住,聂迎岚这个贱女人最看重的就是她那个贱人儿子,只要她知道自己的言行会影响到儿子,不管心里多少情绪都只能压抑着服软——想到她那种恨得泣血却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韦映菡就激动得手指都不禁有些颤抖。   “他就算真的过不上好日子应该怪他有一个背信弃义的爹,”迎岚的确心中颤动了一下,那是受了分魂的感情影响,可惜分魂是她,但她却不只是分魂,“不过我儿子虽然没摊上个好爹,但是他娘还是靠得上的,未来如何就不劳你这等无关紧要的人操心了。”   “聂迎岚!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韦映菡气得不行,她从来不知道这贱女人嘴皮子这么利索,果然之前那副贤良淑德的样子都是装的!“来人!给本宫掌嘴!”   “主子!”春英闻言大惊失色,丢了手中的东西飞奔过来挡在迎岚面前,双臂张开将她挡在身后,“有什么冲着我来,谁敢动主子一下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区区一个宫女的姓命在场又有谁看在眼里?韦映菡更是冷笑:“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忠仆!那就先将这贱婢乱棍打死!”   左右领命,当即就有几个太监提了长棍面色狰狞地冲向春英,她惨然一笑,回头喊道:“主子,来生春英再继续服侍你!”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等死,不是她不惜命,只是现在她们已经无处可逃。   木棍击打的声音响起,春英害怕得眉头紧皱在一起,可是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传来,耳中却响起自己凄惨的喊叫声,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端端地站着,面前却又有一个她正被一群人打得在地上乱滚,周身血迹好不狼狈。她这是死了?   “障眼法。”   身后传来主子冷淡的声音,春英木然回首,发现面前居然有两个主子:一个站在她面前焦急地看着地上翻滚的“自己”,想拦又不敢上前;另一个淡定地坐在原处,手中正摆弄着她方才情急之下扔了的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怎么地到了她手中。   “主子?”春英很快便明白过来焦急的那个是假象,但是却怯怯地不敢走到真的面前——这个真的又是真的吗?   “不必多想,”迎岚很容易就猜到了她心中的顾虑,“我还是我,你可以当是上天垂怜,派仙人指点让我得以自保。”其实这也是真话,只不过这个仙人就是她自己罢了。   意料之中,也可以说是出乎意料,春英居然一点也没有怀疑,“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合十地抬头望天,眼含热泪喃喃低语:“感谢上苍!主子是很好很好的人,感谢你们看到她的冤屈愿意出手相助,奴婢愿意生生世世侍奉自己的所有。”   心中泛起暖意,这又是分魂的情绪,难得迎岚没有反感,毕竟被人用心对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春英,”迎岚打断了她几乎语无论次的感激之语,“我有事需要你去办。”   “主子尽管吩咐。”春英双眼亮闪闪地望过来,虽然一如既往地听从主子的话,但现在的她身上多了一种光芒,名为希望。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迎岚略微有些不适,垂眉捏碎手中的玉镯,玉石粉末化为点点光芒升到空中。   韦映菡正愉快地欣赏着“聂迎岚”因为贴身宫女被杖责而满脸痛苦,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猛然回神却发现自己正站在被打得鲜血淋漓的宫女面前,长棍挥起时带起的风割痛她的脸,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她茫然地摸了一把,五指伸到面前,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是血。   “住手!”韦映菡惊叫,然后更惊恐地发现她发出的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聂迎岚那个贱女人的!   “继续打,打死为止。”   冰冷的声音是那么地耳熟,韦映菡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脸对她露出嘲讽笑容,她吓得跌坐在地上,死死地瞪着盖在腿上的浅蓝色裙摆,她今天明明穿得是大红色的纱裙!宫中规矩只有皇后才能着正红色,今天她为了嘲笑聂迎岚,更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特意选了那件做了五年却从来没有穿上身的衣裳。   “啊——有鬼啊——”   惊恐的尖叫声在高高的宫墙上回荡。 第4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4   废后聂氏疯了,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韦贵妃,还大喊大叫说贵妃是鬼,在长乐宫撒泼打滚,最后是一群太监宫女按着她绑成粽子,被抬着丢去长霞宫的。   宫中的消息传得很快,迎岚隐身进到丰泽宫,收获了一枚躲在床角哭泣的红眼睛小团子。   “母后——呜呜呜——华儿没用,华儿什么也做不了,呜呜呜——”小小的赵阳华无助地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巴掌大的脸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惨白。作为被无数人视为眼中钉的太子,没有父亲的庇护,仅靠母亲的他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自从三岁中了一次毒以后他的身体就不太好,死倒不至于,但几乎每个月都会病一次,一病就是十来天,长年心慌气短,连跑跑跳跳也不能做,所以身形一直比同龄人偏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地缩着,看起来就像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   迎岚……迎岚有些麻爪,仙界幼仔向来稀少,而且一出生就是仙体,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却铜皮铁骨生来知事,像这样软软的仿佛一碰就会坏掉的她没有接触过呀!虽然拥有分魂的记忆,但还是有点不敢碰怎么破?   “那个……华儿——”迎岚感觉自己大概第一次上仙魔战场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母后?!”赵阳华猛地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睛瞪得溜圆,然而他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寝宫,水雾再次在眼中汇聚,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小脸滚落下来,“母后你已经被坏人害死了吗?”   凡人小孩应该是水做的吧?迎岚默默感慨着,解开了隐身术:“华儿别哭了,母后没死。”   “母后不用骗我了,”赵阳华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知道你是死了变成鬼了,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母后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才没有去投胎?华儿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安心地去吧,不要因为我错过了时间。”   小家伙懂得还挺多的,不过这副一边哭唧唧一边叫人不用担心的小模样能说服得了谁啊?迎岚没有压抑分魂愧疚担忧的情绪,数万年来极少有波动的心里既苦涩又绵软。“那你过来摸摸我,看我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听到这个提议,赵阳华明显心动了,只是他还有担心——万一母后是安慰他的,鬼碰到活人,粘了阳气会不会对她不好?这傻孩子一点也没有想过他作为活人,身体还这样差,真粘了阴气难道不是更危险?   迎岚不知道小家伙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见他不动干脆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床上抱起来,感觉轻飘飘的,看来以后得好生养着。她一边在心里做着打算,嘴上却笑道:“怎么样,母后是不是热的?”   赵阳华猛地陷进暖呼呼的包围中,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更不要说回答了,母后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他了。记得上一次还是他三岁中毒的时候,他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滚,母后紧紧地抱着他大声哭喊着叫传太医,虽然是很凄惨的记忆,但他却在回忆起来时总是感觉很暖,母后是关心他的。   “华儿这是吓傻了?”迎岚见他没有反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发现短短一日之间自己的变化还挺大的。以前的她一心修炼,心境数万年如一日地古井无波,而现在的她动过怒,有过厌恶,懂得了牵挂。融合分魂只让她多出一些记忆,真正接触体验过之后才发现不管哪种情绪对她来说都挺新奇的,她心中甚至有所明悟,也许等她将所有拒不回归的分魂全部融合之后,用了万年时间都不曾达到的大罗金仙之境会自然地水到渠成。   被戳脸了,好幸福!赵阳华心里乐滋滋,小脸却崩着,一板一眼地说:“华儿永远也不会害怕母后,因为不管母后是人还是鬼都不会害华儿的,所以华儿没有吓到,更不会傻。”   迎岚并不擅长察言观色——谁叫周边的人基本都没有太多的表情,没有察觉小幼仔心中的荡漾,只觉得他这副聪明懂事的样子还蛮可爱的,于是顺着心意又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是,你不傻,那么不傻的华儿现在知道母后是活的了吧?”   说来聂迎岚也真是挺可悲的,明明很是疼爱这唯一的儿子,却碍于宫中的规矩不能太过于亲近,有时候看着儿子一脸孺慕地望着她,也只是循例给于奖赏,然而循规蹈矩一生,结果父母、族人、儿子,包括自己一个也保不住。不过现在她来了,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欺负她的分魂就等于欺负她,这些愚蠢的凡人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错误的事情。   “华儿知道了,”赵阳华乖乖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母后你好好的真好!”   “嗯,我们会一直好好的。”迎岚刚回了一句就听到门外有动静,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殿下,你在和谁说话?”果然下一刻门来便传来少年奇怪的声音。   “是小李子,母后……”赵阳华着急地抓紧了母后的衣服,他虽然只有六岁,但生活在这一点也不平静安稳的皇宫里,周围又是一堆虎视眈眈的人,比之同龄的孩童知事得多。这两日风云突变,外祖父母下狱将被问斩,母后和他被废,从高高在上的太子突然变成罪子,不再有大儒来教他读书,不能出寝宫一步,吃的喝的也从精致佳肴变成了残羹冷炙,以前整天围着他打转的太监宫女都对他躲躲闪闪的,但最令他担忧的却是母后。   按理说赵阳华被拘禁在这丰泽宫中,应该是得不到外面的消息的,但是有人存了心不想让他好过,便总有人把一些不好的消息明里暗里地透露给他,于是昨天废后跪晕在庆安宫处也没有被皇帝召见,还有今天废后疯了被关进长霞宫这些事他都很快就知道了。   那些人或许是以为他本就身体不好,这两天寝食难安又惊惧担心,说不定大病一场就去了。但他们也太小看自己了,如果母后真的被她们害了,他就算变成恶鬼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他们报仇!现在这丰泽宫的人他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了,毕竟给他传话的人里就有平时待他最好的乳母……要是被人发现母后好生生的,他不敢想像再听到母后不好的消息他还受不受得住。   “不必担心。”迎岚说罢扔了块玉牌到床下,食指竖在唇前冲小阳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下一刻寝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只见他急匆匆地奔到床前,原本焦急的脸色很快平静下来:“殿下可是做噩梦了?”   赵阳华惊讶地看着小李子面前明明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但是他却像是见到了自己一样,还在对着空气说话,而对真正站在床尾的他和母后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   “殿下只是做了噩梦,又没有生病,怎么好传唤太医?”小李子脸上露出些不耐烦,“殿下身上流汗,发烫都是做噩梦吓得,过一会就好了。”   迎岚在旁听了心中冷笑,做噩梦还能吓成这样倒是第一次听说,她使的这道障眼法可以让人看见听见最希望的事,这人是指着华儿病死呢!   在聂迎岚的记忆中这个小李子可是受了她不少恩惠,当初他才十来岁犯了事本是要受罚二十棍,如果不是皇后正巧路过看他可怜给免了,那样一顿打下去有没有命在还难说,更何况之后还将他收进长乐宫做些轻省的活。过了两年太子受封分宫别住,见他机灵懂事又提拔到太子身边贴身伺候,也是指望他知恩能好好照顾儿子。现在看来机灵是挺机灵的,知恩却半点没有,这世道白眼狼还真多!   “如果殿下没有其他吩咐,那奴才先出去了,殿下有事再唤奴才。”小李子得到想要的消息,也没耐心继续敷衍,接直就往外走了。   迎岚迅速丢了道霉运符在他身上,这是她改过的,坏事做得越多越倒霉,像这种不报救命之恩不说还反咬一口的白眼狼,能活下来算他运气好。   “母后——”赵阳华不笨,相反还挺聪明,自然也看出来小李子的用意,心里有些难受,“他往日对华儿很好的。”   “患难才见真情,”迎岚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你不必为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   “我知道了,母后。”赵阳华是个心大的孩子,只难过了一下很快就放开了,转而问起他一早就好奇的事,“母后你是变成仙女了吗?你刚刚用的都是仙术吗?”   实际上应该是仙女下凡了,迎岚失笑:“差不多吧!”至于仙术还真算不上,只是一些简单的小法术,不过对于凡人来说已经很神奇了。   小阳华顿时紧张起来:“那你是不是来跟华儿道别的,然后你就要去天上了?”   “短时间内都不会。”迎岚道,“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华儿想不想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第5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5   赵阳华自然是想的,虽然他身为太子长住宫中,与不能时常进宫的玉山王(聂永年)夫妇见面并不算多,但他们一直对他很好,不是父皇那种像是表现给人看一样的好,而是把能想到的能给得出的都给他那种。小孩子真的没有大人以为的那么不懂,至少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们能感觉到。   “母后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外祖父和外祖母?”赵阳华瞬间激动起来,但很快又变成了担忧,“可是你才变成仙女,用太多仙术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不会的,”这孩子真的是懂事又贴心,难怪分魂最放不下他,迎岚抱起他抬步往外走,“走,我们一起去救你外祖父外祖母。”   而此时被两母子惦记着的玉山王夫妇也正惦记着他们,两人骤逢大变身陷狱中,褪去了锦衣华服,仅着一身粗糙泛黄的白麻衣,形容有些狼狈。   “都是我有眼无珠,当年没有相信夫君的话,那赵烨伟果然狼子野心,我死不足惜,只可怜我岚儿和华儿,我们这一走,他们可怎么活?”王妃萧氏隔着监牢望向聂永年,说到此处眼泪忍不住滚落。   她只是普通商贾出身,原是不可能嫁入聂家这样流传了几百年的世家为正妻的,但是她与聂永年无意间相遇相恋,而聂永年先是排除万难坚决娶她,后来她生育伤了身子,唯有一女也不愿纳妾,所以她才会相信这世间自有真爱。   当年得知女儿爱上赵烨伟,虽然夫君一再怀疑那人的用心,她却全力支持女儿,可以说聂永年最后愿意把女儿嫁给那人,她在其中占了极大一部分缘由。   但这才过了几年?赵烨伟当年悄悄来求她时的表现还历历在目,如今把她们一家人打入死境的却正是当初那个一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的样子的人。   萧氏悔啊!悔自己以已之心度他人之腹,悔目光短浅不听夫君之言,只可惜她再后悔也无力改变现状,萧家完了,她的娘家这次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是失去了靠山又与罪臣有那么深的瓜葛,以后怕是也难有好日子过。而最让她痛心牵挂的却是女儿和外孙,虽然古语有云“虎毒不食子”,但这么多年过来她算是看明白了,那赵烨伟哪里是虎啊,分明是头六亲不认的白眼狼!华儿这个废太子恐怕都等不到新君即位,他那没有良心的父亲早晚就会要了他性命,她苦命的岚儿更是熬不了多久就要被那群人搓磨死了。   “这怪不了夫人你,”聂永年心中虽痛,但面色还算淡然,“那人表面功夫十足,便是我也终被他骗了过去,这几年我有心防备,奈何他手段实在太过下作。”   玉山王的罪名是私制龙袍玉玺意图谋反,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人围了王府,事前竟半点风声也不曾透露。甚至在那一天朝上还嘉奖赏赐了一翻,谁能想到晚上就喜事变祸事,更可笑的是那从所谓密室搜出来的龙袍和玉玺分明就是搜查的人放进去的!   这世上拥有话语权的从来都是掌握了足够势力的人,聂永年有些后悔当初胸无大志不曾想过争夺天下了,没有儿子完全可以招婿培养孙子啊!实在不行教好女儿也不是不可以的。只可惜这些年他虽然心有防备,暗里也有一些势力,但赵烨伟动手太快,手段又太毒,终究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现今你我先行一步,下去为岚儿和华儿打点一番,他日在地府一家团聚也未尝不比留他们在这世上孤伶伶地受苦好。”聂永年生性洒脱,生死关头也无半分惧怕,“至于那赵烨伟,人在做,天在看,报应在后头。”即便他之前所作的准备来不及救他们一家子,但是赵烨伟以后想坐稳这天下却不是容易的事,他会在下面等着看他的笑话。   “夫君说得是,”萧氏能得聂永年这样的世家子弟钟爱一生,两人三观肯定是合的,闻言竟破涕为笑,“若天意叫岚儿母子没有活路,我们一家人在地府团聚,照样过得开开心心的。”   这时,一直被他们记挂的两人却突然凭空出现在牢外。   “外祖父、外祖母!”赵阳华窝在母后怀里,开心地冲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的两人打招呼。   “太子殿下!岚儿!”聂永年夫妇两人动作神同步,先是不敢置信地揉了下眼睛,然后同时惊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你们怎么突然出现的)?”   迎岚迟疑片刻,才轻声唤道:“父亲、母亲。”她生来便是天仙,天生天养,几万年来连师傅都不曾有,唯一算得上长辈的也唯有天尊,但也多是在修行上偶尔指点她一下,现在却骤然多了一双父母……好在分魂的记忆她都有,照着学总不会出错。“不如我们出去再说,华儿有些不舒服。”   “华儿怎么了?”两人顿时顾不得追问,焦急地走到牢门前,果然发现他们的外孙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恹恹的。   迎岚道:“这两日没有好好照顾,又大悲大喜,病了。”主要还是赵阳华的身体太弱,不过她之前已经察看过,好在并不是不能挽救,待安顿下来,好好调养几年便可与常人无异。   “这些个奴才!”萧氏恨得咬牙切齿,“亏我三不五时地给他们打赏,都喂了狗!周氏和黄氏呢?我好好养着她们一家老小,她们也敢慢待小主子?”   “周嬷嬷被赶出宫了,”赵阳华见外祖母气得脸色都变了,有心打起点精神,无奈身体不争气,发出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觉得气弱,“黄嬷嬷还在。”   “黄氏!”萧氏气愤不已,心中不免苍凉,这些其实她早预料到的,然而事情真地发生了却比想像中更加令人难过。   “岚儿你!”向来淡定的聂永年突然惊叫出声,却原来这时迎岚已经拿出钥匙打开了他的牢门,不过即便十分惊讶他也没忘记压低声音,“为父不知道你是怎么带着华儿从戒备森严的宫中逃出来的,但是想要把我和你娘从这天牢中救出去,再平平安安离开可没那么容易,你们现在赶紧离开,去找你南宫伯父,当年为父曾救过他一命,让他为我豁出一家老小的性命不可能,但是安置你们平平淡淡过完下半生还是可以的。”   “父亲放心。”迎岚说着又把萧氏的牢门打开了,问道,“其他人关在哪里?还请父亲母亲帮忙把他们都放出来。”说着递上手中几大串钥匙,都是她在门口顺来的。   “你——”聂永年快被女儿气死了,敢情他刚才都白说了,她还想把所有人救出去!那可是上百人,她哪来那么大能耐!“我们不会走的,你带着华儿赶紧离开。”   “外祖父你听母后的吧,”赵阳华在迎岚怀里小声地说,“母后会仙术,母后是仙女啦!”   “什么?仙术?”聂永年两夫妻同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但他们很快就知道并没有,而且小外孙也不是乱说,因为他们的女儿分别从他们的头上扯了根头发绑在两块玉牌上,然后往他们身后一扔,地上突然就出现个一模一样的他们自己。   萧氏惊得呆立当场,而聂永年怔了一下后疾步走到那个突然冒出的人面前,仔细观察了许久发现竟然真的与他一模一样,连唇边不甚显然的一枚小痣都有!他好奇地摸了摸那个“人”的脸,触手温暖,与真人无异,唯一的区别大约只有看起来神情呆滞,没有活人灵动。   “这,这——”聂永年一时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那是女儿用头发和玉牌变出来的,他绝对会以为面前的是个真正的人,而且就是他本人。   “我儿这是有了天大的机缘!”萧氏也是惊喜万分,她见变出来的“自己”不但与她分毫不差,甚至还会时而走动时而坐下,除了不会说话外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她很快又转喜为忧,道:“可是我们这么些大活人,怎么才能从那么多守卫眼皮子底下逃出去呢?”   聂永年笑道:“想来我儿自有办法。”在见识了女儿的本事之后,便知道她并不是莽撞冲动,而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父亲英明。”迎岚说完叫出夫妇两人,又把牢门照原样锁上,之后问明方向便带着他们毫不遮掩地往囚禁聂氏族人的方向走去。   待一行人走到关有其他犯人的牢房时却发现那些人对他们视而不见,聂永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而萧氏也终于放下有些忐忑的心。   一行四人就这么自在地在牢里穿梭,在依法炮制放出所有的族人后,又带着神色恍惚的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天牢,而不管是看门的还是巡逻的,所有的守卫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们这么大一群人一样。 第6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6   天牢中悄无声息地少了一批人时,赵烨伟正在接见一个人,正是被迎岚丢了霉运符的小李子。当他见到人的时候饶是这些年早已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免露出讶色,实在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太惨了。   小李子当初能被聂迎岚选中到儿子身边贴身伺候,年纪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长得也还好。虽然之前被救下时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聂迎岚一向对宫人不错,好好养了几年后他就变得白白嫩嫩的,配上一张清秀的脸让人看着还挺顺眼的。只是现在他鼻青脸肿,额头上一个口子还在微微渗血,露出袖子的两只手,一只红肿胀大了两倍,另一只上面老大几颗齿印。   “奴才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小李子口齿不清地行礼,一张嘴便让人发现他门牙还缺了两颗。头挨着地的时候他眼睛一热,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无他,从丰泽宫到庆安宫这短短不到一里的路实在太倒霉了!   先是刚从丰泽宫出来就脚下一滑,门口的守卫看到了去扶他,谁知道弯腰的时候身侧挂剑的带子突然断了,正好就砸在他左脚上。那剑是重剑,足足有二十来斤,当时砸得他以为骨头都断了,痛得他话都说不出来,还不能骂人,难道怪别人好心扶他吗?他在宫中的地位还没有达到能肆意发泄怒火的地步,所以即便心里再想骂娘,也只在守卫的道歉声中连连表示不妨事,还得感谢别人好心帮忙,谁让这宫中随便一个守卫都是有后台的,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根本得罪不起。   好不容易缓过了那阵,小李子一瘸一拐地继续走,不到十丈远又猛地摔了一跤,惨的是他摔倒的地方正巧有块石头,而更巧的是他的额头恰恰磕在上面,当场头破血流。这次他倒是把打扫的宫人痛骂了一顿,直到那小宫女面色惨白不住磕头认错,才出了一口恶气,赶紧收拾了一下,洒上随身带着的金创药后继续赶路,毕竟皇上召见,他不敢耽搁。   连着受了两次罪,之后小李子走路就小心了许多,然而他再小心也没有用,在第一个拐弯的时候他突然被人迎面一头撞在肚子上,痛得他倒在地上缩成一团,之后还要跪下磕头请罪,只因撞他的是他完全得罪不起的人——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现在太子被废,二皇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太子,他一个奴才走路不长眼睛撞了未来的太子,如果不是他机智地说自己是着急去觐见陛下,才冲撞了贵人,说不定还会被拖下去赏一顿板子。   心里默默地诅咒了一番,小李子再遇到拐弯的时候都是先停下来确定了没有人才敢继续走,但是没有人却有狗啊!被只狗咬了之后他甚至都不敢打那畜生一下,毕竟那是四妃之首容妃养的狗,听着那养狗的奴才嘴里念叨那畜生不该乱咬脏东西,他也只有垂着头面色狰狞地压下心里的怒火。   之后树枝刮破脸,被送菜的太监浇了一身的热汤等等,真是一步一血泪,好不容易到了庆安宫,天空中飞过一群鸟,被喷了一头的米田共,当时把宫门口的守卫和在外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给惊住了。   这副狼狈的样子当然不可能让他去觐见皇上,小李子被拉去清洁整理了一番,中途又被热水烫了次,被刷子刷了一背血,到最后跪在皇帝面前时整个人都恍惚了——他居然还活着!   太监总管余怀德低声讲诉了一番小李子一路的遭遇后,赵烨伟都有些同情他了,不过心下却想着此人运势如此之差,看来是不能重用的,这次过后还是远远打发了吧。心里已经给人定了未来,但他面上却不显,沉声问道:“听说废太子又做噩梦了?”   “回陛下,”小李子强忍着全身的不适,回道,“废太子脸色发红,全身发烫,想来是被吓得不轻。”他缺了门牙说话漏风,虽然已经尽量清晰地表达,但听起来还是十分怪异。   赵烨伟感慨道:“虽说玉山王犯下谋逆大罪,朕无奈之下不得不废除太子以平民愤,”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但他毕竟还是朕的长子,尔等当好生照料,不得有误。”他表现得就像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仿佛不知道回话的人所说的症状根本就是生病而不是吓的。   小李子对于收到的命令是谁下的心知肚明,现在却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副听话好奴才的样子:“是,谨遵陛下圣命。”只是他那副样子实在有些伤眼。   被伤到眼睛的赵烨伟就没有兴趣再和他多说,直接下令;“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小李子强忍着痛楚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往外退去,只是他虽然在心里一再小心注意,但是在跨出门槛的时候还是被绊了一交,又摔了满嘴血。   赵烨伟懒地计较他御前失仪之罪,挥挥手叫人赶紧把他叉出去,然后向伺立一旁的余怀德吩咐道:“把消息传出去吧。”   “是,”余怀德垂首回道,“奴才立马去办。”   “怀德,”赵烨伟却在这时突然问了一句:“你说朕是不是太狠心了?”   余怀德袖中手指轻颤:“陛下也是无奈之举。”   赵烨伟挥手示意,余怀德心下松了一口气,行礼之后悄声退了下去。   今日庆安宫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皇宫中皇帝想要传到的地方,而这些“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的妃嫔们的反应正在他预料之中。   “什么?皇上亲自召见废太子的贴身太监,还细细询问饮食起居!”   “难道皇上割舍不下父子之情,还挂念着废太子?”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不行!绝不能给姓聂的女人翻身的机会!”   ……   一时之间宫中暗流涌动,各种手段向丰泽宫和长霞宫倾泄而出,唯有贵妃所在的荣安宫没有任何动静,赵烨伟察看各处消息反馈后欣慰地感慨:“菡儿就是太善良了,聂氏以前对她多番刁难,现在居然一点也没想过报复回去,通知下去,朕今晚就歇在荣安宫了。”   而身陷长霞宫的贵妃韦映菡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今天明明应该是她扬眉吐气的日子,为此她特意早早地起来,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花瓣澡,又精心地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还专门穿上前一日便吩咐洗好并熏了香的大红色纱裙,为的就是好好在聂迎岚面前耀武扬威一番,以吐她足足被压制了六年的恶气。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她被人当成聂迎岚给关进了冷宫,不管她怎么解释怎么咒骂那个顶着她脸的女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或者是故意装疯来逃避被关进冷宫的命运,甚至还有人当面嘲讽她。这些人都是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可是却一个都认不出她!   韦映菡快气死了,她甚至还被一向最看重的贴身侍女打了两巴掌!等她出去恢复了身份,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命,特别是打了她的那个,她这辈子还没有吃过这种苦头。还有那个顶着她脸下令抓她的,不管她是聂迎岚还是哪里跑来的恶鬼,一定要将她们碎尸万段通通丢去喂狗!   不管韦映菡心里转着多少恶毒的想法,可惜她现在被关在冷宫里,想要传信息给父亲叫他来救人也一时半会找不到渠道,毕竟是她“自己”亲自关照过的,冷宫的守卫为了讨好未来的皇后,都将她看得牢牢的。她以为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已经够难熬了,但是没想到她还会过得更惨。   长霞宫在前朝就是关押犯了错的妃嫔的地方,因为是位于整个皇宫最偏远的地方,前朝覆灭时末代皇帝点火烧宫反倒是这里保留了下来,新朝初立时资金短缺、物资匮乏,重修皇宫自然不会修葺一座冷宫,可以想像这座宫殿破败到什么程度。   皇后倒了,除了太后韦映菡这个贵妃就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她之前打着羞辱折磨聂迎岚的主意,下的命令是不许翻修,不许打扫,每日只往冷宫送一次吃食,而且要是最差的馊掉的那种,而现在她自己酿的苦果都归她自己尝了。   进门先被灰尘呛得眼泪鼻涕横流,巨大的声响惊了屋里的小动物,一群不知道什么东西扑面而来,吓得她三魂丢了七魄,慌乱躲避时不慎撞到立在墙边的柜子,那东西年成太久竟当场散了架,扑头盖脸地砸下来,差点当场将她砸断气,足足在地上躺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地缓过气来。   这样又惊又怒地过了一天,当夜幕降临时韦映菡已经饥肠辘辘,可是等她看清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吃食时气得一脚踹翻了那只破碗——那里面一堆不明糊状物品,几根烂菜叶子混在一起,馊臭的味道恶心得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一刻韦映菡都不知道该恨让她变成这样的聂迎岚好,还是该恨下了那些命令的自己好。 第7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7   “姐姐这才到冷宫一天呢,脾气就变得这么大了。”就在韦映菡踢翻吃食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长霞宫,为首的女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长相艳丽,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她从头到脚将“聂迎岚”狼狈的模样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眼神似笑非笑,嘴角带着讥讽:“要是让皇上看见你这副模样,恐怕都不敢认这是他向来贤良淑德的皇后,而会以为是哪里跑来的疯妇吧。”   “丽妃,”韦映菡一脸戒备,“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丽妃杨凌翠对聂迎岚表面亲亲热热的,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情没有少做,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没安好心,当然,她们两个的关系更差,所以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这个女人绝对会趁机弄死她。   宫女抬来一把椅子,丽妃柔若无骨地倚坐上去,娇笑道:“姐姐往日对妹妹多有照顾,如今姐姐落难了,妹妹当然要来照顾照顾你呀!”   韦映菡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时时刻刻都在勾人的模样,咬牙道:“你会有这种好心,怕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哎呀!”丽妃轻捂着嘴,一副惊讶的样子,“姐姐居然变聪明了,小时候娘亲告诉我,苦难使人成长,我还以为她是骗人的,毕竟脑子不好使的人就算打死她也还是傻的呀,现在看姐姐这样,我才知道娘亲说的居然是真的呢。”   “少啰嗦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站在这里被奚落的是真的聂迎岚,韦映菡肯定第一个拍手称快,但现在受到嘲讽的是她自己,可就没那么美妙了。韦映菡心中恨得要命,却只能咬牙忍了,杨氏这个贱人向来心狠手辣,要是激怒了她万一真的发狠把自己弄死了,那可就冤了。   “妹妹都说了是来照顾姐姐的,是姐姐自己不信,还怀疑妹妹的用心,现在怎么又怪起妹妹啰嗦了?”   “我很好,不需要你照顾,请回吧。”   “姐姐说笑了,你看你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衣服脏得比小宫女打扫用的抹布都不如,还有你这身上……”丽妃往前倾身,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后捂着鼻子嫌弃道,“都发臭了呢!当初可是姐姐亲口同妹妹说的,咱们是皇上的女人,要注意仪容仪表,虽然姐姐现在被废了后位打入冷宫,但是你还是皇上的女人呀,怎么可以说一套做一套呢?”   丽妃说的是她三年前刚进宫时因衣着暴露地跳舞而被聂迎岚当着众妃嫔的面训斥惩罚时说的话,那时韦映菡也因她三番两次勾搭皇上早看她不顺眼了,见她受罚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是这女人当时立马就认错了,之后也不曾再犯,没给她落井下石的机会。没想到她居然从那么早就在记恨聂迎岚了,难怪后来一直在暗地里捅刀子,只是现在这仇恨都冲着自己来了,更糟糕的是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心里更恨害她落到这步田地的聂迎岚了。   “杨凌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劝你想清楚,”到了这时候,韦映菡也唯有绞尽脑汁想办法自救了,“我就算是废后,如果才进冷宫第一天就不明不白地被你害死,就算皇上不处罚你,但是你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子?皇上会让一个容不下废后的女人做皇后吗?就算皇上被你迷惑了,文武百官会允许吗?”   “姐姐害怕的样子真有趣,”丽妃说着当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越笑越有劲,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没想到你也会害怕呀,我还以为世家嫡女气度不凡,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面不改色,就像高高在上的仙人冷眼俯视我们这些凡人,原来一朝失了高贵的身份也不过如此。”语气中说不尽的鄙夷。   韦映菡被噎住了,之前不管丽妃怎么冷嘲暗讽,骂的都聂迎岚,现在鄙夷讽刺的却全都是她自己了,那些话像针一样,一根接一根地全往她心里扎。她最讨厌的就是聂迎岚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管是深爱的丈夫另娶他人,还是被人阴谋算计,甚至家族破灭自己和儿子被废时也没见她折了一身傲骨。是羡慕嫉妒还是憎恨分不清,总之很讨厌,好像总能衬托出她的卑劣,就如现在她想方设法地命,那人却大概率会从容赴死。   丽妃见她呆立住却失去了继续嘲讽的兴趣,娇声道:“来人啊,给咱们的皇后好好清洗清洗,不要失了礼仪。”   当即就有两人抬了只浴桶出来,随后几个宫女提着一桶桶水往里面倒,那水一丝烟气也没有,分明就是凉的,眼下已经入秋多时,算不上多冷,但是泡进凉水就不一样了。   韦映菡明白了她的打算,怒喝:“杨凌翠,你敢!”然而不管她怎么喝斥挣扎,终究被两个粗壮宫女抓着按进了浴桶,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甚至几度淹没了头顶,养尊处优了二十来年,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又惊又怒加上呛了几口水,一时眼泪鼻涕横流,心里害怕惹怒了丽妃被她淹死,连骂都不敢骂了。   丽妃看了一会就没了兴致,只吩咐身边的宫女留下看着她泡足一个时辰才准起身,然后懒洋洋地起身上了步辇走了。   韦映菡在心里把使妖法害她的聂迎岚诅咒了一遍又一遍,而此时迎岚已经和聂家一行人安置在城东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新朝初立时聂永年便悄悄放出了一批忠心的仆人,其中一个便听他的命令在城里买下了这地方,这样的后路他留下了好几条,只是差一点就没用上。   百来人的安顿花了不少时间,好在这宅子够大,挤一挤倒是都住下了,在忙完之后,简单地梳洗一番,聂永年找来了迎岚商量之后的事情。   “华儿如何了?”其他倒不急于一时半会,聂永年首先关心的是小外孙。   “按着以前的方子煎了药,”迎岚答道,“华儿用过后已经睡下,明日应当便无事了。”实际上那药方算不上高明,她修改之后才叫人抓的药,否则小阳华至少要在床上躺四五天,而且治标不治本,新药方却可慢慢温养身体,过个几年便可与常人无异。   聂永年闻言也没有多想,只当小外孙这次病得并不算重,转而问起在天牢中便一直想问的问题:“我儿这身本事是如何来的,可方便透露?”   实情当然是不好说出来的,迎岚便推说是梦中所得,聂永年也没表示信或不信,又问起她还会哪些法术。迎岚挑了一些说与他听,障眼法、替身术、隐身术、雷击术等等,听得聂永年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敢相信世上竟真有这样的神仙手段。   “果真如华儿所说,我儿这是修得仙缘?”从震惊中缓过来,聂永年心情有些复杂,若真是有望成仙自然是好的,但传闻修仙者均是隐世别居,与凡尘少有牵扯,那以后岂不是见女儿一面都难?   “这方世界是无法成仙的,”迎岚答道,“只能以玉石做阵,用些小术法。”实际上这方小世界并无灵气,受天道限制也不允许使用太过超凡的手段,即便她是仙人,到了一地也必须遵从当地的规则,否则她便会被弹出去。   “那你使用这些,可与寿数有碍?”聂永年顿时担忧起来。   “无碍的,玉石之中自有灵力,女儿只是刻制时费些力气。”迎岚胸口有暖意流过,原来这就是分魂念念不忘的家人。   “如此便好。”聂永年放下心来,转而问起她之后的打算,此处只能暂时落脚,并不是久住之地,毕竟这么多人的吃喝用度很容易便会被察觉出不对劲。   迎岚先将宫中发生之事讲述与他听,聂永年早已料到倒也不曾动怒,只心里怜惜爱女和外孙,一个弱女子一个稚子受人欺凌。待得知春英顶替了贵妃,而韦映菡却被当成女儿到了冷宫,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总算还有个念恩的,那韦氏也是自作自受。”   他向来不太看得起韦家,本身有从龙之功,只要对后代多加管束教导,出些有真才实干的,几代下去未必不能成为新的世家,却偏要靠裙带关系上位。更何况他们想要走捷径一步登天,自己一家就是他们的阻碍,这些年韦家没少给他下绊子,聂家会得到现在这个结果,少不了他们在其中出力。   “春英很好,”迎岚道,“法术消耗的是玉石中的灵力,一旦灵力耗尽法术便失效了,所以须得在此之前处理好所有事情。”其实她有些担忧,春英对聂迎岚忠心耿耿,但太过忠心了有时候却容易误事,离宫之前她是吩咐了让她不准轻举妄动,但如果久不收到她们的消息,怕是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很容易接近皇帝。   “大约有多少时间?”聂永年不禁严肃起来。   “据我估算,约摸十日。” 第8章 开国皇后变废后8   十天的时间算得上紧迫了,聂永年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明日斩首……”   “父亲放心,”迎岚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会被察觉。”   “我儿变了许多。”聂永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实际上在天牢中初照面时他便发现了。他的女儿聪慧是聪慧,到底是闺阁女子,所见的多是后宅之事,虽然自有一番风华气度,但受眼界所限并不是能当得起大事的。若依往常的她,遇到今时之事更多的可能是随家人一起慨然赴死,可现在她不仅救出了聂家全族的人,甚至在面对他时眼神清明,心有谋算。这般气度,在男子之中也少见,如今出现在女儿身上,他竟有几分不敢认了。   聂迎岚是她,她却不只是聂迎岚,当然会有所不同,但这些迎岚并不能也无意去解释,于是她淡淡地转开了话题:“父亲接下来有何打算?”   聂永年只是感慨一下,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在他眼里女儿骤逢大便又得到天大的机缘,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在为父看来如今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只不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十日过后那赵烨伟必然用尽全力追捕,除非我等去到不毛之地,与世隔绝,否则未来难有安宁日子。”   “看来父亲更想走第二条路。”迎岚虽然不擅长揣摩人心,但他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了,心中便已了然。   “是的,”聂永年无意卖关子,直接道,“如果我儿仍如以前一般,为父更多可能会选择第一条路,即便炎朝不灭族中子弟将永无出头之日,但总算能留得性命在。而你既然得天眷顾,那么为父也想用尽全力搏一搏,将那背信弃义之人拉下来,以解我心中之恨!”   迎岚点点头,道:“筹谋算计非我所长,若需要我做些什么,父亲吩咐便好。”   聂永年微微一笑,没有如她所说直接安排她做事,反而将朝中的局势一一向她说明,遇到她不明白的还揉碎了讲到她懂为止。迎岚倒也没有不耐烦,仙界以实力为尊,毕竟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而且她生而为仙感情淡漠,数万年都只把心思放在修练上,如今成为凡人,法力尽失,神识受限,她倒是突然有了兴致跟随这方小世界的父亲长长见识。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方歇,次日,迎岚睡足了觉,直到巳时(十点)方起,简单地洗漱之后着一套浅蓝色衣服,随意地将长发一束便出了门。   炎朝所在都城名为宁城,亦是前朝都汇,五年时间已然过去,但战火的痕迹仍然在这座城市留下了深刻的痕迹。途中往来百姓多行色匆匆,如迎岚一般闲庭信步的却是少数,加之她本身容颜出色,虽说之前整日殚精竭虑而苍老不少,但经过两日用心调养容颜虽未完全恢复可气色已好了许多,因此十分令人瞩目。   迎岚没有理会那些明里暗里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施施然步入一酒楼,要了几样好菜并一壶小酒,倚着栏杆看街上人生百色,好不惬意。以前在仙界时她是不需要吃东西的,灵气才是她们力量的源泉,如今沦为凡人,身体沉重,会饥饿、会困乏,对于她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凡人所推崇的美味佳肴也、蛮好吃的。   不是饭点,酒楼却意外地十分热闹,只因今日午时三刻将要处决的人犯正是在东市行刑。这家酒楼正在刑场的斜对面,此时已有大批文人聚集在此处,周围都是细碎的讨论声。   “玉山王真的有意谋逆吗?”   “怎么可能?玉山王的女儿是皇后,外孙又是太子,只需安安稳稳地就坐享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理由去造反?他又没有儿子,抢夺了江山,难道百年以后再传给外孙?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还要拼着全族人的姓命,谁会这么傻?”这样的言论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这个时代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或者权力欲爆棚,还真没有几个人有胆,而玉山王无子便是大多数人相信他不会谋逆的原因。   “可是我听说从他府中密室搜出了玉玺和龙袍。”有人反驳。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皇上这是有意杀功臣,收拢手中的权势。”突然有人发言,声音不算大,语气也不激烈,更像是自言自语,但整个酒楼却清晰可闻,顿时为之一静。   迎岚侧头看去,发话的男子三十来岁,面容粗狂、体形彪壮,双目炯炯有神,他只身一人,桌上却摆满了吃食,面前和对面各一副碗筷,却不像等人的样子。酒楼中的人都在看着他,他却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自顾自地往碗中倒满了酒,隔空与对面的酒杯碰了一下,几大口便干了。   “隔墙有耳,兄台还须谨言慎行。”隔壁桌的小声提醒,那人却豪迈一笑道,“我敢说便敢当,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天下初定,皇帝便开始诛杀有功之臣,今日是玉山王,焉知明日不是其他人。”   这样的猜测或许在座的或多或少都有,但胆敢大声说出来的绝对没几个,甚至有人听到后害怕受到牵连,匆匆结账走人,楼中顿时空了一半,剩下的人议论声也为之一收,改而谈起其他事,但大多显得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流连在之前发话的男子身上。   那人却不在意,很是自然地继续吃他的菜、喝他的酒,时不时还与对面遥敬一下,像是正在陪着什么大家都看不见的客人。   时间悄悄流逝,午时三刻很快到了,酒楼中的人慢慢地安静下来,都停了筷子默默地朝一个方向望去,唯有那汉子还在喝酒吃菜,只是动作慢了许多。菜市口时不时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又渐渐地平息下去。   酒楼中没有人说话,只时不时听到几声叹息,那汉子突然把酒碗往桌上一放,丢了一块银子后起身大步地走了出去。   迎岚唤过伙计结了账,慢悠悠地走出酒楼时正看到那人的身影转过街角,她也不急,漫步一般跟过去,目光不时落在小摊小贩上,凡间嘈杂却也热闹,对于数万年都在清修的她来说另有一番滋味,一股烟火味。   “和元,吩咐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菜市口不远的一处小巷,之前在酒楼里的汉子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人。   “是的,王爷,属下已经准备好棺木和人手,只等一声令下便可行事。”和元犹豫了一下,又道,“王爷是否再考虑一下?您为玉山王一族收尸等于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若是惹得皇上发怒,那您……”   “本王便是不做这事,他也对本王不满,发怒是迟早的事,”王爷打断他的劝说,道,“只希望到时候也有人能看在几分情面,给本王收收尸吧!”   “求王爷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和元急得跪下,“您名声在外,手握重兵,便是皇上也要忌惮三分,又怎么会落得与玉山王一样的下场?”   “你起来罢,”王爷叹了一口气,道,“这两年本王已经看明白了,赵烨伟此人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手握重兵又怎样?如今天下初定,百姓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泰日子,难道本王能无视百姓疾苦再起兵祸?”   “可是王爷您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和元哀声道,“您顾着天下百姓,谁又顾着您呢?小王爷才十岁呀!您难道不为他想一想?”   王爷沉默了片刻,道:“过几日本王便送文儿去定阳山拜师学艺,到时候你随同一起去。”   “王爷——”   “什么人?”王爷突然转身,厉声喝道。   迎岚慢悠悠地走出去,迎着他防备的目光,道:“谢过诚安王的好意,不过收尸却是不必了。”   “你?”诚安王疑惑地看了她许久,惊道,“皇后娘娘!”说完又有点不敢相信,皇帝登基前他也曾拜见过主母,那时她端庄大气,后来贵为皇后,又添了几分雍荣华贵,据传闻这几年后宫屡屡生事,每一年拜见,他都发现皇后的面容要比上一次疲惫几分,而今被废了后位,他虽然没有再见过,却能想像该是怎样苍白无力。可是眼前的女子淡定自信,行动间更有几分洒脱肆意,比之之前哪一种面貌都要鲜活些,或许只是人有相似?   “正是聂迎岚,”迎岚道,“诚安王的行事令我疑惑,握我所知家父与你素来并无交情,为何宁愿受皇帝猜疑也要做这事呢?”   何止是没交情,根本是两路人。诚安王杨光元是最早跟着赵烨伟起事的人之一,而玉山王聂永年是在赵烨伟初现一统天下之势时受到招揽的,两拨人在朝中可以说互相看不顺眼,路上遇到都不爱打招呼的那种。 第9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9   诚安王自然不可能轻易就相信一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问了诸多问题确认了身份后才邀请迎岚到移步一叙,毕竟巷子里不是长谈的好地方。   迎岚敢露面自然有手段不怕被出卖,淡定地随他上了同一辆马车,脑子里根本没有世人所顾忌的男女大防。车轱辘压过路面的声音足以掩住车内稍小一点的动静,诚安王看了好一会闭目养神的迎岚,忍不住小声说道:“皇后娘娘与臣所知相差甚远。”   “‘皇后娘娘’这类称呼以后便不要提了,”迎岚道,“诚安王唤我名字便是。”   诚安王当然不可能唤姑娘家的闺名,摆手道:“我便托大唤你一声聂妹子罢。”   对于称呼迎岚还真不介意,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笑道:“王爷倒是与我所知一般仁义。”分魂记忆中多是后宫之事,但对这位大名鼎鼎的诚安王还是知之一二。   杨元光原是出身市井,因手上有些功夫,一次在山中救了县衙师爷的家眷,师爷感恩叫他做了衙役。前朝皇帝昏庸无能,各地起义频发,其中一路起义军打到他所在的离县,当时赵烨伟正是离县的守城官。本该守城的县令早已闻风而逃,赵烨伟接过了县中的权力,带领一帮衙役和城门守军击杀了起义军领头之人,后得知起义军大部分都是被当地官员逼得食不果腹不得不挺而走险的普通百姓,同情之下开放了县中粮仓,发放粮食之后令其返回家乡。只是事后上官不但未曾对他守城之功加以封赏,反因放走起义军以及送出粮食而降罪,原本逃了的县令又回来可以继续当官,赵烨伟一怒之下斩了县令也反了。   诚安王在府衙早就看不惯县令大肆收刮民脂民膏的行径,又感念赵烨伟的仁义,于是加入了他的起义军。他天生力气大,虽不曾读过许多少书,但于兵法一道上特别开窍,很快便成为了赵烨伟的左膀右臂。之后南征北战少有败绩,可以说如今炎朝的天下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而且因为他爱护手下如手足,有好处从来不忘手下的兵,有凶险的战斗总是冲在最前面,所以很得军中爱戴。   又因他治军严谨,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不犯,遇到穷苦之地还会分发粮食给百姓,救活了不少人,在民间甚至有菩萨将军的称号,还有不少百姓为他建将军祠,立长生牌。   后来的事却是昨夜听父亲聂永年说的,诚安王在军中和民间的声望都很高,而他的声望越高却越引得赵烨伟忌惮,登基三年后天下初定,就迫不及待地往他手下安排自己的人手。诚安王看似粗狂实则粗中有细,他也没有太大的权力欲,察觉到皇帝的打压后几次请辞,他是真心但赵烨伟却根本不相信,明面上安抚道要与之共享天下,私底下却小动作频频,主臣之间的关系到如今已经如同拉满弦的弓。   马车很快驶进一处宅子停下来,迎岚也止住了发散的思绪,随诚安王一路行至园中落座,待侍女摆好茶水瓜果退下,诚安王又吩咐和元去将安排的收尸的人手撤下,这才道:“聂妹子能从宫中全身而退,想来今日受刑的也不是玉山王等人了。”   “确实如此。”迎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是那句话,虽然她在这里受限颇多,但是以她的手段没什么好害怕的。随后不解地又道,“我本是出来随意走走,不想遇见了王爷,倒叫我大吃一惊。”诚安王明知道与赵烨伟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还在这种时候激怒他,又并无起兵反抗之意,倒像是认命了一般。   诚安王苦笑道:“不过是兔死狐悲罢了,何况那位早就在猜忌我了,也不差这一桩事情。”曾经他也真心奉之为主,只可惜人心易变,不知不觉中那人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心怀天下苍生的青年,南征北战中生死相依的兄弟情义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猜忌打压而消磨殆尽。   “恕我直言,王爷想保全令公子单送他离家恐怕是没用的。”迎岚轻饮一口茶,道,“而且我看王爷是个念旧的人,若你有个不测,你那一众跟随的手下怕是也难以存活,难道你就忍心?”   “不忍心又能如何?”诚安王被说到痛处,五指握拳用力捶在桌上,“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再起兵祸,百姓的日子够苦了,你没见过战乱中的人,简直被世道逼成了恶鬼!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为了半块干饼抢劫杀人,甚至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长久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爆发出来,他双目赤红,恨得几乎泣血,“赵烨伟!赵烨伟!你为什么就这么狠?你要兵权,我还你便是,偏你不信我是真心,表面一副绝对信任我的样子,私下里却尽用些龌龊手段。”   迎岚感慨道:“世人都爱以己度人,对有的人来说,东西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她虽然入世不久,但分魂的怨念深重,叫她对人性有了几许认知。   “你说得对,赵烨伟就是这种人,从头到尾他一直没有变过,只是我之前被他的表相蒙住了眼睛,才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诚安王叹了一口气,目光如电般射向迎岚,“但我的想法却不会改变,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目的来见我,本王绝对不做挑起战乱的罪人。”   “我的确有自己的打算,”迎岚坦然回视,“今天的相遇也确实是意外,不过我现在却觉得与王爷很应该合作一把。”虽然这方小世界对迎岚的压制颇大,但她的神识何等强大,即使受到了限制,可探查一个人的情绪辨别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是能做到,对于这样一位心怀苍生的将军她是佩服的。凡人的确有趣,有人为一己私欲宁可负尽天下人,也有人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牺牲所有。   “聂妹子,明人不说暗话,我杨某人是个粗人,除了带兵打仗之外也没什么能耐,如果不是为了手下的兵,我看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你看重的地方。”说到这里诚安王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她如何舌灿莲花也不为所动,夫人、儿子还有跟随他的众人,他会尽力去保全,如果天不佑人,那就当他们命中有此一劫,只要能保黎民百姓安宁,他也认了。   但令他意外的,迎岚却说道:“王爷,我需要的不是你做什么,而是你不做什么。”   踩着落日的余晖回到暂时落脚的宅子,迎岚刚进门便被守候已久的小阳华逮个正着。小小少年不复前日的苍白脆弱,虽然面上依然没什么血色,但精神头却挺好,此时瞪着一双水润的眼睛望着她,有些想上前亲近,却又碍于往日的教导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最后期期艾艾地问道:“母后,您这一天去了哪里?”   “随意逛了逛。”迎岚有些头秃,她真的不擅长应付小崽子,特别是凡人的小崽子还这般脆弱。   “那……”小阳华踌躇了一下,小声地说,“下次母后可以带华儿一起吗?”   “可以的。”看到小孩儿只因为一个简单的承诺就展现笑颜,迎岚大松了一口气,心里期望到下一个小世界时千万不要再有小崽子了。   好在这时候正是用餐时间,很快便有仆从上来禀报已摆好了膳食,迎岚便牵着小阳华去到饭厅,聂家百来口人当然不可能在一起吃饭,厅中除了他们就只有聂永年夫妇。聂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聂夫人不时给小阳华夹点菜,又讲了些过去家中发生的趣事,小阳华对于母后小时候的事特别有兴趣,很快便将自幼在宫中养成的严谨习惯丢到一边去,席间时不时用童稚的声音发出小小的惊呼,饭菜都比以前用得多了些。   聂永年虽然极少发话,但见小外孙高兴的样子,心情也十分的好,只有迎岚一直默默地拔饭,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聂夫人讲的那些趣事确实是发生过的,但是于她却有些陌生了,她虽然有记忆,但毕竟不是亲身经历的,听起来总有种听别人故事的感觉,并且经常生出“这真的是我?”“这样蠢的话是我说过的?”等等这样的感慨。   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吃了一顿饭,打发了便宜儿子去陪外祖母散步消食,待仆从收拾好碗筷奉上清茶后悄声退下,迎岚正要将今日偶遇诚安王之事告之,恰巧被到来的一行人打断了。   来的足有十几个人,都是聂氏一族年富力强又有话语权的。这场灭族之祸到最后虽是虚惊一场,但毕竟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辈撑着到达宅子后都生起了病,面对一族之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即使有心也无力参与,其他或太过年轻或资质驽钝则是没有资格,免得帮不上忙反而坏事。 第10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0   聂永年虽只有一个独女,弟弟妹妹却足有五个,唯一的妹妹早已嫁人倒是没有受到牵连,剩下的包括随他入京的三弟聂永全、四弟聂永康、五弟聂永泰,以及留在族地的二弟聂永元,如今都在这里了。   其中聂永全和聂永康都带着嫡长子,聂永泰因儿子还小是只身前来,而聂永元除了嫡长子外还带着仅八岁的嫡次子,因聂永年之前便已与族人商定,要过继侄子继承爵位,只是还未来得及上奏便一家子都下了狱。不过他的想法并没有因此改变,虽然看好的侄子还小,但也叫二哥把他带了过来,其中栽培之意十分明显。   除此之外堂兄弟家也有几个有出息的,如今挨个向身为族长的聂永年汇报当日奔走结果,期间视线难免控制不住地落在旁边的迎岚身上,毕竟昨日的经历实属毕生所未见,那神乎其迹的手段真是太震撼了!也正是这样非凡之术令他们充满了信心,之前在天牢中等死的颓丧一扫而空,所有人都精神抖擞,恨不得马上就能大展身手大战一场,八岁的小堂弟更是自以为隐蔽地一直拿星星眼看着她。   迎岚倒是没有不自在,仙界也不全都是大佬,一些法力低微的小仙子小仙君们也爱搞个人崇拜,每次她出门都有小仙用热辣辣的眼神盯她,数万年下来早就习惯了。只是聂永年见族人心思浮动有些不满了,轻哼了一声后各人总算收回了心思,此时正巧聂永康说到联络人手遇到困境。   “百里成周自投降以来一直不受重用,对当今早有怨言,只是他仍顾忌着左骁卫大将军诚安王杨光元,怕谋事不成反惹来杀身之祸。”   “罢了,此人若非胆量不够,又岂会将半壁江山送进赵烨伟手中?”聂永年不甚在意地道:“你可曾收好首尾?当心他吓得告了密,反倒暴露了我等。”   聂永康笑道:“兄长放心,我是以韦家的名义与之接触,即便是查也是查到齐国公韦向明身上,反而把水搅得更浑,更利于我等行事。”   韦向明正是贵妃韦映菡的兄长,能力算不上突出却善于钻营,新朝初立时先封为伯,后其妹被册立为贵妃,他的爵位也跟着升为齐国公。但是他在朝中的名声并不太好,许多人鄙视他是靠裙带关系上位,周围奉承的多是趋炎附势之徒。或许是被奉承得多了,野心也开始膨胀,朝中的事哪都想插一手,上跳下窜地惹人生烦。   若说他为了二皇子上位而打算谋反,皇帝即使不立马相信也难免有所怀疑,私下底派人一查……韦向明可经不住查,酒一上头没脑子的话他说得多了,府内俞制之处也不少,两方撕起来正好可以给他们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父亲,”迎岚出声打断了五叔的畅想,“诚安王已应承我,两不相帮。”话虽如此,左骁卫负责的可是守卫皇城,杨光元不帮皇帝已经相当于站在她们这边了。   “你如何会联系上他?”聂永年惊了一跳,虽然杨光元近些年与赵烨伟多有龌龊,但此人的性子他十分了解,那是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意因权势而引起兵祸的。   迎岚便将今日偶遇诚安王,因他在酒楼的一席话而起了兴致暗中尾随,发现他私底下打算为自己家人收尸而现身,以及之后到小院谈话等事情简略讲了一遍。   “你这胆大也忒大了些!”聂永年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女儿居然跑去围观“自己”被斩首,还冒然在他人面前现身,若不是知道她也算是艺高人胆大,真恨不得让她感受一番从小就没有体会过的责罚。“以后不可如此冒进!”到底没忍住怒气斥了一句,转而又感慨道,“诚安王仁义。”   族人纷纷附和,聂永年笑道:“如此我等可将计划稍作改变。”原以为杨光元不能说动,他们已经准备派人混进右骁卫中,找机会引起左右骁卫互斗,再趁机攻入皇宫,至于为什么不是混进左骁卫?诚安王治军之严世人皆知,要混进他的军队之中不被察觉,绝不是短短几日可以做到的。而右骁卫大将军是赵家子弟,纯属靠关系上位,军中不说一盘散沙那也是漏洞百出,想要下手却容易得多。   汇总了消息情况,聂永年又将计划做了调整,族人们各自领了新的任务继续行动,一行世人眼中的死人正悄悄地在京城中搅起风雨,而宫里的人却毫无所觉。   自玉山王一族被诛开始,赵烨伟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虽然对外宣称的罪名是聂永年意图谋反,但是能在开国之初混到朝中的都不是傻子,普通士子都能看出的东西他们能看不懂?再结合这两年皇帝的一些动作,妥了!这绝对是要拿功臣开刀的节奏!   一时间辞官的奏折如雪花一般涌向皇宫,理由也五花八门的:   年龄大了乞求归家养老,这位大臣还不到四十吧?正当壮年养什么老?驳回。   在军中时受的伤旧疾复发,想要趁着还能走路去看看大好河山。这位当初伤到的是手臂吧?随便洒点药绑一绑就好了的伤口,还能影响走路了?不准。   怀疑自己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欲出家为僧,化解孽缘。你打小就被人扔在山里,后来被土匪捡了去,跟着也做了土匪,哪里有六亲给你克?府中的十房美妾不要了?每天要吃十斤肉的人能改成茹素?荒唐。   ……   赵烨伟顿时焦头烂额,心里颇有些后悔没有听从宁国公陈正兴的劝谏,动手过急了些。聂永年为世家之首,往日有他压制着,世家那些人虽说不是完全听话,但也不会阻扰朝庭的政令,如今聂家一倒,世家就开始阳奉阴违起来。   而辞官这一出……他是有削弱开国元勋,加强手中集权的意思,这些人如果一年来一两个辞官,不管理由多扯他都敢准的。但是集中在一起,不说他们是不是假意试探,就算是真心的,朝中瞬间去掉一半人,还能运转得起来?   想起会在这时候发作玉山王的原因,赵烨伟不免有些牵怒韦映菡——若不是她总在他面前哭诉皇后针对她,自己也不会越看聂家父女越不顺眼。当然,聂迎岚那个恶毒的女人更可恨,如果不是她在大庭广众下以教导为名为难他和贵妃的爱子,他也不会大动肝火,匆匆忙忙就将计划提前了。   往常贵妃有个头晕脑疼皇帝都要跑去怜惜一番,这次听说她病了两日也不耐烦去探病了,只叫人好生伺侯着。顶着韦映菡壳子的春英自然是高兴的,不用担心露出马脚了,底下的侍女却忧心忡忡的,总担心她失了宠。   这叫春英气愤不平——往日皇后娘娘受了多少委屈,即便发热了也强忍着处理宫务,还落不到皇上一句好,现在她不过是对外说受了惊吓装装病,皇上当即就来探望了,现在只两天不来看病就引来担忧,足以见得平日里韦映菡到底有多受宠。好在主子现在有了仙人指点,习得了仙术,等主子回来定要叫这些人好看!   赵烨伟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拉了一波怨恨,爱妃不舍得动,对于聂迎岚却没什么顾忌,下朝后去废太子宫中转了一圈。   消息传出去后宫里的女人免不了又把怒火发泄到长霞宫,顶着废后名号的韦映菡受罪程度再次升级。继丽妃之后容妃、良妃也去冷宫露了个脸,鞭子棍子打人是不敢的,毕竟曾经是皇后,她们也怕传出恶毒的名声。可宫中折磨人的手段多去了,只叫人罚跪半天一天的也够把人弄得奄奄一息的,加上之前差点被迎岚吓破胆子的柔妃暗地里使坏,时不时丢点老鼠、蛇之类的进去,吃不好、睡不好,短短不过几日韦映菡就被蹉磨得形销骨立。   她想联系宫外的兄长想法救自己,但早就有人打了招呼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她理她,她忍受不住大吵大闹说自己才是贵妃,可她之前发疯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哪里有人信她?   赵烨伟收到消息倒是沉吟了片刻,不过这也只是他向来疑心重的原因,怀疑这其中是否有阴谋,他在那个女人被打进冷宫之后可是亲自去看望过爱妃的,虽受了些惊吓面色苍白了些,但无论体态形貌和言行举止都与往日并无不同。左右想了想那女人装疯也不会得到什么益处,最终只当她是承受不住事实真的发了疯,心里反而更添了几分厌恶。   春英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倒没有去插一脚,虽然她恨韦映菡不比皇帝少,但是那女人毕竟顶着主子的脸,叫她做些什么也下不了手。不过那女人在宫中安插的眼线倒是将长霞宫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了过来,她每日得到消息心中恨那些女人手段狠毒,却又高兴于韦映菡自食恶果,随后将所知的神佛都感谢了个遍,多亏了主子得了大机缘,不然这些蹉磨可就要落在主子身上了。 第11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1   群臣涌动的局面是赵烨伟始料未及的,向来都是臣子担忧君主离心,到了他这里却反过来,这令他十分憋屈。但是即便心里再多的气他也只能按捺下来,毕竟朝庭动荡的后果他现在还承担不起,在向一些重臣放出部分权利之后,总算将他们稳了下来。不过他也默默地记下了这些人,待江山完全稳固之后,总要他们将他现在的这份屈辱还回来。   转着秋后算帐的念头,赵烨伟的心情好了许多,恰好过几日便是中秋,他有意弄点喜庆的事冲淡前段时间的阴霾,于是传令下去宫中设宴,邀群臣同聚,君臣共渡佳节。宫宴也不是每个京官都有资格参加的,除非是皇帝特准,官职至少要达到五品及以上,即便如此人也是不少。   到了中秋这天,宫中挂起万盏烛灯,东莒宫设下数十席,近二十丈的屏风隔绝出男女两处。左边朝臣们各自与相熟之人畅聊,席间问候敬酒声不绝,右边各家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亦三三两两聊着感兴趣的话题,身着浅粉色的宫女穿梭其中,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色。   皇帝照例是要最后才到的,听到太监唱名“皇上驾到——贵妃驾到——”时,不管是大臣还是诰命夫人都没有意外的神色。贵妃受宠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以往皇后还在时她当然没有资格参加这样宫宴,如今皇后被废,皇上又携贵妃出席,显然是有意抬举,怕是过不久就会有封后的旨意了。   君臣见礼后,有舞女上台献艺,伴着管曲歌乐声,方才因皇帝到来低沉下去的气氛渐渐恢复,很快又是一副热闹景象。   从宴会开始赵烨伟就一直神色平和、面带笑容,有大臣上前敬酒他都来者不拒,偶尔还与人忆苦思甜一番,仿佛之前的君臣隔阂从来不曾存在过。臣子们也是一副“得君厚爱,不甚荣幸”的样子,只不过垂首间到底怎么想的,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爱妃今日似乎特别沉默?”酒宴过半,赵烨伟突然察觉到身边人似乎一直很安静,不由出声询问。   春英正担心着杳无音讯的主子,闻言一惊,赶紧道:“谢陛下关心,臣妾只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有些不适应。”   赵烨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紧张了,笑道:“爱妃要早些适应才是,日后朕的后宫诸事可都要交给你来打理。”言下之意便是准备封她为后了。   春英心中为主子不愤,面上却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侧身福道:“谢陛下厚爱,臣妾定当皆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赵烨伟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前几日是他迁怒爱妃了,明明都是那个女人太过嚣张跋扈,他却怪爱妃实话实说。爱妃真是贤良大度,多日不去看她也未曾做委屈之态,待宴会结束便去她宫中好生安慰一番罢。   高座上两人貌合神离,宴会这时也达到了高8潮部分,池中舞蹈已变成了拜月舞,香安祭品早已准备妥当,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赵烨伟起身,在众人跪拜中步履从容地走上祭台,礼官奉上祝文,他接过后诵读了一遍,再凑到烛火上焚烧。底下的人山呼万岁,赵烨伟志得意满,接过礼官手中点燃的香火,对天三拜后亲自插进香炉里。   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天空中突现一声惊雷,那香炉连同皇帝一起被劈了个正着。香炉飞起三丈高,“哐当”一声砸在宁国公陈正兴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那大理石磨制的地面竟然破裂凹陷下去,惊得他一身冷汗,这要是砸在他的身上……后果不堪想像。   “皇上——”   太监总管余怀德距离祭台最近,亲眼看着皇帝被一道雷劈在身上,整个人在空中翻起几圈重重地落到了台下,顿时惊呼一声,抢上前去。只见皇帝浑身焦黑,睁眼看了他片刻,突然吐出一口黑烟,随即瘫软在地上。   “太医!快传太医——”余怀德连声呼唤,宫中众人被这变故惊到,顿时乱成一团,突然听得有人喊道——   “君主无德,天降刑罚。”   短暂的静默之后,议论声猛地响成一片。也难怪众人惊疑不安,向天敬香时被雷劈,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即便前朝末帝昏庸无能,也没见上天亲自降下刑罚啊!这位皇帝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苍天大怒呢?似乎最近的就是斩了聂家百余口,以及废后和废太子吧?难道废太子是真龙天子,皇上的做法引得天怒?   若是迎岚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肯定会认真地给他们点一个赞,这完全是按照她们设计好的走啊!没错,这道雷正是迎岚弄出来的,不过主意却是便宜老爹友情赞助。   聂永年的确是个极聪明的人,只是几天时间,他便策反了朝中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人。听起来似乎人数不多,但与他结盟的可都是重量级人物,要么手握兵权,要么有话语权,再充分利用了女儿的法术……天降刑罚,众臣猜疑,这便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而一旦赵烨伟不能再执掌朝堂,有了他们的支持,废太子将是下一任皇帝唯一的选择。   众人窃窃私语间,一群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毕竟事关皇帝,他们不敢有半点怠慢。赵烨伟已被移至软榻上,太医院判首先上前诊治,才见到皇帝的惨状心里便是一突,待细细察看后背上不由地冒起大片冷汗:“皇上手足筋脉尽断,怕是以后都只能躺在床上了。”   “什么!”众人惊呼,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皇帝会不太好,毕竟他的惨状都已经看在眼里,但是当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后,第一反应却是不敢置信,任谁也想不到,方才还意气风发的皇上转眼之间就瘫了。   “微臣专精不在此,不如让吴太医再看看。”太医院判战战兢兢地甩锅,悄悄地看了韦贵妃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但眼中似乎含着煞气,顿时心中后悔,不该冒然将结果说出,实在是他刚才太震惊了。   “……”被甩锅的吴太医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心里把院判骂了无数遍,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前。实际上他心里明白,院判说是并不专精,其实两人在这方面的医术相差无几,他这样说无非是拉一个人分担怒火。果然仔细察看过后,他得出了与之一样的结果。   短暂昏迷过后的赵烨伟刚苏醒便听到吴太医说自己手足筋脉尽断,他脑中嗡地一片响,怒道:“庸医,来人啊,给朕把他拖出去斩了!”他舌头发麻,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但意思还是能听明白的,当即便有侍卫听令上前拖人。   吴太医大惊,忙喊道:“皇上饶命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院判大人已先为皇上诊过脉,得出的是一样的结果啊!”   太医院判“扑通”一声跪下,自知皇上在盛怒之下,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幸免,情急之下大喊:“贵妃娘娘救我!”   这下所有人包括皇帝的视线都落到了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出过声的贵妃身上,赵烨伟又是震惊又是失望,眼神最为复杂,韦映菡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受了委屈也只是独自一人暗中垂泪,可是她居然也会和其他妃子一样安插人手,还手段高明安插了太医院之首,连他都没有察觉到!如果她想,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除掉自己?   春英没去管皇帝到底脑补了什么,她现在心里充满了恨意,小主子三岁那年中毒,虽然救回来了却败了身体,从那以后就一直病恹恹的,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大病一场。而当初为小主子施药救治的正是现在的院判,主子曾经怀疑过当中是否有人动手脚,却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如今院判在生死关头首先向贵妃求救,显然是她的人,这说明主子当初怀疑的很可能是真的,是有人故意误了小主子,让他拖着一具虚弱的身体,等到时机成熟了再来个病故,到时候谁也不会去猜测其中是否有猫腻。   韦映菡,真是好狠的心,她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陛下,”春英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眼神下突然笑靥如花,“两位太医只是实话实说,您又何必迁怒于他们呢?”   “你,你——”赵烨伟目眦欲裂,似乎想明白了,瞪大眼睛吼道,“是你这贱人害我!”   “陛下伤糊涂了,臣妾怎会做这样的事?”春英缓步走到榻前,蹲在他身侧,爱怜地用手帕为他擦拭脸上的污渍,实则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话,“陛下妃子那么多,臣妾怕哪天步了废后的后尘呢,所以臣妾不想做皇后,臣妾还是做太后安妥些。”   赵烨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当场打死她,然而他手足皆不能动弹,只能连声喝骂:“贱人!贱人——”   春英故作委屈地站起身,对左右道:“陛下伤心过度都糊涂了,你们快抬陛下回去,好生养病。”   赵烨伟当然不许,大着舌头唤人,要将贵妃处死。宫女内侍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按理说皇帝最大,当然该听从他的命令,但眼见着他已经废了,或许很快这天就要变了,万一二皇子上位,贵妃可就是太后了。   “今儿好生热闹啊!”   伴随着一声调侃,一行人从宫外走了进来,有人心知肚明,多数人却大吃一惊。   “玉山王!” 第12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2   在场的恐怕没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玉山王,数百年世家之主,曾是皇后之父,太子之外祖父,可以说权倾朝野,却又在一夕之间成了阶下囚,罪犯谋逆被判斩首,诛连九族,更连累女儿、外孙被废。   “玉山王不是被斩首了吗?”   “假的吧?我亲眼见到他人头落地的。”   “该不会是冤魂索命吧?”   “胡说八道!鬼魂哪来的影子?”   众位不知内情的大臣窃窃私语,都有点懵,今日这中秋宫宴真是变故连连,先是皇帝敬天被雷劈,又爆出太医院判与贵妃有勾结,接着皇上与贵妃开始争权,然后被砍了脑袋的玉山王突然死而复生了!   “大胆聂永年,你带兵进宫意欲何为?”首先反应过来了是韦向明,之前的局势他也看愣了,妹妹怎么突然就发难了?关键是事先也没跟他商量过啊!不过这不影响他看出当中的好处,皇上废了,那肯定是要退位让贤的,妹妹在宫中地位最高,外甥年纪又居长,那下一任皇帝肯定就是他的好外甥啊!他岂不就是国舅了?至于废后和废太子,废都废了,家族势力什么的都被清除了,自然是不可能跟他们竞争的。   韦向明心中一片火热,却被玉山王的出现泼了一盆冷水,该死的聂永年,每次都有他来搅局。不过看看他身后那么点目测只有千把人的兵力,轻蔑地笑了,就凭这么点人能做成什么?光这东莒宫守卫的侍卫就有两千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何况皇宫守卫左右骁骑还有各三千,围也能围死他们。   “来人啊!”韦向明大喊,“把这乱臣贼子拖下去,乱刀砍死。”然而半晌过去什么动静都没有,韦向明呆住,这才反应过来,既然皇宫守卫有近万人,为何他们一行人进来了却悄无声息?   聂永年施施然道:“本王带兵入宫,自然是为了清君侧,诛奸妃。”   “清君侧,诛奸妃!”他身后一千士兵高举武器跟着大喊,整齐划一的口号响彻天际。   韦向明吓得瘫软在地上——奸妃肯定说的是他妹妹韦映菡,方才贵妃的表现所有人可都看在眼里,皇帝出事多半与她脱不开关系。可是这清君侧,清的该不会是他吗?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可惜没人能听到他的心声,不过就算听到了也没人在意,就像他想的那样,之前的事情大多数人都在怀疑是贵妃做的。   “来人,”聂永年直接下令,“将韦向明给本王拖下去严加看守,待审出同党再一同判决。”   “诺!”当即便有四个将士出列,大步向韦向明走去,吓得他连连后退,不过他手脚还酸软无力,干脆在地上爬了起来,嘴里不断求饶,“不是我,我什么没也有做,是韦映菡,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你们抓她啊,不要抓我——”   他这般丑态毕露看得春英分外解气,好歹还顾着自己现在扮演的身份没笑出声来,只垂着头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这时又听玉山王道:“把韦氏送到长霞宫,迎回皇后娘娘。”   春英心中知道此去定可以见到主子了,正高兴呢,却听到皇帝大怒道:“住手!朕还没死呢!”赵烨伟虽然恨毒了韦氏,但是他清楚现在必须保住她,否则聂永年迎回皇后,再立太子为新君,他就完了。“聂永年,你带兵闯宫是想谋朝窜位吗?”   被明晃晃地扣上一顶大帽子,聂永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皇上言重了,臣只是得到消息,贵妃韦氏将对你不利,这才带人前来营救,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恐怕不是晚了一步,而是故意等到这时候才露面吧?赵烨伟冷笑道:“笑话,如果你真是为了朕,为何不传信予朕,而是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臣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啊,谁叫皇上不信我呢?”聂永年一副都是你的错的样子,“其实臣早就看出了韦氏的不轨之心,正准备密告皇上,谁知道此事被她察觉,先一步诬陷于臣,若不是臣得高人施救,怕是现在连同族人一起早就身首异处了。”   赵烨伟暗自磨牙,总不能说冤枉你的事是朕一手操纵的吧?“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大皇子体弱多病,太医早有断言其可能活不到成年,朕本已有意废除太子之位,改立二皇子为太子,这事贵妃是知道的,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赵烨伟有意点出长子病症,便是要斩断玉山王推他上位的路,毕竟一个注定早夭的皇子是不可能坐上皇位的。   聂永年早便到了长莒宫外,岂会猜不到外孙这病弱之症是怎么来的?本来还打算事后再处理这个老匹夫,现在倒是正好解决了他。“正要回禀皇上,太子当年中毒便是如今这太医院判诊治的,体弱之事也是由他嘴里说出。但臣前段时间机缘巧合得遇一位神医,他为太子诊治之后留下一方子,只需要按方服药不出五年太子便可与常人无异,还说太子之所以体弱,乃是当年有人故意延误了。”   经过之前的事谁还看不出院判是贵妃的人?如果说当真是故意延误的话,那肯定是贵妃指使的了。赵烨伟无言以对,而且他刚被雷劈,身体动一下都疼,舌枪唇战了半天早已难受得要命,见一帮臣子居然没一个帮他说话的,顿时冲他们大发雷霆:“口说无凭,众卿家,你们就任由这乱臣贼子在此颠倒黑白吗?”   “这——”众臣面面相觑,实际上这么一番听下来,玉山王说的更像是真的,但皇上一看就是要力保贵妃,现在叫他们发言岂不是逼他们站队?关键是如今皇帝显然已经不能在位了——瘫了如何处理政事?所以站哪边成了问题,玉山王能悄无声息地带兵进宫看似占了优势,可皇上一手打下天下,又怎会是易与之辈。当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太师梁博实突然出声:“臣认为玉山王所说有理有据,怕是真的另有内情。”   众臣一片哗然,太师可是跟着皇上一起打天下过来的,和诚安王杨元光一文一武堪称左膀右臂,竟然连他都站到了玉山王那边。   “是啊皇上,你可不能被奸妃蒙蔽了啊!”跟着发言的是太尉甘良吉,他出身世家,与玉山王向来交好,所以他的附和倒是没令人惊讶。有了两人的带头,很快又有朝臣跟着劝谏要求惩处奸妃,还玉山王清白,看上去竟有半数之多。   “你,你们——”赵烨伟气得几欲吐血,“梁博实,朕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暗地里与聂永年有所勾结。”   “皇上,”梁博实淡淡地说,“良禽择木而栖。”他懒得去争辩什么,所谓待他不薄就是在明知道是韦家子弟推他孙儿落水,还帮之毁灭证据?可怜他的小孙儿才五岁,不过是作诗出彩受了些夸奖便惹来此祸,原本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从此就变得痴傻了。虽然没了证据,但是从各种蛛丝马迹早就锁定了仇人,只用了小小手段便教那不过八岁就心肠歹毒的小子终生只能瘫在床上,至于包庇的韦家和皇帝,也应该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   换言之他就不是良木了!赵烨伟既气愤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同时对韦氏的怨恨更深了,如果不是这贱人害他,他岂会落到如此田地!   春英感受到皇帝几欲将她烧穿的视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笑翻了天:往日总在主子面前标榜着深情的爱侣,如今反目成仇,真想看到他们呆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太监总管余怀德道:“诬陷一事尚待查证,可是大皇子就在宫中,皇上不如请他出来一见,若大皇子当真有所好转,那岂不说明玉山王所说是真有其事?”他这话看似为玉山王考虑,实则是在提醒皇帝。   赵烨伟闻言顿时精神一震,这些天一直派人监视着丰泽宫,自然知道长子已经病得奄奄一息,只要他一出现,聂永年所谓的神医一说岂不是不攻自破?而且从丰泽宫过来一路颠簸,长子的身体能否撑住还难说,而他一死,聂永年的谋划便跟着落空。然后他再立次子为太子,封几个辅政大臣,利动人心,聂永年许诺再多,怎么及得上亲手掌握的权势?只要他心中的几人向着他这一边,如今的困局便迎刃而解。   宁国公陈正兴看皇帝的神色便知道大皇子出现对他们有利,赶紧跟着附和道:“余总管说得对,如果大皇子仍同往常一般,正好能证明玉山王说了假话,到时候可一同论罪。”   皇帝一派的正六神无主,见皇帝贴身伺候的人和最为看重的人都同意了,当然也跟着劝说了。而玉山王这一派见他神色镇定,似乎心中有数,顿时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纷纷跟着劝谏。   赵烨伟假作沉吟了片刻,道:“宣大皇子赵阳华。” 第13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3   皇帝派太监总管余怀德亲自去丰泽宫宣旨,萧永年冷哼一声叫了一百士兵随行,这把赵烨伟气得够呛,而萧永年一副“老子就是不相信你”的样子,他也无可奈何,唯有把怒气发泄在太医身上:“都是死人吗?还不来给朕医治!”   被今晚变故吓得缩在一旁当鹌鹑的太医们偷偷地看了玉山王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大着胆子上前,只是皇帝除了手足筋脉尽断外还有多处烧伤,行动间难免碰到伤处,宫内便时不时响起他的呼痛声和责骂声,刚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的宋太医悄悄地往后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还是能躲就躲吧!   等赵烨伟被缠成个木乃伊一样时,去宣旨的余怀德也回来了,向来被大臣们私下里称为笑面虎的他现在脸上终于挂不住笑,脚步也不似平时般四平八稳,而是微微有些踉跄。   “禀皇上,大皇子到。”   赵烨伟见到他的神色便心下一沉,果然随后走进来的长子面色红润、眼睛闪亮有神,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赵阳华惊讶地看着软榻上的男人,他是真的很惊讶,母后和外祖父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隐瞒他,这些年父皇对聂家做的事,对母后做的事,还有对他的不闻不问,都清清楚楚地一一告之与他。他也明白他们现在跟父皇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甚至也知道今天他们进宫就是要对付父皇的,但是亲眼看到往日在他眼里坚不可摧的父皇无力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他小小的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赵烨伟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话,一双眼睛恨毒了地盯着玉山王:“萧永年,你好算计!这几天丰泽宫传出的竟然都是你安排的假消息。”   赵阳华震惊地退了两步,小小的脸上一片煞白,他年纪虽小却不傻,父皇的意思是一直有派人监视着他,包括他“病重”的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父皇从来没有派过太医来,他的亲生父亲竟然是想他死的!   “是我安排的。”一只手扶在赵阳华身后,他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样,用力挺起小小的后背。迎岚冷冷地看向皇帝:“赵烨伟,虎毒尚不食子,你的狠毒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皇后娘娘!”   有诰命夫人认出她来,脸上却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前朝的大臣们只有一年中的重大节日宴会等才能见到皇后,但是她们这些诰命夫人却是每个月都有机会入宫拜见的,明明上次见到不过才相隔二十来日,皇后还是那副容颜早衰、面容疲惫之相。本以为她被关进冷宫近十日,出来后也不知道被磋磨得苍老成什么样,之前还在暗暗同情呢。   可此时的她脸上虽然仍旧没什么血色,但已经不再暗黄,而是一种玉石般的白,没有穿皇后正装,仅着一身简单的青衣,头发半束,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十岁一般。且气质也是大改,以前的皇后端庄持重,难免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眼前的人却淡然自若,给人一种飘然出尘之感。   如果不是声音还是原样,且她与大皇子还有玉山王站在一起,恐怕她们只会以为是人有相似,或者是皇后的妹妹之类的。进一趟冷宫还有这功效,那不是冷宫,是仙宫吧?   “聂迎岚,你果然是装疯卖傻。”赵烨伟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变化,心里想得就多了,“你这么多年其实都在跟朕装吧?”   他一副蒙受欺骗的样子看得迎岚隔应,懒得理会他脑补了什么,直接道:“赵烨伟你现在人都废了,还是退位让贤吧。”   聂永年暗中扶额:我的好闺女呦,这么多天真的是白教了,退位这种话当然是由其他人说出来比较合适啊,再来个三请三拒,再请再勉为其难地接受,大家的面子上才好看啊!不过他也看出来了,他这女儿确实不是玩权谋的料,太耿直了些,还是他老头多活几年照应着点吧,闺女就开开心心地想做什么做什么好了。   无需暗示,太师梁博实马上说道:“皇后娘娘说得有理,皇上如今的身体状况已无法处理朝政,还请传位于太子殿下。”   “哪来的太子?太子早就被废了,一介被废之人岂能登上皇位?依朕看二皇子德才兼备,当立二皇子为新君才是。”赵烨伟自知他现在只有退位一条路了,不过这上位之人却要掌握在他手中才行。长子眼见心已经偏到母家去了,老三老四都还不到一岁,即使他已经恨上了韦氏,但他也只能选择老二了,而且他想想觉得挺好,老二没有母家助力反倒更好掌控。   于是二皇子党收到了来自皇帝的疯狂暗示,然而他们瞅了瞅几位大佬,没敢动——头头都被抓走了,韦贵妃眼见也要凉,他们这些小虾米还是不要冒头了。   一帮子废物!赵烨伟只好拿眼神示意自己忠心的属下,宁国公陈正兴等几人对视了一番,最终低下头暗中叹气——皇上还在挣扎,但他们已经看明白了,玉山王分明是有备而来。宫内这般大动静却不见守卫的影子,左右骁骑要么已经投了玉山王,要么为他所制,除了太师太尉之外的几大重臣虽然至今未曾明确表示,但他们能看出的,这几只老狐狸难道看不出?局势已经很明朗了,皇上败了,至于他们的下场,能全身而退都是万幸的了,再多却不敢想,这时候也没必要再做垂死挣扎了,他们也不敢再做什么,以免触怒了玉山王祸及家人。   “请皇上传位于太子殿下。”这次跪倒请旨的朝臣超过了三分之二,二皇子党本是趋炎附势之徒,只犹豫了一下就欢快地也跟着跪下请旨,喊得声音还比其他人更响亮些,陈正兴等人最终也默默地跪下,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众叛亲离!赵烨伟脑海中闪过大大的四个字,一时气血上涌,呼吸都不顺畅了,喉咙里“咯咯”几声,猛地一翻白眼,再度昏了过去。不过这次却没几个人紧张了,太医在玉山王的示意下上前诊治,毕竟是外孙的亲爹,反正已经废了,他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况且就让他这样子活着也不一定比死了好。   “想去就去。”迎岚察觉便宜儿子在皇帝昏倒的时候向前挪动了一下,便在他背后推了推,然而小阳华却默默地摇了摇头,父皇给了他生命,也放弃了他的生命,从此以后他就只有母后了。   仙修都讲究随心而为,迎岚也没有勉强他,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靠过来的春英,引得她激动得脸都红了。可是她现在还顶着韦贵妃的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被气红了脸,眼睛还一直盯着皇后,该不会想行刺吧?有察觉到这边动静的夫人当即拦在了她面前,大声喝斥:“大胆韦氏,你想做什么?”   被人误会对主子不利,春英又气又恼,但她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只好委委屈屈地低下头。   迎岚可不想让她受欺负,赶紧唤人道:“将她送去长霞宫。”   春英当然求之不得啦,去了长霞宫等于可以换回自己本来的身份,然后就可以回主子身边啦!心里欢呼雀跃,面上却努力压抑着不表现出来,春英可不想给韦映菡留下“无畏无惧”之类的好名声,很是撕打咒骂了一番,最后干脆两眼一闭,假装受不了刺激昏过去,然后被人拖走了。   想不到“小姑娘”戏还蛮多的,迎岚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这时太医回禀皇帝短时间内不会醒来,聂永年便挥挥手叫人将他抬回寝宫养病去了,随后干脆利落地朝赵阳华一跪:“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宫内众人紧随其后,跪下山呼万岁,至此君臣名义定下,大炎朝也迎来了它的第二任君主。不过介于小皇帝才六岁,不可能亲掌朝政,又由刚晋升为太后的迎岚作主,定下六位辅政大臣,分别是:玉山王聂永年,太师梁博实,太尉甘良吉,诚安王杨光元,司空高修德及司徒闾丘明辉。   这些是早就商议好的,想要得到朝臣的支持不可能只凭一张嘴或者旧日情义就可以了,或逼之以势,或诱之以利,今天这个局面看似很轻松地就达成了目标,实际上是聂氏一族殚精竭虑才得来的。全族之人的命保住了,也不用亡命天涯了,江山也到手了,至于将来守不守得住,就要看后来与众臣之间的博弈了。   不过这些迎岚却提供不了太多的帮助,毕竟她在权谋这方面已经被聂永年亲口评为“朽木不可雕也”,在老父亲心里只需要她保护好自己和小外孙,作好他们聂氏一族的定海神针就够了,其他的算计还是由他们这些擅长的人来吧! 第14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4   东莒宫一夜灯火通明,不时有大臣及家眷被拖出去,任他们请罪求饶哭嚎成一片也没有打动决策人的铁石心肠,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同心的属下留在朝中也是给他们增添麻烦。   随着宁国公陈正兴等几个皇帝的死忠一党被削爵罢官,一场政变终于落幕,之后便是六大辅政大臣留在宫中议事,毕竟后续的事情还多,如何安抚百姓,如何稳定边军,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周祥。   一直到丑时,其他大臣和诰命夫人们才在被警告谨言慎语后放出了宫,不少人在上了自家马车后立即瘫软成一团,眼角含泪地庆幸自家逃过一劫。不过软弱是短暂的,当回到府中之后他们又变成值得依靠的一家之主。   这时小皇帝已经困得直点头,迎岚便向父亲和另外五位大臣辞行,要和儿子回宫歇息。聂永年原也没打算让她参与朝政,而小外孙身子才有所好转,担心他熬夜伤身,于是马上点了头。另外几人本就顾忌这位新晋太后会因皇帝年幼而垂帘听政,现在见她没有揽权的意思,自然更不会出声反对。   于是迎岚便叫人抱起小儿子,打着呵欠被一队士兵护送着回了宫,心里感慨凡人的身躯真是无用,不过迟些睡觉便精神不济,换作以前的她便是千年不打盹也没有问题。   春英早已在冷宫中换回了身份,狠狠地抽了韦映菡两巴掌后痛痛快快地回到长宁宫,然后赶紧安排人打扫,好收拾出来方便主子入住。原先长宁宫伺候的人在主子被废时早就各自攀了高枝,这种人她自然不会再叫回来脏自己的眼。   好在之前她顶替了韦氏,作为唯一的贵妃掌管了宫中大权,又借口身体不适只叫人封住了宫门,内里却不曾动过。如今相隔时日不长,只需要稍作打扫,再将床幔被褥之类的换过便可与以前无异,宫中洒扫宫女太监还是好找的。以前她是大宫女,一直有协助主子处理宫务,对各宫各殿的情况都很了解,直接取了令牌调了一批人过来。   只是如此一来皇后回归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后宫妃嫔一时惊疑不定,不明白这么短时间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致使皇后又翻身了。众妃嫔纷纷派人打探,可是后宫不知什么时候竟被一队士兵围住了,她们的人根本就出不去!   众妃嫔开始害怕,隐隐猜到宫中怕是有大的变故。柔妃、容妃、丽妃和良妃更是坐立不安,之前聂皇后落难时她们可是下手最狠,若是被她翻了身还岂能有她们的活路?然而任她们平时有再多手段此时在绝对的武力下也无计可施,后宫被围得一只苍蝇都跑不出去,长宁宫更是有百来个配齐了刀甲的士兵守着,她们连靠近都不能,只敢远远打探。   于是迎岚在回寝宫时便察觉周围有人窥视,她也没太在意,对一脸欣喜迎过来的春英吩咐道:“你安排一下,今夜华儿就歇在我宫中。”   新晋的小皇帝早在路上便睡着了,春英亲自送小主子住到偏殿,叫了两个小宫女守着,又留了几个可靠的侍卫保护着,这才回去找主子汇报后宫中的情况。   “不必管她们,明日再作处置。”迎岚沐浴过后十分犯困,现在可没有兴趣去理会那些人,“你也去歇息吧,现在着急的又不是我们。”   春英愣了愣后一想也是,那些妃嫔什么的哪个没给主子添过堵?更不要说在以为主子落难时她们做的事情,让她们担忧一晚上又算得了什么?想明白之后她也不急了,伺候主子歇下自己也施施然去睡了。   长宁宫主仆自然是一夜好眠,可苦了后宫妃嫔辗转反侧一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就收拾妥当到皇后寝宫外守着。这一守就是两个时辰,期间不是没人想要凭着身份硬闯,问题是门口守卫都不买帐,无论她们是威逼还是利诱,人家就是不给进。有人提高音量想闹起来,守卫直接拔刀,顿时把她们的叫喊声给吓了回去。   待到太阳高挂,众妃嫔热得香汗淋漓,有体弱的差点给晒晕过去,长宁宫里才传出旨意,迎岚连面都没有露,直接叫她们去庆安宫侍疾。一干人顿时满血复活,什么身娇体软、什么柔弱需要呵护的人设都不顾了,不管怎样见到皇上再说,她们受过的苦皇上自然会给她们作主。   后宫外的侍卫这次没有阻拦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到庆安宫,还没进门就开始哭诉起昨夜的遭遇。赵烨伟这时刚被人抬着如了厕,心里正不得劲呢,被她们一闹顿时更加火大——你们再惨能惨得过他?皇位没了,以后都要像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还要仰仗聂氏那对贱人母子的鼻息。   “滚滚滚!都给朕滚!”赵烨伟气得大吼,众妃嫔哭喊声一噎,跪倒在地上面面相觑,心里都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一时间也顾不得见皇帝诉苦,反正看情形现在去的话多半要触霉头,纷纷找人打探消息去了。   原先整天跟着皇帝的太监总管余怀德包括他的几个小徒弟都不见踪影,众人只能往平时没怎么在意过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手里塞钱,他们没在东莒宫现场,只知道一些大概的事情,而光只这些已经令众妃嫔绝望了——皇上废了,而且一辈子都好不了,玉山王带领大臣立了废太子为新君,而聂氏也一翻身做了太后。想想之前她们在冷宫做的那些事,这下好多人真的晕过去了。   这时朝上已公布了奸妃韦氏及其党羽的罪行:先是给太子下毒,不成后又联合太医延误病情害其体弱多病,被玉山王发现后又陷害他谋反被判全族超斩,更丧心病狂地在中秋夜宴上意图谋害皇上,控制朝廷推二皇子上位!   好在玉山王被高人所救,暗中联系忠臣一举在宴会中粉碎了奸妃的阴谋,可惜到底还是迟了一步,皇帝被奸妃韦氏所害,身体重创不能打理朝政,即使是救了玉山王的高人也无可奈何。不过幸运的是高人断定太子的身子可以调理好,于是皇帝大喜之下立了太子为新君,又任命六位大臣辅佐朝政。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一片哗然,之前玉山王一案不少人猜测是皇帝容不下功臣,谁知现在大逆转,竟是奸妃与奸臣作乱!有人感慨好在有高人出现,不然天下岂不又要大乱?不过也有人觉得玉山王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所谓的高人怕是杜撰的,玉山王应该早有准备才是。不管众人如何议论纷纷,结局已经摆在那里,就算有再多的阴谋论也中能压在心里,否则触怒了当权者,后果是他们不能承受的。   新皇登基的时间经过钦天监测算定在一个月之后的九月二十,时间算不上宽裕,迎岚作为整个后宫最高掌权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先把太监宫女清理了一遍,原先跟着皇帝和一众妃嫔的,有作恶的都处置了,没有大错的则通通赶出宫去,只留一些老老实实做事的。如此一来宫中便空了一大半,不过她早就与父亲通了气,打算之后补充一批忠心的人进来。   然后要学习登基时需要用到的礼仪,迎岚倒挺简单,礼官讲解过一次她就基本掌握了,小阳华的却要复杂得多,每天都要跟随礼官练习一个时辰。小家伙倒是坚韧,从来不曾叫过苦,只是他之后还要跟随新封的几位帝师学习,任务十分之重,短短几天就瘦了些。   迎岚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与帝师们商量修改了学习时间,又专门列了单子叫人每日给他制作药膳,如此一般折腾下来小阳华的气色总算好了起来。迎岚便放下心,又要监督尚衣局赶制小皇帝和太后的各式衣袍,而朝中一批大臣落马,自然要补充一批上来,提拔什么人自有六大辅臣去商量,迎岚需要做的是接见他们的夫人,新封的诰命。   这么一通忙碌下来,一个多月转瞬即逝,赵阳华正式登基为帝,尊其父为太上皇,敬其母为太后,朝政暂由辅助大臣代为打理,待其加冠之后亲政。   庆安宫为皇帝居所,距离前朝最近,自然不适合太上皇继续居住,迎岚便在后宫中划出几座宫殿,围在一起后成了一座新的宫殿,取名安乐宫将他移了过去。为了让他“安心”养病,又把他的十几个妃嫔通通封了太妃安排过去侍疾,那安乐宫住太上皇一个人当然是够大,但加上太妃们和跟着她们却伺候的人却有些挤了。   有人出声抱怨,迎岚便将她们伺候的人都撤下来,如此一来确实是宽松了,但太妃们自生下来就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现在没人为她们端茶倒水、洗衣叠被,没人给她们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生活很快就变得一团糟。如果不是一日三餐还有人送来,怕是不少人都得活生生饿死!   太妃们倒是想闹的,但是她们的父兄族人在这次政变中通通下马,或斩首或流放,即使部分侥幸保住了性命也已经沦为平民,她们再闹也没有人理会。 第15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5   小皇帝正式登基后,后宫之中便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迎岚操心了,她询问过春英,得知她无意出宫嫁人,便将宫务都交给她打理,顿时便轻闲下来。于是迎岚开始深居简出,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消化分魂的记忆,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这样的日子有些枯燥,但是对她这样动辄就是数十上百年地闭关修练的仙人来说,却如同凡人呼吸喝水一样正常。   朝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东夷、胡族等得知炎朝小儿当政,于新帝登基后十日联合进犯。虽然玉山王等人早有准备,但最终还是付出了惨烈地代价才将其拦在边关之外,之后又足足对峙了两个月,乐夷和胡族同意签订了三十年的和平契约,勒索大批粮草布匹后方退了兵。   边关的战事为炎朝的新年蒙上了一层阴影,乐夷和胡族残忍嗜杀,被拦在城外的两个月间对周边的村子进行了大量的劫掠,男丁老人被杀死,女人被掳走,到退兵时已经是十室九空。而国库中近八成的粮食被赔偿了出去,这意味着如果来年风调雨顺还好,一旦发生什么灾情,朝廷将无力应对。   迎岚便是在这种愁云惨淡的情况下融合完毕所有的分魂,虽然仍然受到天道的压制,但灵魂的稳固令她感觉整个人都更轻灵了些,而那些原本如隔岸看花般的记忆都清晰地在她脑中呈现,就如同她亲身经历过一样。得知了边关的结果,她有一瞬间犹豫要不要插手,对于仙人来说凡人的争斗、朝代的更迭都是自然之事,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炎朝就是她的家园,到底还是不能袖手旁边。于是她将父亲请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娘娘有法改善农事?”聂永年惊讶万分,女儿原本是养在深闺,学的虽然不止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但谋生方面多是管家和打理铺子之类,却不可能懂得耕田播种,现在突然说要几个庄子做试验……想到女儿莫名学会的法术,难道仙人还教授这些?   “是得到了一些法子,但是我对农事一窍不通,需要验证一下。”万千小世界发展进程各有不同,如今的迎岚说是知上下五千年也不为过,但是土地、气候、种子都不相同,不可能把未来的东西直接照搬过来,所以还是要了解了当地情况后再改进耕种方法。   她说的话正好与聂永年的猜测相符,而且自从那日在天牢中被救之后,他对这个女儿便有一种莫名的信服,现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很快聂永年便按她的要求安排了几个庄子,各处田地的地势、肥瘦均有不同,又悬赏重金,招揽懂农事的人才,不限出身,只看学识。   这般高调的行为很快便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待得知是太后的意思,有人感念娘娘的仁慈,也有人在私下里说她沽名钓誉,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人都并不认为她能有多大的作为。   迎岚没有受到他人言论的影响,将宫中的事全托付给春英打理后,干脆住进了庄子里。这个时代不是没有人才,只是受门第之见许多有能力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头,在玉山王的重赏之下,陆陆续续便有老农、喜好研究耕种水利的人汇集过来。一开始也有不少读了几本书便自以为懂了的跑来掉书袋,迎岚多问几句便暴露了草包属性,被狠狠地打一顿后灰头土脸地赶了出去,之后没有真才实学的便很少敢来混吃骗喝了。   或许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昌顺元年在开春的时候降水量便明显少于往年,有经验的老农很快便判断出这一年很可能是个旱年。他们说是有可能,但迎岚观其神色基本上已经是肯定,她没有冒然将未来的方法拿到现在来套用,而是虚心向老农请教应对之法。纵观有史以来,农民是必须经常既要防旱,又要防涝,风调雨顺的年头其实反而是例外,所以这时代的人本身就很有经验。   老农们本就受了重金,又是为太后办事,自然不会藏私,将当下几种防旱方法都一一讲解清楚,不过他们懂的也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属于会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的那种。而迎岚和另外那些喜好研究耕种水利的人细细分析出这些方式的优缺点,再试着改进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这时候迎岚便发挥了大作用,她的思维不局限于当前,总能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想法,到后来这些农学爱好者几乎把她当神来尊敬了。   各种灌溉法、耕种法被用在几个庄子的田里,有好奇太后侍弄的地是什么样子的人想来看,迎岚从不让人拦着不许,不但大大方方地任人来看,还派了人专门给讲解。她是巴不得将方法传出去的,不过这时候的人将土地看得很重,在没有看到成果时轻易是不会改变的,只有极少数头脑灵活、胆子又大的人真的学回去后照做,其他人多是看个稀奇。   迎岚也不着恼,她从来不认为这事情能一蹴而就,就像她之前修练一样,需要一点点一点点慢慢地累积灵气,农事改进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她们改进的农具,效果更好的堆肥,还有用土方法制作的杀虫药等等,倒是很受喜爱,毕竟这个是能马上就看到好处的,推广起来分外的顺利。   天气渐渐地炎热,情势也跟着慢慢变得明朗,这一年果然如老农们判断的一样,是一个旱年。好在只能算是小旱,收成肯定会受到影响,但也不至于像大旱年一般颗粒无收。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朝廷忧心忡忡的了,如今国库空虚,百姓收成低了,他们收到的税就少,遇到灾情重的还需要免税或者减税……   这时候连官员发俸都是发的粮食,边关将士需要粮食,所以才说农为国之根本,这个时代粮食对于人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所以当迎岚报出数据,她在庄子试点的农田不但没有降低产量,反倒比去年多了一成时,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实际上今年粮食产量不理想,勒一勒裤腰带还是能熬过去的,大臣们怕的是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当真欠收个两三年或者倒霉地遇上大旱,真的会国家动荡的。前朝末帝虽然荒唐,但纵观历史比他还荒唐的也不是没有,主要还是连着三年都是旱年,朝廷又不作为,底下的贪官污吏还拼命收刮,这才起义四起,断送了江山的。   所以说迎岚还是把自己的功劳看轻了,她以为增产一成并没有多少,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因为各种外在因素的限制,想要提高粮食产量真的是千难万难,况且实际上以旱年做对比,提高的应该是超过了两成的。   众人的赞誉迎岚倒是不在意,她更操心的是耕种方法的推广问题,聂永年对此却是一点也不担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眼睛能看到的利益,无需你再做什么,这耕种之法自然便会快速流传出去。”   聂永年近来心情可以说是十分之好,女儿的成就骄人,现在甚至有百姓在称呼其为“神农娘娘”,他在朝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再不像小外孙初登基时般处处受人掣肘。   “那好吧。”迎岚承认自己在统观局势方面不如父亲大人,她如今想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废除太监制度?”聂永年有些惊讶,“你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这就要说到迎岚前日回宫路上遇到的事情,她去农庄一住就是大半年,去的时候轻车简从,回来的时候也没摆出高调的派头,只乘了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带着车夫和两个侍候的宫女。而就在宫门外不远,正遇到两个人抬着一个担架经过,上面盖着一张席子,沿路有血迹滴落。   虽然法力尽失,但迎岚的五感何其强悍,擦身而过间她便听到三人之外的另一道呼吸声,只是十分微弱,再不施救怕是很快就没了性命,出于怜悯之心她叫侍女将那两人拦住了:“我们主子是大夫,你们抬着这人恐怕撑不到医馆,主子医术高明,定能救他。”   谁知那两人并没有感激的意思,反怪她们多管闲事:“这小子熬不过净身是他没福气,宫里的太医都说没救了,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睁大你们的狗眼!”两个侍女气极反笑,当即便扬起金牌,吓得那两人面如土色,“扑通”跪下,拼命地磕头求饶。   迎岚这时候却没功夫搭理他们,方才两人跪地时担架也落在了地上,她听到了一声闷哼,也不知道那伤者还有没命在。两个侍女这时候已经知道担架上的人伤在何处,眼见主子下了马车,有心想劝阻,想了想终究是闭了嘴——主子平日里虽然待人温和,可一旦做了决定却从来不容人反驳,她们还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好了。 第16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6   担架上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小的缩成一团,脸色因为失血而一片惨白,大约是疼得狠了,双唇紧紧地抿着。迎岚才伸出手便被小孩儿死死抓住,嘴唇蠕动着努力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救我。”   求生欲还挺强的。迎岚心中感慨,没有嫌弃他身上的污秽,仔细地为他察看伤处。小孩儿那处显然是感染了,已经溃烂流脓,才掀开衣服便闻到一阵恶臭。   迎岚眉头微微皱起,塞了一粒吊命的药丸到他嘴里,手指在他喉咙上轻轻一按,确认他吞下去之后才吩咐道:“带回宫。”   小孩子的身体轻,两个侍女没叫人帮忙,自己就将他抬到了马车上,一行人仍如之前一般低调地往皇宫行去,只留下两个太监在原地惶惶不安。   太后回宫这样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春英在主子踏进长宁宫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只不过等她匆匆赶到时迎岚正在为捡来的小孩儿治疗,她能做的也唯有在房外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期间已有人禀报之前所发生的事,春英一面感慨主子心善,一面又惙惙不安,怕自己掌管后宫不力,令主子失望了。   至于那两个胆敢对主子出言不逊的小太监当然免不了一顿责罚,实际上以他们的犯的过错,留他们一条命在她都自认为够仁善了。   迎岚好不容易将小孩儿从鬼门关拉回来,出门就见到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有些惊讶:“是等太久了吗?”   “不,”春英一脸愧疚地跪下请罪,“奴婢监管后宫不力,请主子责罚。”   迎岚转瞬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失笑道:“这如何能怪你?”说着亲自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我说走就走,宫中事务繁杂,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奴婢不辛苦。”春英惶恐道,“主子将宫务托付给奴婢,是对奴婢的信任和看重。”   见她面色有些疲惫,赶紧道,“奴婢已经吩咐人准备好热水,不如主子先沐浴一番,皇上那边奴婢先前已经报了过去,只是帝师正在授课不好走开,再过两刻钟应该就会过来了。”   迎岚没有拂了她的好意,实际上赶路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治疗,她也确实有些累了。叫人照看着才治疗过仍处于昏迷中的小孩儿,她去到浴室,在热水里面泡了一阵,再换上新的衣服,出来时小皇帝正巧也刚到。   “母后!”赵阳华见到母亲两眼顿时变得亮晶晶的,与平时小大人一般稳重的样子大不相同,小跑着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撒娇道,“儿臣可想您了。”   “十天前还见过。”迎岚有些无奈,她对凡人的小崽子仍旧没有办法。   “已经好久了。”赵阳华嘴上嘟哝着,仍在母亲身边痴缠。以前他就很想与母后亲近,但每一次都被母后训斥,还总板着脸教他君子之道,久而久之他便将孺慕之情深深地藏在心底,与母后见面都是一板一眼地克己守礼。   后来发生巨大的变故,母后对他好像依然是以前那样淡淡地保持着距离,但每当他亲近的时候却不再强行将他推开,于是他忍不住,慢慢地就抛弃了多年受到了教导,如同一般的小儿一样喜爱粘人了。   果然,母后虽有些不适,但并没有拒绝他的亲近。这时宫人已经摆上晚膳,两人一起用了饭,迎岚突然说道:“我听说太上皇那边闹得厉害。”   对于这个父皇,赵阳华现在已经一点感情也没有了,闻言撇撇嘴道:“闹着要将那些太妃都赶走呢。”   当初赵烨伟的这些妃嫔在分魂为后时小动作不断,在她被废打入冷宫之时又落井下石,虽然冷宫中不是真的她,但那些磋磨人的手段却是实打实地冲她去的。   迎岚从来就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没有用相同手段报复回去已经不错了,自然不可能还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在太上皇迁宫就丢她们过去伺疾了。   娇养着长大的千金们,没有人伺候,还要照顾一个手脚俱废的废人,迎岚本以为是这些太妃不乐意闹起来呢,但听便宜儿子的意思,似乎是赵烨伟不满意?   看出了母后的疑惑,赵阳华便将安乐宫的糟心事简单地讲述了下。说来这跟迎岚还是有点关系,当初她打发太妃们去侍疾,可不是叫她们去走个过场就算了,而是安排她们轮流亲自去照顾赵烨伟。   这些女人以前她们为了宠爱用尽了手段,到如今不用争了就有机会却一个个变得避之不及,曾经在皇帝面前自然是温柔小意、千依百顺,现在被逼着照顾一个废人,就算再能装的人,在面对端尿擦翔时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赵烨伟本就因为变成废人失了权势心中阴郁,哪里受得了被人明晃晃嫌弃?何况这些人在不久前还仰仗他的鼻息生活,一喜一怒都要看他的心情。   当即便大发雷霆,叫嚣着要把人处死,太妃们一开始还是怕的,后来见他嘴上说得厉害,安乐宫的宫人根本没有听从的意思,慢慢地胆子就变得大了。   原先还只是一时忍不住露了神色,后来干脆明晃晃地把嫌弃摆在脸上,被骂了还会还嘴。赵烨伟自然是气得半死,但他毕竟瘫了,手下人不听他的话,他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样。没有其他手段惩罚曾经宠爱的女人们,他也只能跟她们对骂,安乐宫整日吵吵闹闹的,哪里还有“安乐”的样子?   太妃们吃的东西只是一般百姓的标准,对于吃惯了精细美食的她们来说就有些难以下噎了,况且除了吃食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没有胭脂水粉,没有华服美饰,更加没有保养圣品,还要洗衣擦地。   曾经娇美的肌肤、精致的容颜变得粗糙丑陋,太妃们在惶恐中脾气变得越来越大,照顾太上皇也越来越不走心。赵烨伟每天饱一顿饥一顿,有时候拉了尿了也没人管,很快就变得臭不可闻,甚至一度得了褥疮,整片背上都快烂了,若不是宫人发现不对报了上去,怕是他的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赵烨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也发了狠,说是对太妃们极为喜爱,他朝故去要与她们同行,换而言之即是他死了要让众女陪葬。小皇帝对他们都没什么好感,乐得见他们狗咬狗,自然是准了。   众女因此也收敛了一些,在吃食上不敢再苛刻,翔尿也都收拾干净,不过态度却变得更不好了,一不顺心就是一顿辱骂,什么没用啦废人啦,什么话戳心窝子说什么。   赵烨伟常常被气得脸色发青,却也无可奈何,他手脚俱废,甚至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他也开始骂回去,两边骂人的词汇是越来越丰富,若是被人听到,任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曾经的皇帝和妃嫔。   太妃们家族都没了,只有这样苟着,赵烨伟自认为是小皇帝的生父,自然不甘心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于是三番五次的叫人请皇帝过去。赵阳华对他的父子之情早在得知他想要自己命时已经消磨光了,当然不肯去见他,他便开始对安乐宫里的宫人威逼利诱,想叫他们联络朝臣。只不过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转头便被人报到小皇帝这里了。   迎岚听完摇摇头,转而对春英问起另一件事:“冷宫那位怎样了?”   “回主子,还活着。”只不过活得不太好就是了,春英第一恨太上皇,第二恨的就是这韦贵妃,小主子前几年受的苦她可一一记在心里。   当日她去冷宫换回自己的身份,韦映菡已经被后宫妃嫔磋磨得奄奄一息,她怕她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只给了她两耳光就匆匆离开。后来妃嫔们都被关去了安乐宫,自然没有人再去对她特殊“照顾”,倒叫她缓了过来,这一年来靠着送去的残羹冷炙还坚强地活着。   不过因为一直被关在偏僻的冷宫,送饭的宫人又特意被教导过不许与她说话,韦映菡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换了人,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也早就被贬为平民关在一座院子里,而且这一关应该就是一生。   “那便送她去与太上皇作伴吧。”迎岚交代一声便没再放在心上,对她来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恨这种情绪是不存在的,也理解不了。   打发了小皇帝回去做功课,迎岚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时这大半年的疲惫已经尽消,这时有人来报昨日救回的小孩儿已经醒了。到底是亲手救活的一条性命,她简单地用完早膳,便亲自去瞧了瞧。   “谢娘娘救命之恩。”小孩儿仍然很虚弱,但比之昨日只剩一口气的状态已经是好了许多,最主要的是他有很强的求生欲,否则那样严重的伤,等不到迎岚出手就早已一命呜呼。不知道等他日后明白将要面对的事情,是否会后悔这时候的艰难求生? 第17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7   小孩儿的性命虽然被救了回来,但是迎岚如今也只是一个凡人,没有断肢再续的能力,此生他都将失去了生育能力。   更痛苦的是他的身体机能受到了严重的损害,下半生将受尽病痛的折磨,还会发生小便失禁的事情,而且伤处极容易感染,如果护理不好甚至还有可能发炎流出恶臭液体。   迎岚自认为不是多仁慈的仙,但是眼见着这么一个小孩儿在生命才开始的时候就此凋零,并且一生都将受尽折磨,还是勾起了她的怜悯之心。特别是在了解过太监从入宫到死亡这一生的经历之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娘娘考虑过没有,如果不使用太监,宫中该如何安排?”自从女儿有了特别的机遇以后,聂永年对她的话不说言听计从,却从来没有忽视过,即便在他听来再过大胆的事,也不会马上反驳,而是先考虑是否可行,就如同现在一样。“宫里事务繁杂,一些粗重活必然需要男人,而皇室血脉不容混肴,这一点从何防起?”   “让华儿少娶些妻子便是,多多修身养性,免得被女色掏空了身体,说不定还可以长命百岁。”迎岚倒不觉得这是大问题,太监为什么会存在?还不是当权者占了太多女人又忙不过来,怕被戴绿帽子,从根源上防止其实不是更简单?   “你这说的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聂永年气道,“多妻方能多子,多子多孙才是福气。”   “那为何父亲只娶了我母亲一个?”迎岚反驳。   聂永年被噎住,也不好拿自己就一个女儿来打比方,免得伤了她和她母亲的心,只唬着脸道:“我爱重你母亲,自然是心甘情愿,但你总不能强行要求皇上。”   迎岚想了想觉得父亲说得也有些道理:“那宫中便先只启用女子,这世上天生力气大的女子也不少,至于日后如何,便看华儿的意思。”心里却暗暗想着,教育从娃娃抓起,便宜儿子现在思维还没有定型,反正她暂时没什么事做,不如好好教下她该怎样尊重女性。   “此事容我与众臣商议一下。”聂永年皱着眉头说道。他所说的并不是推脱之词,自宫中回去之后便召集了众幕僚一起讨论,如他所料的得到的基本上是一致的反对。   这时候的太监实际上就是一种职业,对于平民百姓特别是有的孩子生多了养不起的人家来说,送一个孩子入宫,既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又可以换取一些家用,而且对于孩子也未免不是一个出头的机会。甚至还有成年人为了躲避债务,或者有野心家为了出人投地而选择自阉的。   有些朝代民间自阉的数量太多,以至于朝庭不得不发布政策严格限制,前朝为此就出台了阉割的资格,规定称:一家有五个儿子以上的,可以允许有一个割掉,但必须要报给官方备案,如果发现谁谁谁私自找别人阉割,动手术的人判死刑,被割的人也要判死刑,全家人发配到边疆充军。邻居如果知道实情不举报的,一并治罪!   所以对后世的人来说很痛苦的事,对现在的人来说反倒是很平常,当然,那些被家人送进宫的孩童是否也这样想,作为旁边者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清楚。   “属下倒是认为太后娘娘目光长远,行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在一众反对之声中,突然有人出声赞叹,瞬间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了。   聂永年认出此人名叫黎安志,是几个月前自荐到了他门下的,平时沉默寡言,在一群各有所长的幕僚中并不如何出众。“安志此话怎讲?”自家的女儿自家清楚,那真不是会有什么长远计划的,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净折腾他这个老父亲。   “回王爷,不才认为一夫多妻足以贫国。”黎安志拱手行礼,一开口说的却不是太监问题,而是说起玉山王无意提了一嘴的,女儿说的叫小外孙日后少娶妻一事。   黎安志一改平时的沉默寡言,口若悬河地讲述起自己这些年的研究心得:首先,一夫多妻,特别是皇室多妻在不少时期其开支费用过大,甚至影响了国家的稳定。   其次,也影响了人口的发展,所谓上行下效,皇室多妻,官员纳妾,商贾乡绅,甚至小富人家也以多娶妻妾为荣,使得平民百姓很多男子无妻可娶,终生独身一人。娶不到妻子,自然生不了孩子,人口如何多得起来?   况且经过他的统计,多妻未必多子,比如说前朝出名的那位皇帝,后宫足有五千人,但总共生出子女也不过才八个,与民间只娶一个妻子的也差不多。   这么洋洋洒洒一番言论下来,一干幕僚一开始还有人觉得他是夸大其辞,但黎安志显然是下过不少功夫的,说的也不是无的放矢,反而有理有据,令人无法辩驳。他还对太后娘娘大肆赞美,夸她胸中有沟壑,心中存百姓,炎朝有此太后绝对是国之大幸。   说得聂永年一愣一愣的,甚至在想女儿突然提出废除太监制度是否别有深意,难道她早就看出了多妻多妾的弊端,这才抛砖引玉,打算从皇室做起,改变不良风气?   如果迎岚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直接告诉他想多了,她就只是单纯地起了一点怜悯之心而已。不过她想要推行的政策得到赞同,还顺带附赠了一个,这结果还是令她感到欢喜。   其实这年代还是男权社会,限制娶妻纳妾等于站在了男人的对立面,若不是如今新朝建立不过短短的几年时间,老百姓在经过长期战乱之后尚未稳定下来,土地大量荒芜、人烟稀少,这政令又恰巧关系到人口问题,还比较容易被人接受。如果经过几十年发展,国家繁荣昌定,再想推行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即便如此,新政策推出时还是炸了锅,几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突然朝廷不允许纳妾了,也不是不许,只是要纳妾就要交税,还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年都要交税,且税收还挺高,基本上纳一个妾的花费与养一个子女也差不多了。   至于不纳回来养作外室,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隐瞒一辈子,一旦被查出来将面临双倍的罚款,严重者甚至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有失必有得,迎岚作为新政的倡导者引起了许多男性的不满,但上层贵女中却有超过半数成为了她的拥护者。   战乱的影响是巨大的,在人口大量流失的现在,女性的地位其实还算比较高的,平民女性寡妇再嫁并不会受到歧视,甚至许多地方还有县令劝说女子带着前夫的子女改嫁。   官宦人家的小姐和世族贵女受到的思想压迫也没有后来那么严重,她们有才华,甚至有抱负,自认为不输于男儿,只是世道并没有给她们展露的渠道。而迎岚身份尊贵,却能安下心为百姓做实事,在民间的声望很高,她的出现对于她们来说如同一盏指路的明灯。   拜访的贴子如雪花一样涌来,迎岚一开始还有些奇怪,待得知缘由后不免也起了心思。如今她不能修练,在这个小世界至少还有几十年好活,若是为自己找点事做其实也蛮不错的。而且她也想看看,如果给这些女子机会的话,她们能走到哪一步。   这么多人求见,若是一个一个接见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完,于是迎岚干脆举办了一声菊花游会,广邀众宫员的夫人千金赴会。   这是迎岚晋为太后之后第一次举办宴会,特别是她最近动作频频,先被冠上“神农娘娘”的光环,后又打破数千年的传统推广起一夫一妻制,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自举办游园会的消息传出后,各家的夫人千金都以能赴会为荣,京中的衣服首饰更是供不应求,夫人小姐们聚在一起谈论的也全是对游园会的展望。   而迎岚举办的这次宴会也确实很成功,她一改在以往在会上吟诗作词之风,而是考较起众女的真才实学,天文地理、军事历史、政治农桑、商业水利等都在其中。   这也是众人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后究竟是如何地博学多才,无论是哪一项,她都能对回答者作出公正的评价,也就是说她必然对这些都了如指掌。   她的才华令众女倾倒,也更坚定了许多心中有着渴望和不甘的女子追随之心,时势造英雄,她们有幸生在这个拥有太后这样奇女子的时代,如果不抓住机会做点什么,她们预感自己将痛悔终生。   这场一时兴起的游园会甚至被史学家正式载入了史册,后世在各个方面有着杰出贡献的几位女性都是在这场游会中崭露头角,这场宴会被誉为女权主义萌发的起点,举办的时间成为女性的节日,而举办的地点后来改建成女子学院,成为未来女子心中的圣地。 第18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8   昌顺八年,京城东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时值酷暑,才辰时便已艳阳高照,白花花的太阳晒得人汗流夹背。入城需要检查路引,队伍以蠕动的速度慢慢地前进,排队的人一边不停地擦着汗,一边麻木地随着人群挪动。   这时突然从城外奔来一支马队,马蹄震地声引得队伍中不少人回头去看,马队迅速由远及近,却见马上骑着的竟全是女子。她们身着统一的红色骑服,一头青丝高高地束在脑后,面上缚着挡尘的纱网。为首的女子手中扬起一枚金牌,到了城门前也没有减速,守门的城官非但没有拦截,反而飞速地指挥着小兵打开拒马栏,马蹄几乎擦着栏边通过。   十数人的马队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留给他们的震撼却久久不曾平歇。   “那是什么人?好威风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满是羡慕地说,即使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他还伸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往马队消失的方向瞅着。   “哼!乡下来的土包子,连太后娘娘的亲卫队都不知道。”应话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他的衣着打扮分明是出身富贵,现下却坐在车夫旁边,两只小脚在车辕处一甩一甩的。   “原来是保护神农娘娘的,难怪难怪。”少年不但没有因为他的轻视而生气,反而高兴得手舞足蹈,“等回村里讲给小树他们听,一定会让他们眼红得不行,真是太好啦!我见到神农娘娘的护卫队啦!”   小孩有些不高兴了:“你也知道神农娘娘?”   “那当然了,咱们村谁不知道神农娘娘啊!神农娘娘给我们发了好的种了,还教我们种地,现在地里的收成比以前翻了一番,还有教我们在田梗上种豆,在稻田里养鱼……娘从小就告诉我,都是因为有神农娘娘,我们家才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我们家都供了神农娘娘的长生牌好多年啦!”   小孩原本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知道得多,哪想到这个看着傻乎乎的乡下少年说得有些东西他都没听说过,顿时生气地踢了一脚车子,气乎乎地钻进车厢里去了,留下少年不明所以地抓抓头。   护卫队可不知道她们单纯地路过还惹来了一场小小的争吵,一行人飞速抵达皇宫,在宫门外下了马,而后步行去到太平殿。   太平殿紧挨着众臣早朝的太和殿,原是前朝用于太子观政之处,自七年前起每日来找迎岚的人越来越多,出入后宫多有不便,她便干脆征用了此处用于议事,反正小皇帝大婚还要十几年,太子更加不知道还在哪个角落呢!   虽然只是使用一座宫殿,但在当时却引起了满朝足有大半人的反对,所担心的无非是太后会临朝乱政,不过迎岚明确地表示对朝政没有兴趣,只是打算做一些小研究,最后在小皇帝和玉山王一系的大力支持下,还是将其拿下了。   不过在之后的日子这种反对的声音一直没有消失,几乎隔几个月就有人奏请太后回到后宫安心养老。昌顺四年,大批贵女到了迎岚手下做事,而不是听从父母意见联姻嫁人,双方的矛盾达到高潮,就在小皇帝和玉山王快抗不住了的时候,楚河大涝。   消息传来之后再没有人顾得争论太后之事,朝廷上下都忙着调遣物资安排人手,值得庆幸的是这毕竟是新朝,真心希望国家昌盛的人多,贪官污吏少,胆子和势力也没有大到足以欺上瞒下。   只不过涝灾自古以来就是很可怕的事情,旱灾还能有点收成,涝灾不只良田被冲毁,致使颗粒无收,并且百姓的房屋也被损毁大半,家畜甚至人被冲走淹死,更恐怖的是就算洪水退去之后还有很大机率爆发瘟疫。   雪上加霜的是边关再次蠢蠢欲动,乐夷和胡族的探子突然变得十分活跃,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迎岚要去南方镇灾竟然没有受到强烈的反对。一是她的身份足够尊贵,压得住当地的官员听从她的命令;二是她当时在民间的声望已经很高,亲自出面的话能极大地安抚灾民的情绪;三是满朝上下虽然对她很是防备,但也有所期待的,毕竟游园会当日的盛况早就流传出来,即使不想承认,但这位太后娘娘确实比他们这许多男人都要出色。   迎岚也没有令人失望,甚至比他们想像中做得更好。这次受灾的波及了三个省,方圆数万里地,她到达的时候洪水还在肆虐,放眼望去河流变作汪洋,大量的树木、杂物、动物甚至人的尸体飘浮其上,百姓挤在潮湿漏雨的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簌簌发抖。   面对这样的天灾,如今身为凡人的迎岚也感叹自己的渺小,追随她前来的众贵女第一次新眼见到如此惨状,更是不少人都变了颜色。迎岚没有时间去操心她们的接受能力,迅速安排人手为百姓分发物资,派遣大夫替生病的人医治,与当地官员讨论泄洪方案。   几年的时间里迎岚一直致力于培养女大夫,如今手下已近百人,年龄从十一二岁到十七八岁不等,虽然医术还没有达到出师水平,但看一些普通症状还是可以的,这次她全都带了过来,并且在路上就已经教了她们如何防止疫病。   这时候一群穿着浅绿色衣服的少女分散在人群中指导各家清理污秽,烧掉死去动物和人类的尸体,在墙边洒石灰,水烧开了才能喝,煮醋消毒等等,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人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不再麻木地等待不知道是怎样的结局,而是随着她们行动起来。   “神农娘娘”的驾临,确实极大地安抚了人心,而且这方小世界的天道也很给面子,迎岚到来的第二天,雨势便开始转小,随着堤坝被炸开,洪水泻入云泽县,令朝廷上下惊慌许久的涝灾终于得到了控制。而且因为防备得当,猜测中的疫病也没有爆发,消息传到边关,乐夷和胡族的小动作也停止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之后迎岚一直留在三省,带领百姓重建家园,被冲毁的农田重新开垦出来,房屋按照规划重新修建,一些存在安全隐患的村子被取消并入其他村中……种种措施下去,两年过后,新的三省成为了全国除京城之外最为繁荣的地方,迎岚也因为这份功绩再也无人置疑。   到了这时,即便迎岚想要入朝听政也无人能反对,但她如之前所承诺的一般,毫无插手朝政的意图,在回京之后又过回以前的日子,专注于发展民生。楚河一行众贵女有打退堂鼓的,也有更坚定自己梦想的,回京之后迎岚身边便多了六个助手,其中四个慕紫槐、甘竹月、安乐珍和崔尔琴出身显赫,昌小之和宋昭昭则是平民弃养的孤女。   甘竹月乃六大辅政大臣之一,太尉甘良吉的长孙女,她大约是遗传了祖父的,自小便不喜欢诗书而专爱舞刀弄枪。她是众女中最小的一个,今年才十六岁,但却是对自己选择最为坚定的一个,两年前方回京便闹着想去镇守边关。   可别说她的父亲祖父不同意,就算是迎岚也不可能放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直接上战场,不过她发现小姑娘在兵事上确实有几分天份,便派她负责组建一支女子护卫队。   这时候对女子的管束虽然相对前朝来说还算宽松,但也极少有好人家会愿意送女儿投军的,不过架不住迎岚声望高啊!听说这护卫队是为了保护太后而建的,五百人的队伍竟然只用了两个月就招满了。   甘竹月兴高彩烈地走马上任成了亲卫队的队长,磨着祖父传授了练兵之法,又有迎岚偶尔给她支点新鲜招数,短短一年时间居然也把几百个原本柔弱的女子训练得有模有样。   不过外界的人只当她玩呢!直至一次被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挑衅,一个带了右骁卫的二十人,一个带亲卫队二十人,双方下了赌注赛了几场,一群女子五局三胜竟险险赢了!   这下太后亲卫队和甘竹月可大大地扬名,小姑娘又磨着想去边关,迎岚仍是不允,反而给了她一沓图纸,划了个庄子叫她带人去秘密研究,至今已经一年有余,听人禀报是她求见,迎岚猜测她那边应该是有了进展。   果然小姑娘行礼后就迫不及待地将怀中抱着的木盒呈上:“臣将娘娘图纸上的东西做出来了,请娘娘品鉴。”   迎岚当初给她的是火枪的图纸,只是她脑中关于这方面的记忆着实不多,图上只是极简略的形状以及原理,对于她们能否做出来原也不抱希望,更多的是想给小姑娘找点事做,磨磨她的性子,不料竟然得到了惊喜。   这枪有二尺多,主要是木头和铁组成,枪上有一金属弯钩,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枪上,并可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一燃烧的火绳。   迎岚瞧着小姑娘脸都比之前瘦了一圈,肤色也深了不少,显然这一年来吃了不少苦,但精神气却十足,双眼亮晶晶地充满了期待。当即笑道:“走,咱们去骑射场试试。”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下朝的时候了,又派人去太和殿守着,等下朝把皇帝和玉山王请过去。   这般正式,倒叫甘竹月有些紧张了,不过想想她们早实验过无数次,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第19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19   迎岚不爱乘轿,带着甘竹月一路慢慢地走过去,方坐定小皇帝和玉山王就到了。赵阳华走在最前面,他如今已经十四岁了,经过这些年的调养身体已经与常人无异,身量长得与母亲一般高,腰背挺直像一棵小白杨一样挺拔。少年郎的长相集合了父母的优势,虽然面容犹稚嫩,但已经可以初初窥见未来的俊美。   “母后,”小白杨乐呵呵地上前见礼,“今儿怎么想到来骑马啦?”他年少时被压制得狠了,性格就比较内敛,这几年许是得到了足够的关爱,反倒是越来越活泼了,经常没有帝王的样子。   迎岚也乐得惯着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儿,每天除了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学习,还要枯坐在椅子上听一些半懂不懂的政事,基本都没有玩乐的时间,也是惨惨的。   不过聂永年却不同,他对女儿向来放得宽,对外孙就很严格了,身为帝王就要有为君的样子,否则被人看轻了不能服众怎么办?   “咳!”玉山王轻轻一咳,小皇帝立马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下巴微抬,还是有几分帝王的威严的。   迎岚见状轻笑了一声,指着甘竹月,道,“不是骑马,是竹月做了好东西,叫你和父亲过来瞧瞧。”   赵阳华好奇地看了一眼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的女孩,点了点头默默地自行去坐了,最近朝中不少人都在操心他的婚事,遇到年纪差不多的女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迎岚注意到他发红的耳根,心里偷笑,转眼间那个只到她腰间的小孩儿已经到了少年慕艾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将来他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或者他会想多娶几个?不过皇室纳妾也是要交税的,到时候税务官敢不敢找皇帝要催税呢?脑中转着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玉山王赐了座,这时靶子已经摆好了,她便示意等了许久的少女可以开始。   甘竹月有些紧张,太后娘娘待她一向亲切倒没什么,但皇上虽然年纪比她还小两岁,却给了她很强的压迫感,何况还有连祖父都敬让三分的玉山王在。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你可是要上战场的人,不要怂,就是干!今天震到他们,明天就可以去边关啦!   她如此心理建设一番,手在摸到火枪的那一刻却什么都忘了,上弹、点火一气呵成,“呯”地一声巨响,娇小的身形被烟雾隐没,靶子上多了一个洞,微微有烧焦的痕迹。   “咳咳——”甘竹月用手挥开面前的烟雾,视线在有些吓呆的小皇帝和玉山王脸上一晃而过,见太后仍旧面不改色,心下松了一口气,刚才太过紧张了,竟然忘了提醒,好在娘娘没有受到惊吓。   她拱手行礼后,说道:“臣等做过多次改进,如今这枪最远的射程只有五十丈,比弓箭手要差一些,但穿透力却强许多,三十丈左右可以穿透铁甲,而且臣认为放枪时的声响能惊动马匹,对付骑兵必有神效。”   “此言当真?”聂永年只是毫无防备才被吓了一跳,很快就缓过来了,闻言十分惊喜。八年前皇帝刚登基时乐夷和胡族叩关,炎朝当时国内不稳,不得不赔粮赔钱以求和平,这对炎朝上下来说都是耻辱。更何况这些年间虽然有三十年的和平契约在,但两族仍时不时进犯骚扰关外的村庄,抢劫杀人无恶不做。   这几年随着田地产出越来越高,百姓富足安定,朝中早有雪耻的想法,只是碍于两族骑兵强大怕损失过大伤了国力,这才不得不按下。若是这所谓的枪当真有对付骑兵的神效,那么反击之事就可以提前了。   甘竹月自信道:“京城懂战事的有许多,王爷大可以传他们一问便知。”   聂永年虽然很欣赏她的自信,但也没有因此就完全信任她,还是派人去请了五大辅政大臣和几位老将军过来。可怜几人才到府中,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宫里来,但在得知事情缘由后不但没有心生埋怨,反而都兴奋起地催促:“快快,甘家丫头,给我们演示一遍。”   甘竹月这次倒没有忘记提醒大家捂一捂耳朵,不过那几位谁都没有听她的,她也不再多提,上弹、点火又来了一遍。巨大的声响过后,几人虽惊了一下,但因为有点心理准备,好在没有失态。   “哈哈哈哈——”几位老将军都是战场上一路撕杀过来的,眼光自然不差,“有了这等利器,那蛮夷人的骑兵都得变成呆瓜,一刀一个,哈哈——”   迎岚和小皇帝听得满头黑线,你们当是切西瓜啊?   太尉甘良吉则是狠狠地撸了两把胡子才压下心里的激动,他也是行伍出身,当然看得出这枪的价值,而这是他的孙女做出来的,他骄傲!还是亏得他有眼光,由着孙女跟着太后混,这才几年就出息了,儿子孙子都不是能干的,他们甘家的下一代说不定就落在这孙女身上了。   “不过这东西放起来太慢,恐怕等不到第二下就被骑兵冲到面前了。”一位老将军学着放了两枪,道出了其中的缺陷。   几人埋头思索,很快有人给出方案:“嗯,可以排成几排,前面放完蹲下换弹,等后面的放完前面也换好了。”   这个方案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是个办法,具体排成几排可以回去试一下,不过迟早还是会被冲到面前的,这枪头上再绑把刀就好了,近战也有点杀伤力。”   几人又探讨了一番,突然想到一件事:“甘丫头,这枪你们做了多少啊?”   “有二十把。”甘竹月如实说道。   “啊?”几人有些失望,“这个是很难做吗?制作成本很高?”如果这样的话,他们之前想的方案就不行了,而且数量太少的话,最多起个威慑作用,对骑兵也产生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多放两次之后敌方就不会上当了,甚至连威慑也做不到。   “难是有点难的,主要是铁的质量要求很高,不然容易炸膛。”甘竹月默默计算了一下,道,“不过如果再加点人手,材料也跟得上的话,一天做五十把左右应该没有问题。成本主要在铁和火药上,基本上一把枪要花二十把弓的费用,不过弹药都是消耗品,不能像箭枝一样回收。”   几位老将军顿时大喜,两个月就可以组成个三千人的队伍,花费比弓箭手多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作为奇兵跟现有兵力配合打败两族的骑兵应该没什么问题,当下便跪下请战了。   六大辅助大臣早有出兵的打算,自然无有不应的,只道立即安排人手和材料,争取早日将枪做出来,再训练一番,开春就可以去雪耻了。   甘竹月顿时急了,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去边关、上战场啊!要是别人去了不带她玩可怎么办?立马跟着跪下:“臣也要去!”见他们皱着眉头似乎有反对的意思,赶紧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您可是答应过臣的!”   迎岚被她逗得乐了,笑着对几位大臣道:“瞧这孩子着急样成什么样了,诸位看呢?”   她虽没直接说出口,但大家都看得出她的意思,作为老父亲,玉山王当然不会反对。甘良吉虽心疼孙女,但一直知道她的志向,而且他心中已有打算,自然也是赞同的。其他几人碍于她的功绩也都默认了,于是这件事就定了下来,只不过他们只允许她带两百人。   甘竹月还想再争,见到祖父悄悄地对她摇头,也只得无奈答应,心中不免有些苦恼,亲卫队的姐姐妹妹们可好多都想上战场的,现在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能去,该怎么办呢?   小姑娘的苦恼没有被大臣们放在心上,几人兴冲冲地回去备战了。迎岚在京郊的庄子被征用,大批的工匠和材料被秘密送达,新人在老人的带领下很快上了手,两个月时间不到,三千支崭新的枪支便被做了出来,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又来了。   这枪可不是那么好用的,首先得胆子大,胆子小的枪声一响自己先吓趴了,还怎么打?其次要心细,因为生产工艺的限制,这些枪稍微使用不当便会炸膛,敌人没打到先把自己炸伤炸死了岂不冤枉?最好还要有手感,枪瞄准比纪箭更不易,要是手感不好净放空枪也没用。   几轮训练下来,老将军们郁闷地发现自己手下的兵蛋子竟然比不上太后亲卫军的女娃娃,心细就不说了,女人本来就要比男人大多数细心一些。可是一群男人怎么比女的胆子还小?不就是响声大一点吗?至于吓得哭爹喊娘的吗?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面!   最终甘竹月成功地为自己的姐姐妹妹们多争取了八十个位子,小姑娘也不苦恼了,整天都变得乐呵呵的。不过这场战争到底没等到开春,昌顺八年的冬天特别冷,乐夷和胡族的草原都遭了雪灾,大批牛羊被冻死,日子过不下去,为了自己的族民不被饿死,他们撕毁了与大炎签订的和平盟约,再次叩边。 第20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20   这场战争虽是乐夷和胡族挑起的,但大炎早就在备战了,所以结果毫无悬念,巨响和硝烟吓破了两族人的胆,近两万骑永远留在了大炎的土地上,并且包括首领在内被俘虏了四万余人的青壮。   俘虏好处理,如今大炎全国上下正在大肆修建沟渠,人手正紧缺呢,送上门的劳力没有还回去的理由,四万多人很快被打散了分派到各地。难题在于乐夷和胡族的壮丁基本上已经全在这里的,那么这仗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如果打吧,两族地处草原,族人以游牧为主,打下来后若派驻军没那么多人手,而且也不好管理,但若是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二三十年后又会成长起来再扰边关。   朝中每日为此争论不休,有说要打到这两个蛮族怕了,几十年不敢兴兵,有的说就此作罢,在边关陈列重兵防备,只不过两派人谁都说不服谁。   这时一道献策通过小皇帝之手递到了朝上,献策之人的想法相当大胆,竟然要改变两族千年来的生活方式,从游牧变为定居!一开始众臣只觉得异想天开,但随着此人详细地分析了草原的现状,又一条一条地列出实施方法,他们慢慢地发觉似乎也有可行性,而等整篇策论听完,都忍不住赞不绝口。   “此人大才啊!”   “还请陛下为臣等引见,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能做出这般策论?”   小皇帝见朝上一片夸赞之声,心底偷笑,只希望他们见到人后不要太惊吓才好,抱着看好戏的心思,他顺应众人的请求宣人上殿。   于是在万众瞩目中,一人娉娉婷婷地走进来,一身简单的浅蓝色长裙,长发只用一支木杈固定,待行至殿中跪拜行礼:“慕紫槐叩见陛下。”   “慕紫槐!”有人低呼出声,忍不住拿眼去看方才夸赞得最狠的慕天成,这货该不会早就知道是他女儿吧?   “……”   慕天成冤啊,当年女儿离经叛道,私底下退了大好的婚事,一心追随太后娘娘,他一怒之下早就将之逐出家门了。本以为能逼得她醒悟回头,谁知道她这般硬气,八年来杳无消息,他还以为这女儿早已死了,不曾想今日竟一鸣惊人。莫名有些小骄傲怎么破?   方才还赞不绝口才子突然变成了女子,的确让不少人变了颜色,虽然不能把之前的夸赞之语吞回去,但是小皇帝要让女子做官却万万不可以的。甚至有人直言,女子就该在家纺布绣花,相夫教子才对,出来抛头露面是令家族蒙羞。   早就有所预料的慕紫槐岂会被这些言论吓到?若是她真如外表般柔弱,早在那几年亲身潜入草原时就没命了,之后众臣便发现这小女子不止策论作得好,辨才也是一等一的了得。   历朝历代令人崇敬的伟大女性的事迹她都如数家珍,这么一个一个说出来,在场的人没几个敢说能与之相比的,而慕紫槐就敢挺直了脊背说:“我也能做到。”百世千载后,史书上必能留下她的名字,而不是刻在碑上的什么慕氏。   最终在小皇帝的坚持下,慕紫槐得授上州司马,作为副手被派往草原。从一介白身到从五品下,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特别她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以文职入朝,有正式官位的女性。   一举闻名天下知,虽然不免有文人在私底下唾骂,但对于百姓来说却看到了另一种可能,而暗中推动这一切的迎岚深藏功与名。   “母后,我做得不错吧?”下朝之后,小皇帝趁着离上课还有点时间,先跑到母亲这里来邀功。   迎岚瞧着他那眼巴巴的样子,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很好。”   “那有没有奖励啊?”赵阳华双眼变得亮晶晶的。   “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我想出宫!”赵阳华扯着母亲的袖子撒娇,“母后你帮我跟太傅请个假好嘛,每天在宫里读书,我都要读傻了,况且我去宫外也是体察民情啊!身为一国之君,如果我一点也不了解百姓疾苦,以后亲政了怎么管理得好整个国家呢?再说……”   “行了行了,”迎岚好笑地打断他的话,“当我不知道你想出去玩吗?还体察民情,是谁上次偷偷溜出去,在宫外吃多了东西回来腹痛了整整三天?”   赵阳华顿时心虚了,但还是嘴硬地说:“那是因为我想知道百姓吃的都是什么,这也是民生……”   争辩的话在母亲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越来越小,迎岚笑骂了一声“臭小子”,到底还是唤人去太傅处告了假。   小皇帝喜不自禁,跳起来就要往外跑:“母后那我回去换衣服啦,晚上会带礼物给你的哟!”   “等等!”迎岚却将人叫住了,“换好衣服过来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啊?”赵阳华小脸垮了下来。   迎岚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赵阳华眼珠子转了两下,顿时惊喜道:“天工坊吗?”见母亲点头,那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失望,全被浓浓的喜悦淹没了,“我马上就去换衣服,母后等我啊!”   也难怪他高兴成这样,早就听说天工坊非常神奇,但是每次他说想去的时候,母后总说他去了会添乱压着不许,两年里他提了许多次母后都没有松口。本来他以为没希望自己都放弃了,没想到这次母后却主动提起了,所以还是跑快点免得母后反悔。   迎岚看他那副恨不得马上飞回去的样子,只是笑笑便由他去了。天工坊是这些年跟着她的昌小之带人建起来的,小姑娘在创造发明上颇有天份,她又偶尔装作不经意地点点她,于是昌小之灵感几年如一日地爆棚,陆陆续续弄出了不少东西。   先是改进了造纸术,做出了价格低廉的纸,此举可以说天下文人都受益,天工坊之名就此打开;之后又造出了卫生纸,改变了这一代人的生活习惯;前两年全国大兴水利,天工坊造出的水泥不仅节省人力物力,还坚固牢靠,再一次把名声推到巅峰。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天工坊还负责武器研究,在与乐夷和胡族交战中大放异彩,被命名为火枪的也是出自天工坊。迎岚之前不让小皇帝前往便是因此,火枪使用的时候若不注意就会炸膛,研究的时候坊内更加是几乎每天都会产生爆炸。   小孩子好奇心重,还特别爱作死,要是一个看不好弄伤了,父亲还好,母亲定会抓着她唠叨个没完,所以干脆不让他来比较好。现在原来那个庄子被征用了专门研制武器,天工坊也搬到了新的地方,倒是可以放他去看看了。   新的天工坊座落在城西,迎岚专门划了一块地,由昌小之亲自设计,历时半年才修建完成。与现在规矩方正的宅子不同,从外表看天工坊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一样,五层的楼高也足以在这个时代傲视群雄,而“天工坊”三个大字就嵌在最上面三层,隔着老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好气派!”赵阳华骑在马上,低头与马车中的母亲商议,“我也想住这么高的楼,母后叫他们给我重新建一座寝宫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迎岚想了想说,“只是你一个人住有些浪费,等你成婚的时候吧!”   “母后你提这干嘛?”赵阳华一张脸顿时红成了番茄,扭过头假装看风景。   见他害羞了,迎岚没有继续调笑的意思,一行车马直接驶入了天工坊。她们来的时候也没叫人先行通知,坊主昌小之恰好出去办事,倒是安乐珍先来见礼。   见到是她迎岚丝毫没有惊讶,搞研究是很烧钱的,虽说她对昌小之一直很支持,但小姑娘自己总是表示不好意思一直用她的“私房钱”,恰好安乐珍对她的发明创造很感兴趣,两人初见时便一拍即合,一个提供技术,一个负责经营,天工坊有如今的名声离不开安乐珍的一系列造势。   说起来安乐珍还是其他贵女眼中的奇葩,她出生于世家,却醉心于商事,才十岁的时候便央着家里给了她一个铺子,还经营得有声有色。   如果只是如此还没什么,毕竟世家也是要吃饭的,有个经营有道的夫人肯定比败家的夫人强啊!所以名声传出去,才十岁出头安乐珍那是众世家贵族抢着想要的好媳妇,但是安乐珍却不甘只当一个善持家的夫人而已,她的志向是成为全国闻名的大商人!   她不仅如此想,还将想法明确地告知世人,结果是引来一片嘲讽。如今这个社会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下,好好的世家贵女不做,想去下九流的行业混,岂不是自甘堕落?   对此安家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这年头名声是非常重要的,出了这么一个女儿整个家族的名声都要受到带累,只是打也打过,罚也罚过,安乐珍就是死咬着不改志向。   安父也是狠,尽管是往日最疼爱的女儿,影响到了家族一样说放弃就放弃,就在安乐珍要被强制送到寺庙出家的时候,宫里下了懿旨,太后举办宴会,召安家二姑娘赴宴。   这宴会正是两年前闻名全国的菊花宴,而太后会指名道姓地下旨却是安乐珍自己挣得的。她是真的很有经商的天份,对于人心的把控一点也不像个十多岁的女孩,自己家人什么样哪能不清楚?可以说她是在探明了形势后,有预谋地暴露了自己,而在此之前她早已找好了靠山。 第21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21   这个靠山就是迎岚了,别的贵女递上来的都是请安、求见,安乐珍直接递上了一份商业计划书,其中最吸引她的是这小姑娘表明要尽可能多地任用女工。   这样的想法恰好与她不谋而合,这个世界她最不适的就是女人的地位竟如此低下,在仙界可没有男尊女卑之说,大家都是凭实(拳)力(头)说话,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有意想要提升女人的地位。   而不管在哪个时代,女人还是要手中有钱才有底气,如果买根针都得向男人伸手要钱,还怎么可能有地位、有尊严?   可惜经过几千年的压迫,这时代的女人大多数已经习惯了在迎岚看来是不公平的对待,甚至许多女人自己也成为了压迫女性的一份子,像安乐珍这样有思想的、想反抗的实在太少了,所以她很乐意为其撑腰。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小皇帝,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出现在太后身边,他的身份安乐珍很轻松地就猜到了。她没有丝毫惊慌,而是落落大方地见了礼,然后干脆做了向导带着新出炉的好奇宝宝四处参观。   天工坊分两部分,前面的大厅是展示研制成果,在这里看了有兴趣可以与人商谈购入,说白了就是谈生意的地方。后面是坊内的人做研究和生活的地方,不对外开放,不过当今炎朝地位最高的两个人肯定不在“外”的行列。   作为一国之君,虽然还未亲政,但赵阳华向来认为自己还是有见识的,谁知在天工坊转了一圈,瞬间把他变成了刚进城的土包子。水竟然能点燃纸?丢颗石头到水里,暖风习习的春季居然结了冰?   ……   小皇帝哭唧唧地对母后说自己懂得太少了,迎岚拍拍他的狗头表示:“你是皇帝,懂得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就好。”见他很快被安慰好了,兴奋地又跑去参观全是琉璃(其实是玻璃)做成的房子,迎岚淡定地继续听安乐珍汇报接下来的计划。   如今甘竹月在边关闯下名声,慕紫槐又成为第一个入朝为官的女人,不少百姓受到触动,正是引导女性走出家门的好时机。昌小之早就研究出了水力纺纱机,脚踩式缝纫机等,安乐珍准备趁此时机开办纺织和制衣工坊,大量地招聘女工。   迎岚也是赞同的,但免不了提醒:“如此一来必然触动不少人的利益,须谨慎行事。”如今布匹和金银一样也属于硬通货,用机器提高了生产力,大量的货源涌入,布匹价格自然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有太后娘娘在没人敢明着来,至于暗处的手段,乐珍从来都不怕的。”安乐珍自信道。   对于她将自己作为挡箭牌,迎岚丝毫没有生气,自己的助手自己护着,没什么毛病。当然,叫人办事时她也很理直气壮:“宋昭昭想办育孤院,崔尔琴想开女学,你帮她们做下计划平衡收支。”   “女学倒还好说,若是有娘娘您挂个名,多得是贵族世家、有钱商人眼巴巴地送女儿入学,就算招些穷人家女孩,资金是不会缺的。可是育孤院……”安乐珍秀气的眉毛皱起,“收容的尽是孤儿弃妇,收入……光靠捐赠不是长久之计,但全是吃饭的嘴,却没有营利点……”她苦笑道,“娘娘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相信你可以的。”迎岚为她竖起鼓励的大拇指,抓住流连忘返的小皇帝直接溜了。   “……”   安乐珍能怎么办?当然是绞尽脑汗地想办法了!不说娘娘待她恩重如山,单只是小姐妹几个平日里的交情,遇到困难她也不可能束手旁观。   女学确实如她所说办得很顺利,前期以她开办的同和商行的名义捐了笔钱修建好学校,之后的事基本用不她操心了。   而育孤院安乐珍先鼓动了一些夫人捐钱捐物先办起来,但与学校不同,这是需要长期投入资金的,她干脆以商行的名义和育孤院签订了用工合同,商行先为院中孩子提供衣食住行,甚至教育经费,等孩子长大了到商行做工,每月扣取十分之一的月奉,直至所花费用还清为止。   没有人觉得她要育孤院的孩子长大后偿还费用有什么不对,反而都夸她仁义,毕竟孩童长大到能做事需要不少年月,这之前她可是白白养着的,何况她还专门请了人教导,这个时代求学困难,便是一般的人家也舍不得花钱叫所有孩子上学。   再说那育孤院除了孩子还有不少失孤老人和被休弃的女人,女人倒是可以进工坊做事,老人却也只能帮着院里看下孩子和做些轻省的活计,更何况弃婴中不少身有残疾的,长大后能不能生存还难说。   得知其中的花费宋昭昭都快羞愧死了,她因为自小被抛弃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在水患时机缘巧合得了太后的青眼才好过些,再见到被抛弃的孩童不免联想到曾经到处流浪、食不裹腹的自己,这才动了心思想要办育孤院。但是她哪里能想到,自己一个想法,竟然会给一直照顾自己的安姐姐添这样大的麻烦!   “傻姑娘。”安乐珍却并没有觉得被麻烦到,姐妹六人虽然各有各的不顺,但宋昭昭作为最小的一个却是受过苦最多的,难得的是她还一直保持着善良的本性。记得初见时便是这孩子艰难地趴在一块浮木上,洪水冲得她摇摇欲坠,可她的手里仍死死抓着另一个掉入水中的孩子。   “这些钱对于现在的商行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何况自从帮助育孤院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商行的名声大好,给我赚来的利润比投进去的多多了。”   “真的吗?”宋昭昭怕她只是安慰自己。   “当然,”安乐珍挑眉,作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娘娘都相信我的能力,你居然敢怀疑?”   “不敢不敢。”宋昭昭最崇拜的就是太后,听她这样一说果然安下心来。   安乐珍说的也确实不是假话,这年头商人的名声很重要,她无师自通了水军的能力,将同和商行的善举让人悄悄传出去。很快就有人因此到商行购买物品,又因为她家的东西物美价廉,在百姓口口相传中建立了良好的口碑,而这也为育孤院引来了许多商人争相捐赠。   宋昭昭年纪虽少,但多年的苦难迫使较之同龄人更为成熟,经过娘娘和众位姐姐两年时间的悉心教导,她的处事能力极强,育孤院只在初时忙乱了一阵,很快就在她的打理中走向正轨,并且从京城铺延向全国。   昌顺九年是一个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年份,在这一年出了史上第一位正式入朝的女官员慕紫槐,并且在未来几十年的朝堂起伏中慢慢地身居高位,直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也是这一年,后世被誉被大发明家的昌小之如井喷一般改进和发明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东西,她的一生成就无数,百姓能穿上便宜的衣裳,家家户户用得起纸,住进明亮的屋子,坐着舒适的车子,行驶在平坦的路上,基本上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都出生她手。   还是这一年,炎朝有了第一座真正的女校,教导内容涵盖了天文地理、文学算数、农事水利等等……数年过去,朝廷开科取士允许女子参考,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女校参考的女子竟全部取中,崔尔琴从此开始了她大教育家一生的传奇。   而未来手握重兵的女将军甘竹月,也是在这一年初初在战场绽放光彩。   相对于这些闻名全国以至于影响了后世几千年的助手来说,迎岚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了,除了昌顺元年被尊为神农娘娘而名声大躁外,之后的只有在楚河水灾时露过一次脸,然后就再次淡去了身影,以至于甚至有人怀疑起当初的粮食改良之法根本是她侵占了他人的功绩。   不过这种说法很快就被推翻,毕竟几位女性可都是她挖掘出来的,如果图名的话,随便她占用哪一位的功绩都足以让她流芳后世,在那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反抗。   昌顺十三年,赵阳华亲政,之后他在位的三十年间他改革了朝廷选拔制度,重视农业,鼓励商业,提高了工艺人的社会地会。他还派遣被后世人称之为“史上最后一个太监”的齐天路远航出海,不但带回了巨大的财富,还传来了许多良种,以及海外各国的消息。   整个炎朝在赵阳华的手里一年强盛过一年,而他曾经也雄心壮志的父皇,早在他亲政前两年就死在了那张躺了十几年的床上,赵烨伟是被韦映菡活生生掐死的。   自从韦映菡去了安乐宫就过上了饱受众太妃欺凌的日子,虽然都落难了,但她们至少还有个名头,不像她只是一介废妃,况且以前她仗着位份高、宠爱多,没少欺负其他人,现在可不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第22章 开国元后变废后22   赵烨伟也恨她当初谋害自己,从不曾为她出头(当然他也没有出头的能力),甚至骂她骂得最狠,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不听。韦映菡从一开始的想与他重归于好,到后来发现他的真实情况与他对骂,甚至是仗着他不能动又没帮手将他打得吐血只用了三个月时间。   只不过那次之后众太妃怕她将人打死,每次在她给赵烨伟擦身清理时(自从她来了之后这个活都归她了),都会有至少两个人看着。而韦映菡如果说一开始还报有希望的话,经过十年的折磨,又偶尔得知二皇子的真实情况后终于魔疯了。   趁着众太妃松懈的时候她悄悄地跑到赵烨伟的房间,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无声地笑着看他一点一点地咽气,然后用腰带吊死了自己,等被发现的时候两人的尸体都凉透了。两个曾经“相爱”的人也算实现了许下的诺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太上皇的死讯没有在朝中激起一点水花,赵阳华依了他最后一道旨意,送一干太妃与他去作伴。守孝一年,再过一年亲政,之后紧随着就是大婚。出乎所有人预料,他没有迎娶世家贵族的千金,而是选了一个普通的农家女,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满朝文武哪里甘愿日后都要跪拜一个粗鄙农妇,自然是反对反对再反对,那段时间赵阳华的书房都要被抗议的折子淹没了。他委屈啊,不就是想要娶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吗?这些人根本不了解他心上人,就因为出身拼命地反对。   若是一个弱势一点的皇帝,或者是年纪大点考虑更多的,在遭到几乎所有人反对的情况下,或许也就妥协了。但赵阳华虽然才亲政不久,却是自小就在听政的,在外有真心为他打算的外祖父玉山王全力辅助,在内有近乎全知全能的母后精心教导,除了偶尔会犯点二之外,还是很能拿出手的。   凭着一股年轻人的税气先扛住了,又使了手段挑拔几个本就不和的朝臣对立,一群人顿时斗成乌鸡眼,哪里还有精力管皇帝娶哪个?   倒是有置身事外的朝臣看着情形不对,但原本拧成一条绳的人都变成了一盘散沙,根本形成不了之前之势,他们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铜——请太后出面。   可赵阳华不带怕的,他是个孝顺儿子,要娶媳妇肯定要先支会老娘了,这些人打错算盘了。   与外人所以为的不同,迎岚还挺满意未来儿媳妇的,有孝心却不一味顺从父母,善良却不愚蠢,虽说不识字,但明事理。而且十分聪慧,跟在她身边短短三个月就已经脱胎换骨,不但进退有度,一手字也写得工工正正。   虽说皇后是一国之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朝庭的颜面,但说到底也是皇帝的家事,连太后都同意了,一群人还折腾什么?   赵阳华如愿娶得了中意的妻子,而皇后虽出身低微,但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却与传闻中完全不同。她是美丽大方,却不是顶级的那种,媚惑君主一说自然不攻自破,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言行举止更是跟所谓的粗鄙没有一点关系,甚至比之一般贵女更有见识。   皇后的贤名慢慢地传出去,帝后两人一生恩爱,赵阳华也无意纳妃,迎岚曾经设想过的儿子被税官追纳妾税的场面注定是看不到了。   分魂的心愿是救出父母族人,让儿子安乐一生,让背信弃义的皇帝自食恶果。如今赵烨伟与他的爱妃同归于尽,皇帝大婚亲政,玉山王急流勇退辞官回家养老,分魂的那份怨气早已消散,迎岚在送走了年迈的父母之后也闭眼离开了这个世界。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迎岚正趴在洗手盆上,她淡定地关掉水龙头,站起身体翻看记忆。   这个小世界的分魂名叫艾青青,出生于九十年代初的一户普通的农家,因为响应国家号召是家里的独生女。原本应该很好过的,只是父母为了生活长年在外地打工,她自小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老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心里只有二儿子和三儿子家的两个宝贝金孙,对于大儿子家的小孙女从来都看不顺眼。   艾青青自五岁起就一直生活在爷爷的忽视和奶奶的谩骂中,奶奶性情泼辣,农村老太太的那张嘴骂起人来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有时候脾气起来了还会动手。   相对来说两个堂弟就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老人家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想要通通买,花的还是大儿子寄回来给女儿用的钱。   艾青青也曾跟父母告过状,但老太太胡搅蛮缠的能力不是盖的,那张嘴叭啦叭啦骂得大儿子和媳妇不敢抬头。再说两人在外地打工,女儿又要上学,不可能跟着他们去,最终还是只能低头认错,卑微地请求老人家对女儿好一点。   奶奶要了更多的生活费之后对艾青青确实好了些,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饭还是能吃饱的,只是有什么好东西还是先紧着两个堂弟,衣服也有,但只够换洗,文具盒只有父母几年回家一次的时候才能换新的。   艾青青就在这种环境下养成了沉默的性子,一直到了十六岁,生活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对衣着考究的夫妻来到了艾家,才知道当年医院出了差错,她与艾家真正的女儿抱错了。   夫妻俩男的叫李鸿远,在省城开着一家医药公司,女的叫谢以云,是省城第一医院的医生,当年会在这个小地方生产是因为她老家就在本镇另一个村子。   谢以云的父亲骑车摔断了腿,夫妻两个匆匆前来探望,谁知那么巧,原本还有半个月才到预产期,才到卫生院就破了羊水。之前准备的医院是来不及送去了,只好在卫生院紧急入住,当天就生了个女儿,取名李心诺。   夫妻俩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如珠如宝地养了李心诺十六年,前不久女儿受伤需要输血,验出来的血型却与两人对不上!谢以云当时差点没疯,她当然没有做对不起老公的事,所以只能是女儿被换了。   这么多年两人都将女儿护得牢牢的,而且就在眼皮子底下长大,唯一被换的可能就只有初出生孩子的卫生院。两人一通查,最终查到了当时同病房的艾家这里。   艾父艾母收到消息急急赶回来,两家人一起去省城做了亲子鉴定,结果确认无误,两家女儿真的是被抱错了。   追究卫生院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女儿认回去,李家夫妇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当年的事只能说是阴差阳错,虽然觉得亲生女儿在艾家吃了苦,但别人也不知道实情自然怪不到他们头上。   艾青青改名李迎岚回了李家,到了改了姓的艾心诺这里却犯了难。艾父艾母是请假回来的,事情处理好就得赶回去上班,女儿还是只有送回去给奶奶带。   在艾家的时候李家夫妇就看出了老太太不是个好性子,之后又从女儿口中得到了验证,艾心诺虽然不是他们亲生,到底是用心养了十六年有感情的,夫妻两人也不忍心看她回去受苦。而且那孩子一直在说舍不得爸爸妈妈,不要和他们分开。   最终两家商议认了个干亲,艾心诺还是留在李家,一应花费由李家夫妇出,一直到她大学毕业。两人是一片好心,谁知道却被当成了驴肝肺,艾心诺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记恨上了他们。   在艾心诺看来是李家夫妇不顾多年的感情要抛弃她,十六年啊!就算养条狗也有感情了,可是他们一听说她不是亲生的就丢下她一个人在医院跑去找亲生女儿,甚至还想把她送到农村去。要不是她舍了脸苦苦哀求,他们也不会把她留下来,觉得自己受尽委屈的她决定要报复。   李迎岚虽说多年来与艾父艾母聚少离多,但是认知中的父母突然发生变化,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里自然有忐忑的。   可是父亲李鸿远管理着一家大公司,每天事务繁忙,也就早饭时间能见到,等他回来她都睡了。母亲谢以云工作的第一医院是全省最有名的,每天前来求医的病人络绎不绝,之前为了找女儿才极难地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只在最初陪了她几天又匆匆销假回去上班了,周末都泡在医院里,除了操心她的吃住学习之外,更多的交流却是有心无力。哥哥李昊苍还在国外上大学,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能回来,只有年底才能见到了。   家里只剩保姆和艾心诺,毕竟是同龄人,她装成好姐妹的样子很容易就打开了李迎岚的心防,李家夫妇对于两人亲近都乐见其成,一个是亲生女,一个是养女,因为当年抱错一事结了缘,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这时候谁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竟然包装祸心呢? 第23章 抱错的富家千金1   李迎岚原先小学初中都是在镇上读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凭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县里的一中,但是才读了不到一个月就被李家认了回去,自然就转学到了省城。   德华外国语学校是全省知名的私立学校,师资力量强大而且贵,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大半是家里有钱的,少半是成绩优异待招的,免除学杂费那种。   李鸿远的医药公司在全国排行前十,家资丰厚,女儿进一所私立学校自然不在话下,两夫妻见姐妹俩关系好,就将两人安排进了同班。   德华外国语学校涵盖了幼儿园至高中,大部分学生都是从小升上来的,艾心诺也是其中的一个,同学们都知道她是李家的千金,加上她长相出众,又懂得做人,基本上与她关系都不错。   李家并没有将女儿抱错的事大肆张扬,加上李迎岚性格沉默内向,在艾心诺的有心运作下,同学们只把她被当成李家的远方穷亲戚,受了李父李母的资助才到这里读书。   因为教学水平不同,原本在县城里还算不错的成绩,到了X市这边却有些跟不上,李迎岚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在艾心诺有意无意的干预下,她与同学之间的交流极少,等到两年时间过去,成绩提高到年级上游,默默松了一口气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被孤立了。   前十六年都习惯了做透明人,李迎岚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为高考做着准备,变故出现在她高三那一年。   对于错失了十六年才找回来的女儿,李家两夫妇虽然工作繁忙但也是放在心上的,为了安全两人上学放学都有司机专车接送。恰好那么一天司机打电话说车子坏在半路,艾心诺约了同学上街购物,李迎岚便叫司机去修车,自己打算坐公交回家。   回家的公交站在学校后门,原本学生可以直接从后门出去,但李迎岚是在正门等的时候才接到电话的,如果从学校过会绕一个很大的圈子,从校外走的话就要穿过一条小巷。十几岁的女孩子危机意识不强,她为了图方便直接就从小巷走了,谁知道走到一半就被一群混混围了。   为首的是学校的校霸,平日里最爱欺负学校里的特招生,李迎岚在那次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腿,如果不是路过的人报了警,说不定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李鸿远气疯了,放话说要让伤了女儿的人把牢底坐穿,李迎岚是X市首富亲生女儿的事才被曝光出去。校霸家里虽然有些能耐但也比不过李家,四处求告无门后也只能认栽,校霸及一干混混都被送进监狱判了刑,他们找上李迎岚的原因也老实交代了。   原来是校霸要为喜欢的女神出气,女神在家里总是被欺负,却委屈求全不敢说,他的女神就是艾心诺。   李鸿远和谢以云知道的时候简真不敢置信,他们自认为对养女已经仁至义尽,前十六年把她当小公主宠着,即使后来知道了她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也还留她在家里,如同以前一般娇养着,谁想却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虽然艾心诺一直辩解自己从来就没有对人说过自己受了欺负,是校霸误会了,但是李鸿远和谢以云在社会上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她的小伎俩?是,她的确没有亲口说,但她的一言一行无不在暗示李家的亲生女儿针对她这个干女儿。   只能说艾心诺太小看别人,又过于高估了自己,她手段对于同龄人来说算得上高超,但对李鸿远这样的商场老狐狸来说却过于稚嫩了。   两夫妻不是傻子,虽然曾有过十多年的感情,但那都是建立在把她当成亲人的前提下,现在自然不可能再留意图伤害亲生女儿的干女儿在身边。艾心诺很快就被亲生父母接走了,艾家夫妻知道女儿做的事脸都羞红了,两家人虽没有明说,但是谁都知道从此就是恩断义绝。   李迎岚的伤足足养了近半年,好在没有了艾心诺在当中作梗,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班上的同学们对她也亲近了许多。他们排了个班,轮流上门为她补课,她在学习上也足够刻苦努力,等到伤愈的时候功课非但没有落下,反而又把名次提高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李家父母都吓怕了,李鸿远减少了应酬的时间,谢以云也申请调到了相对空闲也些的科室,两夫妻将更多的时间腾出来陪伴小小年纪就受了不少磨难的女儿。   有了父母的关爱,李迎岚的性格慢慢开朗起来,高考结束后和高中的同学四处游玩长了见识,等到去J市上大学时整个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长相随了母亲的明艳大方,盘靓条顺一进学校就被同学们私底下评为系花,加上本身聪明又肯努力,在学校人气很高。   从入学开始就追求者不断,但是李迎岚全都果断拒绝了,在学校里她更想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本以为恋爱对她来说是很遥远的事,却在大二时因为一场英雄救美而动了心。   万天宇性格张扬肆意,是李迎岚自小羡慕并且认为自己做不到的那种,在将她从飞驰的摩托车前拉开两人相识之后,这个男人就强势地进入她的生活。他看她的眼神真挚而灼热,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始作俑者正是她那所谓的干姐姐。   高三那件事并没有让艾心诺有所反省,她反而更恨李家父母的无情,恨他们不相信她,恨他们像扔一张抹布一样将她赶出家门。她没有跟艾父艾母回家,也没打算继续上学,而是带上了多年存下的零花钱直接上了J市,一头扎进了娱乐圈。   与李迎岚不同,艾心诺的长相属于清纯柔美那一挂的,多年来在李家的培养下能歌善舞,并且一身大家千金的气质。她运气不错,被签下的娱乐公司看好着重培养,很快就小有名气,又意外地得到了J市首富万家公子万天宇的青睐,一时前途无量。   生活得意了,艾心诺就记起了心中的仇恨,她恨李家父母,但更恨的是李迎岚。她从来没有想过明明是她占用了别人的人生,只一心认定是李迎岚回来抢走了疼爱她的父母,害她丢失了优渥的生活,沦落到四处卖笑的娱乐圈。   于是在艾心诺嘴里就变成了李家父母怪她享受了亲生女儿的待遇蹉磨她,李迎岚记恨吃了十多年的苦和学校里的人一起排挤她,还故意招惹混混陷害她。万天宇一听女朋友吃了这么多苦,哪里肯善了,当即就表示要替她好好教训一下李家人,于是就有了英雄救美那一幕。   所有的都是假的,从第一次相识到后面的热烈追求,都是万天宇设计好的。李迎岚在撞破艾心诺和万天宇在车里拥吻时还没来得及心痛,就被事情的真相砸懵了,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地说着对她的算计,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就是对你欺负心诺的报复。”万天宇冷冷地说,以往炽热的双眼中只有鄙视和冷漠。   “我欺负她?”李迎岚只觉得好笑,“是她怂恿混混打断了我两根肋骨一条腿,我在医院足足躺了一个月,到底是谁欺负谁?”   “心诺早就告诉过我,”万天宇不屑地说,“你的苦肉计用得不错,所以才能名正言顺地将她赶出家门,还不怕损害名声,你们李家真是蛇鼠一窝。”   李迎岚气笑了,只觉得以前会喜欢上这种人的自己绝对是脑子有坑:“她说什么你就信吧,你们真是什么壶配什么盖,我祝福你们白头到老,千万不要分开跑去祸害其他人。”   虽然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但她又不是贱骨头,都知道被骗了还要死缠烂打,当即就准备转身离开,谁知道艾心诺突然拦在她面前。   “李迎岚你别以为这样就够了,”艾心诺压低了嗓音,吐出的话如同恶鬼一般可怕,“李鸿远、谢以云,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和耻辱,我都会一一还给你们!”   “艾心诺你不要太过份!之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冤枉我也算了,还想冤枉我爸妈,他们这么多年怎么对你的,你没有良心吗?”李迎岚气得推了她一把,而艾心诺顺着她的力道向后倒去,万天宇伸手去拦却没来得及,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摔倒在地上,后脑重重地着地。   “你给我等着!”万天宇怒气冲冲地瞪了李迎岚一眼,抱起晕过去的艾心诺往医院送,留下李迎岚皱紧眉头站在原地。   她当时是很气,但用的力气并不是很大,至少没有大到能把一个人推倒摔晕的程度,所以她肯定艾心诺是在演戏,想到她之前说的话,顿时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第24章 抱错的富家千金2   这种预感很快成真了,第二天的娱乐新闻基本上被艾心诺的相关消息屠版,“当红小花艾心诺被推昏迷”、“艾心诺命不久矣”、“小三插足,嚣张殴打正宫”……   前一晚发生的事情被人拍成视频放在网上,只不过被掐去开头,网友看到的是李迎岚将艾心诺推倒在地,以及万天宇急急忙忙地抱她去医院。“偷拍”的人角度刁钻,听不到对话只看表情神态显得李迎岚凶恶得一逼,而艾心诺楚楚可怜,一副让人心疼的样子。   之后又有人P出了艾心诺与万天宇的亲密照,以及李迎岚与万天宇靠得极近的照片,每一张都附带了日期,让人一看就认定了艾心诺与万天宇相爱在前,李迎岚插足在后。   当今这年代做小三的不少,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对此深恶痛绝的,基本上被曝出来都会引来一片痛骂,何况这还有了“实捶”。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直指李迎岚,视频里她的面容清晰可见,很快就有人扒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李氏药业的千金,Q大的高材生。   网上的新闻又变成了“小三竟是李氏药业千金”、“Q大高材生插足、被发现后殴打正宫致人昏迷”、“成绩重要人品更重要,当今大学生怎么了”……   触目惊心的标题,有理有据的内容,李迎岚一时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微博上全是各种不堪入目的谩骂。更糟糕的是她甚至都没办法反驳,虽然是被小三,但她完全拿不出证据。   万天宇对她的追求热烈从来都没有当众的行为,一直都是单独约她出去然后制造各种惊喜,以前她没有多想,现在真相大白才知道这是他们早算好的,他们要的就是她百口莫辩。这是何等恶毒的心思!   大约这就是识人不明的代价。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学校领导,虽然李迎岚一再表明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是无奈她拿不出任何证据,最终学校给出的处罚是记过一次,并建议她休学一段时间,因为她的事情已经严重地影响了学校的声誉和秩序。   其实就算学校不提她也打算休学的,以前她是系花,是尖子生,女生羡慕她,男生喜欢她,而现在那些同学们看过来的眼神或隐隐透露着幸灾乐祸,或带着怒其不争,甚至有些明目张胆地对她指指点点,故意提高音量让她听见他们的议论。   唯有几个平时接触得比较多的相信她的人品,在众人面前维护她,但是微小的发言影响不了大众,反而还连累得几个朋友跟着挨骂。李迎岚只是一个普通的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她也会害怕,她也会疲惫。   离开那天是父亲李鸿远亲自来接的,他和谢以云两人平时都不关注娱乐新闻,所以直到网上的事情发酵到一定程度,影响到了李氏药业的股价时才知道。女儿虽然才回到身边四年,但夫妻对她还是了解和信任的,两边一通话才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   两夫妻差点没把肺气炸了,他们自认为对艾心诺这个养女不薄,谁知道多年用心教导竟然养出了个白眼狼,三番两次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又后悔当初一念之仁,没有直接将她送回艾家,就算是后来翻了脸,也让她带走了多年为她购置的物品和给她存零花钱和卡。   李氏药业如今风雨飘遥,两个女孩被抱错的事情被翻了出来,李鸿远被指薄情寡义,有了亲生女儿就把养了十六年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当根草,甚至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也被人歪曲成李迎岚看不惯艾心诺,故意做戏陷害她。   至于李迎岚在那次冲突中被人打成重伤,断了两根肋一条腿,也被说成跟雇佣的人起了冲突才造成的。能做小三的还有什么人品可言?加上有几个初中高中的同学匿名发言,说了些李迎岚性情古怪、仗势欺人的话,直接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而会包庇这样一个坏透了的女儿的李鸿远,当然不可能是好人了。李氏药业一时声名狼藉,公司股票价格大幅度下滑,虽然他启动紧急公关,但很明显有人在搞他,对李氏不利的谣言怎么也平息不了。   与女儿沟通过的李鸿远猜到了背后的人十有八九是万家的太子爷万天宇,两家虽然说起来都是市首富,但一个是省城,一个却是首都,万家根基深厚,资产远超过李家数十倍。相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李家与之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有人劝李鸿远服软向万家求和,但是先不说万天宇设下这么一个局,会不会因为他求饶就轻易放过李家,即便是肯放过,李鸿远也不愿意向伤害了自己女儿的人摇尾乞怜。   在李鸿远心里家里传下来的公司是重要,但也没有重要过家人,如果万天宇出现在他面前,他又能保证一击致命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宰了那小子!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强忍下身为父亲的怒火,李鸿远在面对女儿的时候表现得一如既往地冷静和强大,周围异样的眼神和议论声太多,父女两人没有花费时间去叙旧,而是直接装好行礼上车离开。   开往机场的高速路上,车中一直是沉默着的,李迎岚几次想为自己识人不明拖累了家人道歉,但是都在父亲隐隐含着心痛的目光中咽了回去。李鸿远有心想安慰自己的女儿,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摸了摸她的头,说:“回家好好休息,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李迎岚哽咽地“嗯”了一声,被人在网上谩骂,还有被当面嘲讽时都没有哭过的她,这时却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或许很多人都是这样,没人疼爱的时候可以坚强地面对一切,有时候只是别人随意一句关心却瞬间溃不成军,何况还是真心爱护她的家人面前。   只是李迎岚到底没能好好休息,因为她们在高速上出了车祸,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直直地撞向他们乘坐的车子,半个车头都撞毁了。司机当场死亡,坐在后排的两父女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李鸿远双腿自膝盖以下被迫截肢,李迎岚面部被玻璃和钢板划过,凄惨地毁了容。   本来是一桩令人悲痛的祸事,谁知道因为最近挂在热搜上的那些事,竟然有许多网友拍手称快,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李迎岚的微博下留言,说她是遭了报应了。少数理智的人为她说话,谴责那些人没有同情心,但是很快就被压到了底下,或者被怼得再也不敢发声。   发生这样大的事,谢以云再也不能隐瞒儿子,一边忍着悲痛照顾丈夫和女儿,一边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被急召回国的儿子。   李昊苍比李迎岚大四岁,他自小和艾心诺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算得上亲厚。虽然他后来出国留学,距离远了,加上他的学业繁忙,联络得就少了很多,但是四年前得知两个女孩抱错的事,他还是难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对于爸妈把艾心诺留在家里养的事情举双手赞成。   之后更是每天都不忘记关心一下艾心诺,就怕她心里有落差,直到两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他才一怒之下与之断了联系,本以为她就此消停了,谁知道她借了势竟然又来害妹妹,甚至还想搞垮李家。   李昊苍忍不住就想问,到底是哪里来的仇怨,才会一副不弄死他们全家不罢休的样子?说起来他们家对艾心诺根本没什么亏欠吧?十六岁以前都以为她是亲人,对她的好不必说,就算是十六岁那年知道了真相,爸妈也因为心疼她将她留在家里了吧?而且对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亏待,更加没有刻薄。   所以到底艾心诺是怎么想的,才会对他们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呢?两年前害妹妹不说,两年后还要害她全家。   只是现在李昊苍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纠结这些,李氏药业因为董事长出车祸一事股价再次暴跌,整个公司乱成一团。雪上加霜的是次日有人举报第一医院存在暗箱操作,有医生利用职务之便为李氏药业提供销售渠道,大吃回扣炒高药价。   如果之前的一系列新闻大多数人都只是看个热闹的话,这件事一曝出来就犯了众怒,近些年来医患关系愈发紧张,最重要的原因是医患之间缺乏信任,而医生吃回扣正好踩在了大家的雷点上。   李氏药业再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即使官方明确表态,该案已立案调查,他们绝对无条件配合,也无法平息众人的怒火,加上有人在暗中引导,李昊苍一时疲于应对。   而此次事件第一医院的声誉受到了严重影响,作为事件另一方的家属,谢以云也被迫暂时停职。   迎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是车祸发生后的半个月,废了双腿的李鸿远还颓废地躺在病床上,谢以云既要照顾爱人和女儿的身体,又要顾忌他们的心理健康,每日疲惫不堪,而李昊苍费尽了全力去挽救公司,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天一天地走向灭亡。 第25章 抱错的富家千金3   因为之前父母和哥哥都瞒着她,又借口叫她安心养伤收走了她的手机,所以李迎岚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毁了容,但她又不是傻瓜,种种蛛丝马迹早就令她怀疑了。   如果真的只是小伤口,哪里需要把脸包得严严实实的?而且伤在她身上,那种痛实在不像是什么小伤。只是见母亲和哥哥都很累的样子,李迎岚都假装自己不知道,不过人都有好奇心,最终她还是在拆了纱布之后借口去了隔壁病房。   果然如预料一般,只有她的病房连卫生间都没有镜子,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受伤之后第一次照镜子时李迎岚还是吓了一跳,数条足有指长的伤痕纵横交叉在她脸上,并且像虫子一样微微拱起,原本娇好的面容全毁了,一眼看去狰狞可怖。   继一连串的事情后又迎来巨大的打击,李迎岚想大声喊叫,想控诉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然而为了不让病重的父亲和操劳的母亲、哥哥担心,她选择把头埋进水里,任眼泪带走她的屈辱和不甘。   激烈的情绪还在心里横冲直撞,迎岚按住胸口,拿起毛巾小心地将脸上的水珠一点一点擦干。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万一粘了水感染了可不好。   “迎岚,你还在里面吗?”卫生间外响起敲门声,是谢以云的声音,听得出她很担心女儿。   “妈,我马上出来。”迎岚很自然地回应道,经过上个小世界,现在她对于出现在身边的亲人已经很习惯了。   按了几下眼睛周围的穴道,等双眼不再红肿布满血丝后,迎岚扭开把手,顶着一张布满伤痕的脸,淡定地走了出去。   “你——”见女儿自己拆了纱布,谢以云吃了一惊,随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女儿不要怕,现在整容技术已经很成熟,我们咨询过专家,这些疤痕只需要做几次手术,不出两年就可以恢复如初。”   “嗯,我不怕。”迎岚安慰地对她笑了笑,但是大约是受的伤痕的影响不太好看,谢以云眼中的心疼反而更多了,那表情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爸爸今天状态怎么样?”迎岚赶紧转换话题,“我今天还没有去看他呢。”父女两人原本应该安排在一个病房的,但是李鸿远怕吓着女儿,坚决要求给她另外安排了一间。   说起丈夫,谢以云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双眉微微皱起,道:“还是那样,昨夜伤口疼得一晚上没睡着,凌晨了才吃了点东西好不容易睡下。”   这时病房的主人回来了,看到两人(特别是迎岚)吓了一跳,她们不好久呆,解释了一句是来借用卫生间后赶紧离开。   “这姑娘就是上个月送来的出车祸的那个吧?”   “真可怜,伤成这样一辈子都毁了。”   “你别看她现在这样可怜,这姑娘可坏着呢,听说之前在家欺负干姐姐,前不久还想抢别人男朋友。”   “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网上现在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啊?那视频可录得清清楚楚,她当小三被人发现了,还动手打人,就是我女儿特别喜欢的那个明星,叫艾心什么的,害得人昏迷了呢!”   身后隐隐传来议论声,谢以云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方才放下心,看来迎岚经历过这么多事后真的长大了,也坚强了,但是她宁愿女儿还是像以前一样,也不希望她受这么多苦。   想到家里的一系列变故都是艾心诺带来的,心里真是恨毒了她,亏她以前对她嘘寒问暖了十多年,一片心意都喂了狗!   “妈,”迎岚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的伤都已经好了,你帮我办出院吧,我们轮流陪爸爸。”   “办出院可以,不过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你还是回家去休息一下。”谢以云不赞同道。   最近她都在关注网上的事,那些言论不仅没有因为丈夫和女儿出车祸而停止,反而愈发激烈恶毒。在B市他们人生地不熟,而且医院毕竟是对外开放的,如果女儿留在这里,她担心她受到伤害。   而回去就不同了,至少她们住的地方安保措施很好,没人能打扰到女儿,回上儿子现在回来了,兄妹两人至少还有个照应。   “应该休息的人是你才对,”迎岚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在这里,别怕。”   自从她们父女两人出事以来,谢以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以前就算再忙也会梳妆打扮,现在却顾不上了,短短半个月整个人苍老憔悴了十岁不止。   向来坚强的谢以云只因为女儿一个眼神、一句话而热泪盈眶,她确实很累,但是更多的却是害怕。怕丈夫救不过来离她而去,怕女儿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会挺不住,怕儿子撑不起公司,家里破产了丈夫未来的医疗费怎么办?女儿整容要花钱怎么办?   但是再累再怕,她也得撑住了,家里已经这样,如果她也倒下了,那整个家就真的散了。可现在女儿在知道自己毁容后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告诉她应该休息,叫她别怕。   做父母的总盼望着儿女快点懂事,可是当他们真的长大那一天,心里喜悦的同时又忍不住酸涩,特别是她的女儿现在可以说是被迫成熟起来,谢以云既欣慰又自责没有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就这么说定了。”趁她走神的时候迎岚直接将事情敲定,说起来这还是上个小世界的父亲教她的,现在倒被她用来对付这个小世界的母亲了。   说定?说定什么?谢以云一时目瞪口呆,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气了?“不行,你回家才安全。”   迎岚不与她争辩,直接挽着她的手臂走进了父亲的病房。他们住的是单人房,医生护士都不在,李鸿远已经醒了,一个人正低头看着手机。   截肢的痛苦将他折磨得整个人瘦了一圈,精气神也很差,但神情还算镇定,显然残废的噩耗并没有打倒这个饱经世故中年人。   “爸,你现在还痛不痛?”作为贴心的女儿,迎岚适应良好,上来先关心父亲的身体,只是她顶着满脸的伤痕,老父亲见到不但没有欣慰,反而更心疼了。   李鸿远不想女儿多心,强打着精神说道:“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迎岚走过去坐在他床边,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正和妈商量办出院呢。”   “出院也好,”李鸿远赞同道,“办完手续就叫你妈先送你回家。”不愧是两夫妻,想法都是一样的。   迎岚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说道:“我等你一起回家。”   “听话,你先回去,医生说爸爸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李鸿远的担心与谢以云一样,医院毕竟是公开场合,自从他醒过来便时不时有人在他病房外张望,流言蜚语更是从来没有停过,他怕哪天遇到过激的人会对女儿造成伤害。   迎岚理所当然地说:“既然只用再过几天,那我更应该等你一起了,懒得妈还要多跑一趟。”   李鸿远无言以对,又不好说出自己的猜测,以免造成女儿的心理负担。   “放心吧爸,就几天时间,我不会不习惯的。”父母不说,迎岚就当不知道他们的担忧,不过短短的接触下来,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李迎岚收到召唤却不回归,她的双亲对她是真的很好。   两夫妻虽然忧心忡忡地,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留下,有了女儿搭手,谢以云确实轻松了许多,而李鸿远为了早日出院带女儿回家,更加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只是他们从来不让迎岚碰手机,连电视也没再打开,就怕一不小心让她看到网上的负面新闻。   作为被担心的主角,迎岚其实很想表示凡人的言论影响不到她,但碍于不好表现出与李迎岚太过不同,她忍住了。   其实迎岚的心情还挺不错的,虽然李迎岚的脸受了伤,但是身体却好。上个小世界她离开的时候已经五十几,即便她很用心地调养,但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也慢慢变得虚弱。   现在重新拥有了年轻富有活力的肉~体,喘气都要轻松很多呢!而且这个小世界有许多新奇的东西,虽然曾在记忆里见过,但亲身体会却又不同。   玻璃窗、地板砖这些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趣,毕竟上一世昌小之已经把这些都研究出来了,首先安上的当然是皇宫。迎岚对于各种医疗器材倒是显得兴致勃勃,每次护士来量体温、测血压和输液的时候,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有时候看得小护士都尴尬了,差点扎错针。   一家人的生活因为心态好转而一扫之前的低迷气氛,反而透出了几分温馨,但是这份平静很快被打破了,之前李鸿远和谢以云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人偷拍了迎岚伤后的照片发到网上,引发又一轮群嘲。 第26章 抱错的富家千金4   偷拍的人显然是精心选了角度的,九张照片把迎岚整张脸完全展现出来,纵横交错的伤痕像长长的虫子一样爬在她脸上,原本娇好的面容被割裂成一块块碎片,加上药水晕染的痕迹,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   今天也很开心呢:天啦!这也太恶心了吧!   分手第一千零五天:如果我变成这样子,还不如去死算了。   风中飘落的O:丑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不好了。   爱上转圈圈:哈哈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小三就该有这样的下场,老天爷总算给力了一回,恶人有恶报。   今天你精分了吗?:曝照的兄弟留个医院地址啊!咱们组团去围观现世报呀~~   ……   网上的言论几乎一面倒的全是嘲讽和咒骂,迎岚的微博再次被攻陷。说起来好笑,李迎岚是入大学时申请的微博,平时只偶尔发点小心情,两年下来关注者寥寥,没想到在网上被挂了一回,倒是骤然增加了上千万粉丝,虽然这些人关注她只是为了方便骂她。   不过迎岚现在处于手机被没收中,对此全然不知情,但是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李鸿远和谢以云急啊!   被人嘲讽咒骂两夫妻虽然气愤,但毕竟影响不到他们现实中的生活,令他们胆颤心惊的是叫人曝医院地址这个贴子被顶到了最上面,许多人在下面跟贴说要一起过来。   网上的事他们一直瞒着女儿,就是不想她再受到二次伤害,如果这些人真的跑到医院来的话,后果不堪想像。   夫妻两人很快达成共识,李鸿远向医生提出回家休养,他如今伤口已经愈合,医生倒也没说不准,只提醒他记得按时复诊便开了出院单。   迎岚见父母心急火燎似的,约莫猜到又是网上那些事情,她没有多问,配合地提供了身份证明,一家人很快订好回程的机票,只是才出医院就被堵住了。   来的是娱乐八卦的记者,按理说迎岚作为圈外人是跟他们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但谁叫她牵到了娱乐圈的当红小花艾心诺呢?   “李小姐,请问你真的推了艾心诺吗?”   “网上说你插足艾心诺的感情,是真的吗?”   “李小姐,你车祸毁了容,万先生有来看过你吗?”   “李小姐,和我们谈谈你现在的心情吧,网上对你的评价你怎么看?”   一群记者虽然开口闭口都是尊称,但是长枪短炮却齐齐地对准了她,那架式恨不得把话筒堵到她嘴里。   李鸿远坐在轮椅上,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围追截堵却无能为力,谢以云奋力地试图拦在女儿前面,可是却被不知道谁大力推开。   医院的大门被堵得死死的,门口的保安竭力驱赶却一点用也没有,有病人及家属在人群外叫骂,却被这群人的声音淹没。   一片混乱中,迎岚突然伸出手,几把就抓住面前的话筒连人一起摔到一边,趁一干记者愣住的时候扶起母亲,冷冷地说道:“想采访的到一边来,把门口的路让出来。”   “好大的力气!”   一群记者先是被摔懵了,等到反应过来之后瞬间激动得颤抖起来——绝对的大新闻,毁容小三当街怒打记者,有视频作证,想赖都赖不掉,这是看点,是流量,事情闹得越大对他们越有利,要是再有人因此重伤住院……   脑子转得快的当即就躺着不起了,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呻吟声。   “迎岚……”谢以云脸色微微发白,手指用力地抓住女儿的手臂,她不怪女儿冲动行事,只恨这些记者欺人太甚。   “别担心,”迎岚安慰道,“妈你去看着爸爸,别让他被挤到了。”   谢以云看了眼身后脸色苍白的丈夫,心中有些担心,却犹豫着不肯离开女儿身边:“要不我们报警吧?”   “去吧。”迎岚坚决地推开母亲的手,走到一个满嘴呻吟着不肯起来的记者面前,低头看着他,冷声说道,“你是自己起来还是要我帮你起来?”   “你想做什么?”马上就有他的同事跑过来拦在她面前,怒斥道,“你打人还有理了?”   迎岚懒得同他废话,直接伸手将他拨开,蹲下身拨下头上的发夹就往地上的人身上快速地刺了几下。   那人立马惨叫着跳起来,大叫道:“痛痛痛!杀人了!救命啊!”他边叫着边惊恐地往身上看去,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方才那股刀割般的疼痛也消失了,顿时僵立当场。   “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赖在地上不起来?”迎岚无辜地摊手说完,扭头看向另外两个还躺着的记者,“友善”地问道,“你们也需要我帮忙吗?”   两人亲眼见到同行刚才的下场,哪里还敢让她来“帮”?对视一眼后慢吞吞地爬起来,嘴里讷讷地说道:“刚才摔懵了,哈哈……”   迎岚没理会两人强行挽尊的举动,提高音量说道:“你们采访可以,但是请不要扰乱了医院的秩序,都跟我到外面去,把路给病人让开。”   一群记者先是被她之前的举动震住了,然后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的行为可以算是犯了扰乱公共秩序罪,真要把警察招来了至少得关上几天。又见采访对象没有要跑的意思,这时候竟然都听话地往医院外走去,不过都站在人行道上不肯离开。   着急的病人及家属见到路通了,赶紧往里面走,有病得较轻的居然也顾不得看病了,纷纷跟着走出去想看热闹。又有行人见到这里围了一群人,也跟着聚过来,很快人行道上就挤得密密麻麻的,甚至还有好事者举起了手机开始拍摄。   迎岚丝毫没有惧怕被人看到毁容后的脸,大大方方地任他们拍去,淡定地叫父母先去车上等她。两人虽然担心女儿,但李鸿远身体还很虚弱,而且见她方才的表现应该吃不了亏,便听她的意见上了终于能开进来的车子。   将父母安置好,迎岚这才从容地走到医院门外,对脖子都伸长了的众人道:“我点名,一个一个地问,其他人不许抢话。”见有人想反驳,她不客气地威胁道,“或者我报警,你们一起去和警察解释为什么围着医院,然后等我回了X市再来找我。”   有人小小声地说:“你刚才也打人了,警察来了你也走不了。”   “没关系,”迎岚一点不带怕的,“我犯了错愿意接受惩罚,正好我后面就是医院,刚才被我推了的人可以去验验伤,该赔的我赔。”   不过是摔了一跤,皮都没有破一点能验出什么来?记者们见她态度强硬,自己反倒软了下来,没有人再出口抱怨或反驳,算是默认了她的安排。   “行了,你,”迎岚随手点了一个人,道,“想问什么赶紧问。”   作为第一个被点到的,那个记者莫名地竟有点小激动:“请问李小姐,关于网上说你意图插足艾心诺的感情,你有什么解释?”   “为什么叫我来解释?”迎岚霸气地说道,“谁说的你问谁去。”   记者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可是照片里面拍得清清楚楚……”   “你只有一个问题,该下一个了。”迎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随手又点了一个人。   “请问李小姐,视频中你推了艾心诺,此事是否属实。”这个记者也是有些小心机了,视频中拍得清清楚楚李迎岚确实动了手,如果她否认的话必定引起网友的热议,这样他们就有了热度。而如果她承认的话,那就更好写了,虽然他不觉得她会承认。   谁知道迎岚很痛快地点头,道:“对,是我推了她。”   记者顿时激动起来,吧啦吧啦地倒出一连串的问题:“你为什么推她?是不是像网上说的一样被她发现你想勾~引她的朋友被发现了,所以才恼羞成怒?还是因为你妒忌她?”   “你问题很多?”迎岚不答反问。   这人正好是之前被她用发夹扎了穴道拆穿了装受伤的人,此时她冷嗖嗖的眼神飘过来,顿时把他镇住了,被扎过的地方突然有点隐隐作痛。他有点后悔问得太犀利了,忘了面前的人可是个大佬啊!   “我可以破例多回答你一个问题,”迎岚施舍一般说道,“推她是因为她陷害我,还诅咒我爸妈。”   众人哗然,一时兴奋得又想举着话筒往前怼,但是在大佬飘过来的眼神中又冷静下来——惹不起,惹不起,还是等点名吧。   迎岚也没令他们失望,很快又点了一个人,被点到的记者像是中了大奖一样高兴不已:“请问李小姐,关于刚才的说辞,你有什么证据吗?”   “找证据不是应该你们媒体做的事吗?”迎岚反问道,“难道你们做报导之前都不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吗?”她一副这届媒体不行的样子,失望地道,“现在的媒体做报导都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第27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5   一群记者面面相觑,的确就像她说的一样,媒体有如实客观地报导的责任和义务,不得隐瞒、夸大和带有主观推测性评判。可是他们是娱乐新闻啊!   如果每发一篇稿子都要小心求证的话,新闻都变旧闻了,还发什么发?而且哪有人和娱乐新闻较真,追着他们要证据的?只是明明之前习惯了的事,现在当面被怼了,良心突然有点痛怎么回事?   迎岚可不管这些人心里的九曲十八弯,按自己的节奏继续点人。   “李小姐,你住院这么久,万先生来看过你吗?”   “万天宇那个渣男骗子,以后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一次打一次。”迎岚之前态度虽然不怎么好,但也只是冷了些,现在却直接变成低气压,说话都是咬着牙根的,双手十指收紧,一副炸了的样子。   有眼尖的看到她手中的不锈钢保温杯竟然随着她用力开始变形,顿时发出“渥草”的声音,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方才提问的记者自然也看到了,他小心翼翼地盯着那双纤纤十指,十分担心下一秒它们就落在自己头上——头会炸开的吧?   即便心里很害怕,他还是坚强地挺住了,还勇敢地抛出了他的问题:“请问你为什么说万先生是渣男?他欺骗了你什么吗?”   本来他以为面前的女孩子会想要倾诉的,而不管她说什么,只有写出来都是曝点。然而大佬就是大佬,哪能轻易被人看穿?   迎岚直接说道:“不想提他,今天我不想再回答问题了。”她说着轻轻地把手中的保温杯往垃圾桶里一扔,很准确地丢在了桶身上,铁制的垃圾桶顿时凹陷下去,保温杯深深地嵌进去,只留了一个杯盖在面上。   “哎呀!”迎岚假模假样地惊呼一声,“不小心用力太大了,你们要帮我作证啊,我不是故意的,损坏物品我会照价赔偿的。”   怎么这语气听上去像是“不小心捏爆了你的头真对不起,不过我会给你赔偿的”?在场的众人忍不住齐齐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脑中都只有“可怕”两个字。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迎岚“亲切”地问道。   一群记者条件反射地一起摇头,整整齐齐的。   “好吧,那我回家了,再见!”迎岚就像邻家小妹一样热情地冲大家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车走了,徒留一群人默默地目送她们远去。   医院的一幕很快就被路人发了出去,因为点击少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多的议论,但是等到娱记将新闻发出去后,网上又炸了,果不其然引来的全是一片痛骂。   【某些人也太不要脸了,当小三不躲起来,还跑来丢人现眼,三天两头地上新闻,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想的?】   【要脸怎么会上赶着当小三?而且她还是想当小三当不了,万公子早在新闻刚发出的时候就发布声明了,人家一生只爱一人,这辈子认定了艾心诺。不过她现在的确没有脸,都毁容了,老天爷总算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1,这张脸只看照片都能吓得我做噩梦,也不知道见过真人的会怎么样?辛苦记者同志和摄影大叔了。】   【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况且人品还有问题。】   【心疼我心诺,自从被小三推倒之后一直没见过她,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话说相关部门为什么没有行动?打了人不关起来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处走,怕不是有什么关系吧?】   【事情发什么都二十来天了,我甚至没有见过她道歉,现在做小三的都这么嚣张吗?】   【所以老天爷看不过眼亲自惩罚她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但是等到很多人看了内容和视频之后,网上的风向却慢慢变了。   【虽然我很痛恨小三,但是这个小三的画风怎么好像有些不对?说话又直又刚,而且力气好大啊!最后保温杯嵌到垃圾桶里那一幕,那些记者脸都吓白了吧?】   【神他M的“我犯了错愿意接受惩罚”,还叫去医院验伤她赔钱,她倒是敢赔了,那几个记者敢验吗?一看就是假摔,一点都不专业。】   【这些狗仔也太过份了吧?追新闻我能理解,但是他们居然把医院大门堵了,刚看到一个病人站都站不直了,家属气得大吼大叫也没人理,好在李迎岚把他们都骂出去了。虽然我也讨厌小三,但还是要给她做的这件事点赞。】   【哈哈哈哈,那个假装受伤的记者表演好浮夸,只是被发夹戳了几下就跳起来叫杀人,他是李迎岚找来的托吗?】   【总感觉李迎岚不像之前新闻说的那样,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迎岚力气那么大,如果真的推艾心诺的话,以她那个小身板大概率会飞出去吧?】   【喂!楼上的不要内涵我心诺,视频拍得清清楚楚,就是她动的手,而且早就有大神鉴定过,不是借位,没有剪辑拼接。小三自己都承认推人了,你还帮她说话,是不是自己也是小三?】   【这是艾心诺的脑残粉吧?只是说句公道话就把人家打成小三,你有什么证据吗?】   【找证据不是应该你们媒体做的事吗?略略略,忍不住就用李迎岚的话接下去了,有毒。】   【哈哈哈哈~~霸气十足,如果每个被采访的人都这样,娱记要疯。】   艾心诺这些天心情一直很好,她根本没有昏迷,进了娱乐圈以后学到了不少东西,要找个看上去摔得很重实际上一点事也没有的角度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网上的视频和照片都是她叫人发出去的,又请了水军下场黑李迎岚他们一家,之后她就躲了起来,一边好吃好喝地养着,一边等网上的事情发酵,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事情的走向也和她预计地一样,看到李迎岚被网友骂得不敢冒头,还被学校处罚,李氏药业也被联合抵制,股票一路飘绿,她就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本来她打算等再过两天,热度没有那么高了,就站出来表示原谅李迎岚对她做的事,既可以炒一波大度的人设,又可以拉踩一番李家,谁知道两父女那么巧就出了车祸。   李鸿远残废了,李迎岚毁了容,就连天都看不过眼要帮她报仇!艾心诺高兴得差点没对天大笑三声。因为车祸网上的热度再次起来,她也就没急着露脸,想等热度下来了再出现,正好她要准备接下一部戏了,到时候她人美心善的人设立住了,身上又自带热度,签约的时候片酬可以多要点。   所以艾心诺就继续躲着关注着网上的消息,原本形势一片大好,网上全都在痛骂李家人,还有担忧她的安危,甚至有人专门去为她上香祈福。   本来她都打算这两天就“伤愈复出”,谁知道这个贱女人脸变成那个鬼样子,居然不藏起来还敢露面,这些网友也是,居然帮一个小三说话!   这时候艾心诺已经忘了,李迎岚根本就是被她设计成小三的,反而理直气壮地埋怨网友。急急忙忙地联系水军下场控评,等到网上对李迎岚又是一片骂声,帮她说话的都被怼得不敢冒头之后,艾心诺才化了一个虚弱的妆,录了一条视频发在微博上。   视频中艾心诺穿着医院的条纹病员服倚靠在床头,宽大的衣服衬得她瘦弱不堪,长发披散在肩上,嘴唇泛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明明很难受了,声音像猫叫一样可怜,却还大度地表示李迎岚只是年轻不懂事,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请大家原谅她。   网上如她所愿地沸腾了,网友一边表示心疼艾心诺,一边骂李迎岚不干人事,她布满伤痕的脸也被做成各种表情包在网上流传。   然而网上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对李家人造成太大的影响,经过近六个小时的跋涉,迎岚与父母回到了家中,哥哥李昊苍虽然一身疲惫,但却在他们回来时强打起精神迎接。   “爸、妈,迎岚,一路上累了吧,张嫂已经做好了晚饭,先吃一点再去休息吧,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聚到一起了。”目光触及妹妹疤痕交错的脸和父亲缺失了的双腿,李昊苍强忍着悲痛,尽最大努力露出笑容,却不知道他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行了,你小子收起你那副难看的样子,我是残了,但是还没有废,我们一家人先吃顿团圆饭,之后你给我到书房来,汇报一下公司最近的状况。”李鸿远首先不乐意地将儿子训斥了一番,亲眼见到女儿在医院怒怼记者那一幕,再看儿子他就有些怒其不争了,遇到点事就摆出这副死样子,连个女孩子都比不过,真是丢人现眼!   谢以云笑了笑,没有拆穿丈夫之前坐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一群记者围住追问,向来铁铮铮地汉子差点没哭出来。 第28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6   李氏药业现在的情况是真的不好,先是从娱乐圈引发的事件受到攻击,后又陷入吃回扣炒高药价的丑闻里,虽然警方已立案调查,但因结果迟迟不出,民众情绪激愤,许多人开始自发地抵制李氏药业旗下的药品。   股票几乎每次收市都跌停,药品卖不出去,原材料商追讨货款,这种情况下别说初入公司的李昊苍,便是李鸿远在了解公司的现状后也一愁莫展。   回到家三天后,李鸿远已经做好了破产的准备,夫妻两人开始清点名下的财产,现在住的家是保不住了,好在从儿子小的时候他们就有在为他存基金,女儿回来之后他们又为她置下了几套房产,一家人以后也不至于没住的地方。   “还是夫人有远见,为夫能娶到你当真是三生有幸。”李鸿远坐在轮椅上乐呵呵地说。   经过医院那一遭,他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心态好得不要不要的,每天积极地吃药恢复,气色和刚回来时大不相同,即使眼下要保不住父母留给他的公司,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瞎说什么,孩子还在呢。”谢以云啐了他一口,双颊微红。   李昊苍:“……”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吃父母的狗粮什么的……   公司都要破产了,为什么两老还有心情打情骂俏?最近一直都在自责于太无能没法挽救公司的李昊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只是破个产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个子高的顶头呢!   低头喝了一口水,李昊苍努力当父亲对母亲说的甜言蜜语都是耳边风,不过他算是了解当年老爸是怎么追上老妈的了。   迎岚下楼时见到的就是恩恩爱爱腻在一起的父母,和另一边佛系的哥哥。   “爸妈,哥哥,”迎岚手中拿着一盒药膏和一页配方,说道,“我做了点东西。”   “是什么?”见回到家三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吃饭从不出来的女儿在这时候出现,两夫妻也顾不得秀恩爱了,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   “去疤的,”迎岚说着把药膏和配方都递过去,“像我脸上的伤疤,只需要擦上一个月左右就完全没有痕迹。”   “是真的吗?”三人惊疑,不是他们不相信女儿(妹妹),实在是她说的效果也太逆天了,她脸上的虽然都是划伤,但伤口太深,创面又大,现在市面上没有任何一款去疤药能做到完全不留痕迹,最多只能淡化,想要恢复还是需要整容修复,甚至需要不止一次。   而且虽然家里做的是药品公司,母亲是医生,哥哥也是学医,但迎岚大学上的却是计算机系,也就这几天回来后看了些医药方面的书,突然就说做出了一款新药,还是治她自己伤的,这事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女儿(妹妹)该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心理上出问题了吧?三人用眼神默默地交流。   该怎么跟女儿(妹妹)说她的想法是异想天开,又不会伤害到她?   在线等,挺急的。   “是的。”迎岚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没有管亲人们的眉眼官司,直接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开始录相,先把布满疤痕的脸全方位展示了一遍,说了句“第一天”,然后开始往脸上涂药膏。   谢以云着急想拦,却被丈夫止住了,李鸿远将女儿给的配方递了过去。   李昊苍好奇地凑过来,两人都是懂医的,粗地略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有几味修复伤口的药材,其他的也都没有损伤,照着这方子做出来的药膏即便没有太大的效果,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三人顿时不担心了,静静地看着女儿(妹妹)把自己整张脸涂得惨不忍睹,因为她做的药膏是深褐色的,脸上伤疤又多,这么一涂上去就像往脸上抹了混了奇怪东西的泥一样,既难看又有点恶心。   迎岚没有注意到家人们无奈的目光,即便注意到了她也不在意,她可以把药膏做成透明的,但是她觉得没有必要。   不紧不慢地将每一条疤都涂上厚厚的药膏,迎岚关闭摄相,抽了张纸一根一根地将手指头擦干净,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原本小透明关注只有小猫三两只的微博在最近足足涨了近两千万的粉丝,虽然全是黑粉,刚点进去的时候因为大量的信息竟然卡住了,她只好将手机放在一边,等它反应过来。   赵昊苍见此赶紧劝道:“迎岚,那些人嘴巴没洗干净,你别去看了。”他眼中的担忧很自然地流露出来,虽然与他一同长大的是艾心诺,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妹妹相处得并不多,但是或许是血缘的原故,他打刚见面就觉得这个妹妹特别亲切。   又因为自己锦衣玉食地长大,而妹妹却打小就在外受苦,对她向来十分疼爱。如今妹妹容颜名声俱毁,又在网上被人辱骂,而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拦着她不看、不听。   真的是很窝囊!   “哥哥放心,我不会看的。”迎岚对他笑了笑,微博登上去后果然没有去看评论,而是直接进入后台关闭了评论功能,然后将刚才拍的视频点击上传,再退出关机,一气呵成。   “你这是做什么?”没来得及阻止的李昊苍目瞪口呆。   “我在打广告啊!”迎岚笑道,“艾心诺好心给我引来了这么多流量,不用白不用。”   “你就这么有信心?”这次问出声的却是李鸿远。   迎岚捏着手中小小的药膏盒子,说道:“只要一个月,人们会争着抢着来买它。”   “好!”李鸿远习惯性地一拍大腿,哪想到用力过大扯到伤口一阵剧痛,但他坚强地忍住了,“不愧是我李鸿远的女儿,够自信!”夸女儿顺便夸了自己之后转头看向儿子,“昊苍,你去准备起来,一个月后把它推出市场。”   “爸爸,你来真的?”李昊苍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们公司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到。”而且迎岚做的这个东西,虽然他也心疼妹妹,但是一个不懂医的人看几天书就做出来的药膏,没有毒害已经很不错了,照妹妹的说法还有非一般的神效,真的是想信也不敢信啊!   李鸿远直接拍板:“你把那些冗杂的产业该抛售的都抛售了,该关的都关了,死撑都要撑满一个月。”   李昊苍虽然不认为妹妹做的药能有什么效果,但想想公司反正也就那样了,便也没有争辩:“好吧。”   谢以云一直没有说话,等女儿说困了回房休息,儿子又去了公司,才忍不住问起老公:“鸿远,我看迎岚的药方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很常见的药材,难道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确实很普通,估计没什么太大的效果,”李鸿远摇摇头,说,“我联系了之前杨老弟介绍的那个整容医生,那边大约过一个月左右有空档,到时候我们带迎岚去给她看看。”   谢以云不解地问:“那你刚才还……”   “我那不是看迎岚信心十足不忍泼她冷水嘛,而且昊苍这小子最近死气沉沉的,给他找点事做也好。”李鸿远说着一摊手,“反正公司已经这样了,破产是迟早的事,现在怎么折腾都没关系,既能宽慰女儿,又可以让儿子在逆境中涨点经验,何乐而不为呢?”   谢以云恍然大悟,随后不忍道:“可是等一个月后效果不好,迎岚得多失望啊!”   “等到时候整容医生那边就有空档了,我们正好带她去做手术,她就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了。”李鸿远得意地说道。   谢以云这才明白老公打的什么主意,笑啐了他一口,道:“就你鬼点子多!”   “那是,”李鸿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然当然怎么能在你的一众追求者里脱颖而出呢?”   “油腔滑调!”谢以云笑着捶了他一下,多日来皱着的眉头总算舒解了些,却没有看到老公诡计得惩的表情,他这可是一剪三雕!   笼罩在李家的阴霾渐渐散去,而迎岚发布出去的视频不出意料地在网上再次引起轩然大波,她的微博粉丝近两千万,基本上全是黑粉,以往不发博都天天有人在下面喷,这次一发博简直像捅了马蜂窝一样。   李家人最多觉得她脸上涂成那样有些搞笑,但其他人看了却被恶心得不清,很多人看不到一半就准备开喷的,但是一瞧,居然评论不了了!   黑粉们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当然不!他们立马转移战场,你微博下不能发是不是?那我可以去别的地方发啊!于是艾心诺的微博下出现了许多@她的人,各大论坛上也出现了许多讨论这个大奇葩的贴子。   是的,对于大部分网友来说,李迎岚就是个大奇葩,一般人毁容了都恨不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辈子不出来,她偏不!不仅大大方方地任由记者采访,还专门拍个擦药的视频放出来,还擦的是那么恶心的药。   一时间网上骂李迎岚的人不知凡几,不是说她丑人多作怪,就是骂她不知廉耻的小三,最后干脆得了个名号,史上最丑最恶心小三。 第29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7   迎岚把视频发上去就没有再关注网上的事情了,反正猜也猜得到现在引来的不是嘲讽就是谩骂,这些对她来说没有丝毫影响。而且只需要一个月,这些人自然就骂不出来了,她对自己开的方子有信心。   其实做那些药根本要不了三天那么久,只不过她总不能突然就拿出个神效的药方出来,三天的时间虽然短,可总要看看书做做样子的。   而且父母哥哥都疼她,即便有所怀疑,但是用自己是个天才这个理由勉强也能敷衍过去,况且以后她想做的事情将会更加“天才”。最主要是李家已经等不起了,她总不能真的看李氏药业破产吧?   李迎岚原本读的是计算机专业,迎岚对现代化的东西恰巧很感兴趣,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每日涂药膏,然后拍视频放到微博上之外,便全身心投入进去。   李家人见她总将自己关在房里,时不时就来看一下,发现她总是在以飞快的速度翻书,而且家里从每二天开始便成箱成箱地收到专业性的书籍,一开始的担心就变成了莫名所以。   “妹妹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一家人挤在门缝里偷偷地看着屋内的女孩,见她面无表情地扫视完一本书,又非快地拿起另一本,李昊苍小声地猜测。   “这么快的速度,字都没有看清吧?”李鸿远反驳,“能找到什么?”   “那是在做什么呢?”李昊苍胡乱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猜测,“总不会是在看书吧?”   “都说了这么快的速度字者看不清了。”李鸿远鄙视地看了一眼儿子,似乎在说“你这么蠢怎么是我儿子?”。   李昊苍气得肝疼,作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问他:“那爸爸你说妹妹是在做什么呢?”   李鸿远沉思了片刻,认真地说道:“不知道。”   “切!”李昊苍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说不定真的在看书。”一直默默观看的谢以云突然出声。   “不可能吧!”两父子受到了严重惊吓,瞪大了一模一样的眼睛。   门口的动静并没有瞒过迎岚,但她就当作不知道一样继续翻书,她的神识极为强大,学习速度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基本上看一眼便可以记下一页书的内容,并且将之融会贯通。   计算机相关书籍很快就被她消化掉,她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两天,又转而看起西医和机械方面的。李家人悄悄地盯了几天,见她虽然沉迷于翻书,但每天早睡早起,准时吃饭,清晨还会去跑跑步,精神很好的样子,便也放下心任她去了。   转眼二十来天过去,每天都不余遗力黑迎岚的网友今天突然没那么积极了,贴吧原本黑她的贴子也慢慢歪楼了。   【突然有点想问李迎岚用的祛疤药是什么牌子。】   【妈呀!其实我昨天就想问了,但是之前骂了她那么多,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上个月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小腿上划了老长一条口子,可丑死了,害得我现在都不敢穿短裙了。】   【我额头上小时候的陈年旧伤,不知道这个药有没有用?】   【我也有,小时候被狗在大腿上咬了一口,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吓人得很,要是有用就好了。】   【我身上也有被狗咬的,不过我的伤在屁股……】   【不知道这个药烫伤的有没有用?】   【纹身能祛吗?想去参军,可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   【明天准备剖腹产,好害怕像闺密一样肚子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疤,这个去疤药我也想要!】   ……   一大堆人开始诉说起各自身上来历奇怪的伤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几乎没人愿意身上有疤的,即使在别人看不到的位置也恨不得通通消失。   部分男人倒是没那么在意伤痕,但是太难看或位置太引人注意的还是想去掉的。一些年纪大了不在意这些的自己倒没什么需求,但是他们有年经的后辈呀!   不怪他们这么激动,实在是迎岚每天发出来的视频太令人震撼了,一开始她脸上的伤是近黑色的,横七竖八的狰狞可怖,可过了几天就没那么显眼了。   有人将她拍摄视频第一天起每天的面部图像截图,放在一起看就像PS用了淡化效果一样,一天比一天淡一点,过了二十来天,如果不是把脸凑近了镜头放大看的话,几乎都看不见了。   而且李迎岚本来就长得很漂亮,一张美人脸和一张毁容脸摆在一起对比,那视觉冲击真是不一般,甚至有些人都在幻想自己祛疤后也会变得特别美了。   一开始只顾着讨论什么伤疤能不能去掉,后来一个回复突然提醒了他们——   【就算有用又怎么样?李迎岚的微博评论都关了,我们到哪里去问她牌子?】   发自灵魂的拷问,简直会心一箭!   【而且我们之前骂她骂得那么凶,现在跑去问她,她肯说吗?】   又一箭!   【再说效果这么好的药肯定很贵吧?知道牌子也买不起,还不如不知道。】   一箭接一箭的,网友们都不好了,贴吧很久都没有人回复,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才有人弱弱地回贴——   【我现在道歉有用吗?】   【楼上的不是吧?跟个小三道歉!为了一个祛疤药,你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吗?】   【小三死全家!反正我就算丑一辈子也不会向小三低头!】   【不就是几条疤吗?又不会要人命,至于这么卑微吗?】   【就是,去整形容美容的地方又不是不能做,脸皮都不要了。】   【楼上的说得轻松,我有个堂妹前年脸上刮掉了一块肉,当时用了祛疤药也没太大效果,家里本来不富裕,这两年好的工作又找不到,哪里还有钱去整美?】   【说不定这个药比整形还贵呢。】   【反正也是问问,万一负担得起就不用再继续挨了。】   【这个药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有些人就吵吵着要去跪舔了,如果真有效果那么好的药,怕是早就出名了吧?我看这些视频都是李迎岚弄出来的,化妆技术好了不起啊!】   【楼上的瞎了吧?那么近距离拍的,脸上毛孔都看得见,有没有化妆你看不出来?】   【顶楼上,应该不是化妆。】   【你们说这个药会不会是李氏药业的新产品啊?毕竟他们家本来就是做这个的。】   【丧良心的奸商粗滚!】   【坚决抵制不良奸商!】   【虽然我也很痛恨炒高药价吃回扣的事情,但是这个药还是好想要啊……】   【警方不是还在调查吗?也许人家真的是冤枉的呢?】   ……   而在贴吧吵成一团的时候,已经有人鸡贼地摸到李氏药业的官网上求药了。   李昊苍收到消息时一点也不意外,前几天在亲眼见到妹妹脸上的伤疤淡化得差不多时他就已经有所预料,这个药必然会火!那时候他就开始在网上悄悄造势,对比图就是公司的公关团队放上去的,今天再顺势引导一波,成了!   有条不紊地将一系列安排传达下去,李昊苍只叫人做新药上市的准备和生产,官网上来问的人一概不理,只等事情慢慢发酵。   这么不闻不问几天,官网上留言的越来越多,等到迎岚发出最后一个视频表示已经康复了之后,李氏药业的官网都被挤卡顿了。   主要是迎岚恢复得太好了,那些丑陋的伤痕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样,安全不留痕迹,皮肤也没有出现两种颜色,甚至连细细的绒毛都长出来了,就像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   这时候李昊苍也没有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在官网上发布了消息,李氏药业新上架了系列祛疤系列产品,针对划伤、烫伤、烧伤等等有不同的药。一个月一个疗程,新伤仅需一个疗程,一年以内有伤有效,需要的疗程各不相同,陈年旧伤可以去医院去皮后使用。   最重要的是一个盒仅需要一千块!而一盒药对于手指长的伤疤足够使用一个疗程,相对于动则数万的整形费用,简直是白菜价!   这款被命名为“复容”的祛疤药不出意外地火了,因为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李氏药业甚至连宣传费都省了。大批的订单飞过来,李昊苍一边忙得团团转,一边在心里幸灾乐祸,不知道艾心诺知道了之后会不会被气死?   艾心诺确实快被气死了,她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布下了这个局,谁知道才过去了两个月就被轻轻松松地化解了,最可恨的是李迎岚的脸居然好了!   前段时间万天宇带她回万家见父母,一家人对她满是挑剔,特别是万天宇的妈妈之后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给她使绊子,想逼她离开儿子,弄得她整天疲惫不堪,只有想到李迎岚的惨状才能开心一点。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居然翻身了!   李氏药业公布药品的发明人是李迎岚,那个女人的能力她还不知道吗?肯定是李家人想为她洗白才把功劳堆到她头上的,可是这种小把戏居然有人相信。   网上那些人忘记了之前骂得最凶的就是他们,现在转头夸起她有才华,居然还有人到她的微博下来问她当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30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8   误会是不可能有误会的,永远都不可能!   艾心诺呕得几乎吐血,却不好正面回应,这时候替李迎岚说好话不但不能达到抹黑的效果,说不定一不小心还帮着洗白了,可是说她坏话的话,之前立下的人设就站不住了。   最后她只好在微博上发了条模棱两可的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做人不必要计较太多,如今的我只想好好拍戏,给喜欢我的人呈现更多的作品。”,既表现了自己大度不计较,又捶实了李迎岚做过的事情。   心疼她的粉丝再次大骂起李迎岚,艾心诺买了水军下场,网上再度掀起血雨腥风,李迎岚的就学履历被曝光,从头到尾没有一点跟医学沾边的,感觉受到愚弄的网友们再次把李氏药业的官网刷爆了。   不过这些并没有影响到李家人,“复容”的销量依然遥居榜首,公司的股票也一直在回暖,骂就骂呗,反正也不会掉块肉,只要不去看就像没发生一样。   而且这些人现在骂得凶,等过一段时间又是他们自打嘴巴了,李昊苍淡定地等着看那一幕。作为李氏药业现在的当权人,他对这个妹妹已经不是佩服而是敬仰了。   谁家的女孩能够只看几天医书就做出一款远超市面上同类效果的药膏?谁家的女孩可以凭自己手工做出来台电脑,比他在市场上购买的最高配置的运行还快?   服了,服了,所以当妹妹说要建个实验室的时候,李昊苍毫不犹豫地就尽全力支持。要买机器?刷我的卡。要找材料?天涯海角哥哥也给你弄来。要我帮忙?没问题哥哥现在闲人一个。   呃,好像不怎么闲,但是爸爸都康复得差不多了,公司的事他接手就好了,老总又不用亲自上生产线的,管理公司而已,儿子相信爸爸你没问题!   打了鸡血一样的李昊苍和妈妈一起给妹妹打下手,当天就差点给跪了,这不是他妹妹,这是神吧?原本知道迎岚想做的项目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花个十年、二十年他都没意见,可是现在康康、康康!   妹妹居然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理论和电脑建模,他和妈妈需要做的只有帮助她将之从虚拟的搬到现实中来。虽然这也要不少时间和大量的工作,但是,迎岚的理论并不是异想天开,而是经过无数次精密计算实施有效的!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做出来,就确实有用。   李昊苍趁妈妈背转过身的时候挨到妹妹身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她:“来,悄悄告诉哥哥,你是不是什么仙人下凡历劫来了?”   迎岚心中一跳,差点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可是李昊苍不等她回答已经先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傻了,刺激大发了,妹妹是天才啊!天才中的天才!”说完又自顾自地开始傻笑。   “……”   迎岚心情复杂地看着哥哥,第一次清晰认识到什么叫做“二货”。不过李昊苍二是二了点,专业知识还是挺扎实的,毕竟是凭自己能力考去国外名校,虽说最终因家里的原因没毕业就回来了,但该学的东西都学到了。   再加上有从医经验丰富的谢以云,迎岚的项目进行得很顺利,艾心诺找上门来的时候三人正逗着装上了仿生机械义肢的狗狗。当然,逗的是李昊苍,迎岚和谢以云都在认真地观察记录。   “她来做什么?”李昊苍不悦地皱眉,“让她滚!”   张嫂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她当然不会真的叫人滚,而是好声好气地说太太她们不方便见她,请她以后预约了再上门。   艾心诺本就是拼着挨骂才来的,没想到却连人都没有见到,自然不甘心就此离去,只柔柔弱弱地说:“谢谢张嫂,爸爸妈妈和哥哥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我再等等,说不定他们气消了就愿意见我了。”   那语气软软地吓了张嫂一跳,她在李家服务了也有十来年了,差不多是看着艾心诺长大的,关系却并不怎么亲近,主要是小女孩从小就有点公主牌气,对她们这些在家里做事的人可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   “艾小姐愿意等就等吧,不过我却不敢请你进去坐的。”说着张嫂就关了门,听见外面的跺脚声撇了撇嘴。   她虽然年轻大的,但是没事也喜欢用手机上上网,自然知道网上那些事,加上李家人平时说话也没特意避开,所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在这里做事的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   要她说这艾心诺真真是个白眼狼,先生和太太心肝宝贝一样疼了她十六年,虽说后来发现不是亲生的,但也把她留在家里像以前一样照顾,谁知道她不但不感恩,反而联合外人欺负迎岚小姐。   两年前迎岚小姐多可怜啊!还不到十八岁的姑娘本来就很瘦,住院之后又生生地瘦了一大圈。太太那么坚强的一个女人都心疼得在背地里抹了不知道多少次眼泪,先生每天闷头抽烟,少爷匆匆从国外赶回来,从小就阳光的一个大男孩眼眶都红了。   就这样一家人也没有追究艾心诺的责任,只是将她赶了回去,没想到白眼狼终究是白眼狼,记仇不记恩的,这才过了两年,又开始兴风作浪。好在迎岚小姐争气,不然李家就真的垮了。   想到现在被网上的人追着骂的迎岚小姐,张嫂心中又是一耿,一群人云亦云的小人!那“复容”膏可是她亲眼见到迎岚小姐做出来的,可是她说出去居然没人信!哼!等小姐做出新的东西,吓死这帮白长眼睛的!   得知艾心诺赖在门口不走,谢以云只皱了下眉头说:“由她去。”便不再理会了,倒是李昊苍又凑到妹妹身边,悄声问她:“你猜那个女人又想做什么?”   迎岚看他一眼,走到电脑旁边,十根手指刷刷刷一阵令人窒息的操作,侵入李家周边几个监控调出画面指给他看。   李昊苍看着鬼鬼祟祟地躲在一丛灌木后面那个举着摄像机的人,双眼微微眯起:“这个女人果然又想搞事。”然后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对,我亲眼看见的,有人藏在小区绿化里面。”   “嗯嗯,上身穿黑色外套,下身穿灰色裤子,头上戴了顶深灰色帽子,很有可能是想做什么坏事正在踩点,你们快来点去看一下。”   挂断电话,李昊苍愤恨地看了一眼垂首站在家门外的女人,咬牙道:“也不知道哪辈子结的仇,摊上这么个恶毒的东西!”随后看向妹妹:“你电脑那么厉害,不能找点她的黑料吗?”   迎岚眨眨眼,说:“有的呀。”   “要是有她的黑料,我黑不死她,啊?什么,你有?”李昊苍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你有为什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迎岚莫名奇妙地看着他。   “好吧。”李昊苍用力地拍了下额头,以前听说天才都很怪,他还欣慰自己的妹妹无比的正常呢!没想到妹妹是奇怪地少根筋吧?“那你都有些什么?能不能把她捶死?”   “唔,”迎岚掰起手指头还始数,“漏税,片场欺负人,半夜进导演的房间,背后骂人,和万天宇哭诉我们都欺负她,买通我初中高中同学……”   “等等!”李昊苍惊讶地打断她,“这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都有证据吗?”   “前段时间学技术的时候顺手查的,”迎岚老老实实地回答,“有视频、照片、转帐记录之类的。”   “那你为什么不发出去?”李昊苍完全不能理解,“你知道网上都在怎么说你吗?”   “最近挺忙的,”迎岚理直气壮地说,“我知道,但是那些又不是事实,理会它做什么?”末了又补充道,“而且现在又影响不到公司。”   “好吧,我懂了。”李昊苍抹了把脸说,“我最近不忙,你把东西给我,我去发吧!”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妹妹是影响不到她现实生活就完全不管的,之前做“复容”药膏是为了帮家里,现在做仿生假肢是为了爸爸。   “嗯。”迎岚应了一声,利索地用U盘将东西拷出来交给他,多问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监控里两个保安已经揪出了躲在灌木丛后的偷拍者,其中一个保安见艾心诺形迹可疑上前询问,那女人指头李家的房子说了两句什么,李昊苍坏笑一声赶紧往楼下走去。   果然他才下楼就听到对讲机在响,对张嫂说了声“我来”,他走上前去接通,画面上很快出现艾心诺泫然欲泣的脸,和一脸无奈的保安同志。   “你好,请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唔,看不太清楚。”李昊苍故意说道,“麻烦你叫她凑近一点。”   门外的艾心诺愣了一下,马上惊喜道:“哥哥,是我啊,哥哥。我是心诺啊,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会疼我一辈——”   “不认识!”李昊苍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视频。 第31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9   艾心诺被保安客气地“请”出小区,心里的愤怒都快化成实质了,而她为了保持良好的形象还不得不尽全力压抑着,一直到上了车才气得狠狠地捶了下椅背。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以前还说什么要保护她一辈子,结果知道她不是亲生妹妹转头就换了一种脸色。艾心诺在心里咒骂着李昊苍薄情寡义,完全忘记了她刚被查出不是李家女儿时,正是这个“薄情寡义”的哥哥不顾学业的繁忙,每天凌晨十二点才能睡觉,还坚持了足足两个月睡前给她打一个小时的电话安慰她。   如果不是两年前她做的事情太可恶,跟她有着十六年感情的哥哥怎么会到现在见她一面都不肯?更何况她最近做的事,分明是想迎岚甚至想整个李家都去死!   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人,只看得到自己受的委屈,而看不到带给别人的伤害,更不会感念别人对她的好,就是俗话说的“记仇不记恩”。   “还有艾家那两个老不死的!”艾心诺原本娇好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居然威胁我要跟记者说两年前是我对李迎岚那个贱人不好,对亲生女儿比对外人都不如,要不是他们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受气?”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艾心诺看了眼来电显示,心中顿时一阵厌烦,却又不敢不接:“喂,爸——”   “你去给李先生他们道歉了吗?”通过电话传过来的声线,艾父显得特别冷酷无情。   艾心诺脸上一阵扭曲,最终只能强行忍住,带着口腔控诉:“他们都没让我进门,还叫保安把我赶出来了。”   艾父完全不为所动:“那你就继续去找!跪在他们家门口,直到原谅了你才准起来。”   艾心诺眼中满是愤恨,咬着唇低吼:“可是保安现在不让我进小区了。”   “那你就跪在小区门口!”艾父怒吼。   “爸——”艾心诺又气又急,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明明是李迎岚不知羞耻勾引我男朋友,我都没跟她计较,怎么到你这里却来怀疑我?”   “你住口!青青不是那种人。”即便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那边的艾父暴跳如雷。   “青青!青青!你就知道青青!”艾心诺彻底爆发了,冲着手机大吼,“她姓氏名字都改了,人家现在叫李迎岚,是李家的人,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凭什么信她不信我?”   “就凭你两年前做的丑事!”艾父一点没有怜惜女儿的心思,反而冷漠地质问,“我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也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李先生一家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但是你是怎么回报别人的?养了你十八年,你敢去害别人的亲生女儿!说你几句你就离家出走,你敢说网上那些事不是你弄出来的?”   “我就敢!”艾心诺被理直气壮地冲父亲吼回去,“是她李迎岚当小三插足我和天宇的感情,我还跟网友求情请他们原谅她呢!你说是我弄出来的,你有什么证据?你就因为两年前的事情就不相信我,难道我就不能改好,她李迎岚就不会变坏吗?”   “你——”艾父气得好一会没说话,连喘了几口气才以一副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不说别的,两年前的事情是你做的吧?为什么反而推到青青身上?现在都在说是青青害你不成反而害了自己,实际上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   “那是别人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艾心诺不以为然地说。   电话那头的艾父冷哼一声:“那你为什么不跟别人说清楚?”   艾心诺对这个父亲也死心了,冷冷地答道:“爸,我是公众人物,是明星,如果别人知道了我做过的事,我的前途就毁了。”   “你的前途是前途,别人的就不是了吗?我不管,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我去说,我不能让你再害青青了!”艾父感觉这个女儿确实没救了,一口气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爸!爸——”艾心诺连声大吼,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机械的“嘟嘟”声,她气得差点摔了电话,但是想到艾父可能会做的事情,最终忍住了气拨出另一个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哭诉,“天宇,我爸要害我……”   “怎么了宝贝?”万天宇的声音柔得似要滴出水来,“不要怕,万事有我。”   没错,天宇那么爱她,又那么有本事,肯定能帮她的。艾心诺安慰着自己,心情很快平复下来,用带着哭意的声音撒娇:“我真可怜,亲生父母偏心养女,养父母又偏向亲生女儿,谁都不管我,谁都不关心我,谁都不要我。”   万天宇最吃她这一套了,心中顿时又爱又怜,软着声音哄道:“乖,别哭了,别人不要我要,告诉我怎么回事。”   先不说艾心诺怎么跟万天宇哭诉,这头艾父挂了电话,艾母窥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心诺怎么说?”   艾父气得大吼:“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把昨天那个记者的名片给我,我同意采访!”   艾母迟疑地拿出名片:“他爸,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心诺的名声可就全都毁了,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我倒宁愿没有这么个女儿!”艾父怒骂,“坏了良心的狗东西,你看看她做的这些事情,李家怎么对她的?她又是怎么回报的?人家养了她整整十八年还这样,我们没养她,你还指望她养老?指望她还不如指望青青!”   “青青这孩子念恩啊!”艾母念及养女的好,不由地感叹,“她怎么就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呢?”   李迎岚回去李家这几年逢年过节都给艾父艾母寄送礼物,大学放假还会来看他们,就连以前算是苛待了她的艾爷爷和艾奶奶,一年到头也不忘添点新衣、送点补品。   而他们的亲生女儿呢?艾心诺在李家那两年哪次不是他们主动联系她,就这样还爱理不理的,这两年跑出去后甚至一个电话也没往家里打过,如果不是偶然在电视看到,他们还不知道她当了明星呢!   “不能任由她毁了青青的名声!”艾母忆及往事,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两人打电话联系了前两日找上门来的记者,那姓黄的记者听说他们愿意接受采访,顿时高兴得不得了,连声保证马上订机票飞过来,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挂了电话,艾父艾母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并不好受。虽说艾心诺做下天大的错事,但那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揭发亲生女儿做犯的错,他们怎么会不心痛?   甚至他们还在想,如果女儿肯打电话服软,愿意继续去李家道歉的话,他们拼着做不守信的人也要回绝了黄记者。   然而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电话一直放在那里,直到记者上门也没再响起过。夫妻两人死了心,也没有心思打扮,就穿着一身难看的工作服坐到了镜头前。   黄记者三十来岁,跑新闻有十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皮肤较常人略显粗糙了些。他上来先介绍了一下夫妻两人的身份背景,而后话题自然地转到今天的正事上:“网上最近疯传的两位主角,一个是你们十六年的养妇李迎岚,一个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艾心诺,我想问关于她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你们两位知道多少?”   事到临头了艾父也没有犹豫,直接道:“我也是听工友说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其他的我不是太清楚,但是两年前确实是心诺结交的朋友把迎岚打得重伤住院,足足养了半年才好。”   黄记者似乎有些吃惊,追问道:“你确定吗?据我所知有她们的同学匿名发帖,说的和你说的可不太一样。”   “那个人根本是胡说八道!”艾父气愤地说,“迎岚这孩子打小就乖巧懂事,心诺又没有碍到她什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艾心诺又是为了什么要针对李迎岚呢?”   “这也怨我,”艾父长叹一口气,道,“如果当年看好一点,两家没有抱错孩子,心诺打小跟在我们身边长大,也不会在真相大白的时候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   “怎么能怨你呢?”艾母心中有结,一直不愿意出声当着观众的面说女儿的不是,这时候却忍不住争道,“怪我这个做妈妈的,亲生孩子都看不出,十月怀胎啊!她在我肚子里呆了那么久,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艾母是真的怨自己,如果当年小心一点,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她的心诺平平凡凡地长大,即使享不到多少富贵,但也不至于移了性情。想到现在她身为妈妈,却要在电视前的所有人面前指责自己的亲生女儿,忍不住埋着头轻声哭泣。   “这么说艾心诺是嫉妒李迎岚,才会针对她了?” 第32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10   艾父艾母都抿着嘴没有接话,虽然为了养女和良心公布事实的真相,但是被当众道破亲生女儿的小心思,到底还是难堪的。   黄记者也没有为难他们,转而问起他们为何会站出来为李迎岚作证,毕竟艾心诺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我们只是不想良心不安,”回答的仍然是艾父,“李家好吃好喝地养了我闺女十多年,当年发生了那件事也没有追究,我不能任由外人乱说,坏了他们的名声。”   “那你就能坏我的名声吗?”一道愤怒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黄记者被打断了采访却也不恼,眼中反而透露出兴奋,因为来的人正是事件的主角之一——艾心诺。他赶忙对摄像师打眼色,摄像师默契地调转镜头,给站在门口的人来了个特写。   “爸、妈!”艾心诺面色惨白,一双大眼睛中盈满了泪水,身形摇摇欲坠,“我知道李迎岚跟着你们生活了十六年,你们喜欢她多些我能理解,但是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你们怎么忍心为了她就颠倒黑白,逼我去死?”   艾爸艾母虽然站出来指认艾心诺,但心中不是没有纠结和愧疚的,特别是亲眼看到她大受打击的样子,艾母甚至都想拜托记者不要将今天的采访放出去了,只是随着她说出来的话,两人的心再度冷淡下去。   这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认错,甚至还想倒打一耙。他们夫妻虽然穷,但是自问一直本本分分的从没做过昧良心的事,李家夫妇也都是厚道人,怎么生养出来的女儿却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同呢?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逼人去死?”艾父冷漠地看着亲生女儿,只感觉她的哭泣也是惺惺作态,“两年前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学校也是给了你处分的,这些事只需要去打听一下就清清楚楚。”   艾心诺哭得更可怜了:“李家财大气粗,在X市谁不给他们几分颜面?别人只看结果就把坏事都推到我头上,好不容易有几个人肯暗中替我说话,结果我的亲生父母却连外人都不如,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说着说着突然跪在地上,柔弱的脸上满是祈求:“爸、妈,你们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我不求你们对我像对李迎岚一样好,只要你们实话实说,这也不可以吗?”   “我们说的就是实话!”艾父见她当真死不悔改,对这个女儿彻底死心了,“我嘴巴笨说不通你,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样丧良心,小心遭报应!”   艾心诺闻言如丧考妣地僵在原地,那心如死灰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不免心生同情,可艾父艾母却艰难但绝情地扭过了头。   “两位,”黄记者突然出声打断了一家三口的对峙,“其实在来的跑上收到了一张截图。”他说着拿出手机调出页面给艾父艾母看,“今天下午两点十八分,有人往艾先生的帐户里存了一百万,而在此之前五分钟,艾先生打电话给我说愿意接受采访。”他说着,面色严肃地看着一脸惊讶的艾家夫妇,“这是怎么一回事,两位是否有合理的解释?”   “怎么会呢?”家里的钱一向是艾母在管,她对了下图片上的帐号,确实是自己平时存钱的那张卡。因为舍不得花每个月那两块钱,她就没开短信提示,这时慌张地打开手机银行,果然见到两点过卡上转进了一百万,现在还躺在里面。   “会不会是哪个人转错帐了?”艾父皱起了眉头,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一百万毕竟不是小数目,这都过了四五个小时了,如果真是转错帐的话,恐怕早就联系银行找你们要回。”黄记者摇摇头,道,“两位还是跟我们说点实话吧!”   “你什么意思?”艾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收了钱故意编瞎话!”   黄记者说道:“公道自在人心,我只相信证据。”   “爸、妈?”艾心诺也似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父母,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满是受伤,“我这两年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挣钱,就是为了让你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今天本来是过来参加发布会的,看着还有时间专程先来探望你们,结果你们居然为了一百万就出卖我?”   她这般作派,艾父艾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好女儿早就设计好了,恐怕他们今天说的话谁也不会相信,反而还给青青多添了一条罪名。   “艾心诺,你怎么这么歹毒?”艾父对这个女儿虽说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心里仍然压得难受,艾母在一旁捂着嘴强忍着哭意。   “我歹毒?”艾心诺惨然一笑,“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李迎岚在你们身边养了十六年,感情比跟我深厚才一直偏向她,原来只是为了钱!”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袋子,转身走向门口,“也许我今天不该来的,不来就不会知道这些事,也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娇小的身影很快消息在转角,狭小的屋子里只留下一室寂静。   “两位,”黄记者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那我也先告辞了。”   艾父恶狠狠地瞪着他,就在他以为这个中年男人会扑上来将他暴打一顿的时候,他却只挥了挥手:“滚吧!昧良心的东西。”   黄记者和摄影师狼狈地被赶了出来,门“呯”的一声在身后重重地被关上,听见屋内传来的压抑哭泣声,黄记者冷嗤一声:“良心!”   “唉——”挂了电话,李鸿远一脸唏嘘地说道,“老艾两夫妻也不容易啊!”   李家四口正围着桌子吃饭,一家人经过前段时间的风风雨雨关系又亲近了许多,李父也一改以前常加班的习惯每天准时回家。其他三人也没有闷着头做实验,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一家人都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   老公的手机私密性很好,谢以云没有听到什么内容,但约莫猜到问题出在哪里,顿时眉头一皱:“那位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李鸿远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尔后感叹道:“老艾两夫妻本来是一片好心,弄成这样心里过意不去,一个劲地跟我道歉呢!”   谢以云冷笑一声,道:“他们两口子是厚道人,我们自问也没有做过什么坏榜样,不知道怎么就生养出这么个歹毒东西!”   这一点李家夫妇倒是跟艾家的想到一起去了,都不知道艾心诺的根子是从哪里坏的。   “这应该就是基因突变,你们看我就不一样,根正苗红,还特别优秀。”李昊苍不要脸地夸完自己,又开始夸妹妹,“迎岚就更不用说了,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关键是还聪明,顶级天才。不是我吹,这么多年我也听过、见过不少被称作天才的,没一个比得上咱们家的迎岚,不,就算一百个天才绑在一起也比不上迎岚一个人。”   李昊苍一番说辞逗乐了一家人,迎岚无语地塞了一块排骨到他嘴里:“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也没有夸张,我女儿就是这么优秀。”李鸿远骄傲地说。   谢以云与女儿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无奈,不过经过父子两人这一番打岔,她心里的怒火倒是消去了,只剩下遇到脏东西般的膈应。   她看着女儿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这个艾心诺整天在外面败坏迎岚的名声,实在惹人厌烦,这次新闻一发出去,不知道又要引得多少人骂你了。”   “妈你放心,”李昊苍得意地说,“这次我要让她自食恶果。”   “你有什么办法?”谢以云讶异地问。   “秘密喔!”李昊苍神秘地冲她眨眨眼。   谢以云脑子略微一转便明白了,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有什么能耐我还不清楚?肯定又是粘了你妹妹的光吧?”   李昊苍笑笑也不生气,一家人和和乐乐地继续吃饭,都没有在意那些小事情。   晚上网上果然又热闹起来,某台的采访视频一发出去就引来一片怒骂,这次的火力主要集中在艾父艾母身上,不过迎岚也被挂得不轻。   【天啦!这世界上还有这种父母!】   【偏心养女我能理解,毕竟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但是把亲生女儿完全不当回事就太过了吧?】   【心疼艾心诺!】   【心疼艾心诺!李家父母怎么就偏心亲生女儿呢?艾心诺也太惨了吧?亲生父母偏心养女,养父母又偏亲生女儿,就剩她没人疼没人爱,小小年纪就出来打拼。】   【楼上的是不是没看完视频?不一定是偏心,人家说不定是顶不住金钱诱惑。】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亲生女儿和一百万比肯定比不过哒!】   【不过这两夫妻也太短视了吧?艾心诺可是明星诶!他们好好拢络住女儿难道还拿不到一百万?多个几百万也没问题吧?】   【楼上的心里知道就行了嘛,为什么要说出来,如果他们搞明白了转头跑过来趴在我家心诺身上吸血怎么办?】 第33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11   【真的诶!毕竟是亲生父母,占着大义在,如果这两夫妻去找艾心诺要钱的话,她还真的不能不给。艾心诺实惨!】   【只有我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一个隐藏Boss吗?之前有人说“复容”是李迎岚抢了别人的冠名权我还不太相信,毕竟这种荣耀估计没有人愿意放弃,但是今天看她们家收买艾心诺的爸妈这么顺手的样子,估计这种事情没少做吧?也不知道做出“复容”配方的人到底有什么苦衷?】   【真的是什么样的父母养出什么样的子女,看艾家父母这个样子,再看看李迎岚做过的事情,我很庆幸我家心诺从小就被抱错了,不然现在我就见不到这么美好的她了。】   艾父艾母平时是不上网的,这几天专门充了流量,看到网上那些人骂他们倒还好,但是看到他们骂起青青来就忍不住了。   两夫妻一辈子没怎么跟人吵过架,现在人到中年倒是跟网友吵起来了,不过他们打字慢,又不太能说,翻来复去就那两句,很快就被网友刷过去,没有激起一点火花。   “如果她弄得青青后半辈子没法过,我就去找她闹,豁出脸皮我也要扒出她的钱去养青青。”艾母看了那么多留言还是受了点启发。   “谁知道心诺这死丫头会不会又搞出什么事情来?”艾父摇了摇头说,“而且青青这孩子看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上脾气倔得很,你就算要来她也不会收的。”   “那怎么办?青青的命真苦,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却落到我们家挨穷受苦,小时候还要受婆婆的欺负,好不容易认回去了又摊上这么一堆破事。”   “是我们对不起她。”艾父长叹一声道,“算了,不看了,看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瞎闹心。”   夫妻两个关了手机,但是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硬生生在床上熬了几个钟头。到凌晨五点过艾父干脆不睡了,爬起来看电视,只不过他才看了几分钟,艾母突然从房里冲出来。   “他爸快来看,”艾母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网上有人传证据,那些事真的是心诺这丫头做得,青青从头到尾都是被害了的。”   “当真?”艾父一惊,忙接过手机看起来。   网上关于艾心诺的黑料像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从凌晨两点多第一篇关于在片场欺负新人的,有视频有录音,看她那副趾高气扬把人小姑娘骂得抬不起头的样子,跟她平时对外那副柔弱天真的面貌完全不同。   后面半夜进导演的房间,背后骂当红明星之类的贴子,每一篇都配有视频、照片,有理有据甚至把每一次发生的时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让人根本没办法辩驳。   更令人惊悚的是一段视频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在李迎岚与万天宇相识之前,艾心诺在车上跟万天宇哭诉自己在李家被李迎岚欺负,而万天宇信誓旦旦地说要替她报仇。   【所以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被小三事件?李迎岚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   【细思恐极,该不会李迎岚父女遭遇车祸也是万天宇策划的吧?】   这还没完,接下来又有个贴子上传了之前曝李迎岚黑料的初中高中同学的聊天记录和收款记录,虽然上面指使他们的人显示不是艾心诺,但他们确实是收了钱才在网上抹黑李迎岚的,再加上当初警方给出的犯罪认定书,两年前的事情真相得以大白。   网上一时有些尴尬,而艾父艾母既为养女被还了清白而高兴,又为亲生女儿名声尽毁而提起了心。这就是父母,当儿女做错了事的时候会指责劝导,当儿女落难了的时候又会为之牵肠挂肚。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艾心诺自觉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对提供主意和帮忙的男朋友自然要好生回报一番,两人手机关了静音,在万天宇独居的公寓里胡天黑地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凌晨才疲惫地睡去。   哪知道睡到一半就被夺命一样的门铃声吵醒,万天宇头痛欲裂地扒拉过手机看了一眼,见才不到九点,不由“操”了一声,随手抓了条裤子穿上去开门。该死的哪个胆大包天的一大早就来吵他,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但是等看见门外站的人时,即便有再大的火气万天宇也只能全部强压下去:“妈,你怎么过来了?”小心地觑着盛装打扮的母亲,还有跟在后面的保姆保镖,想到屋里躺着的人,他顿时有点心虚。母亲向来不喜欢心诺,再撞上这样的场景,以后恐怕会更反对他们交往了。   “怎么?我儿子住的地方我不能来?”万母看他的神色就有所猜测,不由地冷笑。   “妈~~”这话万天宇哪里敢应,也不堵在门口了,赶紧将人迎进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没想到一大早你就过来了,而且也没有事先打个电话,万一我不在的话,你不是白跑一趟么?”   万母白了他一眼:“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接,我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万天宇这才想起手机关了静音,嘻皮笑脸地说:“劳累母上大人了,我保证以后手机不关静音。”   万母在沙发上坐下,没有理会他的撒娇卖痴,瞥了一眼虚掩着房门,直接问道:“艾心诺是不是在里面?”   “这——”万天宇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万母一道死亡凝视甩过来,他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是。”   万母冷笑一声,吩咐带来的两个女工人:“王姐、小曾,你们去把她给我扔出去。”   “是。”两人应了声,竟真的往卧室走去。   “妈!”万天宇赶紧将人拦住,脸色也冷了下来,“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了,你再不喜欢心诺,她也是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万母将手包重重地甩在桌上,怒道,“这种女人我们万家不认,你自己上网看看,她名声都烂透了还敢肖想进我们万家的门?”   万天宇一愣:“什么?”   “你自己去看她做过什么龌龊事,年纪轻轻地根都烂了,她自己作死不说,还敢拖你下水。”万母越说越气,指着儿子的鼻子骂他,“你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碰,被人哭两声就晕头转向地找不着北了,现在都在骂你陷害她那个干姐姐,我看你怎么收场!”   万天宇顾不得跟母亲强嘴,赶紧掏出手机来看,很快脸色就变得铁青。“贱人!”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扭头就冲进了卧室里,门“呯”的一声关住,里面很快传来质问声和哭泣声。   “得了,”万母站起身说,“看来我这儿子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我,我们回吧。”   一行人就这么施施然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帮主人把大门带上,可以说是很贴心的客人了,只是屋里的人谁也没注意到。   艾心诺早就被吵醒了,只是听到来人是万母,她不想自找难堪就没有出去,卧室的门没关好万母说的话她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心里就是一咯噔。   等她拿出手机一看,上面足足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心里顿是有不好的预感,恰好瞄到App推送新闻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她想也没想就点进去,一张脸很快变得惨白。   怎么会?艾心诺知道自己是靠着万天宇才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可是网上居然连她刚入行时被迫接受潜规则的事都挖出来了,她明白万天宇不可能不在意。   正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时,一脸铁青的万天宇冲了进来,她赤果的身子一抖,怯生生、梨花带雨地望着暴怒的男人:“天宇,你相信我,网上那些都不是真的。”她默默地流泪,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床上,看起来既可怜又不影响美感。   “不是真的?”万天宇平时最吃她这一套了,这时候却完全没心思去欣赏,“视频拍得清清楚楚,凌晨一点进房,五点离开,你还敢否认?”   见他果然最在意这个,艾心诺脑中飞速转动,脸上仍然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天宇,你知道的,我刚入行的时候受了很多欺负,导演叫我去对戏,我也不敢不去,可是他其他过分的要求我都拒绝了,你明明知道你才是我第一个男人啊!”   万天宇听了之后脸上紧绷的神色略有放松,艾心诺正准备加把劲将人笼络回来,已经开启了铃声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她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当即恨不得晕死过去。   “惊天大秘闻!当红小花艾心诺竟多次到医院做处女膜修补手术!”   完了,都完了!到底是谁这么恨她?   当天艾心诺是被丢出万天宇的公寓的,她不敢吵闹,用手捂着脸遮遮掩掩地往自己家里赶,等走进小区却发现一群记者守在她家楼下翘首以待。她脸色发白,转身就走,谁知道被眼尖的记者看到引发了一阵围追截堵。 第34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12   “迎岚你看,艾心诺这样子像不像丧家之犬?”李昊苍今天一天的乐子都在围观艾心诺被人骂上面了,等刷到她在自家楼下被记者堵着采访时立马乐了。   该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当初艾心诺设计陷害李迎岚,让她被记者围追截堵,现在迎岚曝出她的丑事,被追着问的换成了她自己。   迎岚只扫了一眼视频里脸上苍白的女人,就无趣地移开了视线。   “你这反应不对啊!”李昊苍大惊小怪地闹她,“怎么说也是大仇得报,怎么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迎岚冷淡地说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李昊苍认真地看着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妹妹,我觉得你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了?”迎岚只当他又像以前那样说些奇怪的论调,没想到这个哥哥却难得地认真起来。   “虽然说做人不应该太过纠结那些精心事,但是你对人对事也未免太冷漠了些,感觉好像没什么人气。”   之前李昊苍一直在国外求学,跟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妹妹接触并不多,印象中就只是一个性格比较腼腆的女孩子。这段时间生活在一起,相处得多了他就觉得有些不对,琢磨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个词。   “人气?”迎岚愣了愣。   “对,你不觉得你的生活过得太冷清了吗?每天除了做研究就是学习,之前受舆论影响不出门逛街购物就算了,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见你看过电视打过游戏!”   李昊苍一一细数妹妹最近的表现,越数越觉得有问题:“你该不会是受到艾心诺弄出来的那些事影响,开始厌世了吧?你可千万别啊!不然就如那个女人愿了。”   见他一副急眼的样子,迎岚不由失笑:“你想多了哥哥。”实际上她对现代生活挺好奇的,只是最近全身心都投入了生化义肢的研究而已。   她做事向来容易专注,所以法力才会超过许多年长的仙人,成为天尊之下第一人。而最近将精力都用在研究上,成果也是可喜的。   停下在键盘上飞速舞的手指,迎岚看向一脸“我不信,但我不说”的哥哥,无奈道:“数据调整好了,把丝丝抱过来再试试吧。”   丝丝是李昊苍发小养的一只泰迪狗,半年前贪玩躲在车子下面,被没注意的司机压断了两只后腿,幸运地没有被抛弃,勉强靠着宠物轮车行动。迎岚需要试验品,李昊苍就跟发小保证了无数次不会伤害它,才将它借过来。   丝丝的断腿下面接了两条细细的合金腿,完全仿照狗的骨骼的样子,和它本身的腿骨接在一起,乍一看像是被活生生剐了狗腿上的肉一样,特别惊悚。   将芯片插进合金骨头里,丝丝又能感应到两条后腿了,挣扎着落到地上,好奇地蹦蹦跳跳,甚至还上嘴咬了一口,结果换来一声哀鸣——硌到牙齿了。   “这蠢狗!”李昊苍嘴上斥骂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小泰迪的动作灵活自然,比起之前来行动间没有一丝停滞,如果附上皮毛,绝对没人看得出来这两条腿是假的。   “成了。”监控数据一个小时后,迎岚给出肯定的答案。   “耶!”李昊苍举起右拳用力挥了一下,见妹妹仍然是一脸冷淡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表现得太不稳重了一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去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迎岚也没有拆穿他,轻轻点了点头。   谢以云一大早就陪着老公去医院复诊了,李鸿远这段时间心态好,被照顾得也很好,身体恢复得很不错。但是谢以云见到以前高大挺拔的爱人现在只能靠着轮椅行动,心中总忍不住为他难过,好在他们的研究已经接近成功了,她真希望能再快一点,好让老公少受一点时间的折磨。   李昊苍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两人顿时惊喜万分,等他们兴冲冲地回到家里,迎岚已经为老爸准备好,只等安装了。   “等等。”李鸿远面对三双疑惑地看过来的眼睛,脸皮隐隐发胀,却还是硬着头皮坚持说了出来,“可以做长一点吗?”   李昊苍“扑”地一声笑出来,谢以云死鱼眼,一口否决了:“不能。”   “真的不能做长一点吗?也费不了多少材料……”李鸿远嘟嘟哝哝地被推进了手术室,想说服老婆,全被冷酷镇压了。   近段时间迎岚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出现大反转,弄得李家人都在网上出了名,李鸿远车祸截肢的事情基本上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可是坐了轮椅没几个月,他在参加一次宴会时突然如常人一样走了进来!   一开始别人只当他是装了假肢,这东西了解过的人都知道,穿起来特别难受,而且假肢与残肢之间会发生摩擦,时间长了甚至会红肿破皮。   所以最初跟他寒暄的人见他神色如常,还站得特别稳的时候心中都挺敬佩他能忍的,但是时间久了却有人发现不对。   李鸿远的身份地位在这宴会上还是很高的,当然没人敢难为他,可是他却主动四处与人结交聊天,而且面上没有一点强忍的神色。   有相熟的人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李鸿远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却老高兴了,类似于那种“终于有人问了,想炫耀好久了”。   强忍着没有露出太过得瑟的表情,李鸿远故意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随手提起裤子露出自己小腿,说道:“还不是我女儿给做的,唉这丫头就是不听话,我都说坐轮椅很方便了,她非要给我整这个,弄得我像机器人似的。”   这特么的是赤裸裸的炫耀吧?说得这么不情愿,怎么还把脚丫子都露出来了?   “这丫头叫我先用着,说过几天给我弄出仿真皮肉,保证跟真的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哄我的。”李鸿远继续满脸不相信地得瑟。   看着那灵活自如,跟真的脚一样可以扭动弯曲指头的合金脚,一群围观的人彻底化身柠檬,酸了酸了。   “令爱可真是个有本事的。”   “嗨!别夸她了,”偏偏李鸿远还嫌刺激不够,摆摆手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这丫头不经夸,上次看了三天书做出款祛疤膏,就是被夸得太多骄傲了,这次做这么个腿足足学了三个月,再夸下次再做什么岂不是得用三年?”   三天做出红遍全球的祛疤膏,三个月做出吊打所有假肢的机械腿,真的嫌弃的话把这个女儿让给我吧!保证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多年的老熟人都有点想打人了,李鸿远炫耀够了总算有所收敛,没再说那些讨打的话,还配合大家全方位将新腿好好地展示了一番。   一个活生生的人踩着一双泛着金属光泽的骨头脚,按理说是很惊悚的事情。但是在场的人别的不多,亲戚朋友那是一连十、十连百,难免就有个认识的人因为各种意外身体丢失了一部分。   见李鸿远那双脚如同真的一样随心而动、灵活自如,而且就像从身体里重新长出来的一样,完全没有磨合的痛苦,不少人就动了心思。   宴会还没结束,已经有人争相下单,想订腿订手的都有,但是李鸿远通通没接。   主要是他今天就专门来炫耀的,迎岚虽然把东西做出来了,但是量产还需要计算成本、商议定价。而且这个仿真义肢不像市面上假肢一样自己就可以穿上,还得跟医院进行技术对接。   众人都是做生意的倒也理解,新产品上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他们还是很鸡贼地想要取得优先订购权,李鸿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一场宴会结束,消息只是小范围流传出去,等到仿真义肢正式上市时,李氏药业再次扬名。   义肢分为几个档次出售,因为材料价格在那里,即便最普通的也不便宜,但相对于永远残疾拖累家人来说,一般家庭宁愿负债也咬咬牙买了。   而最高档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除了灵活自如从外表看不出来以外,还有肢体的触觉甚至痛觉。如果不是划伤了不会流血,就连使用者自己都会怀疑其实是断肢再生。   这样被媒体称为神乎其迹的仿生义肢竟然是一个才满二十岁不久,专业完全不对口的女孩子带头研究出来的,实在很难取信于人。   不过对于迎岚能力的质疑声在她被特招进入国家级研究所之后,很快就从网上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于以前她被挂在网上的贴子,以及事件反转之后挂艾心诺的人提到她的贴子,通通被删得不留一丝痕迹。   有撕艾心诺的人回头找她的黑料,却发现引起这番大战的人像是只存在他们记忆中一样,在网上提问也会被秒删。   惊觉到情形不对,慢慢地再也没有人试图寻找迎岚的踪迹,满身黑料的艾心诺也算是间接受益很快就被人遗忘,不过这是不是她想要的就不知道了。 第35章 抱错的豪门千金13   迎岚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比较长,现代科学与她以往所知道的修仙理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这让她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兴趣。   托强大神识的福,她的学习能力惊人,研究所给了她很大的便利,让她把各个专业都学习了个遍。而她给出的回报也是惊人的,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国家的科技水平迅速提升到国际水平,然后远远超越过去。   余生中迎岚基本上都泡在研究所里,作为最受重视的人才,她的家人也受到了重点保护,李氏药业在一路绿灯的情况下逐渐成为全国之首。   至于被取代了的万家,因为迎岚明确地表示自己的任何研究成果都不许与之合作,虽然部分与万家有关系的阶层人物对此颇有微辞,但她是在领导那里挂了号的,在势不可挡的情况下万家的没落就成了定局。   万家可不像李家一样人口简单,大家族盘根错节,本身竞争就十分激烈,现在因为万天宇得罪了人而令家族败落,即便他父亲是万氏企业的当权人也保不住他。   万天宇狼狈地被超出了万家,当惯了贵公子的男人在脱去了那层光环之后就显得很没用了。   眼高手低放不下架子,要高薪自由还不能看人脸色,这种工作基本上是被人抢着要的,他顶着一张高傲的脸谁愿意给他?   更何况他虽然有着名校毕业的光鲜履历,但实际上的能力并不见得比一路从基层打拼上来的其他人强。   没有收入,支出却从来没有遏制,万天宇很快就花光了带出来的钱。但是现实不能让他低下高傲的头颅,他没有去做那些他看不起的工作,而是选择从父母手中拿钱。   只不过他的父亲在他被赶走不久之后也被迫离开了万氏企业的权利中心,如今只占着一点股份吃着微薄的红利而已,而且万氏企业每况愈下分红也越来越少。   万天宇却不愿意降低生活水平,还因为被往日玩在一起家世不如他的人奚落,强行炫富而胃口越来越大。父母的储蓄逐渐被掏空,两人眼见养老的钱都快没了,后面干脆悄悄变卖了仅剩的产业一夜消失。   被抛弃的万天宇失去了所有的倚仗,最终只能无奈地向现实低头,去做以前不愿意做的工作。   按说他也算是有几分才能,如果能安下心过日子也能过得比一般人好的,但是他早被人捧惯了,在工作中受不得一点委屈,稍有不如意就辞职不干。   几次三番下来在职场上留下了不好的名声,好点的工作基本上没人要他,差的工作他又看不上,慢慢地在J市混不下去,最后只能远走他乡。   而他的性格一直没改过,隔几年换一个地方,一辈子浑浑噩噩的,勉强糊口度日。午夜梦回时看着狭小的卧室,再忆及过往的富贵生活,不免痛恨咒骂害得他落到这般下场的艾心诺。   而艾心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夕日的演艺圈当红小花早已变了个模样,她从出道起手段就不曾光明过,一开始是巴着导演、巴着投资商才能接到片约。   后来走运得了万氏继承人的青睐,演艺事业就一路顺风顺水的,也没人敢提她之前靠肉体上位的往事,怕恶心到万天宇反而引来祸事。   直到迎岚查出了她的黑料,又被李昊苍一股脑地放出去,艾心诺的演艺事业也就到此而止。   她毕竟才进娱乐圈两年,表面看起来光鲜实际上手上没有什么钱,因为名声烂了遭之前的代言方索赔,几乎把所有身家都投进去才得以脱身。   落魄了之后艾心诺才想起自己有一对父母了,艾父艾母虽然气她做事情歹毒但毕竟是亲生女儿,看到她一身狼狈地找过来,倒是没有狠心不管她。   反倒是她自己受不了清贫的生活,又厌恶两夫妻总是管束着她,最后偷光了两人的积蓄跑了。   艾父艾母做的不过是最普通的工作,还要供养一对偏心眼的父母,辛苦了半辈子也不过存下十来万。   对于艾心诺来说这点钱买几件衣服都不够,没过几日就花个精光。不过这次她有所准备,在钱花完之前先找好了提款机。   网上虽然满是艾心诺的黑料,她的脸也早被人曝光,但是化妆术的神奇就在于可以将一个人变得似似而非,稍微改变一下妆容,又改了名字的艾心诺摇身一变就成了另一个人。   如果她能安下心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也未尝不会有个好结果,但她早享受惯了哪过得了那种朝九晚六的辛苦生活?   重操旧业地用身体换取富贵生活,许是当初找到万天宇已经耗光了她的运气,之后她再未遇到过有钱又真心对她的人。   跟她在一起的不过都是贪图她年轻的肉体,等到年纪渐大化妆都遮不住皱以后,能找到的金主也越来越不堪入目。   最后遇到个家里老婆泼辣的,带着一群人将她打了一顿,像当初的李迎岚一样断了几根肋骨和一条腿,还毁了容。   引来这场祸事的男人见她嘴歪眼斜的,只留给了她一笔钱就再也不见她,等她养了半年伤身体痊愈了之后再也不能靠吊男人生活。   这时艾心诺的钱早花光了,只不过哪怕是身无分文了她也没想过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而是又打起了多年不曾过问过的父母的主意。   可惜迎岚早在知道艾父艾母被偷光了积蓄的时候,就托人安排他们进了研究所的食堂工作。   两人吃住都在所里,工作比以前轻松,工资也高许多,生活宽裕之后养好了身体,过了两年艾母四十五岁的时候又生了个儿子。   艾父艾母更加安心地呆在研究所里,除了定时给父母打钱老家也很少回去,艾心诺自然见不到他们。就算后来她打听到两人工作的地方,但是研究所的保密级别极高,外人没有许可根本进不去。   最后艾心诺是在三十七岁时饥寒交迫病死的,艾父艾母虽然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但得到警方的通知还是去给她收了尸。   这时候他们的儿子已经十四岁了,两人怕他受影响对他说的是姐姐早就病死了。好在小少年跟姐姐完全不同,从小就三观很正,最崇拜的人就是干姐姐李迎岚,虽然他不太明白他们这样普通的人家怎么会跟李家这样的富豪之家结了干亲的。   被李迎岚牵挂着的父母下半生平安顺遂,唯一遗憾的就是小女儿一直保持着单身,将毕身奉献给了事业。不过女儿背靠着整个国家,他们虽然遗憾却并不担忧她,于九十多岁的时候无痛无病地安然离世。   哥哥李昊苍经营公司二十多年,在五十多岁时卸任给长子后找回年轻时的梦想,毅然投身于医学研究。至九十多岁离世的时候已经攻破了许多难题,为后世留下了无数的宝贵资料。   送走了分魂全部牵挂的人,迎岚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机能开始褪化,虽然还能活个二十来年,但是腐朽破败的肉体的存在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不能再继续支撑她做研究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她干脆地闭上眼睛离开了这个世界。   作为李迎岚的一生,她的成就很多,因为政治原因和出于安全的考虑,等到她过世的时她所做的贡献才慢慢地披露出来。   至此整个国家的人才知道基本上自己周围的每一项先进发明都有着她的影子,全球的人都为这样一位伟大的科学家的逝去而悲痛。   刚来到新的小世界迎岚就感觉到不对,一股魔气正沿着她的左臂向上蔓延,眼见魔气就要到达心脏和脑部,她顾不得观察周边的情况,下意识地想调动灵力将之驱逐。   令她意外的是在经历过两个无灵的小世界之后,这个小世界竟然真的是有灵力的。不过想想也是,这里魔气都有了,如果没灵力与之抗衡的话,小世界早就不复存在了。   灵力的运用于迎岚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虽然这里的灵力非常稀薄,但是同样的魔气也并不猖獗,转念之间那缕魔气便被扑灭了。   垂首看了一眼缩回去的指甲和重新变得红润的皮肤,迎岚在心中暗叹了一句“好险”,如果她再晚来片刻的话,这具身体就会化成魔界最低等的生物——全凭本能行动的魔尸了。   “妈妈——”小孩子的哭泣声隐隐传来,迎岚环视了一下周围,将视线定在屋里唯一完好的衣柜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走过去将柜门打开,发现一个小小的身体正缩在角落里抽泣。   这是一个小女孩,大约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有些磨损的T恤和牛仔短裤,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瘦得脱了形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尤其的大,此时正充满惊恐地看过来。   “妈妈——呜呜——”   应该是认出了她来,小女孩猛地扑上来将她紧紧抱住,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别怕。”迎岚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一边接收起分魂的记忆。 第36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   记忆汇入脑中,饶是迎岚早已经见惯了各种不要脸的人,也要痛骂一句无耻。   这个小世界的分魂名为莫迎岚,小时候与父母出游玩出了车祸,莫迎岚被双亲保护着虽然受了重伤但保住了一条命,她的父母却当场身亡。   那时莫迎岚才八岁,爷爷奶奶早逝,她跟随孤身一人的外婆一起生活,可是仅仅过去四年,这仅剩的亲人也因病去世,她又被送到了当地的孤儿院。   虽然小小的莫迎岚饱受丧亲之苦,但她并没有因此变得偏激厌世,反而内心充满感激和对爱的向往。因为父母在发生危险的第一时间选择救她,她才能活下来,过世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在她小的时候一直很疼爱她,外婆陪伴她的几年时间里也用尽心思地照顾她、教导她。   孤独院的生活虽然物质上不丰富,但精神上一点也不匮乏,莫迎岚一路稳稳当当地考入大学,之后半工半读地完成学业,并且与相恋了两年的男友林修德结了婚。   莫迎岚一直很向往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在工作之后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虽然当时经济条件不好,仍毅然地决定留下孩子。   公公婆婆得知之后热情地邀请她回老家养胎,当时莫迎岚因为她怀孕而将她劝退了,老公刚入职场收入很低,出于经济考虑她独自来到了陌生的安县。   林修德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对于怀孕的儿媳虽然不至于当成娘娘一样供着,但是也算照顾有加。一切看似那么美好,但在莫迎岚生下女儿之后全都变了。   在怀孕的时候公公婆婆虽然总是开口闭口大孙子什么的,但是莫迎岚元论如何也想不到,现代社会还有人有这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两老口一听说是女儿就垮下脸,瞧都没瞧一眼刚出生的孙女就借口有事走了,丢下莫迎岚一个人在医院。她在生产当天竟然连口吃的都得不到,女儿更是无人帮忙照料,还是同病房的看她可怜帮了她一把,这才挨过了生产前三天。   等到第四天身体稍微好转出院回家,夫妻两人仍然是一点好脸色没给,别说照顾她坐月子了,小婴儿哭了都能引得他们指桑骂槐。   莫迎岚肯定是委屈的,但是每每她和林修德通电话说起这些事,都会反而被他训斥一通,说他父母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已经不容易了,并没有义务必须要帮他们养女儿。   实际上莫迎岚自立惯了,从来也没有老人就理所应当带孩子的想法,老人愿意当然好,不愿意的话她也早就想好白天将孩子送到早教中心,自己辛苦点边上班边带孩子。   只是老两口对女儿的态度太过恶劣,她想叫老公去劝劝他们不要太过重男轻女而已,结果反倒被扣上一顶想压榨老人的大帽子。   莫迎岚气得不行,但她才生产不久身体虚弱,又被孩子占去了太多的精力不想同人争吵。没想到却被当成软弱可欺,老两口有了儿子撑腰对她们母女两个的态度变本加厉。   叫她一个还没出月子女人负责全部的家务活也就算了,最让她不能忍的是他们对女儿的态度。小婴儿本来就爱哭,可是这两个做爷爷奶奶的只要听到一点哭声就破口大骂,语言之污秽恶毒仿佛这不是他们的亲孙女而是他们的仇人一样。   看着女儿被吓得哭声不止,莫迎岚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权衡之后毅然地带着女儿租房搬了出去。而她的这般作为并没有给林家三人带来警醒,两老口反而被激怒了先是给儿子告状,之后整天围着她的出租房谩骂。   还是街道办的妇女主任看不过眼,将两老口半骂半吓地赶走了,而林修德却来电话不分清红皂地将莫迎岚骂了一顿,并且放话说如果她不给父母道歉并且搬回去的话,别指望他给她打钱。   莫迎岚只觉得好笑,她这时才看清了这个相识了几年的男人。她父母过世得早并没给她留下什么财产,外婆身体不好,养她都吃力,更加没有余财留给她。   孩儿院只能养活她们到十八岁,她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半工半读,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挣下的。甚至于在大学期间林修德还多次从她手中拿钱,那时她们已经计划毕业之后就结婚,所以从来没有计较过。   而婚后两人都是初入职场,林修德工资还没有她高,生活费从来都是她出的。回到安县养胎期间这男人也是从来没给她打过一分钱,唯一花费他们林家的也就是这几个月的吃住,连生产住院都是花的她自己的积蓄。   现在倒是拿不给生活费来吓她,莫迎岚怎么能不觉得好笑?她也懒得去跟他纠缠,直接叫他回来办离婚,可林修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嘴上答应得好,人却一直不肯回来。   莫迎岚也不管他,她的手中存款已经不多,计算着过不了几个月便会捉襟见肘,而且孩子还太小,送到早教中心托管她也不放心。于是她托人打了个小推车,出月子后就在县城唯一的一家中学门口摆了个早餐摊,每天收入虽然不多,但也勉强维持了生计。   就这样林家老两口还不放过她,厚着脸皮跑来找她要钱。莫迎岚当然不会给他们,她又不是什么软弱好欺的,以前让着他们是将他们当成长辈来尊敬,现在都撕破脸皮了哪可能还由着他们?   骂她的话她是不像这两个人一样能口出秽言,但是她将他们做过的事提高声音说出来,旁边的人自然能分断谁是谁非。敢动手的话,她直接报警。   几次三番之后老两口见闹不出什么结果,慢慢就不来了,倒是林修德又打电话来大发雷霆,莫迎岚只给他两个字——离婚。那边马上气得挂了电话,人依然不回来。   很快就是四年过去,随着被取名为莫书文的女儿一天天长大,莫迎岚在安县也算安了家。她早就没有摆摊卖早餐,而是利用闲暇之余考了幼儿教师资格证书,就在女儿就读的幼儿园工作。   这几年莫迎岚一直催促林修德回来办理离婚手续,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明明两人已经闹成这样了,他却拖了四年才回来。只是这婚最终还是没有离成,莫迎岚带着女儿拿齐证件去到林家时,天突然黑了下来,然后末世来了。   许多人毫无征兆地就变成了会吃人血肉的怪物,莫迎岚母女和林家人很幸运地都没有被感染。几人在屋里惊恐地看着街道上变成人间炼狱,活生生的人被撕咬吞噬,受伤的人转眼间变成怪物的一员。   他们不敢出去,林父林母没有了往天的嚣张气焰,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莫迎岚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安抚受到惊吓的女儿,而林修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视线时不时地在她们母女二人身上掠过。   林父林母平日里有在家里存粮的习惯,只是他们不想给她们两母女饭吃,莫迎岚从来就不是为了面子不要里子的人,何况她饿得女儿可饿不得。他们不给,她就自己拿,不煮她们的,她直接去厨房翻米菜来煮。   老两口又拦又骂,几十平的小屋子里乱成一团,还是林修德出面阻止,两人才妥协了。莫迎岚不管这所谓的老公是良心发现,还是在打什么主意,先把自己和女儿的肚子喂饱,然后抱着莫书文蜷缩在沙发上休息。   这种日子一直过了三天,等不到警方的救援,厨房的食物日渐消耗,林父林母怨气也越来越大。不过不知道林修德把他们拉到屋子里说了些什么,虽然还是会指桑骂槐,但再也没有说过要将她们赶出去的话。   第四天,有人开始出门寻找食物,林修德叫莫迎岚跟他也出去时,她答应了。她想得很清楚,屋子里的食物迟早会吃完,如果她不敢出门的话,这三个人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她们赶出去,哪怕她们其中一个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   外面情况不明,莫迎岚自然不可能带上才四岁的莫书文,但她也不放心林家两老口,就将女儿关在一个房间里,给她放了食物和水,并且嘱咐她自己不回来不许开门。   莫书文年纪虽小却很懂事,真的听话地躲在屋里,只有妈妈叫她开门才会出来。林家三人对她们的做法很生气却没能叫莫迎岚改变主意,她早上跟着林修德一起出门找食物,天黑之前赶回来,倒也相安无事地过了近一个月。   只是食物慢慢地越来越难找到,屋里的存粮也吃完了,饱一顿饥一顿的莫书文小脸都饿得脱了形。莫迎岚怕女儿再这样下去会受不住,就和林修德商量去附近的一家大商场试试。   末世降临的时候正好是休息日,作为周边唯一的一家大型商场,可想而知里面的怪物必定不少。林修德有些犹豫,但是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答应了。 第37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2   两人还算好运,打这家商场主意的人并不少,让他们避免了孤军奋战,但是商场里的怪物实在是太多了。亲眼见着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变成地上一推带血的骨架,莫迎岚抓紧时间装满一包食物就招呼林修德快走。   但是林修德被堆满货架的食物迷了眼,贪心地想多拿了一些,这一耽搁就被三只怪物围住了。这些被幸存的人称为丧尸的怪物行动很迟缓,只要胆子够大其实对付起来并不难。只是它们全身都是毒素,被咬伤或抓伤就会变成跟它们一样,所以一对一还好,被两只以上盯上是很危险的事情。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两人还有点默契,背靠背惊险却顺利地将三只丧尸收拾了,但是因为耽误的这点时间,更多的丧尸向他们追来。   本来以他们的速度是可以轻松逃脱的,但在冲出商场大门时,莫迎岚发现其中一个丧尸的速度突然变快,并且一爪袭向了毫无防备的林修德。   她条件反射地一把将他推开,林修德在地上滚了两圈,正要骂人时那丧尸又向他袭去,千钧一发时他的手中突然喷出火焰,将丧尸冲击得后退,并且整个被点燃,不过半分钟就烧成了灰烬。   死里逃生,两人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迅速地骑上自行车回到家中。林修德回忆着之前的感受发现自己能放出火焰,虽然没有烧死丧尸时那么大,但是他相信加以训练肯定还能达到那种水平。   林父林母自然兴奋不已,对莫迎岚母女两也不如前一个月那么小心翼翼了,而是又恢复到以前那种挑鼻子瞪眼的样子。   莫迎岚却没心情去管他们,因为她发现自己手臂被丧尸抓伤了!应该是推开林修德的时候受的伤,伤口不深,仅仅是破了点皮,但是毒素却已经侵入了她的体内,等她察觉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身体在变硬、变冷。   虽然在第一天出门的时候莫迎岚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是她还是心里发慌,她的女儿还这么小,除了她还能靠谁?   林修德在她心里早就不可靠了,但是现在没有时候给她想其他办法,莫迎岚对只能他说出了实情,请他看在自己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好好照顾莫书文。   不曾想林修德得知她被抓伤了,第一时间却是抓了才四岁的女儿做人质,并且否认她救他的事实。她感觉生命力在急速流失,不想与他争辩是非曲直,而是求他保护女儿。   林父林母在最初知道她要变丧尸了很是恐惧,之后见到她强忍住噬血的欲望,把自己放得这么卑微地祈求,态度立马嚣张起来。他们直接叫儿子将她打死,反正儿子现在有异能了,他们也用不着这个讨厌的女人再在跟前碍眼了。   林修德没有杀她,而是叫父母收拾东西一起离开,原来早就有人约他组队离开安县,只是之前担心安全没有同意,现在他激发了异能自然充满信心决定走了。   而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莫迎岚两母女都不在他想带的人里面,在末世里小孩子只能是拖累,要是儿子他还犹豫一下,一个小丫头片子要来有何用?   林修德做得最狠毒的是,他完全不念骨肉亲情,将莫书文和快要变丧尸的莫迎岚一起锁在了屋里。   而林父林母在一旁不但没有丝毫的犹豫,反而夸赞儿子做得好,要让她尝尝亲手杀死吃掉女儿的滋味。还骂骂咧咧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当成宝了,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她活该……   莫迎岚听得痛彻心肺,可是屋里趁手的工具都被那父子三人拿走了,她尝试了许多东西都没法弄开门锁或者窗上装的防盗网。   而且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嗜血的欲望,最后只能徒劳地将女儿藏在柜子里,然后用绳子、床单等一切她能找到的东西将自己捆起来。   可惜这些对于丧尸坚利的指甲来说根本抵挡不了什么,迎岚来的时候她的肉身已经脱困,只差一点点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小书文只有四岁,见到妈妈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恐惧担忧爆发出来,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迎岚不太擅长安慰小孩子,只能一下接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嘴里说着“别怕”,安抚着她的情绪。   莫书文是个很懂事的小朋友,那一阵子情绪发泄出去之后记起妈妈曾经告诫过她不能大声哭闹,哭声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压抑在喉咙里控制不住的抽泣。   反倒是更惹人心疼了。   迎岚俯身将小姑娘抱起来,轻轻地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学着分魂的样子温柔地问她:“文文饿了没有?”   “文文不饿的,妈妈不要出去找吃的了。”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说着,双手用力抱着妈妈的脖子。   她虽然才四岁,但是小小的心里隐隐有些懂得,之前妈妈变成那么可怕的样子跟她出去找吃的有关系,所以宁愿饿肚子也不想她离开。   “不怕的,”迎岚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以后妈妈带你一起去。”小姑娘真是可爱又懂事,难怪分魂收到召唤却不肯归位,放她小小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怕很难活得下去,而且还要饱受折磨。   莫迎岚之前不带女儿出去一是担心吓到她,二是害怕护不住她。迎岚并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在这方小世界为所欲为,只是如今这状况她不可能留小姑娘一个人在屋子里。   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就算她把这屋子弄得再坚固,万一发生意外情况到时候也鞭长莫及。还不如带在身边,如果有什么危险她来得及保护。   唯一担忧的大约就是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低等魔尸是凡人被魔气寄生了之后所化,一般人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会被夺去神智,手生利爪、口生尖牙,嗜食新鲜血肉,形容十分可怖。   即便是脆弱些的大人见了也会害怕,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孩童?   “文文,还记得妈妈带你玩过的植物大战僵尸吗?”迎岚一边察看屋里有什么可用的东西,一边问怀中的小姑娘。   莫迎岚之前将她保护得很好,除了末世第一天从窗户那里瞄到了一眼外,之后每天都将窗帘拉得好好的,不叫她见到外面世界的血腥。   换了迎岚过来却不认为这样的保护是好事,世界既然已经如此,不能改变就要试着去适应。不然就像之前一样,保护者一旦出了事,被保护的人也毫无反抗的能力。   当然,小姑娘还太小,不可能一下拥有自保之力,但是至少要先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而不是懵懂地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记得的。”莫书文把头埋在妈妈的脖子里,闷闷地说道。   这个只有几十平方的小屋子现在可以说是一片狼藉,莫迎岚是拼了命地想给女儿挣下一点生机,可惜她能搬动的沙发电视冰箱全砸烂了也没有砸开防护栏,就连锅都变形了落在门口也没有把锁砸开。   随手捡起地上的布条,迎岚拍拍女儿的小屁股,道:“妈妈现在要像豌豆射手一样去打僵尸了,文文害不害怕?”   “突突突!”小孩子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莫书文闻言抬起头,嘴里发出吐豆子的声音,眼睛不灵不灵地冒着光,“妈妈好厉害,文文也要打僵尸。”   “好呀!等文文长大了也打僵尸,”迎岚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僵尸很丑的,文文会不会被吓到呢?”   小书文似是想到了什么,小身子一抖:“不、不会的。”   看来这小姑娘也不是一无所知。   迎岚心中暗叹,安慰道:“怕也没关系的,文文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然后抱紧妈妈,但是不要大声叫,可以吗?”   “可以的,”莫书文赶紧闭上眼睛,又把小脑袋埋进了她的脖子下面,“文文保证不大声叫。”   “乖孩子。”迎岚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说道,“妈妈把你绑在身上,就不会掉下去了,不要害怕,妈妈一直陪着你,好吗?”   “嗯嗯。”小姑娘埋着脑袋点头。   迎岚便就着抱她的姿势飞快地将她面朝自己牢牢地缚在身上,又试了试力道,确认既不会妨碍自己的动作,又不会轻易掉下去之后,这才轻轻地走向门口。   门外隐隐可以听见“呼哧呼哧”的低吼声,和利爪抓门的声音,听起来是对面屋子传过来的。   林家所处的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总高六层、一梯两户,之前莫迎岚有观察过,对面原本的住户应该没能幸免于难,自灾难发生之后就没见人出来过,只偶尔能听到撞击声和丧尸独有的吼声。   她和林修德每次进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刺激到对方,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这次会这般躁动,应该是之前林家闹得动静太大,加上听到了小书文之前的哭声。   确认过外面没有危险,迎岚将手放在门把上,调动空气中微薄的灵力附在手上,然后用力一扭,一直困住莫迎岚的锁直接报废掉。 第38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3   迎岚捡起掉在门口那个变了形的锅,虽说对打丧尸没什么作用,但也可以抵挡一二,总好过赤手空拳地出去。   开门声又引得对面屋子里了阵躁动,莫书文有些不安,迎岚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她,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楼上和楼下,确认了没有危险后,这才小心地往外走去。   多日无人打扫的楼道遍布灰尘和杂物,在二楼的转角处甚至还有一大团污血的痕迹,那是莫迎岚杀死第一个丧尸时留下的,因为考虑到会经常经过的原因,当时她强忍着恐惧和不适将不再动弹的尸体拖到了外面去。   街上的环境比之楼道中还不如,大量的车辆碰撞之后的遗骸将路面堵住,各种垃圾和尸体散落在各个角落,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隐隐的恶臭味。   末世发生已经一个多月,能幸存到现在的人大多数都有了一定的经验,比如说丧尸没有视觉,但听觉却非常发达,所以诺大一个县城此时竟然安安静静地像一座死城一样。   街角倒着几辆自行车,迎岚选了一辆比较完好的,坐上去往记忆中的商场骑去。电子产品失灵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这些共享单车的锁全部都打开了,给幸存者增加了不少便利。   害莫迎岚差点变成丧尸的商场大约有两公里多,迎岚骑了一会就听到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看来这些日子周边的物资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今天打这家商场主意的人还真不少。   迎岚谨慎地放慢了速度,随时关注着周边的状况。虽然这方小世界有灵力,但是着实太过稀薄,而且这具身体经脉细小,也承受不了太多灵力的注入,她如今并不能发挥太大的战斗力,即便是最底等的魔尸,一旦被围住也很危险。   好在商场那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周边的丧尸早就都被吸引了过去,两人顺顺当当地到了附近,只是想要进去弄吃的却是难了。   迎岚左右观望了一下,在商场对面的小区旁停下车,踩着墙角的垃圾桶,纵身一跃抓住二楼阳台上的栏杆,然后翻身跳到了这家阳台上。   莫书文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随即记起妈妈的吩咐赶紧捂住嘴巴,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她。   迎岚莞尔一笑,道:“小声一点没事。”   莫书文这才松开手,一脸崇拜地小声说道:“妈妈好厉害。”   “等安全了妈妈教文文,”迎岚笑道,“文文也可以这么厉害的。”   “真哒?”莫书文一脸惊喜地仰着小脑袋。   “嗯,到时候文文要认真学习喔!”迎岚并不是随口敷衍,她之前检查过小姑娘的身体,知道她体内可以容纳灵力。等眼前的事了,她打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教她吸收运用灵力,同时自己也修练一下。   “认真学习!”莫书文握紧小拳头,做出一个给自己鼓劲的小动作,“文文要变得很厉害,然后保护妈妈。”   还真是乖巧可爱。   迎岚摸摸她的小脑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凝神看向商场那边。莫书文学着妈妈的样子,绷着一张小脸做严肃状,用力扭着头去看。   那姿势别扭得,让人看了都觉得难受。迎岚怕她把脖子扭抽筋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稍微偏头就可以看见。   这家商场总共有三层,一楼是食品杂物区,二楼主要是服装,三楼是餐饮和电影院。商场临街的两面采用的是大块的玻璃,从外面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   一楼原本摆放整齐的货架此时早已倒塌成一片,各种货物散落在地上,许多丧尸身上都有啃咬撕扯的痕迹,有些甚至缺胳膊断腿,可以想像末世刚降临时这里必然发生过惨烈的争斗,至于结果,看里面丧尸的数量如此之多便能猜到。   不过丧尸虽然多,前来找食物的人也多。   商场里面大多是几人一起组队,一面与丧尸争斗,一面抓紧时间拿需要物资,一旦有人拿得差不多了,就会想办法从里面脱身,显然都没有与丧尸缠斗的意思。   “是赵老师!”莫可文突然指着商场里面叫道。   迎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面向她们,手里拿着的菜刀刚从一只丧尸的脖子上抽出,那丧尸遭到重创却还在张牙舞爪地继续向前扑,女孩利落地又补了两刀,直到丧尸的脖子被破断倒下。   “赵老师好厉害!”莫可文小声惊呼,“僵尸被打倒了!”   这女孩名叫赵可欣,去年刚大学毕业,和莫迎岚同时进入的幼儿园。她是安县本地人,对于她莫迎岚和林家的事早有耳闻,平时对她们母女还挺照顾的。没想到平时娇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到了以命相搏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含糊。   迎岚见赵可欣有些气喘,身边的一对中年夫妇也是一副气力不济的样子,心中有了打算。   “文文不要出声,妈妈带你去和赵老师一起打僵尸了。”   见小姑娘听话地又捂住了嘴巴,迎岚看准方向从二楼的阳台跃下,脚尖在路边的车上轻轻一点,两人稳稳当当地落在街面上。   细微的声响引来了一只丧尸,迎岚不等它近前,运起手中的平底锅往它脑袋上一拍,那只丧尸的脑袋顿时凹下去一大块,倒在地上不动了。   迎岚没有在原地停留,一只手扶住女儿的背,飞快地往商场里跑去。有丧尸闻到新鲜血肉的味道跟着她追了几步,很快又因为闻到其他的目标转移了方向。   进入商场之后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迎岚一手护住女儿,一手拿平底锅拍开靠近的丧尸,还要避开满地的物品和被杀死的丧尸尸体,她的体力消耗得很快,短短几分钟身上就大汗淋漓。   莫书文见妈妈累得气喘吁吁的,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却还懂事地闭紧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好在她们很快就到了赵可欣所在的地方,迎岚拍开一只向女孩袭去的丧尸,对呆立在那里的她道:“可欣,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莫姐。”赵可欣突然见到认识的人,眼中含着的泪水包不住猛地滚下来,“爸爸、爸爸被咬了——”   迎岚一路走来看似轻松地一锅一个,实际上一直在高强度地透支自己,分不出太多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这时被她一说才发现跌坐在墙边,左肩上有几个可怖的冒着黑血的洞,脸色已经在往青灰上变化的中年男子,以及在他旁边几步远、手足无措的中年妇女。   看长相,这两个应该是赵可欣的爸爸和妈妈。   男人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右手垂在地上,不远处的地上滑着一把菜刀,上面也有浅黑色的血迹。看情形是这男人被咬之后试图自杀,但是被阻止了。   “你们不肯杀了我,就赶紧给我离开,我不想亲手杀死自己的老婆和女儿。”男人的唇舌已经变得有些僵硬。   “不会的,肯定有办法的,她爸,你要挺住啊!”女人何尝不知道老公说的、做的都是对的,但是人除了理智之外还有感情,让她在爱人还活着的时候抛弃他,她做不到。   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苦情戏了,迎岚果断地边走过去边道:“叔叔还有救,可欣你和阿姨注意防备,我来给叔叔医治。”   “莫姐不要!”赵可欣一把抓住她的手,“没办法的,我之前见过被咬的人,就算割了伤口还是变成丧尸了,爸爸快要、快要变了,你别伤到自己。”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期望别人来救,这姑娘却先担心她会不会受伤,看来末世的降临并没有改变她善良的本性。   “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迎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是真的有办法,今天我被丧尸抓伤了,现在已经治好了。”   “真的?!”赵可欣的眼中顿时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你再耽搁就真的没救了。”迎岚无奈道。   “那莫姐你快去,不,我是说请你救救爸爸、谢谢、谢谢你……”赵可欣语无论次,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迎岚干脆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去警戒,不要放一个丧尸过来。”   “是、是。”赵可欣赶紧拉着妈妈退到一边,好在迎岚一路走来清理了一波,新的丧尸还没有注意到这边,否则就刚才她们磨蹭这么久,早就被围住了。   迎岚所说的再耽搁就没救了不是吓唬赵可欣的,莫迎岚之前只是被魔尸的爪子抓破了点皮,魔气就进入她的身体,短短几个小时就差点变成没有神智的魔尸。   人被魔气侵入化成魔尸之后,魔气最重的一是脑袋,二是心脏,三就是牙齿。她爸爸直接被咬伤,大量的魔气灌入体内,能支持这么久已经算是意志力很强了。   迎岚将女儿解开放在地上,自己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手指按在他眉心,强忍着经脉拉扯的痛苦将灵力注进去。 第39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4   空气中微薄的灵力流入迎岚的体内,不等干涸的经脉被滋养,又被强行送走。其中的痛楚非常人能忍,也是她心智坚韧,手指一直稳稳地抵在男人的眉心,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如此这般足足过了五六分钟,侵入男人体内的魔气才被逼了出来,转瞬便消散在空中,而他狰狞可怖的伤口也在魔气离体的瞬间消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受伤一样。   “记住那股气在你体内流动的路线。”迎岚只来得及简单地叮嘱了一句,就不得不入定吸纳灵力,她此番损耗过度,如果不尽快修复自身,很可能经脉寸断沦为废人。   而被救了的赵可欣的爸爸赵向阳,先是不可置信地上下检查了一番,待确定自己真的捡回了一条命后顿时喜形于色。   “永春、可欣,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好在他虽然非常激动,但还记得目前大家的处境,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的。不过两个亲人在清理丧尸之余都在关注着这边,听到他的声音后见到他当真被救了过来,顿时惊喜万分。   “爸爸!”   “向阳!”   两个女人一时喜极而泣,赵向阳看了一眼闭眼打坐的迎岚和有些惶惶地依在她身边的小姑娘,起身去捡起地上的菜刀,走过去与她们并肩站一起,嘱咐道:“小莫为了救我受累,我们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她们。”   “这是当然了。”夏永春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爸爸放心,”赵可欣挥舞着手中的菜刀,“丧尸想伤害莫姐和文文,必须踏过我的尸体!”   “胡说八道什么?”赵向阳轻斥了一句,一家人都笑了。   迎岚入定并没有用去太多时间,毕竟这个地方并不安全,稍微吸收了些灵力温养体内的经脉后,她便停下来睁开了眼睛。   “妈妈!你醒了!”莫书文一直紧紧地挨着她,自然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动静。   迎岚瞧着她小脸煞白的样子,有些心疼:“吓到你了?”   莫书文摇摇头没有说话,却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   迎岚只好拍拍她的小脑袋,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莫姐你怎么样?”赵可欣她们很快也发现她醒了。   “我没事。”迎岚说着看向她身旁,“叔叔领悟得很快。”   赵向阳此时正凭空操控着两把菜刀围着一只丧尸砍,这只丧尸比其他的要灵活,也更坚硬一些,不过赵向阳控制的菜刀在砍缺后很快又会恢复锋利,丧尸没坚持多久就被砍断了脖子倒下。   暂时没有丧尸找过来,一家人顿时松了口气,赵向阳一手一刀菜刀走到迎岚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小莫的救命之恩,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叔叔言重了,”迎岚赶紧将人扶起来,“以前可欣也经常帮我的忙,再说现在大难当前,大家互相帮忙本来就是应该的。”   赵向阳没有再说什么,救命这样天大的人情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还得了的,何况他还得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总之他都记在心里,以后只要小莫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绝不推辞就是了。   “我看丧尸有很多都变强了,大家也都很累,不如拿了东西先撤到安全的地方。”   赵可欣和她妈妈早就累得不行,就连受了灵力滋润的赵向阳经过方才那一通消耗也很疲惫,自然没有不应的。   一行人一边警惕着丧尸,一边往背包里装东西,主要目标当然是吃的。   迎岚之前用的背包早就被林修德连包带食物一起拿走了,她们所处的位置又是食品和生活日用品夹角处,她只好先捡了包面包给小书文叫她先吃着,然后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什么可以装东西的。   “要是有随身空间就好了。”赵可欣的背包很快装满,她使劲塞也再装不下什么东西,嘴里不由嘟哝着。   迎岚心中一动,看了她耳朵一眼,道:“可欣,把你的耳钉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可以啊!”赵可欣闻言想都没想,直接摘下两只玉石耳钉递了过去,“莫姐你要这个干嘛?”   “做你想要的东西。”迎岚没有过多解释,找赵向阳做了一把小巧的金属刻刀,凝神在两只耳钉上快速刻画着空间阵法。   空间阵法非常复杂,何况作为承载物的玉石还特别小,但是她在做太后的几十年里闲着没事干,对阵法很是做过一番研究,所以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两个大约五米见方的空间很快做好,迎岚往其中一个玉石中注入一缕神识,然后拿着它贴在一包方便面上,瞬间就将它收了进去。   她见空间很稳定,便手下不停,又收了些不同的吃的,还有一些牙刷沐浴露纸巾之类的日用品。   赵家三人都瞧见了那么多物品凭空不见的一幕,一时又惊又喜,赵可欣最为兴奋:“这是空间吗?莫姐,是你用耳钉自己做的空间吗?”   “是你说的空间。”迎岚将另一只耳钉递给她,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教你用,这只我先借用一下。”   “莫姐你拿去用就是了,你把一对普通的耳钉变成了随身空间还还给我,我哪里来那么大的脸要?”赵可欣没有接,“而且我看你只用了一个就装了那么多东西,不如把另一个也拿来装好了。”   迎岚摇了摇头,道:“凡事须得留有一线,我拿的已经够我们吃上一个月左右,如果我全都拿走了,其他人千辛万苦找过来,却什么都得不到,说不定还会为此丧命。”   赵可欣若有所思,迎岚直接将那只耳钉塞到她手里,没等她再拒绝就说道:“认识你这么久,这副耳钉就没有见你换过,我猜它们对你的意义肯定不一样,你也见到了,我做空间并不难,改天你看到漂亮的玉石再送给我也一样。”   那是非常疼爱她的奶奶留给她的遗物,意义确实不同,赵可欣将耳钉戴回左耳上,没有再说推拒的话,心里却是感激的。   一行人且行且战地退出商场,之后除了在大门外遇到过两个丧尸,再远一点反而一个都没有碰到过。   迎岚不可能再回林家,赵可欣一家人极力邀请,她便带着女儿去了她们家。   赵家住的是年成比较久的小楼房,上下两层,红砖外墙,进门有个院子,并不大,目测不到二十个平方。   墙角处有一块地是隆起的,那土看起来新翻过不久,迎岚心中有些猜测,但是并没有问出来。   一回到家夏妈妈就张罗着煮饭,末世一个多月,城里的天然气供给早就断了,自来水管出来的水也一股异味没人敢喝。   不过赵家小院有一口压水井,平时有用炉子和煤,省省扣扣地用着居然还剩了一些。   今天赵爸爸死里逃生,大家的收获也颇多,又迎来了迎岚母女,他们就打算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   说是好吃的其实不过是大米饭和火腿紫菜汤,还有些肉罐头、皮蛋、咸蛋之类,在末世前不入眼的东西,到现在已经算是美味了。   迎岚这具身体差不多有一天没有进食,早已经饥肠辘辘,莫书文这么长时间也只吃了个小面包,而且她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两母女都没有客气,美美地大吃了一顿。   吃过饭后天差不多就黑下来了,全城已经失去供电,天空受魔气影响总是阴沉沉的,没有星星月亮的夜晚就是伸手不见五指那样子。   几人今天都很疲惫,一致决定早早睡觉,有什么事明天休息好了醒过来再说。   夏妈妈给迎岚母女准备的房间在二楼,赵可欣的卧室隔壁。   莫书文早就困得打盹了,到了陌生的地方一点也没有不习惯,几乎沾床就睡着了,那样子比在林家还要安心几分。   迎岚也很累,但她没有睡觉,而是盘起腿继续之前被迫中止的修练。   这具身体的资质很普通,经脉孱弱承受不了太多灵力,她唯有以勤补拙尽可能多地引灵力冲刷经脉,使其变宽变强。   如今她身陷危机,还是要自身多些自保的能力才好。   一夜很快过去,迎岚在天色微亮的时候睁开了眼睛,虽然整晚没有睡觉,但是因为灵力的滋养,她非但没有憔悴,反而面色红润、光采照人。   “妈妈,早安。”莫书文揉着眼睛从被子里爬出来,先给妈妈一个甜甜的早安吻,然后乖乖地拿起小衣服自己穿起来。   莫迎岚真的把她教养得很好,所以在女儿被新生父亲和爷爷奶奶那样对待后,心里才会有那么多心痛和愤怒。   “早安,文文。”   迎岚见她又分不清鞋子的左右了,帮她调整过来,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小脸红扑扑的。   等到两人整理好走下楼,赵家三人也都起来了,赵爸爸正在煮粥,夏妈妈在把袋装榨菜装盘。   赵可欣刚洗漱出来,见到她们顿时眼前一亮:“莫姐、文文早啊!” 第40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5   赵家人的性格都很好,迎岚私心里是想将他们发展成伙伴的,毕竟这个小世界危机不小,她还带着一个才四岁的小孩子,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   由于昨天收够了物资,今天大家都没有出去的打算,赵爸爸和夏妈妈还有些不好问,赵可欣却在早饭过后直接将困扰了一晚的疑惑问了出来。   “莫姐,你该不会是什么混迹在凡间的修真界大佬吧?”   迎岚被逗笑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混得像我这么惨的修真大佬?”   “好像也是。”赵可欣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虽然莫姐自立自强让她很佩服的,但是和修真大佬这么高大上的身份差距还是有点大。   “可是莫姐好像懂得很多。”   “你们知道我之前被丧尸抓伤了,”迎岚早想好了比较让人能接受的说辞,“之后我就感受到两种能量,一种从伤口侵入,意图破坏控制我的身体,另一种游离在空气中,被我吸收到体内之后把之前那种能量赶出去了。”   “然后我就好了,”她拈起手指轻轻一碰,一簇小小的火花突然出现在指尖,“还获得了超能力。”   “哇!”赵可欣惊呼,“莫姐你这是火系异能啊!”   “火系异能?”迎岚一愣。   “对啊!小说里都这样写的。”   赵可欣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看小说,这几年末世文非常火热,她也看了不少,当即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串各种设定,听得赵爸爸、夏妈妈和迎岚都一愣一愣的。   她父母因为时代的原因还是更喜欢看剧,而追的多是武侠、生活剧之类的。   迎岚上一个小世界基本上都关在实验室做研究了,这一世莫迎岚的生活也都被打工赚钱占满,分不出太多心思在休闲上,所以倒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不由地感慨凡人的想像力真是丰富。   “可是我还可以做其他的。”但听她将异能分成各种系别,迎岚有些不明,又展示了一下自己控水、控土和控制金属的能力,如果有种子的话,她还可以控制着它快速生长。   仙人有移山倒海之能、呼风唤雨之力,区区控制之术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这个世界灵力微薄,她的身体资质甚至不及仙界最弱的小仙万分之一,所以她现在最多能引出一簇小火、一道跟自来水差不多的水流而已。   不过只是这些已经足够赵可欣羡慕了:“莫姐你居然是全系大佬!”   “按你的说法好像是这样,”迎岚想了想说,“不过所有人应该都能做到。”   “所有人!”赵可欣激动得呼吸紧促、两眼放光,“我也可以吗?”   “是的。”   她不知道这方小世界的魔气从哪里来的,但是受到感染变成魔尸的人都是毫无资质的,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能自行吸收一点灵力,所以在末世之后没有受到空气中魔气的影响。   但是这样自行吸收的灵力太少,在被咬或被抓伤、大量的魔气涌入之后,体力的灵力不足以驱走魔气,所以这些人才会变成魔尸。   少部分资质比较好,或者意志力特别强的人,会在危机时刻领悟引入灵力,就获得了赵可欣所说的“异能”。   “可是为什么爸爸就只有金系异能呢?”   “或许是赵叔叔更亲近金元素?”迎岚这样猜测,就像她的身体更亲近水元素一样,只不过她神识够强大,这点微弱的区别对她并无影响。   “莫姐你可以看出我比较亲近什么元素吗?”赵可欣不等她回答又是一连串问题,“我要是想激发出异能,是不是也要像你们一样去找丧尸抓一下或者咬一下啊?感觉很危险的样子,万一没控制好被咬死了怎么办?那也太冤了吧!”   “用不着,”迎岚倒没有嫌她吵,很耐心地回答,“我有办法助你们引灵力入体,激发异能。”   “灵力?”赵可欣再次歪楼了,“就是莫姐你之前说的在空气中的那种能量吗?你把它叫灵力呀!嘿嘿嘿……感觉好像在修仙呀!”   “就你话多!”夏妈妈忍不住揪着女儿的耳朵将她拉开了,“小莫你别介意哈,这孩子打小就爱叨叨!”   迎岚有分魂的全部记忆,当然知道赵可欣有这个小毛病,不过她并不烦她,反而觉得她叽叽喳喳的样子挺热情可爱的。   “夏阿姨,我先帮你激发异能吧。”   “我也可以吗?”夏妈妈愣住。   “妈你刚才没有听见吗?”赵可欣赶紧把耳朵从妈妈手里拯救出来,翻着白眼说道,“莫姐说的是所有人都可以,你不在所有人里面吗?”   “你这死丫头怎么跟妈妈说话的?”夏妈妈作势又要去拧她,被她吐着舌头躲过了。   “妈,你别浪费时间了,我还等着莫姐帮忙呢!”赵可欣反过来催促起妈妈,完全不去想刚才是谁在浪费时间。   末了还一脸向往地畅想:“不知道我会先掌握哪种异能呢?要是像爸爸一样的金系异能就好了,到时候我就变出两把大砍刀,见到丧尸就砍砍砍!”   “你要砍刀我给你做就可以了。”赵爸爸有些鄙视女儿的智商。   “也是喔……”赵可欣尴尬地抓头。   在两父女说话的时候迎岚已经教夏妈妈摆好姿势,引着灵力在她经脉里游走。   夏妈妈的资质比她现在的身体还要差些,毕竟年纪大了,大病虽然没有,却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影响了经脉的运转。   迎岚顺手替她梳理了一下,用了近半个小时才将灵力完整地运转了一周,她撤回手,叮嘱夏妈妈自行运转灵力,然后又叫赵可欣过来。   “莫姐,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反正这事也不着急。”赵可欣昨天见了她替爸爸治疗之后疲惫的样子,虽然现在看起来挺精神的,但是不想她再累到。   “无妨,休息了一整晚,我现在挺好。”迎岚虽然拒绝了,但是她觉得这小姑娘的举动还挺暖的,有良心。   赵可欣见她没有勉强的样子便也没有再劝,学着她的样子摆好姿势,等灵力入体之后就没有功夫多想了。   以前看小说遇到描写在体内运转有多舒服的时候,她还觉得太过于夸张了,现在亲身体会过后才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舒服的事!   全身的毛孔都好像被打开了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游走,每到一处都让那里软了几分,到最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化成了水,又暖又懒的。   迎岚瞧着不用叮嘱便自己入定了的赵可欣,感叹她的资质倒是挺好的,又指点了一番赵爸爸该如何修练,然后就被女儿扯住了袖子。   大大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迎岚笑道:“放心,答应过文文的事情妈妈没有忘记。”   “妈妈休息一会再教我,我也不急的。”莫书文说完又皱起小眉头,“只要妈妈不忘记就好了。”   看来作为被放在最后一个的小家伙,她还是有点怨念。   迎岚点点她的小鼻子,笑着说道:“妈妈不累,现在就教文文好吗?”   “好!”莫书文开心地笑出了小牙齿。   凡人修练年岁越小越容易,因为体内杂质少,经脉更纯净,灵力更容易入体和运转。   莫书文的资质比迎岚想像中要更好些,小小孩童也耐得住性子一遍一遍地运转灵力,只不过她的精神比大人要差许多,练着练着竟睡着了。   迎岚有些好笑,将她抱到床上,小姑娘就裹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香香的。   赵家人也陆陆续续地结束了入定,都醒了过来,迎岚出来的时候赵可欣正找了把种子在那里催芽。   迎岚也是下地耕种过的(当太后那一世),看小苗苗的样子就知道是黄豆,不过小苗苗最终也只是变成了大点苗苗,赵可欣脸都憋红了,也没让它开花结果。   这让她有些沮丧,不过好天性乐观,迎岚只安慰了两句,她立马上原地满血复活了。   夏妈妈最先掌控的能力是控土,不过也只能让地面突起或凹下去面盆那么大一块。   几人中倒是赵爸爸的杀伤力最大,不但可以操控金属打丧尸,还能给她们制作强化武器。   迎岚等他们那股兴奋劲过去之后就问起了他们的打算,赵爸爸和夏妈妈还没去想过这件事,倒是赵可欣首先发表了意见。   “安县我们肯定呆不下去了,这里的物资太少,昨天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来的人还那么多,恐怕不只是我们周围,其他片区的资源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留下去就不是跟丧尸而是跟同类拼命了。”   “可是其他地方难道不是一样?物资多的地方人也多,去到哪里不是跟人争命?”夏妈妈想到前路艰辛,不由地抹了把脸。   “不一样的,妈妈。”赵可欣握住她的手,道,“人多了就会想办法,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建立基地了,我们都有异能,到时候怎么也可以混口饭吃。” 第41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6   “可是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现在通讯都断了,外面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遇到危险我们可以应付吗?城里的路基本上都堵住了,外面的路能通吗?要是带的东西吃完了还没到地方怎么办?”   不得不说夏妈妈考虑的都是现实中很可能遇到的,赵可欣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咬着唇说:“离开肯定要冒风险,但是继续留在这里就没有活路了,我们可以尽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了再走。”   夏妈妈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赵爸爸给打断了:“小莫你有什么意见?”   “我赞同可欣的想法,离开安县。”迎岚没有推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夏阿姨说的也很有道理,出行在外难免会遇到各种困难,但是我们并不是马上离走,可以休整几天,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准备好了再出发。”   赵爸爸也是倾向于走的,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离开安县,至于目标方向,如果可以的话迎岚想去S市。   当年收养了莫迎岚的孤儿院就在那里的郊区,她的心愿也有想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护里面的孩子和叔叔阿姨们。   赵家三人对此没什么意见,他们关系亲近的基本上都在安县,末世时间长了不免起了龌龊互相翻了脸,所以他们无所谓去哪里。   S市距安县并不算远,末世前驾车只需要两个多小时,不过如今这个状况他们也不知道会走多久,在准备物资的时候就尽可能地往多的备着。   好在迎岚有一手做储物空间的能力,现在吃的不好找,玉石却没什么人在意。   赵爸爸去一家玉器店,都不用砸门,干掉了困在柜台里的丧尸,直接打开柜子将里面的各种玉饰都扫了回来。   不过迎岚只在里面挑出了几件可用的,空间阵法对玉石的品质要求很高,这年头玉石泛滥价格低廉,相对来说好品质的反而难找。   迎岚自己留了一只手镯,给文文挂了个小兔子玉坠,其他的都分给了赵家人。   空间多了反倒显得不值钱了,赵可欣的耳钉被退回来凑了一对,就没有再要,夏妈妈用的是玉戒指,赵爸爸挂了只玉牌。   迎岚做的空间玉器需要神识才能打开,几人学习了近十天才勉强能够使用,这对他们来说反倒多了层保护,除非神识高过几阶,否则没有人能在他们不愿意的情况下抢走他们的空间。   而一旦空间所载的玉器毁掉,里面存的物品也会跟着被毁。   有了随身空间,准备工作就好做了许多。   赵爸爸懂车,在街上找了好几辆无主的越野汽车大家一人一辆放在空间里,又抽了些废弃车辆的汽油存着。   食物现在比较难找,不过他们幸运地在一家粮种店捡到了不少被漏在地上的种子。   最后又给每人塞了各种季节的衣服各几套,这才拿了地图上路了。   高速是不能走的,堵得太厉害了。   一行人走的是国道,虽然路上时不时见到车门大敞停在路中央的车子,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能绕过去。   偶尔整条道都被堵住了,大家就轮流下车清理。   托修练的福,如今就是最小的莫书文也可以轻松将一辆小车从路上推下去,不过几个大人都没忍心叫个小孩子去做这样的粗重活。   这般走走停停非常耗时间,他们一早出发,天色开始暗了也不过才行进了四分之一的路程。   在情况不明的野外过夜绝对是不明智的,况且一行人都有些疲惫了,远远看见一片住房就拐了过去。   他们开的汽车品质很好,行驶时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这个小村落太安静了,因而显得有些吵。   和其他典型的农村建筑没什么不同,这片房子都是靠在路两旁修建,前面是连成一片的水泥院坝,没有围墙,后面是墙挨着墙的房子,正面贴有瓷砖,侧面只刷了光秃秃的水泥。   有些人家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的地上散着不详的深色痕迹,而那些关门闭户的这时隐隐传来细微的响动声。   “妈妈。”莫书文不安地往迎岚身上靠了靠,被她反手搂住,“文文不怕,妈妈陪着你。”   将车停在一幢房子门口,赵爸爸招呼女儿:“可欣和我下去清理一下,如果安全的话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赵可欣很兴奋地应了,她如今又掌握了金属异能,正是喜欢尝试的时候。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屋子里困着的丧尸只有两个,显然都没有升级,行动迟缓得很,很轻易地就被她消灭了。   迎岚丢了簇火在倒下的丧尸身上,带着灵力的火焰把尸体连着魔气一烧掉了。   农村的房子很宽,四间住房足够她们居住,就没有再去别的房子。   依然是夏妈妈做饭,其他人包括莫书文都拿了张小抹布跟在妈妈身后干活,等到屋子清理干净的时候饭也做好了。   因为在厨房里意外找到了几块腊肉,他们今天的晚饭是大米饭加煮腊肉,可惜土地被魔气侵蚀的原因,地里原先长着的植物都烂在里面了,只能煮些脱水蔬菜解馋。   要是在末世前谁说谗蔬菜了肯定会被人拿异样的眼神看,但是一个多月过去没有见过蔬菜的影子,哪怕是脱水的味道不怎么样,也叫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当然啦!腊肉也很好吃,只不过这些日子肉罐头吃得不少,他们相对来说没那么馋而已。   一行人正埋头吃得开心,迎岚心有所感悄悄地放下了筷子,下一刻一个黑影突然冲她扑来,她身体微侧,左手护住女儿,右手探出精准地一把擒住了那东西。   “喵——”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吓了一跳,等定眼看去顿时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这个是——”赵可欣惊奇地说,“猫?怎么这么大?”   魔气对动物是没有影响的,不过当人变成了噬血的魔尸,原本的宠物大多被主人吃掉了,少数逃过一劫的也不会在城里呆着等死,所以这么多天里这只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的动物。   看起来是一只黑猫,但是那大小足有普通猫的三倍大,乍一看像只半大的豹子似的。   黑猫被擒住后颈吊在空中,不过它没有安于现状而是死命地挣扎,可是迎岚抓得很有技巧,任它怎么折腾那几只尖利的爪子都没有伤到她分毫。   “猫肉好吃吗?”迎岚笑眯眯地问。   黑猫闻言一颤,老老实实地不再动弹了。   “吓?”赵可欣一副吃惊的样子,“莫姐,它好像听得懂你的话,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成精算不上,”迎岚将黑猫一把掼在地上,见它没有要逃跑的意思,满意地点点头,“应该是开了些灵智。”   赵可欣见那黑猫一直可怜巴巴地望着餐桌,就去厨房取了只小铁盆过来,装了些米饭和腊肉进去,放到它面前道:“吃吧。”   黑猫没有动,而是扭头去看迎岚,见她点点头后才快速地吃起来,那模样活脱脱一个被家长严厉管教的熊孩子似的。   “真聪明!”赵可欣感慨,“它以后会成精吧?”   “那就要看它的造化了。”迎岚淡然地说道。   动物开启灵智不容易,要修练成精更不容易了。   当然如果她肯指点一二的话,这只黑猫肯定受益非浅,但是它刚才试图袭击她,再想要从她这里学走东西就没那么简单了。   黑猫倒也聪明,被打了一顿再吃了餐饭之后就赖上他们了。   准确地说是赖上了迎岚,吃饱了就趴在她脚下,她和莫书文去睡觉了它就守在她们门口,等第二天他们启程的时候更是直接跳上了车。   一行人都没有赶它,末世行路枯燥乏味,多了只宠物就像多了份欢乐一样。   赵可欣和莫书文对黑猫最为喜爱,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坐在车里无所事事时就拿东西逗它。   拿玩具逗黑猫全都不为所动,只有拿吃的才能换来它一个眼神。   不过这小东西也是看菜下碟的,莫书文给的它就直接吃了,赵可欣给的它会先看着迎岚。   迎岚点头它才吃,迎岚不点头它就趴着,眼巴巴地看着,就是不下嘴。   “这真是成精了!”赵可欣气结。   “可不是成精了嘛!”赵爸爸和夏妈妈被逗得大笑,就连迎岚都露出点隐约的笑意。   只有莫书文理解不了大人的笑点,左瞧瞧右瞧瞧,拿起她的看图识画小本本去给小黑讲课了。   没错,黑猫有了“小黑”这样一个淳朴的名字,命名人正是莫书文小朋友。   一行人的末世逃命之旅变得欢声笑语,若是不看周围荒凉的景色的话,就像是一家人出门春游似的。   不过好景不长,两个小时后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前面的路断了。   不是被汽车杂物之类的堵路,而是真真正正的断了。   从断面的痕迹来看,就像是有什么从天而降砸下来一样,足足有几百米那么长的厚实水泥路直接被砸得陷进了地里。   路面陷落得很深,几人见没法爬下去再走到对面,拿出地图一阵翻看,决定从小路经一个小镇子绕行过去。 第42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7   小路两旁的住房多了起来,路上不时能看到没有完全腐烂的尸骨,他们仗着车子底盘高直接辗了过去。   偶尔会有闻声而来的丧尸往车上扑,他们能避就避,不能避就下车清理一番。好在农村住房分散,占地面积大人口却不多,丧尸数量也少,没有对他们造成威胁。   只是很耗时间,本来十几分钟的车程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   进入小镇之前几人收起汽车换了自行车代步,丧尸靠的是声音和气味来辨认方向,镇上人口相对比较密集,他们对环境又不熟悉,行事还是小心些方为上策。   迎岚依旧将女儿绑在胸前,不过用的不是之前那条寒酸的布带,而是专门的儿童背带。   小黑自觉地跳进了她的自行车把手前面的车篮里,两只爪抓住车筐,耳朵竖得高高的,两只绿瞳警惕地向四周巡视,俨然一个小小的守卫模样。   迎岚见它这般乖觉,心中之前无故被它攻击的气也就消了,想着晚上指点一下它修练也不是不可以。   末世之后整个世界都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暗色,小镇也毫无生机,显得灰扑扑的。   不时有丧尸被新鲜血肉的味道吸引过来,不过赵家三人和迎岚,包括小小的莫书文现在都不是好惹的,不等靠近就被他们一一解决。   且战且行地过了一段路,丧尸突然消失了踪影,几人对视一眼,都提高了警惕,行动间更加悄无声息。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后面没遇到丧尸的原因,前方一行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大约把半个镇子的丧尸都吸引过去了。   那一行十几人左右,有男有女,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呼啦呼啦地跑向街口停着的几辆汽车,身后追着足有几百个丧尸。   这段时间丧尸比末世初始时明显进化了,速度快了许多,身体也更加坚韧,尽管他们已经在尽全力奔跑了,仍然没有将之摆脱,反倒有拉近的趋势。   其中跑在最后两个最为亮眼,男的英俊、女的漂亮,最难得的是那个女孩子明显体力不支,跑得踉踉跄跄的,她身边的男人却一直护着她。   有几次女人都差点被丧尸抓到了,全靠男人拉她一把或提刀砍死丧尸才把她救过来,也因此他们耽搁了许多时间,渐渐地越落越到后面。   跑在前面的已经跳上了车并发动了车子,那对男女都有些着急,显然这一行人并不是完全一条心,他们怕被抛下。   “啊——”   急中出错,男人不慎被丧尸抓了一爪,他脸上的神色顿时变成绝望。   “青青,你——”   男人正要说你先走,我来挡着,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出口,一直被他护着的女朋友突然挣开了他的手,然后用力把他推向丧尸。   “别怪我,宇航,反正你都快变丧尸了,不如帮我们挡一会!”   女人说着趁丧尸抓向男人的空档,加快速度冲上了最后一辆汽车,车门立马关上,没有片刻停留飞速离去,四辆汽车转瞬就拐弯失去了踪迹,只留下扬起的漫天尘土。   “啊——”   被留在丧尸群中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浑身冒出刺眼的光芒,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包围着他的丧尸被雷劈中,全部化为黑灰。   不过男人也力竭般昏了过去,刚才没被雷劈到的丧尸又向他围了过去。   “好厉害,这一招就干掉了差不多百来个丧尸吧?”赵可欣目瞪口呆,她现在能够使用木系和金系两种异能了,金系杀伤力大,控制金属化成钉子那么大的针,一针一个丧尸,自认为自己很强了,谁知道别人一招就干掉一百个!   “别傻着了,救人吧!”赵爸爸挺同情这个小伙子的,被一路护着的女朋友亲手推到丧尸群里,虽然因祸得福激发了异能,但是现在又昏了过去,他们看着不管的话马上就要进丧尸的嘴巴了。   迎岚等人都没有意见,如果是品行不端的他们自然不会理会,这个男人能在被丧尸追赶的时候一直护着女朋友怎么也坏不到哪去,他们不可能见死不救。   放出铁钉、水箭之类地干掉了离男人最近的一波丧尸,赵爸爸一马当先骑到他面前,收起自行车后放出汽车。   迎岚她们也快速跟上,替他挡住再度围上来的第二波丧尸,这时赵爸爸已经将男人搬到车子里,坐上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迎岚几人再干掉了一波丧尸后,趁着后面的还没围上来,纷纷上了车,赵爸爸一脚踩下油门,棕色的越野车喷出一股热汽绝尘而去。   数百个丧尸不甘心地追了一段路,直到听不见一点声音之后才停住,呆了一阵之后慢慢散开去。   仲宇航是被一阵香气诱得睁开眼睛的,被女朋友亲手推向丧尸的痛苦和愤怒还是心中激荡,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他做的一个噩梦。   “妈妈手艺真好,这腊肉炒得香,真香!”赵可欣围着桌子团团转,手在空中扇来扇去,一脸陶醉地闻着腊肉和芹菜的香味。   今天很走运地在这座房子里发现了芹菜的种子,她耗尽体内的灵力才催生了一小把芹菜出来,现在亲眼见到成品出来,顿时觉得之前累死累活值了,太值了!   “去去去!”夏妈妈嫌弃地轰人,“看你这嘴谗样!以前我天天做饭怎么没见你夸过一句?还嫌我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菜,不乐意吃呢!”   “我那时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嘛——”赵可欣讪讪地说,跑过去抱着妈妈的手臂撒娇,“现在的我可懂事啦!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手艺一级棒!”   “妈妈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一旁的莫书文小朋友不满意了,大声地反驳。   “哈哈——”   一群人都被她认真的小样子给逗笑了。   仲宇航默默地旁观了这一幕,在末世前极为常见的一副场景,能在这时候看到却显得异常珍贵。   “小伙子醒了?”赵爸爸走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的男人睁着眼睛、一副木愣愣的样子,想到他之前的遭遇,心中叹了一口气,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起来吃饭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别想那么多。”   仲宇航已经明白之前的事不是做梦,虽然刚才一家人的温馨互动感染了他一些,但是想到被相恋三年的女朋友背叛,他的心仍然痛得几乎令他窒息。   沉默地坐到饭桌前坐下,突然有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呆呆地抬头,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很阳光的女孩子。   “请你喝水,不用谢我。”赵可欣笑眯眯地说。   “谢谢。”仲宇航声音沙哑地说道,他确实很渴了,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温热的水流入喉咙滋润了他的身体,让他原本悲伤的心情都好了一点。   他看着一桌人老的老、小的小,真诚地感激:“谢谢你们救了我。”   其实在他被抓伤的时候已经准备牺牲自己去引开丧尸,可是女友却等不及率先把他推出去,而这些人明明跟他素不相识,却伸出援手救了他。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变:“我还是离开吧!之前我的手臂被丧尸抓伤了……”他说着说着突然卡了壳,不敢置信地狠狠搓了几下手臂,却见上面除了有点污脏外,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这——”仲宇航哑住,怀疑自己现在其实是在做梦,他没有被人救,眼前的人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可是他刚刚偷偷地拧了下大腿,明明能感觉到很痛。   “恭喜你,激发了雷系异能。”赵可欣好好地欣赏了一番他从悲伤变得惊恐再变得玄幻的一系列表情,这才好心地为他解惑,“你的身体吸收了灵力,赶走了魔气,伤口自然就好了。”   哎呀!帅帅的小哥哥变脸真是可爱!   “异能?灵力?魔气?”仲宇航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他平时也爱打打游戏、看看小说,可是那些不是想像出来的吗?他还是在做梦吧?要不要再掐一把大腿?   “好了,吃饭,先吃饭,等吃完饭再慢慢聊。”夏妈妈敲桌子,“没见到文文都饿坏了吗?”   被点然的莫书文揉揉小肚子,大眼睛看着大家,好饿,但是要等大家一起开饭,委屈巴巴。   众人顿时被她的小模样逗乐了,都招呼着开始吃饭。   仲宇航早就饥肠辘辘,这些天他跟着那群人行动,找来的食物都是按劳分配。   青青很娇气,分到的总是最少的,他常常将自己的那份分给她,已经很久没有填饱过肚子了,更不要说眼前这一桌饭菜在末世后简直丰盛得不可思议。   之前心情压抑倒还不怎么觉得,现在放松了些立马就受到了强烈的吸引,嘴里自动分泌出唾液来。   用最强的自制力忍住才没有太过于狼吞虎咽,仲宇航一顿饭吃得抬不起头,连之前被背叛的心痛都忘了,没有什么是一块腊肉一片小白菜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夹一筷子。 第43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8   吃过饭后天已经全黑下来了,如今没有什么可供娱乐消遣的,众人就各自回房去修练了。有迎岚这个外挂指点,他们的修行可以说是一路畅通。   夏妈妈资质最差,但是现在也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控土术,可以凝起一道人一高的土墙抵挡丧尸,也可以瞬间在丧尸脚底下弄出一个大坑。   她还学会了控水术,大约是因为经常做饭的原因,她玩水比玩土更加熟练,不仅可以快速凝结出巨大的水球,还能叫水流在球里冲刷,洗碗老方便了。   最近她在思考怎么把水变成冰,不光是对付起丧尸来更厉害,主要是最近有点天气燥热,她想做些冷品。   赵可欣最初会的是木系异能,但是她嫌杀伤力不够特别羡慕爸爸的金系异能,于是想着想着就把控制金属的能力给想出来了。   因为用得最多,如今对金属的控制能力比对植物的还厉害些。不过之前看了仲宇航一招将百来个丧尸电成飞灰,她又觉得雷系异能更厉害些,找她的莫姐取了经后现在跑去想控制雷电的方法了。   赵爸爸就简单多了,作为一家之主,他每种异能都想要!可努力了这么多天,除了对金属的控制力更厉害了,就只能偶尔放出朵小火花,路漫漫兮其修远。   莫书文心思纯净,想法千奇百怪,反倒是众人之中除了迎岚外掌握各种能力最快的。金木水火土每一样都可以来一点,甚至自己开发出其他的能力,指尖偶尔冒出小电花,招一阵风给大家降降温之类的。   只不过她每一样都懂,却每样都不强,还是那个需要大家呵护的小宝宝。   迎岚就纯粹是老手练新号,进步是一日千里,这具身体的资质在她多日的努力下已经好了许多,再加上她强大的神识,各种术法拈手即来。   只是这方小世界的灵力稀薄,她还到不了排山蹈海的境界,但是自保已经绰绰有余了,不过她向来不爱出手,而是更乐于培养其他人。   仲宇航能够在感染了魔气之后自行引入灵力,不管是资质还是意志力都很强大,加上接触后感觉人品还不错,迎岚自是不吝于教导他。   “你很不错。”在迎岚的指点下,仲宇航很快掌握了雷系异能,甚至举一反三学会了控火和控土,天资之高令她也刮目相看。   “谢谢莫姐的指点。”虽然知道她的年纪只比自己大一岁,但是仲宇航已经在见识过她的能力之后非常佩服,兼之命都是她们救的,还受了她的无私救导,不自觉间就对她尊重起来,学了赵可欣的称呼。   “客气了,现在灾难当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迎岚淡然一笑,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要去找你的家人吗?”   仲宇航闻言心中一痛,道:“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如果莫姐你们不嫌弃的话,我想跟着你们一起行动。”   末世降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本来开开心心地出来旅游,结果爸爸变成丧尸咬了妈妈,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以为他们打架上去劝架,没有防备之下全都被咬了。   如果不是他当时离得远,又看出不对及时停下脚步,恐怕也是落得一个下场。   他没忍心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即便他们已经变成丧尸,只能将他们关在那幢别墅里,然后带着青青逃了出来。   可惜最后连青青也背叛了他,现在的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迎岚同意了,第二天上路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就多了一个人,五大一小坐之前的越野车就有点挤了,开两辆车又有些浪费,赵爸爸就拿出了一辆MPV。   仲宇航当时两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空间、这可是空间啊!哪个看过小说、打过游戏的人没感慨过,要是真的拥有一个空间就好了?   而他居然就亲眼见到了,可惜却不是他的!   仲宇航羡慕得两只眼睛都要滴血了,还是赵可欣看他那副馋样受不了了,央着迎岚给了他一个。   “莫姐,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了!”仲宇航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戴在脖子上,贴身藏进衣服里,虽然他现在还不会用神识,暂时还打不开,但是不妨碍高兴啊!   这是什么神仙人物?能打不说还会用法术,居然还能做随身空间,这一刻仲宇航坚定了他抱大腿的决心。   增加了一个战斗力,接下来的路上又没有遇到需要绕路的情况,一行人在下午的时候就进入了S市的范围。   莫迎岚这几年虽然都有往孤儿院寄钱寄东西,但是没有亲自回来看过,对于路有些记不清了。   好在仲宇航是S市人,年轻时候又喜欢到处跑,问清了地址给指了个大概方向,待走得近了迎岚看到熟悉的景致那些记忆渐渐回来,指引着赵爸爸顺顺当当地在孤儿院门口停下车。   见到院门大打开,迎岚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其他人也面色凝重,都担心地看着她。   “进去看看吧。”迎岚压下心中升起的悲伤情绪,面无表情地往里面走去。   赵家人和仲宇航都赶紧跟上,他们刚走进大门突然听到一声碰撞,闻声看去见是门卫室传来的,里面一个穿着保安衣服的丧尸闻到新鲜血肉的味道正使劲地撞门,不过那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它出不来。   “是杨叔,”迎岚抬起手,丧尸的头上和四肢突然冒起火花,然后越变越大,将它整个吞噬,只过了几秒种就将它烧成了灰烬,“他在孤儿院工作三十多年了,听说明年就该退休了。”   “莫姐。”   “小莫。”   众人想安慰她,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没事的。”迎岚很快摆脱了分魂的情绪的影响,面色淡淡的。   孤儿院里的人应该是在末世刚降临的时候就离开了,里面有许多打斗的痕迹,还有几具腐烂得只剩骨头和衣物的尸体。   迎岚没有去一一辨认,遇到了就直接丢灵火烧了。   转了一圈下来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他们猜测应该是发生那么大的变故,院里的人跑出去求救了。   不过想起末世刚来临时街上混乱的情况,赵家人等都认为他们怕是凶多吉少,只不过看着迎岚那样子,都不敢跟她说出自己心里的看法。   “莫姐,”赵可欣一改往常乍乍呼呼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还好吧?”   “你不用这么紧张,”迎岚反倒宽慰她,“现在什么情况我明白,时间这么长了,我也没敢想他们都平平安安的,现在只是确认了结果而已。再说了,逃出去的人不一定遭到了危险,也许有什么迹遇活下来了呢?”   “你能想开就好,”赵可欣讪讪地摸摸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把附近的丧尸清一清,在这里歇上一晚,明天我们往城里面走,边收集物资连找人打听一下情况,然后再决定之后的方向。”   这时已经有丧尸被吸引着跑进来了,迎岚一招就先把当头的杀了,并丢了团灵火上去将尸体连同魔气一起烧个干净。   “好的。”赵可欣等人也都没有意见,跟着一起杀丧尸。   他们没有走太远,只把周边清理了一番,以防晚上在这里睡觉被围着味道来的丧尸包围了。   不过考虑到城里比农村不同,即使在郊区人口也密集得多,这一晚他们没有全部睡着,而是分了两班值夜。   赵爸爸和仲宇航白天轮流开车需要休息,赵可欣和夏妈妈就把值夜的事揽到自己身上,迎岚本有心参与,但是被她们一致驳回了。   一是担心她看了孤儿院的惨状受到刺激,二是她还有莫书文要照顾,总不能带着小孩子一起守夜吧?   当然,她们只说了第二个原因。   迎岚倒也不是非要守夜,其实她夜间修练时都留有一分心神在外面,一旦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及时醒过来,不过被伙伴维护的情她还是承的。   夜晚时果然有丧尸游荡过来,当时是赵可欣在守夜,与平时乍乍呼呼的样子完全不同,她悄声地将丧尸收拾了,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没有疏漏才又回到原地警惕着。   屋里迎岚侧耳倾听了一阵,很快又欣慰地闭上眼睛继续修练。   第二天一早众人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简单地洗漱用过早餐之后就往S市内出发。   S市人口众多,他们没打算贸然地往市中心闯,而是沿着边缘迂回地往里面走。   有仲宇航这个活地图在,众人很快有了目标,先到城南方向新建的一个商场走一趟。   那边是开发新区,目前入住率很低,那家商场即便是休息日也没有太多人,很适合他们收集物资。   结果等他们到达附近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城南这一片竟然已经被围起来了。   高大的墙将十来个小区连成一片,原先是公路的地方留了一个大门,门口还设有守卫,俨然一个小小的城池一般。 第44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9   “看来跟我想到一块去的人不少。”仲宇航看到这副场景只能苦笑。   “没关系,”迎岚倒没有失望,“本来我们也准备打探一下消息,现在反倒方便了许多。”   “莫姐你是想进去看看吗?”赵可欣凑过来。   “嗯。”   “不知道这里许不许外人进喔?”   “去问问看不就知道了。”   “好吧。”   众人都无异议,仲宇航驱车到了“城门”外。   走近了才发现这个临时做成的小城管理还挺完善的,进出分了两道门,出城似乎没有限制,进门处设了两个登记台,台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迎岚等人自觉地排在了队伍最后面,这里的办事效率还挺高,不一会就轮到他们了。   “入城需要每个人交五斤粮食,异能者只需要两斤。”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工字衫,露在外面的肌肉鼓鼓的,态度还算友善。   幸好迎岚她们早就有猜测,事先把空间里的食物拿了些出来放在背包里,不过对于这里的粮食换算有些不明白。   男人听说他们全都是异能者,态度更好了些,等他们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之后,细细地替他们讲解其中的规则。   同时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们不乐意闹起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旁边守卫的也只有两个异者,到时候他们可扛不住。   不是说现在异能者很少吗?怎么这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全都有异能啊?   好在他的担忧没有发生,为首的漂亮女人知道规则之后,很大气地交了足有三十几包泡面,他顿时大松一口气。   同时也为对方的大手笔惊讶,现在泡面可是很抢手的,好携带、弄起来也方便。   这时候没有肉,地里也长不出蔬菜,方便面里面的蔬菜包、脱水肉块这些在末世前不被人放在眼里,如今却是难得能给人体补充营养的东西。   而且味道比起饼干、面包之类的好多了,一般人宁愿多交点大米、黄豆之类的,也不愿意交方便面,因为在市场上可以换到更多东西。   迎岚可不知道男人心里的惊讶,她会选择交方便面纯粹是他们都不爱吃,毕竟一路上肉和菜他们都没有缺过,队伍里有两个小朋友(还有一个是赵可欣),零食要给她们留着,所以才选了这个。   “几位都是异能者就不用去观察区等了,可以直接进城了。”男人殷勤地站起来,点头哈腰的特别恭敬。   赵可欣奇道:“什么是观察区?为什么异能者就不用去呢?”   “观察区是每次进城的时候要呆两个小时的地方,为了防止有人身上带伤却不知道,进城变成丧尸。”男人很有耐心地解答,“因为异能者是不会被感染变成丧尸的,所以就不用去观察区了。”   “原来是这样啊!”赵可欣懂了,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你!”   男人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说了好几遍不用谢,然后试探地问道:“看你们的样子是第一次来我们飞龙基地吧?这里有专门的向导,只要随便打发点吃的就可以带你们了解熟悉基地,你们要不要请一个?”   “可以。”迎岚当然不会拒绝,她们来的目的就是打探消息,有向导可以省下许多功夫。   至于会不会被坑骗?从这个男人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这个基地对于异能者非常看重,量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男人高兴地招呼和其他向导一起等在门内的侄子,再三叮嘱他要把人照顾好了。像这种肥差当然是交给自己人了,至于他说的随便打发点吃的,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出手大方的,他一点也不担心。   给迎岚她们做向导的自我介绍说叫小志,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末世前不过是上初中的年纪,在大难临头的当下却要出来讨生活了。   也怪不容易的。   小志人虽小,倒是挺会来事的,一路上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地叫着,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   而且他对飞龙基地的情况一清二楚,说起话来也风趣幽默,不但叫迎岚一行人对此处有了个清晰的认识,还难得地放松了一下。   据他所说S市在末世刚降临时很是乱了一阵子,作为G省的省会城市,S的人口众多,又正巧是休息日,像那些大型商场、步行街之类的几乎是全军覆没。   早期的丧尸虽然行动迟缓,但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几乎一咬一个准,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   少数逃过一劫的不敢在市中心停留,四散往城市边缘逃去。   而飞龙基地地处城南新开发区,许多楼盘都是刚交房,入住的人少,倒是没有形成大的灾难。   目前基本的老大叫程彬,是当时一个楼盘工程队的头,在发现丧尸咬人后组织手底下的人占据了这块唯一的商场,之后一边带人清理丧尸一边修建围墙将这一块围起来。   后来程彬和丧尸战斗的过程中激发了火系异能,干脆成立了飞龙基地,然后对外开始招收人手,许多人闻讯前来投奔,就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姐姐你们都是异能者,可以去加入程老大的异能队,听说异能队的待遇可好啦!不但可以住大房子,每一餐还有大米饭和肉吃。”小志说到这里,忍不住舔了下嘴巴。   以前餐餐吃肉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快两个月没闻到肉味了,才知道末世前最平常的生活也那么幸福。   “基地的异能者多吗?”仲宇航突然出声问道。   “大概有十多个吧!”小志遗憾地说,“听说异能很难激发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可惜我没有异能,不然的话我也可以加入异能队,顿顿都有肉吃。”   这么说起来确实很难,他近两个月跟着那群人到处激荡也没有见到谁有异能,自己还是被丧尸抓伤了,生死关头才激发出异能,而且还昏了过去,如果不是遇到莫姐她们,估计他早就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可是他们一行六人就连才四岁的文文都有异能,似乎有点打眼,希望不要惹来什么麻烦才好。   早知道不报那么多了!   仲宇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想也无济于事,只好提醒自己暗中戒备。   “那异能小队都做些什么啊?”赵可欣好奇地问道。   “出去打丧尸和收集物资,市里的丧尸太多了,程老大怕丧尸哪天把基地围了,就每天带人出去清理。”   “其他人呢?”   “我们普通人也要出去找物资啊!现在基地也没有太多的工作,就算有工作也发不了几个粮食。想吃饱肚子只能去超市、商场找,带回来的食物给基地交五分之一。可是听说最近丧尸变厉害了,好多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小少年一时有些低落。   “你要是想拥有异能,有空的时候就多想想,想得多了说不定就有了。”迎岚淡淡地看他一眼,说道。   “姐姐你在逗我呢!”小志噗嗤一声笑出来,“异能哪那么简单就有了?要是只用想想的话,现在所有人都有异能了。”   可是异能还真就是想出来的。仲宇航回忆了自己异能的由来,脸色有些古怪。   当时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一心想要跟丧尸同归于尽,结果激发了雷系异能将周转的丧尸全都电成了飞灰。昨天莫姐教他的方法也全是叫他想像,然后他就想啊想,想出了一朵小火花和一个小土坡。   “多想想吧!”仲宇航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希望他不要不当回事。   “呃……”小志有些迷茫了,哥哥姐姐他们可是全都有异能的,难道异能真的是想出来的?但是这个方法听起来怎么都不太靠谱,真的不是在驴他?   “哈哈——”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放肆的嘲笑声,“想想就能把异能想出来,那异能岂不是烂大街了,现在骗小孩子都这么不走心的吗?”   众人有些嫌恶地看了那个长相猥琐的男人一眼,都没打算理他,继续往前走。   谁知道那人见到迎岚的脸后眼睛一亮,伸手就向她摸去:“是个大美女啊!哥哥就是异能者,想学异能跟了哥哥我,把哥哥伺候好了哥哥教你啊!”   迎岚怎么可能给他摸到?她往旁边轻移一步就让那只咸猪手落了空,冷冷地看向他,喝道:“滚!”   猥琐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出口就是满嘴的污言秽语:“他X的,臭X子!别给脸不要脸,劳资看上你是你的运气。”   他说着抬起手,一个足球那么大的水球凭空出现在掌心,见到周围的人都吓得跑得远远得躲起来,脸上满是得色,嚣张地指着迎岚道:“看到没有?劳资可是异能者,马上给劳资跪求劳资X你,不然别怪劳资不客气!”   “异能者?”迎岚冷笑,“好了不起!”   “臭X子你知道就好,”猥琐男人不可一世地抬起下巴,“还不赶快过来伺候劳资!” 第45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0   “嘴巴这么臭,还是好好洗一洗吧!”出乎意料,首先发难的竟然是向来脾气挺好的夏妈妈,她微一抬手,男人掌中的水球突然化成水流钻到他的嘴里。   猥琐男人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模样,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惨叫声,双手捧着脸想把水甩出来,但是任他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水流在他嘴里来回冲刷。   直到他力竭地倒在地上,夏妈妈才收回异能,男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淡粉色的水流慢慢从他的嘴里和鼻子流出来。   “老妈好棒!”赵可欣高兴地拍起了手掌,“老妈威武!”   “操尼玛!”猥琐男人缓过了一口气,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又开始不干不净地乱骂,“哪里来的臭婆娘敢偷袭劳资?”   他“呸”地吐出一口血水,双眼狠厉地看着前面的一群人,几道水箭凭空悬在肩上,蓄势待发。   夏妈妈不甘势弱,同样祭出几支水箭,眼看局势一触即发,突然一声喝斥传来。   “什么人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猥琐男人听到声音顿时大喜:“程老大快来帮我,这个臭娘们暗算我!”   “啊!是程老大带着异能队来了。”小志低声惊呼,脸上的表情变得忐忑不安,“怎么办?你们斗不过他们的。”   传说中的飞龙基地老大程彬看起来三十多岁,是个身材壮硕面目方正的汉子,或许是因为多日与丧尸拼杀的原因,他身上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出乎意料的,程彬上来先对自己人发难:“张为兴,你又在惹事生非!”   “程老大,是那个臭婆娘暗算我!”被称作张为兴的猥琐男人委屈地辩解。   “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程彬一脸怒气地训道,“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张为兴不服气,但是在程老大锐利的眼神逼迫下,只能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迎岚等人都没有表态,就像没看到一样,张为兴眼中闪动着怒火,但是不等他发作程彬就将他隔开,语气诚恳地道:“对不住了诸位,我这兄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一张嘴巴臭得很,我骂了他很多次他都改不了。”   呵!当街调戏人不成就动手还叫“没什么坏心眼”?如果不是她们自己够刚的话,换成别的女人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   “知道嘴巴臭就少说话,再不行就多洗洗。”夏妈妈冷冰冰地说完,到底还是收了水箭。   程彬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讽刺似的,很热情地上来套近乎:“所谓不打不相识,不如由我做东,请几位到餐厅吃顿饭,咱们交个朋友。”   夏妈妈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向迎岚。   程彬眼中一闪,立刻明白了一行人中谁才是作主的人,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仍是笑意吟吟地看着夏妈妈。   迎岚轻轻地点了点头,夏妈妈便同意了。   打发了早就吓得悚悚发抖的小志,一行人随程彬等人去到基地唯一一家餐厅,这时正是午饭时间,里面却仅有两三桌客人,服务员都是认得基地老大的,热情地迎了上来。   “把最好的都弄上来,今天我们要宴请贵客。”程彬等人显然是常客了,很自然地要了最大的包间,里面两张大圆桌,足够坐下他们近二十个人。   末世的大环境在这里,所谓的“最好的”也不过是些肉干、罐头之类的能储存的东西,迎岚他们伙食开得一向都好,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倒是一盘土豆丝叫他们另眼相看。   程彬人长得粗狂却是个心细的,只看他们的态度就约略猜出这几个人是有真本事的,心中更加坚定了拉拢的心思,待他们也更加热情。   只是跟着他的异能队却不怎么服气,特别是之前吃过亏的张为兴,但是他才被老大警告过,这时候不敢冒头,就悄悄地挑拨队里脾气不太好的几个。   这队异能者年纪都不大,平日里都受惯了追捧,很容易就被挑拨起怒气,要跟迎岚她们比划比划。他们也有傲气,嫌赵爸爸年纪大了,其他的都是女人赢了也胜之不武,点名叫仲宇航出来迎战。   程彬有意想探探他们的深浅当然不会阻拦,仲宇航早就蹩了一肚子气,现在人送到他面前更加不会反对。   雷系异能的杀伤力确实强悍,对方异能者就跟送菜一样,来一个倒一个,他一个人足足挑了四个,用时不到十分钟。   “众位有点虚啊!”仲宇航指间把玩着一朵小电花,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不屑。   “你——”萎靡在地的一个黄毛青年气愤地指着他,“你不要太嚣张!程老大一只手就能把你打趴下!”   “是吗?”仲宇航看向稳如泰山的程彬,眼底跃跃欲试。   “……”   程彬心底巨浪翻涌,他没有把握胜过这个人,何况对方领头的女人深不可测。原本他是打算拉拢对方的,但是他现在在怀疑,如果他们真的一起来到基地,真的会心甘情愿为他效力吗?不要反而引狼入室,丢了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   “只是切磋而已,摆出这副输不起的样子要让人笑话了,平时叫你们多收敛不听,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程彬训了黄毛青年一通,又对仲宇航笑道,“小兄弟好能耐,我程某人佩服。”   别人都认怂了,仲宇航也没有继续挑事,说了句“客气”就坐回去继续吃饭。   “仲哥好样的!”赵可欣在桌子底下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我谢谢你了!”仲宇航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要是青青看到他现在这么厉害,怕是要后悔不已,之前一个队伍的队长会些功夫,她就时常贴上去套近乎,就算自己在场,两人也经常眉来眼去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黯,刚才获胜的那股喜悦劲也散了。   虽然是对方挑事,但顾忌着在别人的地盘上,仲宇航也没有下重手,那几人在地上躺了两三分钟就缓了过来,两桌人又继续吃吃喝喝。   程彬心态变了,原先的拉拢变成防备,来往间多次打探起他们的来历,都由赵爸爸出面应付了。   捡着一些不必要隐瞒的事说了,关于异能赵爸爸没讲他们每个人都能用几种,只报了之前在门口处说的那些,还反过来套了些他们想知道的消息。   一餐饭表面上是宾主尽欢,最后程彬听说她们还要去其他地方寻人,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出了基地。   “老大,难道就这么放了他们?”看着一行人上了车走远之后,张为兴有些不甘心地说。   “那你想怎么样?”程彬脸色阴沉地看过来,吓得张为兴狠狠地咽了下口水。   “他们在我们的地盘闹事,怎么也该给点教训吧?不然我们异能队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不说还好,一说程彬更来气:“到底是谁在闹事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小子好色就算了,还不长眼睛!什么人都敢下手,今天要不是我来得快,你他M都废了!”   张为兴被训得抬不起头,想到罪魁祸首心里也气:“我看走眼了认栽,但是后面他们还敢那么嚣张,我就气不过。那小子是有点能耐,但是我们人比他们多,一起上还怕拿不下他们?要是叫人知道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欺负了,那我们异能队还有什么脸面在外面混?”   程彬被他这么说了一通,非但没有同仇敌忾,反而对他更加不满了:“别人一个都可以打我们四个,其他几个也是异能者,你有把握拿得下?”   “都是异能者?”张为兴倒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又不屑地说,“不就是一个老头子和三个臭娘们吗?能有多大的本事?再说他们还带着个小孩呢,老大你太小心了。”   “那个小孩也有异能。”程彬凉凉地说。   他是在回城的时候听守门的人说的,当时也吓了一跳,随即就起了拉拢的心思,谁知道遇到这么个事。   “而且那个叫莫迎岚的应该才是他们当中异能最高的,你没发现其他人都听那个女人的吗?”   张为兴当时就不好了,那个仲宇航在他看来已经够厉害了,莫迎岚比他还厉害的话……想到之前还试图调戏她,突然感到后背一凉。   在程彬的努力淡化之下,有人和异能队起冲突却又全身而退的事情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负面影响,他依然是飞龙基地的老大,异能队的地位依然超然于上。   但是半个月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突然激发了异能在基地引起了轰动,因为别人问起时,他说他是“想”出来的。   激发了异能的正是小志,虽然迎岚当时跟他说的时候他没有相信,但是后来看到他们被程老大亲自送出基地,他心里就存了侥幸——   万一那位姐姐说的是真的呢?姐姐那么美,不像骗子啊!   于是小志开始日也想、夜也想,抓住空隙的时间就想,反正想想也不累!   结果他还真的把异能给“想”出来了!   听到这个说法时一开始其他人也是不信的,但是总有人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做,然后慢慢地好多人发现真的能“想”出异能!   这个方法慢慢被流传出去,飞龙基地的异能者越来越多,地位也就越来越不超然,到了后来谁都能用出一点异能,也就没有异能者这个说法了。 第46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1   从飞龙基地出来,一行人的心情并不好。   “那些异能者,行事也太肆无忌惮了!”夏妈妈想到之前打起来时,普通人惊惧的样子,皱起眉头说道,“没有异能的人平时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欺压。”   “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把其他人当作蝼蚁一样。”赵可欣想到那帮异能者的嘴脸,心里直犯恶心。   “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好像一夜暴富一样,大多数人遇到都难免飘飘然,行事张狂起来。”赵爸爸告诫道,“我们只能管好自己,把心态放平。”   “我保证不跟他们同流合污!”仲宇航马上说道。   主要是他才觉醒了异能就遇到大佬了,莫姐完全吊打他好不好?赵叔、夏姨和可欣,就连小文文都是多系异能,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也保证不呜呜呜!”莫书文也跟着表态,她用词不清还一脸严肃的小模样再次把大家逗笑了。   只是短暂的欢笑过去,担忧却没有减少,赵可欣一句说话到大家的心槛里去了:“以后这个世界会不会变成小说里写的那样,异能者享有特权,普通人哪怕受到再多的不公平,也只能和着血泪往下吞啊?”   “说不定等不到那一天呢!”她年轻的脸上满是忧愁,“现在植物都死完了,地也种不了,动物都跑光了,等到现在的东西都吃完了,我们就要饿死了。”   仲宇航等人都沉默了,莫书文大眼睛转来转去,很不安地样子。   “不会的,”迎岚摸摸女儿的头,道,“新的次序迟早会形成,植物会重新生长,动物也会再次奔跑在土地上。”   “莫姐你有办法?”赵可欣瞪大了眼睛。   “会有的,”迎岚浅浅一笑,道,“别忘了你的植物异能。”   “对喔!”赵可欣振奋起来,“以后我要多练植物异能!你们也是,都快点学会,以后每天有菜吃,我还要养兔兔!”   你准备养在哪?   众人回了她一个白眼,但是车里的气氛总算没那么沉闷了。   接下来几天一行人都在S市游荡,作为X省最大的城市,这里并不止飞龙一个基地,城西、城北和城东也有人占据地利建立了人类临时庇护所。   迎岚等人一边收集物资一边在各个基地打探,得到的讯息大同小异,每个基地都有异能者出现。   这些不惧丧尸病毒,体力比常人好,还可以使用各种异能的人都被捧得高高的。   有心肠好的会回馈大众,有性格毒的就拿普通人当畜牧使,而不管哪种,没有异能的人都不敢有异议。   迎岚每走过一处都会留下一粒像小志一样的火花,随着丧尸变得更灵活、更坚硬,异能者也多了起来,双方再一次势均力敌。   从S市最后一个幸存者基地出来,迎岚一行人打算往林城山走一趟,因为听到有人说那边山林里的树木还活着,只是里面多了许多奇大凶恶的动物,附近的人不时受到攻击,他们应付不过来,只能搬走了。   刚走出基地大门,迎岚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窥视感,她回头看去,只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赵可欣见她停下脚步,疑惑地跟着停住:“怎么了莫姐?”   “遇到一个人。”迎岚想了想,又补充道,“仇人。”   “莫姐你还有仇人?”赵可欣先是惊讶,随即明白过来,“是林修德?”   迎岚摇头,道:“他妈。”   “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赵可欣愤愤地骂了一句,“莫姐,你准备怎么做?”   迎岚微微勾起唇角:“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张冬梅在那个女人回头的瞬间赶紧转身跑了,路上有人跟她打招呼,要是往常她肯定停下来跟人好好吹嘘一阵她能干的儿子,但是今天她没心情,理也不理那些人,一路匆匆地跑回家。   “老头子,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张冬梅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嚷嚷。   “又是哪家看上咱们家修德找你说亲了?我跟你说修德是有大本事的,你可别随便什么歪瓜裂枣都答应。”林永寿瞪了她一眼,不满地说,“怎么空着手回来?你买的菜呢?”   张冬梅急道:“哎呀你还有心情说菜,我刚才在基地门口看到莫迎岚和那个死丫头了!”   “什么?”林永寿听了先是大惊,随后怀疑道,“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老娘看得千真万确!”张冬梅双手叉腰开始吼,“那个杀千刀的小娼妇,还有那个短命鬼拖油瓶,就算化成灰老娘都认得。”   “行行行,我相信了,你小声点,耳朵都要被你整聋了!”林永寿赶紧捂住耳朵,“可是当时我们可都看得真真切切,她确实是被丧尸抓了,那伤口都流黑血了,她眼睛都变红了,怎么会没事了呢?”   张冬梅发黄的眼珠一转,突然道:“老头子,那贱人该不会像修德一样,弄出异能了吧?”   林永寿想了想说:“很有可能,儿子上次不是说过,他们队里有个异能者就是被丧尸咬了才搞出异能的嘛。”   “那怎么办啊?”张冬梅急了,“那贱人会不会跑来报复咱们啊?”   “她敢!”林永寿大声嚷嚷,“她凭什么报复咱们?是丧尸抓的她,有本事她找丧尸报仇啊!再说咱们还好心给她把门锁上,不然她还没搞出异能就先被丧尸吃了!”   “老头子你说得对!”张冬梅理直气壮地说,“那房子还是咱家的呢,也不知道给她们糟贱成什么样子了,咱大方点不要她赔就是了。”   真是好厚颜无耻的一对夫妻!   迎岚被这两人气笑了,不想再听他们说出更恶心人的言论,她直接一脚踢开了他们的大门。   林修德是异能者,住的地方是基地最中心最好的小区,二楼一套足有一百二十平的房子。现在不通电,反变成楼层越低越好,这里的动静很快被外面察觉,有人偷偷跑去报信了。   迎岚留意到却没有阻拦,她不想花那么多时间去找人,巴不得林修德自己送上门来。   屋里的老两口先是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后有一瞬心虚,但很快又被怒气取代——他们家的实木门居然被这贱人弄坏了,以前可是要好几万一套呢!   张冬梅张嘴就开骂:“你这个没教养的贱……”   懒得听她的污言秽语,迎岚直接一挥手招来张破抹布封住了她的嘴,旁边的林永寿亲眼目睹老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办法把那张抹布从嘴里弄出来,老老实实地到一边装鹌鹑,哼都不敢哼一声。   迎岚一点都不奇怪,林家这两夫妻向来欺软怕硬,以前莫迎岚硬气,他们闹了几次没落得好,反倒搞臭了自己的名声,之后就没敢再来找麻烦。   如果不是突然到来的末世,他们的儿子又激发了异能,这两口子也没那么快翻脸,他们有胆的也不过是背后骂人罢了。   没有恼人的声音打扰,迎岚很自在地拉了一把椅子坐着,默默地等待她此行的正主。   没有让她等太久,林修德一听说自家有人闹事就飞快地赶了回来,到了家门口看见里面的情形他的心中猛地燃起怒火,但等看清坐着的那人的面容,那股怒火瞬间变成防备。   “是你?你没死?”林修德心中这时满是懊悔,他当然不是后悔当初做下的事,而是后悔自己太过大意没有直接下手弄死她们。   换成现在的他肯定不会犯这种错,都怪他那时太心慈手软了!本以为她们必死无疑,谁知道这女人好命地逃过一劫,还敢来找他,多半是觉醒了异能。   如果迎岚能听到他心里的想法的话,大概会被他恶心吐了,老祖宗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林家这几个就知道了。   “林修德,我是来讨债的。”懒得回答他的蠢问题,迎岚直接道出此行的目的。   “就凭你?”林修德冷笑,“正好你送上门来了,我今天就要更正之前的错误!”   这次他要亲手杀了她,亲眼看着她断气。   就算她觉醒了异能又怎么样?他的异能可是公认杀伤力最强大之一的火系异能,而且他练了这么久,凭自己的实力只花了不到一个月就坐到了二把手的位置,就连首领的位置也很快就要是他的了。   熊熊的火焰从林修德的手中冒出来,金红色的火张牙舞爪地向似乎愣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女人扑去,林修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嘲笑对方不自量力,就这水平也敢到他面前蹦跶。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看似凶猛的火焰到了迎岚面前就像被拔了牙和利爪的猛兽一样,奄答答的缩着,一点气势都没有。   迎岚轻轻地笑了一声,纤细洁白的手指在了隔了半个手臂那么远的火焰上轻轻一弹,那道火飞速地缩了回去,猛地钻回了林修德的身体里。 第47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2   灼热的感觉沿着掌心漫延至全身,林修德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得来回打滚。桌子椅子都被撞倒,上面的东西落下来摔得稀烂,而他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在各种碎片里滚动挣扎,身上很快布满伤痕。   林家老两口吓傻了,他们本来指望着儿子给他们出头的,谁知道只一个照面就变成了这样。如果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女人远远强过他们的儿子,那他们就是傻子了。   “修德,你怎么了?”林永寿两口子跑过去想按住儿子,但是他信才靠近就被已经陷入疯狂的林修德给撞倒了,碎瓷片把他们也扎得半身是血。   林永寿不敢再往儿子身边凑,转头指着迎岚大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张冬梅的嘴巴还被抹布堵着出不了声,她“呜呜呜”地骂了几句,突然决绝地爬起来,一头向迎岚撞过来。   迎岚冷笑一声,手一抬就将她挥开,她肥胖的身子飞过半个屋子撞到墙上,然后被弹开落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狠了,张冬梅半晌喘不过气来,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她嘴里拨了半天没拨出来的抹布点终于掉了下来。   “没天理啊!”待缓过了一口气,张冬梅坐起身,拍着大腿就开始哭,“没有公道啦!这个是什么世道啊!有了异能就无法不天啦!打老公就算了,连公公婆婆都打啊!可怜我们老两口喔!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受这种折磨,老天爷你收了我吧——”   这时林修德已经停止了打滚,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林永寿一个老头抱着他无声哽咽,一家人又是血又是泪,看起来还真像被暴力份子侮辱了的小可怜。   之前动静闹得太大,不少人站在门口围观,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又被张冬梅的哭诉勾起了长久以来被异能者欺压的不满,立时就有人出声责难。   “你这女人也太狠心了,就算你们两口子不和,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就是啊!打老公就算了,连公公婆婆都打,实在太过份了!”   “现在的人连老人都下得手,良心都被狗吃了。”   迎岚冷冷地扫视了发言的人一眼,那些人这才记起她异能者的身份,心中一跳,马上就萌生了退意。   张冬梅年纪大了眼睛可利着呢,心思一转赶紧冲变坐为跪,哭着劝道:“谢谢大家为我们说话,但是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儿媳妇是异能者,你们斗不过她的,我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你们,你们快走吧!就当是我命苦,今天被她打死也是我的命该如此。”   她如果求那些人给她出头可能他们还不敢,这么反过来叫他们走反而把人架起来了,果然刚才还有意退去的人马上变得义正言辞。   “老人家不要怕,我就不信这世间没有公理了!”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她要是敢再打你就先把我们都杀了!”   “谢谢,谢谢大家!”张冬梅感动地直抹眼泪,“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迎岚你走吧,虽然你伤害了我们,但是妈不怪你,妈只怪这个世道……”   “呵——”迎岚嗤笑,“你怎么不说说我为什么要打你们呢?”   张冬梅之前那副作态时心里就想好了,这时候张嘴就来:“妈知道你还在怪我,当时我们真的不是故意弄丢你们母女俩的……”   她说着又抹了抹泪,一副伤感的样子:“当时太乱了,我们后来还去找过你们……可是……唉,都怪我和你你爸,如果不是我们,你和修德也不会活活分开……”   “可是修德也不是故意的,你打他他都不还手,你就别怪他了……”   她这样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的,很成功地把众人的猜测引向一家人在丧尸群里走散,儿子为了保护父母弄丢了老婆孩子,老婆九死一生后怪罪老公,觉醒异能之后跑来报仇。   “唉,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世道。”   “对啊!美女看你这样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迎岚转头看去,那人顿时一噎——这女人面色红润,周身干净整洁,肌肤白白嫩嫩的吹弹可破,再加上长得好看,跟末世前电视里的大明星似的,哪里有半分受苦的样子?   “总之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都把他们打成这样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好气喔!想想自己这两个月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面黄肌瘦的像难民一样,同样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还要去劝别人,丢人现眼差不多!   张冬梅见众人果然按她的想法站在她这边,和老伴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面上还是一副凄苦的样子,心里暗想:这贱人害得儿子生死不知,又把她打成这样,就算打不过她也要坏了她的名声。   “喔,当时我感染了丧尸病毒,你们还没有‘故意’丢下我,我真的好感动。”   “迎岚你什么时候感染病毒的?”张冬梅惊讶地睁大眼,随后捶胸顿足地大声哭道,“哎呀——都怪我,怪我这不争气的老不死,要不是我拖累了修德,怎么会害得你受苦啊——”   “原来你们不知道啊!”迎岚淡淡地看着她表演,“那你们把我女儿和感染了病毒的我锁在一个屋子里,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了。”   “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张冬梅一副恨不得以头抢地、自证清白的样子,“以前我总是跟你吵架是我不对,可是那都是我们性格合不来才……你不能因为一些口角就这样败坏我的名声吧?你女儿可是我的亲孙女,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之前因为迎岚说她感染了丧尸病毒才被抛弃而有所动摇的人,听到这里又相信她了,毕竟在大多数人的心里血缘还是很重要的。   要说危机时刻抛弃亲人还只能说自私,但是故意把亲孙女跟要快要变丧尸的儿媳妇锁在一起,那得是多恶毒的人才做的出来?   所以他们下意识地相信了张冬梅的话,认为她们两婆媳早有龌龊,这下是新仇旧恨一起发作了。   他们顿时不满了,这女人未免也做得太过了一些,把老公和公婆都打了不说,还要冤枉他们败坏他们的名声。   “这女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心那么坏呢?”   “一家人吵吵闹闹的不是正常的吗?就因为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的,还胡说八道毁人名声太过份了喔!”   见迎岚没有什么反应,一群人忘了她异能者的身份越说越起劲,直到她一掌击在墙上,硬生生将那面墙打得粉碎,众人才猛地噤声,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房、房子会不会塌啊?”有人小小声地问。   “应该不、不会吧?那面好像不是承重墙。”   “不行,我先出去了,万一塌了怎么办?”   “等等我,我也走。”   短短不到一分钟,门外的人呼啦呼啦散了个干净。   迎岚嘲讽地看向傻了眼的张冬梅:“你认为以前那套还管用?”   曾经这个老太婆也是这样,在莫迎岚孤身带着个孩子在学校卖早餐的时候跑去颠倒黑白,到处败坏她的名声,说她不安于室、不孝顺老人等等。   给莫迎岚制造了不知道多少麻烦,也是她够硬气,在异样的眼神中生生地挺了过来,等到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了她的品性,慢慢地扭转了他人的印象,日子才好过起来。   不过现在这世道可不是凭嘴皮子利索就行,而是谁拳头大谁才有道理。   迎岚虽然不爱恃强凌弱,但对付这种无耻之徒,她不介意随波逐流一次。   “你——”张冬梅怕了,“你想怎样?”她说着一骨碌爬起来躲到老伴身后去了,哪里还有之前半死不活的可怜样?   “迎岚啊——”林永寿沉默了这么久终于出声了,“好歹你也曾经叫过我一声爸,以前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是看在我们是文文的爷爷奶奶和爸爸的份上,求你放过我们吧!”   “这时候想起倒想起你是文文的爷爷了。”迎岚嘲讽道。   林永寿涨红了脸皮不吭声,他现在是想明白了,这女人比儿子厉害,别人也帮不了他们,想要活命只有她肯放他们一马。   “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林修德身上那股火焰灼烧的感觉消退,他慢慢地爬起来,一边防备地看着对面的女人,一边暗暗地运转异能。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体内空空如也,往日流转其中的能量不翼而飞,他脸色一变,怒瞪满脸嘲讽的迎岚:“你对我做了什么?”   迎岚见他发现了,欣赏够了他从不敢置信到震怒再到颓丧的样子,嗤笑一声,扭身走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林修德下意识地想追,但很快被父母拉住了。   林永寿一脸焦急:“儿子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对啊!好不容易那个瘟神自己走了,再招回来杀了我们怎么办?”张冬梅附和道。   “没了。”林修德嗫嚅道。   “什么?”两老没有听清。   林修德颓然地坐在地上,崩溃地大吼:“我的异能没了。”   “啊?怎么会这样?”林家老两口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因为儿子是异能者,又坐了二把手,他们在基地得罪了不少人,如果儿子没了异能……   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第48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3   废了林修德的异能,又断绝了林家老两口觉醒异能的可能,迎岚很快离开了这个基地。不杀她们并不是她心慈口软,而是她从来不认为死亡是最痛苦的事,生不如死地活着比死亡更可怕。   林家这几个人从来就不是与人为善的性子,林修德还会做点表面功夫,林永寿和张冬梅这两夫妻在末世前都那么惹人厌,到现在这个时候,又有异能者儿子撑腰,想也知道会怎样作威作福。   一旦众人知道林修德失去了异能……   她很期待这家伙在之后会拥有怎样“精彩”的生活。   到了约定的地方,一行人正翘首以待。   莫书文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离开妈妈身边,显得恹恹的,赵可欣努力逗弄也不见她开怀。   “文文。”迎岚笑着喊道。   小家伙见到她顿时眼前一亮,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妈妈!你去了好久喔——”   “才一个多小时。”迎岚失笑。   “就是好久嘛!”小姑娘撅起嘴巴撒娇,整个人腻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好吧,妈妈以后去哪都带上你好吗?”迎岚许出了好几个条件才把小姑娘哄开心了,她这才看向其他人,真诚地道,“谢谢你们。”   “莫姐你瞎客气啥!”赵可欣直翻白眼,其他人也笑而不语,显然她说的话代表了大家的心声。   迎岚摇头笑笑,她确实不该说这些口头客套的话,真的很幸运,在这种混乱的时候还遇到了可以放心托付的人。   谁都没有问她此行的结果,一行人收拾收拾,起程去往之前商量好的目的地。   林城山在S市的西面,按末世前的车程大约三小时,根据从那里过来的人给的路线,他们花了两天半的时间,在第三天中午到达了附近的林城镇。   迎岚刚入镇中就感觉到此处的灵气要浓郁一些,心中约略有些猜测,望向山林的目光沉沉的。   “莫姐?”仲宇航首先发现她的沉默,他本就是个细心的男孩子。   “我在想,或许我们也该建立一个基地。”迎岚淡淡地答道。   她现在大约明白了这个小世界的情况,魔界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弄了什么东西放到这里,持续散发的魔气对于这个小世界的凡人来说可以说是灭顶之灾,如果放任下去人类将化为没有理智的魔尸,互相拼杀后或许可以生成一名魔将。   只不过这个小世界恰巧诞生了天道意识,魔物对它没有助益反倒有所损害,它并不乐意就此消亡,为了拯救自己放出了聚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脉灵气,所以世上才有了微薄的灵力。   只要有一点灵力亲和度的人都可以吸收到空气中的灵力,避免被魔气感染,亲和度更强的人甚至可以利用灵力展现出不一般的能力,这就是所谓的异能者的由来。   天下的土地因为魔气侵扰而寸土不生,山林因为灵力的保护反倒生长得更为茂密,高大的树木又反哺灵气,良性循环下整个山林呈现出一股特有的生机。   按理说离山林越近的地方灵力越多,对于人类应该更有利才对,只不过动物们的灵力亲和度比人更高,山林又是它们的大本营,人类斗不过唯有远远地避开。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迎岚上仙在仙界本来就以善战闻名,闭关多年又历经两个无需战斗的小世界,她还真有点手痒。   既然决定在林城镇建立基地,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要将镇里的丧尸清理干净。   这个镇子的活人都已经跑完了,镇里的丧尸也不多,半天时间不到就已经完成。   趁着天色还早,几人选了一幢两层的小楼入住,用过饭后洗洗刷刷,天刚暗下来各人就回房修练去了。   小黑独自呆在客厅里,自从受了迎岚指点,它异常膨胀的身体反而缩了回去,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练之后甚至比一般的猫还要小一些,但是与之相对的是它的杀伤力暴增。   对付丧尸的时候小黑甚至成为了主力,小小的身影在四处跳跃,每一次落脚都有一只丧尸随之倒地。更厉害的是它也能如人一般控制五行之力,只不过杀伤力始终比不上它天生的利爪。   空气中突然传来异动,小黑两只耳朵悄悄竖起,暗绿色的坚瞳在黑夜里发出幽光芒。   屋内的迎岚也从入定中醒了过来,她无声地笑了笑,这些小可爱们还真是急性子,一晚上也等不得,而且还懂得了偷袭,不愧是受灵力滋养最多的生灵。   给莫书文设了一个防护阵,迎岚悄无声息地出了房子,小黑机警地跳到她肩上,一人一兽到了外面才出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前来的是一条近二十米长的巨蟒,一只有寻常五倍大的猴子,一个衣柜那么高的刺猬,还有一头房子那么大的野猪。   身材算是高挑的迎岚在它们面前都显得娇小极了,更不要说只比幼猫体形大一点的小黑了,在它们眼中就跟小蚂蚁似的。   可是这只“小蚂蚁”可没有那么无害,小黑在迎岚的指挥下轻轻一跃跳上了猴子的背,尖锐的爪子从肉垫里伸出,夜空中亮光一闪,只听猴子发出一阵刺耳的惨叫,战斗的号角自此拉开。   升级后的丧尸尚不能抵挡的利爪居然只浅浅地破开了猴子的皮肉,小黑仗着身子小巧在巨猴身上不停跳跃,时不时挠上一爪子,虽然没有给予重创,但是每一下都疼得它“吱吱”乱叫。   那边迎岚以一抵三,手中长剑翻转自如,三只巨兽比不上猴子灵活,但是各有特点。   野猪皮厚,每一剑落在它身上不但没有给它造成伤害,反而发出金石交击的声音,甚至偶尔还有火花四渐;巨蟒不仅皮粗肉糙,还有只尾巴常常冷不防地就抽过来,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刺猬一身的刺堪比利剑,稍不留神便能将人扎个透心凉。   被惊醒的赵可欣等人看得心惊肉跳,若不是怕帮不上忙反而给迎岚增添麻烦,几人早就跑上去了。   这时他们也看出了自己和迎岚的差距,就像亲临仙人斗法现场一样,面容冷清的女子身形灵活地在三只巨兽中游走,她时不时地递出一剑,看似轻飘飘的长剑每一次落下都能给巨兽带去巨大的伤害。   就连防御力极高的野猪,虽然外表没有受伤的痕迹,但是看它动作越来越迟缓,也可以猜到它多半是受了内伤。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赵可欣恍然道。   然后她的手臂就被狠狠地掐了一把,痛得她瞬间跳起来。   “仲宇航,你找死啊!”   “我这不是试试是不是在做梦么。”仲宇航满脸无辜地道。   “那你为什么不掐自己?”赵可欣揉着手臂怒道。该死的臭男人,下手这么狠!   “你不是也想知道是不是做梦吗?”仲宇航摊手,“掐你的话我们两个就都知道了,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你个大头鬼,”赵可欣气得抡起拳头,“姑奶奶今天要打死你!”   “别闹了,小莫快要赢了。”赵爸爸及时地开口,阻止了两人的“自相残杀”。   “你给我记着!迟早收拾你!”赵可欣悄悄地冲仲宇航捏手指,换来他贱贱地一笑,顿时气成河豚。   战斗果然很快就结束了,四只巨兽眼看讨不了好,呼啸着扭身退去了。   迎岚将手中的长剑挽到背后,笑吟吟地向他们走来,小黑又悄悄地跳到她的肩上,默默地舔着爪子。   “莫姐,其实你真的是天仙下凡吧?”赵可欣两眼冒光地向她迎上去。   这话不好回答,说不是的话,她不喜欢说谎;说是的话,要解释的东西就多了,而且受到天道的限制,许多事情她也不能说出来。   迎岚果断转换了话题:“想学吗?”   “想想想!”赵可欣果然跟着她的思路走了,高高举着手臂跳起来。   受了今晚这一战的影响,赵家人和仲宇航修练起来更加努力了,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与他们熟知的已经完全不同,为了自保也不得不拼尽全力。   迎岚挑了些简单的术法教给大家,不是她不愿意教他们更高深的,主要是之方小世界的灵力过于稀薄,太过高深的术法根本使不出来。   山中的动物们知道镇上来了不好惹的人物,都老老实实地龟缩着没有出来触霉头,两方一时相安无事。   迎岚说过要建立基地并不是突发奇想,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既然知道这方小世界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大变故,她希望能教授更多的人,使他们有能力生存下去。   之后一行人用晚上的时间修练灵力,早上则练习迎岚教授的法术和剑法,下午便以林城镇为中心,向林城山相反的另外三面扩张,清理丧尸的同时救回更多的人。   他们没有改名叫什么基地,而是就以林城镇为名。   随着时间流逝,林城镇慢慢地发展出规模,名声也渐渐地传了出去。 第49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4   转眼之间末世已经过去了十年,位于中部的松河基地近日热闹非凡,每天都有其他基地的车队到达,带来无数位于世界巅峰的八、九阶异能者。   若是以往有这么多高手齐聚一堂,那绝对是可以载入历史的大喜事,可是此次莅临的大佬们却一个个面色沉重,弄得基地人心惶惶,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而实际上也确实是发生了极大的事,关系着人类的生死存亡。   自末世降临后,丧尸从一开始的行动迟缓普通人轻易就可以对付,逐渐变得灵活坚硬很难被杀死。   不过相对的异能者也在增多变强,而激发了异能的人轻易不会感染丧尸病毒,眼看着人类在这场战争中慢慢地占据了优势。   变故出现在末世第六年,丧尸数量越来越少,但随之而来的是它们越变越强,到了这时候还尚存的丧尸不管是面容还是行动间都已经与常人无异。   并且它们的力气极大,一双利爪更是能开山裂石,更令人崩溃的是它们的防御还极高,异能弱的几乎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   这样的丧尸被人们称为丧尸王,是仅需一个就可以灭掉整个基地的存在。   原本在末世之后成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基地,经此一劫瞬间就消失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为了生存不得不合并在一起,聚集高阶异能者共同抵御丧尸王。   经过四年时间的漫长对战,幸存者基地仅剩十来个,而丧尸王也在人类的努下越来越少,近一年甚至没有再发现它们的踪迹。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赢得了这场胜利、丧尸全部被消灭了,然而就在十天前,华南基地一夕之间被攻破,近百万人在这一役全部丧命,无一生还,血肉沦为丧尸的食物。   其他基地是在事发五天后收到华南基地首领临死前传的飞信,才知道人类尚有这样一个巨大的威胁存在。   它比丧尸王更恐怖,低阶异能者还没有近身就被它化为血雾吞噬,六、七阶的也没有一个是它一合之敌,就连已达八阶的首领都没有在它手下逃得一命。   面对灭绝危机,各大基地决定再次联合,此次众高手齐聚松河基地,便是为了商讨剿灭这只被他们称为丧尸皇的敌人。   作为幸存者基地的首领之一,迎岚也在受邀之列。   这些年小小的林城镇陆陆续续地收容了近三十万人,再叫做镇已经不合适了,其他基地直接称之为林城。   虽然林城在十数个基地里人口最少,但却没有人敢轻视它。   末世三年后原本储存的食物即将被消耗一空,人类再度面临灭绝危机,是林城公布了净化土地之法,使荒芜的大地上重新生起绿意。   尔后林城又流传出各种实用的法术,以及自末世后就遁入山林里的变异动物的性情和弱点,大批冒险者进山林捕捉温顺的变异动物,经过饲养后彻底解决了食物问题,人类才得以渡过这一次的生存危机。   那次之后就有人推迎岚做所有幸存者的首领,只是她无意于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但是在所有人的心中她的地位无疑是超然的。   这些年间林城又向外公布了许多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法术,华南基地最后传出的飞信术便是其一,虽然比不上末世前的电话和网络方便快捷,但是在这个通讯完全断绝的时代,却是非常实用的了。   如果不是有这道法术,还不知道要过多久人类才会知道丧尸皇的存在,更何况他们还通过这道飞信了解了许多丧尸皇的信息。   迎岚一行人是准时到达的,不是因为他们远或者是路上耽搁了,只是觉得早到了也没什么意义。这时其他基地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一听说林城的首领到了,纷纷过来打招呼。   “莫首领,久仰久仰。”   “莫首领,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   迎岚作为最低调的基地首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她,虽然惊讶于她的年轻和美貌,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因此轻视她,全都热情非常。   而迎岚全都微笑以对,旁边仲宇航小声地给她介绍着众人的身份,她神识强大,记忆力强悍,只一个照面便将之记得清清楚楚,不过这最后一个走过来的人却叫她惊讶地挑了挑眉。   “莫首领。”来人嘴角带笑,把三个字含着又吐出来,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真是好久不见。”   他三十岁左右,面容英俊,身形高大修长,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手臂上挽着一个身着浅紫色长裙的女人。   那女人约摸二十岁出头,生得十分漂亮,一头长发又黑又亮,此时一双美目正满含防备地看着她。   “你竟然还没有死?”丝毫不在意女人的敌意,迎岚只是道出自己的惊讶,没有讽刺的意思。   这人居然是当初被她废了异能、断绝了修练可能的林修德,按理说除非有极大机缘,否则不可能恢复,况且看他的修为竟已经到了练气大圆满。   只是他眉目间满是煞气,走的绝不是正道,可惜现在追捕魔将才是大事,冒出手怕影响了内部团结,不然倒是可以把他捉来研究一番。   不过以这人的心性便是她不出手,他也会找机会对付她,到时候她为了自保做出些什么也无人可置疑。   “都是托你的福,”林修德眼中满是憎恨,面上却依然带着笑,“十年了,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呢,亲爱的老婆。”   挽着他手臂的女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搁在他臂上的五指微微收紧,就连旁边的仲宇航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明白了他的身份。   “是么?”迎岚冷冷地与他对视,“我倒是早把你忘了。”不是特意针锋相对,而是事实如此,当年替分魂母女报过仇之后她就没再将这一家人放在心上,如果今天他不出现在她面前的话,以后也不会想起。   林修德眼中升腾起怒气,突然瞪向仲宇航:“这就是你的姘头吧?看来你离开我以后眼光不怎么样,居然瞧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   “……”无辜被cue的仲宇航。   “谢谢林先生夸赞,其实我这个人除了长得俊俏、脸很白之外,人品还特别好,绝对不会做出抛妻弃女、谋害亲生骨肉的事情。”   这话说得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是渣男了,林修德气成河豚,然而他也只能胀红着脸怒瞪了两人一通,最后不甘地走开。   “这人可真是,哪来的脸?”仲宇航看着他被一个美女挽着手,两人有说有笑的,顿时被恶心得不轻。   “大约是遗传来的。”想到同样奇葩的林家老两口,迎岚失笑,“跟我说说他什么情况,按理说他应该不能再修练才对。”   仲宇航听说林修德早被她废了,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莫姐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之前有作恶的落在她手上,被废了功力之后连普通人都比不上,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听说哪个有恢复的迹象。   “他绰号火王,四年前横空出世,当时丧尸王四处肆虐,奉安基地的首领为对抗丧尸王力竭而亡,眼看着基地要被攻破,里面数万人将沦为食物,就是他突然冒头,干掉了丧尸王救了大家。”   “那时他大约异能八阶,也就是莫姐你说的练气八层,因为异能高强又是救命恩人,就被奉安基地的人推为首领,还因为他控火术高超,被称为火王。”   “之后奉安基地吞下了周边的其他基地,现在统领着差不多有两百万人。”   “而且我听说此人特别花心,固定交往的女人就有七个,还有不少露水姻缘,基本上漂亮的他都来者不拒。”仲宇航说到这里直拿眼睛瞅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迎岚觉得好笑,“难道你认为我会在意?不说末世前我就打算跟他离婚了,就是之后他对我和文文做的那件事,我们也只能是仇人。”   “是可欣叫我盯着你周围的男人。”仲宇航无奈摊手,他是气管炎,他也没办法好吧?   “你们夫妻俩也太多管闲事了吧?”迎岚又好气又好笑,“我早就说过这辈子没打算再婚,你们有那个精力不如多用在生孩子上,以后修为越高越难生育,等你们筑基后赵叔叔和夏阿姨就更难得抱外孙了。”   不管什么时候“催婚”、“催生子”都是令人头疼的存在,即便是异能九阶的高手也是怕的。仲宇航做投降状,果断地结束了相关话题。   迎岚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起了个卦,片刻之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选了这么个抛妻害女的渣男做天命之子,果然是新生的天道,也太不挑了吧!   作为被吐槽的对象,林修德心有感应,回首看了一眼面目清冷坐在那的女人,眼中的仇恨几如实质——欺我、辱我的人终将付出代价,咱们走着瞧! 第50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5   要说末世之后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大约就是会议效率明显提高,主要是不提高不行哪,丧尸打到门口了总不能还要先开几个小时会再来解决吧?黄花菜都凉了!   这次的会议主题很简单,怎么找出丧尸皇,找出来之后怎么灭了它?   在如此广阔的土地上寻找一只魔将,除了等待它主动现身,即使是迎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她从来不小看其他人,而这次来与会也确实没让她失望——有觉醒了预言异能的人预测了丧尸皇的方位。   “在松河基地西面的西松山,沿着动物的尸骨可以找到它,要快!等它吸收消化完就会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至于“消化”什么,在座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近百万同胞的血肉就这样沦为食物,绝不能给它机会再袭击另一个基地!   “出发!”会议的发起者一声令下,所有人跟随行动,在灭绝危机面前,人类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这次大家都是有备而来,各个基地的高手基本上倾巢而出,每个基地数十上百个七级及以上异能者,松河基地外足足停了几百辆车。   相对来说林城就显得有些寒酸了,加上迎岚和仲宇航总共只有十个人,正好坐了两辆车,这般差距叫人侧目。   两人没有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径自上了车,仲宇航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莫姐,那个人的预测准确吗?毕竟你之前都没算出来。”   “你也太高看我了吧?”迎岚失笑。   “那是,别人不知道莫姐的能力,我还能不知道吗?”仲宇航毫不犹豫地说道。十年前可欣随口一句“天仙下凡”他还只当是玩笑,但是到了现在,就算莫姐在他面前原地飞升了他也不奇怪。   “你不要小看了世人,在测算方面我只懂皮毛,而有些人受天道偏爱,生来就有沟通天地的本事。”迎岚说完没再理会陷入深思的仲宇航,闭上眼睛加紧时间修练。   如果她的原身在此,自然不把一个小小的魔将放在眼里,但是如今她才筑基四层,魔将却有近金丹的实力,差了好几个境界。若是心存轻视,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等回了仙界岂不是要被一众道友笑死?   自从丧尸数量减少之后,各大基地便自发地派人将周围的大路清理通畅,有了异能的帮助,这项工程看似浩大却耗费不多。这大大地方便了基地间的通行,也让他们一路顺顺畅畅地,不到两个小时就抵达了西松山。   长长的车队在山脚下便不得不停住,末世后的山林里除了大量变异动物盘踞外,还有许多疯狂生长的植物,树木巨大的根系早就破坏了山中的道路。   少数连通各基地之间的大路还有人定期清理维护,像西松山这种少有人来的,汽车是不可能开进去的,众人唯有步行。   前方探路的人很快传来好消息,山中果然有丧尸皇的痕迹,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震,千数人迅速往山中进发。   末世对人类的好处之一,便是幸存下来的人身体素质都提高了不少,并且异能等级越高越明显,甚至返老还童也不少见。   此行都是高阶异能者,山间险峻的地势无法对他们什么影响,森林里拦路的树根、树藤也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只是众人一路上仍然走得小心翼翼,概因一路上的见闻太过骇人。   丧尸王级以后便不再像之前一样上嘴生啃血肉,而是将生物的所有精气吸食,只留下一具具干瘪失去水分血肉的干尸。   这一路追踪过来,无论是大型如野猪、熊之类的还是如兔子、狐狸之类的小型生物,全都化为狰狞可怖的尸骨,看情形甚至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要知道这些可不是末世前的普通动物,而是身型大了数倍,甚至像人一样拥有异能的变异动物,有些即使是他们这些高阶异能者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亲眼见到一具同曾追得他满山跑的巨型蛇差不多大的干尸,仲宇航忍不住悄悄地问身旁的女子:“莫姐,丧尸皇比丧尸王到底要强多少?”   迎岚估算了一下,道:“约莫百倍。”   “吸——”仲宇航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没有了!”   前方突然传来惊叫声,两人顾不得闲聊,加快速度奔上前去,却见前方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一路形同指引的干尸完全没了踪迹。   “现在怎么办?”牵头的几位基地大佬面面相觑,很快有人提议道,“不如分散寻找?”   预言异能者在做出之前的预测之后就元气大伤,如今还在松河基地休养,众人也没有其他办法,商议片刻后最终决定分兵,不过这时候问题来了。   西松山这么大,按理说十几个基地每个负责一方也不为过,但是林城只有十个人,相对于其他队伍来说近十倍的差距,单分一路的话似乎太过势单力薄。   “不如莫首领你们和我们一路?”松河基地的首领魏景龙率先发出邀请。   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实际上是已经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之前仲宇航便介绍过他的底细。农民企业家出身,实力在他们的基地并不是最强,却因为人品受推崇而被推举为首领,与各个基地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次牵头对付丧尸皇的就有他。   这时候邀请他们同路应该是出于一片好心,毕竟明面上林城的人最少,不过实际上他们来的人除了迎岚和仲宇航外都是筑基八层,也就是其他基地说的异能八阶的高手。   而林城的人喜欢数种异能兼修,因此进阶都不快,但体内的灵力储量基本上都是普通异能者的数倍,每一个都能吊打同阶五个的存在。   迎岚正要拒绝,林修德却突然跑过来插了一脚:“莫首领还是跟我们一路吧,毕竟是旧识,一路上也方便照应。”   他面色诚恳,不知道内情的还真能被他唬过,至少为人敦厚的魏景龙闻言立刻面露迟疑:“没想到两位以前就认识,看样子是我太莽撞了。”   迎岚淡淡地扫了林修德一眼,冷声道:“本来也不是太好的关系。”然后不去看他面色铁青的样子,对诧异的魏景龙道谢,“谢过魏首领,我们林城可以自分一路。”   “那好吧,莫首领请小心行事,一有发现信号联系。”魏景龙有些尴尬,原本两人有龌龊也与他无关,但是当着他的面被挑破了他倒有些不好意思。   “哼!不识好歹!”林修德气恼地说完后转身而去,奉安基地的人赶紧跟上,之前随他参加会议的漂亮女人还狠狠地瞪了迎岚一眼。   难道他还以为自己会相信他提议同行是出于好心?迎岚心中冷笑,她此行的首要目的是为了对付魔将,要是这人识相还可以留他多蹦跶一阵,要是不识相她也不介意早点送他上路,真以为练气大圆满就天下无敌了?   一行人就此分散开来,千余人看似很多,在诺大的森林中却很快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迎岚等十个人都是进森林惯了的,互相配合良好,某些与众不同靠捕食动物为生的植物对他们没有造成一点损伤。   倒是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没有碰到过异能动物,整个林中静溢得吓人。   迎岚也不奇怪,魔将但凡出现本就千里之内可使万物避让,之前的干尸是来不及逃走才会被它吸了精气,之后的应该是警醒过来逃之夭夭了。   好在众人都带有储物空间,吃喝是不愁的。   一行人餐风露宿,转眼已经过去了三天,迎岚一直没有感应到魔将的气息,其他人也没有传来信号。   “该不会是被丧尸皇发现我们在找它,先逃走了吧?”仲宇航有些焦躁地说。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猜想,异能者行动速度极快,三天时间他们已经快要穿过森林了。   迎岚摇了摇头,道:“如果真的察觉,它不仅不会逃,还会反过来试图将我们灭掉。”   “这么聪明的吗?”仲宇航大惊。   “你不要小看它,”迎岚道,“丧尸王已经具备普通人的智商,丧尸皇不但力量强了百倍,智力也相应地提高,不比你我弱。”   “不愧是终极大Boss!”仲宇航抚额,“大概除了莫姐你,也没人能对付它了吧!”   迎岚突然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指着左前方对他道:“你们去那边看看,半小时后回来汇合。”   仲宇航等人听令惯了,毫无异议地就去了,迎岚又指派了剩下的几个人分为两队往右前方和正前方探查,同样都是命他们半小时后回来汇合。   原地便只剩下迎岚一人,她站了约两分钟,突然开口说道:“出来吧!”   “啪啪——”   安静得只有风声的森林里竟传来了阵拍掌声,一个人从不远处的树后转出来,边拍手边讽刺道:“发现我们了居然还不忘先把姘头支开,真是情深义重啊!”   说话间他身后二十来个人飞快地奔过来,将迎岚包围在中间。 第51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6   来人正是林修德,他丝毫没有遮掩眼中的恶意,神情高傲自负,全然已经把眼前的女人当作掌握在手中的猎物。   迎岚没有问他跟着自己想做什么的蠢问题,环视包围她的人一圈,傲然道:“就凭这些人,你认为能对付得了我?”   “莫迎岚,你怕不是在发梦?”之前一直跟随在林修德身边的漂亮女人满脸嘲讽,“冲着林城那些小发明,大家给你面子叫你一声莫首领,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手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认同的样子,林城的声望之所以高,主要还是这些年陆陆续续传出的发明,确实对人类有很大的帮助,实际上没有知道他们首领的实力,主要是太低调了。   首领居然派出二十多个高阶异能者来对付林城十个人,他们还认为是太过小心慎重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更是自认为手到擒来。   在场的人只有林修德真正对她的能力有几分顾忌,毕竟当初是在她手上吃过亏的,即使现在已经是超过异能十阶的高手,他也永远忘不了当初只一招就被面前的女人废了异能。   火焰异能者对火焰天生免疫,可是当时他自己放出去的火焰反过来在他的身体内燃烧,在强烈的痛苦中生生地感受到异能被一点一点地吞噬掉,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之后他度过了一生中最卑微的日子,之前拥有异能的时候他们一家得罪了不少人,等他失去异能了那些人谁都想往他们身上踩一脚。   爸妈的年纪大了,末世之后又一直有他护着,从来没有直面过丧尸,那之后却不得不和他一起去找物资维持生活。   后来丧尸越来越强,身边的人慢慢地都激发了异能,只有他们一家人仍然是普通人。   他们不敢再出基地,但是因为他之前惦记首领位置的事情被发现了,基地里提供的工作都不肯要他们,为了生存他们一家不得不照旧外出,而且因为被首领厌恶,他们又没有实力,就连愿意跟他们组队的都没有。   每次出去都只有他们一家三个人,资源丰富的地方不敢去,只能去翻那些被人清理过的地方捡捡漏,足足一年时候他们都只能勉强维持着不饿死,从来没有吃过一天的饱饭。   在又一次跟在别人身后捡漏的时候,那些人恶毒地故意留下了几个丧尸,他们被堵在了屋里,爸妈都被吃掉了,他也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如果不是太过不甘心激起了他的凶性,濒死之际反吞了一只丧尸脑里的东西重新拥有了异能,他早在那时候就尸骨无存了。   虽然之后他潜伏着发展壮大,报复了陷害他们的人,又趁着丧尸王攻城的时候偷袭了之前排挤他们一家的首领,还顺势接收了奉安基地,可是他爸妈的命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他遭受的这些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林修德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甚,想到面前的女人只有一个人,而他手的人全是八级、九级的高手,对她的顾忌顿时小了许多。   “莫迎岚!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林修德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红光,对手下命令道,“给我打断她的手脚,留一口气,我要一片一片地将她的肉割下来,慢慢地折磨死她!”   “是!”应得最快正是之前发言的漂亮女人,她是八阶异能者,因为修为高,一直认为自己在林修德的几个情人里是地位最高的,可惜虽然她把其他几个人都压得死死的,德哥却一直都没有娶她的意思。   所以当知道这个女人竟然曾经是德哥的老婆时她又羡又妒,不过这个女人可真没眼光,居然在德哥落难的时候抛弃了他,还害得他爸妈丧命,不然她现在就是风风光光的首领夫人了,而不是要被她们围杀丢了命。   也幸好她没眼光,德哥已经答应她杀了这个女人之后回去就娶她,想到这里,漂亮女人心里闪过一丝得意,手中的异能毫不留情地击向被围在中间的人。   眼看包含巨大威力的雷电就要击到身上,迎岚轻笑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等到她再次出现时已经在漂亮女人身边,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明明消瘦柔弱的手臂却爆发出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力量将她整个人举在空中。   “嗬嗬——”漂亮女人喉咙里发出令人恐怖的声音,她引以为傲的异能像被什么阻断了一样,在体内左冲右突却发不出去,反而冲击得她内脏骨骼痛不欲生。   她的脚在空中胡乱蹬着,两手拼命去扣抓住她脖子的手,然而那看着纤长细嫩的五指却犹如铁铸的一般,丝毫不能被撼动。   实在太难受了,很快她就憋得肺疼,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飙出来,大张着嘴巴想要喘息,却得不到一丝空气,反而有鲜血混着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迎岚皱了皱眉头,飞快地往她体内打入一道灵力废了她的异能,然后赶紧在口水流到她手上之前将她甩到地上。   说起来长,实际上发生的事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在漂亮女人绝望地坐在地上大叫“我的异能、我的异能没了!”的时候,迎岚已经如法炮制地甩了三个人在地上,他们很快也发现自己的异能消失,绝望地委顿在地。   对于末世之后的人来说,异能绝对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之一,有些人甚至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意异能倒退,更何况现在是明晃晃地直接消失了。   其他逃过一劫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才知道之前小看了这个女人。   是了,林城的人虽然因为声望的原因少有人与之有冲突的,但也不是没有人跟他们干过架,总的说来林城的人是赢多输少,战斗力个比个的强。   之前找到他们,尾随了差不多一天时间也没有下手,不就是顾忌着其他几个人准备等时机到了偷袭吗?   能把那么多高手压制得服服贴贴,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庸人,都怪他们被外界的说辞迷了眼,没有发现事情的真相。   一上手就废了四个人,迎岚瞬间将敌方震住,甚至有人眼神闪烁,打起了退堂鼓。   林修德几乎立马就发现了,奉安基地是他中途抢来的,虽然他以雷霆手段掌握了话事权,但是基地里几股势力混杂,并不是他的一言堂。   他近几年已经在努力培养自己的人了,但总有几个仗着异能强的不听他指挥,这次带来暗杀林城的人,也有借机立威以及消灭不安定份子的意思。   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反倒是被他们拖了自己这方的士气。又是这个女人,坏自己的好事!   林修德心里气得要死,身上异能十阶的气势瞬间大开,奉安基地的人顿时心中大定,只可怜四个被废了异能的人,在这股气势之下立马被压得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但是林修德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包括之前一直跟他亲亲热热的漂亮女人,只恨恨地盯着一脸冷淡的林城首领:“你、该、死!”   接近白色的火焰夹着黑光从林修德的身上冒出来,其中的毁灭气息就连他身边的自己人也被逼得后退了几步,狰狞的火龙咆哮着冲向对面的女人,附近的空气都被炽烤一空。   可惜这种级别对迎岚来说却还构不起杀伤力,林修德若是筑基了他还能多看一眼,但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如同天堑,何况这人对灵力的控制也就中上水平,还没有发挥出练气大圆满的杀伤力。   咆哮的火龙在她一挥手间便奄了下去,林修德瞪大了双眼,这情形跟十年前简直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含着一腔仇恨拼命地修练,居然还是比不上这贱人一挥手!   眼看着火龙以更快的速度飞回来,林修德想也没想,随手抓了个人挡在他面前,火焰瞬间钻进那人的身体,与当初不一样的,那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从内往外燃烧,不到十秒地时间就化成了一堆焦炭。   林修德及时地甩开了那个人才没有被烧到手,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都已经退到离他几米远处,全部一脸惊疑防备地看着他。   他这才想起来刚才被他推出去送死的人,一直都是他的死忠派,心里有些可惜,不过他更加头疼的是现在的情况。   在场的大多是他的心腹,要想坐稳基地首领的位置自然不可以将他们全都杀了,但是他们亲眼见到了刚才的情形,要他们心无芥蒂也不可能。   都怪这个贱人!   林修德避开手下的目光,怒喝道:“一起上,不然今天我们谁也没法活着离开。”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们,眼前不是内讧的时候,这个女人如此凶残,不联合起来怕是真的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有什么不满回去再说。   众人纷纷使出最厉害的招数,风火水电土一齐招呼过去。 第52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7   大量密集的攻击确实给迎岚带来了些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在这个世界论对五行之力的掌控她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既然这些人死不悔改,她也不再留手,汇集在指间的灵力瞬间绽放,带来的结果是对面近二十人经脉尽断再无修练的可能。   林修德颓然地倒在地上,像十年前一样承受着烈火在体内燃烧的痛楚,只不过现在的他更能忍一些,没有满地打滚,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魔气?”迎岚终于从他体内逸散出的能量明悟了之前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原来他周身缠绕的煞气竟然就是导致世界末日的元凶——魔气。   但是为何他在体内存有魔气的同时还能修行灵力?正待凑近确认,伴着一阵尖锐的响鸣声,空中骤然升起一道七彩的火花,那是约定好发现丧尸皇后发出的信号。   顾不得进一步查证,迎岚提气便往信号发出的地方飞奔而去,如今还是魔将更重要一些,这等杂碎日后再处理无妨。   森林再度恢复了寂静,只余下倒在地上的二十多个人和时不时的呻吟声,林修德忍痛到了极点,再顾不得形象哀嚎起来。   翻滚间突然撞上一双柔软的小腿,他抬眼看去,泪涕横流的脸上现出一丝清明,嗓音嘶哑地唤了一声:“元元——”   元元,也就是漂亮女人,猛地举起手给了他一巴掌:“贱人!”那满脸狰狞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温柔可爱?   林修德被扇蒙了,半边脸上火辣辣的疼,半天才反应过来:“元元,你——”   “住嘴啊贱人!”元元反手又是一耳光上去,正好给他两边脸都印上了对称的巴掌印,“元元也是你能叫的?贱人!不顾我死活,我他M的眼瞎了才看上你!”   说着“啪啪啪”又是几个大耳巴子抡在他脸上,饶是他异化后的身体也给打得头晕耳花。   “住手!”林修德到底异化等级比她高,反应过来后一把抓住她再度挥来的手,用力一甩就将她摔在旁边,跌了个七荤八素。   异能被废的痛苦慢慢地散去,他软手软脚地勉强站起来,指着一脸血的女人,恶狠狠地骂道,“贱人,你他M发什么疯?劳资他——”   “啪——”不等他说完,一块石头突然飞过来砸在他脸上,砸头他晕头转向,林修德反手一抹,一手的血,顿时怒气飙升,“谁他M——”   “啪——”   又一块石头砸过来,这次直接砸在他嘴上,门牙都掉了两颗,他怒气冲天地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一群手下杀气腾腾地围过来。   林修德心中一惊,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你们做什么?想造反?”他缺了门牙说话漏风,嘴里全是血腥味。   “劳资他M的跟了你真是瞎了眼!”砸他的男人正是向来跟他不对付的几个人之一,此时双眼通红,脸上青筋迸出,其他人包括他最忠诚的手都骂骂咧咧地围过来。   出来一趟异能丢了,还是跟着首领办阴私事遭的秧,以后回到基地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动手的人不在,自然就恨上他这个罪魁祸首了。   更何况刚才他拿手下挡刀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以前再多的忠心也给吓没了,连最爱他的女人都跟他翻了脸,更何况是他们?   都是一丘之貉,林修德哪能看不出他们的想法?没有了压倒性的异能,他自知敌不过二十多个人,立马就想跑。   可惜距离太近,没跑几步就被抓住,一群人一拥而上,硕大的拳头对着脸就抡上来。   林修德本来就不是健壮那一类的,没了异能护体,都是被强化过的身体,以一抵二十转眼间就被打倒在地,一群人异能被废的恐惧、被背叛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他身上,很快就被打得体无完肤。   元元倒是没有上手,神经质地在旁边“哈哈”大笑,这才发现以前爱得死去活来,宁愿跟几个女人共侍一夫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可惜林修德被自家人围殴的一幕没有亲眼看见,迎岚见到信号就发现那方向正是仲宇航一行人去的那边,估摸着距离应该是被他们遇上了魔将。   她心里马上就急了起来,两边的实力她是清楚的,仲宇航那么几个人肯定不是魔将的对手,这时就有些后悔不该为了个渣渣就把人分散了,要是他们就这么葬身在魔将手里她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好在几人没走得太远,迎岚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那儿的时候他还是全须全尾的,她顿时大松一口气。   仲宇航等人虽然还活着,可情况真的不太好,这丧尸皇出乎他们意料的强。   丧尸皇乍一看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皮肤白皙无暇,五官深刻立体,身材高挑挺拔,只看外表的话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绝世大帅哥。   不过它双眼全被黑色占据,周身萦绕着恐怖的气息,强大的威压绕是他们最低都是八级异能者也有些扛不住,一个照面就差点被压趴下。   勉强挺着放出了信号,丧尸皇的攻击就到了,举手投足间皆是毁天灭地的能量,仲宇航几人根本不敢接手,仗着灵活的身法躲过去,但是哪怕只被余威扫到也击得他们五脏六腑都受了伤。   这就是丧尸皇的实力?难怪一个近百万人口的基地在一夜之间就被夷为平地。   而且他们快,丧尸皇更快,有好几次都差点正面对上,看周围被打到的地面和树木炸开的样子,他们可以想像这威力要是落在自己身上,逃不开尸骨无存的下场。   “老婆,这次怕是真的要凉!”仲宇航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次是真真切切地后悔没有听岳父岳母大人的话早点造个小孩,并且发誓如果留得一条狗命回去一定先把这事提上日程。   像是听到了他的祈祷一样,就在他眼看避不开丧尸皇的一击闭目等死的时候,迎岚到了。   随手抓了条树滕将人卷过来,丧尸皇饱含杀气的一击擦着的身侧落在后面的地上,所到之处巨大的树木化成碎片,平地变成深沟。   仲宇航半个身子发麻,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顿时像看到亲妈一样,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我还活着?莫姐,你是我亲姐啊!”   “一边呆着去!”迎岚见他鼻涕横流的样子,觉得有些辣眼睛,一把将他推开,飞身接住魔将的攻击,顺手将其他两个人扫出了战场。   被嫌弃的仲宇航也不生气,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反正莫姐再嫌弃也会护着他。接住两个被晕乎乎扫出来的同伴,之后的战斗显然不是他们这级别能参与的了,就躲一边看去了。   陆陆续续的就人见到信号赶过来,本来还有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去帮忙来的,看了没一会儿都恹恹地退下来,学着他们躲到安全的地方,看就是了,这才是大佬级别的战斗力,服了服了。   魔将在魔界已经算排得上号的人物了,虽然是最末等的,但在普通的修真界都已经是颇为棘手,更何况这方小世界是在受到攻击以后,放出蕴养多年的灵力,强行将进程拉到初始修真状态。   如果不是迎岚这个外挂一般的降临,看两人战斗起来其他的所谓“大佬”连边都挨不上,就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估计就是人类灭绝,整个世界沦为魔界的游乐场没跑。   不过迎岚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此时的境界差了魔将许多,一时之间也只斗得个旗鼓相当。   两人一黑一白在空中你来我往,迎岚一身纯白长裙,手中法器是她费了多日心血练成的,跟她在仙界用的赤月枪一模一样,只是威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而魔将手中拿的是一把黑漆漆的浑天戟,上面散发着不祥的魔气,迎岚猜测应该是这个世界魔气的来源,就是不知道是无意流落,还是有人特意丢进来的,毕竟魔界也不是没干过故意污染小世界,增加领土这种事情。   这场战斗持续了足足一天一夜,千余人就在远处眼睛都不敢眨地看了一天一夜,生怕一眨眼自己一方的就落败了,剩下他们这些人可抵挡不住。   好在天色再次亮起的时候,胜利的曙光降临在人类这方,空中的白衣女子一枪挑走了丧尸皇手中的长戟,反手将长枪插进了它的脑袋。   “赢、赢了?”   焦急等待的人们先是不敢相信,随后暴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而迎岚耗尽了体内的灵力,从空中半飞半落地下来。   “把刚刚落下来的长戟找到,记得不要用身体接触,原地看着也可以,等我来处理。”只来得及向迎过来的仲宇航交代了一声,迎岚往周围打出几只玉符,然后匆匆入了定,没办法,实在扛不住了。   仲宇航知道事关重大,安排了林城其余的人守着她,立马就找其他基地的首领说了这事,并且夸张地往严重了说。   众首领果然不敢怠慢,顾不得跟他们套交情,迅速带着人往长戟飞落的方向追去,可是他们这一去竟然怎么也找不到。 第53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7   迎岚这一入定就是三天,干涸的经脉再次充满了灵力,身上的伤也随之康复,还一口气提升了三个小境界到了筑基七级,只不过等她收功后听到的消息却有些不太美妙。   “找不到?”迎岚踏出防御阵的范围,几块玉佩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同时化为齑粉。   “是,我们沿着长戟掉落的方向找过去,一直找了三天,方圆数百里包括一些缝隙都找过了,掘地三尺也不见踪影。”仲宇航无奈道,“该不会是被哪棵树的树根卷到地下去了吧?如果是那样就难找了。”   迎岚注意到长戟消失的方向,又记起之前察觉到的魔气,心里有了个猜想:“应该是被人捡走了。”   “怎么会?”仲宇航连道不可能,“虽然各个基地的人难免都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我一再交代了那东西的危险性,连碰都叫他们不能碰一下,谁敢冒着变成丧尸的可能性偷藏?”   “就算是指着那东西变强,但是之前莫姐你可是才把丧尸皇揍死了,真有这想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能不能在短时间超过它吧?”   迎岚将自己之前被林修德带人伏击,又反杀废了他们所有人异能一事告诉了他,仲宇航当时就怒了。   “那个贱人还敢做这种事!莫姐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把我们支开?”   当然是因为对方人多,怕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自己人会有损伤,这些迎岚不好说出口,但仲宇航自己也是明白的,就有些郁闷了。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魏景龙脸色难看地过来了,张嘴就是不好的消息:“路力行死了。”   路力行正是之前预言了丧尸皇方位的异能者,因为消耗过度这次围剿行动没有跟来,而是留在松河基地休养。   为了方便他有什么预感好往这边传递消息,众人离开的时候还留了两个八阶异能者,一者保护,二者高阶异能者速度更快。   谁知道一夜过去三人通通变成了干尸,负责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的老人差点没吓死,慌忙就上报给基地代理人,那边不敢耽搁马上就派了人来传信。   “他这是怕自己像之前的丧尸皇一样被预言出位置,干脆先下手为强。”仲宇航紧皱着眉头,“看来他还保留着记忆和智慧,现在我们不知道他的去向,该怎么办?”   “我大约猜到他会去哪里。”迎岚沉着脸说。   “你是说……”仲宇航只略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回林城。”迎岚直接下令。   林城在末世前只是一个偏远普通的山脚小镇,没有什么高楼大厦,更没有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镇子里的建筑最高的也只有一座六层高的教师楼。   在迎岚一行人决定在这里建立基地之后,他们干脆地推倒了原有的古旧建筑,重新修建了合适的新居所。   全球没有电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没有修建高层住宅,而是选择了三层的独幢小楼,在土地充裕的环境下每幢房子都很宽敞,基本家家户户都有面积不小的院子。   一开始只有几幢他们自己的和预备着安置幸存者的住宅,随着被救回来的人增多,围绕着最初的几幢房子陆陆续续又增加了许多,不过都延续了最初的风格,慢慢地整个镇子都是这种三层小楼。   那段时间可把赵家人和仲宇航累得够呛,刚救回来的幸存者基本上都没有激发异能,几乎所有的住房都是他们操控着土木搭建起来的,平均每个人一天都要建两座左右。   不过这倒是大大地煅练了他们对于土、木的控制力,到后来几人的速度越来越快,练到极致的时候甚至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建好一座小楼。   只不过到了那时候建房这种事已经不再需要他们操心了,迎岚教授了新来的幸存者修练方法,林城的异能者越来越多,后来的人的住房都是由上一批人负责。   那时候丧尸数量还很庞大,基地的人一边修建住房还要一边在外围建起高高的围墙,以防夜里被丧尸伏击。   等到基地的名声传出去,越来越多的幸存者前来投奔,林城的房子慢慢地往外扩展,围墙是建了又拆,拆了又建,好在有法术的情况下不管是建还是拆都是很简单的事,直到五年前才最终固定成现在的样子。   林城像是古时候的城池一样四周都围绕着城墙,足有十多米高,厚度最窄的地方也有三米宽,上面设有巡逻队和瞭望塔。   实际上这种城墙在丧尸进化到王级以后基本上没有太多的用处,毕竟丧尸王是可以飞的,而且一旦丧尸王攻城,城墙反而会阻挡低阶异能者逃生。   有人建议拆除城墙,改用瞭望塔来警戒,但是林城的领导阶层在商议过后一致否决了,一个是因为它具有新的历史意义,二个是它的存在对于城里的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以前城墙上日日夜夜都按排了大量的人手巡逻以及击杀聚焦到墙外的丧尸,后来丧尸大部分被消灭仍然有巡逻的人,不过这些人全都是高阶异能者,主要目的是防止丧尸王悄无声息地到城里猎食。   那时候不断有小基地被灭的消息传来,林城也变得人心惶惶,直到迎岚带着异能队将第一个进犯的丧尸王击杀才安定下民心。   而之后又来了几波丧尸王攻城,无一例外地均被消灭了,林城的人对于他们的城主也从原本的感激转变为崇敬,甚至是再后来再无丧尸王进犯,也被他们认为是因为有城主坐镇的原因。   当然,这也很可能就是事实。   毕竟丧尸王已经有了智慧,相互间虽然都防备对方为了进化吞噬自己而从不合作,但不免会通些消息,甚至悄眯眯地跟在同类身后试图捡漏。   所以林城是块硬骨头的事早就在它们之间传开了,除了头铁的谁会非要去硬碰硬?   林城就此成了末世里难得的一块净土,迎岚也变成了整个城的精神支柱,就算是知道了丧尸皇的存在也没有让他们害怕到哪里去,只要有城主在,他们林城就在。   可是城主却被邀请去围剿丧尸皇,虽然理智上知道主动出击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是正确的做法,但城主离开越久,城里的人就越慌张。   “今天来问莫姐行踪的人比昨天又多了几倍,”赵可欣一回到家就头疼地说,“这才走了几天啊就把这些人急成这样?”大约因为修练的原因,岁月并没有在她留下丝毫痕迹,唯有眉眼间比之当年要成熟一些。   “赵姨,妈妈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吗?”莫书文可怜巴巴地问。   十年时间过去,当年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她的长相只有三分似迎岚,更多的却是像了她爸爸。   林修德这个人虽然对老婆孩子很渣,但不得不说相貌还是生得很好的,而莫书文的五官集合了父母的优点,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已经可以觑见日后的美貌。   即便每天都可以见面,但被这么一个美少女眼泪汪汪地看着,赵可欣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可是她却给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没有新的消息,松河基地毕竟离这里太远了,飞信传过来都要两天时间,而且莫姐他们这次去肯定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传信。”   “喔——”莫书文委屈地撇嘴,“妈妈都走了十多天了,说好了去哪都带上我的。”   赵可欣头皮都要炸天了:“我的小祖宗,你妈妈这次去是为了消灭丧尸皇,哪里敢带你去啊?”   “可是我都练气八层了呀!”莫书文不服气地说,“杨叔叔他们还不是才八层?”   “那怎么能比?”赵可欣无奈地说,“莫姐这次带去的人通通是身经百战的,一个对上同阶的五六个都不虚,你这个小身板先打赢我再跟他们比吧!”   “哼!”她说的这些莫书文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自己的实战经验确实很少,如果妈妈真的带她去的话也是拖后腿。她也不是不讲道理,就是不高兴妈妈丢下她,小小地抱怨一下,乱发脾气什么却是不会的。   “你呀——”小姑娘也是赵可欣看着长大的,当然知道她的性格,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要是手机还能用就好了,”莫书文经历末世的时候还小,但是一些常用的东西还是记得的,“我就可以和妈妈随时通话了。”   “研究所那边也一直想做出来,”赵可欣笑道:“说不定哪天真的可以呢?”   莫书文瞬间变成奋斗脸,鼓着小脸说:“妈妈说我很有练器的天赋,等我大一点就去研究所,如果到时候他们还没做出来,我就自己做!”   “有志气,赵姨等——”赵可欣鼓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响彻整个城市的警报声打断了,她顿时脸色一变,“敌袭!” 第54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19   林城虽然挺大,但是现在的人脚程都快,飞天遁地倒不至于,有灵力加持之下飞檐走壁绝对没问题,所以赵可欣带着莫书文抵达城城墙的时候,双方的战事方才初起。   “是丧尸皇!”   警报声整个林城都能听见,之后有不少人挤挤攘攘地赶到了城门处,等他们升到半空中看清了城外的情况,部分人还能冷静,有些却吓得失声尖叫。   能在林城生活的幸存者真的很幸运,不管在来之前如何,到了这里之后就都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有简单易懂的功法修练,有实用的法术学习,修为比别的基地那些全靠自己打拼的人涨得快多了。   头几年四处寻找物资时有修为强大的城主和她的同伴带队,安全上有极大的保障。   后来土地被净化了,许多人就过上了晚上在安全的城内休息,白天组队在城外种田的日子。   等到护卫队捕捉了温顺的变异动物交给他们饲养,生活品质更是提升了一大截,除了没有电视网络不太习惯之外跟末世前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甚至应该说还更好一些,毕竟现在没有购房压力,每个人的身体状态因为修练的原因也越来越好。   虽然要种田还有干各种杂活,但是有法术啊!   以前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办的事情,现在只需要抬抬手就能完成,简直不要太轻松自在!   不过苦吃少了也有缺点,遇到点事就容易惊慌失措,就像现在这种情况,前面才开打呢,后面听说丧尸皇来了已经乱成了一团。   面无人色的有,痛哭流涕的有,甚至还有人跪地求城主听到他们的祈愿快点回来的!   好在迎岚亲自训练的护卫队还是给力的,林城筑基七层以上的足有两百多人,迎岚只带走了九个,就是怕遇到了这种情况被人轻松团灭。   因为知道了有丧尸皇出世,这段时间城里的守卫丝毫不敢放松,很远就发现了它的踪迹,这才及时将它拦在了城外。   两百多人将丧尸皇团团围住,实际上与之正面交手的只有十来个,其他人根本挤不进战场,只能在远一点的位置用法术骚扰。   赵可欣手拿望远镜观望着那边的战事,很快就发现不对:“这个丧尸皇似乎没有飞信上说的那么强?”   她身为筑基九层的高手并没有上战场,迎岚派给她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莫书文,如果情形不对甚至需要提前带她逃走。   莫书文同样也举着一副望远镜,她不是任性的女孩,知道这种级别的战斗自己参与不进去,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城墙上观战,原本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察觉了点东西。   “那个丧尸皇,他好像,好像是——”   “诶?”赵可欣道,“你也觉得它眼熟吗?”   “他好像是……我爸爸……”   赵可欣惊讶的转过头,印入眼帘的是少女惨白的脸。   莫书文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单亲家庭的孩子似乎都要懂事些。   她从很早就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她随妈妈姓,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偶尔遇到爷爷奶奶,他们不但不会和蔼可亲地和她说话,反而会用恶毒的语言咒骂她和妈妈。   大人们说话从来不会避开小孩子,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可小书文虽然懵懵懂懂的,却有些明白她似乎只有妈妈一个人。   所以在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爸爸的时候她并没有丝毫亲切感,相反只有陌生和不信任。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错,被迫呆在同一个屋子里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对她没有一丝温情,他们是一家人,而她和妈妈是他们需要防备的外人。   每一天妈妈出去的时候她都很恐惧,恐惧妈妈再也不回来,恐惧妈妈不回来之后她会被赶出房子。   当噩梦终于成真,她发现现实竟然可以比梦境更恐怖,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张满是邪恶和冷酷的脸,就像他现在一样。   “文文……”   莫书文回过神,见赵可欣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早就当自己没有爸爸了。”   “只是我没想到会再见到他,”她微微一笑,“在这种情况下,变成这样,是他应受的报应。”   不只是这样,他应该被摧毁、被消灭,像其他丧尸一样被烧成灰烬,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下一丝痕迹。   城外的战斗在继续,就像赵可欣说的那样,丧尸皇并没有消息中说的那么强,至少近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十几个练气九层的护卫队员暂时和他打得旗鼓难当。   不过肉眼可见的护卫队员的攻势在减弱,就连莫书文都能看出来,继续下去他们肯定会输,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这个认知令莫书文呼吸一缓,抓着望远镜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难道她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面前伤害人?   过了十几分钟,现场果然如预料般发生了变化,那十几个护卫队员渐渐不支,被外围的队友替换下来。   但是他们是队中最强的一批人,换上去的只撑了几分钟就露出颓势,护卫队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丧尸皇却像感觉不到疲惫似的,一招一势如一开始一样杀伤力十足。   城墙上莫书文的心都快吊到嗓子上了,在所有人都败退之后,最初那批人还没得到足够的恢复就不得不再次上场。   眼见护卫队员险像环生,她忍不住扯住赵可欣的袖子:“赵姨,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再派多一点人上去,不然他们撑不住。”   赵可欣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护卫队成员已经全部上场,现在城里剩下的人修为都比不上他们,而且没有经过训练,真的上去的话说不定反而拖后腿。   “我们也去。”莫书文焦急道。   “不行!”赵可欣断然拒绝,“莫姐临走前交代过,要我拼尽全力保护你,如果丧尸皇抵挡不住,我会带你离开。”   “可是林城要是破了,我们能上哪里去?”莫书文反问,“而且你怎么敢保证,在我们逃的时候丧尸皇追不上我们?”   赵可欣一时哑然无语。   莫书文见她有所松动,赶紧接着说道:“我受过训练,也许经验没有护卫队丰富,但是多多少少还有点用,或许拖点时间,妈妈就赶回来了呢?”   赵可欣略一思量,到底答应了她,莫书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会跟在我身边。”赵可欣严肃地说道,然后飞快地调动人手,安排增援。   她现在虽然不是护卫队的成员,但是也被莫姐带着训练过的,也曾亲自带队去清剿丧尸和到森林里猎杀变异动物,所以调派人手还是很熟练的。   而林城的人比她想像中表现得更好一些,虽然一部分人害怕不敢去,但大多数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半个小时间竟然也叫她组了一支近五百人的队伍。   只不过这其中有部分是修为高却没什么作战经验的,有部分是护卫队中修为不足之前没派出去的,但也经过战斗训练,更多的却是修为五、六层还没什么经验的。   也不知道能拖多久?   赵可欣暗中叹了一口气,心道:莫姐你快点回来啊!   一行人很快抵达战场,等到走近了他们才发现护卫队到底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丧尸皇身上散发了恐怖的威压,修为低一点的甚至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你们退回去。”赵可欣见势不对赶紧将明显表现出极度不适的人赶走,新队伍瞬间去掉一半的人。   “怕吗?”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回答她的是莫书文抬起手中的长剑,一脸果决地道,“干了!”然后飞速地和几个少男少女一起冲进战场。   “干了!”赵可欣长笑一声,身上的沉熟稳重瞬间消失,变回了十年前那个开朗意气的女孩。   既然莫姐安排的路文文不肯走,那她就陪她一起,至于莫姐的交代,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让文文走在她前面就是了。   新鲜血液的注入大大地缓解了护卫队的压力,但是这一批人各方面素质都比不上护卫队成员,唯有赵可欣可以支撑多一会,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莫书文竟然表现不俗。   在她眼中面前的人不是她的爸爸,而是一个意图毁灭她家园的敌人,她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果决有力,没有丝毫迟疑。   只不过她的修为到底还低了一点,对丧尸皇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而变成了新的丧尸皇的林修德也没认出对手中有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的双眼赤红,周身散发着惊人的犹如实质的魔气,举手投足间都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恨意在他混沌的大脑中愈来愈烈——这些惹人生厌的小虫子竟敢挡着他复仇的路,他要将他们全部杀光,让那个人后悔对他做的一切!   那个人,是谁?   他/她对他做过什么?   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他是谁?   他恨的人又是谁? 第55章 末世被抛弃的母女20   林修德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气势,围着他的人全部被震开飞出去,落地的时候齐齐吐了口血,有些人甚至昏了过去。   “他变强了!”赵可欣同样摔倒在地,一脸骇然地看着身躯暴涨了一圈的丧尸皇。   林修德手提长戟,一步一步地走向林城,那个方向的人想阻拦,但受伤过重竟然连起身都做不到。   “恼人的小虫子。”林修德居高临下俯视着还在费力挣扎的男人,左手微动,转瞬就将他吸成了干尸。   他脚步不停,直接踏了过去,干尸在他踩到的一瞬间就变为飞灰,之后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有人凭空变成干尸。   “文文!”赵可欣惊恐地望着他前进的方向,落在最外面的正是莫书文,强烈的悔意在她的心底升起。   她后悔低估了丧尸皇的实力,后悔高看了自己,她应该听莫姐的话,在丧尸皇刚攻城的时候就带文文逃走的,可笑她还大言不惭地说不会让文文死在她前面,可她现在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这才是丧尸皇真正的实力吗?眼见他离莫书文越来越近,赵可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相对于她激烈的情绪,莫书文这个直面生死的人却意外地很平静,因为她知道妈妈肯定会为她报仇的,她的心里只觉得遗憾,当妈妈女儿的时间太短了。   “妈妈……”莫书文呢喃了一声,冷冷地看着那个恶魔离她越来越近。   被似曾相识的眼神吸引,林修德原本冲着另一人去的指尖缓缓地移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残忍的笑意:“真是令人厌恶的眼神。”   肉眼可见的魔气从他的指尖汹涌而出,弹指间就到了莫书文的面前,而她无畏无惧,睁大眼睛看着魔气扑到自己面前,然后擦身而过。   莫书文怔了一下,随即狂喜:“妈妈!你回来啦!”   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站到她身边的迎岚对她点点头,指间把玩着那团不断翻滚的魔气,然后五指一收,瞬间烟消云散。   “回去呆着。”她微一挥手,还活着的人全部凌空而起,转眼间就完全地落到了城里。   “是你。”林修德版丧尸皇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仇人,浑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一阵波动,“我要杀了你!”   他手中的长戟头抵在地上,恨意使他全身爆发出摄人的战意,身躯竟又大了一圈。   迎岚丝毫不虚的,她的修为才上涨了几个小境界,而林修德这个靠着魔器新生的魔将甚至比之前那个还不如,杀她?可笑!   她知道林修德的神魂早已经被吞噬,如今还记得她这个人,甚至杀上林城,都不过是因为残存的执念罢了,所以没兴趣和他争论谁是谁非,直接提起长枪开打。   如果林修德在转为魔将之后潜伏起来,与长戟完全融合后倒有可能成为一个很大的威胁,毕竟目前最高阶的预言异能者已经被他杀了,其他的人根本断定不了他的位置,光是防备他都够头疼的了,更不要说对他截杀他了。   偏偏他对迎岚的恨意太深,哪怕只剩几丝残念也记得要先报仇,魔将这玩意智商还是挺高的,知道干不过她就转头杀到林城,想要毁掉她在意的东西,为了不暴露行踪,去之前还不忘先把预言异能者杀了。   可惜迎岚正好升了级,测算虽然不是她的强项,但是与她自身相关的会有模糊的感应,修为越高感应越强烈,很快就察觉了他的目的。   好在赶到得还算及时,天知道在亲眼见到莫书文差点被弄成人干的时候,迎岚的心跳都快吓停止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养小崽子,但是之前小皇帝生活方面有宫女嬷嬷照顾,学习上有外祖父操心,迎岚只是做个甩手掌柜罢了。   而莫书文却是她亲手教养着长大的,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可眼前的这个东西居然差一点就在她面前杀了她的小崽子,迎岚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这么多个小世界以来还是第一次不是分魂的情绪,而是她本人的。   不可原谅!   迎岚手中的长枪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激动地在她手中颤动低鸣,新生的天道吓得把自己埋啊埋地藏了起来,谁叫它之前把林修德选作“天命之子”呢?   接下来发生的根本不能称作战斗,而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近两米的长枪在迎岚手里就像她身体一部分似的,指哪打哪,血红的枪头飞速地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嗡鸣声,林修德版魔将本就没有融合好,对付练气期足以碾压,对上她这个筑基高阶只有被碾压的份。   速度跟不上,长戟十次有八次都抵抗不住长枪,强悍的身体在迎岚的长枪下比之枯枝也差不了多少,每一次扎中都会带起纷飞的碎屑,在林城人目瞪口呆中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几乎被削成骨架。   “城主威武!”   伴随着林城人的喝彩声,迎岚猛地将长枪扎进了林修德版魔将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固定在不可置信上。   “城主万岁!”   林城方向的欢呼声呼彻天际,迎岚丢下一朵灵火,魔将的尸体几乎瞬间就被吞噬,很快就被烧成灰烬。几近白色的火光映在她冷漠的脸上,宛然是仙界那个出了名的女杀神模样。   “下辈子不要再作恶了,”迎岚淡淡地说了一句,长枪挑起不断散发着魔气的长戟,扭头走向陷入欢呼的林城,“如果你有的话。”   长戟被封印后,这方小世界再无能够引起人异变的魔气,之后迎岚足足用了百年时间才将它彻底消灭,不是她没有方法,而是这方小世界的灵力太过微弱,只能设置阵法慢慢地磨。   人类虽然经历了一场大灾难,但是小世界却因祸得福形成了天道,随着时间的推进,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浓,天道意识越发完善,整个小世界也开始往修真方向发展。   或者该说是往科技加修真的方向发展才对,人类的文明并没有完全遗失,大量的人才也得以保全。   虽然原有的能源因为灵力的原因不能再使用,但是迎岚带领幸存的科技人才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最终将灵力作为新的能源制作出许多与末世前近似的东西,例如手机、电视、网终等等。   甚至还有许多以前只存在幻想中的,如飞车、空中悬屋、飞船等等,当然这里说的飞船仅仅是在天空中飞的船,宇宙飞船这种即使耗尽如今全球的灵力也不足在太空中行驶。   这些东西一经问世就大受追捧,虽然在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都拥有了修练的体质,但是各人天份大不相同,有的人甚至终身都只卡死在练气一层。   在没有了丧尸大山在头上压着后,许多人便放弃了修练,转而追求舒适享乐的生活,大量的新兴行业也因此崛起,很快整个世界就焕发出勃勃生机。   转眼百年过去,林城山降下九十九道惊雷,网上很快炸了锅,因为被默认为全人类救世主加首领的莫迎岚飞升了!   【我一直以为我用的是异能,结果我是在修仙?】   【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玩手机,我说我在膜拜大佬。】   【以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说不出来,现在看到大佬飞升终于明白了,我他M的生活在修真界,而我是个二十年都还在练气一层的废材!】   【以总老是说修练没用,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我要去仙界找大佬!】   ……   后世人的种种揣测、醒悟和膜拜迎岚就不知道了,这方小世界的等级太低,才到元婴境界就容纳不下她,只好借着飞升脱离了。   之后她没有立刻去寻找下一道分魂,而是回到仙界给天尊传了一道讯息,讲述了她在小世界遇到魔气一事,不等他回复便又去到了下一个小世界。   或许是因为这片刻的耽误,迎岚到达新的小世界晚了一点,她刚进入分魂的身体,还没来得及融合记忆,就遇到了非常紧迫的状况。   夜色中一片银光正向她颈间划来,冰冷的利器触及她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她来不及思考,一个下腰躲了过去,好悬没有在刚到来就丢掉了一条命。   “咦?”手持短刀的男人惊咦了一声,却并没有将她从自己杀招之下逃开当回事,漫不经心地提起短刀再次向她刺去。   迎岚早在落地时就防着他有后招,此时手臂用力在地上一撑,轻巧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反手将手中趁势抓起的泥土向他眼睛洒去。   男人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厉声骂道:“小鬼,本想给你个痛快的,现在劳资要将你碎尸万断!”   但是他话才说完再度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弓起身体倒在地上,却是迎岚举起一块石头砸在了他第三条腿上,其中的痛苦一般男人还真承受不住。   不等他缓过来,迎岚又举起石头,“啪啪啪”连续砸在他头上,直到他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第56章 负心汉的女儿1   确认男人是真的晕了过去而不是假装的之后,迎岚才丢下石头脱力地坐到地上。   “岚儿——”一个女人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着急地搂着她上下一通检查,待确认她身上除了手掌轻微擦伤外没有其他伤口后,用力地将她死死抱在怀里,痛哭失声,“还好你没事,娘只有你了——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迎岚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默默地查看起分魂的记忆。   这方小世界的分魂名叫尚迎岚,出生于大周国静乡县外的一个小山村,本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女孩,不普通的是她的父亲尚绍元是一个读书人。   尚家在村里还算殷实,但是要供一个读书人却有些吃力,特别是尚绍元年岁渐大后花费也越多,尚家的家底渐渐被掏空,等到要去考取功名的时候,他们家却连路上的盘缠里难以凑齐。   虽然尚绍元自小就被大家夸赞天资聪颖,但是小山村本来就穷,乡亲邻居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何况尚家这些年陆陆续续找他们借了不少钱都还没还上,再开口也不太好意思。   于是尚绍元的父母就作主,给他娶了镇上一家富户的小女儿为妻,这富户就是尚迎岚的母亲孙红儿的娘家。   孙家是普通的商户,有些钱却算不上大富,他家本想找个秀才结亲改换门楣,但是人家秀才都看不上他们家,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上了尚家。   尚绍元这时才十四岁,在小山村里被乡亲们唤一声神童,在外的名声却并不显,就连夫子也不敢说他肯定能考取功名,所以想与尚家结亲的人中,孙家反而是最好的一个。   两家都有意,这事情也就一拍即合,次年尚绍元就与孙红儿成了亲。   有了岳家的资助,尚绍元不再忧心俗事,又可以寻名师指点,在学业上那是突飞猛进,再过一年孙红儿为他诞下一对龙凤胎后不久,科举放榜中了秀才。   小山村几十年也难出一个秀才,就是整个镇上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一两个,尚家一时风光无限,就连孙家也喜不自禁,当家人出门总是被夸眼光好,招了个秀才女婿。   女婿上进,孙家自然是不余遗力地支持,不仅到处替他寻找购买书本习题,还花了大力气帮他拜访名师。   而尚绍元也争气,第二年就过了乡试,第三年又在全村人的送别之下进京参加会试去了,可他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到京城的头两个月还有信传回来,等到第三个月应该是放榜的时候,尚绍元就再无消息。   一开始尚家人都以为他科举事忙无暇它顾,等到近一年过去还杳无音讯,村里人都在传他落第之后无颜回乡,甚至有人说他自尽了。   尚母担忧牵挂儿子,听了传言一怒之下病倒了,尚父去山中为她采药失足跌下了山崖,被村民抬回家时身体都凉了。   孙红儿一边照料两个年幼的孩子和受了刺激之后病得更重的婆婆,一边操持着替公公办了丧事,好在孙家人尚存着希望搭手照顾了一把,不然的话怕是她也挺不过来。   尚母丧夫失子两次刺激后落下了病根,变成了长年需要吃药并且身体虚弱的药罐子。   当年尚绍元带走了家里大部分的银钱,安葬尚父之后就所剩无几,又渐渐失去了娘家的资助,尚家的日子变得艰难起来。   上有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的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一家人的重担全都压在孙红儿的身上。为了维持生计,她既要下田耕种,又要绣些小物件卖出去换钱,还要忙家里的琐事,短短几年时间就被磋磨得老了十几岁。   时间一年年过去,尚绍元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尚家人都觉得无望了,孙父却突然登门说有镇上的同行依稀在京城见到了女婿。   尚母病了这么些年大喜之下反倒一命呜呼去了,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孙红儿一定要上京把儿子找回来。   含泪为婆婆操持了丧事,孙红儿却犯了难,她一个妇道人家拖着两个七岁的儿女,要上京寻人谈何容易?这时候还是孙父热情地揽过了这事,要替她走一趟京城。   这几年娘家虽然对她淡了,但是总归是她的父母亲人,孙红儿便将事情托付给父亲,自己在家里揪心地等待。那人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相公?如果是的话为何多年不归家,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   孙红儿一时柔肠百结,谁知道她还没有等到丈夫的消息,反而先等来了父亲的死讯!   据跟去的随从所说,孙父刚入京不久便染了重病,吃了几天药没好反而一命呜呼。   灵柩抬回家时孙红儿大哭着前去奔丧,却被娘亲和兄长赶了出来,至亲的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扫把星,要不是为了替她寻那早死了八百年的丈夫,她爹怎么会客死异乡?   孙红儿也很自责,虽然父亲有着其他打算,但是到底还是为了她相公才会中年病逝,只能含泪任他们谩骂,谁知道这么一来竟都传起她是扫把星的流言。   娘家人断了来往,村里的人也总对她们母子三人指指点点,孙红儿念着婆婆临死前的遗愿,最后一咬牙卖了家里的几亩薄田,带着一双刚刚满八岁的儿女往京城寻夫去了。   这年头出个门不容易,卖地的钱根本不够请马车和一路上的花费,母子三人只有徒步进京,一路上边走边问,走了好多冤枉路才到了京城。   即便是这样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带的银钱也见了底,三人住不起客栈,只能窝在一家酒楼的屋檐下歇息,加上他们一路上风仆尘尘的,直接被人当成了乞丐。   也是那么巧,在店小二上来赶人的时候,一个衣着富贵的男人随口替她们说了句好话,还叫仆人给她们打赏了几钱碎银子。   孙红儿当时就呆了,虽然差不多有六年时间没有见到,但是她的枕边人怎么会认不出来?这一副贵人模样的竟然正是她杳无音讯的相公尚绍元!   孙红儿一口就叫破了他的身份,尚绍元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道她认错了人。   孙红儿还想上前证明,但尚绍元却指责她恩将仇报,他好心帮助反倒惹来她这疯妇纠缠,又叫随从将她赶出京城。   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哪抵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仆,孙红儿再多委屈也只能被赶出城,就连那几钱碎银子也被抢走了。   母子三人只能缩在破庙里过了一夜,不过孙红儿坚信自己没有认错人,第二天又带着儿女偷偷溜进了京,这次她没有上前相认,而是悄悄地打探尚绍元如今的身份,这才知道他当年竟是中了状元,还被招为驸马。   晴天霹雳之下孙红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尚绍元却找到了她承认了身份,不过他却道当年是南昌公主对他一见钟情,明知他已有妻儿也要与他成亲,为了不惹来杀身之祸并且保全家人,他才不得不与家里断了音讯。   孙红儿一个普通的商人之女,哪里敢和公主争夫?便道自己可以自请下堂,只希望他认下一双儿女,实在是他们已经快没有活路了。   尚绍元却道京城之中除了南昌公主没人知道他已经成亲生子,若是突然多了一双儿女,不但他会被皇上问罪,便是公主也会颜面扫地,到时候他们一家必定大祸临头。   孙红儿被尚绍元一番连逼带吓,最后只得含泪听从他的话,带着他给的一百两银子和一双儿女离去,打算回到家乡平安渡日。   谁知道三人才离开不久,就在路上遇到强盗,孙红儿将儿女揽在身后,主动交出财物,只求他不要伤害她们母子的性命。   可是强盗夺了他们的银子后,却仍是挥刀向她刺来,哥哥尚子昂见势不对拉了娘亲一把才救了她一命,不过他却在和强盗扭打中被一刀刺进了胸口,当时就断了气。   孙红儿亲眼看着儿子惨死顿时红了眼,尖叫着要跟他拼命,却被强盗一脚踢开,尔后他拔出刀子向尚迎岚挥去,恰巧这时候迎岚来了,母女二人这才逃得了性命。   分魂在这个小世界还是个小姑娘,原本是最容易听令回归的,却因为亲眼见到双生哥哥惨死在强盗手中,心里产生了强烈的不甘,又忧心相依为命的娘亲,这才把迎岚招了来。   不过一个小姑娘或许不会想太多,换了迎岚来却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她们母女三人虽得了尚绍元的一百两银子,但是孙红儿上京途中已经吃过苦头,防备之心比之一般人强了不少。   她们并没有换下已经破烂不堪的衣物,那银子也叫孙红儿用石头砸薄了,藏在鞋里和绑在腿上这些不显眼的地方,若真是强盗的话怎么拦路打劫她们这种一副叫花子模样的孤儿寡母?   若是说想抢两个小孩子去卖还有点可信度,孙红儿都主动交出银钱了还下杀手,恐怕抢劫是假,杀人灭口才是真。 第57章 负心汉的女儿2   记忆转瞬间便查看完毕,孙红儿还在痛声哭泣,迎岚却不得不打断她:“娘亲别哭了,先把坏人绑起来,问问是谁派他来杀我们的。”   她这具身体才八岁,又常年吃得不好,比同龄人看起来还瘦小一些,那力气更是弱小得可怜,刚才能把强盗打倒全靠他毫无防备,并且下意识地轻视她们。   如果就这样等他醒来,有了警惕之后即便她神魂再强大,在肉身弱小又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你是说……”孙红儿不是傻子,相反她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能带着一双儿女平安到达京城,还是有几分智慧的。   之前没有防备也是因为不曾想过这世上有人能狠心到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迎岚略一提点她就察觉到诡异的地方,当下眼中便升起了恨意。   荒郊野外没有绳子,孙红儿捡起强盗的短刀,将他的衣服割成一条条地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尔后再也忍不住悲伤抱着儿子的尸身低低痛哭。   迎岚也有些后悔自己先回了仙界一趟,如果不是耽搁了一点时间,或许这个小孩童就不会丢了性命。   她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依在哀泣的母亲身边,手指放在孩童的身上,将上个小世界得到的功德注入男孩的体内,尚子昂的灵魂在片刻之后飘出身体,对她点点头后消失在静溢的夜空之中。   这是她此时仅能为这个男孩子做的事情,用功德之力保他来世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强盗在孙红儿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中醒过来,察觉到自己被缚住之后脸色一变,随即很快便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观察自己的处境。   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出办法挣脱束缚,迎岚已经察觉到他的动静,轻轻地拍了拍娘亲的手臂,两人齐齐地朝他看来。   强盗心中一惊,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那两个从来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弱女子便放下男童的尸身走到他身边。   “我——”强盗方吐了一个字出口,那柔弱的女童便抬起手臂,一刀狠狠地刺进他的大腿。   “啊——”强盗忍不住惨叫出声,夜色中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伤口流出,转瞬间便打湿了他身上的衣物。   “我不想听谎言,”迎岚的脸色在星空的映衬下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令人难以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几岁的孩童,“说一句谎话,刺你一刀,你可以试试是你的谎话先说完,还是你的血先流尽。”   “你想问什么我都说,”强盗痛苦地呻吟,“只求给一个痛快。”   “倒是懂事。”迎岚冷笑一声,道。   强盗唯有苦笑,他杀了别人的儿子兄长,难道还能祈求别人心慈手软放过自己?便是一般人也会恨他入骨,何况这个女童虽然看着只有几岁,但是行事间颇为狠辣,一看就不是好易与之辈。   “谁派你来的。”迎岚没有和他绕弯子,单刀直入地提出问题。   “我也不知道是谁,”强盗很诚恳地答道,“那人戴了纱帽,只听得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迎岚没有说话,干脆利落地一刀扎在他另一条腿上,给他弄了个对称。   “啊——”强盗再次惨叫出声,心里不由后悔接了这单活,早知道这孤儿寡母中有这般厉害的角色,他何必为了区区银两丢了性命,钱再多也没命花啊!   “我说,我说!”眼看着小魔头手中的短刀又要扎下来,他忙不迭地投降,“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真的,真的,我没有说谎,但是我亲眼见到他进了驸马府。”   “不、不可能的,你在说谎!”虽然早有猜测,但是杀手的口供还是给孙红儿带来了巨大的刺激,她无力地瘫软在地,用力地摇晃着脑袋,仿佛这样做就能逃避事情的真相。   迎岚心中有数,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可不要胡乱攀咬,驸马府与我们有何恩怨,需要派杀手来取我们性命?”   被她这般质问强盗反而急了,忙道:“我说的是真的!原本干我们这一行的从来不问因果,但是那人虽然遮住了全身上下,但是一双靴子价值不菲,我也是起了贪欲,想拿住他的把柄,这才悄悄地跟踪了他。”   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迎岚也就没有兴趣再与他纠缠,干脆利落地一刀划开了他的喉咙。   强盗嘴里发出不甘心的“嗬嗬——”声,悄悄挣开的手成爪形伸向她,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怎么发现的?”   迎岚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对于这种靠夺取他人性命赚钱的人她吝于给予仁慈之心,任他带着疑惑和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   对这边发生的事视而不见,孙红儿还在喃喃自语:“不会的,不可能的,为什么啊?对我也算了,对亲生儿女怎么下得了手,相公明明最喜欢小昂和岚儿了……”   她这话说得没错,龙凤胎是少之又少之事,尚绍元虽然对她不算热络,但对这一双儿女却十分喜爱,明明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出门在外也被唤作一声“老爷”,在家时却能任两个小儿骑在头上撒欢。   这也是她之前自请下堂,请求尚绍元照顾两个孩子的原因,不管他为何对家里不闻不问,至少在她看来儿女跟着他总应该能过上好日子。   见她神智似乎有陷入混乱的迹象,迎岚赶紧抓住她用力撕扯头发的手:“娘亲!”   孙红儿的动作一窒,猛地抱住女儿大声嚎哭:“为什么啊?这杀千刀丧良心的东西,他怎么能这么狠?我的小昂啊——才八岁啊!他怎么下得了手啊!”   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迎岚在心里默默地道,对于有些人来说,自己都可以出卖,何况是可以再生的儿女?荣华富贵多难得,一步登天的机会唾手可得,有几个人能眼睁睁地任它溜走。   不过这些话她无意拿出来刺激这个骤然失去儿子的女人,只静静地任她发泄心中的情绪。   天色渐渐明朗,孙红儿哭得累了终于停了下来,虽然仍伤痛儿子的逝去,但是她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这个坚强的母亲终于打起了精神。   她对亲手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痛恨不已,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起短刀将他的尸体扎了几十数百刀,暗红近黑色的血液渐了她一头一身。   迎岚没有阻拦,任她痛快地发泄了个够,等到她精疲力尽之后才过去默默善后。   只不过她人小力弱,要拖动一个成年男性的尸体实在太过吃力,还是孙红儿最终看不过眼,过来和她一起将那凶手推下了一侧的悬崖。   不得不说那男人找了个好地方下手,她们此时所在的位置一侧是高山,一侧是悬崖,而崖下是一片苍翠的树林,落个尸体下去几乎没有被人发现的机会。   这地方并不是人迹罕至,路上走惯了的会在前面的镇子停下,她们母女三人也是对路况不熟悉,才会入夜了还在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原本是打算找个山洞过夜的,却不想正遇上要命的杀手。   将带血的泥块石头都丢到悬崖下,又抓了许多泥士掩盖剩下的少许血迹,孙红儿才到之前路上发现的泉水处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   衣服却是难洗干净了,好在她们被追杀时掉落的包袱找了回来,她重新换了一套更破旧的衣服,将染血的衣服烧了干净。   做完了这些,孙红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抱着她可怜的儿子的尸身失神。   “娘,”迎岚扯着她的袖子,“我们把哥哥埋了吧。”   孙红儿下意识地收紧了十指,待触及儿子冰冷的小手后身形一僵,一股热流猛地涌上眼眶,她隔着迷惘的水震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含泪点了点头。   迎岚便在泉眼不远处找了个干燥的位置,用短刀挖起坑来。   这具身体实在是弱,没刨出多大点地方就累得气喘吁吁,还是孙红儿看不过眼,小心地放下尚子昂后过来接过这活计。   只不过她也没快到哪里去,挖一会便忍不住停下来抹眼泪,等坑挖好的时候里面都要被她的泪水浸湿了。   尽管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舍,尚子昂小小的身体还是被冰冷的泥土淹没了,孙红儿抱着立在坟前的树干又哭了一场,声嘶力竭、呕心呖血,道尽了一个母亲的痛苦和悲伤。   迎岚心底愧疚万分,可是小世界的时间是以她在仙界时为准,当她呆在一个小世界时其他小世界的时间是相对停止的,但是一但她回到仙界或者进入一个小世界,那里的时间便会继续流动。   即使她是上仙也没办法改变这时间法则,否则的话她真想将时间倒流到尚子昂死亡之前那一刻,不叫这个可怜的母亲承受这丧子之痛。   “娘亲,”等到孙红儿稍微平息之后,迎岚才对她道,“以后我才是尚子昂。” 第58章 负心汉的女儿3   “岚儿,你这是何意?”孙红儿惊道。   迎岚绷着一张小脸说道:“娘亲,我要为哥哥报仇!可这世道身为女人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我要做哥哥,光明正大的在外面行走,找到机会让害我们的仇人不得好死!”   “我们无权无势,怎么斗得过那些人?”孙红儿惊慌地说道,“听娘亲的话,我们找个小村子安静渡日,娘亲已经没有了你哥哥,不能再没有你——”她忍不住再次泪眼涟涟,心中对枉死的儿子万分抱歉。   孙红儿不恨吗?当然不可能!她恨不得一口口咬死那个负心汉,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是她是一位母亲,她还有一个女儿在,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不能不为她打算。   无论迎岚怎么说,孙红儿就是不同意,后面她干脆就放弃了劝说,直接穿了尚子昂的衣服,又挽了个男童的发型,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   孙红儿对此倒没有说什么,出门在外不少女子都作男人打扮,女儿虽然还小,但是扮作男孩仍然要安全一些。   只不过两个孩子是双胞胎,本来就面容相似,见到女儿穿上儿子的衣服就像她的小昂又回来了一样,心中免不了又是一阵刺痛。   孙红儿的想法是捡偏僻的小村子走,以免再遇到人追杀,但迎岚却认为反其道而行之更好,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仇人肯定想不到她们竟然还敢回京城去。   最后孙红儿被说服了,两人便绕到离此处颇远的另一个镇子上重新购置了衣物,最后打扮一新雇了一辆马车去了京城,还大刺刺地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原先母子几人一路上风尘仆仆,弄得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跟乞丐也没什么区别,尚绍元当初花言巧语劝她们回乡时连抱都不肯抱一下一双儿女。   此时两人梳洗得妥妥贴贴,换上了干净漂亮的衣裳,就是站在他面前估计他也认不出来。   毕竟他离家时尚迎岚方才两岁,她们兄妹二人的长相虽集合了父母的优点,乍一看却与他们并不十分相似。   而孙红儿这些年吃够了苦头,容颜苍老得厉害,与当年十八岁花儿一般娇嫩的秀才夫人像是两辈人一般。   两人身上原本只有一百两纹银,迎岚在杀手的身上又搜出了两百多两,(说来可笑,尚绍元打发她们母子回乡才给一百两盘缠,倒是对取他们性命的杀手很大方,直接给了两倍数,还可能只是订金。)总共三百两的身家,在她们那个小山村可能足够富足地生活一辈子,但在这物价高昂的京城却不够看。   住了一晚客栈,她们便找中人租赁了一座小院子,只有三间房,但家具物什都齐全,不用再另行添置,左右邻居也是友善人家,离巷子口不远的大街上时不时有士兵巡逻,安全也很有保障。   选房搬家这些事都是迎岚决定的,孙红儿见她一改以前柔弱的样子,办起事来有理有据,心中对她之前的提议不由有些松动,但是念及她日后的前程又硬起了心肠。   不过在她以儿子的身份和左右邻居来往时,孙红儿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   因为租房需要路引,两人却是没办法隐瞒身份的,不过迎岚用的是哥哥路子昂的路引,小孩子雌雄莫辨,倒也没有引人怀疑。   她们租的是京城边缘地方的房子,离贵人的居住区隔了好几条大街,只要她们不作死去自报家门或者太过倒霉,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发现。   安置好住处后迎岚便开始打探这个世界,分魂毕竟年纪太小,又出身于小山村,虽然后来跟着母亲一路上京涨了点见识,但到底有限,对于她想要知道的东西更是毫无了解。   仗着年纪小,迎岚每日躲在读书人汇聚的茶楼外、酒楼下听里面的人高谈阔论,过了十来天就对她如今所在的大周朝有了大致的了解。   多是一些民生实事、八卦奇闻,更多的隐秘之事却不是这种公共场合能打听到的了,虽然大周朝并不十分禁言论,但该有的忌讳大家都懂。   大周近些年还算风调雨顺,偶尔听人说起哪里发生了小灾难,都是很快就被当地的官员处理妥当了,并没有什么惊动天下的大事。   而如今当朝的皇帝应该年纪不小了,因为她多次听到有人议论哪个皇子又办了什么漂亮差事,哪个皇子得了个孩子,另一个皇子快要娶正妃了,还有谁谁谁又提了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政见。   显然许多皇子都已经长成年,有了子嗣后代,倒是没听人提过太子,也不知道是当朝并没有立太子,还是众人避讳不敢提。   迎岚猜测应该是前者,因为二皇子是中宫皇后的长子,据说还挺受宠的,而他本人似乎也有几分才干,在民间很有声望,若是皇帝立了太子却不是他,绝不会容忍他这样出头。   而她那负心汉老爹的现夫人南昌公主在京中居然还挺出名的,她是同样是中宫皇后所出,还是皇帝最小的女儿,甚得帝后的宠爱。   迎岚听了十来天墙角,便听人说起过五六次她又得了什么赏赐,不过她似乎性格有些跋扈,虽然言谈之人没有将之直接诉之于口,但从他们不喜却强忍的态度便能窥得一、二。   不过她能干出明知道别人有家室还将之选为附马的事,迎岚本就对她的人品不抱期待,现在只是验证了而已。   就在迎岚暗戳戳打探时,南昌公主正在公主府大发雷霆。   “本宫都说派侍卫去办,你非说什么走漏了风声不好,如今都多少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你这找的是杀手还是报信的啊?尚绍元!你是不是对那个贱人还余情未了?”   南昌公主长了一副娇俏可人的样貌,平日里在皇帝、皇后面前都是一副小女儿作派,天真烂漫、清纯可爱,所以很是受宠。   但在其他人面前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有她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这么个长着天仙面容的公主实际上有着怎样一副恶毒心肠。   是以她一发火,两个侍女立马吓得跪在地上,惊恐不安、悚悚发抖。   “冤枉啊!公主。”尚绍元立马喊冤,亲密地拉过她的柔荑小心握着,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腰,指天发誓,“若是我有二心,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南昌公主是真心喜爱他,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咒自己。   当年琼林宴上她一眼就看中了长得英俊不凡的状无郎,尚绍元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几次接触便引得她芳心暗付。   她看起来温柔可人,实际上性格极为霸道,只要被她看上的想尽办法也要弄到手。   所以即便知道尚绍元已娶妻生子,她也没当回事,甚至动过杀人灭口的念头,若非怕为了这等小事与爱郎离心,她早就动手了。   好在尚绍元出生的地方偏僻且文风不重,当年入京赶考的只有他一人,京城之中也无人知道他的实际情况,她拦着礼官不准往他原籍报喜,两边就此断了联系。   之后南昌公主请父皇下旨赐婚,皇帝派去调查的人也被她打点好了,两人顺顺利利地成了婚。   一个真心喜爱,一个刻意奉承,几年来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似的,谁曾想早被抛诸脑后的人会突然跑到京城来给她添堵?   五年前南昌公主还怕杀了尚绍元的亲生儿女他会和自己离心,但这么些年里她也明白了一些,她这夫君天性凉薄,为了富贵荣华生身父母都不顾,又岂会在意两个孩子?   何况她们这几年早就添了一儿一女,几年都没见过的子女哪比得上长在身边的?   她倒没因为看透了尚绍元凉薄的本性而心寒,毕竟他越是喜好荣华富贵就越要好生巴着她,这天下间还有比皇家更富贵的吗?   她现在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以后她的同胞哥哥登基了,她会是皇兄最疼爱的妹妹,她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南昌公主底气十足,心里也认为尚绍元不会有胆、有心护着那贱人和她的贱人子女,但是这并妨碍她趁机发作敲打一下这个男人。   果然尚绍元如她所料地说着甜言蜜语,温柔可意地哄她:“公主你可真是叫我好生冤枉,早年我就和你说过,与她成亲不过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要是早知道能遇到公主你,我就是拼着被父母责骂,也不会糊里糊涂娶了她。”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南昌公主不高兴地撅起嘴巴,“那贱人毕竟和你一起生活了两年,还给你生了一对子女,你就是心里对她有留恋本宫也是理解的。”   尚绍元哪里敢将她所说的“理解”当真,赶紧抱住她小心安抚:“公主再说这些扎我心的话,我可要生气了,那个女人在我的心里就连你一根小指头都比不过,是不是要把我的心掏出来看你才能相信啊?” 第59章 负心汉的女儿4   南昌公主不说话,低着头把玩着颈边垂下的一缕头发。   尚绍元看出她已经软化了,赶紧再接再厉:“何况你那日是没见到,她那模样活像个疯乞婆一样,要不是她说出来我都不敢认,回来还恶心得少吃了一顿饭。”   南昌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竟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本宫以为你是念旧情才吃不下饭,生了好些天闷气。”   “都怪那些下人多事!”尚绍元愤愤地道,“我本来怕你为此忧心伤神,想私底下将她们打发了就是,谁曾想他们竟然到你面前嚼舌根,惹你不高兴不说,还差点离间你我夫妻之间的感情。”   他原本的确有这个打算,孙氏一条性命他毫不在意,但尚子昂和尚迎岚这对双胎儿女却是他的亲骨肉,在不妨碍他的情况下还是愿意给他们留一条活路的。   谁知道他已经行事足够隐秘了,跟着他的下人也敲打过,但是还是被南昌公主派来监视他的人发现了。   他虽然高中状元,但是大周朝熬了几十年还是个从六品小官的状元多了去了,哪里像他现在跟皇家结亲、还被二皇子重用这样风光?   所以在南昌公主把他叫来质问,并且要杀了孙红儿母子的时候,他唯有同意了,并且还不敢有丝毫犹豫,毕竟他一身的荣华富贵全系在她身上,只能忍痛牺牲儿女了。   他不敢怨恨南昌公主,却忍不住迁怒告密的人,适时地上起了眼药。   南昌公主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不过她才逼着他杀害亲生骨肉,也不介意顺着他的意思,当即就派人去将“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下人处理了。   丝毫不顾忌那人明明是她派去监视驸马,并且对她忠心耿耿,没有接受收买。   在南昌公主看来一个奴仆替她办事是天经地义,推出去给驸马出出气也是理所当然。   尚绍元达成了目的哄起她来更加尽心尽力,倒是伺候南昌公主的人虽然早就知道主子的冷心冷肺,但看她轻飘飘地就处死了对她忠心之人也免不了心寒,可面上却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夫妻两人腻了一阵就派了人去找之前收买的杀手,却发现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没有想过一个杀手会对付不了一个弱女子和两个小孩,只以为他是反悔卷款潜逃了。   愤怒地将杀手那伙小团体给灭了,又找了个借口发下通辑令追捕那个杀手,南昌公主不再顾忌走漏风声,干脆派了自己的护卫去追杀孙红儿他们母女。   几个护卫一连追了几天都没见到人,只好上报之后一路往静乡县方向继续追去,可直到他们两个来月后追到了孙红儿所居住的小山村,才发现母女三人根本就没有回来。   尚绍元和南昌公主这才明白过来他们的打算怕是被猜到了,他们非但没有恐慌羞耻,反而怒骂孙红儿母女不给他们省心,没有乖乖地等他们灭口。   这般无耻也是没谁了!   两人又加派人手从孙红儿母子三人失去踪迹的小镇外开始重新寻找,可惜一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二来迎岚当初有意遮掩行踪,就连在绕了很远的小镇上购置衣物都是做了变化的,他们又想不到两人竟然敢冒着风险回京城,自然是如鱼入海,龙出升天。   等到他们以追捕逃奴的名义下了通辑令,迎岚早就改好了两人的户籍,消失得更加无影无踪了。   这还要从迎岚某天打探完消息回家的路上说起。   那时天色已经微暗,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她在经过一条小巷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踢打喝骂声,原本她没打算管的,却突然听见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悲凉地说道:“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要去阎王爷那里给我儿子讨一个公道,公主府的人就可以平白无故的冤枉人了吗?”   她当时心中一动,当今儿子足有八个,女儿却只有两个,老人所说的公主府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是南昌公主,仇人的仇人应是朋友了。   而且就算不是也没有什么,听起来是一位老人为儿子追讨公道,在能力范围之内倒可以顺手帮一下,于是她悄声地走了进去。   “还敢胡乱攀咬!”背对着她的两人唾了一口,骂道,“你儿子胆大包天敢行窃到公主的产业下,青天老爷判他个监禁那是依法办事,他自己不争气死在牢里能怪谁?咱们管事没追究你们这些家人的责任都是仁慈,那脏物可还没找回来!你倒好,三天两头找管事的不痛快。”   这并不是一条死巷子,路两边还有几户人家,只是都房门紧闭,听见外面的动静也没人敢出来阻止,可以想见两个男人有多嚣张。   而倒在地上身上遍布尘土脚印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他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带血,神情悲怆。   迎岚提了根木棍悄声走到较矮的男人身后,趁他不备用力地打向他的后脑,男人猝不及防下踉跄了几步,被地上的老人绊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另一个男人警惕地回头,正好撞上迎岚迎面挥去的木棍,这一击恰巧打在他鼻子上,眼泪鼻血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迎岚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接着几棍打过去,挑着刁钻的角度躲开他抵挡的手,“啪啪啪”连续十几下打得他鼻青脸肿晕了过去。   这时倒在地上的男人已经缓过一口气爬起身,边扑过来边骂骂咧咧地道:“臭小子敢打我!知不知道你爷爷是什么人?”   迎岚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畏惧,她虽然只有八岁,但最近修习武艺力气涨了不少,又有招数技巧在,对付一个身材瘦弱只能欺负老人的人渣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都摆好迎战的姿势了,准知道男人在跨过老人身体的时候突然被他抓住脚一扯,“啪”了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她似乎都听到鼻梁断裂的声音了。   抽了抽嘴角,迎岚给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的男人脑袋上补了两棍,送他和伙伴一起晕去了。   老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不该多管闲事的。”   “管都管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迎岚走过去扶着他,无所谓地道,“老先生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拒绝,就像这孩子说的一样,麻烦都已经招惹了,再避闲也没有用,而且他的确不太走得动了。   老人住的不远,迎岚搀着他慢慢走了约一刻钟就到了,只不过当他们敲开门时里面的人却吓坏了。   “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在见到老人的那一刻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忙过来搀着他的另一边手臂将他扶进了屋里。   “我去找大夫!”老夫人急急忙忙地出门,老人拦了两句却没拦住,回头不好意思地对迎岚道,“怠慢小友你了。”   “婆婆只是担心你,”迎岚摇摇头,道:“你伤得很重,是得叫大夫看看。”   老人疲惫地闭上眼睛,两人相顾无言,好在老夫人很快就请了大夫回来。   好在老人看着吓人,受的却只是外伤,没有伤到五脏六腑和筋骨,大夫为他诊治了一番,又叮嘱了一些禁忌,留下了些药粉就走了。   老夫人早已做好了饭菜,这时便要留小恩人用饭,迎岚有心打探,自然没有拒绝的。   用过餐后老人的精神好了一些,便又催着她快离开,看样子是真心不想牵连她。   “说起来我也与一位公主有仇怨,”迎岚没有与他绕弯子,直接道,“就是不知道我们的仇人是不是同一个公主了。”   老人有些怀疑,但自家这状况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冒着风险上门欺瞒的,终是信了她,将家里的事缓缓道来。   还真是巧了,老人家还真是跟南昌公主有怨。   之前迎岚见他面色苍老以为他有六十岁左右了,实际上他的年纪才四十有八,只不过最近连番受到打击才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老人名叫伍嘉德,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在京南十里外的东平镇开了一家私塾。   他与夫人成亲十余载才有了个儿子,十分珍爱,自然很用心地教导。   只是他儿子伍安然不是读书的料,考了几年都没有得到功名,就进了京城谋生,做了珍宝阁的帐房。   哪知道不过半年有余,伍嘉德突然收到了儿子的信,说是被冤入狱,他匆忙赶来,却只见到了儿子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自己儿子的品性他还是清楚的,绝不可能如官府所说行偷窃之事,何况儿子在信里字字是冤,他被打成那样,分明是屈打成招啊!   只是他找珍宝阁的管事对质,那人却口口声声说人证物证俱全,还恐吓他说再闹就要追究他儿子盗窃的财物。   伍嘉德是读过律法的,失窃的财物都没找到,怎么说人证物证俱在? 第60章 负心汉的女儿5   伍嘉德去衙门喊枉,因为有秀才功名在,一开始还被客客气气地请进去,然而府尹话里话外全是推托。   几次之后却直接被轰了出来,还是有人看不过暗中指点,才知道珍宝阁是南昌公主的产业,那管事也是公主面前的得意人,府尹大人也不敢得罪。   这年代要与天皇贵胄为敌谈何容易?若是其他事,便是要他所有家财,伍嘉德也都忍了,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爱若珍宝二十年,还没有成亲就无缘无故没了,临死还落得一个偷窃的名声,他如何能忍得了?   反正他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儿子沉冤得雪!   “恕我直言,”迎岚道,“老先生如此行事,怕是你与婆婆二人的性命都丢在京城,令郎也没有机会昭雪。”   伍嘉德一时沉默不语,他心里明白这位小友说的是大实话,然而要叫他就此放弃,他终是意难平。   “小友不必劝我,老夫宁死也不愿忍辱偷生,此仇此恨若是活着不能报,便是去到阴间告了阎王,老夫也在所不辞。”   “老先生误会了,我没有让你放弃的意思。”迎岚摆了摆手,道,“我有办法为令郎洗脱冤屈,只不过老先生可愿暂时保全自身,等上几年?”   “你说的可是当真?”伍嘉德惊疑道,“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小友真有办法,莫说几年,便是十年老夫也等得。”   “我不爱说谎,”迎岚直视他的眼睛,坦坦荡荡地说道,“只是还需要老先生为我做两件事,这两件事也关系到为令郎洗脱冤屈。”   “莫说两件,便是二十件、两百件都可以!”伍嘉德激动得嘴唇颤抖,“只要能替我儿沉冤得雪,便是要了老夫性命都无妨。”   天下没有免费的餐,这个道理他懂,但是他为儿子正名的念头太过强烈了,强烈到即使被人利用也在所不惜。   “老先生说笑了,我要你性命做什么?”迎岚摇了摇头,道,“第一件,我之前说我也与一个公主府有仇,很巧正好是南昌公主府,所以我需要隐姓埋名,还请老先生帮我遮掩户籍。”   “这个没问题,”伍嘉德满口答应,“老夫大的本事没有,些许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至于第二件,”迎岚蓦然起身,对他长长一辑,道,“还请老先生教我断文识字,我要以最快的速度高中状元,名扬天下。”   伍嘉德眼中的光却在刹那之间黯淡下来:“小友说的办法是指参加科举?不是老夫泼你冷水,老夫五岁启蒙,一直到二十有八才得了个秀才功名,之后三年又三年,直到年近四十仍旧没有得中举人,这才放弃了科举之路,开了间私塾谋生。”   迎岚一点也没有受到打击,笑道:“老先生怎知我不是天纵英才?”   “小友曾读过书?”伍嘉德一想也是,这孩子说起话来口齿伶俐、头头是道,与一般同龄人大不相同,万一真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呢?   迎岚却摇了摇头,答道:“大字不识。”   伍嘉德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小友可是来调侃于我?字都不识还敢大言不惭,自称天纵英才?”   迎岚傲然道:“我虽不识字,却是因为从来没有机会学过,但我过目不忘、过耳不失,如何不敢自称天纵英才?”   “当真?”伍嘉德虽然有些疑问,心中却已经信了八层,毕竟自交谈以来这孩子的表现还真不似常人,若不是他亲口说自己目不识丁,怕是无人会怀疑。   迎岚自信地说道:“老先生自可考较于我。”她的神识便如同现代的扫描机一样,眼睛上下一扫便可将整篇文章记下来,耳中听到的也同样如此。   伍嘉德果然当场背了一篇文章叫他复述,迎岚几乎在他念完之后便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心中怀疑又去了一层,伍嘉德却没有就此打住,又连续背了几篇,一篇比一篇更深奥,甚至为了防止她早就背过,还念了两篇自己写的文章。   而不管文章的长短,迎岚全都一字不错地背诵出来。   伍嘉德那表情就像工匠见到美玉,农夫看到良田,色狼遇到绝世美女一样,双眼放光、喜形于色。   “好、好、好!”伍嘉德喜得站起身连连抚掌,“果然天纵奇才,小友不是状元,谁能当得上状元?”   然而他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方才的惊喜却渐渐冷却下来,颓然道:“可惜即便你高中状元,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如何能撼动得了堂堂公主府?”   “好孩子,老夫可以为你解决户籍之事,也可以为你引荐老师,至于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你还年轻,有着大好前程,不像我半只脚都迈进棺材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念想了。”   老人眼中满是悲凉,这世间便是如此,什么公道、什么正义,全都是平民百姓心中的幻想,有权有势才有公道和正义可言。   “老先生这话我不敢苟同,”迎岚却道,“难道若你年轻时被人害死骨肉亲人,便会念着大好前程,轻轻放过了?”   “……”   当然不会,年轻时他更加气盛,若是家人被害死,更是拼了命也要报仇雪恨。伍嘉德一时语塞。   “况且试都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所谓风水轮流转,她今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焉知明日我不能将她拉下马,叫她做人人唾弃的阶下囚?”   伍嘉德见到她这份少年意气,顿时被说服了,不过小友这份谈吐真是不像未曾读过书的,你真不是在唬我?   第二天一早,伍嘉德便带着夫人回了东平镇,恰好叫来找他算帐的两个男人扑了个空。   待从房东那里得知他们退房返乡之后,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的两人只好放过昨天被打一事,自认倒霉,然后乐颠颠地去找珍宝阁的管事领赏去了。   迎岚一路追踪着两人,见他们果然如她所料,没有追去镇子上找麻烦的意思,便放下心回去收拾行礼。   昨晚赶在宵禁之后回家,她已经将事情告知了因她晚归而吓得六神无主的娘亲。   孙红儿得知她解决了身份住所的问题,还拜了老师读书,想了许久,终是咬牙同意了她之前的提议。   于是迎岚代替尚子昂一事便就此定下了。   三天后,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驶入了东平镇,车夫一路打听着最后停在伍嘉德开办的私塾门口,在左邻右舍的好奇目光中,车帘掀开,走下了一个小妇人和一个半大的孩童。   这两人正是迎岚和孙红儿,两人扮作前来投亲的远房亲戚,在私塾门口上演了一场认亲的戏码后,正式在东平镇落了户。   孙红儿是伍嘉德夫人杨氏的表侄媳妇,迎岚是杨氏的表侄孙,因为表侄意外过世,无没有其他亲戚帮衬,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投奔表姨。   最妙的是两人的身份还是真的,三个月前伍安然还没有出事的时候,伍嘉德夫妇便收到了表侄媳妇的来信,说是投奔路上病倒在客栈,他们还亲自去接了。   只是这两母子福薄,他们赶到时已经病入膏肓,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去了。   那里离他们家太远,母子二人在老家也没有靠得上的亲戚,两老就买了棺材就地葬了。   等回到家两人还没来得及跟人谈起就收到了儿子的信,匆匆地又关了私塾去了京里。   此时正好迎岚母子顶了他们的身份,一个叫胡柳氏,二十五岁,一个叫胡平,七岁。   为了日后不回原籍科考,伍嘉德又收了表侄做义子,孙红儿就成了义儿媳妇,迎岚成了义孙,改名叫伍平,将两人的户籍落在他们家户上。   子昂这个名字迎岚没准备放弃,打算加冠之后用来做字,这个孩子来这世上一场,她不想他留不下一丝痕迹。   至此两人便暂时安定下来,迎岚每日起早贪黑地跟着伍老夫子读书。   她神魂强大,什么东西看过一遍就都记下了,听过的东西也从来不忘记,学习起来进度飞快,喜得伍嘉德忘乎所以,一门心思地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不过迎岚的学习进度比他想像中还快,她不但记忆好,思维理解能力也特别强,不到一年就几乎掏空了他的学识,不得已只好带她上其他秀才家“交流”。   伍嘉德自从儿子出了事,有交好的同情他们父子的遭遇,也有那不相信的见到他都要扭头避开,县里的秀才聚会再也没人邀请过他,甚至就连私塾都开不下去了。   但是在交流过后,他收的这个“义子”神童之名很快便被传了出去,倒是让他重回了他们的秀才圈子。   次年迎岚下场一举取得了秀才功名,引得众秀才羡慕不已,八岁的秀才啊!这么好的学生为什么不是他们收到的呢?   要是自己家也有这样的远亲多好,可叹伍平的族人瞎了眼,白白把这么好的苗子放出来流落到别人家。 第61章 负心汉的女儿6   相对于迎岚那边的顺风顺水来说,南昌公主和她的驸马尚绍元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当初派人去追杀孙红儿母子,足足一年多都没找到踪影他们就感觉到大事不妙了。   两人一点也没有怀疑是她们是自己逃过了追杀,而是猜测是二皇子的政敌拿到了他们的把柄,意图以此攻讦。   南昌公主不敢再隐瞒,急忙进宫找母后求助,然后就被骂得抬不起头。   “看看你做的好事!”皇后简直要被她气死了,“以你的身份天下间什么男子配不得?偏偏你失心疯了,选了这么个玩意儿!”   “这个尚绍元本宫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居然敢隐瞒已经成亲生子的事实,骗婚骗到皇家来了,本宫这就去奏请皇上,将他凌迟处死,诛九族!”   “母后不要啊!”南昌公主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绍元他并没有欺骗我,当日我向他表明心意,他已经拒绝我并告知我实情,是我倾心与他,又怕父皇和您反对,这才瞒了下来。”   “你这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皇后被她气得胸口疼,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她骂道,“亏本宫还曾夸过你聪明,似我年轻时候,谁知道你却是个蠢笨如猪的!”   “尚绍元若是真的有心拒绝,又怎么会听你的将之瞒下来,他只需要告知皇上和本宫实情,本宫和你父皇怎么会将你下嫁于他?”   “分明是他贪图富贵先拿捏住你,又怕日后东窗事发,便只告诉你,你这傻子就自愿为他冲锋陷阵!”   “一介平民竟敢将公主玩弄于股掌之间,本宫绝不会放过他!”   皇后说着就要起身去面见皇帝,却被南昌公主一把抱住了腿:“母后,儿臣求您了!如果绍元死了,儿臣也不活了!”   “你——”皇后没想到自己说明了也点不醒她,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母后,皇妹,这是怎么了?”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收到皇后传信的二皇子赶来了。   皇后气得不想说话,指着女儿怒道:“你问她!”   南昌公主讷讷地松开手,吞吞吐吐地将事情又讲了一遍,当时便把二皇子气了个倒仰。   “糊涂!”二皇子来回在屋子里跺了几圈,怒道,“都是平日里母后和我宠你太过,竟然做出这等糊涂事!”   “皇兄,臣妹知错了。”南昌公主对二皇子倒比对皇后惧怕一些,见他气得脸都有些青了,顿时缩着脖子认错。   “你可真是……”二皇子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事情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该做绝才对,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放过那母子三人。你若早与我们商量,何至于此?”   尚绍元能在年方十八的时候便高中状元,才能还是有几分的,当年二皇子便有心招揽,否则也不会允许同胞妹妹私底下与她接触,这些年他也的确替他做了不少事。   与皇后不同,二皇子更气的却是南昌公主做事情不周密,若是他当初便知道此事,必定先斩草除根,哪里还会引出个千里寻夫?   “是我的错……”南昌公主嘴里发苦,这时候她早就后悔了,当然,她后悔的是一时想岔了没有灭口。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觍着脸求母后和皇兄帮忙扫尾擦屁股了:“皇兄,现在该怎么办?”   二皇子还能怎样?妹子是亲生的,只好扭着鼻子认了。   何况尚绍元现在是他手中得用的人,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废了。   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好皇后,二皇子叫妹妹回府去老老实实地呆着,至于那失踪的母子三人,他会派人去探查。   南昌公主自知惹下大祸,不敢再讨价还价,乖乖地回公主府将自个儿禁了足。   二皇子却没有就此算了,回到皇子府后将尚绍元叫去好生敲打了一番,又冷落了他一段时间。   尚绍元不但不敢抱怨,还不得不伏低做小,讨好南昌公主的同时又在皇后和和二皇子面前刷好感,足足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让他们对他恢复到和以前一样。   二皇子早在得到消息后就赶紧安排人去调查,结果却是没有结果。   孙红儿母女三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任他掘地三尺也没有丝毫线索,而他的政敌那边也没有动作。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是他们想多了,那母子三人怕是不走运失足落下哪个山崖,或是倒霉被野兽吃了的时候,京城里不知从哪里起流传出一道流言。   堂堂公主硬招有妇之夫,小妇人千里寻夫不知所踪,驸马爷狠心杀妻弑子。   那流言虽然未曾指名道信,但其内容直指南昌公主和驸马尚绍元,整个京城顿时闹得沸沸扬扬,甚至直达天听。   皇帝这次没有被轻易地糊弄过去,事情始末被派出的探子详细记录在册,他看完之后立即雷霆大发,将涉事的南昌公主夫妇教训了一通,甚至二皇子和皇后都被叫来狠狠地发作了一顿。   不过为了皇室的尊严,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把事情按下去,由他亲自出手,京城中的流言很快就消停了。   但是许多人,特别是贵族圈子的人虽然不提,可事情的真相谁又看不出来?   皇后丢了好大一个面子,被众妃嫔明里暗里奚落了个够,二皇子也被几个兄弟嘲讽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恨起了罪魁祸首尚绍元,就连平日极为宠爱的南昌公主也迁怒了。   皇后几个月都不许南昌公主入宫,二皇子也不再将重要的事交给尚绍元去办,竟是有将他排挤出去的意思。   这还不止,两人的名声一落千丈,去参加宴会时那些异样的眼神简直令他们无地自容,但他们却连发火都不行,毕竟别人也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来。   这事当然是迎岚搞出来的,四年时间她可没有光用来读书了,在她有了秀才功名后不久,就着手在京城里铺设了属于自己的消息网。   小到哪家公子在订亲前养了外室,哪家小姐送了张手帕给一个书生之类的,大到哪位大人收了谁的银两抹去了重要的证据,哪位侯爷纵容子孙强抢民女、侵吞民田等等,都逐渐在她的掌握之中。   甚至是众皇子、公主府内也被她慢慢地插进了探子,前后不过花了三年时间而已。   关于南昌公主和驸马尚绍元的流言就是迎岚派人暗中放出去的,其实以她如今的功夫,要潜进他们府里杀了这对令人作呕的夫妇并不算难事。   但尚迎岚小朋友并不只是想要他们的命,而是想要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做过的恶事,为她的母亲和哥哥讨回一个公道。   如此一来便不能简单地取了两人的性命便完事,难度瞬间被拔高到困难模式。   毕竟在这种皇权时代,所谓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一句废话,能被处罚的永远不会是当权者喜爱、看重的臣子。   而且南昌公主这事已经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事,还关系着整个皇族的威严,当今皇帝绝不会容许百姓拿一国公主的事当饭后闲聊的谈资。   流言果然很快就被镇压下去,而作为加害者的南昌公主只不过被禁足了一个月,尚绍元也只是暂时夹起了尾巴,仍然享用着他的荣华富贵。   不过迎岚并没有觉得事情有多棘手,尚绍元能靠的只有南昌公主,而南昌公主目前最大的依仗是宠爱她的父皇,当今的宣和帝。   宠爱了幼女多年的宣和帝虽然恼怒她瞒着他做下的事,但在没造成太过恶劣的影响下,仍然是她最大的靠山。   不过宣和帝已经老了,他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中算是活得比较长的了,二十九岁登基,在位时间已有三十六年,但近几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逐渐压制不住底下长大成人的儿子。   说起来宣和帝的操作也挺骚的,他活下来的儿子有八个,最为年长的大皇子都已经四十七岁了,最小的八皇子也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这时候讲究立嫡立长,可宣和帝明明有嫡子,平日里还挺宠爱的,但他偏偏就是不肯立其为太子。   这就引得其他皇子蠢蠢欲动,如今八个皇子分成了几个小团体,其中一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还有些明面上帮兄弟,实际上把别人当成靶子,就等着兄弟把别人打倒了自己再上位的。   总之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若说迎岚初临此方小世界时大周朝的政治还算清明的话,随着四年时间里宣和帝为了自己皇权稳固而放纵皇子们相争斗,朝堂上逐渐变得党派林立、乌烟瘴气。   而宣和帝年纪越大脑子却越不清醒,皇子的斗争自上而下已经引起整个国家的动荡,他却洋洋得意于自己手段高超,看不见内耗已经严重地消耗了国力。   南昌公主的另外的靠山皇后和二皇子一系,实际上解决起来不难,只需要其他的任何一个皇子上位,他们便绝无生路,而迎岚不介意在其中做一把推手。 第62章 负心汉的女儿7   夜色微暗,京城其他地方渐渐人声消逝,唯有长明街一带处处燃起了灯笼,反倒比日间要繁华许多。   这里是京中有名的夜市,有听曲看戏的戏楼,有品茶喝酒的瓦舍,有赌博相扑的场所,可谓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迎岚着一身月白色的学子装,看起来与其他读书人没什么两样,悠然自得地走进一家普普通通的食肆。   正是吃饭时间,整间食肆热闹非凡,她还是运气好正好有一桌结帐走人,这才得了个位置,不过她才坐下不久,就有小二腆着脸带人过来要求拼桌。   “可以。”迎岚无不可地点点头,小二赶紧点头哈腰地道了谢,又招呼新来的客人坐下,很快又被其他客人叫走了。   “多谢小兄弟。”对面是个二十多三十岁的男人,相貌十分普通,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见过了转头又会忘记的那种。   “客气了。”迎岚冷淡地回了一句,男人见她无意交谈便十分识趣地没再出声,两人默默地一桌吃了一顿饭,各自结帐后各奔东西。   看似寻常的一次接触,迎岚的手中却在离开食肆后多了一张纸条。   她在夜市上随意地逛了逛,途中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掌中的信息,随后将纸条撕成了碎屑。   在路过杂耍摊时不引人注意地丢进了放在角落的火盆中,还顺手往女郎捧着的铜锣里扔了两枚铜钱,得了女郎一个感激的笑容。   达成了今天出门的目的,迎岚并没有就此打道回府,而是继续在夜市中逛了起来,不过她表面上兴致勃勃,脑中却思量起刚得到的消息。   表面上是二皇子坚定拥护者的七皇子,竟然与南昌公主有杀妹之仇!   七皇子生母原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宣和帝某次去中宫时在他面前露了脸,一夜承宠后被封为美人,后因诞下七皇子晋为容嫔。   她是皇后家族安排进宫给她固宠用的,七皇子比二皇子小了十六岁,皇后倒是对他们母子两人没什么忌惮的意思,反而拿她们当帮手多有提携,坏就坏在容嫔后来生的一个女儿。   宣和帝儿子多女儿少,而且子强父疑,相对于逐渐长成的儿子,他便更偏爱女儿一些。   长公主比大皇子还要年长三岁,早已经出宫嫁人,儿子都十来岁了,他的一腔爱女之心便都倾在了南昌公主身上。   容嫔的小公主出生时南昌公主刚刚六岁,突然多了一个妹妹和她争父皇的宠爱,早就被宠得性格霸道的她自然不乐意了。   她闹过几次,宣和帝都只当她小孩子脾气没有在意,谁想到这小小的孩童竟然狠毒到因此对襁褓中的小公主起了杀意!   容嫔出身低微,性格绵软,虽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但对皇后从来不敢怠慢,她宫中的人也大多是皇后安排的人手。   而南昌公主作为皇后的亲女这些奴婢自然不敢不听她的,因此她很轻易地就得了手,一场人为的风寒,可怜小公主不满一岁就去了,甚至连玉碟都没来得及上。   当时南昌公主只有六、七岁,行事并不周密,很快就被皇后察觉,但她只是训斥了她一顿,就亲自下手将事情抹去。   原本是不可能叫七皇子知道的,可南昌公主一次得意忘形,在和他起争执的时候说出了“敢惹我,叫你去和你死鬼妹妹在地下团聚”这样的话。   皇后得知之后大惊,毕竟七皇子是她打算培养来给儿子做帮手的,如果结了仇,那这枚棋子便是用了再多心思培养也只能废了。   之后她暗地里试探了几次,见七皇子表现与以前并无不同,以为他只把小女儿说的话当成气话,将南昌公主狠狠地罚了一顿,严厉地下了封口令之后便将事情放下了。   可是皇后却不知道七皇子虽然只比南昌公主大一岁,但是却天生聪慧,只因为谨小慎微的母妃告诫才自小藏拙。   那日他听了南昌公主的话当时便起了疑心,不过他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之后虽然碍于皇后的威势没敢下手查探,但皇后三番两次的试探和对南昌公主的惩罚,已经足够他明了一切。   七皇子对小妹妹有多喜爱就对南昌公主有多痛恨,他实在想不到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女孩子竟然狠毒至此,父皇只是稍微亲近了小公主一些便引来她的杀机。   更令他心寒的却是皇后的表现,不但帮南昌公主隐瞒下了罪行,甚至连惩罚都没有,反倒是在他面前说漏嘴后罚了她一通。   这不难令他联想到自身,假如他受父皇器重,会不会同样地引来二皇兄的杀机?   七皇子将仇恨埋在了心底,二十年来假作一无所知,并且表现得很是平庸,一心拥护二皇子,任何人都没有看出他的异心。   直到最近他秘密见了当初在小公主身边伺候的乳母,这才被迎岚安排进他府中的探子查出了当年的事。   这可当真是从根上就烂了!   迎岚心中感慨,为了争宠才几岁就能对无辜的幼妹下手,也无怪乎后来为了抢夺男人要杀了他们一家人。想到这几年查出的南昌公主做下的其他恶毒之事,心里对此人厌恶更甚,真是比魔族还讨人厌烦。   迎岚默默地想着七皇子的相关信息,思量着他若是够得上一国之君的资格,暗中支持他上位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过如果七皇子品性太过恶劣,她也不可能帮助他,皇帝关乎着一国百姓的命运,她不会为了自己的仇怨而陷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不顾。   好在就目前七皇子的表现还算不错,虽然跟着二皇子却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只是表面看起来与世无争,才能平庸一些。   心中想着要派人重点关注一下七皇子,迎岚赶在宵禁前回了目前就读的文新书院,谢绝了守门人热情地递给他的灯笼,就着月光走向后院的学子宿舍。   文新书院在京城中的地位仅次于专供世家勋贵后代读书的皇家学院,能在这里学习的学子要么自身学识出众,要么是名额不够进不了皇家学院的大官嫡次子庶子之类。   迎岚以八岁稚龄得中秀才,还是头名案首,深受县令的看重,特意写了推荐信为她取得了一个名额。   如今两年多过去,再过不久就要参加乡试,举人的功名她有把握到手,但次年的春闱却不准备参加了,义祖父伍嘉德与她分析过,太早考进士对她来说并非好事。   因为她的年纪太小,即便有才能也很可能遇到主考官担心她恃才傲物压一压,就算压不住高中也不会得到重用。   毕竟在这时候的人看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少年高中固然风光,但几乎没人相信十岁出头的少年能够办什么实事。   而等到少年高材的风光过去,没有后续的出头机会,用不了多久就会泯然于众。   迎岚不是那种听不进人言的性格,义祖父真心为她好,她自然乐得听从,反正她进官场更多的是体验,真正要对付她负心汉父亲和抢人丈夫的南昌公主,绝不是她在官场平步青云就可以做到的。   学子宿舍是两人一间,大多数是未成婚的少年人,也有少部分年纪大些孤身进京求学的,其他拖儿带女的只能在学院外面自行租房。   迎岚走到门口时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与她同住的温文详向来晚睡,为何此时屋内却漆黑一片?而且鼻尖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用力将门推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就着月光正见到温文详仰倒在地,左胸口插着一把刀,只露了半截刀身在外面,眼睛睁地大大地瞪着上空。   看满地的血量也知道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何况迎岚并没有听到呼吸和心跳声。   她没有耽搁,立即敲开了左右的门,不等他们客套便直言道:“温文详出事了。”   发生了人命大事,不管是在读书还是睡下了的学子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在灯光的映照下迎岚宿舍内的情况清晰可见。   温文详死状太过凄惨,大多数人在门口看过一眼就不敢再看,也有胆大的想进屋查探,却被迎岚拦下了。   “不要破坏了现场的痕迹,等官府的人来查看。”   学子宿舍外是有仆人候着的,她已经派人去禀报院长,关系到人命大事,又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相信院长会报官的。   温文详这样子多半是他杀,她自己都没有进去,要是放这些人去弄得乱糟糟的,不是给办案的人增加难度吗?   迎岚是一片好意,却被有些找到了攻击的把柄。   “你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怕我们发现是你杀了温兄?”   不用看迎岚都知道出声指责是吉鸿文,这人也是被追捧的少年才子,方才十五岁,向来眼高于顶。   不想却遇到她这个年纪更小的“英才”,从进书院起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特别爱找她的茬。   “吉兄自己蠢笨,可别当他人也同你一般。”若是平时迎岚都不爱搭理他,但她现在心情不好,忍不住便开骂了。 第63章 负心汉的女儿8   吉鸿文被她直白地骂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指着她道:“你竟敢骂我!”   迎岚毫不客气地道:“实话实说罢了,蠢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蠢还非要得意洋洋地炫耀。”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吉鸿文从小被捧着长大的,走到哪里都被人夸聪明,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说蠢,还说得这样难听,气得撸起袖子就想上前打人,好险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就凭你空口白牙随意诬蔑人,”迎岚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道,“你上下嘴皮一闭,就把我打成了犯案凶手,请问你是有了人证呢?还是有了物证?”   “我有说错吗?”吉鸿文被她不屑的眼神刺激得暴躁如雷,“温兄和你住一间宿舍,他突然出事了,你还拦着我们不许进去,难道不是你有什么不想被我们发现的?”   “呵——”迎岚冷笑道,“住一间宿舍就是凶手了?难道你鼻子上面两个东西是摆设?看不出温兄是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刺中胸口而亡?”   “你还说你不是凶手?”吉鸿文一副抓住了她言语中的漏洞的样子,激动地说道,“你连杀人的方法都说出来了!”   “吉贤弟,”这下就连他旁边的人都看不过眼了,“如果温兄当真是这样被杀的话,伍兄弟不可能是凶手的。”   “怎么会?”吉鸿文一怔,道,“杨兄为何帮他说话?”   “咳——”杨兄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蠢”,赶紧按捺住,道,“伍兄弟身量比之温兄相差甚远,若是要从背后捂住温兄的口鼻,怕是需要站到凳子上才能做到,而且以伍兄弟的力气也不可能按得住温兄。”   “这——”吉鸿文傻眼了,这么明显的问题他刚才怎么没有想到?看着迎岚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在说“瞧!你就是个蠢货!”,他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响。   “肯定是他胡说八道故意误导我们,万一是他趁着温兄没有防备,当胸将温兄刺死的呢?”   杨兄这下不出声了,毕竟他所说的也不无可能,而且这个伍平将事情经过说得如同亲见,也很是惹人怀疑。   见一众学习明里暗里拿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迎岚冷哼一声,道:“温兄口鼻处有指印,显然是生前被人捂过,身体前面血液呈喷射状,且散落均匀并无遮挡,所以杀人者是从身后下的手,而且此人脚长约八寸左右,身高应当在五尺一寸到五尺四寸之间。”   靠近门口的几人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惊疑地伸长了灯笼去照温文详的尸身,果然见到他口鼻间有淡淡的指痕,地上的血迹也与她说的一般。   几人都是年轻人,虽然被尸体狰狞的模样吓得不轻,但是见她所说的被证实了,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兴奋感,都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问起来。   “诶?果真与伍贤弟说的一模一样耶!”   “伍贤弟好眼神!”   “伍贤弟又怎么看出凶手脚长的呢?”   “对呀对呀!身高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还请伍贤弟不吝赐教!”   迎岚:“……”   怎么感觉像是面对前两个世界的网民?   “那边地上有一只血脚印,我目测的。”迎岚指着一处道,“至于身高,可以根据脚长推测出来。”   “真的诶!”   “原来脚长还可以推测出身高啊!真神奇!”   “不愧是十一岁就能中举的天才人物!”   被一群人围着吹彩虹屁,迎岚心中因为死了室友又被冤枉的郁闷渐渐散了。   虽然和温文详一起居住两年多,但温文详已经二十出头,性格也比较沉闷,两人爱好不同,平时交流并不多,要说有多深厚的感情是说不上的。   再说迎岚早见惯了生死,对于他骤然离世感慨大于伤感,之前怼人也不过是因为吉鸿文这人太烦了,总是三不五时跳出来给她惹麻烦。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迎岚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脾气的仙。   “好!有理有据、观察入微,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好声突然打断了少年郎们的彩虹屁,一行人从院外走进来。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面色微黄,留长须的男子,他欣赏地看着在一群人中最为矮小的迎岚,对身边的人问道:“睿明,这就是你之前同我说过的八岁便中了秀才的少年才子伍平吧?”   那人正是仆人请来的院长符康,字睿明,他四十岁左右,面白无须,此时正为学院出了命案而心神不宁,闻言愣了一下方道:“正是。”   随后又对一众行礼的学子道:“这位是我的好友,顺天府推官武泰宁武大人,还不快来拜见。”   顺天府推官虽然只是从六品,但众学子都还是白身,何况这位武大人还是院长的好友,众人都不怠慢,恭敬地上前行礼。   武泰宁心知好友的焦急,又好奇伍平的推论是否正确,简单地与众人见礼后便走向案发的宿舍。   待见到屋内无人进入,又得知是方才做推论的伍平阻止了众人,心中对他的赞赏又多了一些,在屋里察看了一圈,便叫他叫了进来,问道:“你再看看可还有什么线索?”   迎岚也不推辞,细细地观察了一阵,道:“屋内物品整齐,窗户紧闭,温兄面对正门倒下,凶手应当是与温兄相识,开门放凶手入屋后,凶手趁其不备从他身后左手捂住他的口鼻防止他叫喊,然后右手举刀从上往下刺入他的胸口。”   “而且温兄的双手指甲内均有血肉痕迹,凶手的左手手背及手臂上应该带有伤痕。”   “不错,与我的推论基本一致。”武泰宁面露赞赏,情不自禁地抚须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大周有小兄弟这样的少年英才,是我朝之幸。”   “大人过奖了。”迎岚自谦道。   武泰宁是真心欣赏这个才十岁出头的少年郎,这些年在京为官,又有文新书院长这位好友,他各种学子见得多了,大多数都是不通庶务,更不要说像伍平这样面对凶案现场而不改色,还能及时保护现场的痕迹,从细处推断出凶手的情况。   于是武泰宁忍不住又考教了迎岚一通,而无论是大周律法还是案件纠纷,她都对答如流,等到衙役闻讯赶来时,武泰宁已经动了心思想招她进顺天府做助手了。   不过他到底没说出口,因为好友符康早就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伍平,称他年纪轻轻便才高八斗,此次乡试必然高中举人,甚至就连次年的春闱也不在话下。   如果真如好友所说一般,伍平就算是坐他的位置也是屈才了,何况是区区一助手?他可才年方十一岁,来日即使不是状元,也是进士,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直到衙役将温文详的尸体收好抬走,武泰宁离开书院的时候还在心里可惜,这么个探案的好苗子,为什么在读书上面还那么有天份呢?也不知道这个小少年以后会走哪条路?   是封疆大吏,还是出阁拜相呢?肯定不会像他一样就是了。   这时候的武泰宁绝对想不到,被他看作前途无量的少年郎最后还真走了和他一样的路,只不过人家是达到了这条路的巅峰就是了。   杀害温文详的凶手很快就被抓到了,他的社会关系简单,凶手的体貌也被推测出来,经过顺天府的排查很快就锁定了他的一个同乡。   将嫌犯缉拿归案后,经过一系列的审讯,他很快就招了供,果然与迎岚推断的并无二致,他是被温文详亲自放进了屋里,在他转身的时候捂住他的口鼻防止他叫喊,然后一刀刺中了他的心脏致其死亡。   两人是因为金钱上的原因起了争执,温文详的家庭本身并不算富裕,这位同乡屡次在他这里举债不还,眼看年关将近,温文详家中娘子又将要生产,正是用钱之际便多次催促,最后甚至言道若是他再不归还就要报官。   大周律法欠债不还是会判刑的,这位同乡生意上遇到大挫折,实在拿不出来,竟起了歹毒的心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门来假作要还钱,然后趁温文详不备时将其杀害。   借钱还把命借出去了,这样的惨事令人唏嘘,文新书院的学子们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变成了大抠门,一起喝酒吃饭可以,想要借钱,没门!   因为迎岚所住的宿舍是杀人现场,其他的学子心有忌讳都不肯入住,甚至还有同窗劝她搬去与他们同住,但她一是不在意这个,二是到底女儿身,一个人住还更自在些,便拒绝了同窗的好意,独自居在这间宿舍里。   而迎岚在此次命案中的表现大大的扬名,又有胆敢独居“凶屋”的名声在外,再也没有如吉鸿文这般的人来找她的麻烦,身边倒是顿时清静了许多。   迎岚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和暗地里铺设消息网,朝着自己的目标一步一步地奋进,谁知道她这一世像是激活了什么奇怪的体质,时隔不过两个月,又叫她遇到了一个凶案现场。 第64章 负心汉的女儿9   文新书院的学子可不是只会埋头读书的呆子,相反这里众多官员勋贵后代聚集,就如同一个小朝堂一般,派别林立,各自都有一个小圈子。   迎岚便属于寒门学子这一圈的,平时偶尔参加一下诗会,或与几个交好的到酒楼里聚一聚,比前几世参与到凡人生活中更多一些。   许是见多了人生百态,某一天静下来时突然感觉到自己心境提升了许多,她这才体会到这身化三千,入红尘历练的妙处,从此更加积极地参与到尘事之中。   温文详一案后迎岚在文新书院名声大噪,甚至跳出了圈子,许多官勋二代都对她产生了好奇,时不时发出邀约,她也不拒绝,参与过几次互相竟然都感觉不错。   这一日承福侯庶子向寿邀请几人至添香楼小聚,迎岚酉时初出门,抵达时几个勋贵二代都已经到齐,见到她便呼喝着要她罚酒。   迎岚深谙养生之道,这具身体还不满十二岁,哪里肯理会他们起哄,施施然坐下后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道:“以茶代酒,劳众位兄长久等。”   得,兄长都叫了,再要他喝酒就未免有逼迫“幼弟”之嫌了,实际上她也没迟到,只是几人喜爱这地方,都来早了。   又不是真心要罚她,迎岚便干了三杯茶,把这事情抹了过去,不一会一个三十几许的红衣妇人领着十来个盛装丽人进来见礼。   一众勋贵二代最大的是向寿二十岁,最小的辛承也有十六岁,几人各挑了一位美人陪酒,然后都拿眼瞧着迎岚显然是想看她笑话。   迎岚明面上才十一岁,就算在这普遍十四五岁成婚的时代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要是普通少年第一次进了这烟花之地,又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免不了要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可她只淡定地点了个圆脸少女,叫她陪坐在一旁添菜倒茶,一双清透的眼睛回望过去,倒叫几个青少年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呵——   迎岚心中暗笑,本仙几万年的岁月,真叫你们几个小家伙看了笑话,那才是笑话!   向寿等人虽然本来是有看她笑话的意思,但被她轻轻松松便化解了却也没有生气,反倒佩服她这举重若轻的态度,对于她更是高看了几分。   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平时是有些瞧不起寒门学子,但也是因为他们普遍比较小家子气,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他们反而愿意折腰结交。   添香楼是雅楼,楼里的姑娘多有一些才艺,便有一位姑娘奏乐,一位姑娘伴舞,其余的陪着他们吟诗作对、行酒令之类,十余个人将气氛炒得很是美妙。   转眼便一个多时辰过去,除了以茶代酒的迎岚,其余人都有些醉了,东道主的向寿举起酒杯正准备说话,却被外面突然传来的惊叫声吓得手一抖,整杯酒洒在自个身上,打湿了半幅下摆。   “何人在外喧哗?”向寿脸色刷得一下沉了下来,不满意好好一个聚会到了尾声却被扫了兴致。   他身边侍候的姑娘赶紧起身出门查看,岂料方把门打开便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喊叫声:“杀人啦——杀人啦——”   随后一个灰衣男子飞快地从他们门前跑过。   那声音太过凄厉可怖,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起身走出了房门,却见走廊尽头的一间雅室大开着门,一群人围在门前朝里面指指点点。   这时方才那飞奔的灰衣男子扯着老鸨的手臂过来,边走边怒声道:“你们添香楼的姑娘竟然敢下手害我们家公子,今日若不交出凶手,小心我们家老爷踏平你们添香楼!”   老鸨“唉哟唉哟”地叫着:“这位爷可轻些,奴家的手臂都要叫你扭断了。”   “我们家公子在你这里遇害,便是要了你的老命也赔不上,何况区区手臂?”灰衣男子脸上又惊又怒,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手上力气更大,三两下就将人拉扯到那道门前,猛地将人掼到地上,骂道:“看看你楼里姑娘干得好事!赶紧把那个女表子交出来,不然大家都玩完!”   老鸨先是痛呼一声,随后似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大声惊叫:“荣大公子!这、这——怎么会这样?”   那灰衣男子对老鸨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老鸨“嗷嗷”直叫,但是看他的表情倒是惊惧多过愤怒。   “麻烦了,”向寿恍然明白了什么,忙道:“我们快走。”   几人虽然还不清楚为何如此紧张,但看他神情凝重,都听从他的话,一行人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跟随在他身后,快速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可惜他们反应够快却还是晚了,大门早就被人落了锁,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守着,不管他人如何怒骂都允许人进出。   “唉——”向寿见状叹气,“想来后门应该也有人把守,看来今天少不得要受牵连了。”   “可是那死了的人身份不一般?”迎岚问道。   “没错,”向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所谓的荣大公子应该是九门提督荣苍的长子荣祁。”   “竟然是他?”众勋贵二代显然是听过此人大名的,闻言纷纷自叹倒霉。   九门提督荣苍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迎岚自然也是知道的,荣家是当朝已故太后的母族,论起亲来荣苍还是皇帝的表弟。   年少时荣苍曾入宫做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的伴读,多年来深得今上的信任,所以才会把守卫京畿这样的重任交托给他。   不过荣苍此人最出名的却是他的护短,数年前他有一庶子强抢民女害死人一家老小,被其未婚夫告到了大理寺,结果那未婚夫家里半夜失火,全家人都死于非命,没了原告,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那还是庶子都闹成这样,现在出事的是他嫡亲的长子,谁也料不到荣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虽然几人怎么说也是勋贵二代,但都只是家中次子,也不是说就不受看重,只不过比不上嫡长子那般重要罢了,真要出点什么事,大概率家里人不会敢为他们出头,毕竟他们的家世还惹不起荣苍。   想到这些几人面上不免戚戚然,反倒是迎岚这个寒门子弟最为平静,众人以为他是因为不知道荣苍此人的能耐才丝毫不害怕,便纷纷为他科普了一番。   “如今惊惧害怕也没有用,不如坦然面对。”迎岚听完之后面色依旧,还出言安慰他们。   几人一想也是,倒也安下心来,静静看事情的发展。   最先到的是顺天府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白胖男人,看他的穿着便知道是府尹,而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当中还有一个迎岚认识的,正是文新书院院长符康的好友,推官武泰宁。   顺天府府尹赵川此人因为义叔伍安然的事,迎岚之前特意派人打探过,最是胆小怕事,对权贵奉迎,对百姓欺压,遇到麻烦事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今天想来是躲不过也推不掉了,整个人慌张焦虑得很,明明已经转秋的天气,他却如同还在盛夏一般,全身上下不停地出汗,用来擦脸的手绢都能拧出水了。   “这叫什么事啊?”赵川连连叹气,“承修,你是咱们顺天府断案第一人,今天可就全靠你了,若是抓不到杀害荣大公子的凶手,恐怕我等头上乌纱都保不住了,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承修是武泰宁的字,他听了府尹的话只简单地“嗯”了一声,然后再没有更多的表示,同在迎岚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不同。   顺天府的衙役上前将无关人等驱开,武泰宁带着仵作进屋查探,又录了荣祁两个仆从的口供,很快便对案发经过有了大概的了解。   荣大公子乃是被楼中的姑娘引诱进房,之后将其杀害,期间屋内一直有暧昧的响动,所以守在门口的两个仆从只当他们在办事。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原本渐渐没了动静的屋里突然传来重物砸碎的声音,两人出声寻问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这才惊觉事情不对将门撞开。   却发现荣祁果身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怕是被扎了几十刀,血都快流尽了,人也早就没了气息,而那女子竟然不翼而飞!   两个仆从吓得惊叫起来,一个跑去门口同保护荣祁的护卫报信,一个去抓了老鸨要她交出杀人的姑娘,之后添香楼便被荣家的护卫守住了前后门,还到顺天府报了案。   武泰宁仔细查探后,发现事发的房间窗户是从里面锁住的,屋内也没有秘道暗门之类,而门口也有两人一直守着,就怀疑是凶手一藏在屋内,在两人惊叫去喊人时趁乱逃了出去。   荣府的护卫已经及时守住了前后门,若是如此的话凶手肯定还在楼里,便叫两个仆从将那引诱荣祁进房的姑娘的形貌口述出来,谁知道添香楼老鸨听完之后竟然大喊冤枉,她们楼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第65章 负心汉的女儿10、11、12   两个仆从当然不信,口口声声说她包庇杀人凶手,两边厢差点又打起来,还是武泰宁派了衙役将整个楼里的人全部集中到大堂里,再叫两个仆从去认人,结果所有的姑娘当中竟真的没一个是他们之前见到的!   这下两人更是六神无主,他们是荣府的家生子,比之外人更清楚荣苍的性格,今日大公子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两人已经不求活命。   但是死也分好死和不得好死,若是能纠出凶手报了仇,老爷或许还能赐他们个体面的死法,并且不牵连到家人,若是叫凶手逃之夭夭……   明明是还有几分热意的早秋,两人却齐齐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心中恐惧,行事间便有几分颠狂,拿九门提督荣苍的名头压着顺天府要叫他们立时将凶手查出来。   府尹赵川汗如雨下,不停地哈腰点头的样子恨不得对一介仆从跪舔,谁叫这里荣府的仆从呢?   武泰宁看得心中烦闷,扭头正巧见到迎岚,顿时眼前一亮,龙行虎步地走过来,道:“不想竟在此处遇到伍贤弟。”   “见过武推官,”迎岚见礼道,“今日与几位同窗来此小聚,不料却被困住了。”   向寿等人也纷纷见礼,辛承性子急,忙问道:“此事与我等毫无关系,武推官可否让我们先行离去,这天色已晚,家里人怕是要着急了。”   “如今却不是本官能做主的,”武泰宁无奈道,“荣府的人已经去报信,那位怕是要到了。”   几人早料到无法轻易脱身,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无理纠缠,只在心里暗中盼着荣苍不要失了理智,否则他们的下场还真不好说。   别看他们都是勋贵家庭出身,可这有实权和没实权完全是两码事,如果那位真的要拿他们的命来给嫡长子出气,他们家里怕是连声都不敢吭一下,甚至还得奉上厚礼赔罪道歉。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一个儿子哪里比得上整个家族的命运?   “伍贤弟你可有何发现?”武泰宁双眉紧锁,显然也是闹心得很,“添香楼只有前后两道门,并且随时都有人把守,四面围墙也比一般人家要高出两尺,上面还安了铁丝网。”   “按理说这杀人凶手即便是有时间出逃也只有经过这两道门,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见到过此人出入,本官派衙役将整个楼里搜寻了个遍,竟然也毫无踪迹。”   迎岚暂时也没什么头绪,不过她倒是发现一个人的神色有些不妥,暗中指出来道:“此人虽然同其他人一样惊慌,但似乎还有些恐惧,或许是知道点什么。”   武泰宁一看果真如她所说,当即令人清理了案发隔壁的房间作为审讯室,还特许她跟随旁听,很快便有衙役将那紫衣女子抓了过来。   此女约摸十八、九岁,面容姣好,看她身上的衣着服饰,品质比起添香楼其他姑娘都要高上一个档次。   被衙役带过来时紫衣女子初时神色有些惊恐,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就着跪着的姿势娉娉婷婷地行了一个礼,道:“紫莺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拿我有何缘由?”   “本官问你,”武泰宁道,“那凶手你可知是谁?”   紫莺眼中瞳孔猛地一缩,待要回话,却被察觉到她异色的武泰宁厉声一喝:“本官既然问你必然有因由,若不老实交代,休怪本官重刑伺候!”   紫莺再保持不了镇定,惊慌地伏地答道:“奴并不知道凶手是何人,只是听两位形容,有些像两年前过世的蓝蝶。”   武泰宁本以为能审出凶手,岂知她竟牵扯出已死之人,当即眉头一皱,问道:“你所说的蓝蝶又是何人?”   紫莺不敢隐瞒,忙道出蓝蝶的来历。   原来这添香楼每年都会考校姑娘们的容貌、身段、谈吐及才艺,选最佳者评为花魁。   当选花魁之后无论每餐所食,还是平日的衣着用度均为楼中之最,而且还会受到众多公子追捧,是以添香楼的姑娘都以能成为花魁为荣,智计手段百出,争相竞选。   两年前当选花魁的正是这蓝蝶,她身段玲珑、样貌倾城,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京中的公子无不盼着一亲芳泽,可惜红颜薄命,她当选花魁那一晚也是她殒命之时。   而当夜夺得了蓝蝶初·夜的正是今日的死者,荣府大公子荣祁,可本该众人艳羡、一夜风流快活,岂料次日荣大公子却是怒气冲冲地离开的,而蓝蝶却就此再也未曾露过面,时隔一个月多以后,才听老鸨说她是病死了。   紫莺神情惊惧:“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奴也不得而知,不过楼里许多人都在传蓝蝶是被荣大公子玩死了,今日荣大公子死于非命,怕不是她冤魂不散,前来索命?”   对于鬼神之说,武泰宁从来就不相信,若此事当真与那蓝蝶有关,倒更可能是相关人等前来复仇,关健是蓝蝶究竟是因何故去。   不过紫莺所知并不多,再三审问也得不出结果,武泰宁又叫人将老鸨传了过来。   老鸨先是挨了荣府仆从好一顿打,之后又争执拉扯了一番,此时发钗凌乱形同疯妇,一进屋未语泪先流:“妾身可真是冤枉死了,荣大公子自己在外惹下的祸事,哪个烂了良心的娼·妇非要在我楼里动手,连累我这整楼的姑娘?”   武泰宁沉声问道:“你可还记得蓝蝶?”   老鸨哭诉声为之一窒,随后又抹起了眼泪:“妾身自是记得的,蓝蝶模样才情都好,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因病去了。”   “当真是病故的?”武泰宁侦察断案十余年,岂能看不出她明显的破绽?当即厉声喝道,“尔若胆敢隐瞒,耽误了本官断案,荣大人追究起来,看你身后的人是否保得住你!”   老鸨斟酌片刻,到底说了实话:“蓝蝶是被荣大公子生生折磨死的,非是妾身不心疼女儿,实在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那荣大公子看中了她,妾身岂敢不给?”   原来荣祁此人向来喜爱在床第之间折磨人,这些年被他玩死、玩残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   不过老鸨也在奇怪,荣大公子向来给她几分薄面,对添香楼花魁这样的摇钱树从来不会下狠手,他却独独地虐杀了蓝蝶,而且事后还不减怒气。   老鸨曾试着打探原由,不想方提起蓝蝶两个字便被荣祁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之后她便只当楼里从来没有这么个人,甚至告诫姑娘们也不准她们再提,就怕惹怒了他为添香楼引来灭顶之灾。   她有自知之明,若是真惹怒了荣大公子,她背后的人绝不会为了她与荣府硬碰硬,反倒是会推她出去平息对方的怒火。   武泰宁又问及蓝蝶的形貌是否与荣府两个仆从所形容的凶手相似,老鸨回忆了许久,方回道:“似乎真有些相似,蓝蝶最爱的便是在发间插一支蓝色的蝴蝶形发钗,说是与她的名字相衬。”   随后她又惶恐道:“蓝蝶当初去的时候全身的血都流尽了,整张床铺染得通红,如今荣大公子也是这般,该不会是蓝蝶的冤魂前来索命吧?”   又是鬼神之说,武泰宁不置可否,叫她退下后,转而问起一直沉默的伍平的见解。   “武推官不相信鬼神之说。”迎岚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肯定。   武泰宁道:“本官更相信是人为。”   “那紫莺应该与蓝蝶的死有些关系,”迎岚推论道,“老鸨都需要提醒才能记起,偏她只听了荣府两个仆人的描述就联想到蓝蝶,而且神情惊惧不安。两年前荣大公子为何一改常态弄死了添香楼花魁?其中多半有这彩莺的功劳。”   “英雄所见略同。”武泰宁正要叫人再次提审彩莺,却有衙役前来禀报,九门提督荣苍到了。   这才真正是麻烦人物,武泰宁心中暗叹一声,正了正衣冠出门迎接,迎岚仍然随在他身后。   大名鼎鼎的九门提督荣苍今年五十多岁,外表看起来是个黑瘦精干中年汉子,此时独坐在大堂内,周围或跪或立了一地,叫人第一眼看到的仍只有他一个。   大周只要有了秀才功名见官是不用跪的,迎岚随武泰宁上前拜见,荣苍鹰般税利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武泰宁的身上。   荣苍没理会一旁战战兢兢的府尹赵川,开口问道:“你便是顺天府的推官武泰宁?”   他的声音浑厚,语调不快不慢,带着一股特别的韵味。   “下官正是。”武泰宁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颇有些受宠若惊。   “本官听说过你,擅长侦察断案。”荣苍问道,“杀害我儿的凶手可找出来了?”   武泰宁回道:“下官无能,还未曾有眉目。”   荣苍道:“给你一日时间,若是还寻不出凶手,这楼里的人全部带回去,本官亲自问话。”   这已经是武泰宁预估中最好的结果了,有一天的时间总好过这位立马将人全都抓走,他甚至都不敢辩上一句,怕他改了主意,直接垂首领命。   荣苍便站起身,命人将大公子的遗体迎回府,随后竟真的就这么走了,不过添香楼却被一队士兵包围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许出入。   “竟然没有把我们全部下狱?”向寿等人恍然如梦,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居然如此轻易地逃过一劫,虽然还有一天之内找出凶手这个紧箍咒在,但比之以往荣苍的作风实在不值一提。   迎岚倒是猜到一些,荣府如今看似花团锦簇,但荣苍的地位全在于皇帝信赖,而宣和帝的身体眼看一年不如一年,他若是再沿袭过往强硬的作派,一旦新帝上位,没了强力的支持怕是扛不住反扑。   “如今我等的命运可全托付在承修手中了。”顺天府尹赵川抹了一把虚汗,对武泰宁强扯出一丝笑意。   武泰宁正要说话,却见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武推官不好了,那紫莺死了!”   “不是吩咐了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吗?”武泰宁勃然色变,“还能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将人杀了?”   “小的饮了一杯茶后突然腹痛难忍,谁知道离开只不过半柱香时间,等小的回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割破喉咙断了气。”   武泰宁立即叫仵作检查了紫莺的尸体,她是被人干脆利落地割破了喉咙及颈部大动脉,血尽而亡,除了脸上惊惧骇然的表情没有丝毫有用的线索。   而那衙役所饮的茶里果然被人下了能使人腹泄的药,只不过那茶早就在房间里,想要根据下药人来寻出凶手这条路也断了。   看守不利的衙役自然会有惩罚等着他,武泰宁失了一个重要人证一时面沉如水,但迎岚却言有此一着或许并非坏事。   “如今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两点,第一,凶手仍在楼中,大人何不排查一下,在案发时谁没有不在场证明第二,犯案的凶手果真是为蓝蝶复仇而来,若是再调查她的过往,定然会有所发现。”   “贤弟所言极是。”武泰宁当即便命人去问话,看何人在紫莺被杀时曾单独离开过,而他则再次传来了老鸨。   可是老鸨却道出蓝蝶是十几年前从南方的灾区采买而来,父母亲人早已断了联系,就连他们是否还在人间都不清楚。   不过老鸨也提供了一条有用的线索,蓝蝶以前身边侍候的丫环如今仍在添香楼中,不过姑娘们嫌她晦气不愿意让她近身侍候,她只能在灶间谋了一份劈柴生火的差事。   丫环名叫小思,被衙役带过来的时候满脸惊恐,瘦小的身子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在被问及蓝蝶时她语音哽咽:“奴婢以前贴身侍候蓝蝶姑娘,她对奴婢很好,有时候奴婢笨手笨脚做错了事,妈妈要罚,都是姑娘替奴婢拦下来,说奴婢年纪小,慢慢教就是了。”   武泰宁问道:“那蓝蝶是如何过世的,你可清楚?”   小思望了老鸨一眼,道:“妈妈说姑娘生了病,却不许奴婢近身侍候,过了一个多月奴婢就听说姑娘过世了,奴婢连姑娘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你就没有怀疑?”   小思沉默了片刻,答道:“奴婢怀疑又有什么用?就连姑娘都不明不白地死了,奴婢的命更是贱如草芥,被人随意一碾就碎了。”   武泰宁又问起蓝蝶是否有其他亲近的人,小思只道姑娘曾经很受一些公子喜爱,有几个在得知她过世之后还赏过她这个小奴婢银钱。   小思说的几个人武泰宁派人去查了,但他们都是些性好渔色的普通公子哥,这两年已经去追捧其他美人,早就把红颜薄命的蓝蝶抛诸脑后。   而这时排查整幢楼里众人行踪的衙役也回报,的确有几人在案发之时独自离开,但经过细致的推断之后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无法在半柱香之内往返杀人现场。   事情再次陷入胶着状态,此时距离荣大公子被杀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熬了一夜的众人都很疲惫,但距九门提督荣苍给出的时限只剩下半日多点,谁也不敢提出休息。   “大人,”迎岚道,“小生觉得这小思没有说实话。”   十岁出头的少年还不及自己的胸口,却一本正经地自称“小生”,饶是武泰宁心中很疲惫焦躁,也不免被她逗得露出微微笑意。   “本官也有些怀疑,但我们现在时间紧迫,若是用刑的话不一定能快速令她开口。”   “小生想去荣大公子被杀的现场看看。”迎岚绷着一张小脸道。   “这当然没问题。”武泰宁轻咳一声,忍住想笑的冲动,同意了。   荣祁的尸身已被荣苍命人抬走,不过他们行事小心,现场并没有遭到太多破坏,从遗留的痕迹可以看出这位荣大公子死得很是惨烈。   荣祁曾躺过的那张床单早被血液浸透,四周挂着的床幔也渐满了血迹,不过奇怪的是除了床周这一块,其他地方一点血痕都没有。   “荣大公是被堵住了嘴绑在床柱上,然后一刀一刀地刺进体内,足足被刺了三十九刀,每一刀都没有伤及要害,而他的死因是血尽而亡。”   迎岚查看的时候武泰宁就在旁边为她讲解,这个小少年的观察力很不错,说不定可以发现他遗漏的东西。   “这碎掉的花瓶应该就是引得荣府两个仆从破门而入的东西吧?”迎岚指着床头散落的瓷器碎片问道。   “没错。”   迎岚仔细地查看那些碎片,以及地上的痕迹,道:“花瓶是从门那边扔过来摔碎的,凶手当时就藏在门后,然后趁两人不注意时混进了被叫喊声吸引过来的人群当中。”   “本官也有这般猜想,却不如你肯定。”武泰宁惊讶地说道。   迎岚为他讲解了一番自己是如何从碎片看出花瓶落地的位置,以及丢来的方向,两人又拿了几个差不多大小的花瓶估实验,结果果然与她所说无二致,叫武泰宁佩服不已。   只是解开了凶手的手段暂时并没有什么帮助,当时看热闹的人很多,无法一一辨认出来,而且两个仆从之前已经认过所有的姑娘,并没有发现行凶之人。   现在困扰着迎岚的还有另一个问题,按荣祁的出血量来说,与他近身呆过的凶手身上不可能没有血迹,从床上遗留的痕迹也可以确定凶手身上绝对沾有血液。   可若是哪个人身着血衣在楼里行走,怕是早就被发现了,而屋内也并没有沾血的衣物,她思索着推开窗户,仔细查看窗台里外甚至墙面,都没有一丝血痕。   武泰宁见她检查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新的发现,与她招呼一声便去审问小思了,迎岚心知这次审问多半是要用刑,心中略有些不忍,但却无法出声阻止。   若是不在规定时间里找出凶手,整个添香楼的姑娘、丫环、小厮、护卫,以及他们这些客人都将受到牵连,蓝蝶和小思固然令人同情,但这些人又何辜?   “下去看看。”迎岚明白只有尽快破案才是关键,招呼武泰宁为她留下的两个衙役来到案发房间的窗外。   荣祁被杀的房间在二楼,一楼恰好是杂物间,当时血迹已经顺着床下的地板缝隙滴落进下面的杂物间里,如果凶手是有意选择这间房的话,说明她对添香楼的布置十分熟悉。   迎岚带着两名衙役将窗外的地面逐寸逐寸地检查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丝毫异常,就在她以为自己猜测错误时,其中一个衙役捡到了一根沾着少许血迹的稻草。   真的是非常少的一点痕迹,只在较粗那头的尖上大约黄豆那么大的一点,如果不是那个衙役几乎趴在地上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那边难道是厨房?”那衙役在捡到沾血稻草的角落处转弯,正对上一排矮的瓦房,房顶还有烟雾冒出,这下不需要提醒他都猜到不对劲了。   “去禀报武推官,带人来搜查。”迎岚下令道。   武泰宁亲自带人过来,经过一帮衙役仔细搜查,果真在灶下发现些许衣物未燃尽的余留。   又有厨房的人提供口供,小思确实曾在喧哗声起之前到外面抱过一堆稻草,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小思干脆地认了罪。   “是奴婢杀的他,”小思受过杖刑,腰臂部血迹斑斑,此时已经直不起身来,整个人趴在地上怒骂,“苍天无眼叫这等狗东西投了好胎,仗着家世行畜牲不如之事,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竟叫他活活打死了,奴婢也要叫他尝尝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的血液流尽的滋味!”   如此声声血泪、句句泣血,武泰宁心中测瘾,却不得不硬起心肠,沉声问道:“那紫莺又和你有何仇怨?”   “那个贱人!”小思恨声骂道,“表面上与我家姑娘姐妹相称,实际上心中对姑娘妒恨得很,若非她从中挑拨,荣祁那畜牲又岂会对姑娘下杀手?”   原来两年前紫莺和蓝蝶都是竞争花魁的热门人选,两人容貌不相上下,身段也各有风流,只不过蓝蝶在才学上更胜一筹,这花魁之名最终便落到了她头上。   紫莺表面上替知心姐妹高兴,暗地里却派人将蓝蝶私下里指责荣祁折磨楼中姐妹的话传与他听,荣祁的事他爹都管不了,骤然听到一介青楼女子竟然敢在背后说道,顿时大怒。   当晚竞拍花魁的初·夜,荣祁便花大价钱将蓝蝶买了下来,将他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加倍用在她身上,要她求饶认罪方肯放过她。   蓝蝶看破他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为争一口气死咬着不肯认错,结果就生生被荣祁玩弄至死。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小思看在眼里,她那时候才十四岁,身量还没有长开,为了躲避老鸨的责罚,小小的一个缩在柜子里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也是因为蓝蝶的惨叫声太过于凄厉,掩过了她的些许动静,不然怕也活不到现在。   小思亲眼见到唯一肯护着自己的姑娘惨死,又看到那些人面色如常地,用一床破席就将血流尽了的蓝蝶卷起抬走,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没在面上露了端倪。   添香楼的花魁不同于一般的姑娘,蓝蝶虽然还未正式接客,但老鸨时不时带她露面,喜爱她颜色文才的公子不少。   老鸨不敢教人知道她被折磨致死的事实,只说她不慎染病需要休养,然后过了一个多月才道她红颜薄命、不治而亡,还在众人面前做足了悲意。   而之后这花魁的名头便落在了紫莺身上,她受人追捧锦衣玉食之时,哪里还记得有一个“好姐妹”被她害得凄惨死去?   小思恨,恨老鸨不闻不部,恨紫莺口蜜腹剑,恨荣祁心狠手辣,恨这世道不公,恨好人没有好报,恶人春风得意。   那么多的恨堆积在心底终于爆发,天不降罚,她便自己动手,杀光这些令人作呕的恶人!   “我只恨、恨我暴露得太早,”小思纤瘦满带伤痕的手指指向老鸨,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来得及将你这老虔婆送下地狱!”   小思的眼中满是明晃晃的恶意,看她的眼神似要扑过来活生生咬死她一般,老鸨吓得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惹来小思放肆地大笑。   “你的同谋是谁?”武泰宁打断了她尖锐的笑声问道。   “同谋?什么同谋?”小思不屑地道,“这世上也唯有我一个人还念姑娘的好,其他人早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你拿本官当傻子吗?”武泰宁沉声道,“荣府仆从早有指认,引诱荣大公子进屋的女子身量高挑,身段丰腴,而你干瘪瘦弱,容貌平凡,如何能引诱得了久经花丛的荣大公子?”   “我跟随姑娘多年,精于梳妆打扮。”小思辩解道。   “就当你是真的能将自己打扮得光彩动人,那你如何解释紫莺被杀之时正有两个厨娘与你在一起?”武泰宁厉声喝道,“同谋是谁?再不如实招来,小心本官大刑侍候!”   “是我一个人做的,大人硬叫我交代同谋我也交代不出啊!”小思艰难地动了动腰身,道,“若是大人非要有个人来交差,不如就说那荣府的仆从好了,就是他们两人收了我的贿赂,悄悄将我放进荣祁那畜牲的屋里……”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武泰宁皱眉道,“来人,上夹棍。”   两个衙役当即听令拿出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夹棍,只看上面的斑驳血迹就足以使人胆寒,小思却似丝毫不害怕似的,仍原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武泰宁无法,只好挥手叫衙役行刑,两人走到近处正将夹棍往小思的手上套,突然察觉不对劲,仔细一探顿时惊道:“大人,她自尽了!”   小思的身体已经被他们翻转过来,只见她胸口被鲜血浸湿,一只朱钗整个没进她的心脏处,只余一只展翅的蝴蝶在外面晃动。   衙役伸手在她鼻下探了半晌,道:“回大人,正中心脏,气息几近于无,已经没救了。”   武泰宁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而小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老鸨一眼,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老鸨被她最后那一眼看得遍体发寒,恨不得立时躲回房间,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埋住,可惜如今这形势她只能抱着自己的双臂悚悚发抖。   眼看着线索又断了,武泰宁心中颇觉疲惫,这时却听迎岚说道:“小思的话倒是提醒我了。”   武泰宁闻言朝她看去,只见她捞起耳边的一缕长发,道:“梳妆打扮,恐怕我们之前都想错了,杀人者根本就不是女子,而是男人。”   武泰宁腾地站起身,下令道:“立即排查楼里所有男子,皮肤白皙,身高四尺八到五尺二之间,身形偏瘦,年纪十六到三十。”   从衙役听令行事,很快便筛选出六名符合条件的男子,其中三人一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排除。   剩余三人一个是添香楼的琴师,名唤汪永逸,今年二十岁;另一个是皇商卢安庶子,名唤卢虹,现年十八岁;还有一名举人高明知,提前进京打算参加次年的春闱,二十五岁。   三人都是身量颀长,容貌出众的,若扮作女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还真不容易看破。   可惜两个荣府的仆从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个更似他们之前见过的女人,武泰宁只好放弃叫他们判断,改从其他方面排查。   按理说琴师汪永逸最有机会与小思接触,不过他是今年刚进添香楼的,与蓝蝶素不相识。   卢虹更是自小在泸城生活,这还是他第一次随父兄至京城见识市面。   举人高明知倒是在三年前来过京城赶考,但据他所说那次他居住在城外的秋风寺,不慎染了重疾,差点连命都丢了去,春闱也未能参加,更没有进过京城来这添香楼。   不过这些都是三人自述,真相如何却是来不及详查,武泰宁不置可否,又问起案发之时三人的去向。   巧的是荣祁被杀时三人均无不在场证明,汪永逸当时独自一人在房内调试琴弦,为下一场伴奏做准备;卢虹嫌屋里憋闷只身一人在外面吹风,中途并无人经过能为他作证;高明知饮多了酒被扶到隔间休息,期间不曾有人进去看过。   而紫莺郧命之时三人又都有人作证与他们在一起,汪永逸当时正隐在屏风之后抚琴,虽然不曾露脸,但在座诸人都能证明琴声没有断过;卢虹当时正和书童说话,发泄被困在添香楼的不满;高明知被荣祁遇害一事惊醒,之后恹恹地一直躺在窗前的小榻上,同伴都可以作证他不曾离开过。   本以为柳暗花明,谁知道走进去却被毒蛇盘踞。   武泰宁眉头都要打结了,瞪着三人恨不能剥开他们的皮,掏出他们的心来看看到底谁在说假话。   迎岚见状进言道:“武推官不如先将他们分开关押起来,待搜寻更多线索,好破解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也唯有如此了。”武泰宁道。   此时距九门提督荣苍给出的时限只剩两个时辰,近一天一夜不曾休息,众人皆疲惫不堪,却谁也不敢叫苦叫累。   毕竟与自身息息相关,若是凶手抓不到,整个添香楼的人免不得要去大狱走一趟,之后是生是死全凭天意。   而顺天府也别想能讨到好处,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下来,上到知府、下到衙役谁都没得跑。   衙役还好,最多罚钱打几板子,知府和推官就惨了,被荣苍盯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官罢爵,更严重点小命不保也不是没可能。   是以不管是查的人还是被查的人,均是态度积极,效率非常之高,不过不管衙役如何查问,这三人都没有露出丝毫不妥。   “这可难办了。”武泰宁忍不住抚额,有心想用刑逼出真话,但三人中倒有两人是打不得的。   高明知早就已有举人功名,这天下唯有皇帝一人可以下令对他杖责。   卢虹虽只是卢安庶子,但卢家却背靠二皇子,若是罪证确凿还好,若是家中子弟被他严刑逼供,后续处理起来怕是没完没了。   剩下一个琴师汪永逸,若单只打他难免有欺软怕硬之嫌,就算是不计较名声,武泰宁自己心中也不得劲。   “不如武推官吃一盏茶歇息片刻,放松一下脑子说不定有新的思路。”迎岚建议道。   “怕是你自己饿了吧?”武泰宁嘲笑道。   不过他却欣然接受了她的建议,命人泡了壶清茶,并上了些糕点闲食。   迎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是不同他客气,几盘糕点被她一人吃了大半,武泰宁陪在一旁只顾饮茶,顺带看她的吃相。   脑子放松一下还是有好处的,不过不等两人继续提审嫌犯,突然就有衙役前来禀报:“老鸨被杀了。” 第66章 负心汉的女儿13   老鸨被小思临死之前的眼神吓到了,害怕她还未被纠出的同谋不肯与其他人呆在一起,又担心自己一个人遇到凶手也无力反抗而不敢独处,就贿赂了一队衙役求他们保护。   衙役在办案过程中捞钱本就是正常收费,况且这又不是勒索敲诈,武泰宁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没有料到老鸨已经如此小心了,却依旧没能逃过一劫。   几个衙役拿了钱也算尽心尽力,就连老鸨去茅房也没嫌烦,安排了一个人陪她去。   这时候已经入夜,添香楼里灯火通明,院子里却漆黑一片。   老鸨如厕归来,提着一支昏暗的灯笼走在前面,那衙役虽然本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想法,守在三步之后。   不想前面的老鸨突然惊叫一声:“蓝蝶!”   他抬头一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前方凌空飘来一个闪着绿芒的女子,衣裳猎猎,头上一支展翅欲飞的蝶形发钗清晰可见。   “不要来勾我的魂,不关我的事啊——”老鸨更是吓得边连声惨叫,边慌乱地往后跑,仓促间两人撞到一声摔成一团。   衙役被压在下面差点没岔了气,老鸨惊恐之下反倒爆发出极大的力气,爬起来就往树丛中跑。   待衙役捂着胸口站起身时,那飘在空中的女子突然浑身燃起火焰,转眼就不见踪影,而老鸨逃走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刺破天际的惨叫。   老鸨是慌忙之中踩滑了摔在地上,不过迎接她的不是地面,而是一片削尖了的木棍。   长长的木棍几乎将她整个人刺了个对穿,其中一支还恰巧插进了她的右眼,当场暴毙而亡。   “好毒辣的陷阱。”武泰宁见了老鸨的死状不由感慨了一句,他见过的横死的人每年不下十个,老鸨算是其中比较惨烈的。   迎岚却道:“她的运气还算好,一击致命。”   她并非说风凉话,而是这个时代的医术差强人意,重伤之后少有能治好的,多是拖个几日活生生痛死,还不如当场死了也好少受折磨。   老鸨是受惊自己踏进凶手早就设好的陷阱的,尸身上并没有什么线索,两人来到衙役所说的见到蓝蝶鬼影的地方。   那衙役先是亲眼见到鬼影,又见到老鸨的惨烈死状,受惊不小,不过他在顺天府当差多年,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冷静了一会下来,如今还算镇定将事情经过一一交待了清楚。   院中燃起数下个灯笼,照得亮如白昼,花树间散落的些许飞灰也就现了痕迹。   武泰宁拈起一片在手中捻碎,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他很快眉头紧锁,虽然明知道是有人在借鬼神之说行杀人之事,但究竟是如何行事的,他却看不破。   一旁的迎岚这时突然走到一棵银杏树前,细细查看树干。   “伍贤弟可是看出了什么?”武泰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大人请看。”迎岚将灯笼举到树干前,约成年男子拳头粗细的树身上有着半圈极细的痕迹。   “这似乎是什么勒出来的,难道是绳子?”武泰宁深思片刻,很快又推翻了这个说法,“不对,绳子留下的痕迹不会这么细,是铁丝?也不像。”   “我觉得更像是风筝线、钓鱼线之类。”   “没错了!”武泰宁脑中划过一个想法,令手下分开寻找,果然又在其他树上发现了同样的痕迹。   他望向添香楼二层,问道:“三个嫌犯可是看守在那处?”   待他得到肯定的回答,心中对于凶手的手法基本就弄明白了,武泰宁笑道:“多亏了伍贤弟心细如发。”   迎岚循例谦虚了一番,武泰宁当先朝楼里走去:“随本官去问话。”其他人赶紧跟随在他身后。   之前老鸨的惨叫声划破了夜色,添香楼不似平常布满丝竹之声,楼内的人几乎都听见了,她慌乱之中的喊话也传了出去,如今楼里人心惶惶,都悄悄在传荣大公子等人是被冤魂索了命。   这时见顺天府一干人气势汹汹地进来,众人的议论声猛地一窒,看过去的眼神遮遮掩掩的。   武泰宁懒得理会他们,带着手下直奔二楼,汪永逸等人被分开安置在三间雅室,屋里各有一人看着,而看守他们的衙役都作证几人从头到尾都在屋内,中途不曾离开过。   武泰宁不置可否,挨个将三间雅室查看了遍之后,突然厉声喝道:“高明知,你为何要杀害荣祁等三人?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高明知面色惊惶:“大人如何说出此话?小生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   “本官早知道你不会轻易认罪,可惜你做的事情已经被本官看穿了。”武泰宁道,“你自称醉酒,实际上是乔装打扮成女子杀了荣祁,事后将血衣从窗户处扔给同谋小思。”   “待小思将血衣拿走烧掉,你换回男装躲在门后,又砸碎花瓶引荣府两人仆从入内查看,再趁着他们惊慌喊叫引来众人围观之时混入人群之中顺利脱身。”   “大人分析得有理,小生确实无法证明当时的去向,”高明知苦笑一声,道,“可紫莺被杀时小生却是呆在屋内,几分好友都可以为我证明。”   “你的几位好友确实都看到你躺在窗前的小榻上,但他们只是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你。”武泰宁道,“这还多亏了伍贤弟根据你们的口供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否则本官还真被你欺瞒了过去。”   “当时你们所处的屋子里面燃着灯火,屋外一片漆黑,而小榻所在的地方正好有鼓影照到,你只需要除去外衣做出有人在榻上的假像,便可翻窗而出,去到相隔两个房间外杀掉紫莺。”   “大人此言甚是牵强附会,”高明知辩解道,“若真如你所说,中途我的好友唤我一声,岂不立即穿帮?”   “所以你才做出一副醉酒后又受到惊吓的样子,之前几番有人与你说话,你都病恹恹地说身体不适,作为你的好友,自然体贴地不再打扰你。”   “大人说得有理有据,小生便是没做过也差点就信了,”高明知冷声道,“可是老鸨的死又怎么说?方才我可一直在此房间未曾离开过,大人亲自派的衙役可是一直盯着我呢。”   “不过是江湖上不入流的戏法,”武泰宁道,“你事先做了一个人形纸莺,在轮廓上涂上萤石粉,在老鸨经过树林时又抹了磷粉放飞,待老鸨被吓得踏入陷阱时磷粉恰好自燃,纸莺也烧了个干净,可惜今夜无风,灰却是留下了。”   “既是无风,纸莺如何放飞?”高明知道,“大人所说未免太过牵强。”   “你心思如此慎密,又岂会将事情寄托在不确定的风上?”武泰宁道,“纸莺行动靠的是你事先缠绕在树间的细线,待纸莺自燃,细线被你设计好的机关收回,幸好伍贤弟提醒,本官才没有被你骗过去。”   这时一个衙役匆匆奔进来,呈上了一卷钓线:“大人,找到了。”   武泰宁将其拿在手中,走到窗边指着窗棱上的细痕,道:“高明知,你还有何话说?”   谁知高明知面色丝毫不变,镇定地道:“小生还没听说过凭几道细痕、一卷线就能定罪的,大人心急破案我能理解,可是我虽权势不如九门提督,却也是上了举人榜的,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大人若是无凭无证就想定我的罪,便是闹到天子面前,我也要喊冤。”   “死到临头还想威胁本官,”武泰宁沉声道,“本官自会让你心服口服。”   “从荣祁之死到紫莺被杀,本官一直在思索一件事,凶器是什么?”他双手负在身后,双目如电般射向立在屋内的年轻举子,见他面色丝毫不动,心中可惜这也是个人才,却被仇恨所累。   “荣祁身上的伤口形似刀伤,但仵作验尸发现那伤口是被刺入再横向划开所致,真真的凶器不是刀,而是其他细长尖锐之物。”   “直到小思自禁,仵作发现她所用蝴蝶发钗其实是磨得尖锐的铁器,你可敢将你头上的发簪与我一观?”   高明知站着不动,武泰宁没有催他,又道:“杀荣祁时你有时间换衫净手,未曾沾染血迹,可紫莺被杀前后不过半柱香时间,本官猜测你穿在里面的衣服上有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你可敢除下外衫让我等一验?”   衙役要上前动手,却被武泰宁挥手阻止,屋内一时沉默了许久。   高明知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早听闻顺天府武推官双目如炬,心细如发,今日小生算是见识到了。我本以为自己算无遗漏,却不想早已被大人看破,还害了小思的性命。”   他这样说便是认了,武泰宁道:“惭愧惭愧,今天却不是本官的功劳,全赖伍贤弟多次提醒。”   高明知看向还是个小少年模样的迎岚,苦笑道:“我自诩聪慧,却还比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 第67章 负心汉的女儿14   武泰宁心想,这个半大的孩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高明知明白自己如今被看破,已是十死无生,整个人反倒显得颇为平静,对于他的问话基本上有问必答,而他行凶的手法也与推测的差不多。   高明知表面上为参加春闱而来,虽然出身贫寒,但才识过人,且长得好、性格又圆滑,很容易就打进了京中学子的圈子。   而荣祁此人仗着出身高,向来十分高调,加上有小思这个内应,掌握他的行踪不难。   得知荣祁昨日会来,高明知便暗中引导几个文友将聚会的地点定在添香楼,之后假借醉酒至隔间休息。   然后翻窗出去,到小思事先藏好衣物的屋子换上女装,巧手打扮一番戴上轻纱去与荣祁偶遇。   而之所以能勾得荣祁心动,高明知是很花过一番心思调查过他的爱好的。   荣祁此人喜爱的是那种有一双大眼睛,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偏丰腴一些的女子。   高明知原本身形偏瘦弱,还特意吃胖了些,胸前塞了两个软绵绵的大馒头,再戴上一条半透明的轻纱,露出勾勒得大了一圈的眼睛,顿时变身成高凸后翘、勾魂摄魄的大美人。   荣祁几乎一见之下便移不开眼睛,被他半推半就地引到了事先安排好的房间,做了牡丹花下的风流鬼。   之所以高明知要先杀最难得手的荣祁,是怕打草惊蛇,老鸨和紫莺都在添香楼跑不了,可一旦两人先死亡,荣祁便很有可能忌讳不再来了,没有了地理优势再想杀有重重保护的九门提督嫡长子却没那么容易。   高明知也确是为蓝蝶复仇,但也不止是为她。   “小思只知道蓝蝶是因为暗地里斥责荣祁玩弄死姑娘而惹恼了他,却不知道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我。”   原来高明知有一个小他八岁的妹妹,他们的父母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兄妹俩全靠守寡的祖母养活。   父母在时将他送到私塾读书,父母去后他不通庶物,看不到家里愈发艰难,仍然一心读书好出人投地,而在他十五岁要去县城考秀才的时候,祖母为了替他凑齐路费竟将妹妹给卖了!   临行前没见着妹妹,祖母告诉他妹妹去姑母家玩了,他还信以为真,等到一个月后他得了秀才功名,风风光光地回来才晓得事情的真相。   仿佛冬天迎面一盆冷水浇过来,高明知的少年义气瞬间就凉了,之后他荒废学业,沿着线索四处寻找他的妹妹。   可他祖母为掩人耳目没敢找正经的牙行,而是将她卖给了不知道打哪来的人牙子,再要找回来谈何容易?   一连三年高明知都在外奔波,直到收到祖母病重的消息他才返回家中。   祖母实际上也后悔,早知道孙儿能一举中了秀才,她便是跪着去求也要求得邻里乡亲借钱,何至于卖了孙女,还累得孙儿的前程?   原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也热热闹闹地,哪像现在连点人气都没有?   祖母悔恨三年,自己把自己给气病了,在病床上以孝道压着高明知在家读书备考,又循循善诱道他得了功名有了权势寻起妹妹来岂不更容易?   高明知那时候找人已经找得心灰意冷,默默地听从了祖母的建议,不久他送走了病重的祖母,在家守孝三年,出了孝期后赶赴乡试,一举登榜成了举人。   那时高明知才二十二岁,本该风光无限,但他心中有过不去的心魔,反倒将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在赴京赶考时重病在京外的一间客栈里。   客栈老板怕他死了影响生意,将他移到了秋风寺,恰巧被偷偷前来上香的蓝蝶见到,替他延医请药,救了他的性命。   蓝蝶虽陷身青楼,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对于没什么求生意志的高明知很是关怀,几次三番地偷偷出来见他,两人相处三月有余,互相生了情愫。   高明知不嫌弃蓝蝶出身青楼,打算为她赎身,他中了举后已经不缺银钱,自有富商愿意冲着他的身份投资,只不过蓝蝶无意中发现的一件事却再次将他击垮。   他寻了近七年的妹妹,竟然辗转沦落到添香楼,而且就在他一城之隔之地被人活生生玩弄至死!   高明知与蓝蝶相许之后便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包括他妹妹手臂上有一个心形胎记,而某日蓝蝶撞到添香楼中的护卫抬尸体出去,那少女的左臂上的心形胎记清晰可见。   蓝蝶悄悄查证之后得知那死去的少女果真是心上人的妹妹,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他实情,岂料得到消息的高明知再度病得不醒人事。   蓝蝶本就不喜荣祁的作派,此次他还害了自己未来的小姑子,气得心上人病重,对他的怨愤更深,与紫莺私底下聊起时便骂了几句,却被塑料姐妹出卖,又害了自己的性命。   高明知病愈已是几个月之后,等他暂时放下妹妹的死讯,记挂起还在苦海之中的蓝蝶前来赎人时,只得到她病逝的消息。   后面的事情便是他不说武泰宁也猜到了,他惋惜道:“你已有举人功名,春闱若是高中便一步登天,如今这般自毁前程,可值得?”   “一步登天?”高明知面露嘲色,“即便是我真能高中状元也不过得一从六品小官,而九门提督的大公子,皇上的亲表侄,若要扳倒他怕是穷我一生也不可能。我妹妹的仇,蓝蝶的恨,不杀了他们,我永远都不能安然入眠。”   其实未必。迎岚心道,天子近臣看似风光无限,却也步步惊心,多少达官贵人一朝梦醒被抄家流放,甚至全族死绝。   若换作是她,必然不会用这种硬碰硬的方式,而是要将敌人的爪牙全部拔干净,让他无所借力,只能俯身受死。   口供都详尽地录好,人证物证也都俱全,武泰宁便叫衙役锁人准备向荣苍交差,岂料高明知突然拔出头上的发簪往自己胸口刺去。   那发簪寒光闪闪,果然非银,而是锋利的铁器。   武泰宁明知他若是落到荣苍的手里,必然不会死得太轻松,有心想要让他得个速死,但衙役却没领会到上司的心情,纷纷想要阻拦他自尽。   不过衙役们距离高明知都有一段距离,想要阻拦却是来不及的,武泰宁提起的心才放回肚子里,门外突然射进一支利箭穿透了高明知持簪的手掌,他痛叫一声,发簪应声落地。   “尔胆敢害了荣大公子性命,还想求个好死?没那么容易!”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一队十来个人正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到了多久。   为首之人正是之前跟随在九门提督荣苍身边的护卫,此时他双眼如电,冷冷地看着手捂手掌立在屋中的高明知。   “梁护卫到得正好,下官既已查明凶手,还请解了添得楼的禁制,允许众位无辜之人可以归家。”武泰宁上前略为施礼道。   “这点大人早有吩咐,不过凶手我要带回去向大人交差,”梁护卫道,“还请武推官行个方便。”   “这是当然,梁护卫尽管带去就是。”武泰宁便是心中同情高明知的遭遇也无可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如果敢不行这个方便,来日就该别人来同情他了。   高明知自尽不成,只能木然地由荣府的护卫带走,他心中清楚自己此去必然会遭受大罪,但在他被押着走出添香楼的时候,心里却突然觉得很开心,忍不住就想笑,笑着笑着,他猛地一头往前栽去。   押送的两个护卫手中一重,连忙将他拉起来,正要喝骂,却被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吓得手一抖,他的身体“呯”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梁护卫转过身,见到两人抖得跟筛糠似的,顿时眉头紧皱,待得上前探手一查,高明知已经断了气。   “糟了!”梁护卫暗骂一声,这人实在太过狡猾了,居然事先服了毒药,他倒是死得轻松,大人有气没处发,必然会怪责到他们身上。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自认倒霉,吩咐两个护卫将尸体抬上,一行人匆匆赶回荣府。   添香楼里,众人因为宵禁暂时还无法散去,只能在这里再呆两个时辰,不过守在楼外的荣府护卫都已经散去了,压在他们头上的阴霾自然也不存在了,众人也不嫌楼里连死了三个人晦气,叫了吃喝热热闹闹地压惊。   迎岚没有兴致参与进去,心里估算着高明知此时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便去向武泰宁辞行。   有她这一天一夜跟随在身边,对武泰宁帮助良多,他有意想留她好生感谢一番,但见她颇为困顿的样子,只好将这想法押后。   武泰宁为她开了顺天府的手谕,叫她路上遇到巡街的拿出来,给他们看过便会放行,又说改日会登门拜访。   迎岚表示必将扫榻相迎,谢绝了他派人护送的好意,独自一人走入黑暗之中。 第68章 负心汉的女儿15   过了半个月武泰宁果然前来拜访,经过添香楼一遭,他已经不再把迎岚当成一个看好的学子,而是可以论交的平辈。   这次过来他还带上了不轻的礼物,都是一些上好的笔墨砚台之类可以用上的东西,且说了是给她读书用。   如此上心地送礼,迎岚谢过之后便接受了。   武泰宁此来还带了些荣府的消息,梁护卫只带回去高明知的尸体,荣苍果然大怒,下令将他的尸身碎尸万断之后丢弃到乱葬岗去喂狗。   可怜高明知就此尸骨无存,之后荣苍还不解气,要派人去他的老家找他族人的麻烦。   不过还不等荣苍将之付诸行动,朝中便出了大事,御史台突然在朝上参了他一本,列出的罪名多达十数条。   其中收受贿赂、侵占良田、纵子行凶之类的并不能动摇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与几个皇子勾结的罪证却正好犯了宣和帝如今的忌讳。   皇权之下亲生兄弟父子尚且反目成仇,何况荣苍只是当今的表弟。   宣和帝近年越发地年老体弱,最恨有人觊觎他龙臀下的椅子,荣苍此举可以说是触了他的逆鳞。   权势滔天的荣家在一夕之间便败落了,荣苍当场被撸了九门提督的职位,宣和帝还算念旧情,保留了他的爵位。   不过一个虚爵和手握实权的九门提督相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以前荣苍得势的时候太过高调,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墙倒众人推,很快就在京城呆不下去,一家人狼狈地回了长清的老家。   “荣苍如今自身难保,自然没有空闲再去找高明知族人的麻烦,他们也算逃过一劫。”武泰宁感叹道,“诺大一个家族败落起来居然如此迅速,归究起来还是荣家人行事太过猖狂,到头来遭了报应。”   迎岚不置可否,祈求上天降罚是最不靠谱的事情,恶人还需恶人来磨,只要找准备了那个点刺激,即便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也可以为她所用。   武泰宁又惋惜道:“可惜了高明知,若是他再等上几日,就不会为了复仇丢了性命,可惜大好人才。”   如果不是高明知赔上性命,迎岚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将事情捅出去,所以他说的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   不过这位顺天府的推官虽然深谙官场,却始终保持了正直的品性,与那个媚上欺下的府尹完全不同。   迎岚陪着说了一会话,突然长身而起,向武泰宁深深弯下腰。   武泰宁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扶起,问道:“伍贤弟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迎岚道:“小生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万勿推辞。”   “上次添香楼一案伍贤弟助我良多,本来你的事我是不该推辞的。”武泰宁面露难色,“但是你也知道我这顺天府推官一职在这诺大的京城里并没什么分量,不知道是何事之前却不敢冒然答应。”   “小生自然不会令大人为难,实不相瞒,我是为我那含冤而死的义叔。”迎岚便将伍安然被冤入狱,之后又屈打成招死于狱中之事一一说了。   武泰宁听完皱起眉头:“牵涉到南昌公主府,我又岂敢妄动?”   虽然荣苍之事当中也有二皇子一笔,连带着南昌公主也失了宠,但她毕竟是公主,二皇子也只是受到训斥没有倒台,他一个小官还是得罪不起的。   “实际上义叔之所以惹下大祸,却是那珍宝阁管事帐目上有虚假,又不肯与之同流合污,他怕义叔告发,才抢先给他安了罪名。”迎岚早就派人去查了伍安然当日之事,那管事虽然只是个小人物,行事却分外小心,直到最近才有了结果。   武泰宁听后便道:“若真如此我揭发开此事,不单不会见罪于南昌公主,反而还卖与她一个人情,不过之前这案子是府尹亲自判下,难免他会因此责难。”   “小生听闻武推官在顺天府已有近十年,办下了不少大案,可是官职却从未动过。”迎岚道,“归根结底是赵川嫉贤妒能,有祸你当,有功他领,难道大人就想一辈子被他压在底下?”   武泰宁当然不愿意,可他虽然办案有一套,却不善钻营,遇到个不肯提拔下属、事事抢功的上司也毫无办法。   迎岚见他心动,继续游说道:“若是南昌公主得知赵川收受贿赂办了忠心为她之人,中间操作一番他这府尹的位置也坐到头了,大人举报有功,官位未必不可以提上一提。”   武泰宁果然被她说动,答应了要管此事,迎岚趁机献上盗来的珍宝阁帐薄,又为他出谋划策。   不过几日伍安然便翻了案,而赵川也被南昌公主问罪,革去了顺天府尹一职,其官位由府丞顶上。   武泰宁顺位坐了升任府丞后空下的治中的职位,自从六品到正五品,连升三级可谓春风得意。   最高兴的却是伍嘉德夫妇,儿子含冤而死是两人晚年的一大心病,如今害了伍安然的珍宝阁管事被判死罪,糊涂官赵川也落魄离京,虽人死不能复生,但总算可以告慰活人。   伍嘉德本就喜爱这个半路收来的义孙,此事之后更是加倍对她们母女好,乡试之日很快便到了,两夫妻事事为迎岚准备妥贴,她很顺心地渡过了三场考试。   一个月后放榜,迎岚不出意外地很顺利通过了这次的乡试,正式成为了一名举人,这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官场,毕竟举人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   自觉无望再进一步的大可以另谋出路,有关系或家财的可谋一方县令,差一点也可做个县丞之类的,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足以荣耀后半生。   喜报传到家里时孙红儿既喜又悲,喜的是迎岚天纵奇才,竟然十二岁就中了举人,悲的却是她选择了这么一条路,注定日后不可能成亲生子,待自己百年之后这世上便只留她孤伶伶的一个人,叫她这个做娘的该如何忍心?   “岚儿,不如我们就此罢手离开吧!”孙红儿终究忍不住对女儿劝道,“如今那负心汉应该已经放弃追杀我们了,我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你仍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总好过一辈子隐瞒身份战战兢兢。”   “可是在我看来隐姓埋名的生活才会一辈子战战兢兢,若我就此罢手,若哪一日被他们找到,无权无势的我们将毫无反抗之力。”迎岚摇头反驳,“娘亲,永远都不能去指望敌人的仁慈之心,当初哥哥是怎么死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孙红儿一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何况我也并无嫁人之心,”迎岚丢下一句重捶,“夫贵妻荣,夫贫妻贱,若嫁了人,便是将一身荣辱皆系于他人之上,遇到没良心的,全心全力辅助他,事到头来反招来杀身之祸,还不如我像如今一般,一切凭我自己的本事去争取。”   孙红儿:“……”   她可不就是遇到没良心的了吗?   孙红儿十五岁成亲,十六岁生子,迎岚过来的时候她才二十多岁,如果生在现代才刚大学毕业没两年呢!她却已经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尽、形同乞丐,归根结底不正是所托非人?   这几年迎岚自己不停地学习,也没有忘记教她年轻的母亲读书习字,知识使人明智,孙红儿虽然有些观念根深蒂固,但终究整个人已经没那么死板,也会思考了。   在女儿的劝说之下她终于淡了叫她“回归正道”嫁人的心思,不过始终还有担心:“可等你年纪再大点,男子与女子便有许多不同,将来若是有人发现你是女儿身……”   “我不会让人发现的。”迎岚知道光嘴上说是无法打消她心中顾虑的,便当场取出工具做了一个假喉结粘在脖子上,又变幻声音与她交谈,看起来果真天衣无缝。   孙红儿从此便不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女儿的胸日后不要长太大了。   两人提到的负心汉尚绍元的确已经放弃追杀她们母女了,一是因为寻了几年都没找到她们的踪影,二是因为此事不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灭不灭她们的口已经不再重要。   尚绍元自一年多以前失了圣心,又被皇后和二皇子不待见,日子分外不好过。   好在南昌公主对他是真心,他牢牢把住了妻子,靠一双儿女给他刷好感,倒是慢慢地又被二皇子重用。   牵线搭桥九门提督荣苍一事便是尚绍元去做的,可是迎岚提前将此事捅了出去,荣苍倒台,二皇子也被宣和帝斥责,他这个首要联系人更是直接被撸了官职。   尚绍元赋闲在家,南昌公主受牵连失了父皇的宠爱,对于“没用”的驸马也没有之前那么喜爱了。   一对“恩爱”夫妻因为权势走到了一起,又因为权势起了龌龊,作为靠妻子发家的古代版凤凰男,尚绍元所依仗的唯有南昌公主的宠爱,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放下身段、捏着鼻子去哄她。 第69章 负心汉的女儿16   彻底地接受了女儿变作儿子,孙红儿便真的将迎岚当成儿子对待,凡事以她的意见为先。   次年开春,迎岚在京中买下一座宅子,想要祖孙四人都搬过去居住。   伍嘉德夫妇不肯,还是孙红儿亲自劝说,道自己寡居之身,平儿虽是举人但到底还年幼,家里需要长辈坐镇,他们这才同意了。   现在是宣和三十六年,正是三年一度的会试之时,五湖四海的举子汇聚而来,出了年后,京城没有沉寂,反而更显热闹。   虽然没打算参加此次春闱,但迎岚也没有就此埋头在家读书,而是经常出门与举子结交。   作为明面上十一岁实际上十二岁的史上最年轻的举人,她在读书人之间很有名气,很快便交到了一大帮举人朋友。   每一次会试都是官员拉帮结派的大好时机,迎这种岚明眼人都能看出有大好前途的自然也少不了人拉拢,最好笑的是尚绍元居然也是向她示好的人之一。   数月前荣苍一案,从大皇子到四皇子等平日里跳得最起的几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尚绍元作为二皇子嫡亲妹妹的驸马,更是直接被撸了官职。   他倒也是好手段,不过几个月时间又被二皇子启用,派他来结交未来可能的朝臣。   可惜读书人自己品性怎么样先不说,却极看重别人的名声,几年前尚绍元抛妻弑子的流言虽然被皇帝及时遏制住,但知道的人仍然不少。   他这一跳出来,反倒让许多人记起来那件往事,即使顾忌他驸马的身份当面不敢怎么样,可背地里的议论却从来没有断过。   迎岚听到之后就像自己不是这“抛妻弑子”的主角之一似的,内心深处毫无波动,就连面对面和尚绍元坐在一张桌上,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   倒是她生理上的父亲略有疑惑地问道:“吾同伍举人以前是否见过?”   迎岚这一世的长相有三分肖父,两分肖母,剩下的也不知道像谁,只看外表是没人会把两人往父女方面想的,就连尚绍元自己也只是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从未怀疑过她是自己失去踪迹的儿女。   “我只是一介小小寒士,如何能有幸得见驸马爷?”迎岚淡淡地道。   在尚绍元的心中被他抛弃的孙红儿鄙薄无知,她教养的孩子肯定也没什么出息,所以他绝对想不到面前的人是他的儿女。   而他抱着拉拢的意图,可无论他说什么,迎岚都表现得不冷不热的,几次下来他也淡了心思,只觉得这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年有些不识抬举。   这种人在他看来就算能中进士也没多大出息,说不定一辈子都在六品小官上熬着,便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不高兴地拂袖而去。   有人见她得罪了驸马而对她疏远了,迎岚毫不在意,时不时便与那些仍如往夕的人相约参加诗会,或出城踏青,甚至追捧雅女支,读书人那一套她是玩得炉火纯青。   她这般行为反倒得了个“不畏强权”的名声,被清流那一派的赞赏,但也有一些人很是看不惯她,这不,只是应邀到友人家的别院游玩,就被人当面怼了。   此次发起宴会的是信安侯的次子郑坚壁,郑家是武将出身,大周如今无外忧,朝中重文轻武,到了他这一辈家里便有意弃武从文。   兄长七年前就已经高中,在吏部领了差事,而他今年已经二十有八,会试已经参加过两轮,却都无缘于进士。   郑坚壁背靠大树,上进心有限,打算这次若是还不中,便走家里的门路谋一个小官,所以该吃吃,该玩玩,十分没有压力。   郑家在京郊有一座梅园,前两天下了一场雪,他便办了一场诗会,邀请最近结识的举子一同到此游玩。   “可惜伍贤弟不准备参加此次科举,否则今次榜上必有你一名。”说话的是南方知名的才子叶英耀,他方十九,是去年刚中的举,今年有意下场一试,也是此次上榜的热门人物。   都说文人相轻,原本他对于年少的迎岚并不服气,岂料几次接触过后却对她的才识甘拜下风,如今已经是她妥妥的小迷弟一枚。   对于她不参加这一年的科考,最遗憾的人就有他,遗憾的是不能与她成为同年。   没错,叶英耀就是这么自信,认为自己今此必定榜上有名。   当然,他并不是盲目自信,南方知名大儒叶成礼是他的祖父,虽然已经致仕,但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没有消退,他又是有真才实学的,三甲不敢说,进士是必中的。   “真是好大的口气,当科举是你们家开的?”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面容有些刻薄的男人闻言嘲讽道。   他名唤游乐生,与叶英耀一样是南方出来的考生,三年前也曾赴考,只可惜最后榜上无名,他比叶英耀年岁还要大上一轮,资质却比之平庸了许多。   但他自己却并不这样认为,觉得自己之所以磋砣下来,主要是没有叶英耀那样好的家世,更加没有一个大儒祖父可以指点学问。   所以两人虽然出自同一个地方,但因为他单方面总喜欢与之作对,原本应该守望相助的,实际上他们的关系却并不好。   游乐生吊起三角眼,居高临下地斜倪迎岚,嘲讽道:“我看某些人是根本没有把握才不敢下场,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神童名声,要是不小心落了榜可就毁于一旦了。”   无辜被cue的迎岚:“……”   算了,她又不是银子,难道还指望人人都喜欢?更何况银子尚有人嫌俗气呢!   “游乐生,你够了!”叶英耀怒道,“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我忍你很久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游乐生不屑地道,“他要是真的像你们说的那般高才,何至于连场都不敢下?不是害怕被揭穿是什么?”   他能走到今天全靠踏实苦学,第二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天资非常高的学子,认为自己若是有同样的天资,成就必定比之高出数倍不止。   “你——”叶英耀也动了真火,指着他的鼻子道,“伍举人的才学有目共睹,倒是你游乐声,只怕这次又要名落孙山了。”   游乐生被说到了痛处,他这次赶考虽然又多了三年的积累,但没有名师指导,闭门造车之下才学远远比不上刚中举的叶英耀,又没有找到门路走,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考上。   他面上又青又白,突然拂袖道:“懒得与尔等庸人争辩!”   这可把在座的都骂进去了,作为东道主的郑坚壁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他已经后悔请此人前来了。   原本见他与叶英耀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以为两人有些情义,准想到他们实际上互相看不顺眼,要是早知道他何必请这么个平庸的人?没有帮助不说,还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游乐声却没理会众人的反应,扭头对身边的蓝衣青年道:“我们走!”   “这——”那蓝衣青年只迟疑了一下,游乐生的面色猛地变得极为不善,恨声道,“你给我等着!”说完大踏步地离开了园子。   那蓝衣青年踌躇了片刻,匆匆地告了一声罪,拉着另一个青衣男子一起追了出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   “说实在话,若真叫我今年下场,我还真是没什么把握。”迎岚突然笑道,“秋试的时候可把我累坏了,连着考了九天,出考场时我的腿都是软的呢。”   “噗——”叶英耀跟着笑了,“你这小身板确实不大行,科考不只是才学要好,身体也要练强壮一点才是,当时我同考场的就有几个考生中途病得不省人事,最后被人抬出去的。”   “也是经历过一次才知道好歹,”迎岚弓起手臂比了比,道,“我如今正在练习骑射,争取三年后竖着进去,也竖着出来。”   众人顿时都被她逗笑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园内的气氛又恢复到之前的其乐融融。   再说这边游乐生气匆匆地离开,出门骑上自己的马就往回城的方向奔驰而去,身后隐隐传来呼喊声,他也没有理会,只在心里恨恨地想道:方才不出声助我,现在才知道厉害么?晚了!待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有叶英耀这个贱人,不就是仗着有个大儒的祖父吗?看我不想个法子搞臭你,叫你在我面前嚣张。   伍平那个欺世盗名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真材实学怎么会不敢下考场?待我查出来,在众人面前揭开他的真面目……   游乐生像是看到了那些人凄惨的下场,心中极为痛快,马鞭用力地抽在马臀上,马儿嘶鸣一声,加速往前冲刺。   突然,游乐声听到自己的身体传来很细微的一道声响,然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在坠落,可是马儿明明还稳稳地驮着他的身体往前飞奔啊。   不对,他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头?   怀着这样的疑问,游乐生猛地坠入了黑暗。 第70章 负心汉的女儿17   园内众人重新提起了兴致,正以雪为题吟诗,作为东道主的郑坚壁方起了个头,突然被园外传来的惊声惨叫打断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等他们派人出去查看,方才跟随游乐生身后离开的两人之一的青衣男子慌乱地跑回来,叫道:“游乐生死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鸿才兄?”郑坚壁惊道,“游乐生不是方才同你们一齐离开么,怎么会突然……”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李鸿才面色煞白,惊惶不安,“我和方兄出园子时游兄已经骑马离开,我们在后面唤他他也不理,谁想他才奔出不远,脑袋突然凌空飞起,血从脖子里飙出来淋了一地,那场景可吓煞我也……”   众人单只听他说便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气,更何况他是亲眼目睹,也难怪他吓成这副模样。   有人递上热茶叫他压压惊,他接过来捧在手中,片刻之后果然好了许多,这才猛然记起:“方兄叫我来告知你们此事,他一个人去查看游兄,会不会有危险?”   “他一个人去的?真是胡闹!遇到凶手怎么办?”郑坚壁急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说完就带头大步往外走,其他人也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园子,远远地正见到蓝衣学子方同和背对着他们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探脑。   而他的右前方乌雪泞泥的路上有个黑乎乎的圆形物体,周边散落着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滴滴落落漫延至远方,想来是尸体被马驮走,一路洒下的。   郑坚壁见他无事松了一口气,突然见到另一侧的树林里有一处晃动了一下,顿时惊道:“方兄小心,歹人在那边!”   方同和突闻惊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众人也是心下颤颤,梅园的仆人在郑坚壁的一声令下之后朝着林中追去,其他人仗着人多大着胆子一起走近。   方才他们在远处看已经觉得很惊人了,等走近了瞧着更是叫人骇然。   那血几乎铺满了整个路面,就连路边的雪里也溅有血滴,游乐生的人头落在中间,面容正巧对着他们的方向,上面沾了乌泥血迹,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最后一刻,有惊讶,还有一丝扭曲的诡笑。   这帮学子大多数平时连杀鸡都没有见过,突然看到一个方才还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一个脑袋,当场就有不少人吓得腿软。   “这、这也太惨了——”   郑坚壁家里毕竟是行伍出生,虽然他也不曾亲眼见过死人,但少时也经常随祖父到军营里玩耍的,相对来说还算镇定。   当即便叫剩下的仆从一个去报官,两人沿着血迹去寻找游乐生被马驮走的身体,其余的几个留在原地保护他们。   “要不,我们还是回园子里等吧……”有人气若游丝地道。   迎岚视线落在游乐生的头和周边的血迹上流转,闻言说道:“最好还是有人留在此处看着,防止凶手回转打扫现场痕迹。”   有人附和说有理,更多的人却不愿在此逗留,最后郑坚壁拍板,想回园子的回去休息,他则与迎岚几人留在原地等待。   迎岚有心想去查看一番,但其他人留下已经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叫他们走近却是不大敢的,她为了避嫌只好作罢。   此处地处京郊约莫十里开外,绕是仆人骑快马回京,众人也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等来顺天府的人。   这时去追凶手的仆从也回来了,很遗憾他们甚至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鉴于是杀人命案,又涉及到赴考的举人,顺天府来的除了衙役、仵作之外还有新上任的推官,他约摸二十五六岁,面目周正,皮肤呈古铜色,听衙役唤他王推官。   王推官居然是认识迎岚的,上来就先与她打招呼:“不想又遇到伍举人,上次添香楼一案多亏了举人施以援手才得以顺利破案,此次不知举人可否看出什么?”   迎岚略一回忆便记起他当时确实跟随在武泰宁身后,忙贺喜他升职,之后将案情约略讲述了一遍,道:“某为避嫌未曾凑近查看,还不知游兄如何被杀。”   “人头凭空飞起?”王推官思索道,“莫非是歹人以飞刀取人性命?”   迎岚不置可否,她之前也有过这等猜测,不过快马奔驰而过,要飞出利刃砍下人头,其中的难度谈何容易,还是等衙役探查之后找到凶器再下定论不迟。   王推官虽然是新上任的,但他跟随武泰宁办案也有几年时间,经验还算丰富,很快便派了衙役四处搜查,还录了李鸿才和方同知的口供。   游乐生的无头身体在三里外的树林里被找到,失去了生机的身体无法控制马匹,最终在被带着奔驰了一段时间之后甩了下来,马儿没有离开,就在尸身的几丈外啃着草。   仵作验尸后道游乐生是被利器割下脑袋,凶器也在远处的地上找到,那是一把差不多有一尸长的带血短刀,看距离大约是凶手将他用力扔出,割掉了死者的脑袋,又飞出了段距离之后力竭落在了那里。   只有他们看到树枝晃动的位置那里有些诡异,除了仆从追捕的脚印之外,竟没有发现有人出没过的痕迹。   不过若是凶手武功高强到能单凭飞刀,就摘取了游乐生在飞驰中的骏马上的脑袋,那么不留痕迹似乎也不是做不到。   所有证据都指向游乐生是为武功高强者以飞刀的方式所杀,王推官一时有些苦恼:“此案难办,除了一把刀没有任何线索,只有先从死者的人际关系开始排查,可是这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十有八、九又是一桩悬案了。”   “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迎岚迟疑道。   这方小世界似乎对武之一道有限制,人是修练不出内力的,而仅凭肉体的力量控制飞刀取人头,便是她也难以做到,不是说其他人就不可能,只不过这种几率实在太小。   而且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迎岚想到这里便对王推官请求道:“大人,请允许某再查探一番现场,或许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伍举人愿意当然是好。”王推官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他是亲自见识过这位小少年的能力的,说不定他这次还真能查出些什么。   对于他的信任,迎岚感激地笑了笑,之后便先去查看了尸体。   游乐生的确实是在一瞬间被取了首级的,伤口平整,是为利器所伤,估计他到死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头并不是平整地被切下来,而是前面自下巴底下两指处,后颈处几乎贴到背。   迎岚比了比自己的脖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李鸿才和方同知的口供叫她有些在意,方同知说他见到有东西在游乐生的头飞起时掠过,李鸿才却说并没有看到。   不过两人当时都受惊不小,每个人的感知也不一样,一时看岔了也正常。   迎岚又去到树枝晃动的地方仔细查看,的确没有凶手的脚印、手印之类的留下,奇怪……   这棵树只有四指粗细,三人高左右,如果凶手要选择树木隐蔽,或者站在上面方便行动,为什么不选择旁边大上一倍的树,而是选择了这棵小树呢?   迎岚皱眉看着这棵积雪全部抖落,只剩光秃秃树干的小树,百思不得其解,视线扫到地上的积雪,突然察觉到异常。   这雪的形状不像是抖落的,倒像是……   她想到了一点,拉住树干将其下弯,没错了,应该是树身弯下,然后瞬间弹起,所以才有这样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凶手要将树干弄弯呢?   迎岚思索着再次回到了游乐生死亡的地方,发现梅园中所有人都出来了,大约是顺天府的人给了他们安全感,众人已经没了之前的惊惧,三三两两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忙碌的衙役指指点点。   也有人是看着她的,眼中有着好奇和配服,看他们围在王推官面前,迎岚大约猜到是他将自己之前协助断案一事透露了出去,心里有些无奈。   她正准备转头,突然察觉到有一个人的眼神十分不一样,有些闪躲,还有些防备,视线在触及她眼神的瞬间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她定睛一看,认出了那人,心中的迷蒙猛然间散开,顿时明白了。   迎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游乐生人头的位置,抬步走到路边的几棵树下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没有失望,又走到路的另外一边,这次果然在一棵树上找到了些痕迹。   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她唤了两个衙役,叫他们沿着自己指的方向去寻找东西。   这两个人中也有一个老熟人,又是得过王推官吩咐的,闻言果断便听从她的话去做了,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她所猜测的东西便被呈到了面前。   迎岚吐出一口气,走到王推官面前,道:“大人,某知道谁是杀死游乐生的凶手了。” 第71章 负心汉的女儿18   王推官闻言大喜:“是谁?”   迎岚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大人只需要听某细细道来,知道了行凶的手法,凶手自己便会浮出水面。”   “难道游乐生竟不是被飞刀射死的么?”王推官疑道:“那本官便洗耳恭听了。”   “那把刀不过是凶手用来扰乱视听的,真正的凶器并不是刀,而是线。”迎岚直接扔下一句重捶。   众举子早就支棱着耳朵听了,此时均惊讶道:“线?”随后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是线?”   “线怎么可能杀人?”   “该不会是故意哗众取宠吧?伍举人毕竟还年少。”   迎岚没管那些质疑的声音,道:“不错,游乐生与其说是被人说杀,不如说他中了陷阱,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凶手事先在路两旁的树上绕上一条细而柔韧的线,绷得紧紧的,因为线很细,游乐生骑马经过时并没有注意到,巨大的冲击力之下线直接割掉了他的脑袋,就像这样——”   迎岚说着朝两棵树之间扔出一个桔子,方才衙役已经按她的要求在那里系上了一根细线,桔子飞速地撞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被割成两半。   众人哗然,小小丝线居然有这般威力,这下没有人再质疑迎岚,都静静地听她说话。   “所以游乐生脖子上的伤口前窄后宽,因为人在骑马时都会微微前倾,凶手早就计算好了他的身高,当他骑马经过此处,锋利堪比刀剑的丝线便在一瞬间割下了他的头。”   迎岚边说边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看得在场的众人心里凉凉的,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没那么稳当了。   “可是我们方才根本没有在树上看到有什么丝线啊!”王推官疑道。   “那当然是因为凶手早就做好布置,”迎岚道,“他将线的一头系在石头上,并卡在我们看到晃动的那棵小树上,再把小树拉弯,”她指着与小树同一边的靠近路边的大树道,“线缠在在这棵树上,绕一圈之后再缠到对面的树上。”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果然见到那棵树的正对面也有一树大树。   “将线绑在这棵树上之后,凶手打了一个活结,等到游乐生一死,他只需要最早一个到达现场,轻轻一拉线尾,骤然弹起的小树便会将石头带着线弹向远处。”   “因为他事先放好的带血短刀,调查的人就会按他设想的一样,以为凶手是武功高手,以飞刀之术取人首级,谁能想到杀人的竟然是如此不起眼的一根小小的线?”   “不过他却没有料到,我在看到那棵小树时一直觉得不对劲,凶手若是真的埋伏在那里,为什么不选择一棵大树,而是选择这样一棵没有树叶、不利于隐藏的小树呢?”   “直到我发现小树周围的落雪并非因为晃动,而是因为树干弯曲,之后我在同一侧的大树上找到了有一圈血的痕迹,那是游乐声被线割断头时沾在上面的,线从这棵树上滑走,血迹便留在了上面。”   “由此我才完全确定了凶手的杀人手法,”迎岚说到这里,骤然看向人群中的蓝衣举子,冷声道:“伍某说的可对?方同知。”   方同知身边的人猛地退开,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竟然是你做的?”   “之前我便觉得奇怪,你和李鸿才明明站在一起,为何他没有看到有东西飞过了,你却看到了,原因只有一个,你在说谎。”   “伍举人只凭这一点便怀疑到我身上,未免太牵强了吧?”被指为凶手,方同知却一点也不慌张,有条不如不絮地为自己辩解,“或许只是我们其中一个人看错了而已。”   迎岚却轻轻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仅凭这一点定不了你的罪,甚至当我们走出园子时亲眼见到你站在那棵树前,你也可以辩解称只是巧合,对吗?”   被说中了心思,方同知有些不安地抽了抽鼻子,面上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方某只是骤然见到游兄惨死,有些腿软,扶了一下树而已,当真不是伍举人所想的那样。”   随后他似想起了似的,道:“再说了,我如何能肯定游兄会第一个离开?这条路可以我们回京城的必经之地,如果是其他人先走,或者是我们大家一起,那出事的就是其他人了。我与众位又没有仇,为何要害大家?”   众举子被他的假设吓到了,想到自己差点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就觉得脖子凉嗖嗖的。不过方同知说的好像也没错,他们与他接触都不多,哪里来的仇以至于要他们的性命?莫非伍举人猜错了,凶手真的不是他?   迎岚却丝毫没有被他带偏:“你当然能肯定游乐生会第一个离开,只要你激怒他就行了,只不过你运气好,他先跟叶兄吵起来了,这反倒帮了你一把。”   “看来不管方某怎么说,都打消不了你的怀疑了,”方同知无奈道,“口说无凭,伍举人既然指认方某行凶杀人,还请拿出证据来罢。”   “若没有真凭实据,伍某又岂会在这里侃侃而谈?”迎岚从袖中拿出一圈线,道,“真正的凶器已经找到了,恰好这线的尾端上居然也有血迹,应该是凶手在解开线的时候不小心被割破了手,方兄的右手不会那么巧也受了伤吧?”   方同知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过了半晌,他颓然地将右手从袖中伸出,只见他虎口处果然有一条细细的伤痕。   他惨然一笑,道:“没想到我算好了一切,却败在了最后一步行事不谨慎上。”   虽然因为迎岚的推测,众人已经怀疑到他身上,但当他亲口承认了,他们仍是十分震惊。   “为什么?”最为惊讶的却是李鸿才,他与两人最为熟识,“你不是向来与游兄交好吗?”   方同知没有答话,痴痴地看着手中的伤痕,像傻了一般。   “其实不然,”迎岚却道,“即便方兄没有伤到手掌,伍某既然知道了你的行凶手法以即凶器,自然可以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   她双手捏住那线,用力扯了扯,道:“这线细而强韧,能割断坚硬的颈骨,又岂是一般的线?顺天府的衙役自然会将其的出处,以及购买者查得明明白白,方兄依然逃不过,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方同知苦笑道:“归根结底还是伍举人长了一双利眼,我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你看破了。”   若非是玄而又玄的感觉,迎岚也不会反复地去查探,说不定他还真的能成功逃脱惩罚。   “其实伍某很好奇,”迎岚道,“游乐生到底用什么威胁你,竟然令你要对他痛下杀手?”   这话出来众人俱是一惊,李鸿才也瞬间恍然,以往他都只当方兄与游兄要好,伍举人说穿了之后却明白过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两人平时相处,向来是方兄礼让游兄,即便有时候在他看来游兄是有些过分的,可方兄依然顺着游兄,不敢有丝毫反驳,可不正是一副受到威胁的样子吗?   “游乐生他就是一个人渣!”方同知闻言恨声骂道,“三个月前我和他恰好同坐一艘船,因为都是赴京赶考而结识了,初时他对我热情关爱,我还道自己遇到了良师益友,谁知道他根本不安好心!”   却原来游乐生在骗取了方同知的信任之后,一日在客栈两人一起在游乐生的房间用餐,席间游乐生不停地劝酒,方同知很快就醉得不醒人事。   等他醒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迎面挥来了一个拳头,游乐生大声嚷嚷着自己把他当好友,他却是个小偷,偷光了他所有的银两。   方同知只以为是误会想要解释,游乐生却不依不挠,两人的吵闹声很快惊动了客栈老板、店小二等人,他们一听说遭了贼了就要报官。   他若是背上偷窃的罪名,其结果必然是革去功名,永不录用,而且坏了名声,以后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   当时方同知的身上的确找出了不属于他的银两和物件,一时百口莫辩,只能求游乐生不要报官。   游乐生沉吟过后便道念在朋友一场这事便算了,但是要他写一封悔过书,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若是真写了所谓的悔过书,可就是将把柄送到人手里了,方同知有些犹豫,游乐生见状不悦地说他若不愿就算了,还是报官由县令去判好了。   方同知无奈之下只好写下悔过书,还被要求写了籍贯签了姓名盖了手印,这时他再后悔之前老老实实地将来历一一告之也没用了。   游乐生至此以后便暴露了真面目,不仅把他当成钱庄时不时地找他“借钱”,还经常要他帮着做这做那,一有不顺心便说要公布他的悔过书来逼他就范。   方同知忍了三个月,想找机会毁了那要命的把柄,可游乐生将东西藏得隐秘,任他花了无数的心思也没有找到。   而他这次之所以会冒着风险下杀手,却是游乐生竟然要叫他嫡亲的妹妹给他做妾! 第72章 负心汉的女儿19   “我妹妹他便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妻也配不上,这畜牲竟异想天开想纳为妾室!”方同知神色癫狂,双眼几欲泣血,“给他财物、受他驱使我都忍了,但叫我卖妹求荣,杀了我也做不到!”   “既然他不给我活路,那么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方同知通红的双眼恨恨地瞪着迎岚,“本来我都成功了,为什么出现了一个你?为什么要帮那个畜生?”   “即便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是你触犯法律动手杀人的理由。”迎岚淡淡地道,“你也是举人,熟读大周的律法,此事并非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只是你选择了最简便有利的那一种,却从没想过承受失败的后果。”   方同知沉默半晌,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本以为会是一宗悬案的,没想到却不足半日便被告破了,王推官喜气洋洋地锁了犯人押送回京,临别前再三地向迎岚道谢,而梅园一案也真正叫她扬了名。   书院一案案情简单,仅在小范围传出些眼力好、反应快等夸赞;添香楼一案主场人是武泰宁,她只是在旁辅助,唯有顺天府的人知道一点她的能耐。   此次却不同,顺天府都要定案了,却叫她从蛛丝马迹之中看出了破绽,揭穿了令人难置信的凶器,找出了真正的凶手。   其过程一波三折,无论是凶手令人瞠目结舌的杀人手段,还是死者卑劣低下的人品,都叫百姓津津乐道,至于迎岚这个破案之人都快神化了。   什么召游乐生的鬼魂审问啦,什么怒喝一声方同知便如实招来啦,甚至还有人传她是判官转世,身高八尺,面相凶恶,脸黑如墨!   迎岚:“……”   这些编谣言的人是不是忘了她才十一岁?   默默吐槽了一下,迎岚匿名将客栈老板和伙计与游乐生合谋设计方同知的口供送到了顺天府。   方同知虽然杀人但念在事出有因未定死罪,而是革去功名判了流放十年,游乐生所为太过恶劣,即便死了也被革去了功名,臭名远扬。   而经历过梅园一案的举人们从此都有了个小毛病,出门能坐车就坐车,实在要骑马也只敢吊在队尾,生怕哪里冒出根线割了他们的脑袋。   次月会试,叶英耀如愿中了进士,虽然未进一甲,却也是二甲头名,是为传胪。   春闱可是汇集了全国的英才,能得第四名也是很厉害了,叶英耀自是欣喜不已,定了状元楼的席面,请京中的一众好友同庆。   迎岚也在受邀之列,状元楼离她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她便提着贺礼打算穿街而过走着去,不想途中倒见识了一场古代版的碰瓷。   这时候已经是临近午饭时间,所以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迎岚一眼便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公子,主要是他的外形十分出众。   他看起来二十来岁,身穿一件藏蓝色广陵袄子,腰间绑着一根佛头青蟒纹金带,一头一丝不乱的长发,有着一双深沉的朗目,身材修长,当真是品貌非凡潇洒文雅。   不过再出众的迎岚也不是没见过,瞟了一眼就准备移开视线,这时却见一个肥胖男子猛地向那公子撞去。   公子临危不乱,只淡定地停下脚步,随后便从他身后闪出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挡在他身前,肥胖男子一头撞在护卫的身上,夸张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怀中抱着的木盒随之落地。   他脸色一变,赶紧打开木盒查看,只见盒中全是瓷器碎片,顿时跳起来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啊?大爷的古董花瓶都摔碎了,赶紧赔钱!”   “是你撞过来的。”护卫冷声说道。   肥胖男子哪里管他,一口咬定是他把自己撞倒,才会摔碎了自己的古董花瓶,反正没道理可讲,就两个字:赔钱!   看热闹是人之天性,他的声音又大又洪亮,很快便吸引了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公子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问道:“你想要赔多少?”   “一千两银子。”胖子张口就道。   围观的众人顿时哗然,大周朝的普通百姓一家三口一年的花费也不过十两左右,京城物价高些,十五两也够一家人用了,这人居然开口就是他们几十近百年的生活费用!   “你敢讹我家公子!”护卫大怒,上前就要动手。   肥胖男子赶紧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声嚷嚷:“救命啊!摔了东西不赔还想打人啦!”   公子这时抬头旁边的酒楼看了一眼,皱眉阻止了护卫动粗,问道:“你如何能证明这花瓶值一千两银子?”   迎岚见他神色有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酒楼中众人也被街面上的争执吸引到了,有些甚至趴在栏杆上往外张望。   不过这些人应该造不成干扰才是,迎岚仔细观察酒楼里的人,突然被其中一桌客人吸引了目光,那个五十来岁,身形清瘦的男人似乎是御史台的张大人。   看来这个年青男人的身份不一般,所以才不敢动用武力,忍受肥胖男人的敲诈。   没错,她已经肯定那人是故意碰瓷,实在是他的表演太过浮夸了。   “这个青花玉壶春瓶可是我前几天从珍宝阁买来的,”肥胖男人得意地说道,“珍宝阁就在前面不远,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阁里的管事可以为我作证。”   居然又牵涉到南昌公主头上。   迎岚挑眉,走上前朗声道:“这位先生说的没错,当时我是亲眼见到他购买了这支花瓶的。”   她这一出声瞬间把众人的视线拉到了她身上,那公子虽然没有说什么,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而护卫就更直接了,指着她道:“没想到你一表人才,居然和这种人同流合污。”   倒是那肥胖男人喜笑颜开,热情地道:“小公子当时也在场啊,可惜我只顾看花瓶去了,竟然没有留意到。”   看他一点也没有会被拆穿的担心,这摔碎的花瓶竟然还是个真品。   迎岚心中约摸有些猜测,俯身抱起那木盒道:“可惜啊,可惜!这青花玉壶春瓶存世的总共也没有几件,过个一二十年说不得价值就可以翻上一倍,如今竟然碎了,真是太可惜了。”   肥胖男人闻言面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显得十分心痛:“原来小兄弟也是懂行的,实不相瞒,我本来打算将这青花玉壶春瓶当作传家宝的,没想到竟摔碎了。我可是花了足足一千两银子,可真是心痛死我了!”   “所以你就到街上来找冤大头了?”迎岚脆声问道。   肥胖男人一怔:“什么?”   公子和护卫原本以为她是这人安排的托,没想到竟然出现转折,也是双双愣住。   “这花瓶是你自己不慎打碎的,但你不甘心自己的损失,就到街上来找冤大头。”迎岚笑意吟吟地道,“你见这位公子衣着富贵,于是故意撞人后假装摔倒,把花瓶摔碎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好诈来赔偿。”   肥胖男人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人根本不是来帮自己,而是来拆台的,顿时脸色一变,唬着脸道:“你这小孩胡说八道什么?花瓶就是他撞了我才打碎的,大家可是都看着呢!”   迎岚捏起一块花瓶的碎片,道:“那先生不妨解释一下,为什么这花瓶的破碎面上会粘有墨迹呢?你这盒子里可没装有墨喔!”   “我——”肥胖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肯定是你抹上去的!”他挽起袖子,一脸凶恶地道,“好啊,我说你怎么突然跑上来跟我攀话,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先生可别胡乱说话冤枉好人,我手上可干净得很,怎么可能是我抹的呢?”迎岚轮换着伸出手给众人看,果然十指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更不要说漆黑的墨了。   “谁说一定是用手抹上去的,说不定你是用手帕弄的呢?”肥胖男人蛮横地说道,“要我相信你,除非让我搜身!”   见他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肯收手,迎岚冷下脸:“大周律法,敲诈勒索金额巨大者,仗三十,徒十年,先生既然死不悔改,那我们便见官好了。”   肥胖男人恶狠狠地威胁道:“敢跟我提见官,信安侯可是我姐夫,你小子可别后悔!”   “谁要见官?”两个衙役突然拔开人群,巧的是又是熟人,其中一个二十来岁,左颊有一条疤的见了迎岚便上来见礼,“见过伍举人,你们这是……”   迎岚简短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还不等衙役有所表示,肥胖男人便怒吼起来。   “他胡说,我的花瓶好好地装在盒子里,就是他们撞了我,才摔到地上碎掉的,这小子跟他们是一伙的!”肥胖男人怒气冲冲地道,“信安侯可是我姐夫,你要是敢因为认识他就包庇他,小心我告到你们大人那里!”   “你可知道这是谁?”那衙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位便是破了梅园一案,传说中判官转世的伍举人伍平。” 第73章 负心汉的女儿20   梅园的案子才过去不久,伍平正是大热的时候,百姓一听说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伍举人,一个个都欣喜不已,不过为什么这人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说好的身高八尺,面相凶恶,脸黑如墨呢?怎么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少年?   不过衙役都确认了他的身份,不可能是作假的,果然传言误我啊!   肥胖男人也是听说过迎岚大名的,当即瞪大了眼睛一副“完了”的样子,片刻之后颓然地滑倒在地上,喃喃道:“难怪一眼就看出了花瓶是我自己摔碎的,不愧是判官转世,我服了。”   迎岚:“……”   想不到她的名声居然还能让犯人自己认罪,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肥胖男人自知无法狡辩,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他还真有个姐姐嫁给了信安侯,只不过不是正妻,而是一个小妾而已。   “花瓶是我写信时不慎撞倒,所以才沾了墨迹。因为心痛花的一千两银子,我一时犯了糊涂,见这位公子衣着富贵,又不像权势人家,就……”   肥胖男人腆着脸凑过来道:“伍举人与信安侯府的二公子也是知交,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还请举人念我是初犯,饶我一次,保证以后再也不犯糊涂了。”   一个小妾的弟弟跟正妻儿子的朋友论交情?   迎岚无语了片刻,道:“先生可是求错人了,这事伍某不是苦主,饶不饶你可轮不到我说话,既然此案已经告破,那我便告辞了。”   最后的话她是对衙役说的,疤脸青年自然没有不许的:“伍举人请便。”   “伍举人请留步,”那青年公子突然叫住了她,道,“在下何七,今日之事全耐伍举人出言相助,不如在下做东,请伍举人用饭,聊表谢意。”   何七?迎岚心道七皇子的母家便是姓何,在外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时候最爱用此化名,此人年纪体貌也符合,难道这么巧遇到的竟是他?   但耽误了这么久叶英耀的喜宴已经快开始了,她虽有意打探也唯有忍痛放弃,于是拒绝道:“何公子客气了,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伍某的朋友高中,正要去贺喜一番,你的心意伍某心领了。”   那公子闻言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不好耽误伍举人,不如我们另约时间?”   这提议正中迎岚下怀,两人便约定次日在旁边酒楼会面,她便提着礼物匆匆赶到了状元楼,好险没有迟到。   叶英耀今日可谓春风得意,满面红光,见到被仆人引进来的迎岚便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笑着调侃道:“伍贤弟真是明察秋毫,一眼便看破了敲诈勒索犯,愚兄佩服佩服!”   迎岚这才知道,就在她赶来这么短短一段时间,竟然已经有人将方才街面上发生的事传到喜宴上了,顿时对这时代的流言传播速度由然生敬。   好在郑坚壁因为再次落榜最近都不爱出门,否则这当面给人带来难堪的事情她还真不好意思,但后来她还是从郑二公子口中听到的后续消息。   七皇子给信安侯面子,放了那个肥胖男人一马,没有将事情闹上公堂,但也派人将他送到了信安侯面前,并将事情经过告之于他。   信安侯得知自己小妾的弟弟居然做了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打着他的名号试图脱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他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又冷落了那小妾好长一段时间,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做同样的事情了。   没错,就是这么巧,迎岚顺手帮助的还真是当今大周朝的七皇子魏迁,第二天两人在酒楼相见,他便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并请他量解自己之前的隐瞒。   迎岚当然很大度地表示不计较了,她本就有意和这位七皇子接触了解一番,此次无意间相遇可以说是正中正怀。   不过她并没有做谋士的意思,如今朝中风声鹤唳,七皇子也不敢大肆招揽人手,两人只保持了一种很浅淡的君子之交。   经过观察之后,总体说来迎岚对这位七皇子还算满意,他是一个有自己想法又听得进谏言的人,出身尊贵却难得的并没有将百姓视为无物,如果好好引导,必然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于是几个月后魏迁发现他身边的人突然得力了许多,给出的建议他在实施之后既表现出自己的优秀,又没有触及宣和帝敏感的神经,很快便在一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   这些都是迎岚殚精竭虑的结果,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影响他身边的人,进而对他造成影响,甚至都没有让他察觉到分毫不妥。   与七皇子的崛起相反,二皇子自荣苍一案之后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虽然相对于被训斥之后直接被厌弃的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来说,他的处境要好许多,毕竟他还有一个皇后娘亲,娘家的势力还在,但皇帝却对他愈发警惕起来。   迎岚所做的是悄悄在背后捅刀,支持二皇子的人不时便被翻出罪证,一开始还他们还以为是其他皇子暗中下黑手,查过之后却发现更像是这些人自己倒霉。   往往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案子破获之后牵出一堆大人物,想按住又恰巧遇到其他皇子或者干脆是皇帝的人根本按不住,往源头处查起始还真没什么人动手脚。   实际上迎岚对付的只有那些真正作恶的,没有做出什么太过份的事的她也不会丧心病狂地去栽赃陷害,不过官场上到底洁身自好的少,所以才一牵一大片。   可是他们自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找不出罪魁祸首慢慢的就有人觉得这二皇子似乎有点晦气,跟着他好处沾不上还容易出事,许多把筹码压在他那一方的就开始悄悄地撤了。   实在撤不掉的有些被干掉了,有些受到打击势力大不如前,如二皇子的母家。   转眼两年多时间过去,宣和帝更老了,冬至过后他便撑不住在上朝的时候病倒了。   大约知道自己大限已到,这一次宣和帝没有再玩什么制衡,而是直接下旨令这两年越发显得出色的七皇子代理朝政,只不过京城的军队仍然牢牢握在他自己手中。   就在朝中风声鹤唳的时候,京城中再次传起驸马尚绍元杀妻弑子、南昌公主强夺人夫的流言。   这一次皇帝没有精力去压制,二皇子自己都焦头烂额更没有心情帮妹妹收拾烂摊子,流言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并从京城传到了地方去,甚至还有人将此事编成了戏文,搬上了戏台。   迎岚也匿名写了一本戏凑趣,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她笔下那个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的大官,居然被百姓硬套在她自己头上,有时候出门还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说这就是那个斩了负心汉驸马的伍大人吗?   不过也怪不得百姓会有此联想,她这两年协助顺天府、刑部还有大理寺破了不少案件,名声早就传出去了,在京城里基本上什么戏文里出现一个判案厉害的官员都得往她身上套一套。   甚至大理寺卿郭扎早就单方面与她说好,等明年她过了会试便要将她要去,他没有说考不上进士也得去,毕竟以举人之身入官场和以进士之身入官场,发展上限大为不同,伍平年纪还小,他不愿为了一己之欲毁人前途。   再说南昌公主得知了流言自然大怒,可惜她今时已经不同于往日,一般的平民百姓或许不敢对她指指点点,但以前受过她欺辱的权贵人家却没有顾忌,二皇子眼见没有希望登上皇位了,这时候还不痛打落水狗?   她可以下令戏楼不许唱那些戏,但别人把唱戏的请到家里去唱,她却毫无办法,甚至发脾气还会被人奚落,后来她就再不出门参加宴会了,每天也只能在她的公主府摔东西折腾下人。   公主都如此,尚绍元的处境只有更惨,自古以来文人之口便如同利刃,一点小问题尚能被人说得体无完肤,他这种□□的罪行更是引起口诛笔伐。   尚绍元体会到了大街上的老鼠人人喊打的滋味,面对日益疯狂有时候连他都会动手的妻子,终于开始反省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如果他没有攀附权贵抛妻弃子,而是老老实实地从一个小官做起,努力这么些年也该坐到三四品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介白身,除了一个驸马头衔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七品小官都敢当众奚落他。   而且孙氏温柔贤淑,向来对他唯命是从,不像南昌公主一样任性霸道,疯起来连他都敢打。   还有他一双儿女,自小便聪明懂事,若是他好生培养,说不定现在儿子都中秀才了,女儿也能嫁到好人家。不像他和南昌公主生下的儿女,女儿像她娘一样任性,儿子更是整天只知道玩,至今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完。   因为对现实的不满而沉迷于幻想中无法自拔,尚绍元在前途无望的情况下终于流下了鳄鱼般的眼泪。 第74章 负心汉的女儿21   宣和三十九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三十八年除夕夜这一晚,二皇子眼见继承皇位无望,联合皇后以及一干支持的人举兵逼宫,却被早有防备的皇帝一举拿下。   这一天,皇宫里血流成河,皑皑白雪被染成了红色,而宣和帝在肃清了乱党之后身体急剧而下,未出十五便轰然而逝,留下遗旨令七皇子魏迁为新帝。   正月二十七日,魏迁登基,定年号为新宁,次年改元。   尊生母为慈安太后,诸皇子各有分封,就连长公主的封号也涨了一阶,同时大赦天下。   但二皇子等谋逆之人自然不在大赦之内,新宁帝登基之后便下令将先帝的皇后囚入冷宫,二皇子废为庶人囚于皇陵,同时参与了谋逆的南昌公主一家均废为庶人赶出京城。   他这种不对兄弟姐妹赶尽杀绝的做法,还被众臣赞了一句仁君。   实际上魏迁对南昌公主可没什么仁慈之心,这个幼时便能下手害了他胞妹的狠毒女人,他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碍于名声他不能下这样的命令,但他知道对于一出生便享受富贵的人来说,穷困潦倒有时候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而南昌公主也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根本就过不了苦日子,在被赶出京城后,身上偷偷藏的钱很快就被她们一家四口花光。   忍饥挨饿了两天之后,尚绍元趁夜偷偷地独自离开了,留下南昌公主带着两个同样娇生惯养的孩子,最后在怨恨咒骂了三天之后,饥寒交迫地死在了破庙之中。   收到消息后魏迁若不是碍于国丧,真想大笑三声以庆祝,至于收尸什么的关他什么事?都从他们魏氏一族除名了,大家无亲无故的,别来麻烦他!   对于溜走的前驸马,他不但没有追究责任,甚至还想给他发一两银子的红包表扬一下,干得漂亮!像这种不把别人当回事的恶毒女人,就该尝尝别人不把她当回事的滋味。   不过皇帝不在意,迎岚却不会放过尚绍元。   他毕竟是中过状元的,虽然这些年安享富贵学识都丢下了,但底子还在,即便重新归于平民,但凭他所学还是可以混得比一般人好的,可惜迎岚不会给他机会过好日子。   他去应征夫子,迎岚便派人将他的真实身份公布出去,经过几个月的发酵,整个大周还有几人不知道他尚驸马的大名?即使不知道,现在知道一下也不晚啊!   他想做帐房,手便被街头混混打断了,还抢走了他偷偷藏起没叫妻儿知道的银子。   没钱看伤,尚绍元的手就此废了,再也拿不了笔的手,别说做文职了,就连扛包搬砖的工作也做不了了,只能在当了厚实的衣服之后裹上破衣以行乞为生,形象倒是与当初上京寻他的孙红儿母子三人差不多。   次月的春闱照常举行,迎岚不负众望中了状元,皇帝允了郭扎的请求,将她放进了大理寺,封寺正,从五品。   官级比一般状元的起点高,算是弥补她未入翰林院的遗憾。   不过迎岚一点也不遗憾,这一世她的兴趣在断案上,入大理寺正合她意。   入职之前是有两个月探亲假的,迎岚她们真正的老家早断了关系,假的老家也没必要回去,伍家义祖父母两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没什么亲好探的。   迎岚便打算带一家人四处游玩一下,正好还可以带着孙红儿去看看某个人的下场。   余口镇在京城以西约摸三十里处,镇内有温泉,不少有钱人在这里建了庄子,所以这镇子虽然不算太大,但还挺繁荣的。   两个月前尚绍元弃妻子儿女而去后便辗转来到了这里,不料匿名去书院应征夫子竟然被拒,他没想到是院长知道了他的身份鄙视他的人品,只在心里暗恨院长没有眼光,看不出他的状元之才。   他暗藏的银两并不多,为了生计只得放下身段去做帐房,这次老板倒是收了他,可惜在他想去租个房子安身的时候却遇到抢劫的混混,反抗时还被打断了双手,全身的银两也被抢了个精光。   原本说好了的老板瞬间翻了脸,无论他怎么乞求也不肯预支银子给他医治,还直接叫他不用去上工了,而他身上早就没有锦衣华服,典当厚实衣物换的钱根本就不够药费。   拖了半个来月尚绍元的手就彻底废了,身无分文又残废了的他,只能裹着破烂的衣物蜷缩在避风的地方以乞讨为生。   一开始他还放不下身段,在饿了几天尝到了腹中火烧火燎的滋味之后,什么状元什么驸马都如同浮云,甚至比不上掉到地上粘满了尘土的半个冷馒头。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尚绍元便头发花白,满面风霜,哪里还看得出那个即便已经三十出头却还像方及弱冠的贵公子的影子?   这一日,尚绍元一大早便麻木地赶到酒楼的转角处乞讨,没想到他昨日强忍着断手的痛楚,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写出乞讨词的地方已经被一个老乞丐占了。   他气不过想上前将那个老头子赶走,不料老头却叫出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乞丐出来,就算他以前完好的时候也打不过这两个人,何况是现在残废之身?   尚绍元很识实务地立即退走,饶是他跑得快也挨了三拳两脚,脸上火辣辣地疼,可是他只能忍气吞声,连骂一句也不敢。   这么一耽误好点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占了,尚绍元只好裹着破衣烂衫缩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眼看快到午时碗里还空空如也。   这时腹中突然发出如雷鸣般的声音,想到曾经也有娇妻爱子围绕在身边,周围的人都奉承他是文曲星转世,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忍不住心中酸楚,这般痛苦地挣扎在世上还有何意义?不如长绳一挂,一了百了。   “听说有人施粥济民,咱们赶紧去,一会分完了就糟了!”   “我也听说了,就在湖原寺那边,说是新科状元郎的娘亲为逝世的女儿祈福,几车粮食摆在那呢,只要去了就管饱,叫咱们不着急。”   “那真是太好了,我马上回去叫屋里的人都一起去。”   尚绍元窝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话,死意立时便消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以他的才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身了呢?   怀着美好的期望,他赶紧捡起面前的破碗,眼巴巴地也往湖原寺赶。   湖原寺位于余口镇东南角,距尚绍元如今的位置有四里路左右,他走得气都要断了才走到地方,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这要是换作以前谁敢叫驸马爷排队?可如今尚绍元也只能饿着肚子,疲惫又麻木地随着人流慢慢地往前挪动。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尚绍元腹中都开始抽搐了,眼见还有十来个人就该到他了,突然一把大力将他推出了队伍,他毫无防备之下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把他摔得够呛,他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那人怒道:“你做什么?”   那人正是早上抢过他位置的中年乞丐之一,被他指着非但没有不好意思,还啐了他一口,无耻地道:“你这位置大爷要了,你再到后面排去。”   “你——”尚绍元气得发抖,“状元娘亲施粥,你也敢造次!”   中年乞丐闻言倒有些怕了,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道温柔又不失严厉的女声:“今日我在此施粥,量管足人人有份,但若是有人不守规矩,仗着身强力壮欺负弱小肆意插队,便是到了我面前也一口粥也不给他。”   “是是是,夫人,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这就去后面排队去。”那中年乞丐脸色一变,赶紧将尚绍元扶起来,在他本就肮脏不堪的破衣服上随意地拍了拍,道,“兄弟对不住了,你的位置还你。”然后灰溜溜地跑到队伍最后面。   周围的人一片叫好声,尚绍元却呆住了,这声音实在太耳熟了。   恍惚记忆中曾经就是这道声音,在他耳边一声一声地叫着:“夫君。”   “妾身闺名红儿,夫、夫君可这般唤我……”   “夫君,这件衣服是妾身刚为你缝制的,你穿上试试。”   “夫君,恭喜你高中秀才,小姐妹们都羡慕我以后就是秀才娘子了呢,真好。”   “夫君,你外出交际,身上多带些银两,我在家什么都有,用不上的。”   “夫君,今日大夫为我诊脉,说我怀了身孕,我们有孩子了!”   “夫君,你看我们的子昂和岚儿,不单长得像,就连动作都一模一样呢,真可爱!”   “夫君,你明日就要上京赶考,这一别便是几个月,出门在外没有人照顾你,可要自己顾好身体。”   “夫君……”   尚绍元恍然在梦中,随着队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似拨开了迷雾一般,故人俏生生地立在面前,娇嫩的面容一如洞房花烛时初见。   他仿佛中邪一般伸出了手,喃喃道:“红儿,是你……” 第75章 负心汉的女儿22   “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夫人!”   尚绍元的手眼看就要触及孙红儿的脸,好险被她身边守着的仆人拦下了,高大的仆人挥起手中的短棍,重重地敲在他的手臂上。   原本受过伤的手臂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重击,尚绍元顿时感觉到一股钻心般的痛苦,惨叫一声,抱着再次被打断的手倒在地上打滚。   “算了,王左。”孙红儿没有听到他方才的话,也完全没有认出面前的人,微微皱了皱秀气的眉毛,道,“恐怕是误会,给他些银两治伤。”   “是,夫人。”王左可不这样认为,但夫人都吩咐了,他也不能反驳主子的话,怒瞪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扔了一锭银子在他脚边,道,“夫人仁慈放你一马,还不快滚!”   尚绍元好不容易缓过了最初的那一阵痛苦爬起来,却受到这种“侮辱”,气得这些日子变黑的脸更黑了,本来想发怒的,但是腹中传来的饥饿感提醒了他如今的处境。   他只好强忍着怒气,举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撩开污脏油腻成一缕一缕的头发,露出一张半边肿起的脸,道:“红儿,我是尚元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孙红儿仔细一看,虽然变老变丑了许多,但是这张脸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既痛恨又解气又可笑的情绪。   痛恨此人心狠手辣,当年她都准备带儿女离开了,他竟然仍不放心,派杀手来追杀她们母子三人,害得儿子子昂夭折,女儿迎岚只能敢头换面,终其一生都需要遮遮掩掩地过日子。   解气是他也算遭受了报应,牵连进二皇子一案,被打回原形,还过得比前都不如,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可笑他还有脸上前与自己相认,口口声声地唤自己的闺名,难道他以为自己还没有看穿他的真面目?还是他认为自己真的有那般愚蠢,即便被他抛弃、被他追杀,还会原谅他?   “哪里来的大胆逛徒,竟敢肆意污蔑我的名声!”孙红儿厉声喝道,“王左,给本夫人打这不要脸的登徒子!”   “是,夫人。”王左响亮地应了,摩拳擦掌向尚绍元走去。   尚绍元一呆,第一反应是自己难道真的认错了人?毕竟上一次见到孙红儿的时候,她形如乞丐,苍老得如同三十好几的妇人。   可面前的人却身着浅蓝色的裙子,外罩一件银色的狐皮斗篷,看起来如同二八佳人一般,比之孙红儿当年刚嫁给自己时还娇嫩。   孙红儿与自己同年,如今也有三十出头了,怎会如此年轻?   尚绍元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耳垂,那圆润的耳尖处,一颗细小的黑痣清晰可见,毕竟同床共枕了足有三年,他岂会不知道孙红儿耳垂上也有这样一颗小痣?   电光火石间他刹时便明白了,眼前的人肯定就是他失踪的妻子,只是知道了他当初做下的事而不肯认他。   “红儿,我知道是你,你怪我我懂。”尚绍元急道:“可是当年是南昌公主派人去杀你,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子昂和迎岚他们还好吗?”   他不提还好,一听他说起一双儿女,孙红儿顿时红了眼眶,怒声喝斥愣住没动的王左:“还愣着做什么?这等满嘴胡言的狂徒,难道要我亲自去打?”   王左不再犹豫,一棍子就敲在尚绍元腿上,疼得他差点站不稳又趴到地上。   “子昂考上了状元对不对?”剧烈的疼痛反倒叫尚绍元清醒了,他知道孙红儿不会相信他的说辞,便出声威胁,“大周律例,为子不孝剥夺功名,徒三年,他若不认我,我便告到顺天府,叫他一无所有。”   孙红儿早见识过他的狠毒,倒也不意外或者难过,不过心里却慌了,她们到底是做了假,若是他真去告,一旦查出来,迎岚丢的岂止是官位?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的女儿身,怕是连命都留不下。   她想到这里眼中一厉,如果他真这样做,她便是与他同归于尽,也不能叫他害了女儿。   尚绍元却不知道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杀人灭口了,冷笑道:“到时候你这状元娘也落不下什么好,诰命封号被夺,儿子也失了前途,你也别想再享福。”   孙红儿心中冷笑:这个男人的心里永远都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就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   可是她却不得不投鼠忌器,岚儿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她不想让她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因为一个狠毒的父亲失去一切。   “娘亲,这是怎么了?”就在这时迎岚押送粮车到来了,这一切本来是她安排的,她却故作不知地发问。   “子昂,是你吗?”尚绍元激动地就想上前,却被王左等人拦住了,他气得破口大骂,“狗奴才,我是状元公的亲爹,你敢拦我!”   “哪里来的疯子?”迎岚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道,“我不叫什么子昂,而且我爹已经过世好些年了。”   “不可能!”尚绍元拼命地攻击拦在他面前的仆人们,要是他成了状元郎的父亲,就能逃离现在地狱一样的生活,这是他仅剩的翻身机会,他怎么舍得放过?   可惜他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还伤了双手,哪里是身强力壮的仆人们的对手?   没两下他尚绍元就被打倒按在地上,他挣扎不开,失去理智地冲着似乎要离开的迎岚大吼:“你就是我的儿子,是这个可恶的女人骗了你,她恨我,恨我当初抛弃了她,恨我派人追杀她,所以才对你隐瞒了事情的真相,她就是想报复我!”   尚绍元喊出来的话令周围的人倒抽一口冷气,之前还有人觉得他疯狂的样子不像假的,看起来有点可怜,这时都被他的狠毒气到了。   这人抛弃了妻子还想取人性命,现在落魄了又来相认,换谁谁也不肯啊!不过如果状元郎当真是他的儿子,那就有点惨了。   如今讲究的可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做父亲的就算打死了儿子都没有罪过,反过来若是儿子伤害了父亲或者不认父亲,依照法度是可以论罪的。   “抛妻弃子还追杀?”迎岚故意沉吟了一下,问道,“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   孙红儿见女儿一点也不紧张,便知道她心有成算,这时已经镇定下来,配合地答道:“方才为娘听他提到南昌公主。”   迎岚“惊讶”地道:“莫非他就是那个为了当驸马杀妻弑子的尚绍元?”   平民百姓本就对王孙贵族的生活很是好奇,有关南昌公主和驸马的八卦又这么劲爆,何况迎岚有意引导,戏都排出来了,自然很容易就流传开来。   余口镇距离京城不过三十里,又因为温泉的缘故时常有京中的贵人前来游玩,镇上的人当然没有不知道的,此时听说戏中的大反对居然就在面前,那些之前听戏时就恨他恨得要死的人顿时一片厌恶之声。   若是换了以前尚绍元早就气愤难当了,可经过这些日子的乞讨生涯,他的脸皮也练出来了,面对众人的指责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眼巴巴地对迎岚解释。   “其实这一世都是误会,当年为父也是逼于无奈,南昌公主以权势相压,若是我不肯与她成亲,她便要对你们母子不利,甚至连我们村里的人都要受到牵连。”   “为父为了你们的性命只能妥协,每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后来你母亲带着你们找过来时我十分惊喜,但是又害怕公主知道了会害了你们,只得给你母亲银两叫她带你们离开。”   “不想我还是在公主面前露了形迹,叫她知道了你们的存在,还派人追杀你们。”   “为父无力阻拦,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天能给你们留一条生活,或许是被我的诚意感动,你们果然安然无事。”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你娘却因此误会了我,以为是我要害你们性命。”尚绍元说到这里动情地流下了眼泪,“俗话说虎毒尚不食子,我尚绍元也是饱读诗书中了状元的,又怎么做的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   “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盼着你们能安然无事,盼着某一天我们可以有机会一家团圆,像以前一样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就算清贫些也无所谓。”   “可我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没料到当我真的等到南昌公主倒台,一个人悄悄地从她那里逃走,兴冲冲地想去找你们,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尚绍元说着悲怆地闭上双眼,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迎岚:“……”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抛妻弃子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难怪南昌公主这么一个家世显赫,眼光极高的女子,竟然也拜倒在他的脚下。   就这演技,看他这唏虚的眼神,逼不得已的无奈,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赞一句: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76章 负心汉的女儿23   湖原寺向来就香火鼎盛,如今在场的人不只是乞丐和穷苦人家,还有不少冲着状元郎来看热闹的,尚绍元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还真有无需惧怕他权势的过来说和。   “我观这位……”那约莫二十来岁的公子扫了一眼地上形容狼猾的尚绍元,哽了一下,含糊地把称呼应付过去,道,“这位所言不似作伪,其中是否当真有什么误会?”   另外有几个一看就是同样富贵出生的夫人公子小姐也跟着附和,就连百姓也有些受了蛊惑。   对此迎岚淡淡一笑,道:“尚先生所言看似发自肺腑,伍某却也有些疑惑。”   “尚先生说南昌公主以权势相逼,要你停妻娶她,可是……”她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一周,道,“据伍某所知,先帝是在问过你是否有婚配,待你亲口回答没有之后才赐婚的。”   “若是你当真受人胁迫,为何不向先帝说明?南昌公主的权势再盛,能比得过先帝?还是说你认为先帝也会硬夺平民之夫?”   见尚绍元似乎想争辩,迎岚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道:“况且尚先生或许不记得我,可伍某在京城倒是见过你几次,恕伍某眼拙,竟丝毫没看出尚先生有不情愿的地方,毕竟你与南昌公主早就育有一子一女。”   “而且美酒佳肴,鲜衣怒马,我观尚先生可都享受得紧。”她嘲讽一笑,道,“何况尚先生为了南昌公主,还替二皇子做说客,要伍某为其做事,伍某不愿意,尚先生还几次当众下伍某的面子呢!”   尚绍元之前只急切地想摆脱现状,也没有认真去想过她的身份,如今被点出才反应过来,顿时惊道:“是你,你是伍平!”   “正是伍某。”如今迎岚已经十五岁,比之十二岁时已经几乎变了一个模样,她一身素服,身量高挑削瘦,容颜俊俏,看过来的眼神黑漆漆的,十分冷漠。   经过她这样一通质问,围观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绍尚元自己贪图富贵,为了攀上南昌公主而抛弃了发妻和儿女!   至于他说的追杀母女三人全是公主所为,众人也没那么信了,虽然说虎毒不食子,但丧尽天良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再一想他所说的一个人悄悄地从公主那里逃走,他根本不是想念妻儿,而是见南昌公主失势了,再度抛妻弃子了吧?   众人一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这妥妥的一个绝世大渣男啊!   尚绍元顿时也知道不好,不过他也不是太虚,毕竟他在大义上占了上风,只要他是这小子的父亲一日,他就得一日听从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定,道:“为父……”   “尚先生还是莫要胡乱称呼的好,”迎岚打断他的话,道,“伍某原名胡平,开良府、合山县、马孝镇、南木村人氏,八年前父亲意外过世,家母胡柳氏便带着年幼的我到东平镇投靠表姨婆。”   “当时表姨婆的独子过世,她心中悲痛,又见我们母子孤苦无依,便与义祖父商议,收了伍某做义孙,这才改名唤作伍平。”   “不!不可能!”尚绍元哪里肯信,激动之下甚至挣开了一直压着他的仆人,不过在他扑向迎岚的时候还是被反应过来的仆人们再度拦了下来。   “你在骗我,她明明就是我的妻子孙氏,怎么可能是什么胡柳氏?”尚绍元指着孙红儿,一脸凶相,“肯定是你收买了人做的假身份,要是你今天不认我这个爹,我就去顺天府告你不孝!”   “伍某的来历均登记在册,尚先生若是不信大可前去对比查证,切莫再胡乱认妻认子。”迎岚冷声道,“若是坏了我母亲的名节,伍某也无惧与你对薄公堂。”   她坦坦荡荡地将籍贯住址都说得明明白白,围观的众人顿时都信了,就如她所言,若是不相信直接去查证即可,如果真有隐情,怎么敢这样做?   迎岚会这样说当然不是心存侥幸,而是她真的不怕人查。   伍嘉德那边自然不会漏了口风,至于胡平的那些族人,往日里本就没有什么往来,否则他们母子也不会不依靠族人而是选择投靠远亲了。   况且她这一中状元,给族人们带来的好处可不少,即便有人是认出他们母女有异,也不会泄露出去,不然那些好处可就没有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尚绍元毫无办法,这不认亲父的逆子敢坦荡地表露出来历,必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便是真的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况且这年代平民与官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作为曾经的阶层人物,尚绍元很明白他有多少手段能令自己永远开不了口。   他心中满是绝望,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母子逍遥自在,而自己却在贫穷无望的生活里挣扎?   尚绍元不甘地瞪着两人,脑子飞速转动,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却怎么也想不到办法解决如今的困境。   “真是晦气!”迎岚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仆人们打倒在地的男人,像看一堆碍眼的垃圾,尔后她一脸浅笑地扶着孙红儿离开,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等到那如芒在背视线逐渐消失,孙红儿才不动声色地松下了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已经高过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欣喜与羡慕。   欣喜于亲眼看到了尚绍元遭了报应,冤死的儿子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瞑目了。   羡慕女儿智计非凡,在那种情况下轻松就化解了她们的困境,若是当年她也能有这般能耐,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还累得子昂早逝。   迎岚仿佛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孙红儿顿时释然了,往日之事不可追,再沉湎其中也无济于事,今后她要好好的,守着女儿和她们的家。   后面施粥之事两人便通通交给了仆人,没有再亲自参与,当天便乘车离开了余口镇。   预料今后不会再有清闲的日子,两个月的假期迎岚便好生利用起来,带着母亲四处游山玩水,孙红儿心结已解,一改往日的忧愁,母女两人相伴而行倒也愉快。   相比起来被拆穿了身份的尚绍元就惨了,尚驸马本就臭名远扬,他一番说辞又被迎岚当众驳了个干净,自私狠毒的本性暴露无疑。   施粥的仆人恨他攀咬自家主人,自然不肯再给他吃的,他争论不过,只好饿着肚子又慢腾腾地走了回去。   可是湖原寺门前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传遍了整个镇子,镇上的人宁愿把食物喂狗也不肯施舍给他,就连所有的乞丐都联合起来欺负他。   尚绍元在这里连一粒米都要不到,身上还被伤得体无完肤,再也呆不下去了,只能灌了一肚子生水后踉跄着离开了。   这时候的路上可没有那么太平,许多地方都有大型野兽出没,尚绍元当晚就在山里遇到了狼,饿得手脚发软的他没跑几步就被追上。   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他就被咬断了脖子,等到迎岚派去监视他的人赶过去时,地上只剩下一滩鲜血和一只沾满了血迹的鞋子。   尚绍元的死讯很快便传到了迎岚手中,那时她正陪孙红儿在街上购物,看着母亲撑开一把纸伞,像少女一般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她随手将手中的纸条撕得粉碎,轻扬在空中。   时间对于快乐的人来说总是流逝得很快,两个月的时间似乎眨眼即过,迎岚赶在假期结束之前回大理寺销了假。   大理寺卿郭扎这些日子都要忙疯了,见她归来迫不及待地就丢给她厚厚地一沓案件,也不管其中有不少都应该是他这个寺卿才有资格处理的。   郭扎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外表看起来有些板正,实际相处下来才会发现老爷子性格并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相反还有几分跳脱,否则也做不出提前预订属下这种事。   大理寺自上到下都对郭扎很信服,见他重用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也没什么异议,何况他们也都听过这位新科状元的名声,迎岚在这里几乎没有受到官场上惯有的对新人的刁难,很快便融入了进去。   协助郭扎将新近积压的案件处理完毕,迎岚开始查阅起过往的卷宗。   大理寺作为全国最高的法律机构,专门负责刑狱案件的审理,分管中央各部门有地方各州的司法案件的复审,基本全国的重案在这里都有卷宗。   迎岚这一查才发现这时候的办案手段十分粗糙,许多案件的证据并不全面,定罪主要靠口供。   可是官员历来审案都喜欢用刑,抓到嫌犯先把你当有罪的审,待有证据证明嫌犯确实无罪才会被肆放。   期间很多嫌犯就有可能受刑不过认罪,而其他作证的是人,难免就有人弱点被拿住,或者被金钱所收买,提供伪证。   这般着实容易造成冤假错案,迎岚便向郭所提出了“疑罪从无”的理念。 第77章 负心汉的女儿24   与有罪推定相反,无罪推定是任何人在未经判决有罪之前,应视其无罪。在侦查过程中收集、调取到有罪的证据,才能定罪。   而嫌犯的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确定、不充分的情况下,不能定罪,这与如今大周朝的判案方式存在巨大的差异。   郭扎行事偶尔有点小出格,但还不至于疯狂到挑战整个司法体系,对于她的提议一开始是拒绝的,不过迎岚也不着急,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后来迎岚花了两年时间,夜以继日地复核近十年全国各地的重大案件,遇到证据不足或不清晰前后有矛盾的案件一律重审,排查出不少冤假错案,在百姓中口中几乎被神化。   郭扎看着有幸沉冤得雪的人脸上那掩不住的心酸与欢喜,念及更多的人却等不到洗刷冤屈就悲惨死在重刑之下,不由地为之动容,最终忍不住与她“同流合污”起来。   “愿与君一起,还这天下清明。”   迎岚回以微微一笑,拿出了这几年费尽心力整理出的断案心得。   郭扎看过之后如获至宝,令人将之整理成册,在取得她同意之后当即付之印刷,大理寺的成员人手一份,但是否推广至全国他却犹豫了。   这样的探案宝典若是在地方官员的手里发扬光大还好,若是落入恶人之手照着犯案,必将引起祸事。   “岂可因噎废食?”   迎岚简单的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顾虑,两人合计了一番写了封奏折给新宁帝,魏迁自登上皇位之后便展现出革新进取的姿态,上奏的一个是倚重的老臣,一个是十分看好的年轻臣子,自然没有不应的。   十七岁这一年,迎岚晋为大理寺少卿,大周朝也是自这一年开始断案方式为之一变,冤假错案大幅度减少,但郭扎一开始担忧的事情也果然成真。   如今大周朝的官员大多是科举出身,而会读书不代表会做官,有人将迎岚的《断案集》奉为瑰宝,有人却不屑一顾。   新宁五年,安陵县内连续发生数起杀人案件,其犯案手法极度谨慎,现场被打扫得几乎没有可参考的痕迹。   迎岚亲自出马解决了此桩连环杀人案,等犯人伏法之后竟查到他之所以之前能逃脱嫌疑,竟然是因为安陵县令在上任途中大意地将这本《断案集》遗落在客栈里。   消息传出后安陵县令自然免不了被问责,而迎岚这个创作推广人甚至是郭扎都受到了牵连,遭到了群臣的弹劾。   两人行事倒也简单,将近两年的破案率往上一报,再有百姓自发献上万人书,大肆夸赞皇帝任用贤能,为百姓请命洗冤,皇帝的龙屁被拍舒服了,这次政敌的攻歼轻易就化解了。   郭扎这边才松了一口气,转头迎岚又向皇帝提出将司法从行政之中独立出来,单独成立一个专门的办案部门。   不过这一次任迎岚舌灿莲花,新宁帝被说得十分心动却也没有同意,毕竟其中涉及的东西太多,即便他是皇帝也不是轻易可以动的。   迎岚也不气馁,暗地里派人接触了不少在科举上不是那么出色,但对断案十分敏锐的学子,使法将其送到各个地方做副手,以备将来事成之时有人可用。   不久迎岚正式加冠,经过《断案集》泄漏一事,如今京中谁人不知这位新宁帝登基第一年的状元简在帝心?即便伍家没有大肆操办,前来送礼贺喜的人仍旧络绎不绝,差点没把他们家小小的院子给挤爆了。   头发盘成发髻戴上素冠,迎岚算算自己到这方小世界也有十二年了,可惜因为“子昂”一名曾在湖原寺被尚绍元叫破,她遗憾地不能用之作字,而是由义祖父伍嘉德取字鹏云。   母亲孙红儿虽然也很遗憾,但她更在意女儿的安全,反过来劝慰她:“子昂在天有灵的话不会怨你的,你哥哥自小就疼爱你,他肯定希望你过得好。”   “我知道的。”迎岚没有告诉母亲,那个小孩儿已经带着她送予的功德转世,如今或许已经在这个世界安然长大。   “今日席间源平侯夫人与我说话,听着是有意将他家小女儿嫁予你。”逼退眼间的热意,孙红儿转而说另一件头痛的事。   “母亲回绝了就是。”迎岚不甚在意地道。   “我当然是婉拒了,只是源平侯夫人的脸色不太好。”孙红儿忙道,她这个“儿子”实际上是女儿之身,若真为了掩人耳目娶人家小姑娘,岂不是误了别人一生?   她苦着脸道:“以前我尚可以说你年纪小,还未有成亲的打算,如今眼看你都及冠了,之后一年年的越来越大,再叫我寻什么借口才好?”   迎岚心想这也是一个问题,过了不久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伍鹏云便得了重病,不得不告病在家,其母四处求医问药,就连皇帝都听闻了此事,赐下太医为其医治。   可惜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院判也查不出她究竟得了什么病,眼看她的身体一日虚弱过一日,众人都在感叹天妒英才的时候,伍府外突然来了个仙风道骨的道士说能救她。   这时候伍家三人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不顾道士来历不明将他请回家中,并按他的要求开设祭坛、供上三牲六畜由他施法。   连续几天伍家上空都飘荡着凫凫的香火轻烟,周围得知此事的人对着他们家的大门指指点点,而迎岚的身体没有丝毫起色,众人都道他们被假道士骗了。   然而到了第七天,□□的天上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直接劈到了迎岚的房中,昏迷了近十天的青年突然醒了过来,还精神奕奕的丝毫没有虚弱的样子。   伍府的大门敞开,门里门外的人亲眼见到那青衣白发的道士骤然消失在众人面前,空中只留下一句:“许尔寿六十,荡天下奸邪,孤洁此身,百无禁忌。”   伍鹏云为神仙所救的故事不径而走,很快就闹得京城沸沸扬扬,宫中的皇帝都被吸引到伍府亲自观看“神仙”作过法的祭台。   可惜当他问起伍少卿时,迎岚表示自己一直昏昏沉沉如在梦中,伍家主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之后按照众人提供的画像找了几年也没找到那位失去踪迹的神仙,反倒冒出几个骗子被迎岚拆穿了骗人的把戏。   差点被骗子耍得团团转的皇帝这才作罢,遗憾地感叹自己没有仙缘。   因为“神仙”批语而得以逃脱婚事的迎岚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心想以后在这种小世界还是少用神仙把戏才好,不然一不小心把皇帝带到沟里去了,弄出个无心政事、一心求道可就完蛋了。   意外之喜是皇帝占用了伍府,将其改建成了仙踪观,另外赐下一座更大的、更豪华的府邸给迎岚作为补偿,她无语了片刻,欣然受了。   在这个时代神迹的力量大到无法想像,迎岚本是为了避免婚事才弄出这么一通,谁料反倒为她在朝中铺平了道路。   皇帝对于这个神仙都要施法救治的臣子无比信任,迎岚原本以为至少要花十几二十年才能得到实施机会的司法独立提案,居然当年就被他抗着压力给通过了。   有这等好事迎岚当然不会拒绝了,不过她只是想让平民百姓的日子好过点,不想玩完这位难得的明君的江山,做事情的时候小心地尽量不去触动权贵的利益。   实在避不开的她从来不硬刚,暗地里多的是手段斩断他们伸得太长的手脚,不想这倒反而印证了她有神仙相护的传言,再也没有人敢对着她下手。   对于全力支持她的皇帝迎岚也投桃报李,从新宁六年开始,先是有百姓献上了高产量的土豆和红薯,又有人种出了高产量的水稻,百姓才足食不久,又有人献上可织衣可保暖的棉花。   百姓丰衣足食之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什么水泥肥皂,什么玻璃电灯,各种各样的发明创造丰富了人们的物质生活,短短十年时间整个大周朝就大变了一个模样。   文人们把新宁帝夸成了花,说他受到了上天的偏爱,是古往今来真正的明君天子。   皇帝自然是高兴得不要不要的,不过他面上虽然受用,心里却认为大周的这些气象都是因为他有一个有神仙护体的臣子。   这时候迎岚足足花十年的时间,终于创立出独立于行政以外的司法司,还没歇两天,又上奏说要修订律法。   新宁帝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国家飞速发展,他也发现许多律法已经不适应现在。   迎岚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修订律法之路,最后出来的律法与其说是“修订”,不如说是“建立”,这部大周律涉及到人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被称为史上第一部 最完善的法律。   之后的一生迎岚都在抓捕审判犯罪分子,大周朝有她在的期间破案率奇高,甚至犯罪率都下降不少。   伍嘉德两夫妻经历了丧子之痛,晚年却收养了一个孝顺的义女,一个出自息的义孙,两人享了三十来年的福才离世。   孙红儿在儿女的奉养下一直活到了八十三岁才含笑而逝,而迎岚也在如当初神仙断言的六十年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78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   迎岚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床上,耳边听到一阵极力压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就那样躺着,先读取了分魂的记忆。   这一世她叫作楚迎岚,是云城富豪之一楚景胜的长女。   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也是一个新旧思想碰撞的年代,旧的是楚迎岚这个封建糟粕的妻子,新的是她曾出国留学三年、追求自由恋爱的丈夫。   七年前刚年满十六岁的楚迎岚由父母作主,嫁给了自小有着婚约的庄家长子庄元化,结束了无忧无虑的富家大小姐生活,开始了痛苦婚姻。   楚迎岚自小是按旧时小姐的方式教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读的是三从四德,学的是针线女红,十几年时间里只见过高高的院子上面那一片小小的天空。   从小到大做出唯一出格的事,只有五岁那年娘亲为她裹脚,因为太痛苦被她哭闹着逃避了。   而庄元化自小读的是西式学校,追求的是自由和浪漫,自诩为“进步青年”,根本看不上他嘴里的“封建余毒”的未婚妻。   可是楚家和庄家是世交,两家的生意也多有合作的地方,父亲庄俊才绝不容许他悔婚,坏了两家的交情,进而影响到自家的生意。   庄元化反抗不了身为大家长的父亲,只好把气撒在妻子身上,自从成亲之后,他便从来没有进过楚迎岚的房,见面也是横眉冷对,甚至常常直言冷斥她是土包子。   楚迎岚的思想已经完全被自小灌输的观念束缚住,即使遭受了冷遇也没有抗争的念头,反倒听了婆婆孟雅素的话,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才留不住丈夫的心。   于是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对所谓的丈夫低声下气、百般讨好,可惜当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就算你划开胸膛将血淋淋的心捧到他面前也没有用。   近半年的时间里,楚迎岚遭尽了白眼,受尽了冷遇,终于心灰意冷,不再祈求丈夫的垂怜,改而张罗着为他纳妾。   不想她这一做法不但没有讨得庄元化的喜欢,反倒激怒了他,庄元化像发疯了一样把整个房间砸得稀烂,嘴里喊着自己快窒息了,在这个家里再也呆不下去了。   楚迎岚被吓傻了,脑子里只有三从四德的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丈夫厌恶,唯有独自坐在地上绝望地哭泣。   经历了这一遭事情,庄俊才夫妇也怕把长子逼疯了,只能无奈地同意了庄元化出国留学,不过他们不认为是自己强加的婚姻迫得儿子离家远走,反将事情全怪罪到无辜的儿媳妇身上。   之后三年时间里,楚迎岚在这个家里得不到一点尊重,公公庄俊才完全无视了她,婆婆孟雅素想方设法地苛刻刁难,甚至小叔子和小姑子也对她冷嘲热讽,认为她配不上他们优秀的大哥。   楚迎岚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花一般的年纪却在这重重巨压下枯萎了,可她也是个傻的,每次回娘家都说过得好,从来不对家里诉苦抱怨。   即便母亲容晚秋看出了些不妥,但女儿不说,她还能凭猜测闹上门去?无奈她也只能叫女儿放宽心,等女婿回来赶紧要个孩子,有了依靠就好了。   对此楚迎岚也唯有心中苦笑,自从出嫁以后丈夫连碰她一下都不肯,她独自一人哪里生得出孩子来?只盼着他回来会有所改变吧,否则的话她迟早会被休回家里,到时候为了不丢家里的脸,她唯有自绝一条路可以走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四年,还不到五十岁的庄俊才突然中风病倒,嘴歪眼斜话都说不清楚。   庄家上下顿时乱成一团,次子庄元白当时才十三岁不能主持大局,孟雅素只好发电报将国外的长子招了回来。   庄元化这时其实已经完成学业有小三个月了,只过不他正和一个学妹打得火热,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有回国,听闻家里变故之后便依依惜别了学妹,匆匆买了船票登上返航的游轮。   飘洋过海又花去了一个多月时间,庄元化抵达时庄家的生意因为主事人倒下已经受到了很大影响,各商铺的掌柜纷纷上门找他拿主意。   可庄元化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是个万事不沾的大少爷,出国留学一遭学到的也是那些风花雪月,哪里懂得生意上的东西?他每天被各种事务搅得头昏脑涨,却还是理不出什么头绪。   这时母亲孟雅素给他出主意,叫他去求岳父帮忙,楚景胜能稳稳地掌控偌大的家业,能力手段都不凡,若是有他相助,绝对可以稳住庄家的生意。   庄楚两家关系向来都好,楚家伯父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庄元化没有多想,隔天便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不料楚景胜这次却没给他好脸色看,不但岔开了他求助的话,还提起了嫁到庄家的女儿,明里暗里地敲打。   庄元化心里顿时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本来他就看不上那个只懂得三从四德、木鱼一样的妻子,没想到她还跑到娘家告状。   他这可冤枉楚迎岚了,楚景胜能在这乱世之中坐稳家业,虽然女儿不说,但他岂看不出她日子不好过?这小子成婚不到半年便丢下妻子出国,一走就是三年多,显然是没把女儿放在心上。   楚景胜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他不是不疼爱女儿,只不过在他看来,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如果真的把出嫁的女儿接回来,以后也很难再配到良缘,说不定比庄家小子还不如。   所以他的想法是好生敲打一下女婿,叫他知道女儿也是有人撑腰的,以后对女儿好一些,两人把日子和和美美地过下去才好。   不过庄元化却不这样认为,他只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用尽平生力气忍住才没有当场变了脸色,不过楚景胜作为商场老狐狸怎么看不出他心里的愤恨?   他的脸色当即也淡了下来,心底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看这个世交家的孩子长相出众、学业有成,就轻易地把女儿嫁了过去,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想办法让女儿以后的日子好过点。   两人不欢而散,庄元化回到家中强撑了两个月,到底撑不下去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他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粗暴地和楚迎岚圆了房,之后哄着她回楚家求父亲。   楚迎岚是真傻,丝毫没有看出丈夫眼中的冰冷,还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第二天便拖着疼痛疲惫的身躯回了娘家。   楚景胜见女儿虽然面色依然不好,但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只当事情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便出手帮助女婿稳定了庄家的局势,还手把手教他怎么做生意。   之后两年多大约是楚迎岚嫁人以后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丈夫对她不再横眉冷对,虽然仍旧不太亲密,但有了之前的对比她已经很知足了。   婆婆也不再百般挑剔,甚至偶尔还会训斥对她态度不太恭敬的小叔子和小姑子,最让她高兴的莫过于嫁入庄家近七年,她终于有了身孕。   不过她有些烦恼,丈夫对于她怀孕这件事似乎并不喜悦,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敏感的她抓住了。   楚迎岚翻来覆去地想了几天都想不通,吞吞吐吐地和婆婆说了,孟雅素苦口婆心地将她哄住,只道孕妇就爱多思多想,叫她放宽心,否则对胎儿不好。   楚迎岚对于这个多年才求来的孩子无比看重,当即便被她吓到了,之后果然不敢多想,静下心来养胎,只当自己看错了。   转眼之间便过了一个多月,有孕在身三月有余的楚迎岚肚子已经微微显怀。   这一天她正在院子里满怀着喜悦为未出生的孩子缝制小衣服时,楚家的仆人突然来传了一个噩耗,父亲在去东县处理生意问题的路上遭了山匪,人抬回来时大夫已经说没救了,叫她回去见最后一面。   楚迎岚心神巨震,差点没有昏过去,好悬被丫环扶着才没有摔倒,当即派人给公公婆婆传信之后便匆匆往娘家赶,见到父亲的时候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只来得及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便睁着眼睛去了。   容晚秋眼看丈夫死不瞑目,心中一痛就晕了过去,她自从三十四岁生了小儿子之后便伤了根本,身体一直不大好,这次受了打击伤心过度,自此就缠绵于病榻连身都起不了。   楚家失了顶梁柱,只留下一个才十岁的稚子、一个病沉沉的主母和一个已经出嫁有孕在身的女儿,诺大的家业无人管束,很快便问题四起。   这时作为楚家女婿的庄元化及时伸出援手,帮助楚家稳定了生意,楚迎岚不知道他狼子野心,还对他万分感激,言道等日后弟弟长大了继承家业,必定会好好报答他这个好姐夫。   可惜才过了不到两个月时间,楚家的产业便全都换了主人,改姓庄了。 第79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2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楚迎岚正在伺候容晚秋吃药,娘亲病重、弟弟又还小,她放不下心,自从父亲出事之后便一直住在娘家,好在婆婆体贴,劝慰她勿伤了心神,多多顾好身体后便由着她,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何况庄元化原本是不愿意暂管楚家生意的,怕人说他惦记着岳家的产业,还是她自己开口求丈夫才为难地伸出援手,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改变主意?   报信的年叔见她不肯相信,急着叫她自己上街去看,楚家那些商铺都改了名,换成了庄家的标记。   见自家侍候了几十年的老仆说得信誓旦旦的,楚迎岚这才后怕起来,她甚至都等不及仆人套车,慌乱地冲到大街上,可等到她站在街中才迷茫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楚家有些什么产业。   还是半大孩子的弟弟找出来,带着她一家一家指出原本是自家的商铺,如今都换了招牌变成了庄记。   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弟弟丢了所有的产业,愧疚和被背叛的愤怒充斥在楚迎岚的胸口,她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飞奔到庄家。   她想要去质问庄元化为什么做出这种事,却正巧见到她的丈夫正和一个身着洋装的漂亮女子嘻笑打闹,脸上是她从来不曾见到过的开心笑容。   两人同时看到失魂落魄的她,停止了打闹,庄元化愉悦的表情瞬间化为冷凝,张嘴便是斥责:“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还说什么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大街上要饭的都比你体面!”   被当着陌生女人的面训斥,这人还疑似和丈夫有不轨的关系,若是以前楚迎岚早就啜泣着躲回房间了,可是今天她不想退,也不能退:“我楚家的商铺为什么全都改成了庄记?”   谁知庄元化却一点也没有被揭穿了所为的惊慌,反倒好整以暇地道:“那不是你求着我帮忙打理的吗?我将它们整合到一起,方便管理啊!”   “你、无耻!”楚迎岚被他的卑劣气到了,“我不需要你帮忙打理了,你把店铺招牌全都改回来!”   “你说叫我帮忙我就帮忙,你说不要我就听你的?”庄元化嘲笑道,“你把我庄元化当什么人了?你楚迎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你——”楚迎岚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腹中隐隐作痛。   “我?”庄元化冷笑道,“我从头到尾都不想娶你,我庄元化喜欢的是滢滢这样才貌双全、思想独立的女人,而不是你这样空有一张脸,却蠢笨如猪的木头人。”   “看着你死鱼眼一样,我吃饭都想作呕,做梦都会被吓醒。”见她被打击得摇摇欲坠,庄元化不但没有住口,反而更加恶毒地嘲讽她:“三年前我回国的时候就打算跟你离婚的,可是楚景胜竟然以庄家的生意威逼我对你好!”   “也是天道好轮回,楚景胜遭了报应被土匪活活打死,”庄元化说着放声大笑,“他之前用生意逼我,现在我就吞了他的生意,叫他死了都不得安生!”   原来当初他会突然跟自己圆房,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可笑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真心打动了他……   楚迎岚想起父亲临终前不肯闭上的眼睛,刹时间泪流满面,父亲到死都不放心他的妻子和儿女,可是她都做了什么?竟然轻信于人,葬送了父亲一辈子打拼下来的家业。   “三年来我都不得不与你们两父女虚与委蛇,好在以后都不需要了。”庄元化心疼地牵起身边女人的手,“就是委屈了我的滢滢,明明是我最心爱的人,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身边,还差点闹出误会离开我。”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他们这些逼迫你的人。”魏滢滢浅笑着回握住他的手,一脸娇羞地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你承诺了的,”庄元化惊喜地抱住她,“一辈子都不许反悔。”   “嗯,一辈子都不反悔。”魏滢滢羞涩地把头埋在他肩上,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男的英俊、女的美丽,好一副相亲相爱的画面。   可楚迎岚只觉得讽刺,这两人一个算计岳家的家产,一个插足别人的婚姻,哪里来的理直气壮?   “既然你当初你不愿意娶我,为什么不退婚?”楚迎岚冷冷地揭开了他虚伪的面目,“我楚迎岚又不是嫁不出去,我爹也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我,为什么不在成亲之前提出解除婚约?”   庄元化恼羞成怒:“如果不是楚景胜用生意要胁我爹,你以为我会娶你这个土包子?”   “我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楚迎岚感觉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是你们父子两个舍不得娶了我能得到的利益,是你们贪婪无耻。”   “你住口!”庄元化怒喝,“今天我就休了你,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你休不了我,”楚迎岚冷声道,“我侍奉公婆从未出错,如今又身怀有孕,没有犯七出之条,你要是无故休妻,我就登报痛斥你,叫云城的人都看到你们庄家无耻的嘴脸。”   “还有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楚迎岚看向吓得脸色发白,被庄元化保护着的魏滢滢,“只要我楚迎岚还在一天,你都别想踏庄家的大门,做妾都不行!”   “你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不等庄元化发怒,躲在院门外偷听了许久的庄玉怡忍不住跑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哥哥都说了不爱你了,还死皮赖脸地巴着他,我才不会认你这个嫂子呢,我的嫂子只有滢滢姐!”   “到底是谁不要脸?”楚迎岚冷笑,“骗婚在前,骗家产在后,比不要脸谁比得过你们庄家?”   “你胡说八道!”庄玉怡怒气冲冲地说,“明明是我们家的人都被你们楚家骗了,要是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当初就该求父亲,绝对不要你进门!”   “当谁稀罕你们庄家!”楚迎岚懒得与她攀扯,直直地看向庄元化,“只要你把楚家的产业还回来,我楚迎岚立刻自请下堂,以后与你庄元化一刀两断!”   随后她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不肯,那么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你的小情人永远都别想光明正大的跟着你,你不是真心爱她吗?难道连这点金钱都舍不得为她放弃?”   魏滢滢神色一动,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庄元化面上现出犹豫,既想跟爱人双宿双栖,又舍不得到了嘴里的楚家产业。   “元化,不要为了我为难。”魏滢滢一脸心疼地摸上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或许在知道你已经娶有妻子的时候我就应该默默地离开,也不会陷入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可能是我们今生无缘,往后余生我会用心向上天祈祷,希望来世能早点遇到你,君未娶、我未嫁,就是最美好的了。”   “不,滢滢,我不只要来生,今生今世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庄元化感觉心都要碎了,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捂在胸口,生怕他下一秒就要离开自己。   随后他眼神冰冷地看向楚迎岚:“你们楚家的产业我根本不稀罕,如果不是当初楚景胜逼我的话,我也不会想要报复,呆会我就把铺子全都交给你,你也要遵守诺言,自请下堂!”   “我楚迎岚说到做到!”楚迎岚斩钉截铁地道。   “我现在就安排人交接,你也去做准备吧!”庄元化说着就准备去叫人。   其实楚家店铺最值钱的客户资源和货源早就被他攒在手中了,把铺子还回去也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损失,只需要挨着楚家的店铺再重新开店就好了。   反倒是他们楚家失去了客源和货源,就算拿回去也支撑不下去,可惜这女人不懂,只知道要铺子,呵,真是蠢货!   “我不同意!”孟雅素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口,“我只认迎岚这一个儿媳,其他的女人别想踏进我庄家的大门。”   “娘!”庄元化急道,“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滢滢她……”   孟雅素一个眼刀飞过去打断了他的话,走过来亲热地拉起楚迎岚的手,连声关心她这些日子可吃得好睡得好,十足一个帖心婆婆的作派。   可楚迎岚只觉得心中发寒,到了这种时候,她可不认为这位冷待了她这么多年的婆婆是真心关怀她,只怕还是惦记着他们楚家的产业,不肯放手吧。   楚迎岚顿时感觉很无力,她真的能把属于弟弟的东西要回来吗?   而此时魏滢滢已经被孟雅素的话气得要离开,庄元化急得满头大汗地挽留,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院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身影,重重地将楚迎岚撞倒在地。   “都怪你这个坏女人!”庄元白气冲冲地指着她,“要是你气走了我的嫂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然而这时楚迎岚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的小腹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温热的液体沿着她的大腿流下来。   “救我——”   她虚弱地呼喊,然而视线模糊中,她只见到周边的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动一下。 第80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3   读取完记忆,迎岚有些不忍直视,这个小世界的分魂真是蠢得令人难受,陷入不幸的婚姻不想着自救不说,还各种跪舔把一颗心捧给别人践踏。   最后意识到被骗被背叛后脑子虽然清楚了,却尽出昏招,用那么幼稚的方法威胁庄家,别人只需要假意答应下来,暂时稳住你,一个怀孕的女人什么时候出点意外一尸两命还不是庄家人说了算?   就像孟雅素之后做的一样,不过楚迎岚最后应该是想明白了,可惜太晚了,如果不是弟弟楚文柏最后关头带着人闯进庄家将她救出来,怕是她也等不到自己过来就一命呜呼了,反倒省了自己的功夫。   可惜……   “别哭了。”迎岚缓缓地睁开眼睛,待适应了屋内地光线才看向床边一脸惊喜的少女。   “小姐,你醒啦!”少女见她想起身,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还体贴地在她背后垫了两个软枕,让她可以舒服地靠着。   从记忆里知道这姑娘名叫源源,是家中老仆年叔的孙女,自小就侍候在她身边,忠心十足,就是不怎么聪明。   迎岚指挥小丫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下润了润干涸的喉咙,这才问道:“少爷呢?”   “少爷在太太那边。”源源低着头回答,不敢看她的眼睛。   迎岚皱眉道:“是不是太太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源源吓了一跳,赶紧否认,不过她显然不擅长撒谎,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转个不停,一副心虚的样子。   “说实话!”迎岚用严厉的语气吓她,“再敢骗我,我就把你赶出去,以后都不要你侍候了。”   源源果然被她吓住,赶紧跪在地上,吞吞吐吐地答道:“少爷把小姐你救回来时闹得太厉害,太太那里没瞒过,听说了之后一口气厥了过去,医生看了说不大好。”   “扶我去看看。”迎岚说着就去掀被子。   “不行啊小姐!你才刚刚小产,不能……”源源赶紧去拦,急得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飞快地捂住嘴,一双大眼睛害怕地看着她,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迎岚之前没有感觉到身体里多的生命气息,早就知道楚迎岚盼了许久的那个孩子已经流掉了,她不但不难过,反而觉得十分轻松。   虽然母亲很伟大,但她可没有兴趣生孩子,掉了也好,不然她还得烦恼。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走几步路还是没问题的,”迎岚顺手扶着她的手臂坐了起来,吩咐道,“去取件斗篷给我遮住风。”   源源发觉自家小姐从醒来之后就变得强硬了许多,不敢再阻拦,听话地取来一件白色的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地才扶着她往太太的房间走去。   楚家住的是一幢三层的洋房,楼下是客厅、饭厅、厨房和佣人房,二楼是父亲楚景胜的书房、母亲容晚秋的休闲室,几间客房以及两人的卧室,楚家姐弟两人一起住在三楼,除了各自有间卧室外,还有楚文柏的书房。   以前他们一家是住在祖传的四合院的,这幢房子还是楚迎岚出嫁之后才修建的,楚父没有兄弟姐妹,楚家人口简单,所以给出嫁的女儿也留了房间。   所以迎岚所说的走几步路还真是没多远,楼上楼下的事而已。   不过这具身体因为缺乏活动,本来就比较娇弱,如今又小产伤了身,迎岚虽有一颗强悍的心,无奈受身体拖累,只能把大部分的重量都放在小姑娘的身上。   “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刚艰难地走到容晚秋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这样一句话,迎岚心中一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知道这是分魂的情绪,缓了好一会才将其压下去。   源源却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太太——”   屋内也传来少年压抑的低泣声:“娘——”   迎岚心里暗叹了一声,依靠着源源的身体走进去,对站在床尾的中年男子道:“辛苦你了,张医生。”   “楚小姐去见楚太太最后一面吧,”张医生见惯了生死,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绷着一张脸,道,“诸位请节哀,我就先告辞了。”   “你有心了,”迎岚客气之后吩咐道,“年叔去送一下张医生。”   张医生也没有推辞,年叔抹了一把泪送他下楼。   迎岚让源源扶她到母亲的床边坐下,察看了一下昏睡中的容晚秋的面色,又不动声色地替她把了一下脉,发现她的身体果然已经油尽灯枯,常规的医治手段已经没有用了,除非使用含有灵力的丹药。   可是她刚到这方小世界时就已经探查过,这里的天地间并没有灵力,所以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救治。   “姐姐,你怎么起来了?”楚文柏偷偷地背着人擦干眼泪,疏不知红通通的眼睛早就出卖了他,“医生说你需要卧床休息。”   迎岚见他明明很难过害怕,却强作镇定,心里怜惜他年纪小小的就要经历这么多事情,把他叫过来轻轻地搂住,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还躺得住?放心吧,我的身体养些日子就好。”   “倒是你,不要太过伤心了,姐姐身子虚,之后的事情都需要你来处理。”   楚文柏知道姐姐说的是娘亲的后事,顿时悲从中来,半跪在地上将头埋在她腿上,既不敢抬头,又贪恋这温暖,默默地依着以后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声地哭泣。   少年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衣服,迎岚沉默地任他发泄心中的情绪,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头。   “迎岚——文柏——”   过了许久,容晚秋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悲泣,她面容枯槁、眼神黯淡,身上萦绕着一股死气,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呼唤一双儿女。   “娘——”   迎岚唤王妈扶母亲半坐起来,又在她身后垫上软枕让她舒服些,然后和楚文柏一左一右地坐在她床边,一人拉着她一只手。   “好多年没有这样牵着你们了,”容晚秋温婉地笑着,看着一双儿女回忆起过往,“最后一次还是七年前,你不小心叫火钳烫了手,我拉着给你上药,文柏还是个小豆丁呢就跟姐姐吃醋,非要拉着我另一只手不可。”   “我记得,”迎岚轻笑道,“那时候我也是小孩子脾气,见弟弟来争也跟着一起争,两个人拉着娘转了好久,差点把娘转晕过去。”   “小孩子脾气好啊!”容晚秋感慨道,“娘现在就是后悔,以前不该全都听你爹的话拘着你,要是当初送你去学校读书,也不会害你被夫家嫌弃,甚至还累得你失去了孩子。”   “这不是你们的错,”迎岚摇摇头,道,“庄元化口口声声想要的是自由浪漫的爱情,说我是封建糟粕配不上他,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当年为什么不鼓起勇气反对这场包办婚姻?”   “无非是被他父亲庄俊才威胁,如果不娶我便要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赶他出门之类的。”   “他自己反抗不了掌握经济大权的父亲,就把气撒在我身上,抛弃了对家庭的责任和义务,整天对我冷言冷语,一离家就是三年多。”   “难道现在的人都是自由恋爱的吗?我听说许多家庭也是由父母作主的,怎么不见其他人都像他一样,明知道自己有妻子,还在外面招惹女人?”   “何况三年前庄元化的父亲中风,是爹出手相助才免了庄家败落,他却恩将仇报,在爹过世之后谋划我们楚家的财产。”   “这样人品低劣,我看不起他。”   容晚秋惊讶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原本娘还担心我和你爹都不在了,你们姐妹两以后该怎么办,现在见你这样,娘就放心了。”   “文柏,”容晚秋用力地握了握儿子的手,“娘走了以后,你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娘——”楚文柏再也忍不住,小少年大哭出声,“我不要你死,你不要离开我们——”   “傻孩子,”容晚秋宠溺地笑了笑,说道,“人迟早都会死的,娘只是先走一步,你爹一个人也挺寂寞的,我下去陪陪他。”   楚文柏哭着摇头,什么都听不进去。   “娘你放心,”迎岚见她的脸色急剧地变得灰暗,知道她时间快要用尽了,郑重地双手握住她的手承诺道,“我会照顾好弟弟,拿回我们楚家的产业,叫庄元化那些人遭到报应。”   “钱财乃身外之物,”容晚秋摇摇头,道,“只要你们姐弟俩好好的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文柏……”她吃力地唤着儿子,“你也是个大孩子了,以后记得要照顾姐姐啊……”   “娘你放心,我也会好好照顾姐姐、保护姐姐的。”楚文柏含泪答道。   “文柏从小就懂事,娘放心……”   容晚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儿女笑了笑,握着他们的十指无力地松开,她含着对他们的无尽担忧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第81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4   迎岚的身体很虚弱,在见了这个小世界的母亲最后一面之后便只能回房休养,容晚秋的丧事全由楚文柏在年叔的帮助下一手操办。   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少年表现出异常坚韧的一面,每天接人待物、为母守丧,还要关心卧病在床的姐姐,这般忙碌,却从没听他叫过一声苦。   相对于楚景胜的丧礼来说,容晚秋的丧礼冷清了许多,如今楚家的顶梁柱没了,女婿不但没有出手相帮,还直接夺走了楚家的产业,众人都知道楚家垮了。   这世上本来就是捧高踩低的,迎岚不在意,小少年楚文柏却难免伤感。   “以前每次举办宴会家里都是门庭若市,没想到爹才走了两个多月,往常亲亲热热的叔叔伯伯们连门都不肯登一下。”   “趋炎附势之徒,不见也罢。”迎岚抖开一张报纸,随意地安慰了一下小少年。   以前楚迎岚不爱看报纸,因为楚景胜订的全都是关于时事政治之类的,小姑娘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换了迎岚过来却不同,要了解这年代的现状,报纸是一个很好的途径,所以她又续上了订阅,还加订了许多以前楚家没买的,每天送上门的都有厚厚的一大摞。   通过这些报纸,迎岚了解了许多楚迎岚记忆中没有的东西,像云城表面上看上去很繁华,实际上在整个国家都支离破碎的现在,暗中潜藏着无限的危机。   占有这片土地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丰朝年末时因为领导人的决策失误,闭关锁国后导致整个国家的发展,落后于海外西方的另外几片土地上的国家。   辽阔土地和其中丰富的矿产受到觊觎,西方国家联合起来轰开了丰国的国门,百姓被奴役压榨,无数的珍宝流落海外。   国难当头平民的负担加重,受不了压迫的人们奋起反抗,丰朝在五年前被推翻,之后这片土地却并没有恢复平静,而是很快又陷入了军阀混战之中。   如今整片土地上军阀林立,山贼土匪横行,外国列强虎视眈眈,仿佛一个装满了炸药桶,只需要划燃一根柴就会炸成碎片。   “小姐、少爷,不好啦!”源源突然冲进了房间,“庄家派人来送休书,庄大少爷要休了小姐。”   昨天母亲才下葬,今天就叫人送休书过来,庄家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迎岚冷笑一声,道:“叫阿明给我连人带东西给我丢出去。”   楚家的下人并不多,负责做饭和打扫的王妈,看门和接待客人的年叔,两人都是家里服务了几十年的老人了。   阿明是楚景胜看他快饿死了,一时心软收养回来的孤儿,也不知道多大年纪,刚来楚家的时候瘦瘦小小,看着约摸五、六岁,如今快十五年过去,已经长成了高大健壮的小伙子。   以前小的时候就在楚家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活,后来长大了就跟在楚景胜身边帮着跑点腿,楚景胜也是有意栽培他,上次出门就留他在一家店里帮忙。   没想到楚景胜这一去就遇到了土匪,其他跟着的伙计伤亡惨重,他这一留下或许恰好逃过了一劫。   阿明可比庄元化这只白眼狼有良心得多,也是他最先发现楚家生意的变故,可惜楚迎岚对所谓的丈夫太没有防备心,印信之类的全部托付给他。   庄元化狼子野心早就防备着阿明这个楚景明的心腹,在发难之前用事情将他调走,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楚家的产业全被霸占了,阿明也没有离开,就在别墅里帮着做点杂事,这时听到庄家的人欺上门来,出去三两下就将人打走了。   “难道姐姐心里还惦记着庄元化?”楚文柏已经连姐夫都不肯叫了。   那天他带着人冲进庄家的时候,看到姐姐倒在血泊之中,而庄家的人全都站在那里看着,谁也没有去叫医生,他就知道这些人都盼着姐姐死。   楚文柏恨透了庄家的那些人,心里对自己发誓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是如果姐姐还对那个男人有感情,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看姐姐的样子像是会喜欢垃圾吗?”迎岚不客气地戳戳他的额头,道,“一封休书想打发我?没那么容易!”   “我要云城的人都看清庄元化的丑恶嘴脸,叫庄家人的无耻行径全部曝光出来。”   楚文柏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担忧道:“可是如今庄家霸占了我们的产业实力大增,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爹以前教过我,当弱小的时候暂时认输不丢脸,等到强大起来什么都可以讨回来。”   小少年握住她的手认真的承诺:“姐姐你放心,今天你受到的屈辱和痛苦,我迟早会叫庄家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姐姐相信你,”迎岚摸了摸他的脑袋,举着手中的报纸道,“不过我们可以先讨点利息。”   次日一则离婚启事便出现云城各大报纸上,说庄元化背信弃义,趁岳父身亡之后霸占岳家财产,在妻子怀孕之时带着情人登堂入室,害其小产,楚迎岚不堪忍受,现与其离婚,恩断义绝。   庄元化霸占岳家财产这事做得急切又粗糙,云城上层人物早就言论纷纷,容晚秋过世时庄家人都不曾登过门,不少人都在背后骂庄元化是白眼狼。   倒是他找情人害妻子小产这事还没什么人知道,事情一曝出来顿时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特别是一些小报,为了吸引眼球还专门为这则离婚启事写了些夸张的报道,其中曲折离奇的爱恨纠葛让人读得津津有味。   不过迎岚这招算得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骂庄元化的人固然很多,骂她的人其实也不少。   毕竟在这个年代她这种行为在许多人的眼里已经算“出格”了,作为一个女人登报与丈夫离婚,还把家里的丑事公布出来。   首先在报纸上骂起来的就是那些坚持男尊女卑的人,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在家里老实本分地呆着,闹到外面来简直难看。   还有一些进步青年里的激进分子,别看他们整天嫌弃旧式婚姻、旧式礼教,可是深究起来就会发现,他们认为自己是受了新式教育的有志青年,抛弃国内的太太理所当然,可遇到封建妻子反过来抛弃他们,心里就难受起来了。   骂得最狠的就有这些人,不过他们倒是没有自打嘴巴说两人离婚不对,只一个劲地说她是在诽谤,因为被抛弃而用这种方式报复,实在可恨。   对于这种言论迎岚一笑置之,有人要闭上眼睛、捂着耳朵,装瞎子、聋子,你与他争论是没有意义的,总归只要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和聋子”就好了。   确实也有许多真正有着新思想、有责任感的青年男女,对她怀抱着巨大的同情心,甚至还有人登门拜访,与她谈心。   喝了十来天自己开的药方,迎岚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她便没有拒绝,在三楼的休闲室分别见了几个人,有男有女,各有自己的精彩人生。   这些人见她气色好,都是十分欣慰的模样,对于她的作法表示鼓励和支持,还很佩服她的勇气。   迎岚喜欢这些可爱的人,他们有着赤诚的心,有强烈的家国情怀与责任担当,他们心痛自己满目疮痍的祖国,怀着满腔地热血想做些事情来改变。   不得不说与他们的谈话对于迎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以前她到小世界都是为了完成分魂的心愿好顺利将她们收回,而这一次,她是自己想为这片土地做一些事。   相对于迎岚这边的平静悠闲,庄元化自从那则离婚启事见报之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   首先是母亲孟雅素怒不可遏,她也是一个旧式女人,对于一个被休的女人不回家躲着一辈子都不出门,竟然还敢将这种丑事公诸于众的做法完全无法理解。   她当时就叫了人要打上楚家去,想着楚景胜都死了,留下楚文柏一个半大孩子,难道还挡得住什么?她非要骂得那个被休弃的贱人羞愧自尽不可!   庄元化可没有他母亲那么愚蠢,如今各大报社的记者都蹲在庄家门外,若是他们真的打上门去,闹出什么好歹来,还不知道被记者写成什么样子。   好说歹说劝住了母亲,庄元化才松了一口气,魏滢滢那边又闹着要去国外。   她回国有一年多了,在云城认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原本这些朋友都知道她和庄元化在谈恋爱,而庄元化还有一个旧式妻子,不过他们之前没什么人把那个封建糟粕放在心上,都支持和祝福他们。   但是在得知庄元化的妻子是在她面前小产的之后,他们看她的目光就变了,虽然有一部分人仍然支持他们,可更多的人却认为他们做的事情过分了。   特别是有几个人去拜访过楚迎岚之后,对于这位女士赞不绝口,夸她有思想、有见地,一点也不像传统的旧式女人。   情敌被夸成这样,魏滢滢自然就尴尬了。 第82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5   魏滢滢出身于乡绅家庭,却很幸运的遇到了开明的父亲,这才有机会从小就能上女子学校,没有早早地被嫁出去,而是在十六岁那年和哥哥们一起出国留学。   在那里她遇到了才华横溢的庄元化,两人一见倾心谈起了恋爱,两位兄长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庄元化已有妻室,她却是清楚的。   不过她从来没有把庄元化这个元配妻子放在心上,在她看来一个大字不识、只懂三从四德的土包子女人,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所以尽管庄元化因为家里的事先行回国,但之后的两年里他们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一封封情书传递着他们互相之间的思念和真情。   可是等到她好不容易完成学业回来,拒绝了父亲安排的婚事,千里迢迢地来到云城,却发现跟她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郎竟然和那个她看不上眼的女人有了亲密接触!   经过庄元化的解释她才知道,这全都是因为楚迎岚的父亲以元化哥家里的生意相要挟,逼他这么做的,并且承诺一定会找机会和那个女人离婚娶她,请求她等他两年。   看着情郎饱含愧疚和痛苦的脸,她强忍着心中的伤痛原谅了他,却第一次开始憎恨和嫉妒那个女人。   或许是上天对于拆散了他们这对有情人的惩罚,楚景则死在了土匪的手中,他曾经用来威胁庄元化的生意也全部落到了他的手里,楚迎岚肚子里那个让她如梗在喉的孩子也没了。   元化哥当着她的面写了休书,以后他就是一个自由的人,再也不用受封建婚姻的束缚,他们也可以如愿地结婚,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喜悦才来临十来天,形势一下就大反转。   那个女人明明懦弱无知,怎么突然敢登报离婚?还把流产这种事情大张旗鼓地说出去,她不知道羞耻的吗?最主要的是,她还不要脸地牵扯到自己!   撞倒她害得她小产的是庄元白,关她什么事?她只是恰好在场而已,但是就连她的朋友都不相信她,以为她流产是自己害的,甚至还因此疏远她。   魏滢滢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种冤枉,她要出国去找大哥和二哥,如果他们不收留自己,那么她就听父亲的话,回家嫁人好了。她在心里堵气地想。   “滢滢!”庄元化见到心上人在在收拾行李,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过去将行李箱盖住,“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魏滢滢眼中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当然是离开这里,我再也受不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了,她们都说我是凶手,是我害了你的孩子,再继续呆下去,我就要窒息死了。”   “不是的,”庄元化忙道,“我已经解释过了,那全都是意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有人相信吗?”魏滢滢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没有人相信与我无关,只是因为楚迎岚流产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所有人就都以为是我想进你们家门才谋害了她,人言可畏,没有人理会真相,他们都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   庄元化也知道她说得对,但是他不想她离开,他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人,怎么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关于她的消息只能从别人嘴里打听?   他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爱人,哀求她:“不要离开我,滢滢,求你了。”   魏滢滢何尝舍得走?这是她今生最爱的人,离开了他就像是把她的心活生生地挖出来一样,可是……   “现在我的名声已经坏透了,”她无助地把头埋在爱人的胸口,“如果再呆下去,我会被逼死的,你忍心见我死吗?”   “不,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庄元化既舍不得她走,更不想她被流言逼死,脑子里拼命地想,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连忙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从胸口推开,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我们说的话没人相信,如果是元白亲自承认是他做的不就可以了?”   “这——”魏滢滢迟疑道,“元白他肯吗?”   也难怪她会有顾虑,事情发生之后庄元白也被吓到了,这些天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出。   “本来就是他做的,只是说实话而已,”庄元化自信地道,“我会好好地与他说,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不小心撞了大嫂,没人会与一个孩子计较。”   听他说出“大嫂”两个字,魏滢滢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不好说什么,显得自己斤斤计较,便说出另一层担心:“就算元白愿意说出实情,你母亲也不会肯的,之前她就下了禁口令,叫我们说是楚迎岚自己不小心跌倒。”   庄元化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母亲向来护弟弟得紧,若是被她知道,肯定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以免坏了小儿子的名声。   “你看吧——”魏滢滢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若是我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大家都为难。”   “你就让我走吧,趁现在我们之间全是美好的回忆,就算以后我们不能在一起,这些珍贵的回忆也能让我支撑着活完下半辈子。”   庄元化听了心中大恸,再次用力将她拥进怀里,痛苦地说道:“我不要什么美好的回忆,不要分隔两地只能互相思念,我要你在我身边幸福快乐的活着,永远在我身边。”   “可是再这样继续留在你身边,我不能幸福快乐啊!”魏滢滢痛哭道。   “不会的!”庄元化下定决心道,“我们会幸福快乐的,母亲那边先瞒着,等元白坦承了之后,米已成炊她也没办法了。”   “但是她会恨我的!”魏滢滢无奈地说道,“如果你的母亲因为这件事而怨恨我,以后你夹在我们之间该有多为难啊!”   “傻滢滢,你真是太善良了,”庄元化怜爱地抚着她的头发,“这一切本来就不关你的事,都是楚迎岚那个女人惹出来的,母亲就算是恨也该恨她。”   “那……好吧……”魏滢滢迟疑地回抱住他,“元化,我好害怕啊……”   “不怕啊,”庄元化亲亲她的额头,安慰道,“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解决,只要你不要再离开我就好。”   “你以为我愿意离开你吗?”魏滢滢赌气地在他肩上轻轻捶了两下,“你不知道当我决定走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   “是我不好,滢滢多打几下消消气。”庄元化抓住她的手腕,作势往自己胸口打,却被她赶紧挣脱了去。   “你这人,”魏滢滢瞪着他,“谁要打你?”   “哈哈——”庄元化大笑,“我就知道我的滢滢舍不得!”   “胡说八道!谁舍不得你了,看我不打痛你!”魏滢滢气急败坏地握起小拳头往他胸口就捶,但是那力气跟猫抓的差不多。   惹得庄元化又是一阵大笑,两人对视一眼,又一齐笑起来。   之后庄元化果然说服了弟弟当众承认了是他“不小心”撞倒了楚迎岚,才会害得她小产,也如他预料的一般,因为庄元白年龄小,众人都不好责怪他,甚至还有人赞赏他这种勇于认错的精神。   事情是上了报的,迎岚当然很快便知道了,她明白自己就算说出他是故意的,这时候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还会埋怨她不依不饶——只是一个小孩子无心犯下的过失,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这就是人性,即便她是受害者,一旦纠缠太过,反而会招来指责,怪她不肯放过加害者。   迎岚心中冷笑,庄元化他们想推出弟弟洗白自己,没那么容易!   她叫来阿明吩咐了几句,又给了他两块大洋,道:“这件事办好了,有奖励。”   “不需要什么奖励,”阿明认真地说道,“我的命是老爷救的,小姐就算是要了我的命都可以,何况是办这么点小事?”   迎岚不置可否,挥手叫他去了。   没过两天,庄元白在与一群差不多的年龄的少年聚会时喝醉了酒,当众说出他撞倒楚迎岚是故意的,还口口声声地说她不配当自己的大嫂,他心中的大嫂只有滢滢姐。   他们聚会的地方是云城有名的梦萌馆,文化界的许多人都喜欢到这里用餐,一群少年郎吵吵闹闹的本来就惹人不喜,还听到了这般恶毒的发言,当即就有人去到他们包间斥责。   这些少年大多是云城的富家子弟、二代纨绔,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现在又都喝多了,两边厢便吵了起来,最后还演变成全武行,弄了个两败俱伤。   被打的当中就有云城知名的文人,他的一根笔杆子骂起人来能把人骂得当场自闭,第二天报纸上便出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庄元白酒醒之后已经知道闯下大祸,再一看报纸上骂他的那些话,小少年承受不住了,哭哭啼啼地跑去找母亲。   孟雅素一听自己小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把出馊主意的大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心里果然又恨起了迎岚,就连魏滢滢这个本来“无辜”的人也牵怒了。 第83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6   庄元白在梦萌馆当着众人说的话被曝出去,非但没有把魏滢滢洗白,反倒多搭了一个人进去。   虽说证明了魏滢滢的确没有害人小产,但是庄元白在大哥大嫂还没有离婚的情况下,就只认她这么一个嫂子,还为了她故意撞了真正的大嫂,第三者插足别人的家庭实捶了。   而且她在进门前就先笼络住了小叔子和小姑子,挑拨他们对付兄长的原配,心机女这一称号也牢牢地扣在她头上,甩都甩不掉。   魏滢滢心里气啊,好不容易使尽手段让庄元化主动把弟弟推出去给自己分散火力,没想到遇到了猪队友反而把她坑得更惨。   可是这一次她却不能闹着要走了,因为有人把关于她招惹有妇之夫的事,不知道被谁捅到了父亲那里去。   她爹虽然是一个难得的比较开明的乡绅,会一视同仁地送女儿和儿子一起上学、出国,但是女儿破坏他人的家庭却触到了他的底线了。   在了解事情真实无误之后,直接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钱以后自然不会给她寄了,并且不许她的两位兄长资助她,否则就和她一样离开魏家。   魏滢滢虽然在报纸上发表过几首风花雪月的诗,但所得的稿费根本不够维持她富裕的生活,收到断绝关系的信之后彻底慌了。   她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绝情,明明以前他宠爱自己有时候比两个哥哥还甚,却说断绝父女关系就断绝了,甚至没有留一点余地,直接在当地登报申明了。   楚迎岚那样的女人,即便没有她,元化哥哥也迟早会与她离婚的,她只是在不恰当的时间爱上了一个人,她有错吗?   “呜……”魏滢滢看完信后便一脸惨白地哭出声来,“元化哥哥,我爹不要我了,哥哥们也不理我,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发生了什么事?”庄元化虽然最近烦恼缠身,但对心爱的女人却总是柔情似水的,“不哭,不哭啊,见到你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有人把我们的事情捅到我爹那里了,”魏滢滢垂泪道,“我爹不问清红皂白,直接登报和我断绝关系,还不许哥哥他们与我联系,以后、以后我就没有家了……”   她白嫩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半侧着身子对着他,即便哭着仍然十分美丽的。   庄元化心中为她的美悸动,又怜惜她的遭遇,闻言忙道:“怎么会没有家?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父亲不要你、我要你,稍后我便去禀告母亲,请她为我们筹备婚事。”   “可是伯母会同意吗?”魏滢滢犹豫道,“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母亲那里你不必担心,安心地等着做我的新娘就好,”庄元化自信地说道,“我会给你一个全云城最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魏滢滢是我庄元化的妻子。”   “元化哥哥……”魏滢滢感动地倚进他的怀里,“遇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也一样,滢滢,”庄元化牵起她的手在唇边印下一吻,“不知道前世我做了多少好事,才有幸在今生遇见你。”   两人又你侬我侬了许久,庄元化才离开前去找母亲商量婚事,岂料他方一开口便招来了强烈的反对。   “我不同意!”孟雅素冷着一张脸道,“你想要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这个魏滢滢!”   “为什么啊?”庄元化不解地道,“娘之前不是已经同意过了,怎么如今倒反悔了?”   他说的是前岳父楚景胜刚过世不久,他已经着手吞掉楚家的生意,楚迎岚还傻傻地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他自觉胜券在握,便向母亲表明了心意。   孟雅素当时见楚家死了当家人,产业又落到儿子手中,眼看就要变成破落户,儿子说要休妻,(虽然儿子说的是离婚,但这在她看来不过是换了一个说辞而已),她自然没有不肯的。   至于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庄家又不是养不起,等生下来再把她打发走就是了。   不过她其实也不太看得上魏滢滢,孟雅素自己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喜欢也是像她一样遵从三从四德的儿媳,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女学生。   只不过见魏滢滢家世还不错,也算配得上她儿子,又对儿子一片痴心,最主要的是儿子喜欢,她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魏滢滢的名声已经坏了,娶这么一个儿媳妇回家,她以后出门交际应酬时岂不是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长子之所以会将小儿子推出来,还不是为了替她洗白名声,害得她的元白现在整天窝在家里,都不敢出去和朋友玩了。   还没过门就已经让长子重视她多过亲弟弟,若是真的将她娶回来,说不得以后她和儿女在家里的地位都得靠后站,这么一个搅家精她可不敢要。   孟雅素当然不能直接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表现得全为儿子着想,她说道:“现在你和她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如果娶了她,岂不是坐实了那些流言,你以后在众人面前如何做人?”   “只是一些流言而已,过一段时间自然就散了。”庄元化不以为然地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元化。”孟雅素苦口婆心地劝道,“为娘虽然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但以前跟在你爹身边也多少听了一些,这做生意的最重名声。”   “因为楚迎岚和楚家的那些事情,我们庄家的名声本来就已经受损,如今你应该做的是想想法子叫世人扭转对你的看法,而不是迫不及待地娶了魏滢滢。”   “流言这东西只要有其中一项被证实了,其他的也会被认定成事实,到时候别人都会将你当成恩将仇报的小人,影响到咱们庄家的生意可就不好了。”   庄元化听了不但没有产生触动,反而有些不悦,毕竟他心里清楚那些事他确实做了,母亲这么说就像是在指责他忘恩负义一样。   “娘亲你多虑了,”虽然不高兴,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庄元化不能冲她发火,不过面上却冷淡了几分,“只要我做生意品质好,价钱实在,以前怎么样,以后自然也会怎么样。”   “至于滢滢,无论你反对也好,同意也好,我是一定会娶她的,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心爱的人,我不可能辜负她。”   “你——”孟雅素被儿子的话气到了,“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你竟然这样和你的亲娘说话!”   “母亲!”庄元化嚯地站起来,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滢滢?”   “难道我说错了吗?”孟雅素气道,“她一个未婚的姑娘,不远千里来寻一个男人,不顾你已有妻室与你纠缠,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   “滢滢千里迢迢地来找我,是因为她真心爱我,我也是真心爱她,绝不会因此而看轻了她!”庄元化斩钉截铁地道,“况且当初若不是你和父亲不顾我的反对强迫我娶了楚迎岚,又怎么会害得我成了已婚之事,累得她名声受损?”   “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怪责我和你爹了?”孟雅素脸色难看地道。   “儿子不敢。”庄元化硬梆梆地说道。   不敢的意思是他心里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孟雅素气得眼前发黑,对魏滢滢这个勾引了儿子,还弄得她们母子失和的女人,现在已经是一丝好感都没有了。   “如果我坚决不许她进门呢?”孟雅素威胁道。   “那我只能搬出去住了,”庄元化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母亲容不下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请恕儿子不孝了。”   “你、你好——”孟雅素脸色一阵阵发青,恨不得冲到魏滢滢面前,划花那狐媚子的脸,但是儿子如此护着那个贱人,叫她一时半会也不敢动弹。   不过她是不可能真的叫他搬出去住的,如今庄家是长子当家,如果他搬出去了,岂不是与她这个做母亲的被扫地出门无异?   “只盼你日后不要后悔才好,”面对长子决然的眼神,孟雅素终究还是妥协了:“魏滢滢可以嫁进来,但是我如今年纪大的,操办你的婚事难免力不从心,还是你自己办吧!”   “自然不敢有劳母亲,”庄元化达成了目的,语气也软化下来,“娘辛苦生育了我们兄妹三个,又用心将我们教养长大,儿子心里永远都记得你的好,等我成婚以后,会和滢滢一起孝顺你的。”   孟雅素对此可半点也不相信,那贱人还没进门就已经引得长子全都偏向于她,亲娘和弟弟都不顾,以后进了门还得了?   不过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男人的喜爱哪里能长久的?就连她的丈夫庄俊才,当年向她父亲提亲的时候何等信誓旦旦,在她父亲死后还不是隔三岔五地往家里抬人?   只不过是她早有防范,庄家这才没有碍眼的庶子庶女出生,魏滢滢想跟她斗还嫩了点,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84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7   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快就知道了,庄家大公子将于两个月后举行盛大的婚礼。   庄元化不知道他那副迫不及待侧面证实了之前的流言,在他大张旗鼓地筹备婚事的时候,许多人对他已经打心底升起警惕。   做生意的为什么要讲究诚信?很简单,如果你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别人在与你打交道的时候就可以放心,因为你不会欺骗他。   而一个人若是被证实了人品低劣,像庄元化这样连对自己有过巨大帮助的岳父的遗产都要霸占,还和自己的弟弟、情人一起欺负自己的元配,那任何人跟他打交道都会情不自禁地从心底升起防备。   毕竟他对自己的恩人和发妻都如此绝情,他们这些只是普通相交的,还不是说坑就坑?   在庄元化没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庄家无论是与供货方、购货方或者是运输等等相关人员,在业务往来上都比以往困难了许多。   也不是说有心刁难,只是在合同上更加严格,在价格上更为细腻,也不像以前一样代垫费用之类的,一笔算一笔、清清楚楚,就怕什么时候被庄家反咬一口。   就像绑头发时用没有弹力的绳子和用橡皮筋的区别,倒也都能做到,不过直绳始终不如橡皮筋方便,庄家也没什么损失,但很难受就是了。   前夫再婚这种大事,迎岚当然也知道了,她收到消息时没什么表示,只在心里默默地打算等到婚礼时送这对渣男贱女一份“大礼”。   喝了半个月亲自开的药,迎岚的身体基本就恢复了七七八八,不过鉴于小少年楚文柏总是眼巴巴地瞅着她的小眼神,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坐满了一个月的小月子。   不过这期间她也没闲着,在确定阿明足够忠诚,并且脑子也挺灵活之后,派他悄悄地收集了一批生活苦难的人,先好吃好喝地养着身体留待后用。   楚家的商铺等产业虽然被庄元化霸占了,但楚景胜给一双儿女和夫人留下的现款有不少,足够她们娘仨富足地生活一辈子。   另外宅子也有好几处,其中最大的就是以前的旧居四合院,正好被她用来养着这些人。   身体彻底康复之后,迎岚便来到了记忆中曾经的家,楚家人虽然好几年没有在此居住了,但毕竟是祖宅,每年都有按时维护,还派了两个老仆看守打扫,因此房屋并没有就此破败。   “小的按您的吩咐,共收容了五十三人,都是生活困难快要活不下去的,大多数孤身一人,少数家里还有人的已经安置好。其中男人三十七个,女人十六个,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二十九岁。”   阿明大致说了一下目前宅子里的情况,询问道:“小的现在就把他们叫出来给你过目?”   “叫来吧,”迎岚点点头,道,“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小的’,可以自称属下。”   “是,属下明白了。”阿明没有问原因,直接应下了。   迎岚最喜欢他的就是这种性格,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绝对服从,而且还忠诚可靠,脑子也足够聪明,是个十分完美的下属。   阿明很快便将所有的人都叫了出来,一群人稀稀拉拉地站着,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怎样的命运。   在场的人心里都很忐忑,毕竟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人好,白吃白喝还教他们识字,甚至有些连家里人都一起养了,想想也知道这是打算把他们养好了有用处,而且多半是要命的。   不过尽管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也跟着那个叫阿明的男人来了,谁叫他们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呢?   家里还有人的认为,拿他们的命给家里人换条活路也挺划算的,而全家只剩一个人的则觉得反正都是死,临死前能吃好喝好也算赚了。   就算是以后为此丢了性命,他们也不会后悔,反正怎么也比饿死强,那种肚子里火烧火燎恨不得把自己都嚼了咽下去的滋味,足以把大多数人逼得不顾后果。   “现在我对你们下达第一个命令,”迎岚在众人略带不安的眼神中开了口,“所有人在我面前站成三队,从前往后按高矮顺序排好,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   听见她的话后,有人迅速地找准位置,也有人茫然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十分简单的指令,他们听后却足足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勉强做到。   没有人做要求,但五十几个人却很自觉地男女各自分开,最后的结果是女人单独一列,男人分成两列。   迎岚一直看着他们行动,等他们全部站好安静下来之后,才走上前点出最先找准位置的六个人,四男两女,叫他们在最前面站成一排,然后吩咐其他人自行按高矮顺序站到他们身后。   大约经历了一次已经有些熟悉这种方式,这次众人速度快了些,不过两分钟三支队伍便分成了六支,女的每队八人,男的三个队伍九人,一个队伍十人。   “从今天开始,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就是你们的队长,之后的日子里我会对你们进行训练,一旦有人懒惰偷奸耍滑,或者不服从命令,一律赶出去!”   底下的人骚动了片刻,迎岚因为站在阿明特意搬来的凳子上,居高临下将众人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有几分满意,这些人听了她的话后没有人漏出失望的神色,应该是没有哪个打着摸鱼混日子来的。   “安静!”迎岚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以后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许说话,不许交头接耳,有疑问不解的喊报告,然后直接问我。”   她的声线偏柔,声音也不太,但是语气铿锵有力,话音才落低下的人便不敢再动,一时鸦鹊无声。   “报~告——”半晌才有人喊道,出声的是两个女队长之一,她不太习惯这种表达方式,语气迟疑。   迎岚点点头,道:“说。”   “我想问小姐,假如哪天我死了,我的家人会不会被赶出去?”   是个聪明的,从她的举动已经看出她要的就是他们卖命,没有再多作询问,而是直接问起后事。   迎岚心中赞许,面上却没有露出痕迹,道:“如果是只有一个人的,不幸丧命了我帮他收敛尸骨、操办后事,如果是有家人的,家人以后由我照顾。”   那女人得到承诺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坚毅,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就算拼去了这身性命也不怕。   又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队员喊了报告,得到允许之后期期艾艾地问道:“那如果是以后有了家人呢?”问完他脸上还红了一下。   周围人一片哄笑,碍于小姐之前的命令不敢开口取笑,但眼神中无不透露出揶揄——这小子是想媳妇了吧!毛长齐了吗?   迎岚一时也有些忍俊不禁,调笑道:“以后的家人也是家人,规矩是一样的,就算是还没进门,只是未婚妻,我也允许她享受你家人的待遇,开完会之后你可以去阿明那里登记。”   “没有未婚妻,”男人,或者说是男孩的脸顿时涨红,赶紧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这副样子惹得众人又是一片大笑,原本凝窒的气氛倒轻松了几分,迎岚又回答了几个问题,见他们都没有疑问了,交待了以后的安排和规矩。   如今她对这一群人的能力还不了解,便统一安排他们清晨做一些煅练身体的基础动作,先把身体素质提升上来。   之后上午上文化课,不需要觉得多高深,至少要认得字,理解别人说话的意思。   下午则先学习一些防身的技巧和攻击方式,然后学习枪支弹药之类的使用方法。   一群人见她居然还教他们识字,都懂了她不是单纯地将他们当成卖命的消耗品,而是真的打算有什么大用。   原本悬着的心慢慢地都放了下来,哪怕已经决定了豁出这条命去,但是被人重视和不被重视的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   只打算临死前混个好吃好喝的,都十分认真地学着,心态已经从卖命转换成为自己拼前程了,特别是之前提过问的那个少年,为了还不存在的媳妇学起来跟玩命似的。   为了家人准备作出牺牲的,这时候也不只单纯地想死了给家里人挣条活路了,虽然小姐承诺了会照顾他们,但是有机会自己亲自照顾当然还是自己来的好,并不是不相信小姐的承诺,而是可以和家人一起活下去,肯定是最好的了。   不过一群人虽然都很努力上进,但是每个人的天赋能力是不一样的,经过一个多月的统一学习之后,众人便显露出了区别。   有人认字学词特别快,别人用一个小时他只需要半个小时,有人学习武艺和枪支特别厉害,在互相切磋的时候胜多负少。   还有些人两样都学得好,而那些都学不好的就开始惴惴不安了。 第85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8   从混口饭吃,到在这里是可以挣前程的,这其中的转变迎岚付出了不少心力,在将优秀者分出来专门培训之后,其他人她并没有如他们以为的那样被放弃。   开玩笑,她现在多缺人啊,怎么可能把到手的人好吃好喝地养了这么久,再轻易地赶出去?况且他们又不是不努力,不过是受了天赋的限制而已。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用处,普通人自然也有普通人的用处,迎岚早就已经在心里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能力,周围的人自然不会没有注意到。   年叔和王妈虽然知道大小姐整天不在家,但不清楚她在做的事,倒是只认为她经历过婚姻的挫折后成长了,并且很欣慰她性格变得坚毅,处理条理清晰。   毕竟如今老爷和太太都不在了,小少爷年纪又还小,这个情况之下,还是一个能顶事的大小姐才能撑起楚家。   阿明从头到尾帮着迎岚张罗着这些事情,是最知道她的本事的,不过以前两人一个养在内宅,一个年少时在外院帮忙干活,长到十二三岁时就跟着楚景胜到处跑,根本不了解原来的楚迎岚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在见识过她的能力之后,感慨老爷竟然舍得把这么优秀的女儿嫁出去,换作是他怎么也要留在身边,而不是任她如同普通女人一样去到别人家受磋磨。   至于为什么大小姐这么厉害,却在庄家过得不如意?他只当她是不擅长应付内宅,才会明珠暗投,根本没去想过如今的大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小姐。   而楚文柏和姐姐的年纪相差太大,楚迎岚嫁人的时候他才三岁,对于她的印象只有温柔、话少,和对他很好这些,所以他是所有人中适应最良好的,还因为自己的问题总能在姐姐这里得到答案,很快化身成她的小迷弟。   学校的小伙伴说爸爸、哥哥,楚文柏就狂吹姐姐,有人不服气说他姐姐是弃妇,气得他跟人大打出手,几个学生都被叫了家长。   迎岚得知之后大大方方地去了学校,与对方家长好生辩论了一番现在的婚姻观、教育观,把一群人说得面红耳赤,又顺手修理了一个说不过就想动手的学生爸爸,成功地被全校师生及家长划入了惹不起的行列。   从此之后楚文柏彻底被折服,以前还自诩为小男子汉,要努力长大保护姐姐,现在却变成了姐姐的小徒弟,每天在放学后跟着她学文习武。   不过若论了解,楚家最了解楚迎岚的不是她的父母,而是才十七岁的孔源源,她在七岁的时候就跟在大小姐身边侍候,无论是以前在闺中还是之后嫁去庄家,一直陪在她身边。   对于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孔源源最清楚不过,她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这么明显的变化都发现不了。   如果不是小姐的口味和小习惯与以前差不多,一些只有她们主仆两个知道的往事她也答得上,她都要怀疑小姐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不过正因为这样,她才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姐就是小姐,但是小姐又不像小姐。   孔源源不敢向任何人包括爷爷吐露自己的疑惑,自己纠结得脑子都要打结了。   还是迎岚见小姑娘频频走神,在她吞吞吐吐的疑问当中,给了一个她能接受的说辞。   “之前我濒死的时候恍惚中见到了一个人,她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等我醒来之后便知道了许多东西,我也不知道那是谁,甚至看不清她的长相身形。”   迎岚这话也算不得说谎,楚迎岚在小产的时候的确差点就死了,而她也为了与分魂融合,的确在她额间点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孔源源几乎立即就接受了她的说法,“小姐遇到的应该是仙人吧!”   这时候的人还挺信神鬼之说的,而孔源源也不例外,之前发现小姐身上的不对劲时,她甚至一度想过要请人来驱邪。   如果不是见小姐口味没变,以前的事情也都记得,说不定她都已经实施了。   “一定是上天发现了小姐受的委屈,怜惜您心善所以降下神迹!”孔源源不用她说已经自己脑补了一堆前因后果,急吼吼地嚷着要去拜神还愿,感谢神仙怜悯。   迎岚笑眯眯地任她去折腾,也没有提醒她说还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大发善心,会垂怜帮助一介凡人,她自己就已经决定了要把云城内外的道观都拜一遍。   而这边庄元化的婚已经礼如期举行,如他对魏滢滢承诺的一样,这场婚礼十分盛大,基本上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受邀出席。   婚礼开始之后,城中最大的泗景饭店周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毕竟整座城市位于顶尖的人物都聚集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谁也无法承担后果。   庄元化终于如愿地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自然是春风得意,魏滢滢多年的期盼成真,全程下来更是笑容满面,幸福感满满地从她身上溢出来。   不过等宾客散尽,两人进洞房之后却尴尬了,庄元化看着美丽的妻子心里火热,可是他的身体却一点也不配合,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依然十分“冷静”。   “可能是最近忙着准备婚礼的事,太疲惫了。”面对新婚妻子疑惑的眼神,庄元化强忍住心中的狼狈,如此搪塞了过去。   虽然期待许久的婚礼没有圆满地划下句点,但这种事又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魏滢滢即便再幽怨,也只能咬牙认了。   两人躺在华丽的婚床上,背对着一夜无眠。   庄元化以为那只是一时的情况,不料之后他几次三番尝试,依旧毫无动静,他甚至遮掩面目,悄悄去寻了医治这方面问题颇有名气的大夫,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没问题怎么会雄风难振?庄元化觉得这个大夫可能是徒有虚名,依旧隐了身份,又去看了专治这方面的西医,岂料一通检查下来,折腾了他大半天,得出的结果依然是他各方面都很健康。   庄元化不死心,辗转到各地求医,甚至还出了一趟省,中医西医都看了不少,可惜结果还是那样。   这么折腾一番下来,庄元化快要被内心的措败感逼崩溃了,不过这时候一个好消息拯救了他,魏滢滢怀孕了。   两人在国外相识,那时候魏滢滢身边守着两位兄长,魏家哥哥虽然认可了庄元化,默许了两人谈恋爱,但是绝对不允许他们有身体方面的接触的。   之后庄元化回国,魏滢滢隔了两年找过来,发现情郎并没有如之前承诺的一般与妻子离婚,又惊讶又委屈,被庄元化放下身段哄了许久才答应等他两年。   不过她不蠢,名份未定的情况下坚定地守住了自己的身子,一直到前不久庄元化开始筹办婚礼,整个云城都知道了两人的婚事之后才答应了他的求欢。   所以虽然已经成婚一月有余,庄元化都找着各种借口不与她亲密接触,魏滢滢也没有怀疑过他是“不行”了,还真信了那些他胡扯的借口。   得知有孕在身,魏滢滢当然十分高兴,虽然她才刚刚二十岁,但在这个女人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的年代已经不算小了,就连丈夫自从结婚之后总是忙着不陪她的委屈都消散了。   庄元化更是欣喜若狂,如果他这莫名其妙的毛病一直好不了,那现在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就是他今生唯一的子嗣,得知消息后他这段时间的焦躁一下子就没有了。   不过因为前段时间的难言之隐,他推说自己事务繁忙不想回家面对妻子,如今不好马上闲下来,就打算缓缓地减少在外的时间。   不过心中定下来,他现在做起事来已经没了之前的烦躁,整日里喜气洋洋的,叫手下人好生惊奇。   妹妹庄玉怡和弟弟庄元白都很高兴她们喜欢的新嫂子有了小宝宝,就连中风躺在床上的父亲都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全家对这个消息反应最为冷淡的却是他们的母亲。   孟雅素本就不喜欢这个新儿媳,进门之前就挑拨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进门后也不尊重她,不像以前的楚迎岚一样晨昏定醒,事事请示于她以她为先。   现在知道魏滢滢才嫁进来一个月,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孟雅素只觉得丢死人了,一个姑娘家竟然在婚前就失了身,这不是淫妇是什么?   换作自己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她倒好,还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恨不得叫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庄家娶了个婚前失贞的贱人!   孟雅素第一次后悔起之前的决定,对比之下觉得还是楚迎岚这个儿媳妇好,虽然人木了一些,但是听她的话啊!   哪像这个魏滢滢,每天起床的时间比她这个当婆婆的还晚,成了亲还不安分,整天跑出去闲逛、喝贵得要死的咖啡,败家婆娘! 第86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9   混进重重守卫的泗景饭店里,并且在众人关注的焦点、身为新郎的庄元化的酒里下了令其终身不举的药,这是迎岚给在四合院里学习了两个月的手下的第一个考验。   结果十分喜人,五十三个人都参与了进去,大家分工合作,一些人负责收集讯息,一些人负责潜入,一些人负责动手,一些人负责接应,还有一些人负责出现意外情况时救援,从头到尾安排得明明白白。   迎岚审核了他们的计划,发现别说是下这种吃了当时没什么反应的药,就算把人当场毒死了,这些人也有很大概率全身而退,能在不需要她帮助的情况下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事成之后迎岚便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先花大价钱找门路购买了一批枪支弓单药,数量不多,仅仅够他们人手一支。   即便如此也几乎用去了父亲留下的现款一半有多,这片土地上如今的生产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像武qi这样的东西基本上全都需要从国外进口,因此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还常常买到的是别人淘汰下来的劣质产品。   迎岚千辛万苦买下的这批枪支的质量就不怎么样,于是她又购进了一些原材料,叫手下众人跟着她学习自行将其改进。   当然,在此之前她对众人包括阿明都下了暗示,保证他们绝对忠心于她,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不敢完全信任。   在这个乱世之中,一旦遭受背叛,丢的可能就是身家性命,她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做好准备,迎岚留了两个人保护弟弟楚文柏后便和一群人分散离开了云城,对外说的是出去旅游。   年叔等人以为她是因为庄元化再婚一事伤神,都支持她出去散散心。   倒是楚文柏年纪虽然小,却看得明明白白的,姐姐根本没有将那个男人放在眼里,这次离开多半是要搞什么大事,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感觉。   近几年当局政府名存实亡,各地军阀割据横征暴敛、混战不休,又有强敌入侵、列强压榨,导致民不聊生、国民困苦不堪,很多人为了生存被迫铤而走险,落草为寇,所以土匪越来越多,匪患越来越严重。   云城地处平原,但所在的省却四面环山,是这片土地上匪患最严重的几个省份之一。   东县外的丰石山上就盘踞着一帮土匪,一开始人数不多,只有五六十个,但是前些年里,年年有人来绞匪,却年年都没有成功过。   一是因为丰石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二是因为山上的土匪多是周边的村子的人,他们不仅不抢这些村子,有时候还给予保护,因此总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这帮人还懂得涸泽而渔的道理,穷人从山下经过是不会被抢的,富人被拦住的话只需要给一些钱,也能买个平安。   能花钱买平安,有钱人就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被抢后就不愿意报官,慢慢地这几年就没人再来绞匪了,如今已经发展到约莫两百多个。   楚景胜就是在这里被击中胸口要害,勉强撑着回到家,却最终不治丢了性命。   并不是他不懂其中的规矩强出头,因为在东县有生意,他每年都要从这里经过两三次,每次都是花钱买平安。   不想这一次明明交了买路钱,对方却不守“诚信”,仍旧对他动了手,这其中说没猫腻谁会相信?   迎岚带着人手在附近潜伏了一个月,甚至还冒充送粮的进去探查了两次,将土匪窝摸得透透的,这才在一天夜晚发了难。   两百多个土匪大多吃了掺了药的饭菜被药倒,少数几个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吃饭的也没什么抵抗力地被抓住,然后所有人被五花大绑拖到山寨门口。   清醒的人当中有个是山寨的三大首领之一,他见寨里的人都落到了这群人的手中,自知难以幸免,也不求饶,而是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我们兄弟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就算死也叫我们做个明白鬼。”   迎岚不理会他,冷声下令:“全部弄醒。”   手下人听后点燃几块碳饼一样的东西,用火钳夹着绕着昏迷的土匪走了一圈,难以形容的恶心味道将所有人都熏醒。   有幸没有被迷晕的几个人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敌方的人都戴了口罩掩住口鼻,之前还以为他们是怕被认出本来面目,其实人家是为了防臭的!   特么的给他们也戴上一个啊!就算是不给,提醒一声他们屏住呼吸也好啊!土匪就不是人吗?   山风很快将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吹散,众土匪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捆得死死的,下意识地就想挣扎,结果又发现自己全身酸软无力,要动弹一下都难。   等所有人都清醒了,迎岚俯视着一群人发问了:“四个多月前,云城楚记的大老板楚景胜从丰石山下经过,照你们的规矩给了买路钱,胸口却被你们的人打了一枪,我想知道,是谁动的手,谁下的令?”   这时臭味散尽,他们都已经摘了口罩,土匪们见放倒他们的头领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心中却不敢轻视,不过有些人却觉得很冤。   “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山寨的大首领石勇男这时候一点也不勇,虚弱地说道,“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我们丰石山的人做事情向来讲规矩,只谋财、不害命,如果我们当真做出这种事,谁还敢信我们?这种断自己财路的事情我们是万万不会做的。”   “我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是查清了的。”迎岚居高临下,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我是来报仇,不是结仇,如果与此事相关的人自己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不动寨子里的其他人。”   大约两分钟过去,没有人出声承认,迎岚并不意外,只挑了挑眉,说道:“看来所谓的兄弟义气果然只是一句空话,死自己还是所有人一起死,你们已经做了选择。”   说罢她右手一挥就要下令,却被一个人给打断了。   “等等!”那个没有被迷晕,却因为拉肚子手软脚软活生生被擒的三首领,高声叫住了她的动作,“这件事是我干的,还请姑娘信守承诺,放了我寨中的兄弟们。”   “周安宜!”石勇男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安宜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道:“对不起,勇哥。”   “你——”石勇男气结,连声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逼迫?这只谋财、不杀人的主意不是你给大家伙出的吗?也是你说绝对不可以为了一时的那个什么利益,断送了长久的财路。”   “这些都是你叫大家伙做的,怎么会自己先打破规矩呢?肯定是有人拿住了你的软肋逼你做的,对不对?”   “没有人逼我,”周安宜冷淡地说道,“我就是想多抢点钱,退出山寨回家娶妻好生过日子,我厌了,不想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   “你想走?”石勇男先是一怔,随后怒道,“你想走跟我说啊!我把我那份钱都给你就是了,够你娶十个八个媳妇了。”   周安宜身子颤了颤,半晌才咬牙说道:“我怕你不放我走,别忘了,当初是你们将我绑上山来的。”   石勇男一时如遭雷击,僵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迎岚看完了这出兄弟情深的戏,对身旁的阿明吩咐道,“去,给我抓过来。”   阿明应了一声,大步走向周安宜,在石勇男慌乱的眼神中,将周安宜……前面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提到迎岚身前,用力掼到地下。   “把我当傻子吗?”迎岚嗤笑一声,扫了周安宜一眼,道,“你想帮人顶罪,还得问过我答不答应。”   “不,不是我,跟我没关系!”那个被抓出来的男人慌忙解释,拼了命地想往后挪,可惜药力还没有消散,半点也动弹不得。   土匪们再傻也知道真正做下这件事的人是谁,难以置信地纷纷指责——   “居然是你做的,王四,你害得我们好苦!”   “敢做不敢当,竟然想拖大家陪你一起死,真不要脸!”   “太过份了,大家兄弟一场,亏你也忍心。”   那王四在指责声中还在拼命解释说不是自己做的,可惜这时候已经没人相信了,有人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有人开始向迎岚求饶,各种声音吵吵闹闹地交织在一起,堪比平日里的集市。   迎岚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直到众土匪口干舌燥地渐渐消了声。   这时周安宜才出声祈求:“既然姑娘你已经找出了罪魁祸首,那么寨中的其他兄弟,还请姑娘信守诺言,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若不放又如何?”迎岚挑眉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抢劫得了整个车队?我看你们全都是帮凶。” 第87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0   “姑娘说得对,山寨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周安宜无奈道,“不过他们大多数人都罪不至死,还请姑娘网开一面。”   迎岚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吓得恨不能缩成一团的王四,道:“当天和你一起行动的人都有谁?”   “真、真的和我没关系,”王四哪里敢承认,哆哆嗦嗦地说道,“姑娘你找、找错人了,我、我胆子一向很、很小,怎么敢、敢杀人呢?”   “哟!还挺讲义气。”迎岚笑道。   “不、不敢,”王四可不敢把她的话当夸奖,继续否认道,“小的是真、真的什么都没做、做……”   “你知道讲义气的人通常有什么下场吗?”迎岚冷下脸,用聊天一样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说过一种刑罚的方式,将人四肢绑起来,倒吊在架子上,底下生一堆火,火不能大,也不能离人太近,就那么慢慢地烤着……”   “手艺好的人可以做到受刑的人还活着,烤的那一面肉却已经熟了,最先熟的是屁股,因为被烤的人都会挣扎,手上用力吊起上半身,最后就这处离火最近。”   “不过施刑的人其实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因为屁股肉多,又没有要害,可以多烤一些时间,多片几次肉。”   “一刀下去连皮带肉,外皮微焦,肉嫩嫩的还带一点血丝,吃起来……”   “我招!我招!”不等她继续形容,王四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大声喊叫,“是陆七叫我去的,一起的还有张二……”   他一口气点了六个人,完了之后放声大哭:“别烤我,我不好吃!呜呜呜……”   这次不等迎岚吩咐就有手下人过去将人提出来丢到她面前,几人没有争辩,都是一脸菜色。   “看来没冤枉你们。”迎岚看了他们一眼,说道。   “求姑娘给一个痛快。”出声的是陆七,方才她那一番话吓到的不只是王四,在场众人就没有不怕的,他们这些参与者更是害怕真的受到这样的刑罚,只求速死。   “是谁叫你去杀我爹的?”迎岚没有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开口问道。   陆七犹豫了一下,最终猛地一闭眼,大声喊道:“是我对不起你,二当家,来世我陆七做牛做马给你赔罪!”   被说出来的二当家顿时面如死灰,石勇男愤怒地看着他,就连周安宜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周安宜是后来被他们抢上山,本来打算敲诈他家里人的,岂料那时他爹已经死了两年,后娘早就把他当作眼中钉,自然不会出钱赎人,巴不得他死在土匪手里呢!   周安宜一气之下干脆投了匪,他读过书,点子多,给他们出主意赚了几大笔,这才被土匪们接纳做了三当家。   二当家却不一样,这山寨可以说是他和大当家石勇男一手建立的,他对山寨的感情非常深,任何对山寨有害的事情他都极力反对,有利的事情极力促成。   当初周安宜会成为三当家就是他带头提议的,山寨里只谋财、不害命的规矩也属他最拥护,谁能想到首次破坏这条规矩的竟然会是他?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安宜迟疑地问道。   “没有误会,”二当家叹了一口气,老实地承认了,“人是我下令杀的,有人出了一万大洋,叫我在四月十六那天拦下楚景胜的车队,先给我一半,事成之后再给我另一半。”   “一万大洋!”就连石勇男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别看他们土匪做的是无本买卖,可是兄弟们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整个山寨积累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一万个大洋,就是不知道什么人能这么大手笔花钱买命。   他不自觉地已经问出声来,二当家却出人意料地说道:“那人是谁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是通过书信往来,他从来没有露过面,不过事成之后我也收到了另一半钱。”   “是我对不起兄弟,对不起山寨,连累了大家我很愧疚,你们恨我、怨我是应该的,只求不要牵连我的家里人。”   迎岚突然说道:“你所谓的家里人,就是东县江九弄堂里的小红吧!”   “你、你早就知道了?”二当家原本惨白的脸变得更白,“人是我杀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求你不要怪罪到她身上,她只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小女人。”   “柔弱无依的小女人?”迎岚嗤笑,“柔弱无依的小女人会给你和买家牵线干杀人买命的勾当?柔弱无依的小女人会将你一个山寨的土匪耍得团团转?”   二当家本来心若死灰,闻言顿时一怔,问道:“你什么意思?”   迎岚懒得和他解释,对身旁的阿明挥了挥手,他立即上前一步,说道:“小红本名小桃红,是云城永平坊的头牌姑娘,她所谓巨富又破产的父亲,追债要卖她的债主全是假的,唯一真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上二当家绝望中隐含期待的眼神,他给出致命一击,“可惜父亲不是你,而是她的骈头。”   “不!不可能!”二当家爆发出绝望的嘶吼,“你们骗我,你们是在报复我,对,报复我,我杀了你爹,你肯定恨我恨得要死,但是你不想叫我死轻松了,所以骗我,想要我在痛苦中死去,骗我的,绝对骗我的。”   迎岚摇摇头,对阿明说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吧!”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静夜中很快传出八声枪响,包括已经先走一步的小桃红和她的骈头,这场复仇也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有罪魁祸首。   迎岚遥望云城的方向,心里淡淡地想:不急,庄家里已经被她埋下种子,会静静地按她的想法发芽壮大,直到彻底地毁了它,有些人不配拥有痛快,在痛苦绝望中挣扎才是他们应有的归路。   丰石山的土匪们在第二天陆陆续续地恢复了行动能力,不过手无寸铁的他们面对围着他们的五十来把枪,在其中一人表演了连发五枪将一个西瓜打得稀烂之后,即使有心报仇也不敢做些什么,更何况剩下的两个头领都没有报仇的想法。   二当家跟他们的感情固然很深,特别是石勇男,两人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但是事情的起因是他杀了别人的亲爹,人家姑娘来寻仇,能怪得了她?   而且那姑娘明明可以把他们所有人都干掉,却放过了他们,只杀了相关的人,他们再找她报仇也没有那个脸。   两人觉得他们的土匪生涯也差不多到头了,如今定下的规矩被他们自己人破坏,名声传遍了之后,以后再走之前的路只会越来越窄,可是叫他们像其他土匪一样杀人劫财他们又做不到。   先不说可能会引来围绞,以前没有军队攻进来不代表以后不会,在今天以前谁会想到,一个姑娘带了几十个人就把他们整个寨子端掉了?   就说良心上也过不去自己那关,特别是周安宜,他是读过书的人,知道礼仪廉耻,会做土匪也是一时之气,之后见众人听从他的意见,果然不再杀人,这才留了下来。   如果真叫他杀人劫财,可能他早就将军队引来,将这帮土匪灭个一干二净了。   两人商议了一通,提出了要见迎岚,很快就被同意了。   与一夜未眠显得十分憔悴的他们比起来,迎岚好吃好睡简直堪称容光焕发。   饶是平时大尔化之的石勇男也有一些局促,周安宜倒是好一些,文人嘛,不管心底有多慌得一批,面上还是能装点样子的。   “在下来是想问问姑娘,如今你大仇得报,又无意伤我们性命,可否让我们就此散去,我们可以发誓,以后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再当土匪。”   迎岚听了他的话直接回了三个字:“不可以。”   她如果只想报仇的话根本不用搞这么多事,土匪又不是宅男,总是要下山吃吃喝喝、抱抱姑娘的,在山下狙击这些人不轻松吗?做什么要千辛万苦地跑到土匪窝里来?   她又不是嗜杀的人,因为仇人杀了她爹,非要杀了对方全寨的人报仇!   “为什么?”周安宜一脸懵逼。   迎岚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们不当土匪,离开之后打算做什么?”   “我这些年也存了些钱,之后可以找个地方买几个铺面,以后靠收租生活。”周安宜老老实实地答道,没错,作为寨子里的三当家,他的想法就是这么朴实,躺着收钱就好。   “我也是,买点铺面再买点地,不用担心吊胆地过日子,挺好的。”石勇男笑得憨憨的,还和周安宜约定,“到时候我们就买在一起,互相之间串门也容易。”   “不是吧你们?”迎岚惊讶地看着他们,“不但想我放你们走,还想带着山寨里的钱?”   她看向旁边的阿明,不解地问道:“我看起来心地这么善良的吗?”   石勇男和周安宜两人脸上顿时僵住,是喔,忘了山寨已经被人端了,辛苦存下的钱,也不是他们的了…… 第88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1   石勇男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自己身无分文地离开山寨,悲惨地过着贫困的生活,他本来就是穷苦出身,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会落草为寇,自然知道现在这个世道,普通百姓的生活到底有多苦。   周安宜以前倒没过过苦日子,他家里原本小有资产,哪怕父亲过世之后后,继母视他为眼中钉,但他始终是家里大少爷,用度上的苛刻是不敢的。   不过俗话说,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走路?只这山寨里就有不少兄弟是苦出身,平时聊天难免会听到几嗓子,光这已经足以懂得贫民生活的艰难了,而想到这将是他以后的生活……   “大姐!您还缺小弟不?”石勇男还在纠结,周安宜已经“扑通”一声给跪了,“您老看我们怎么样?能打架、有谋略,还自带一群小小弟。”   “怎么?我看起来很老吗?”迎岚不高兴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周安宜赶紧否认,“大姐您是小的平生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得过您,如果真的有天仙的话,天仙也美不过您,小的这不是尊称嘛,尊称!”   这副狗腿的样子,把石勇男都看呆了,这还是他那个表面温和实际上自傲得很的小伙伴吗?   大当家内心的崩溃迎岚是不知道的,不过她本来就是这个打算,之前她就已经探查明白,这山寨中的人虽然干的是土匪行当,但是并没有那种满手血腥、残忍嗜杀之人,又都有实战能力,收来做小弟再适合不过了。   如今这人如此上道,她当然毫不客气地笑纳了,至于石勇男,小伙伴都“投敌”了,他自然也只能跟上。   迎岚对两人同样下了一番暗示令其忠心不二,就吩咐他们去安抚收编好山寨中的人。   “大姐,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周安宜临走前磨磨蹭蹭半天,终于大着胆子问道。   “说。”   “如果王四不肯招供,您真的会对他施展您描述的那个刑罚吗?”周安宜问完话,自己先打了一个寒颤,实在是这位新认的大姐描述得未免太细致了,那种残忍的刑罚仿佛就在他眼前发生一样。   迎岚嗤笑一声,道:“那小子一看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吓吓他肯定就招了,烤人?我还嫌隔应!”   “是是是,这也太隔应人了。”周安宜心中顿时一松,只是说出来吓人就好,如果大姐真的喜欢烤人,那他……以后就只能少往跟前凑了,还好并不是。   傻笑着从新认的大姐那里离开,周安宜与石勇男两人就去做山寨里的兄弟们的思想工作。   他们本就是山寨的首领,基本上大伙儿都听他们的,周安宜之前舍命救他们的义气也令人折服,这时候说要另拜山头,大多数人是没有意见的。   少数不太乐意跟女人混的,不过一听说他们离开可以,钱和武器是别想带的,立马就打了退堂鼓。   开玩笑,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没钱没防身之物,他们下山了难道回家种地去,继续受人盘剥,苦哈哈地过日子?   于是迎岚成功地收获了又一批手下,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许他们出门打劫,而是窝在山上训练,等所有人的战斗力都上了一个台阶之后,拉着他们将东县周围几个山头全部扫荡了个遍。   对于这些杀n人越货的土匪,迎岚的手段就没有那么温和了,山寨和山寨之间或者和军队之间战斗产生的伤亡不管,只要手中沾有无辜百姓鲜血的一律处死。   短短三个月时间,东县所有的土匪窝便全部悄无声息地落入了迎岚的手中,她手底下的人也从不到三百一下扩展到了近一千。   此时已经进入了腊月,纷飞的大雪掩住了这个比较偏僻的县城全部交通要道,对外通信只能依靠仅有的几部电话。   在控制了这些电话之后,迎岚于辞旧迎新之际,在外界无知无觉中掌控了整座东县,清除了原先管理层中满手血腥的家伙,剩余的人通通下了心理暗示。   于是等春暖花开,县外的人进来之后惊讶地发现,东县县长变成了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叫周安宜的人,不过因为副县长神神秘秘地暗示这位上面有人,这些能接触到县长的□□湖纷纷露出了“我懂了”的神色。   没有任何人怀疑新县长来路不正,毕竟许多熟面孔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虽然这其中少了不少原先认识的人,但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上任急吼吼地先将前任的人清理出去,换上自己心腹的也不是没见过。   就是这个叫周安宜的吃相未免难看了些,还有他们之前花了大价钱打通的关节现在全都白费了,心疼得窒息,表面上却只能嘻嘻哈哈地恭喜新县长上任,生怕神色间露出不满被他记恨。   周安宜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上了一个“小心眼”的标签,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乐得如此,谁叫大姐给他的任务是要让外界察觉不到东县的异常?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他记仇,敢得罪他的人就少了,他暴露的可能性也会降低许多。   在暗中拿下东县以后,迎岚并没有立即对外扩张的意思,带着堪堪两千人和只够养他们不到一年的财物去打地盘,跟找死也差不多了。   虽然经过她改良的武器可以说领先了整个世界,但是她自己因为缺材料都做不到人手一支,过早暴露出去,以她如今过于薄弱的根基,只会引来觊觎,更快地灭亡。   这个时候还是先苟住,将自己的根基发展壮大,等到不惧任何人的时候,来一波团战她也是不怕的。   之前的东县县长大肆捞钱,税收已经到了百姓难以承受的地步,可惜石头里是榨不出油来的,想要钱袋子满,还是得将石头先变成菜籽、花生才行。   迎岚脑子里多的是发展民生的方法,有前人的辛苦打下根基,她省却了研究的时间,直接叫人按方法种出高产量的粮种,并且强硬地推广更为科学的种植方式,第二年县里的粮食产量便翻了三倍有余。   原本被逼着种新粮还心有怨气的百姓,在见到沉甸甸的稻穗之后激动得无以复加,又得知税收不增反减,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收获都归自己,他们的余粮比往年多了近五倍!   得到实惠的百姓从此以后简直把新县长当神来看待,再有新的政策下来全都毫不犹豫地认真照做。   新县长说要开山采矿,男人们争相报名,得知人满了之后纷纷遗憾不已,虽然矿上的活计很累,但是伙食开得好不说,给的钱也多,每个月还能休两天假,遇到农忙的时候还可以回家干活,家里的活计不耽误还能挣工资,这等好事居然没轮到他们。   但紧接着新县长又开起了工厂,虽然工资没有矿上高,但也没有那么辛苦,百姓又是一轮争相报名的热潮,男人们很快都有了工作,可许多工厂还缺人。   新县长又鼓励女人们出来做工,这次响应得却没有那么快了,毕竟这年头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大人都去工作了,小孩谁带?   不过不等他们为难多久,新县长又在各个村子开办了小学,只要父母都在做工的,六岁以上的孩子可以免费入学!   这下许多女人也不用犹豫了,小孩平时有人管着,家里只要有老人做饭就可以了,最主要的是可以免费读书啊!   任何时候有文化的人都是受人尊敬的,只不过这年头平头百姓填饱肚子都困难,即便有心也无力送孩子去上学,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才是傻子呢!   就算有那目光短浅觉得读书没什么用的,等见到周围的邻居夫妻两人都上工,赚回的钱为家里添置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一颗心也不免蠢蠢欲动。   东县的基建就这般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期间也不是没人察觉到这里的动静,只不过在迎岚的巧妙操作之下,几方跟这边有联系的势力都以为新县长是其他势力的人。   而且到底只是一个偏远的山城,谁也没有重视这个地方,所以东县就这么悄悄地发展起来。   到第三年的时候,县里的物产已经在自足之后有了大量的剩余,迎岚派出几支商队,将这些产品以国外进口的名义销往其他各地,得来的钱购回大量的原材料,终于创办了自己的军工厂。   将脑中的各种武器绘成图纸,再交给这几年培养出来的人作为工头带着其他人生产,大量的枪、炮、军车甚至飞机之类在短短一年时间里被制造出来,迎岚遇到了第一个真正的问题——人手严重短缺。   东县原先的人口统共才不到三万人,壮年的还不到两万,虽然几年里她一直在暗中从其他地方招募人手,但相对各工厂和军队的的需求量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迎岚头疼的时候,军阀大混战开始了。 第89章 进步进年的封建妻12   各地军阀之间的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因为之前国内呈三方鼎立之势,互相牵制之下一直只是小规模的战斗,他们所在的S省基本上两三个月就会有哪里又打起来了。   只不过因为东县地处偏僻,此处的两百驻军算是被发配过来的,上头根本看不上他们,所以几年来都没被牵连。   此次的混战却从北往南蔓延到了全国,就连早就受到迎岚控制的东县驻军都被下令前往参战。   派谴到各地的间谍将消息传回来,她汇总分析后已经看明白这是国外势力准备入侵,选挑起战斗消耗国内的力量。   可惜那些军阀却看不懂,或者是知道了却因为手中的权利当作没看见,还一心地往人家身边凑,完全不顾民族的兴亡。   迎岚盘算了一下手中的东西,感觉可以搞事了,果断地带着明面上的两百人过去“参战”了,只不过他们到得比命令上的时间足足晚了一个月。   这时候交战的双方都已经打得半残了,就连大帅自己都满身的土,手臂上甚至还有擦伤,见到他们这队衣着整洁精神气十足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责问他们为何来得这么晚。   迎岚把手一摊,很无奈(无赖)地说,我们穷啊,没马只能走路来了,中途还不小心迷了路,可不就晚了。   大帅正要训斥没马不知道去富人家里“征用”,突然察觉不对劲,这说话的怎么是个女的?顿时气得大骂混帐,打仗呢怎么还把女人搞进军队里来,你们团长呢?   迎岚说团长在路上死了,我是团长的大姐,现在是新的团长。   大帅大骂胡闹,女人怎么能当团长?你给劳资立刻滚出去,要不然劳资一枪毙了你!   迎岚说好啊,你不让我当团长,我就当大帅好了,然后一枪把大帅毙了,倒霉的大帅至死都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死不瞑目地瞪大了眼睛。   大帅的手下也是一脸懵逼,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人端着枪齐齐指着,营帐外瞬间涌过来两三千人,虽然比他们人还少一些,但是在一个试图反抗的人被连枪打成筛子后,谁也不敢动弹了——ma的,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先进的武器?   顺手干掉了一个想要悄悄对她放冷枪的前大帅死忠,迎岚帅气地吹了一口枪口冒出的青烟,霸气地宣布:“以后这里就由我作主了。”   这场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政变就像儿戏一样落幕,结果就是迎岚手下激增到八千人,交战的对手也在第二天被她快速灭掉,当然对方剩下的兵也被她吞了,这时候她手中有了一支万人的军队,在这个乱世之下正式有了一席之地。   对于听惯了动辄几十万大军的人来说,这一万人马说起来似乎有些拿不出手,实际上如今这个形势下,已经是不小的一股势力,况且迎岚也没打算去和人硬刚,而是偷偷地跟在别人身后捡漏。   那些自封的大帅们出门打仗了,原本占领的地方要么无人驻守,要么只有极少的人,在她先进武器的压制下轻轻松松地就被收入掌中。   有些大帅压根没收到手下的人传信,收到的那些回援时再被干掉或者干脆被收归旗下,而且她还不是打的统一旗号,在A城说是B大帅的人,在B城说是C大帅的人……   这几年大帅太多了,经常有新的起来,旧的倒下,又因为是大乱战,所以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察觉是同一股势力在抄人后方。   迎岚要的就是猥琐发育,稳住、不浪,闷声发大财它不香吗?   当然,等到整个省全都是她的人,这个秘密就捂不住了,不过这时候也没有必要再捂了,牢牢控制了S省的她已经冉冉升起,成为了国内第四股势力。   其他三股势力都在警惕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楚大帅,迎岚却暂时停下了征战的步伐,命令手底下的人全力发展民生。   而她自己则带着一队人打算回阔别已久的云城,在东县五年,又在省内各地征战两年,算起来她已经走了有七年了。   上次拿下云城的时候还是阿明去的,弟弟楚文柏早在电话里报怨了她无数次,如今她这边会消停一断日子,正好回去看看他,同时去亲眼见证某些人的下场。   十七岁的楚文柏正在上中学,这几年局势动荡,学生们也不能安心上学,不时就有人因为家里的原因不得不退学离开。   等到军阀们大打出手的时候,甚至有段时间连课都停了,直到护国军(迎岚的军队)占领了云城,又颁下了一系列政策安定了人心,学校才跟着重新开课。   不过学校里的少年们免不了会八卦起这位传说中的楚大帅,不过八卦之所以是八卦,其中的信息九假一真,偏偏说的人敢说,听得人也敢信。   “这位楚大帅到底是哪里来的?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还把浦阳军都赶出省去了,未免太厉害了吧?”   “好像是原来浦阳军的,因为长官总是欺负他、压迫他,还强占了他的妻子,最后他不堪忍受,干脆杀了他自立门户,浦阳军也不是被他赶出去,而是都变成了他的手下。”   “我怎么听说楚大帅是个土匪,浦阳军的军官抢了他的未婚妻做小妾,这才被他干掉的?”   “胡说,楚大帅怎么可能是土匪,肯定是那些被他打败的人故意抹黑他!”   “说得对!土匪怎么可能给军队取名护国?要我说楚大帅应该是一位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不忍心见百姓受苦,这才挺身而出,将引起战乱的人赶了出去。”   “对对对,看新政策就知道,这位楚大帅才是真正地为民着想,真希望他能早日统一国家,爸爸妈妈也能过上安心日子。”   ……   同学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楚文柏在旁边听得尴尬癌都要犯了,他是知道这位“楚大帅”的真实身份的,每天还能通过无线电话和她聊天呢!   不过之前姐姐还不够强大,怕牵连到他不许他说出去,现在倒是没什么顾忌了,但是同窗都两年了,突然跑去跟人说你们说的楚大帅是我姐姐?很奇怪的好吧!   可是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啊?   “忧国忧民”、“心怀天下”是肯定的,姐姐一手打造的东县可是完全做到了百姓安居乐业!   土匪也能沾点边,毕竟姐姐收编了不少的土匪,勉强也算是一个土匪头子。   但是“被强占妻子”、“被强抢未婚妻”,这些梗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人不知道姐姐是女的吗?   “咦!”有同学突然发现楚文柏一直沉默着,奇怪地问道,“楚同学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没听过这位楚大帅的事迹吗?”   “呃,听过一点点,”楚文柏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最终忍不住透露,“不过我听说她是个女人……”   “哈哈——”不等他说完,一向和他不对付的应子安就大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楚大帅怎么可能是个女人?你不知道就直接说不知道,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影响大帅的声誉。”   “我说的是真的。”楚文柏不高兴了,这个应子安平时总喜欢跟他作对,他说东西是方的,他就非说是圆的,他说是红的,他就说是绿的……   行为太过幼稚,他一向都不爱搭理的,可是他现在嘲笑自己就算了,话里还隐隐有些看不起女人的意思,就很过份了。   女人怎么了?女人一样当大帅,就是身为女人的姐姐整整七年都不回家,在外面给你们顶着,才让你们有安稳日子过,还可以安心读书。   楚文柏都快气炸了,应子安还无知无觉地继续嘲讽:“女人还想当大帅,除非她丑得出奇,一回头就能吓煞千军那种,上了战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脸露出来就行了,敌人全部吓瘫在地上。”   “不过这种攻击后遗症太严重了,友军看到了肯定也全都被吓瘫了,到时候就只能靠她一个人打扫战场了,用十天十夜打扫完了才能蒙起脸,等友军缓一缓,哈哈——”   应子安胡乱编着,然后被自己编的场面逗笑了,前俯后仰的眼泪都下来了。   “应子安,我草泥马!”楚文柏当场炸了,上前就对着他面门来了一拳,之后他还不解气,将被他打懵了的少年按在地上又是一阵爆捶。   “诶诶诶!楚文柏你发什么疯?”连挨了五六下,应子安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赶紧挡住他行凶的手,“不就是顺着你的话想象了一下吗,做什么下手这么重?”   “叫你他M的胡说八道!”楚文柏听了更来气,换只手又给了他两拳。   应子安完全没搞懂自己哪里触了他的霉头,不过也被打出了火气,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如果不是被同学制止,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于是楚大帅威风凛凛地回到家里,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学校的老师叫了家长。 第90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3   是真的威风凛凛,这时候国内其他军阀们的主要代步工具还是战马,迎岚他们却是开着几十辆军车进城的。   前面两排身着深灰色军装的男兵小跑着开路,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拦在道路两旁,紧跟着一队身着白色军装,手持长枪的女兵。   整齐划一的正步,严肃端正的面容,一改印象中女子的柔弱形象,看得不少女人心潮澎湃,有生以来第一次懂得了女人也可以有另一种活法。   “看来下一次征兵会有不少女人来报名,大帅此招甚妙。”女兵队伍后面的第一辆军车上,楚明之(阿明)将底下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佩服地说道。   迎岚浅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她同样是一身白色军装,一头长发盘在军帽里,周身没有任何装饰,却绝对是在场的焦点。   “那是谁?为什么一个女人坐在第一辆车上,车子周围的人还端着枪像是在保护她?”   “是楚大帅的女人吧?没看到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个应该就是楚大帅。”   “诶?的确还有一个人耶,奇了怪了,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他,怎么楚大帅的气势还比不上他的女人呢?看起来像她的跟班一样。”   “嘘——小声点,敢说楚大帅的坏话,被人听到你还要不要命了?”   迎岚的五感有多强大,这些人自以为小声的议论其实都被她听在了耳中,她的视线在两个交头接耳的人身上一掠而过,吓得他们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车队缓慢地行驶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抵达楚家别墅,这时候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前来看热闹的人,见到他们停下的位置,顿时议论纷纷。   “这楚大帅居然跟楚家有关系,都是姓楚,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早知道提前来打好关系多好!”   “但是我听说楚家好像只剩下两姐弟了,姐姐是个弃妇,常年不在家里,弟弟才十几岁呢,怎么跟楚大帅扯上关系了?”有知道当年内情的人小声说道。   “你瞎说什么?”他身边的朋友赶紧扯住他,“当初是楚大小姐和庄家那小子离的婚,哪里是什么弃妇,分明是早就看出了那小子不好,你看庄家现在是什么景象?”   “你说的是,说的是。”那人自知失言,左右看看,见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才大松了一口气,这楚家可是跟楚大帅有关系,他在人家门口胡言乱语要是被人听到了报上去……想到这里他赶紧抹了一把冷汗。   “应该是远亲吧?”他的朋友知道轻重,顺势引开话题。   这时候车队除了迎岚之外的所有人都下了车,整齐划一地喊道:“恭迎大帅回府!恭迎大帅回府!恭迎大帅回府!”   附近的人先是被这震天的喊声吓了一大跳,随后又惊讶地看着他们以为是楚大帅女人的那个美人在敞篷的军车上站起身,冲底下人一挥手,所有的士兵听令地收声。   迎岚就这样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步一步地走下车,被激动地出门迎接的年叔等人迎进屋内。   “各就各位,保护大帅。”顾明之则在外安排士兵警戒,顺道坐实了众人心中那个不太敢相信的猜测。   “楚大帅居然是一个女人!”   “原来楚家大小姐离家这么多年,不是畏惧风言风语,而是搞大事情去了。”   当年楚家小姐和庄家少爷离婚的事算不上满城风雨,但是大多数云城的居民都知道的,最后结果令人唏嘘,一个风光再娶,一个悄无声息地远走他乡。   哪里知道短短几年时间两人的境遇却掉转过来,庄家败落风光不再,而曾被嘲笑是弃妇的楚大小姐却摇身一变,成了手握重兵、占了一个省的大帅!   “庄家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庄家?不过是一个破落户,那庄元化肯定会后悔,丢了西瓜捡回个芝麻。”   “你说他会不会厚着脸皮去找楚大帅复合啊?”   “他能有那么大脸?”   “难说,庄家现在的光景实在是不好。”   ……   外人是如何议论的迎岚就不知道了,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不在意,这世间少有什么能影响她的情绪。   不过才回到家里,沙发都还没有坐热,就接到了学校老师的告状电话,还是让她的额上难得地冒出了“井”字。   之前楚文柏学校里的事都是管家年叔代为出面的,此时她都回来了,作为真正的学生家长,她自然不好再不露面。   于是外面还没有散去的围观群众,很快就见到楚大帅才回家没多久,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利索地跳上一辆汽车,在四辆军车的护送下,气势汹汹地往外驶去。   这一看就是有大事情发生啊!   有好事者赶紧骑着自行车跟上去,没车的连跑带走地远远跟着,为了看热闹也是够拼的。   这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街上,十分吸引眼球,不少不明所以的人盲目地加入了人群中,把队伍越裹越大。   学校的门卫本来在悠闲地喝着小茶,看着报纸,突然被外面的嘈杂声惊到,伸出脑袋一看,好家伙,前面几辆汽车在开,后面一群人在追,分明是一副要打群架的样子。   负责任的门卫大叔赶紧把学校大门锁得死死的,生怕他们打起来闯了进来,伤了里面的学生怎么办?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呢!   于是迎岚在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后的第一天就吃了个闭门羹,费了老大功夫和门卫大叔解释,她是学生家长,来学校是处理孩子的事,不是来闹事的。   可是这场景实在没什么说服力,门卫大叔说什么也不开门,叫他去找老师求证也不愿意,怕自己一离开这些人就翻门进来。   好在校长和老师听到动静及时出来解了围,以他们的见识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迎岚他们不是一般人,这穿的可是军装,腰间鼓鼓的还配着枪呢!   校长赶紧好生好气地先叫门卫打开门将人迎进去,得知这位竟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楚大帅,他来不及惊讶她一个女人居然能站到这样的高度,先为自己学校的倔牛门卫抹了一把冷汗。   好在这位楚大帅是个讲理的,这要是遇到蛮横点的,两枪崩了门锁,再给你一枪子,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不知道是楚大帅屈尊降临,李某人未曾远迎,还闹出了误会,望大帅海涵。”校长说着悄悄地窥着她的脸色,“回头我就把门卫开了,叫他有眼不识泰山,就该长长教训!”   他嘴上说着要责罚门卫,实际上是担心他被报复,迎岚岂会看不出他这点小心思?虽然被当成大魔头一样防着,但她并没有生气,而是道:“不必了,他也是职责所在,我弟弟就读的学校有这样认真负责的门卫守着,我很放心。”   李校长心下顿时松了口气,好奇道:“不知道令弟是?”   “楚文柏,”迎岚道,“听老师说这小子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我今天就是来处理此事。”   学生闹点小矛盾,自然还惊动不到校长那里,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众老师,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尴尬地站出来:“校长,楚文柏是我班上的,今天和同班的应子安在教室里打了起来,影响恶……有些不好,我这才给他家里去了电话……”   他心里有些小委屈,明明他都是按正常流程走的,学生打架可不得找家长?怎么闹得他现在站在这里像公开处刑一样?   这个楚文柏怎么不说清楚他姐姐就是传说中的楚大帅啊?早知道他就、他就……QAQ早知道他也要叫家长,大帅家的孩子也不能乱打人。   “打架啊……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校长干笑了两声,一群老师也尴尬地附和。   这场面,迎岚都看不下去了,连忙说道:“那我就和这位老师去处理弟弟的事情了,校长和各位老师,再会。”   “哈哈……大帅请便,”校长自然求之不得,不过临走不忘叮嘱被独自留下面对大魔头,不对,是大帅的老师,“王老师记得招待好大帅啊。”   “我知道了,校长。”王老师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随后就茫然了,他现在到底把这位当大帅招待,还是把她当学生家长教育呢?   直到走进办公室王老师也没有想明白,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用想明白了。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围着应子安,男的在往他脸上抹药膏,女的就在一旁给他吹吹,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相对他们这边的温情来说,孤伶伶地独坐在另一边的楚文柏看起来就有些可怜了,他脸上也有几处淤青,没有应子安的多,但是因为他的皮肤白,反而显得更触目惊心。   王老师轻咳一声,提醒道:“楚文柏,你姐姐来了。”   楚文柏刷地一声站起来,果然见到了一张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脸,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迟疑地唤道:“姐姐?” 第91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4   迎岚微微一笑,轻声道:“文柏,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楚文柏傲骄地扭过头,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悄悄地擦了擦有些湿了的眼角。   明白小孩这是闹别扭了,迎岚走过去,本想像以前那样拍拍他的头,却发现七年过去,弟弟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比她还高出了半个头,只能改拍在他肩上。   楚文柏只是一时没适应过来,并不是真的想跟姐姐呕气,假意地躲了躲,当然没躲开,然后就别别扭扭地站在那里任她拉着自己上下打量。   “文柏已经长成一个高高大大的帅小伙了,很好很好。”迎岚以一种老农夸自家猪仔长得好的语气,认真地将弟弟夸了一通。   “可不是高高大大吗?”旁边的中年女人忍不住尖酸地说道,“瞧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迎岚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不过不等她说话,王老师已经吓得赶紧说道:“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楚文柏同学的姐姐,护国军的大帅、楚大帅!”   中年夫妻两个顿时脸上一片空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姐姐?护国军?大帅?连在一起怎么那么让人不明白呢?   倒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应子安突然跳了起来:“握草!楚大帅还真的是个女的啊!”   “楚文柏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说的大帅是女人的话是在撒谎,不该说你姐姐丑得吓煞千军。”   “握草!你早说你姐姐就是楚大帅啊!要是你早说的话我也不会嘴贱了,M的,这顿打白挨了!”   王老师:“……”   得,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清楚了,一切都是应子安嘴贱惹的祸,虽然楚文柏动手打人也不对,但主要责任还真不在他身上。   才十几岁的少年,哪个能忍受得了自己的亲姐姐当面被人辱骂?   最主要的是,他不用再头疼该拿对大帅的态度还是对学生家长的态度,来面对这位楚大帅了,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应子安的家长就不怎么好了,他们这是生了个什么蠢儿子?挖坑坑完父母,还带填土踩两脚的!   夫妻两人知道了错主要在自家儿子身上,对方位高权重,他们也不敢耍赖什么的,但是叫他们道歉又有点抹不下面子,一时僵在那里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反观应子安这坑父母的,之前还和楚文柏打了一架,现在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围着人家上跳下窜的,嘴里“你姐姐”长、“你姐姐”短的,丝毫不见尴尬。   好在迎岚也没有跟他们计较的意思,替弟弟跟王老师请了假就准备带他走了,楚文柏受够了应子安的纠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了。   应子安不死心还想死皮赖脸地跟上去,被脸色铁青的应爸爸揪着衣领抓回去了。   姐弟两人半排着往校外走,迎岚见他臭着一张脸,忍不住调笑:“文柏在学校很受同学欢迎嘛,你的朋友真热情。”   “他不是我朋友!”楚文柏炸毛,“我才不要跟他做朋友,整天挑我的刺,我说太阳是圆的,他都能瞎着眼睛说是方的!”   迎岚笑了一声没再招惹他,两人很快走到校门口,楚文柏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几辆闪闪发光的汽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好帅啊!”小少年快步跑过去,眼珠子恨不得粘到车上面,双手抬起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大帅慢走!”门卫大叔有些尴尬地对迎岚打招呼,她点了点头,门卫大叔顿时受宠若惊地露出憨憨的笑容。   迎岚走到车前,士兵们纷纷行礼,这才拉回了弟弟注意力。   “姐,这些车都是你自己造的吗?”楚文柏激动地问道。   “没错,”迎岚打开驾驶座的门,诱惑道,“想不想开开看?”   “我可以吗?”楚文柏苍蝇搓手。   迎岚的回答是直接把他推进了驾驶室,随后自己坐到副驾上,三个士兵自觉地坐到后座上随行保护。   简单地讲解了一下车子该怎样操作,迎岚便让他自己上手,楚文柏激动得小脸通红,脸上的淤青更明显了。   他用力地一扭钥匙,顺利打燃了火,然后挂上档准备走,但是因为太兴奋了,踩着离合的脚猛地一松,车子剧烈震动了一下,才打燃的火马上就熄了。   楚文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姐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再试一次,下次一定不、不会这样。”   “文柏已经很棒了,第一次就能把火打燃,有些人点火都要学好久呢!”迎岚鼓励道,“我们慢慢来,不着急,反正车是自家的。”   楚文柏一听自己的操作还不算最糟的,心里一下就定下来,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姐姐刚才教他的,手中放慢了动作照着做,车子很快便启动起来。   他吸取教训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谨慎地握住方向盘,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生怕突然冒出个人撞上去就糟了。   实际上他真的想多了,凭他现在这个速度,也就比人走路只快一点点,真要有人被撞到,不是碰瓷就是眼瞎。   好在两者都没有遇到过,楚文柏慢慢地放开了胆子,在姐姐的指点下开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尝试着倒车、转弯、加速等一系列操作,短短几个小时就学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只需要多练就行了。   “文柏真棒!”迎岚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楚文柏有些无奈地说话,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拿他当小孩子哄,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迎岚笑道:“是吗?那文柏都是大人了,肯定也不想要礼物了?”   “谁规定只有小孩子才能收礼物的?”楚文柏连忙否定,“大人也可以收礼物的,姐姐你这次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不是他没有立场,主要是姐姐每次送给他的礼物他都好喜欢啊!   像他手腕上随时别着的掌中枪,整支只有他手掌的一半那么大,却可以连发十枚子弹,简直是防身利器。   还有用来每天和姐姐联系的无线电话,走到哪里都可以打电话的感觉棒棒哒!   迎岚也不卖关子,敲敲方向盘,道:“就是你现在开的这辆车啊!”   “真的?!”楚文柏瞬间瞪大了眼睛,脚下猛地一踩,汽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车里的几人因为惯性猛地往前扑,他们两姐弟还好,都系着安全带,只是被晃了一下,后座的兵哥哥就倒霉些,左右两边的都撞上了前排的座椅,中间那个如果不是身手矫健及时撑住了,说不定得从前车玻璃飞出去。   “啊!”楚文柏见自己闯祸,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我、我就是太激动了。”   “没关系,小少爷,我们都没事。”三位兵哥哥齐齐冲他露出一口白牙。   “小心开车!”迎岚却不客气地在他脑子上呼了一下,“这辆车以后可是你的了,这么粗暴你也舍得?”   楚文柏想到刚才车轮摩擦的那一下,顿时有些心疼,赶紧保证道:“我一定会小心的!”   之后他再开起车来果然小心了很多,但是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看得迎岚牙疼,又呼了他几巴掌才把他呼正常了。   一行人在外面足足呆了一个下午,等回到楚家别墅的时候周围的人早已经散了,只剩下真枪实弹守卫在周围的士兵。   迎岚这次回来带了有一千人,这么多人楚家的小别墅当然住不下,不过楚明之早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将其他人按排住进了城中的驻军处,别墅这边只留下五十个保护大帅。   士兵们分成四班,轮流休息、吃饭,后院的工人房改成大通铺,院子里垒起几个大大的土灶做饭,大家都是苦出身,做的饭说不上多美味,但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如此一来就算安顿好了士兵们的吃宿问题。   顾明之原本是无名无姓的孤儿,“阿明”还是已逝的楚老爷取的,自从改名时他选了楚姓之后,迎岚两兄妹便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只是他自己始终记挂着楚老爷的恩情,不肯乱了主仆名份,所以才没有正式成为义兄妹,不过他早就在这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所以这次回来也不缺他地方住。   王妈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庆祝大小姐归来,迎岚本来是叫她和年叔他们一桌吃饭的,但是被他们极力地拒绝了,她也只好作罢。   孔源源早在迎岚离家那一年就嫁人了,听说现在孩子都有两个了,于是这个家里总共才五个人,却分成两张桌子吃了一顿团圆饭。   楚文柏以前打电话的时候整天念叨着想姐姐,如今姐姐回来了,他却在吃完饭后匆匆地跑去擦他新得的爱车。   从没有干过这类粗活的小少爷,端着一盆水、拧起抹布干得热火朝天,擦拭起来那细致度,恨不得把车胎上每一条缝里的泥都抠出来。   对此迎岚抱以冷笑:呵!男人! 第92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5   楚大帅是楚家那个被庄家抛弃了的媳妇,这个消息在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云城,整个上层人物都懵逼了,楚大帅不是上次来过的楚明之吗?怎么变成一个声名狼籍的女人了?   没错,虽然现在都说新社会了,但对于这些身处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来说,一个和丈夫离了婚的女人就没什么名声可言,也没有任何价值了,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被娘家养着,默默无闻地在家中关着等死。   可是这样一个他们看不起的弃妇,以后将会凌驾于他们之上,肆意地差使他们!   一些无法忍受的人开始想办法,硬刚是不可能的,即便他们再不愿意承认,那也是拥有真枪实弹的军阀,和她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挑拨离间恐怕也不好使,早听说过护国军对他们的大帅都非常忠心,曾经有人使美人计想要策反她的手下,大把的金钱撒下去,反倒被将计就计自己被灭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得能,就是引进外敌,于是这些人暗戳戳地联系别的军阀,妄图作为内应与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推翻护国军。   当然,虽然已经有许多人在暗地里准备搞事,但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的,迎接大帅的酒会仍然要弄起来,还要弄得漂漂亮亮的。   不过原本听说楚大帅未婚,准备在这次宴会上带着女儿惊艳亮相,说不定能勾搭上一个大帅女婿的人,不得不改变主意,叫她们打扮得普通一些或者干脆不带。   毕竟这位年轻的大帅是个女人,万一不小心艳压了,小心眼地记恨他们怎么办?   而某些有着小心思的,甚至转而带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精气神十足的儿子们。   像这种酒会照例是越位高权重的来得越晚,所以一开始只有云城这些“老熟人”们在,大家打交道久了,互相之间谁不知道谁啊?   揣着小心思的相互一打量就明白对方跟自己有同样的打算,于是就展开了嘲讽模式。   这个说你家公子这小脸蛋白得,早上三点就起来梳妆打扮了吧?   那个说比不上你家公子,隔着三米远都能闻到身上的香味,这是把整瓶香水都倒身上了吧?   整一个大型选秀、互相埋汰、绵里藏针、宫心计现场!   长辈们激情四射地互相揭短,被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二代们则苦哈哈地聚到了一起。   “你今天打扮得这么骚包,真打算娶那个女人啊?”   “怎么可能?还不是老头子逼的,要是敢不来的话就要把我赶出家门,一个大洋都不许带,还不准妈妈和哥哥姐姐给我塞钱。”   “你这还算好的,我们家老头子更狠,断绝关系的条子都写好了揣在身上,说是今天在这里见不到我的人,回头酒会散了他就直接去报社。”   “你们只是被赶出家门,我们家那位才是真狠,威胁我说不来就要把我的腿打断,棍子都准备好了,比我手臂还粗!”   二代们互相吐着苦水,吐着吐着又开始埋怨起害得他们受苦的始作俑者。   “听说是个三十岁的老女人,还被庄元化那个败家子抛弃过,也不知道怎么想不开了跑出去瞎折腾,害得老头子现在逼着我去讨好她。”   “什么?她都三十岁了?那不是比我大一轮?都我妈那个辈分的了,不行,就算老头子跟我断绝关系我也不去!”   “有志气!那以后我们见到就当不认识了,也别找我借钱哈!”   “可去你的吧!要不要这么现实?”   几人正打打闹闹的时候,整个屋子突然一静,一队手持步枪的士兵从屋外涌进来,四散到各个角落警戒。   片刻之后便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淡定自若地走进来,她个头只能算是只等,但站在那里的感觉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仰望。   她穿的不是军装,也不是时下流行的改良旗袍,更不是受到留学生青睐的洋装,只是一身很宽松的白色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垂下。   整个人给人一种悠然自在的感觉,但是当她清冷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那种感觉便在瞬间消失,而是变成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   “恭迎大帅!”老狐狸们只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上前见礼。   “这、这就是楚大帅?”而二代们纷纷捂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妈耶,说好三十岁的老女人呢?这样的女神都舍得抛弃,庄元化那个败家子眼瞎了吧?   相对于他们的热情来说,迎岚的反应就很冷淡了,只浅浅地对他们点了点头,全程连一个笑容都懒得奉送。   不过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世事就是如此,当你站到了所有人上面位置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着被讨好就行。   迎岚对于这种社交性质的酒会并不感冒,之所以会来不过是想看看这些原本处于云城食物链顶端的人是个什么态度,好决定之后对付他们的方式。   结果果然发现不少心存异心的,这些老狐狸自以为隐藏得好,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却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老狐狸都害怕的人物,那些细微的情绪全都被她尽收眼底。   达到了此行的目的,迎岚便打算离开了,不想这时候其中一人突然带着一个年轻人走到他面前,谄笑道:“给大帅介绍一下,这是我不成器的二儿子于向文,今年二十一岁,正在上大学一年级。”   于向文扭扭捏捏地看她一眼,别别扭扭地打招呼:“大帅你好,我一直都很仰慕你。”   他说的是实话,楚大帅的所作所为被有志气的年青一代人看在眼里,无不为之拍手叫好,他还曾经为了跟人争论楚大帅好还是其他大帅好,而大打出手。   虽然后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她是女人而看轻她,反而更为佩服。   不过在被父亲逼着来给她相看之后,那些钦佩就全变成了愤愤不平,就像追星的粉丝突然发现了爱豆不为人知的真面目一样,又是失望,又是难过。   但是在亲眼见到楚大帅本人后……   迎岚原本还有些不解,为什么于商这个老狐狸要特意到他面前介绍自己不准备令其继承家业的次子?不过在见到小青年奇怪的态度,还有含着些羞涩的小表情,顿时悟了。   她心里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这些人真是永远都喜欢玩这种套路。   本来就准备离开了,如今她更没有继续留下的打算,否则还不知道会冒出多少小年青“仰慕”她。   “府中还有些许公务需要处理,众位玩得愉快,我就先行告辞了。”   虽然不知道都已经九点钟了,为什么还要处理公务?但大帅都发话了,众人自然不敢阻拦,客客气气地将她送出门。   不想一行人刚走下台阶,突然有个从侧面冲过来,随行的士兵反应迅速地将大帅围到中间,齐刷刷地端着枪指过去。   来人吓得赶紧停住,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嘴里慌乱地喊道:“别!我不是刺客,迎岚,是我,我是元化啊!”   迎岚定睛一睢,可不正是他那所谓的前夫,不由嗤笑道:“你不出声的话我还真不敢认,庄元化,这才几年不见,怎么老成这副模样了?”   庄元化的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出门之前他已经认真收拾打扮了一番,不过这两年日子过得苦,早没了当年俊俏风流的模样。   但这事他自己知道便罢了,如今被人直言不讳地指出来嘲讽,这人还是他曾经嫌弃得很的前妻,就很难堪了。   不过自从家里败落后他便四处遭人白眼,以前的骄傲早就没有了,想到千方百计打听她行踪的目的,以及达成目的之后将得到的好处,只是被嘲讽两句算什么?他忍了!   “迎岚,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可不可以借一步、我们单独聊聊?”庄元化提出这个要求时是很自信的,毕竟楚迎岚曾经那么爱他,即便他对她爱搭不理,她也总是凑过来讨好他。   岂料迎岚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不可以。”随后便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带着人走下台阶。   庄元化当即怔住,眼看她就要上车离开,知道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毕竟大帅的行踪可不好打探,这次的消息还是他几乎掏光了所有的余钱才买来的。   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了,他连忙大声喊道:“迎岚,我们再在一起吧!”   见那道白色的身影顿住,庄元化心中大喜,赶紧继续说道:“以前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眼,没有看透自己的心,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可惜直到你离开后才察觉。”   “等我悔悟了再去找你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你,好在上天垂怜叫我们能再度团聚,迎岚,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他深情款款地表白了一番,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正满心期待前妻重投他的怀抱,畅想以后将护国军掌控在手中,把那些在他落魄的时候欺辱他的人通通折辱一番,然后大展拳脚将其他三路军阀打败。   至于楚迎岚?虽然她一个女人在军队里混过很不好,但是他这人讲良心,肯定不会嫌弃她的,以后就让她在家里相夫教子好了,这些闲事少插手。   “呯——”   一声枪响残酷地打断了庄元化的美梦,他捂着剧痛的左腿,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迎岚手中还在冒着烟的手枪。   “你成功恶心到我了,”迎岚嫌弃地说道,“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出现一次,我就给你一枪。”   尔后一行人坐上车扬长而去。 第93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6   庄元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回到家时,屋子里母亲和弟弟正闹成一团,庄元白又在外面输光了回来要钱,可是孟雅素之前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长子,哪里还有多余的拿给他?   “什么把钱全给了那个废人,你以为我会相信?”庄元白半分都不相信,这么多年了,他们这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娘你可别忘了,以后咱们家传宗接代可全都要靠我了,要是我没钱还被赌场的人打死了,老庄家就要绝后了!”   他们现在住的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风流气派的庄家大宅子,破旧的老房子几乎没有隔音功能,里面的话庄元化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他气得用力推开门,铁青着脸质问:“你说谁是废人?”   门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老大一声巨响,然后不堪重负地倒在地上,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孟雅素条件反射地斥道:“要死了,这么用力作什么?修门又得花费一笔钱。”   但随即她就想起长子今天出门的目的,急切地迎过来:“怎么样?迎岚什么时候过来接我们去楚家住?”   庄元化眼中闪过一丝狼狈,一把推开母亲,面上仍旧怒气冲冲地,又质问了弟弟一句:“你说谁是废人?”不过语气却没有之前那么有底气。   庄元白这几年不仅赌博,还沾上了大烟,身体瘦弱得风都能吹倒,对于高大强壮的哥哥还是怕的。   原本被他被抓到说他坏话还有一丝胆怯,但等看清他的模样后顿时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还有脸去找嫂子,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她的?”   “以前你还是庄家大少爷呢,她都和你离婚了,现在你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是个不能人道的废人,你以为人家看得上你?”   句句都被戳中痛处,庄元化顿时气得面目扭曲:“我对她不好,你就对她好了?听听现在口口声声地喊着嫂子,别忘了当初她小产可是被你害的!”   庄元白的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顿时变成恐惧,以前做下那事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后悔,早知道这个大嫂会有那么大的本事,他又怎么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如今她不仅回来了,还成了手握重权的大帅,会不会记起他做过的事,跑来报复他?   他可不是满脑子女人就应该从一而终封建思想的母亲和自以为是的大哥,这个前大嫂如果真那么好拿捏,怎么可能以女子之身收服一帮手下坐上大帅之位?   “这还不是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和魏滢滢那个贱人勾勾搭搭的,我怎么会为了帮你跑去推她?”   庄元化如今再听到曾经被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的名字,只觉得屈辱,暴跳如雷地吼道:“不许你提那个贱人!”   “我就说!”庄元白哪里管他,一口气把他的面子里子都抓得精光,“我的好大哥你可真是够眼瞎的,大嫂那么好的女人你当根草,把一个贱人当宝,结果怎么样?当宝的见你落魄了,骗光你手里的钱就跑了,当草的风光了,可惜再也不会要你了!”   “你闭嘴,你闭嘴——”庄元化面目狰狞地扑过去就要对他拳打脚踢,可惜他忘了自己的左腿上还中了一枪,因为身上没有钱医治,只能在衣服上撕了条布绑住勉强止住血,不动还好,一动就钻心地疼。   庄元白本来都手抱着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了,没想到不但没等到预料中的拳头,反而听到大哥自己先痛叫了一声,移开手臂一看,顿时乐了:“看看你这小可怜样子,该不会是被嫂子的人开枪打的吧?”   孟雅素到底年纪大了,方才被长子推倒在地上,摔得半晌都没爬起来,却心寒地发现两个儿子只顾着争吵,谁也没想起来扶她一把,就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   这时见儿子受伤了,慌忙起身跑过来,一开口却不是关心他的伤势,而是连声问道:“真的是迎岚伤的你?是不是你没有机会近身,她手下不知道你身份才误伤的?”   与其说这是她的猜测不如说是她的期翼,苦日子太难捱了,长子媳妇如今是他们唯一翻身的指望。   可惜庄元化给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说道:“是她亲自开的枪……”   孟雅素失望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庄元化也想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他吞了楚家的生意,一跃成为整个云城最有钱有势的商人,又如愿娶了心爱的女人,虽然突然有了个难以启齿的小毛病,但新婚妻子怀孕及时缓解了他的焦虑,整个人仍是意气风发,可随后发生的事却让他措手不及。   魏滢滢是个接受过西式教育的新女性,追求自由平等,喜欢穿洋装、逛书店、喝咖啡,以及和朋友出游。   母亲孟雅素却是个传统女人,喜欢规规矩矩的儿媳妇,最见不得她露出手臂和小腿,整天出去抛头露面。   婆媳两个之间产生巨大的矛盾,孟雅素要给儿媳妇立规矩,魏滢滢当然不肯老实听话,哭啼啼地找丈夫求助。   庄元化既爱她,又因为难言之隐十分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次次都站在她这边,并且要母亲多担待些。   如果孟雅素知道他的小毛病,可能看在魏滢滢肚子里的孩子的分上还会忍一忍,等孩子生下来再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可是她不知道啊!   于是在她看来就是这个女人用狐媚手段蛊惑了她的儿子,又在下人的挑拨下越发难以忍耐(迎岚留下的后手,还记得吗?),趁着长子出门谈生意的时候,强压着肚子已经五个月的她立规矩。   魏滢滢本就有些大小姐脾气,嫁人怀孕之后这脾气不但没有降下去,反而涨了不少,自然是极力反抗。   不过她一个外嫁女,在庄家人单力薄,哪里是当家主母的对手?最终还是被几个婆子压着跪在了婆婆面前。   孟雅素得意万分地给她说以后要守的规矩,魏滢滢仍自挣扎不休,有个婆子没抓稳,叫她一个用力摔在地上,当场就见了红。   等到庄元化归来时听说孩子掉了,当即一个晴天霹雳,他这几个月仍然在暗中求医,但是却没有丝毫用处,甚至就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他心里隐隐已经明白自己应该是好不了了,也就是说这个掉了的孩子可能是他今生唯一的子嗣,而且那还是个男孩!   庄元化气得差点发疯,偏偏母亲还不当回事,冷淡地对他说他还年轻,孩子以后再要就是了。   问题是他不知道以后还要不要得了啊!庄元化气得对母亲大吼大叫,孟雅素只当他是为了那个狐媚女人才这样对亲娘,自是寒心不已,母子之间产生巨大的裂痕。   魏滢滢得知他的作为后心满意足,虽然失了孩子很难过,但是因此能叫老虔婆知道厉害她反而觉得很划算,反过来做足了姿态安慰起丈夫。   什么婆婆应该也不是故意的,随即又说这是我们的爱情结晶,没了他我好难过……   总之明着安慰,实际上上眼药,绿茶得不要不要的。   庄元化有苦难言,母亲和妻子一个都不想面对,整天在外买醉、借洒消愁,众人一开始只当他太过在乎这个孩子,也没察觉不对,但是足足一年过去还是这样……   魏滢滢首先隐隐觉得不妥,她虽然小产了,但是小月子坐得好,身体没有留下什么隐患,丈夫喜欢孩子,两人还年轻,再生一个就是了。   可是面对她有意无意的勾引,庄元化都不为所动,甚至她都放下羞耻主动了,他仍然避开了。   魏滢滢最初以为他是变了心,在外面和人有什么首尾,但几次兴师动众地抓奸都见他只是单纯地在外喝酒,再联想婚后这段时间的情况,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便趁着一次庄元化又喝得烂醉如泥,偷偷地套了他的话,得到了令她惊恐万分的事实。   不过魏滢滢到底还是爱他的,对于这方面也没有那么看重,只恨起害了她孩子的婆婆孟雅素。   但她低估了男人的自尊心,庄元化醒酒之后发现自己被套了话,恼羞成怒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任她如何安慰解释都认为她会看不起自己。   魏滢滢一开始还因为爱意和怜惜而对他多有忍让,但是等他几个月后从言语羞辱上升到动手打人就再也受不了了,怒而向他提出了离婚。   庄元化当然不肯,不但没有反醒自己的行为,反而认定了她是因为自己“不行”才要离他而去,对她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每天都会对她连打带骂。   曾经恩爱的情侣变成怨偶,全家也只有孟雅素恨不得拍手称庆,弟弟庄元白和妹妹庄玉怡都极为不解。   这时候庄玉怡已经出嫁,不能常常上门,只有住在家里的庄元白三不五时地过来安慰这个嫂子,但是看在庄元化的眼里却是魏滢滢觉得他是废人,想要红杏出墙了。 第94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7   庄元白那时候还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对于男女情爱尚且懵懵懂懂的,面对这种怀疑只觉得哥哥心思龌龊、无理取闹,没想过更深层次的东西。   倒是孟雅素从中看出了问题,把长子叫来悄悄询问。   庄元化见此知道瞒不住了,便一五一十地对母亲说出了实情,其中当然免不了对她当初行为的怪责。   孟雅素得知自己竟害了长子今生唯一的子嗣内疚不已,倒是不怪他对自己的指责,只后悔当初意气用事,还把当初挑拨的婆子通通赶了出去以泄愤。   不过长子还是要有个后才行,她左思右想,最后想出来一个“妙计”——叫儿媳妇借种生子!   庄元化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哪个男人能忍受头上戴一顶绿帽,还是自己亲手给自己戴上去的?   但在母亲的多次游说之下他最终还是动了心,庄家这么大的家业的确需要人来继承,况且如果他一直没有后的话,外界肯定诸多猜测,万一他的隐秘被传了出去,他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见人?   孟雅素见他默认了,便找来了“借种”的对象,也就是次子庄元白商议。   不料庄元白竟然极力反对,他虽然喜欢这个嫂子,但绝对不是男女之情,少年的感情纯粹,十分看不上哥哥和母亲的行为。   可他是只能依附于家里才能过好日子,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迫于他们的压力妥协了,至于魏滢滢本人?谁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意见。   自从得知丈夫的秘密之后,魏滢滢已经足足有快一年没有出过庄家了,一开始是庄元化不允许,怕她说出去,后来也是因为她脸上身上总带着伤,自己都不想出去丢人现眼。   自从插足他人感情被曝光后,那些真心朋友早已经离她而去,后来交上的这些不过是看中了庄家的钱势,所以即便猜测她“因病休养”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也没有人愿意得罪庄家的当家人来为她出头。   魏滢滢都快绝望了,以为自己迟早会被丈夫打死,可从某一天开始庄元化突然不再对她动手了,虽然依旧冷言冷语,但她却以为一切在好转,他们迟早会回到以前恩爱的时光。   不料等她养好了伤,等待她的却不是回心转意的丈夫,而是半夜爬上她床的小叔子!   魏滢滢被惊醒察觉不对的时候还想大叫,庄元白慌忙捂住她的嘴,说了句:“大哥叫我来的。”   她顿时明白过来,心如死灰地停止了挣扎,任少年急切而不得章法地胡乱动作。   之后她便很少再见到庄元化了,两人分房而居,庄元白隔一天便会摸到她房间来,两人就像配禾中的牲畜一样,毫无感情地做着那等事,前后也不会有任何交流。   如此过了几个月,魏滢滢的信期仍旧准时到来,庄元化受不了了,他忍受了亲手给自己带绿帽子的屈辱,却依旧达不成自己的目的,气得冲进妻子的房里大骂她是淫娃荡妇,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魏滢滢这次没有忍耐,而是反唇相击,骂他才是没有种的软蛋,曾经说出来尽是甜言蜜语的嘴,如今吐出的尽是伤人的词。   庄元化怒而又打了她,魏滢滢奋起反抗,虽然因天生力气原因没有占到上风,但也抓花了他的脸。   魏滢滢匍匐在地上看着染血的指甲哈哈大笑,庄元化只觉得慎得慌,骂了一句:“疯妇!”之后落荒而逃。   而孟雅素见近半年儿媳妇的肚子都毫无动静,便请了好几医生来家里替她诊脉,得到的结果却都是她很健康,可以受孕。   她顿时心焦起来,又悄悄送小儿子去别的地方检查,可结果庄元白也没有问题。   以为是缘分未到,孟雅素只能耐下性子安抚住两个儿子,庄家叔嫂之事依旧在暗中进行着,一过便是两年。   庄元化整日沉浸在痛苦之中,家里的生意也无心打理,没注意到这几年每况愈下,等到他察觉时竟然已经入不敷出!   可这时候他再奋发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偌大一个庄家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便倒了,所有的铺子都变成别人的了,其他的固定资产也抵了出去,只余下一座老宅和对于他们来说不多的钱财。   瘫在床上近十年的老爷子庄俊才受不了刺激,直接一命呜呼。   庄元化连续受到打击大病一场,孟雅素怪长子没本事散了家业,对他也不怎么在意了,庄元白早不满大哥的强势,巴不得可以自由呢!   唯有魏滢滢不计前嫌,每天从早到晚亲自服侍他,喂药擦身从来不假手于人。   庄元化在病中大受触动,念起了两人曾经美好甜蜜的日子,庄家败落,他也没了需要继承人的心结,于是不许弟弟再来,两人重新过上了如胶似漆的生活。   孟雅素对此大为不满,认为魏滢滢是扫把星,自从她进门之后家里就没有好过。   但庄元化在魏滢滢有意无意的挑拨之下,重新记起正是母亲害了他们的孩子,又记恨她在自己病中不闻不问,根本不听她的。   过了一段时间,魏滢滢拿了一封信给他看,说是在国外的兄长听说了他们的境遇,愿意帮助他们东山再起,正巧手上在做一项投资,其中的利润看得他心动不已。   庄元化反复考量之后,不顾母亲的反对将老宅卖了,一家人搬到了一座小房子里,得到的钱再加上手上的余钱,全都交给了妻子寄给大舅子做投资。   就在他满心期待着翻本的时候,魏滢滢在一天早上说出去买布做衣服,从此以后便杳无音讯。   一开始庄元化还担心她是出了什么意外,每天早出晚归地跑出去到处找她,直到一封信寄到家里,他才知道他以为重归于好的妻子对他、对他们整个庄家充满了仇恨,而所谓的投资根本就是骗他的!   庄元化痛苦得无以复加,偏偏这个时候妹妹庄玉怡的夫家见他们庄家败落了,居然休弃了她,弟弟又在外欠了赌债,被追到了家里。   原来庄元白从两年前便染上了赌瘾,只不过当时庄家家大业大,赌场的人也惹不起,不敢叫他输太多,一些小钱他自己从帐上支一点、母亲那里要一点也能抹平。   这时候庄家败了,赌场的人自然没了顾忌,他欠下不少,赌场的人就追上门来了。   若是以前庄元化凭面子也可以解决了这事,如今却唯有在打手的威逼之下舍了房子,又将母亲和妹妹的大半首饰都抵了出去,才把人打发走。   一家人凄凄惨惨地租了现在的破房子住,可是庄元白死性不改,仍旧出去赌钱,只是赌场都知道他们家败了,他再借不到大额的借款,只能偷母亲和姐姐的首饰去当了赌。   庄元化骂也骂过,打也打过,都没什么用,一个看不住,他依旧能偷溜出去,还在一次将他关在屋子里时遇到他毒瘾发作,才发现他竟然还染上了毒品。   庄玉怡过不了这种苦日子,一个月之后跟着一个外地的富商跑了,头几个月还会给他们寄点钱,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没了妹妹的“资助”,庄元化只好出门工作赚钱养家,但是他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工作累工资低的活是看不上眼的,工作轻松工资高的活又轮不到他,而且那些有名有姓的商家谁不知道他这个“庄家大少”啊!   能做出恩将仇报趁岳父死后吞了人家的产业,又逼得原配离婚,这种白眼狼他们还怕哪天被反咬一口呢!   庄元化辛苦奔走了两个多月都没有着落,最后唯有放下身段租了一辆黄包车,这才勉强能够糊口度日。   “不行,她楚迎岚想就这么撇下我们,没门!”孟雅素猛地站起来,“这世上从来只有男人不要女人的,还没听说过哪个女人敢不要她男人了!”   “既然嫁给了你,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还能有男人要?你都不计较她在军中混过了,她还矫情什么?”   “元化你明天再去找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我看她还敢不要自己的男人了!”   庄元化面无表情地说:“我今天去楚家,还没有走近就被士兵拿枪逼走了,要是再去,指不定直接给我一枪子。”   “之后我守在远一点的地方守了一整天,厕所都不敢上,可她是直接从家里坐车走的,我哪里撵得上?”   “要不然我怎么会花钱去买她的行踪,钱多了烧得慌?”   “你傻啊?”孟雅素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知道先说自己的身份,谁叫你直接往里闯的?”   “我说了,没人相信。”庄元化道,“要不然娘你去试试。”   孟雅素撇了一眼他腿上的伤,她当初对楚迎岚还真算不上好,心中害怕真找过去的话也挨上一枪,她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庄元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这个娘亲啊,从来就是这样。 第95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8   这边怒而给了庄元化一枪的迎岚并没有他人猜测中的愤怒,庄家人是个什么样子她早就知道,即使他们做出再恶心的事情也不奇怪。   相反她还十分期待他们能勇敢一点,继续到她面前来刷存在感,这样她才好有理由对他们出手,这帮人可还欠着他们楚家老爷子、老太太和未出世的孩子三条人命。   回到楚家小别墅,迎岚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叫来了楚明之等心腹议事,这些所谓上层人物敢对她伸手,就别怪她剁了他们的爪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S省可以说是风平浪尽,云城的大人物们有许多对新大帅不满,平民百姓倒无所谓,他们的日子过得苦,管它上头的人是男是女,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人。   新政策在全省推行了几个月,不说其他,光是新粮的产量就足以让百姓感恩戴德,再加上超低的税收,这位新上任的女大帅在他们眼里与神灵也无异了。   平民百姓最盼望的无非是吃饱穿暖,以前的丰朝没做到,后来的起义军也没有做到,再后来整天打来打去的军阀更加做不到,可是现在的女大帅做到了。   无需什么高大上的口号,单只是这一点就足够得到这些单纯的人们的拥护,而这时突然爆出云城的十几个官员和富商与其他军阀势力相勾结,意图颠覆楚大帅的政权,群众首先不干了。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这些尸位素餐的东西就开始搞事,想弄倒真心对他们好的女大帅,也不看他们答不答应!   百姓情绪高涨,迎岚趁机征了一波兵,宣传到位后拉壮丁什么的完全不需要,以前对征兵躲都躲不及的人们如今主动地走进了征兵处,就像大帅说的,他们不是去打仗,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保卫自己的财产不受侵占。   而楚大帅仁义啊,先就说了虽然他们的武器先进,可以最大限度避免伤亡,但毕竟是打仗,免不了会有人逝去,所以那些家里只有独子独女的是不收的,有家人需要供养的也不许去。   这样真心为平民百姓考虑的领导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可惜征兵处的人要查户籍,家里情况是没办法隐瞒的,但是出不了力可以出其他的啊!   许多百姓在留下一家人的口粮之后便把其余的都捐出去,以前的军阀费尽心思想要搜刮的东西,到了迎岚这里无需开口就有人主动送上门,但是可气的人家还是不要,说粮可以收,但是得给钱!   这下百姓不干了,出人也不许,给粮也不要,就不准他们思想觉悟高,那个啥,报效国家吗?   很多人干脆趁夜悄悄地把粮食放到征兵处,第二天来上工的人一看,好家伙,门都给堵上了,根本进不去。   楚明之得知此事后对大帅的算无遗策配服得五体投地,而迎岚则是笑了笑,道:“他们是一群很可爱的人,只要不欺骗他们,得一分好,可以回报你十分。”   第二天征兵处便贴出了大白话的告示,说大家的好意楚大帅心领了,不过千万不要再偷偷给她送粮了,咱们大帅有钱!大家想要报效国家的话可以去工厂上工,将士们在前线打仗,大家可以在背后建设好家乡,等待他们归来。   百姓见到大帅有钱的加粗加大体顿时一片哈哈哈,等看到后面全都心潮澎湃,对呀,报效国家也不是非要上战场才可以,咱们在后方把家乡建设好,等到战士们归来之后就可以直接过上美好的生活了。   工厂的招工很顺利地进行,迎岚是真的不缺钱,这几年她暗中运往各地销售的物资为她聚集了大把的钱财。   看似她出钱买百姓的粮食亏了,但实际上百姓手中有了钱又会购买她开办的厂子生产的各类物资,厂子给工人发工资,工人又拿来购买其他物品,如此一来百姓生活富裕了,她手上的钱也从来没少过。   用了几个月时间练兵和储备战略物资,迎岚在做好准备之后便正式向伸手的军阀宣战,这一举震惊了海内外,除了他们自己的人,谁也不认为她能赢,毕竟她是以一省之力向举国抗争。   没错,楚大帅霸气地一口气和三个军阀全部开战,这次宣战甚至在国外的许多主流报纸上被刊登出来,他们称其“异想天开”,说这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而庄元化和孟雅素两母子差点没被气死,在他们看来楚迎岚始终是他们庄家的人,之前会无情地打庄元化一枪,只是因为她的气没有消而已,等到她消气了,还不是得回到他身边,不然她一个再嫁之身,又在军营里混过了,什么人敢要她?   理所当然的她的东西当然也该是他们的,可是这个女人居然发了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东西就这样拿来糟践。   “不行,不能让她这样乱搞!”孟雅素气急败坏地说道,“好好地窝在S省做土皇帝不好吗?非要去跟别人那些大军阀打仗,她一个女人能打得过三个大老爷们?”   此时的她完全忘记了,正是这样一个女人凭一己之力虎口夺食,硬生生地从三大军阀手下抢占了S省这块地盘。   “当然不可能打得过!”孟元化脸色铁青地说,“S省只占了全国的十分之一不到,而且北方那位大帅可是有R国在支持,她想赢除非是大罗金仙附身!”   “那怎么办?”孟雅素急道,“我们的东西可不能叫她这样拿去糟践了,先说好,如果她把这大好的家业败了,我可不许她再进我们庄家的门!”   一旁的庄元白听了忍不住扑噗笑出声,他这娘亲还真敢想,说得好像人家楚大帅要拿着好东西巴着她进这四处漏风的破门一样。   “你笑什么?”庄元化怒瞪着弟弟,“整天除了烂赌、就是抽大烟,怎么没见抽死你,或者被赌场的人打死?”   “我的好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治腿的钱是哪里来的?”庄元白似笑非笑地说道,“要不是我这个抽大烟的烂赌鬼,恐怕你连瘸子都做不了,早就失血过多死了吧?”   没错,庄元化瘸了。   那天打在他左腿那一枪并没有伤到他的骨头,但是因为没有钱治疗,直到第三天庄元白从赌场赢了钱,才请到医生给他医治。   不过因为延误了太长的时间,部分肌肉坏死,虽然命保住了,但是以后他走路却是瘸一拐的了。   “好啊!现在跟我算起帐来了!”庄元化听他这么说不但没有感激,反而生气地说道,“别忘了以前我给了你多少钱,还有家里最后一座房子可是为了替你还赌债才没了的。”   庄元白不客气地说道:“那你怎么不说是你败光了庄家的家业,还被魏滢滢那个女人骗光了卖老宅的钱?”   庄元化一时语塞,倒是孟雅素出来打圆场:“都别说了,你们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们还是好好合计一下,怎么能叫楚迎岚那个女人放弃她发疯的想法,不然好好的家业又叫白白给败光了!”   “我看你们才是发疯!”庄元白嘲讽道,“你们以为我这前大嫂还是以前那个任你们搓圆搓扁的楚迎岚吗?想明白了,人家现在是兵权在手的楚大帅!那些咱们家最风光的时候都要巴着的人,别人说抓就抓,说不定还会杀了呢!”   “你们想去送死自己去,别想拉着我!”庄元白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去,临行前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还有,我没什么兄弟!”然后用力地甩上门。   “反了,反了!”被房顶上震下来的灰尘洒了一脸,庄元化气得对外面大喊道,“我也没什么兄弟,等劳资以后发达了,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元化啊,”孟雅素担忧地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大门,劝道,“别跟你弟弟一般见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是这狗脾气。”   “算了,”庄元化大度地说道,“我不跟他一般计较。”   孟雅素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楚迎岚身边整天跟着一大群人,咱们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可得想办法拦住她啊!”   “我已经想好了,”庄元化胸有成竹地道,“明天她不是要举行什么誓师吗?到时候我们就去那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身份,再以丈夫的身份禁止她出师。”   “这——”孟雅素迟疑道,“能行吗?”   “当然没有问题,”庄元化肯定道,“众目睽睽之下她敢对我做什么?”   孟雅素见长子十分有信心的样子,也就相信了,第二天两人起了一个大早来到了市政府那边的广场上,不想等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把圈出来的地方外面围得满满当当的。   两人这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就现在这情形,他们就算是大喊大叫也没人听得见啊! 第96章 进步青年的封建妻19   等了约有半个小时,迎岚才带着一队士兵到达,广场上顿时为之一静。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觉得机会到了,正准备大喊呢,突然听到台上的女人冷声道:“押上来!”   庄元化欲吼出来的话顿时被他吞了回去,害得他差点岔了气,等他咳了好几声平复了呼吸之后,抬头一看,正见到十几个曾与他把酒言欢的官场商场要员被五花大绑着押了上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哪里还见以前风光的模样?   该!他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些人在他掌着庄家的时候都和他称兄道弟的,等他失势了别说拉他一把了,一个个像豺狼一样生生地分食了庄家剩余那点东西,丝毫不顾念旧情。   不过楚迎岚这女人在这个时候把他们押上来做什么?庄元化心里正嘀咕着,就见到台上那个一身白色军装的女人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枪,“呯——”地一枪就将前市长脑袋打了个开花。   “通敌者,该杀!”   迎岚冷声说道,枪口毫不留情地对准下一个人,在他惊恐万分的目光之下又是一枪。   “叛军者,该杀!”   “弃民者,该杀!”   ……   随着她每一句“该杀”说完,都有一个人随之倒地,滚烫的鲜血流出来,将广场上染得红艳艳的一片。   而底下的百姓却丝毫不害怕,激动地随着枪声大喊着:“杀杀杀!”   之后她再说了什么,庄元化完全没有听到,他死死地盯着那些死不瞑目倒在地下的尸体,仿佛看到的是他自己。   这时候他猛地记起昨晚弟弟说的话:“你们以为我这前大嫂还是以前那个任你们搓圆搓扁的楚迎岚吗?人家现在是兵权在手的楚大帅!”   是了,楚大帅是真正的军阀,杀人不眨眼的,他凭什么认为她还会像以前一样,任他予取予求?   台上的迎岚突然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庄元化猛地一颤,条件反射地蹲下身,生怕被她看到自己在这里,顺手也一枪蹦了他的脑袋,这时候他终于记得了她说的话,如果再出现在她面前,见一次打他一枪。   之前他觉得那是气话,可是现在却不那么认为了,这女人是真的敢杀人的!   孟雅素也在这场誓师会上被前儿媳冷酷的手段吓坏了,母子两人灰溜溜地回去,再也没有提过去找她的事。   庄家人曾经在誓师会上出现的事迎岚是不知道的,当时吓破庄元化胆的那一眼,只是她无意间看向了那个方向而已。   三大军阀此时已经放弃旧怨联合起来,誓要给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迎岚用现实狠狠地打了所有对她不看好的人一巴掌耳光,护国军在第一次与三大军阀联军作战时便旗开得胜,而之后更是势如破竹般彻底摧毁了联军。   迎岚对全世界展露了她的獠牙,先进的武器、辗压式的进攻,以及对百姓的怀柔政策,短短两年时间便收复了整个山河。   那些操纵军阀意图谋取国土的国外势力通通被逼出了这片土地,并且在见识过护国军的强大之后,短时间内都不敢再把手伸过来。   这期间西方几个强国恐惧这片土地的崛起,试图联合起来将其消灭在萌芽之中,但是在迎岚向隔壁有入侵意图的某个国家,投下了一颗毁灭性的武器,一瞬间灭了一座繁华的城市之后,这几个国家顿时偃旗息鼓。   这一年,这片土地迎来了再次的统一,而迎岚当之无愧地成为了花国第一任的大总统。   曾经被前朝政府“租”给其他国家的土地全部收回,没有任何人敢提出“租期未到”这种抗议,国外势力灰溜溜地撤回了他们自己的国家。   至于那些不死心偷偷留下,意图窃取花国先进武器、特别是那种毁灭性武器资料的谍报人员,不好意思,请你们不走,那就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吧!   在强势大总统的带领下,之后的花国如同开了挂一般,科技水平远远领先于世界水平。   当花国人家家户户用上彩电时,那些原本的强国还在苦哈哈地几户人挤一台黑白电视机;当花国人人手一台智能手机时,他们才拿上第一支无线电话如获至宝……   至于庄家人,那一天庄元化和孟雅素两母子被迎岚的冷酷无情吓到,在结束之后互相搀扶着回到家里,望着眼前的破房子,心底升起了彻底的绝望。   他们这时候终于想明白,曾经的风光不可能再有,等待他们的唯有贫困潦倒的生活。   两人郁郁寡欢了许多天,才猛然想起庄元白自从那天晚上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比以往最长没有回来的时间还要长,但是等到他们去他经常出没的赌场找人时,却再也没法找他的踪影。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有人猜测他可能是抽大烟死在哪里了,或者是去偷去抢被人打死了。   被人当面诅咒自己的亲人,庄元化甚至连反驳一句的勇气都没有,麻木地转身离去。   孟雅素连续受到打击病倒了,可他们家连吃饭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更不要说请医生了,她撑了没几天就去了。   庄元化在城外的乱葬岗上挖了个坑随意把母亲埋了,连破席子也没舍得给她裹上一床。   老房子的房租已经拖欠了许久,房东早就在赶人了,而且这里有太多的人认识他,因为知道他们家曾经对楚大帅做过的事,他连一份正经的工作也找不到,他只好卷起所有的家当,趁夜偷偷离开了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之后庄元化辗转去过很多地方,一开始总是呆不长,因为楚迎岚身为传奇的大总统,她的事迹被登在各类书籍报刊上,而作为她的人渣前夫,他的照片也会随之出现在上面被人谴责。   直到后来他的年纪渐渐大了,再也没人能凭长相认出他,他才得以在一个小地方安顿下来,做着最辛苦的工作养活自己。   一直过了很多年,有人无意中在他家见到弟弟年轻时候的照片,告诉他们自己在当兵的时候曾经有一位战友,长得很像照片上的少年,不过名字叫大壮,已经战死了。   那个大壮到底是不是庄元白,已经没有办法证明,庄元化也无意去证明,他一个人孤独地活着,没有亲人、没有子女,也没有知心的朋友,足足过了三十年,才不甘瞪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一个女人苍老憔悴地死在了同一天,那是他曾经最爱的女人。   魏滢滢在骗光了他的家产之后也没什么好结果,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人生中吃过最大的苦头就是被关在庄家宅子里,被丈夫暴打、被逼着配禾中。   离开云城之后她想回家乡去找父亲,可是在火车上不小心睡着了,被人扒光了所有的钱,等她身无分文、千辛万苦回到家里之后,却发现一家人早就为了躲战乱搬去了国外。   为了生活,魏滢滢不得不放下身段出门找工作,可是那时候男人找个工作都不容易,何况她一个被关了几年、曾经学的东西都快忘光了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最后挨不过饿,她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但是因为年纪大了,往往放弃尊严被人折腾许久,却只能换一点吃的。   还是新总统统一了全国之后她的日子才好过一点,可是每天辛苦劳累却只能勉强糊口,再对比曾经被她看不起的封建妇女,她心里不平衡极了。   工作马虎了事,脾气还很大,魏滢滢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长,后来找了个老男人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生活才好过一点。   可是也许是因为她在做野莺那几年伤了身子,一直都生不出孩子,没几年就被抛弃了,之后她又只能打一些散工勉强养活自己。   随着周围的人日子越过越好,魏滢滢的生活却始终没什么起色,偶尔她躺在床上回顾自己这一生,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曾经是那个被捧在手心的千金大小姐?她真的曾经抢了这世上第一位女总统的丈夫?这些问题直到她死也在纠缠着她。   迎岚并不知道有两个曾与她命运纠缠很深的人在同一天逝去,她在一手将花国送上世界之巅之后,却出人意料地在十年之后宣布退休,新的大总统之位由跟随她最久、也最懂她治国理念的楚明之接任。   而楚文柏对政事没有一点兴趣,一生热衷于发明创造,从姐姐那里学到了不少理论知识之后,自己着手做出了不少东西,被后世喻为大发明家。   他长大之后察觉了姐姐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却从来没有问过,在他心里这就是他的亲人。   之后的几十年里,迎岚一直寄情于山水之间,闲时写写诗、作作画,期间留下了许多传世之作,后世的人戏称她为被大总统之位耽误了的大诗人、大画家。 第97章 妹妹是恋爱脑1   迎岚这次醒来是在一辆囚车上,她的手脚都被镣铐锁住,人被关在由成人手臂粗的木头打造的笼子里。   约摸有近三十个黑衣人骑马随行,将囚车包围在中间,这些人面上平静,但看他们的手一直放在距离武器最近的位置,就知道实则在暗中警惕着有人来劫囚。   迎岚的身体随着马车的前进不时上下晃动,每一次晃动都引得小腹一阵阵剧痛,她微微皱眉,重新闭上眼睛,开始查阅分魂的记忆。   这一世她叫做上官迎岚,是玉龙山庄的大小姐,父亲上官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母亲顾萧玉年轻的时候也是声名赫赫的女侠。   十八年前上官迎岚两岁时,青风教肆虐江湖,连续制造出杀人灭门的惨案,弄得整个江湖上人心惶惶,正道人士为求自保,由四大门派牵头,在陇山观举办武林大会,欲选出盟主带领大家铲除此魔教。   当时的上官泽年仅二十七岁,凭着手中一柄玉龙剑在武林大会上夺得魁首,赢得了武林盟主之位,带领正道人士与青风教的人开始了对抗。   上官泽一手玉龙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不少青风教众都丧身在他剑下,就连教主封鸿风也不是他的对手。   青风教便使了下三滥的手法,派人前往绑架当时身怀六甲的顾萧玉,意图逼迫上官泽整手就擒。   不过他们错估了形势,顾萧玉本身武功也不弱,青风教的人没有抓住她,反而被她侥幸挺着大肚子杀出重围。   但是她也在与丈夫会合时便因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他们第二个孩子上官月灵,且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受孕,次女也自出生之时便比一般婴儿体弱,终生都不得习武。   上官泽怒不可遏,在安顿好妻女之后,便带领正道人士杀上南苍山,青风教主封鸿风以及副教主、左右护法等人伏诛,唯有教主六岁的幼子封鸣被忠心的影卫带走逃得一劫。   此战之后上官泽名声大噪,被江湖朋友们誉为“天下第一剑”,玉龙山庄也从默默无名的一方小势力,一跃成为武林之中众人心目中的圣地。   不过上官泽因为痛悔连累了妻女,在歼灭魔教报了大仇之后便辞去了武林盟主一职,玉龙山庄也闭门谢客,渐渐地在江湖中消声匿迹。   直到一年前,上官迎岚出门历练,她的武功比父亲同龄的时候更高,且行事也如其父一般光明磊落、是非善恶分明,很快便闯出了偌大的名声,得武林同道送了一个“玉剑仙子”的称号。   这时候江湖中波澜再起,几个小门派在数月之内陆续被一夕灭门,凶手被确定是同一批人所为,且手段之残忍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比之十几年前的青风教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林同道再次发起大会商讨此事,风头正盛的上官迎岚当然也收到了邀请函。   不过因为父亲上官泽对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多年以来对天姿卓绝的长女耳提面命,叫她不要牵扯到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之中,所以她本来是不打算去参加的。   之后会改主意是收到了玉龙山庄管家的来信,妹妹上官月灵竟然趁父亲闭关、母亲去探访好友的时候偷溜下山庄,跑去武林大会凑热闹了。   上官迎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妹妹因为早产的原因天生体弱,自小就被父亲、母亲、她和一众师兄师姐捧在手心里宠着,养成了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性子。   这样一个女孩子跑到江湖上来混,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虽然她说服了师兄穆元思随她同行,但穆师兄资质平平,只得了父亲三分真传,在外自保或许没有问题,但是还要照顾一个娇弱的师妹恐怕就难了。   此次的武林大会依旧是在陇山观举行,上官迎岚只得火速赶了过去,好在到了地方便见到了完好的妹妹。   她先是大松了一口气,随后却发现与她说话的不是穆师兄,而是一个不认识的面容英俊的年青男子。   虽然他笑容十分阳光俊朗,但上官迎岚一见此人便感觉到他绝非善类,追问起妹妹为何会跟在一个陌生男子身边,穆师兄去了哪里?   上官月灵这才大哭着说她们在路上遇到歹人,穆元思为了救她被人杀死了,而她在慌乱逃跑中遇到了那个叫做任成双的男人,被他一路护着送到了这里。   上官迎岚闻言伤心不已,她们的父亲只收了三个徒弟,师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向很好。   穆元思虽然习武的资质一般,但性情温和,比她也只大上两岁,却对她们两姐妹照顾有加,是个很可靠的兄长。   虽然是因为妹妹想要参加武林大会,穆师兄才会为了陪同她而遭遇不测,但上官迎岚此时并未迁怒于她。   毕竟她年幼天真,不知江湖凶险,穆师兄却是知道的,但仍旧决定出行,得到这个结果必然也是无悔的。   不过在她问起穆师兄的尸体,上官月灵却支支唔唔地说不出来,最后在她连声逼问下才知道,她这个好妹妹竟然一点也没想过要为师兄收尸!   那是上官迎岚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对妹妹发脾气,穆师兄自幼最护着的就是这个小师妹,这次更是为了保护她而英年早逝。   可是她在获救后竟然也没想起回去安葬自己的师兄,还有方才见到她时,分明还在与那个任成双说说笑笑,丝毫也看不出伤心的痕迹!   上官迎岚不由心寒于她的凉薄,待问出事故发生的地点后便没理会她,日夜不休地赶了过去。   两人当时被追杀了许久,上官月灵一路上被师兄带着,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走过那些地方,上官迎岚用了足足两天时间,才在一个山中的猎户休憩的老旧屋子里找到穆元思的遗体。   那里地处偏僻,近段时间又恰巧没有猎户进山,所以差不多月余过去,竟然还无人发现屋子时的尸体。   因为是才入秋的天气,过了这么长时间尸体自然不那么好看,上官迎岚强忍伤痛为师兄整理遗体,却发现他身上的伤口都有包扎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当时师兄根本没有立时被杀死,而是受伤之后勉力为自己医治,他匍匐在地以剑支身也不是被追杀逃命,却是因为牵挂有杀手追击的小师妹,想要前往救助,但最终因伤势过重身亡。   这个发现令上官迎岚气愤不已,在将穆师兄埋葬之后回到陇山观将上官月灵怒斥了一通,不料却引发了她的心疾。   看着脸色发青、呼吸紧促的妹妹,上官迎岚到底还是软下了心肠,在将她的病情控制住后带回了家里,对于她之前的作为却只字不提,但此后对她却十分冷漠。   父母和剩下的两位师兄师姐不知道内情,不但没有怪责上官月灵拖累师兄身死,反而怜惜她的遭遇,对她呵护有加。   还多次劝导开解上官迎岚,道穆元思也是为了保护师妹而死,心中不会有怨恨,上官月灵连累师兄已经悔过,如今变得乖巧懂事,叫她也不要再为往事生心结。   如果上官迎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也会和他们的想法一样,但是一念及穆师兄临死前都记挂着小师妹,可她那好妹妹却完全把他抛之脑后,欢欢喜喜地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直接走了,她便没法原谅她。   不将事实说出来,已经是她对这个妹妹最大的仁慈之心。   上官迎岚不想再看到妹妹整天对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在山庄上没呆多久便再入江湖寻找当初杀害师兄的凶手,不想她查了几个月后,发现此事没那么简单。   事情粗看是有一个小门派的少主看上了上官月灵的美貌,出言调戏被穆元思教训之后引发了杀机,可玉龙山庄虽然多年闭门谢客,但有着“天下第一剑”坐镇,便是江湖上隐隐为首的四大门派也不敢轻易得罪,一个小门派何来的底气在得知他们是玉龙山庄的人之后还敢痛下杀手?   上官迎岚下山之后便立刻寻上那个小门派,见到的却只有一座残破荒废了差不多两年的房子,里面枯骨遍地,竟然早就已经被灭门了!   如果现在还猜不到幕后之人根本就是针对他们玉龙山庄而来,她上官迎岚就是个傻子。   火速将消息传回去,她又四处奔波调查,期间遇到追杀围绞无数,好在她武功过硬,又有点小运气,每次都平安地渡过。   上官迎岚也越查便越是心惊,这股势力庞大,看行事和武功,竟然与十几年前便被灭了的青风教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而且他们潜伏已久,牵扯极多,许多武林正派里都有他们的人隐藏,如果不是这次主动对上玉龙山庄,引来她探查,怕是直到露出獠牙也无人察觉。   因为根据她查出来的种种证据显示,那幕后之人竟然与此次武林大会的最终得胜者,新任的武林盟主任成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当初会那么巧地救了被追杀的上官月灵,其中的缘故就耐人寻味了。 第98章 妹妹是恋爱脑2   上官迎岚虽然对妹妹冷了心,但到底是血脉至亲,得知此事后怕她毫无防备会遭人算计,当即便飞鸽传了信回去。   上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并交代她告知父母做好防备,此人做下这么大的谋算,绝对不会只是单纯针对她一个人,而是剑指整个玉龙山庄,甚至是江湖。   她自己也快马加鞭往回赶,不料在半途便遇到了被追杀的大师姐温灵竹和三师兄段承宣。   上官迎岚击退杀手救下两人之后,才从他们嘴里得知就在昨天夜里,任成双已带人攻入了玉龙山庄。   父亲上官泽不知何时被人下了散功的毒药败在他手下,母亲也不是他敌手双双被擒,唯有他们两人被师父拼尽全力拦住敌人,才得以侥幸逃脱,而妹妹上官月灵一直未曾露面,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上官迎岚得知之后心急若焚,安顿好身受重伤的师兄师姐后,便暗中潜至山庄附近,意外地发现庄内一派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若非是她提前遇到了师兄师姐,又见穿着山庄服饰的守门人的全都是生面孔,恐怕不注意之下还真察觉不到与往常有何不同。   上官迎岚猜测敌人此番应是为了麻痹她,提起了十分警惕,悄悄地潜了进去。   玉龙山庄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地形再熟悉不过,看守的人武功不及她,在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被她很顺利地摸进了后院。   父亲和母亲没有寻到,倒叫她先遇见了妹妹上官月灵,许是因为她没有武功,又身体娇弱,没有任何威胁力,任成双只是将她关在闺房里,看起来像是没有吃什么苦头的样子。   上官迎岚耐心地观察了半个时辰,见周围除了门口两个看官守的人外,确实没有其他暗探,便果断地出手放倒了那两个人。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上官月灵,她骤然见到姐姐面上一惊,随后便高兴地迎了过来。   上官迎岚虽对她心结未解,但如今家里大难临头,看她也是一副惊恐消瘦的样子,心软之下便决定先救她出去。   上官月灵却说自己没有武功,怕成为她的拖累,而且任成双似乎暂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又说了爹娘被关的地方,叫她先去救双亲。   上官迎岚欣慰于妹妹懂得为家人考虑,倒也没有多想,吃了一盏她递过来的热茶,把她带到两姐妹小时候发现的秘密之处躲着,决定救了父母之后再来带她一起离开。   谁知道等她去到关押的地方,人没找到却落入重重陷阱之中,正当她打算凭一己之力杀出去,体中的内力却迅速地开始消散,最后力竭被擒。   上官迎岚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中的算计,只暗恨太过大意,不但救不了父母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又担心她藏起来的妹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该怎样从这龙潭虎穴逃出去?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自己这一腔牵挂根本就是笑话,在她被擒之后上官月灵便好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和她在一起的正是算计他们玉龙山庄的任成双!   此时的任成双一改她初见时的阳光开朗模样,整个人冷下脸后看起来十分阴鸷,而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十八年前逃脱的青风教少教主封鸣。   当年的恩怨即便父亲上官泽极少谈起,但上官迎岚闯荡江湖这一年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也明白了他因何会针对他们玉龙山庄。   不过她不懂的是,上官月灵身为她的妹妹,玉龙山庄的二小姐,为什么会帮助仇人来算计她们这些至亲之人?   想来她之所以突然散功,便是托这位好妹妹的那盏茶的福吧?父亲中毒多半也与她脱不开干系。   “鸣哥当年过得有多苦你知道吗?他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却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人杀害,之后自己也被追杀,最后不得不隐名改姓远遁海外才保住了性命。”   “他为了报仇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可是没有人心疼他,没有人关心他,只有一帮复仇心切的属下,压着他夜以继日地习武,哪怕困了、累了,也不能松懈半分。”   上官月灵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情意绵绵地看着封鸣,眼中的心疼、爱怜快溢出眼眶了。   上官泽直接气得喷出一口鲜血,顾萧玉也是脸色铁青,恨恨地道白养了她这个女儿。   “娘亲何出此言?”上官月灵反倒煞白了脸,仿佛是她遭到了至亲背叛一样,“虽然你和爹爹一向偏疼姐姐,但是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们,鸣哥一心向你们复仇,还是我死乞白脸地求了他不要伤你们的性命。”   上官泽和顾萧玉当场哽住,因为小女儿天生体弱不能习武,他们夫妻两人虽然对一双女儿尽量一碗水端平,但实际上总不自禁地偏爱她多一些,倒不知道从哪里给了她错觉,他们偏疼大女儿了?   况且把他们出卖给仇人,再求仇人不要伤他们性命,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就如同笑话一般。   江湖儿女看重的从来就不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若是被人废去武功,再被关押至死,对他们来说还不如杀了他们痛快。   可笑他们的女儿还振振有辞,仿佛她求了仇人是给了他们多大的恩情。   封鸣的复仇可谓是十分地成功,单只他迷得他们的亲生女儿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对他们这些亲人都下得了狠手,就足够他们痛彻心扉。   或许是封鸣对上官月灵也有几分真心,又或许他享受仇人之女围着自己团团转的感觉,总之他在擒住他们父女三人之后还真的依言没有杀了他们,而是毁了他们的丹田,将他们押往青风教的原址。   迎岚来的时候,正是在一行人被押往南苍山的路上,之前她没有注意到后面还有一辆囚车,那上面关押着上官泽和顾萧玉两人。   事情才过去一夜,她的小腹中还残留着丹田被毁的痛楚,被亲妹妹背叛的气愤和痛心等激烈情绪在胸腔里回荡。   迎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种种不适强压下来,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对策。   上官迎岚失了内力没有察觉,但是她的五感强大,很快就发现除了明面上这几十个押送的人,远远的还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吊在后面,应该就是敌人中武功最高的封鸣。   此人手段阴毒不下于其父,看似拿下玉龙山庄全靠又蠢又毒的上官月灵倒戈,实际上能隐瞒身份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又在各大门派埋下大量暗桩,其心计绝不简单。   此次他骤然发难,想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其他门派应该也已经落入了他的掌握之中,而他大张旗鼓、毫不隐瞒地押送他们,多半是为了钓正道当中的漏网之鱼。   上官泽虽然十多年不入江湖,但当年的威信犹在,上官迎岚又是新起之秀,两人作为领头羊再合适不过。   如果那些人想要推翻青风教的统治,在不知道他们武功已废的情况下肯定会来救他们,可惜他们却不知道,如此一来正中封鸣的下怀。   不过不管他有什么算计,如今首要的还是需要恢复自己的战力,这种没有自保之力的状态真是令人十分不爽啊!   封鸣以为废了她的丹田就万事大吉了,可惜对于迎岚来说,并不是唯一储存内力的地方,全身的血脉肌肉只要她想,包括头发丝都可以。   不再费心去思索那些已经发生或者未来会发生的事,迎岚沉下心引导因丹田破损而散开的内力,让它们融入血肉之中。   上官迎岚的天资极高,她本人也是十分努力,所以年仅二十岁便累积了他人四十年才能修练出的内力。   但在丹田被毁之后,这些内力四散,对她身体的冲击也要比常人更大一些,就连五脏六俯都有了不轻的伤势。   迎岚一边引导着这些内力,一边小心地修复着身体,在囚车骤然停下之时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睁开眼时她才发现天色已经擦黑,这场入定已经用去了她近一天的时间,两辆囚车正停在一家客栈的后院里,在场只有半数不到的黑衣人,其他的应该是去用饭了。   腹中这时传来了饥饿感,那些人显然没有要饿死他们的意思,给他们也拿来了吃的,但只是最粗糙廉价的杂粮饼。   饼子被黑乎乎的粗瓷碗装着从木栏空隙中塞进来,黑黄黑黄的,一见就让人感觉喉咙发痒,而且连一口水都没给。   迎岚看了一眼,提不起丁点食欲。   “到这时候了,还摆你玉龙山庄大小姐的架子?”一个中年黑衣人冷笑着踢了囚车一脚,“爱吃不吃,不吃的话饿死好了!”   迎岚冷冷地看过去,那人被冷凝她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随即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气愤,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教主只说了留你一命,可没说过要完整的!” 第99章 妹妹是恋爱脑3   “迎岚!”旁边囚车中传来顾萧玉和宇文泽焦急的声音,到了她们这个年龄生死都看得淡了,但关乎到女儿却没办法淡定,她们担心女儿年轻气盛与人起冲突,白白地受到伤害。   迎岚安慰地冲爹娘笑了笑,在他们担忧的目光中取了一声杂粮饼,泰然自若地啃了一口,嚼吧嚼吧之后咽了下去,期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她吃的不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而只是平常的食物一样。   上官泽夫妇见状既欣慰于女儿的成熟长进,又痛恨自己无能,累得她要承受如此羞辱,对于将全家陷入如此境地的小女儿更是凉了心,暗暗发誓以后他们就当这个女儿死了就好。   “哼!什么玉剑仙子,还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中年人得意地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其他十来个黑衣人也跟着附和,将三人狠狠地贬了一通。   上官泽和顾萧玉两人又不是生来就是成名大侠、侠女,当年默默无名出来闯荡江湖时什么阵状没有见过?   如今年轻气盛的女儿都忍得,他们又有什么忍不了的?听了他们的嘲讽只当是耳边风,自顾自地嚼着那干硬的杂粮饼,不管后面会遇到何种事情,先把肚子填饱才有体力应对。   几人这般不为所动的样子倒叫黑衣人们渐渐觉得无趣了,这时同伴用过饭来换他们,又骂骂咧咧几句就走了。   嘈杂声慢慢消失,入了夜后四周一片寂静,青风教的人显然没有优待俘虏的意思,三人仍被关在笼子里,连一床薄被也没有给。   好在如今已经是入夏,夜里有些寒意,但也不至于不能忍受,如果是冬天的话,迎岚为了失去内力护体的父母也只能先行发难,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等待时机。   到了半夜时分,入定中的迎岚骤然睁开眼睛,感应到几十个气息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明白自己等的人来了。   “小心一点,谨防有诈。”   距离客栈约一里处,一行人悄悄地潜伏在屋顶上,对着这边探头探脑。   为首的是一个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见客栈之中黑灯瞎火,似乎毫无防备的样子,反而心升警惕,拦住了一群正要往前冲的人。   “李师叔是发现了什么吗?”   被拦住的人并没有生恼,而是很听话地停了下来,此次正道浩劫,他们这些人能在青风教的围追截堵中逃出来,全赖这位四大门派的上河派掌门李正初江湖经验丰富。   可惜的是李掌门威望虽高,但武功却敌不过那魔教头子,只能带着他们前来营救遭了暗算的上官泽前辈,期望他能带领大家剿灭魔教,救出他们被关押的师门中人。   李正初沉默地摇了摇头,双眼一瞬不离开地盯着看了客栈许久,仍旧没有丝毫发现。   他暗忖自己可能是最近草木皆兵,多疑了,随后便对众人道:“按计划行事,都小心些。”   众人未曾应声,齐齐地点了点头,然后分成三拨,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客栈的后院。   两辆囚车大刺刺地停在院子正中央,在唯一一盏昏暗的灯笼照射之下隐约地见到车上所关押的人的面容,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而看守的十来个黑衣人许是没有料到还会有人前来营救,三三两两地靠在石桌上或者柱子上睡着了。   李正初打了一个动手的手势,抽出粗布裹着的长刀,提着慢慢朝靠在囚车车轮上沉睡的一个黑衣人,其人有样学样,也各自靠近选好的目标。   眼看众黑衣人就要在睡梦中丢掉性命,那人突然睁开眼睛,怀中带鞘的长剑猛然举起,格挡住砍向他脖子的致命一刀,在静夜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像是某个讯号被激发一样,各处飞速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尔后走廊上、屋子中陆续燃起火光,瞬间将整个后院照得灯火通明。   “糟了!上当了!”   李正初惊叫一声,长刀连挥抵挡住黑衣人的攻势,同时身形飞快后退,与两个同伴背靠背站在一起。   他反应极快倒是没有受伤,其他人却没那么幸运了,就在这转瞬之间便有十来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挂了彩,此时也是三三两两地与同伴靠在一起,手捂着伤口警惕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百来十人。   “诸位来得可真慢,封某已久候多时。”   封鸣被手下簇拥着从走廊尽头处走过来,他身穿一件赭色衣衫,腰间绑着一根赭色龙纹皮带,一头长若流水的发丝,身材伟岸气宇轩昂。   可惜他的双眼中满是阴鸷,看起来没有勃勃英姿,反倒叫人一见之下便心底发寒。   “能在今日将这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可全都是你们的功劳,封某在此先谢过了,岳父、岳母,还有大姨子。”   面对众人看过来的诧异目光,上官泽无可辩驳,唯有苦笑:“家门不幸,出了一个不孝女,今日是某人连累诸位了,我们夫妻父女三人已经被废了丹田,便是出了这牢笼也只能成为拖累,众位不必为我等费心,竭力离开才是。”   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现在这个形势,封鸣既拿他们设下陷阱,又岂会由得他们轻易逃脱?今日必是伤亡惨重、血流成河,而他们玉龙山庄连累同道,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上官兄不必自责,是这魔头太过阴险狡诈,与你们并无关系。”李正初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等人从头到尾都中了别人的谋算?   之前他们得到的消息只道上官一家人是中了化功散,这种毒虽然麻烦,但还可有解救,可是丹田破了却是无法恢复了,心中顿时失望不已。   亏他还千辛万苦寻来了解药,如今人救不出来,正道仅余的这点有前途的人手也陷了进来,今后这江湖中怕是真的要落入魔教的统治之中了,也不知道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哼!”封鸣被他张口闭口的“魔头”叫得面色铁青,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最爱逞口舌之利,技不如人就指责别人是魔教、魔头,这江湖本来就是强者为尊,等本座掌握了整个江湖之后,你们才是魔教。”   “给本座将他们拿下!”   封鸣一声令下,众青风教的教众纷纷出手,正道这边也不甘示弱,两方人马很快混战在一起。   李正初带来的人手只有四十几个,而对方却有百来个,数量是他们的近三倍,战局开始他们这方的人便节节败退。   “大家不要恋战,能走一个是一个!”上官泽被关囚车里无能为力,只能放声大喊。   李正初等人也明白他说得在理,边战边招呼大家往他身边靠近,然后集力一起往客栈外突围,眼看就要将包围撕开一个口子。   “想走?没那么容易!”封鸣冷酷地勾起唇角,大手一挥,围墙上突然站起十数个黑衣人,个个手持驽箭对准他们。   李正初眼见没有办法幸免,猛地提起一口气向他抓去,嘴里大叫道:“狗贼,我便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封鸣见他攻来,却动也不曾动一下,只冷笑着站在原地看着他,果然下一刻便有几支箭矢向他射来,看走势正是对着他的头颅胸口而去。   “李兄!”上官泽惊呼一声,眼见着这位上河派掌门就要血溅当场,这时突然从斜里挥来一片剑光,将那几支射来的箭矢绞得粉碎。   而李正初去势未歇,直直地攻向立在原地的封鸣,他于电光火石中猛地向后弯腰仰起身体,才侥幸地避开这致命一击。   但他头上的发髻却被锋利的刀锋划开,发丝散乱地披散下来,再不复方才的从容淡定,而是颇显得几分狼狈。   李正初再要挥刀向下取他性命,却被他身边的手下及时出剑拦住,封鸣也迅速反应过来,一掌拍向他胸口将他击退。   这一掌包含了封鸣十层内力,李正初被拍飞至空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距离最近闪避不及,直接被溅了一头一脸。   而这边李正初也被人接下,虽然受了严重的内伤,但好险捡下了一条性命。   “上官迎岚!”封鸣看清了那坏他好事的人,咬牙切齿地喊道。   迎岚将李正初放下,招呼了两个小青年照料着,回头见到他的模样顿时乐了:“真该叫上官月灵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她还会不会被你迷得五迷六道的,父母亲人都甘心出卖!”   封鸣这时撒头散发,满脸和半身都是鲜红的血迹,面目气得扭曲发青,哪里还有平时英俊潇洒的模样?简直与恶鬼无异。   他接过属下递上的手帕擦了擦脸,随后用力地甩在地上,提起手中的长剑指向她,恶狠狠地道:“是本座小看你了,看来毁了你的丹田还不够,等本座擒住你,必将你四肢砍断,装进酒坛里好生养着。”   他的声音包含着满满的憎恨和阴毒,说的话也是恐怖无比,叫人听了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第100章 妹妹是恋爱脑4   迎岚却只轻笑一声,道:“既然你喜欢这样,那待我擒住你,也一般操作好了。”   “大言不惭!”封鸣表面上不屑,暗地里却示意手下去控制住上官泽夫妇。   不料却被迎岚一眼看破,随手一挥便了结了那试图靠近囚车的黑衣人,再一挥剑囚车的木栅便被削开,被囚禁的两人瞬间重获自由。   “剑气!”封鸣的瞳孔急剧收缩,表面上脸色没有变化,内心却震惊无比。   他搞不懂,明明是自己亲自动手毁了这女人的丹田,为何她却像无事人一般,而且还练出了如此高深的剑气外露?   因为出了迎岚这么一个意外,院内的战事暂且停了下来,上官泽夫妇从囚笼中脱困之后,第一时间便来到她的身边,其他正道众人也都围了过来。   上官泽之前本就在与封鸣作战时受了不轻的伤,后来又被废去丹田内力再伤了一重,若不是他强大的意志支撑着,站起来都费力。   此时他一脸欣慰地看着长女,心道自己虽然不知如何养歪了一个女儿,好在另一个却是争气的。   剑气外放啊!便是他自己也是近两年才能勉强做到,迎岚却是轻松自如,果然是青出于蓝而更甚于蓝。   顾萧玉伤势要轻一些,而且她身为娘亲倒不用似夫君一般端着,近乎急切地过来握住女儿空着的那一只手,激动得嘴唇微微颤抖。   “好,好。”感受到女儿回握回来的五指稳定有力,顾萧玉便知道她是真的恢复了武功,而不是强撑,之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女儿恢复了武功就好,如今这形势一场厮杀争斗在所难免,好歹她有逃走的机会,同时她心中也有了决断,若是迎岚顾忌着他们不肯走,或者他们不幸被姓封的拿捏住,她便与夫君自绝在当场,总不要拖累了她才好。   方才一通混战说起来长,实际上只过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们这边的人马好在无人阵亡,受伤的却有许多,其中伤得最重的就是李正初。   他被封鸣用了十层内力正击在胸口,在被迎岚救下时已经面如金纸、呼吸急促,吃了疗伤的药后虽略有缓解,但仍旧浑身无力,被两个年青人搀着才没有倒下。   不过对方也没有讨得好,受伤的不在少数,甚至还被迎岚亲自手刃一人。   可青风教毕竟人多,还有一帮弓箭手伏在围墙上,对他们呈包围之势。   只是迎岚方才展露的实力令人忌惮,双方一时谁也没有动弹,陷入了胶着状态。   片刻之后封鸣率先开口,却不是对迎岚,而是对上官泽说道:“当年我父亲是你亲手所杀,想来你自己也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本座也不会放你离开,但是看在月灵的份上,只要你自我了断,本座可以放过上官迎岚。”   上官泽闻言果然心动,不过……   “我信不过你。”上官泽又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哪里会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动的?   “本座可以用亡父的名义发誓,若是违背承诺,叫父亲在地底下不得安宁。”   这时候的人重誓言,也相信轮回,上官泽见他肯用已故的父亲发誓,已是信了七分,他本就不愿做女儿的拖累,如今有机会能用残躯换得女儿平安,自然是愿意的。   眼看上官泽就要张口答应,迎岚及时地打断了他:“爹是不是忘了问一下女儿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上官泽知道女儿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同意用亲人的性命来换取平安的,于是对妻子使了个眼色。   顾萧玉立时便明白了,张开双手便死死地将迎岚环抱住。   上官泽知道妻子失了内力困不了女儿多久,立即便抽出身旁之人腰间的长剑往脖子上抹去。   “上官大侠!”   众人哪里想得到他行事竟然如此果决,毫无防备之下竟被他得手,再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尽。   眼看上官泽就要血溅当场,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但是想像中的血腥场面却并没有降临,他手中的剑在割破喉咙的前一刻被打飞了。   “爹爹好歹先看看我的实力再做决定。”迎岚有些无奈地说道。   上官泽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叹了一口气,顾萧玉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无能为力。   “好,上官迎岚,本座有心放你一马,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封鸣说罢举手一挥,怒声道,“放箭!”   伏在墙头上的弓箭手得令立即对准中间的人进行射杀,短箭刺破空气向众人射来,众人赶紧举起手中的武器拨挡,不料却纷纷落空。   此时迎岚飞身而起,长剑划出,使用巧劲将所有射来的箭都拨了回去,十数个弓箭手全部中了自己发出的利器,捂着伤处坠下墙头。   “还请各位护住我爹娘。”迎岚落地之后只来得及交待了这么一句,就提剑迎上了向他们杀来的青风教众。   她仅以一人之力便吸引走了大半的火力,之前从黑衣人那里抢来的银色长剑在她的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在灯光下舞出一片绚丽的剑影,随着每一次剑影停顿,都有一个黑衣人倒下。   “迎岚使的这是什么剑法?”上官泽被正道这边的人护在最中央,怔怔地看着女儿矫健的身影在人群中腾挪转移,愕然地发现她的招数有些似他亲自传授的玉龙剑法,但仔细看去又似是而非。   “不是你教她的吗?”顾萧玉反问。   她也是看得如痴如醉,她虽然习的不是剑,但身边有一个被称为“江湖第一剑”的丈夫,眼力自然不低,看得出女儿使的剑法当真是精妙绝伦。   那剑在她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不再只是她手中的一柄兵器,而是与她并肩作伴的战友。   “我自己尚且使不出这般的剑法,”上官泽摇了摇头,道,“难怪迎岚一再表示我们小瞧了她,她有这样的修为,今日必然可保大家安然无恙。”   “这些人全都不是迎岚的对手,我看封鸣的武功也在她之下。”顾萧玉附和道,随后又嗔怒道,“这孩子定是有什么奇遇,之前也不与我们分说,叫我们白白担心。”   “此次为夫的脸面都丢尽了。”上官泽记起之前为保女儿欲挥剑自尽一事,嘴角隐隐抽搐,感觉以后面对女儿不知道有多尴尬。   顾萧玉也想起方才他大义绝决的样子,再忆起女儿无奈的话语,不由莞尔一笑,心中暗暗同情丈夫,当真是一世英名尽丧,以后再训起女儿恐怕都摆不起当父亲的架子了。   夫妻俩放下心来其乐融融,那边封鸣的内心却一片惊骇,之前他便看出了上官迎岚不简单,本打算逼得她的父亲自尽扰乱她的心神。   不料上官泽虽然上当了,却还是被她阻止,而她如今展现出的实力更令他震惊不已。   封鸣清楚地明白自己若不是先行散了上官泽的功力,便是连他都打不过,而上官迎岚的剑法之精妙比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她丹田被毁却依然恢复了功力,真打起来恐怕在她手中也走不到两百招。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个与属下战在一团的女人,手下微一使劲,袖中的藏着的一只瓷瓶便滑入五指之中,指尖微动挑开了瓶口的封泥,运起内力将无色无味的药向她送过去。   人群中的迎岚似有所感,手中的长剑被她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银色剑网,她的身周顿时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   不过她旁边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走运了,那药是封鸣费尽心力寻来的自保之物,不需要入口鼻,沾之即可以使人浑身无力,倒在地下任人宰割。   他身边未参与战斗的人得到了讯号及时服了解药,在战斗中的人却都与对手一起中了药,纷纷拿不住手中的兵器一起倒下。   眼见迎岚没有中招,封鸣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只能阴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招呼着自己仅剩的二十几个手下仓皇离开。   迎岚等到营救的人到了才发难,便是为了有人来保护上官泽夫妇,自己好腾出手来将封鸣留下。   不料对方竟然还有后招,如今顾忌着与正道人士一样都中了药倒下的爹娘,唯有眼睁睁地看他逃走了。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救出其他被他抓住的人,再集整个江湖之力,把他所有的巢穴都抄出来,此人迟早会落入她手中。   迎岚便没有再想,转头去查看父母等人的情况,待把过脉后发现只是发作极快的迷药之后心中略松了一口气。   好在他没有丧心病狂到使用性情猛烈的毒药,否则以爹娘如今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   她却不知道并不是封鸣顾忌手下不想使用,而是他手中的毒药气味都有些重,怕暗算不到她,可惜即便用的是无色无味的也叫她识破了。 第101章 妹妹是恋爱脑5   不提迎岚如何配了解药救醒一甘人等,李正初等人如何抓住被抛弃的青风教众审问,且说这边封鸣带着人一路回到分教。   众人本是设下陷阱想要将正道人士剩余的中坚力量一网打尽,结果却反被对方凭一已之力反盘,不但预定的目标没有达成,自己这方却葬送了九十来个人手,可以说是非常惨重的损失。   况且若是不想出办法对付上官迎岚,他们花费十数年心力才刚恢复起来青风教,恐怕又要遭到灭顶之灾。   因此一行人的心情可谓是极差,特别是上一次遭遇过灭教之祸的韩高达,当年他受先教主托付,在南苍山一役之后带着年仅六岁的少教主仓皇逃走,一路躲避追杀吃尽了苦头。   如今青风教好不容易恢复了夕日荣光,他也因功被封为长老,还没有享受几日,再叫他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奔走逃命,如何受得了?   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的上官月灵得知情郎归来,开开心心地前来迎接,只是她才唤了一声“鸣哥”,便被脸色黑如锅底的韩高达一通责问。   “亏我们还相信你对教主是一片真心,才允许你一个仇人之女跟在他身边,结果你对我们说的话全是不尽不实。”   上官月灵脸色苍白地僵在原地:“高长老说的是哪里话?玉龙山庄的安排布置我可全都说得明明白白,之前你们攻进去的时候不是分毫无差吗?”   她言至此处泪眼涟涟,“而且我还亲手在父亲的茶里下了散功药,难道这都不能表现我的真心实意吗?”   “哼!”韩高达冷笑道,“你做的全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却把重要的事做了隐瞒,你姐姐内力非是存在丹田这种关系重大的事为何不早说?”   “什么?”上官月灵惊讶地道,“内力不是存在丹田,还能存在哪里?”   虽然她因为身体弱的原因无法习武,但毕竟是生在武林世家,平日里耳渲目染还是懂些常识的,知道丹田是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地方之一,一旦有所损坏便无法储存内力,所练的武功招式就只剩花架子。   可听韩长老的意思,姐姐竟然不是用丹田储存内力吗?难道这些年家里人对她都有所保留?她心里忍不住发寒,爹娘从来就只偏心姐姐,还打算未来让她继承山庄,居然连家里武功的窍门都是瞒着她的吗?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玉龙山庄是武林门派,上官迎岚却是武学奇才,不传给她难道还传给她这个没有武功之人?   就算上官泽夫妇真的狠下心来传给她,到了她手中她能守得住?   实际上他们一家人真正偏爱的一直都是她这个最小的孩子,上官泽因为当年对上青风教而累了妻女,心存愧疚之下对长女向来严厉的他,在对着上官月灵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慈父。   顾萧玉也一直懊恼自己太过逞强害她早产,对她呵护有加、关怀倍至。   就连上官迎岚只比她大上两岁,却自小就非常懂事,处处谦让她这个妹妹,从来没有因为父母的偏心而对她有怨怼。   包括三位师兄师姐,相对于自小皮实的上官迎岚来说,对她这个小师妹像易碎的珍宝一样护着。   反倒是上官月灵,所有人对她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甚至还嫌弃他们给得太少,叫人不得不感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你还在跟我们装傻!”韩高达怒道,“教主可是亲自动手废了上官迎岚的丹田,可是就在不久前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打斗,甚至还能做到剑气外露!”   “若非是你知情不报,我们怎么会毫无准备地输了这一场?甚至还折损了近百个人手。”   “我、我不知道……”上官月灵见他双眼赤红,吓得躲到封鸣身后,拉着他的衣袖哀声道,“鸣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的。”   韩高达再要说什么,却被封鸣用眼神止住,随后牵起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月灵放心,我定是信你的。”   上官月灵被他看得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娇羞地低下头,细若蚊蝇地道:“谢谢鸣哥。”   此时埋着头的她却没有见到,她的心上人看着她的眼中已经不见丝毫柔情,唯有满满的嫌恶。   封鸣又说了好些甜言蜜语将她哄住,之后又借口饿了打发她去为自己张罗吃食,这才回到书房与一干心腹议事。   众人坐定之后韩高达首先忍不住问道:“教主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女人了吧?此女体弱多病,一点武艺都不通,又是个父母亲人都能出卖的白眼狼,若是她做教主夫人,恐怕难以服众。”   封鸣早就不耐烦他仗着自幼扶携的情份,总爱对他的事指手划脚了,但是如今大敌当前,他不想内部先起了争执,只能耐着性子道:“可笑!本座怎会娶仇人之女?只不过是她以后或许还有用处,先留着罢了。”   “教主英明,血缘亲情岂是轻易可以割舍断的?此女留着说不定以后有大用。”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矮小肥胖,着一身暗紫色衣服的男人附和道。   此人名叫施永春,原是打理着青风教名下的产业,十八年前教中总部受到围攻,他在外办事恰好逃过一劫,之后一直潜伏下来,低调行事。   因为他向来极少在教中出现,教内的人都不太清楚他的形貌,教外的人就更不认识他了,所以十多年来倒是过得安定富贵。   不过因为老教主封鸿风对他有救命之恩,得知其子有意复兴青风教之后,立即便带着这些年如雪球一样滚大的财物回归,因此被封为长老。   施永春对封鸣忠心耿耿,对韩高达却不怎么看得上眼,觉得他没什么脑子,当初身负重任保护教主离开,却无能地没有让他过上好日子。   两人均为长老,在教中的权势都差不多,常常明争暗斗,一个武艺高强,一个心计高深,算是旗鼓相当。   韩高达看他那副狗腿的模样,在心里暗暗骂了句“净会拍马屁的小人”,碍于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赞同,面上却不好说什么。   一群大男人随后竟理直气壮地商议起,如何利用上官月灵对付令他们十分棘手的上官迎岚,并且丝毫不引以为耻。   上官月灵不知道自己在情郎以及他一帮属下眼中只是一个工具人,高高兴兴地带着丫环往厨房走,中途却正迎面撞上一个长相清纯的年轻女子,脸色一下就变了。   “月灵姐姐,”那女子像是没有见到她难看的脸色一样,亲热地依过来挽住她的手臂,“这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是不是鸣哥哥回来了呀?”   上官月灵想要将挽在臂上的手撸下来,但是那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身怀武艺,真柔弱的她哪里是敌手?那软绵绵的力道放在女子手上跟挠痒痒差不多,她努力了几次也撼动不了分毫,气得大吼:“施心菱你给我放手!”   施心菱吓了一跳,松开手委屈地看着她,双眼含着雾气要流不流的:“月灵姐姐你做什么这么凶?我只是想和你亲近而已。”   那怯生生的样子,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上官月灵却不上当,冷冷地道:“现在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刚认识这个比她小上两岁的女孩的时候,她也曾经被她天真单纯的样子骗了,对她比亲姐妹还要好,可是很快她就暴露了真面目,整天装着一副无邪的模样跟她抢鸣哥,人前与她亲亲热热的,人后却时常对她冷嘲热讽。   施心菱闻言嘻嘻一笑:“我以为月灵姐姐会喜欢我那副模样嘛~~哪知道并不是呢!”   她在转瞬之间便收了眼中的泪水,面色嘲讽、下巴微扬,哪里还有之前清纯可人的模样?   “我上官月灵只有一个姐姐,没有什么妹妹,你不要胡乱称呼。”上官月灵不高兴地说,“还有我一看到你就想吐,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呵呵!还当你是玉龙山庄的二小姐,天下第一剑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呢?”施心菱不甘示弱地嘲讽道,“醒醒吧上官小姐,以后你就只是依附于我们青风教生活的可怜虫而已,应该是你避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碍眼才对!”   “你——”上官月灵气得捂住胸口,“你胡说,鸣哥说过等他报了仇之后就和我成亲,以后我就是教主夫人,你不过是个长老的女儿,敢对教主夫人不敬!”   “这还没嫁人呢,就开始摆教主夫人的架子了,鸣哥哥怎么可能娶你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施心菱掐着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嘲笑道,“长得干巴巴的,要胸没有胸,要屁股没有屁股,鸣哥哥碰到你稍微用点力恐怕就把你折成两段了,而且蠢笨如猪,离开了你父母姐姐,你还有什么用?” 第102章 妹妹是恋爱脑6   封鸣和一干下属刚商量好要如何利用上官月灵打击上官迎岚等人,方出了议事厅却听人来报,上官月灵气冲冲地独自一人离开了。   从丫环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封鸣含怒瞪了一眼将人气走的施心菱,吓得她赶紧躲到父亲身后。   “教主息怒,都怪属下教女无方。”施永春知道自己的女儿坏了教中大事,赶紧低头认错。   他早就知道小女儿喜欢教主,因为教主不但武功高强,且长相俊美,说得上是人中龙凤,所以一直乐见其成,对于她对上官月灵做的一些小动作也不曾阻止。   这时候心中却暗暗后悔没有管教她,若是教主因此事而对他起了心结,可就大事不妙了。   “没有下一次了。”封鸣蹙眉道,到底看在他对教中做出的贡献将此事轻轻放过。   施永春闻言大松了一口气,眼珠一转,突然笑道:“菱儿此次行事冒失,却也错有错着,上官月灵此去必然是回玉龙山庄,正好叫我们看看上官家的人对她的态度。”   封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心思,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此去玉龙山庄还有两百里,凭她自己怕是永远都到不了地方,还需派人暗中保护才是。”   他言语之中包含着深深的鄙视,若是上官月灵听到了怕是要气得哭鼻子,不过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她还在慢幽幽地走着,等着情郎来追她,可是直到天黑下来了也没见到人影,心里顿时害怕起来。   她之前负气而走,是自信封鸣也像她深爱对方一样深深爱着她,得到消息后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所以除了一身穿着之外什么都没有带,甚至也没有辨认方向,闷着头就冲了出来。   青风教的这个分教是在山上,她身娇体弱本就走得不快,又怕封鸣追得久了生气,脚步放得更慢了,近半天时间过去也不过才走到山脚下。   周围杳无人烟,四处暗下来后树木里似有鬼影一般,上官月灵吓得悚悚发抖,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就此回去。   但是想起施心菱口口声声地把她说得一无是处,情郎也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心里就像堵着一样难受。   如果自己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那个可恶的女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奚落她,而且她一直沿着大路走,鸣哥却没有追上来,难道他已经不在心自己了?   上官月灵想到这里有些绝望,找了棵大树坐在树下自艾自怜,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路的她感觉脚痛得要命,肚子里也不争气地传来咕咕声。   她想起自己午饭吃到一半便就听说封鸣回来了,欢欢喜喜地跑出去迎他,回来却遇到了施心菱被奚落了一通,之后走了半天的路,现在都过了膳时间了。   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上官月灵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抱着膝盖伤心啜泣,嘤嘤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去,若是被哪个经过的听到恐怕会以为是闹鬼呢!   突然从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她哭声一顿,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顿时吓得闭上眼睛大声尖叫起来。   “姑娘,姑娘——”   上官月灵叫了半晌也不见危险降临,反而听到了一道温和的声音,慢慢地停下尖叫,大着胆子睁开眼睛。   然后就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长相英俊、约摸二十岁左右的青衣男子,正一脸尴尬地看着她。   “姑娘,你没事吧?”青衣男子关切地询问道。   上官月灵想到自己方才的表现,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霞,嗔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半夜三更地跑到我身后吓我?”   “是在下的不是,”青衣男子赶紧道歉,“在下方才从此路过,见到姑娘在树下哭泣,这才过来想问问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帮助,没想到却吓到了你,真是对不住了。”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上官月灵虽然心里还有气,但是见他态度诚恳,又生得浓眉大眼十分英俊,便大度地表示自己不怪他。   青衣男子再三道歉,又提出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并且说江湖儿女当互帮互助,叫她千万不要客气。   上官月灵心想鸣哥到现在都没来追她,她才不要自己回去呢!就是要他着急一下才好,就随口编了些话,谎称自己与家里人失散了,请他送自己回玉龙山庄。   至于她之前给父亲和姐姐下药,害得他们失去内力被仇人抓住,她并没有当一回事,反正听鸣哥的心思他们也没什么事不是吗?他们肯定不会怪自己的。   青衣男子听说她竟然是玉龙山庄的二小姐,表现得十分激动,上官月灵见此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十日方走到玉龙山下的小镇。   马车停下后,自称林立轩的青衣男子将人从车厢扶下来,一脸愧疚地说道:“本来应该亲自送上官小姐上山的,可是家里突然来了急信催我回去,林某只能下次再来拜见了。”   上官月灵虽然自信家里人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是也猜到此次回去必然不会太平,巴不得他不跟过去呢!   不过面上还是假惺惺地表示很遗憾不能招待救命恩人,又承诺自己会和守门人说好,下次他来直接报她的名号就行。   林立轩表现得十分感动,说是安排好家里的事情以后一定前来。   两人依依惜别了许久,上官月灵目送着人远去,想到他这些日子里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暖洋洋的,可惜她已经有了鸣哥了,不然倒是会考虑一下他。   而说家中有事不得不离开的林立轩,在离开她的视线后便迫不及待地回去复命,快马加鞭只用了不到半日就到了分教。   封鸣得知他完成任务了却没有立即叫他去领赏,反而责问起为何用了这许多时日。   林立轩顿时一言难尽,那位上官小姐一路上可真是毫不客气,把他当奴仆使呢!走是不可能走的,他也没指望这位娇小姐走回去,就买了一辆马车给她代步。   原本乘马车慢一点两日也能到了,可是那位每天都要睡到天大亮了才起床,用早餐半个时辰,走不到半个时辰又说累了要歇息,一歇就是半个时辰,再走半个时辰又到用午餐的时间了。   午餐比早餐花的时间更长,快到一个时辰了,午睡又是一个时辰,睡了起来嫌弃太热不肯走,又等了一个时辰才出发,走半个时辰又要歇……   这样一天在路上的时间加起来也才两三个时辰,这位大小姐途中看到什么合心心的玩心还要下来采买一番,看到什么风景也要停着赏玩一阵。   拖拖拉拉的十天能到都已经很不错了,林立轩心里也是哔了狗了,原本以为就是暗中简单地保护一下,没想到那位大小姐才走到山脚下就停住了。   他心里着急才干脆现身编了个身份送她,哪里想到她会这么难伺候?这一路吃要最精细的,穿要最好的,连车夫都要长得周正的!   关键是这些花费都是他出的,那位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临别的时候提也没提过要还钱!   想到此次路上数十倍于赏银的花费,林立轩心里内牛满面,看了看教主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小心肝抖了抖到底还是不敢提,只能自己咬牙认下了。   不过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只要是沾上这位大小姐的事情,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抢任务了!   不知道自己遭到嫌弃的上官月灵,却在心里盘算着那个帅气的林立轩小哥肯定是喜欢她,不然怎么会一路细心照顾、收到家里的急信还耐心把她送到镇上才离开?   啊!果然我的魅力无人可敌,鸣哥肯定会后悔那样对她,回头过来求着她原谅他的。   自信心爆棚的上官月灵一改十天前的丧气,神彩飞扬地来到玉龙山庄门口。   守门的人是之前浩劫中侥幸逃脱的山庄里的老人,看到她顿时一愣,不可思议地道:“你还有脸回来!”   上官月灵却比他还惊讶:“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那人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这位二小姐之前做下的事情他们在被关在牢里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给庄主和大小姐下药,把山庄的地形图交给敌人,桩桩件件可都是出卖山庄的大事。   庄主、夫人和大小姐都被废了武功,庄主的两个徒弟也身受重伤,到现在也没好,山庄里的护卫也死了大半,这些可以说都是面前这个人造成的。   无论是哪家的子弟做下这等错事,在长辈逃过一劫之后,也该躲起来一辈子都不敢露面,可是她居然大大咧咧地直接跑回来,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那人冷笑了几声,道:“好,我这就去禀报庄主,看他会怎样处罚你这个不孝女!”   说罢“啪”地一声关了大门,气冲冲地跑进去禀报了,留下上官月灵在原地气得七窍生烟。 第103章 妹妹是恋爱脑7   时间回到那日的战斗过后,迎岚解开众人身上的迷药,一帮人自然对她感激不尽,商量过后决定与她们一家一起先回玉龙山庄再作打算。   当时上官一家人被押解出不过一日路程,众人顾忌着伤患放慢了脚程,回去也仅用了一日有余,次日午时便抵达了。   青风教在攻破玉龙山庄之时造成了不少破损,但封鸣为了装作无事好骗过出门在外的上官迎岚,叫手下略收拾了一通,明面上看起来倒还算整齐。   迎岚等人回来之后见青风教的人均已撤走,关在牢里的幸存护卫和奴仆倒是没有被赶尽杀绝,只是饿了两三日全都手脚无力,在被放出来之后饱餐了一顿才缓过来,可还有几个因为伤重,没等到主人回来就去了。   玉龙山庄是祖传的基业,庄内服侍的多是家生子,上官泽待他们不似奴仆更似家人,如今因为小女儿的原因带累得山庄去了半数的人命,他心中的痛苦内疚可想而知。   几日里庄内都飘着不详的白幡,一具一具尸体被抬到山上的坟场安葬。   上官泽本就受伤不轻,又被废了丹田,虽然有迎岚教他如何整理散入血肉的内力,如何引着在体内游走壮大。   但他不似女儿修练起来如呼吸喝水一般简单自然,心里又压着事,学习进度比顾萧玉还不如,花了三日才摸着法门,勉强能收拢运行那些时刻毁坏着他身体的内力。   不想再沉浸在教育小女儿失败的痛苦当中,夫妻两人在办完丧事之后,干脆将山庄里的事托付给长女,埋头闭关去了。   他们不是随便甩锅,而是在这些时日里见识了长女的本事之后才做的决定,迎岚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将整个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   虽然庄里的人死了差不多半数,但其实上官家几人,除了上官月灵之外,包括大师姐温灵竹和三师兄段成宣两人,都习惯了自己做自己的事,原本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只是因为历任庄主都重情,除了少数自己离开或犯了大错被逐出去的,从来没有主动遣散过仆人,庄里的人才会远远多于实际需要。   因此迎岚便没有再添置人员,略作安排之后山庄便能正常运转。   这时候李正初等人却坐不住了,之前山庄里办丧事,一群人不好打扰,但是他们都挂记着被青风教抓去的师门亲人,见她处理好事情便纷纷找上门来请她帮助。   迎岚本就打算借助他们的力量,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叫她哭笑不得的是这群人竟然要推选她做新的武林盟主。   “营救众位武林同道我义不容辞,但是武林盟主就算了,在我看来李师叔比我更合适,论辈份,李师叔在江湖之中德高望重,论才智,诸位能从封鸣的魔爪之中逃出,李师叔功不可没。”   “不、不行,”李正初重伤未愈,脸色惨白看起来有几分虚弱,说起话来也不似以前中气十足,“老夫的武功比上官姑娘差得远了。”   迎岚:“……”   看其他人也是一脸赞同的样子,她十分想吐槽这些江湖人士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难道武林盟主只需要谁武功高就选谁?   据她了解,历届凭武力选出来的盟主,有像她爹一样德智俱备的,也有管理才能极其平庸的,甚至不久前才出了封鸣这个混进来的搞破坏的。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这些人依然没有改变想法,居然还是以武力作为推选的唯一标准。   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众人的想法,迎岚最终还是接下了武林盟主这一重任,与他们商量起营救被抓的其他武林中人。   当初上官迎岚在得知封鸣与青风教有牵扯,首先想到的是传信回玉龙山庄,不断第一个收到信的是妹妹上官月灵,她转头就把此事告诉了封鸣。   而封鸣果断地利用青风教的名头,将四大门派及其他在江湖上说得上话的人聚在一起,趁他们不备在茶水当中下了酥筋软骨的药,并且将人囚禁起来。   唯有李正初因为来迟恰巧逃过一劫,并且带着这几十个没有资格参与议事的小辈躲过了之后的追杀。   封鸣则分兵两路,一路继续追杀他们,一路与上官月灵里应外合杀入了玉龙山庄,在生擒了上官泽三人之后,用来将他们钓出来。   据李正初打探来的消息,如今各大门派的人等已经被押至青风教的原址南苍山上,至于其中的情形,因为已是近二十年过去,且青风教骤然发难,时间过短也没来得及打探,暂时不得而知。   “老夫已经通知其他武林同道青风教复出,以及封鸣是青风教余孽一事,叫他们提高警惕莫着了道。”李正初说着一抱拳,道,“之后该如何做,还请盟主示下。”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迎岚并没有客气推辞,直接道,“如今首要的是探查诸位前辈具体关押之处,由何人看守,以及是否有机关陷阱等等。”   “我观那封鸣行事颇无顾忌,用的手段也不光明,他定能猜到我们会前去营救,恐怕早已做好布置以逸待劳。”李正初叹道:“可惜之前抓获的青风教的人身份都不高,拷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一点迎岚也十分赞同,遂道:“等家父家母出关,我会亲自前往南苍山一趟。”   “盟主万万不可孤身前往,”李正初反对道,“若是连你也陷了进去,那武林正道可就真的完了。”   “李师叔放心,我只是去探路,会注意隐匿身形,不叫人察觉。”迎岚道。   当然,她没有说的是,如果发现有机会,她也会顺手将人救出来,在事情没有做出之前,说这样的话未免会叫人觉得太狂妄了。   不过以她如今还在着时刻增长的武力,以及对各类药物、阵法和机关的了解,也不是不可能。   李正初又劝了几次,见她态度坚决只能作罢。   于是迎岚便开始做起准备,为防自己离开之后被人抄了老家,她在玉龙山庄布置了大大小小十数个阵法,将整个山庄护得跟铁桶似的。   又传授了庄里护卫一套剑法,单独使起来并不如何厉害,但是有十人以上互相配合即可形成极为厉害的剑阵,而且人数越多,威力越强。   最厉害的是它学起来不难,想要破解却并不容易,一般人进去一时三刻便会被制住,除非是武力高到一定境界,否则脱身都难。   即便有人能破解阵法,又闯过剑阵,但之后还有她秘制的各种迷药、毒药等着,种种措施下来,保证让不请自来的人有进无出。   一切布置妥当,迎岚就等着爹娘出关自己便离开,这时候守门人前来禀报,她的那个好妹妹居然回来了。   饶是迎岚已经不是最初那个简单的上仙,在各个小世界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后,可以说经历十分丰富了,但是她也想不到上官月灵能完全不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什么错事。   听说她大咧咧地自己回来了的时候,迎岚和守门人老杨的想法是一样的,她怎么有这个脸?她怎么敢?但随后她就十分高兴了。   本以为要等灭了青风教,才能把封鸣和上官月灵这对渣男贱女抓回来好好“回报”一番,现在人家都送上门了,岂不是更好?还省了她许多事呢!   “把她关到地牢里去,不用给吃喝,等爹娘出关之后再行处置。”迎岚如此吩咐道。   “是,少庄主。”老杨听后摩拳擦掌地就下去了,地牢好啊,他们之前不也是被关在地牢里没吃没喝地在绝望里等死吗?   若不是少庄主他们回来得快,说不定他们都饿死、渴死了,现在也正好叫罪魁祸首尝一尝他们当初体会到的滋味,希望庄主和夫人不要太早出关才好。   老杨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了,看到的人还以为他得了少庄主的什么赏赐,一问之下得到消息后个个都变得跟他一样激动,纷纷问起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去抓人。   老杨想了想少庄主好像也没有要瞒着不能说的意思,便点头同意了,于是山庄里几乎大半的人都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地往大门走去。   对此完全不知情的上官月灵正在心里咒骂把她关在门外的守门人,马车在她到底之后便离开了,她只能站在外面等着,她身体本来就弱,才站了一刻钟就感觉小腿发软。   “等见到爹娘之后就叫他们把那个刁奴撵出去!”上官月灵小声嘟哝着,突然见到大门打开,一行人从里面鱼贯而出,心里顿时大定:果然爹娘最疼我了,知道我回来了,马上就派这么多人来迎接我。   可惜她的美梦还没有做完,为首的老杨便走过来,直接反剪住她的双手,押着她往里面推攘。   “啊!好痛!”上官月灵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当时便痛得大叫出声:“狗奴才,你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叫爹爹打死你?” 第104章 妹妹是恋爱脑8   “哼!”老杨冷笑,“等庄主和夫人出关之后你大可以去告状,如果他们要惩罚我,我杨某人绝无怨言!”   话虽如此,但他可不认为自己真的会受罚,庄主和夫人以前是很疼爱这位二小姐,但是前几日出殡之时两人的表现他可是看在眼里,眼中的伤痛绝对没有掺假。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难以割舍血脉至亲,那不是还有少庄主在么?   少庄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且是她亲自下的令,他有什么好怕的?   “爹爹和娘亲闭关了?”上官月灵惊道,“难怪你们这些刁奴敢自作主张这样对我,真是好大的胆子!若是本小姐有点什么闪失,不怕他们将你们碎尸万段吗?”   “杨某人可不敢像某些人一样吃里扒外,恩将仇报。”老杨意有所指地道,“没有主人的命令,即便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也不会动你一根指头。”   上官月灵被他阴森森的语气吓得花容失色,加之手臂剧痛,脸上不由地冒出冷汗来,不过她也从这刁奴的话中听出了重点。   “那是谁下的令?”她问完之后立即便反应过来,“是上官迎岚对不对?我就知道她一直看我不顺眼!”   老杨等人已经不想跟她废话,押着她便迅速往地牢走去,可怜上官月灵多站一会儿都觉得累,如今被推攘着前行,一路跌跌撞撞的,到最后根本是被拖着走的。   跟过来看热闹的人一直紧随其后,见到她狼狈的样子没有任何一个人心生同情,反而觉得分外痛快。   之前他们被抓住的时候,这位二小姐可是一点也没有顾念过他们多年照顾她的情份,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被青风教那些魔头肆意折辱。   如今他们反过来瞧瞧她的惨状,可不正是风水轮流转。   上官月灵被推攘了一路,发髻散了,跌跌撞撞的原本整洁的一丝不苟的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子,最令她羞愤的是她这不堪的一幕还被以往从不放在眼里的下人们围观。   心里把造成这一切的姐姐骂了一遍又一遍,却想不出丝毫办法破解困境,只能暗中祈祷爹爹和娘亲快点出关,阻止那个臭女人。   可惜直到被押到地牢处,她的愿望也没有实现。   所谓的地牢原本是玉龙山庄用来存东西的地窖,之前被青风教的人拿来关他们的人,还有几个因此死在了里面,自然不能再拿来储存食物了。   正巧这次他们也抓了些青风教的人,便将此地改成牢房,把他们通通关在里面。   地窖的通风很差,迎岚没有优待俘虏的意思,在改成地牢的时候也只是做成几个隔间,又扩大了门,修了进出的台阶。   刚被押进去,上官月灵便被其中的恶臭味熏得差点吐出来,可是她的双手被反剪着,连捂鼻子都做不到。   “不!我不要进去!我不要在这里!”她受不了拼命地挣扎反抗,只是她那点力气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将她压制住,何况老杨还懂点武艺。   双手如铁钳一样紧紧地将她的双手锁住,不顾她的大声叫嚷,在走到一间空着的牢房前,随手一推,便将她推到中间跌倒在地上。   老杨冷哼一声,痛快地看着她仿佛天都塌了一样的表情,拉过门,用铁链上在面狠狠地缠了好几圈后,“咔嚓”一声锁住了。   双手获得自由的上官月灵赶紧捂住口鼻,站起身扑过来,另一只空着的手用力拍打着牢门,大声喊叫:“放我出去!狗奴才,你们敢这样对我,爹爹和娘亲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杨才不会怕她,扭头对看守地牢的人高声吩咐道:“少庄主有令,不许给她吃喝。”   上官月灵一僵,随后更用力地拍打起牢门:“上官迎岚,你好毒!敢这样对我,不怕爹爹和娘亲怪罪吗?你出来啊!上官迎岚,有胆子叫这些奴才折磨我,没胆子出来见我吗?”   “上官迎岚!你这个贱人!你出来啊!你出来啊!”   她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的,这时候关乎到自己的安危却什么都顾不得了,声音尖利如同嘶吼,隔了几座房子之外都听得见。   正在汇报事情的手下人听到后直皱眉头,对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女子问道:“少庄主,需不需属下去制止?”   “不必,”迎岚瞥了地牢的方向一眼,不甚在意地道,“由她骂,等她精力耗尽了自然就停止了。”   上官月灵果然没有骂多久,就撑不住自己停了下来,迎岚说不给她吃喝就真的没有人给她一粒饭、一滴水,短短半日过去她便又饿又渴,哪里还有精力骂人?   本来她还觉得姐姐只是吓吓她,但是在她不客气地叫看守的人给她拿吃的的时候,却被□□地无视了,这才知道害怕起来,那个女人竟然是来真的!   她怎么敢?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吗?如果把她饿出个好歹,她怎么跟爹爹和娘亲交代?   尽管上官月灵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上官迎岚不敢,但事实证明她还真敢!无论她是大声命令,还是后来放下尊严哀声祈求,看守的人都没有理会过她。   哪怕她被饿晕了过去摔倒在地上,最后也是在原地照原样醒来,没有人像以前一样来替她医治,也没有人围着她关心她,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之前走了半天的山路,上官月灵就觉得把一辈子的苦头都吃尽了,在被关在这里之后,她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苦。   地牢里除了她之外还关押着被抓住的那九十几个青风教的人,狭小的空间里挤着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加上如今天气炎热,其中的气味可想而知。   上官月灵才呆了半天就感觉整个人都被熏臭了,鼻子就像坏掉了一样,除了恶臭味什么都闻不到。   而且让她难堪的是,虽然没有东西下肚,但是她之前吃下的东西却已经被消化一空,自然是需要排泄出来的。   可是地牢只是简单地用圆木做成栅栏隔开,也就是说她在里面做点什么事,周围的人都能看得到!   上官月灵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受不了腹中的涨痛,脱了一件外衫挡住那些视线,羞耻地在角落的恭桶里解决了,在下腹清空的那一瞬,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流下了耻辱的眼泪,感觉自己彻底地脏了。   远远地离开那个肮脏的角落,仿佛这样她就还是干净的,但折磨还没有结束。   此后几天里她平生第一次真正尝到饿肚子的滋味,那种腹内空虚的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恍惚间她差点把手指给啃了。   但是饥饿还不是最难忍的,更难忍的是无时无刻折磨着她的口渴,她向来滋润柔软的双唇早已干裂开口,嘴里连唾沫都不再分泌,嗓子更是干得要冒烟了一样,呼吸都能带动着刺痛。   上官泽和顾萧玉在三日后出关,看到的就是像失去水份的花儿一样,干枯萎靡的小女儿。   两人的眼中有一瞬间的不忍,但是想到她亲手奉上的加了散功散的茶水,她高高在上地说替他们求情饶他们不死的姿态,丹田被废时心里的绝望,长女被擒时他们的痛苦,还有那一具一具抬上后山的尸体以及飘满山庄的白幡……   桩桩件件叫两人很快又硬起了心肠,上官泽看着匍匐在地的小女儿,冷声问道:“上官月灵,你知错吗?”   上官月灵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飞快爬起来就扑到牢门前,伸手向他们祈求:“给我水,好渴,好饿——”   上官泽想到之前同样无吃无喝被关押在这里的山庄众人,待要拒绝,她已经开始疯狂地摇起牢门:“我要水,要吃东西,爹爹,娘亲,求你们了——”   顾萧玉眼眶一红,对身边的丫环吩咐道:“去拿些吃喝给她。”   上官泽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阻拦,却再也在这里呆不下去,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默默地在院中站了一小会儿,身后便传来了动静,知道是夫人过来了,却没有转身。   “夫君,你怪我心软吗?”顾萧玉走过去倚在他身边,小声地问道。   上官泽牵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等她吃好喝好,叫人送回房洗漱一番再带到大堂来吧,到底是我们的女儿,即便要走,也叫她体体面面的。”   “好——”顾萧玉应了一声,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母判了死刑,上官月灵在吃饱喝足之后,被带回原先的闺房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梳妆打扮一番,才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然后她就记起了上官迎岚这些天对她的折磨,在大堂见到爹娘的第一时间就告起了状:“爹爹,娘亲,你们一定要教训一下姐姐,她这次实在太过份了!” 第105章 妹妹是恋爱脑9   “住口!”不等她继续告状,上官泽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她的话,“原本我还指望你经过此番之后有所长进,岂料你非但没有悔改,还埋怨起你姐姐!”   “爹~~”上官月灵吓得抖了抖,爹爹向来对她和颜悦色的,什么时候这么凶过?“本来就是姐姐故意折腾我,你看看女儿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怎么你不说她,反倒教训起我来了?娘,你看爹爹他,净会偏着姐姐!”   刹时之间她的眼眸便涌上了两簇泪水,大大的眼睛雾蒙蒙的,衬着近几日瘦得几乎脱了形的小脸,看起来可怜极了。   然而往日将她疼到骨子里的两个人,此时却对她升不起丝毫怜意,只觉得心寒。   “你做下那等错事丝毫不提,只记得你姐姐将你关起来,”上官泽定定地看着她,“你可知道,那个地牢山庄幸存的人也在里面被关了近三日,没吃没喝甚至还有人因为伤重死去?”   上官月灵有些被他的眼神吓到,不自在地缩了缩身体,小声辩道:“他们只不过是一介奴仆……”   “那我呢?”上官泽厉声道,“我是你亲爹,你在我茶中下药!”   又指着顾萧玉道:“这是你亲娘,还有你亲姐姐,你的师兄师姐,哪个不是从小就疼爱你、保护你?结果呢?你引仇人进庄里抓我们!”   “那是因为鸣哥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们,所以我才会帮他,”上官月灵辩解道,“鸣哥他好可怜啊,从小就没有娘,爹也被杀死了,到处躲藏流浪……”   “住口!”上官泽气得抓起茶杯就向她砸去,她慌忙想躲,不料上官泽愤怒之中带了一丝内力,岂是她能躲得开的?   茶杯直接在她的肩上开了花,还带得她向后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洒了她半边身子,烫得她哇哇大叫。   上官月灵有些后悔回来了,这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爹爹变得好可怕!   “他没爹没娘可怜?”上官泽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怒道,“那些被青风教灭了满门的不可怜?那些被他爹杀死的人家里的孩子不可怜?”   “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他爹是我杀的,他处心机虑地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上官泽简直要怀疑这个女儿是不是他们夫妻亲生的,“废了我们的武功叫不伤害?被关在囚车里叫不伤害?你竟然会相信一个有着杀父之仇的人的承诺?”   “可是鸣哥并没有杀了你们啊!”上官月灵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反而理直气壮,“他还是信守承诺的。”   “你——”上官泽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对于这个女儿,他已经无话可说。   “月灵,”顾萧玉看了一眼丈夫,慢慢地向小女儿走过去,将她扶起来,轻轻地拂上她的肩膀,“是不是很痛?”   上官月灵再也受不了委屈,哇地一声投进母亲的怀抱:“娘,我好怕啊!爹爹他只会凶我,还是娘亲好,只有娘亲心疼我。”   “是为娘的错,”顾萧玉紧紧地抱住她,“娘总是记得当初生你时的痛苦,心里忍不住就偏疼你一些,你小时候就很娇气,娘将你护得滴水不漏,生怕你磕了绊了,也不曾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才害得你是非不分,铸下大错。”   上官月灵原本还很感动,家里总算还有一个人护着她,突然惊觉不对,讶异地推开她:“娘亲,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是非不分了?我又犯了什么错?”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顾萧玉见她这番模样,苦笑一声缓缓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向她,“乖月灵,别怕,很快就过去了,不会很痛的。”   “娘——”上官月灵都要吓傻了,惊叫着向后退开,“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吓我啊!爹,娘是不是疯了?”   顾萧玉看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心如刀绞,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坚定地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如果有来世,千万不要再投胎到我的肚子里,我们的母女之缘,断了。”   说罢举剑便向她刺了过去。   上官月灵避无可避,尖叫着闭上眼睛,但许久过去也没有等到想像中的剧痛。   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发现近在咫尺的剑刃被两根纤细的指头夹住了,而手指的主人正是之前毫不留情将她关进地牢里饿了三天的上官迎岚。   “姐姐!”上官月灵哪里还记得先前的愤恨恼怒?连滚带爬地躲到她的身后,惊魂未定地道,“姐姐救我,娘亲她疯了,居然要杀我,爹爹眼睁睁地看着也不阻止。”   迎岚没有理会她,叹了一口气,松开手指,道:“娘亲何必如此?”   她所叹的当然不是母亲大义灭亲,而是因为看出了她眼中的求死之意,若是今天她来晚一步,怕是这里倒下的就是两具尸体,甚至有可能是三具……   她看了一眼默不出声的父亲,心里默默地想着,亲眼见到妻子杀了女儿再自尽,她这父亲怕是也不会苟活。   顾萧玉见她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被长女看破,手指一松,长剑失去了掌握后自空中坠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垂下头,强忍着眼中的酸涩,一时有些不敢面对这个女儿。   因为小女儿天生体弱的原因,她一直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她的身上,虽然心里也疼爱长女,但是难免会有疏忽,难为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长歪,而是变得如此优秀。   可正是因为她如此优秀,她又怎么能叫她被连累?血脉亲情固然很难割舍,但当亲情变质成生蛆腐肉,哪怕是削肉剔骨也该果断剜去。   “上官月灵,今日我以玉龙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将你除名,从此玉龙山庄再无二小姐。”迎岚转过身道。   “凭什么?”上官月灵下意识看向娘亲之后,随即想起她方才还想拿剑杀了自己,身体抖了抖,赶紧将视线投向父亲,哭道,“爹爹,您要为女儿作主啊!”   然而上官泽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径自走到顾萧玉面前扶住她,道:“就依迎岚的吧,我们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爹!”上官月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立即便有两个护卫走进来,不顾她的挣扎反抗直接将她架了出去,期间甚至还不客气地捂住了她的嘴。   随着不甘的“唔唔”声渐渐远去,上官泽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道:“今天我上官泽出于私心放过她,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武林同道,这庄主我也没有脸再做下去了,迎岚,日后你就是玉龙山庄的新任庄主。”   “爹,”迎岚劝道,“所谓父女连心,血脉亲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斩断的?再说逐她出家门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外人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   她这话半是劝慰,半是真实想法,抛开亲情之后看上官月灵,不过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这种人身无分文地流落到外面会有什么下场?说不定还不如被娘亲一剑杀了来得痛快呢!   “你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你便由着他吧!”顾萧玉反倒劝起了女儿,“江湖之中纷纷扰扰,我们已经腻了,以后只想过点清静的日子,你的本事娘看在眼里,玉龙山庄在你手里只会更好。”   迎岚见两人态度坚决,便没有再推辞,第二天便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接过了庄主之位,而她在安排好庄内的事务之后,便准备出发前往南苍山了。   上官泽和顾萧玉两人在她离开前只交代了一句话:“以后再遇到月灵,便全当不认识,若是她再做下错事,也不必手下留情。”   迎岚默默地点了点头,骑上快马在他们的目前下飞驰而去。   至于被毫不留情逐出家门的上官月灵,她没有像迎岚以为的那样流落街头,而是被封鸣派人接了回去,此时刚刚抵达南苍山青风教的总部。   “鸣哥——”上官月灵一见到情郎便情不自禁地想扑到她的怀里哭诉,“我家里的人都不要我了,娘亲还想杀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岂料封鸣却绝情地一把将她推开,阴沉着脸骂了一句:“废物!”   “鸣哥?”上官月灵狠狠地跌坐在地上,一脸惊诧地看着他,甚至连哭都忘记了。   封鸣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对手下人吩咐道:“把她给本座拖出去,先关起来,等引来上官家的那些人,再将她吊到陷阱里当诱饵。”   “不,不要碰我!”上官月灵慌乱地躲开听令上前来抓她的人,扑过去抱住他的脚前扯着他的衣摆质问,“鸣哥,我是你的灵儿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是说过今生今世最爱的人就是我吗?”   封鸣冷笑一声,道:“不这样说你怎么会乖乖听话给上官泽那个老匹夫下药?真是可笑,本座怎么可能爱上杀父仇人之女?也就只有你这个蠢女人才会相信。” 第106章 妹妹是恋爱脑10   “不!我不相信!”上官月灵边哭边摇头,这次她是真的伤心了,也顾不得形象,眼泪鼻涕顺着脸流下来,有些甚至甩到了封鸣的衣摆上。   可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还在帮对方找借口:“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是不是我哪里做错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封鸣被恶心得够呛,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她踢开,对犹豫着没有上前的手下大骂:“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本座拉下去?”   两个手下赶紧上前拖人,上官月灵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摆,攥得手指发白,任两人如何使力也不肯松开。   封鸣再度冷笑,提起剑便划破了那片衣摆,她随即因为用力过猛往后倒去,手中仅剩一片破布。   眼看两人抓着她的肩膀就要往外拖,上官月灵赶紧大声喊道:“封鸣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这话把两个手下镇住了,他们停下动作看向教主,上官月灵也充满期冀地看着他。   “孩子?”封鸣古怪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随后冷酷地说道,“叫大夫配药,立即打掉。”   上官月灵顿时如遭雷击,傻傻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她听到的:“鸣哥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好像听错了。”   “本、座、说、打、掉、它。”封鸣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再说了一次,没有给她留丝毫幻想的余地。   “呵呵……”上官月灵干笑两声,慌忙解释,“鸣哥你是不是怀疑孩子不是你的?你相信我,我上官月灵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男人,孩子两个月了,是你带我去山谷看星星的时候有的,那时候……”   “本座没有怀疑,不让你生下它,只是因为,”封鸣打断了她关于两人的美好回忆,曾经说过最美妙情话的双唇这时却吐出最伤人的话,“你、不、配!”   “什、什么?”上官月灵怔怔地问道。   “呵!”封鸣冷笑,“想为本座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不过是本座杀父仇人之女,有什么资格?”   随即对两个手下怒道:“还不给本座拉下去?要本座亲自动手吗?”   两人从头看到尾,已经知道教主对这个女人没有丝毫情份,再也不敢犹豫,立即动手去拉她。   上官月灵也像失了神智一样,呆呆地任由他们拖了出去。   她被关进了青风教的牢房,不一会便有人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上官月灵想起之前封鸣的吩咐,猜到是堕胎药,说什么也不肯喝。   可是端药的人早就接到了命令,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抓住她的下巴,在她无力的反抗之下硬生生地给她灌了下去。   灌完药后那你随手将她甩到地上,确认药物被她吞进肚子里,无法吐出之后才满意的离去,只留下上官月灵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一样呆呆地蜷缩在那里。   堕胎药很快便起了效果,上官月灵的小腹如同刀刮一样疼痛,她抱着肚子在地上无助地打滚,最后血液浸湿了她的裙子,她感觉到那个曾经让她欣喜不已的小生命永远离开了自己。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恨,恨的却不是下令打掉她孩子的封鸣,而是她认为的罪魁祸首的父亲上官泽。   如果不是当年他杀了鸣哥的父亲,他怎么会舍得这样对自己?   丝毫不知道被逐出家门的妹妹正上演虐恋情深的戏码,迎岚此刻还在赶往南苍山的路上,为了不暴露行踪,她此次是从小道下的山,并且易容改装,化身成为一个面目普通的男子。   灰衣斗笠,腰间配一把品质一般、价值不高的长剑,许多行走江湖的人都是这副打扮,再加上毫无特色的脸,几乎叫人过目即忘。   迎岚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变身术,用了三天时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南苍山所在的府城。   在住进一家客栈休息的时候,还和曾经抓过她们一家人的一个青风教的人直接打了照面,却丝毫没有引起他的警觉。   正在想办法潜进青风教的迎岚在看到他的时候脑中瞬间有了一个想法,当晚便摸到了他所住的房间窗外,没想到正巧听到了一个大秘密。   屋子里除了那个青风教的人,还有另外一个人,两人谈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但迎岚本就五感敏锐,在这个世界又有了内功加持,轻轻松松地便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全部内容。   “封鸣在关押曾高峰等人的地方设下了重重陷阱,就等着上官泽等人前来救人,以逸待劳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声音迎岚之前在客栈前台付房钱的时候听过,正是那个青衣教的人,心里顿时就觉得有意思了,听他这意思他竟然还属于另一个势力。   “可惜玉龙山庄从来不从外面招募人手,至今我们也安插不进探子,无法得知他们的具体动向。”   这是与他密谈的人,看来这股势力还不容小觑,恐怕除了她们玉龙山庄之外,其他的门派都安插有人手。   “只要正道这些人在手,不愁他们不来救人,我们只管等着,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方获胜,必定会有一场血战,待他们力竭之时正好渔翁得利。”青衣教的人得意地道。   “也只有如此了,你谨记玉龙山庄的人一现身,立即发射信号,我好布下天罗地网,叫他们一个也不得走脱。”神秘人吩咐道。   “属下定不辱命!”   “若此行顺利的话,你便是大功臣,我定会向上禀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迎岚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这“加官进爵”只是一种说法,还是她想的那样?   “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叫您失望!”青风教的人激动地说完,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响动。   两人对视一眼,青衣教的人大步走过去推开窗户,神秘人则闪身躲进房间的阴影中。   青衣教的人在看清外面的情形之后瞬间便放松了下来,原来方才不过是有客人起夜发出的动静,倒教他们虚惊一场。   他关好窗户回到房间,两人受到了这次惊吓,加上事情已经谈完了,便匆匆告了别,神秘人在察看过门外无人之后悄声地闪了出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窗户上面的屋檐下,有一个黑色身影在他离开之后,紧紧地跟在了他身后。   那个神秘人十分警惕,即使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也绕了许多弯子,还特意跳上房檐,时不时地飞奔一段路之后突然停下回头察看。   如果换了其他人来追踪,十有八九会被他甩掉或是发现,不过迎岚却一直稳稳地吊在了他的后面,直到他跳进了一座宅子的后院。   迎岚没有急着上前,果然不一会又见到他从院子的另一面墙跳出,她心中轻笑了一声,立即以跟了上去,如此几次之后才终于来到了他真正的老巢。   确认了神秘人不再出来之后,她没有急着进去调查,而是先行离开,等第二天天光大亮之后,才从附近邻居处不动声色地打探出那座宅子的底细。   原来这竟然是本地知府的私宅,结合昨夜偷听到的对话,两相印证之下,卧底和黑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他们竟然是朝庭的人!   在上官迎岚的记忆中都是些江湖恩怨,朝庭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没想到正邪两道开战,他们也在其中插了一脚,还四处安插卧底,打算趁机将江湖中的有生力量一网打尽。   有些懊恼自己居然犯了低级错误,轻信了分魂的记忆,而她没有对这个世界做深入调查,便冒然地展开了行动,若不是此次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两人的密谈,恐怕她还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虽然有自信即便被朝廷这些人围住了,她也可以凭武力硬杀出一条血路,但是那些陷在青风教的正道人士恐怕就有死无生了,这十分不利于消灭分魂心中的怨念。   毕竟上官迎岚这人十分有正义感,心愿除了要叫封鸣和上官月灵自食恶果之外,还想将这些被抓的人救出来。   好在她这次是孤身一人过来的,没有惊动他们任何一方,倒是为她争取了不少时间。   迎岚混进知府的私宅里探查了一番,确定了此次朝廷派来对付她们的人,以及人数、武力和武器等等之后,立即传了秘信给父亲。   将自己的发现一一说明,又请他调查朝廷为何突然要对付江湖人之后,她也没有闲着,想办法再次混进了那宅子里,打算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信之类的。   不过这次她的运气却没有那么好了,神秘人做事情非常小心,所有收到的信看过之下全部记在脑子里,然后当时便会将之烧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如果她想从这方面着手打探出原因,只有抓了神秘人逼他说出来。   先不说若是真的抓了神秘人,他说的会不会就是真话,单只是暂时不想打草惊蛇这一点,也足够迎岚打消这个想法了,毕竟现在是敌在明,我在暗,这么好的优势打破了可不好。 第107章 妹妹是恋爱脑11   不过负责此次任务的神秘人虽然足够小心,但同样知道内情的知府警惕性却没那么高,迎岚很快便从他那里查到了不少东西,再加上上官泽等人传来的消息,事情的大概脉络很快理了出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廷对于这些不受控制的江湖人士早就已经不满,他们占着大片的土地资源,不用交税,好勇斗狠、扰乱秩序,甚至有胆大包天的行刺朝廷命官。   上任、上上任皇帝一直都有收编武林的想法,只不过那些投靠了朝廷的大多武林人士,武功大多在二、三流水平,几次针对江湖设下的计谋都未能如愿。   如今这任皇帝野心更大,趁着青风教复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意图趁机将所有江湖人士一网打尽。   皇帝有这样的想法没什么错,江湖人的存在已经影响了皇权,换了迎岚处在他的位置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可惜如今她们处在对立的位置,她肯定不可能任人宰割。   在她调查朝廷之事时,南苍山上封鸣有些焦躁,陷阱已经设好许久,却一直没有等来上官泽等人前来营救的消息。   放在玉龙山庄的探子也一直回复那边一切如常,仿佛他们已经放弃了他抓住的这些人一样,这样反而显得极为不正常,他从中隐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正道那些人整天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可不会做出放弃同伴这种自打嘴巴的事情,还有那个让她最为忌惮的女人,上官迎岚。   短暂的接触让他明白那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攻破玉龙山庄,又废了她和父母的丹田,这样的深仇大恨、奇耻大辱,她绝不可能轻轻放下。   况且她的武功如今在自己之上,根本不会畏惧于他,那么究竟是什么绊到了她的脚步呢?   封鸣不是没有怀疑过玉龙山庄那边在放烟雾弹,实际上他们的人早就潜伏了过来,可是他一再地加大了教中的守卫力量,却仍旧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没有摸着,不由地迷惘了。   迷惘的不只他一个,还有那个神秘人和安插进青风教的探子,他们和封鸣的想法一样,认为上官泽等人绝对会来南苍山营救,可是他们都把人拉到预定的埋伏地点、做好所有准备了,要等的人却迟迟不来。   终于神秘人坐不住了,传了密信招探子出来一聚,他们却不知道迎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见面的地点在南苍山下的一个树林里,两人才碰头,还没有来得及交流,跟踪神秘人已久的迎岚便闪身而出,一人一招将他们点了穴道。   探子一脸惊骇地僵在原地,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真实身份,想到青风教那些惩罚叛徒的手段,立马就想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只求速死。   不料却被来人反应迅速钳住了下颌,他心中绝望,以为逃脱不了死前被痛苦折磨一番,可随即他便瞪大了眼睛,因为映入眼帘的却是他完全没想过的人。   迎岚拆了他口中的毒药扔在地上,然后转过身,笑意吟吟地看向另一个人。   神秘人倒是比探子冷静许多,至少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他同样僵住不能动弹,腰间的剑只来得及拔出鞘一半。   “上官迎岚?”他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正是。”迎岚淡淡地道,“朱兄不愧是镇灵卫第一高手,眼力一流。”   此话一出,朱雨华瞳孔猛地一缩,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若说方才突然被点了穴道他还能镇定的话,如今他的心中只剩下满满惊骇。   镇灵卫在朝廷中不是密事,甚至许多江湖中人也都知道,它是上上任皇帝所创立,直属皇帝一人管辖,卫中的人都有武功在身,有江湖中投靠过来的武林人士,也有自小收来培养的。   朱雨华属于后者,他七岁那年父母双亡,因为有几分天资被当时的首领收为徒弟,近二十年的刻苦修练终于打败了卫中所有人成为了第一高手,去年师父过世之后受皇上赏识接掌了整个镇灵卫。   不过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并不多,便是在朝中也有许多人不认识,更不要说那些江湖人士,而且此次行事极为隐秘,除了皇上之外,只有他们这些办事的人才知道,但此女却一言道破了他的身份。   难道是他们镇灵卫之中出了内奸?   心里猜测着,朱雨华面上却尽力表现得不动声色,苦笑道:“上官姑娘何必嘲讽在下,被你走到近前却毫无察觉,剑未出鞘便被你一招制住,在你面前,我这所谓的卫中第一高手算得了什么?”   这是他的真心话,虽然上官迎岚是骤然偷袭才得手,但是她却是从百米以外出现的,饶是如此他的剑也来不及出鞘,可想而知她的速度快到了怎样的地步。   而且连点两人之后还能迅速阻止了他手下自尽,完事之后连发型都没有乱一下,气息也是平静悠然,面色如常,显然是还有余力。   便是他心含警惕地正面对上,恐怕也依然在她手下走不过百招,恐怖如斯,败了,败了。   难怪当初此女能以一己之力便吓得封鸣弃近百个手下不顾,恐怕他也是看出了自己不是对手,才会匆匆地带着一小半的人退走。   “有自知之明便好,”迎岚不客气地道,“今日之后便带着你手下那帮人回去吧。”   “镇灵卫的算计想必早已被姑娘看破,”朱雨华非常诚恳地道,“在下勉强行事也不过是以卵击石,李某自然不会做出如此不明智之事,不过皇上既然有意整改江湖,日后难免还会派镇灵卫出手,这却是李某不能控制的了。”   “拿小皇帝压我?”迎岚冷笑,“回去告诉马成益,等本姑娘收拾了封鸣之后自会去‘拜访’他。”   “你——”本雨华脸色一变,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上官姑娘的意思是要凭一己之力与整个朝廷对抗?不怕到时候大军压境,灭了你玉龙山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穴道四个时辰之后便会解开,山里那些人明天早上就醒了。”迎岚说罢抓过从头到尾声都不敢吭一句的探子,潇洒地转身便飞身而去。   片刻之后再次传来声音已经在数里开外:“本小姐借你的人一用,完事之后再还给你、你——你——”   没想到他带来的人居然都已经着了道,还被当着面抓走了手下,李雨华听着渐行渐远逐渐消失的回音,再也控制不住铁青了一张俊脸。   嚣张,真是太嚣张了!   而此刻被“嚣张”到极点的迎岚顺走的探子正在风中凌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   心情就不用说了,李雨华现在的状态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身体的话,探子敢说他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快的速度,迎面来的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脸上的肉呼呼地往外扯,头发更像是被人抓住使劲往后拉一样,痛得他眼泪都下来了,不过很快又被吹干了。   好在这种折磨也没有经历太久,不到一刻钟他便被放到了地上,这时候他才能好好地缓一下,吡牙咧嘴地活动快被吹废了的五官。   睁开眼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半山腰上,女魔头——这是他心里给迎岚安的新称呼,走到了他的背后,悉悉索索的一阵,正在他猜测她要对他做什么的时候,“啪啪”两声,身上的穴道突然被解开了。   “不知道姑娘带小的来,是有什么吩咐?”探子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一边抱着头开揉,以缓解头皮快被吹掉了的疼痛。   迎岚这才注意到他的惨状,心里有些尴尬,她倒不是特意要折磨这人,主要是忘了他被点了穴,不能运功护体。   “咳——”她轻咳了一声,态度友好地问道,“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小的丁永丰,姑娘叫小的小丁就好了。”探子受宠若惊地答道。   迎岚看了看他年近四十的老脸,实在将“小丁”两个字叫出口:“我说的是你在青风教的称谓。”   丁永丰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装束,瞬间明白过来:“小的是青风教行武堂的副堂主,平时被称一声丁堂主,姑娘可扮作小的的心腹鱼思恩,上个月小的派她外出办事,再过几日也该回来了,提前一点也不会引人生疑。”   “那便麻烦你了。”迎岚见他如此上道,心里十分满意,不愧是能做探子的人,不但察言观色厉害,还十分能屈能伸。   “不麻烦、不麻烦。”丁永丰十会狗腿地说道。   他巴不得能为这个女魔头做事呢,毕竟有用了这条小命才稳了,而且她是要去和青风教杠上,即便头领知道了也不会责罚他。   “就是要委屈姑娘了,”丁永丰小心地窥着她的神色,道,“到了青风教记得要叫小的丁堂主,小的也会叫您一声小恩。”   “这些都是小事,你不必如此。”迎岚瞧着他双眼通红、泪迹未干、发丝散乱,一副被侮辱过的样子,忍不住别开脸道,“丁堂主还是先整理一下仪容吧!” 第108章 妹妹是恋爱脑12   丁永丰收拾倒整一番,出现在青风教关卡前时已经是另一番模样,面色严肃、衣衫整洁,头发整整齐齐地用玉冠束住,丝毫不见之前狼狈的样子。   “见过丁堂主。”见到他摘去面纱露出真容,关卡守卫赶紧过来拜见。   “今日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丁永丰身后跟着要命的女魔头,却没有快速带她进去交差了事,而是停下来询问了一番,从头至尾十会淡定,与平日里的表现没有丝毫不同。   守卫一点也没有察觉出异样,毕恭毕敬地汇报了守卫情况,甚至在他露出满意的神色之后激动不已,又恭恭敬敬地目送他们离去。   期间提也没提一句叫随行的迎岚揭开面纱确认身份一事,见她恭敬地跟在丁永丰身后,又一身青衣教的打扮,腰间还缀了身份腰牌,先入为主地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人。   如此一路经过了足足五个关卡,两人十分顺利地到达了行武堂中丁永丰自己的住处,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地方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待遇还是挺高的。   “上官姑娘,小的只能带您到这里了,封鸣将四大门派的人关在牢里,便是小的也不能轻易前往,否则必然引起怀疑。”丁永丰战战兢兢地说道。   同时也在心里暗中防备,生怕女魔头一个不满意,或者利用完了将他就地处决。   尽管之前他还大义凛然地要服毒自尽,但那是因为惧怕青风教惩治叛徒的手段,人都是惜命的,能有活着的机会,谁有又愿意死呢?   迎岚倒也没有为难他,问他要了张地图便离开了。   当然,走之前也没忘记把他弄晕了放在床上假装在睡觉,不然转头要是被出卖了,她偷偷潜进来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青风教原先的总部早在十八年前就被上官泽等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前些年封鸣为了隐蔽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这里是他在势力发展壮大之后的近两三年里才重新修建的。   迎岚不知道以前的青风教是什么样子,不过从这新建的总坛的规模可以看出,封鸣这些年赚了不少钱,毕竟这个年代还是以人力为主,要修建这样大一片建筑群所费不赀。   丁永丰给的地图没有掺假,想来这是他准备给镇灵卫的,各处院落堂口都标得清清楚楚、十分详尽。   倒是个人才。   迎岚心中道了一句,转手便将那地图揉成粉末,随后如同鬼魅一般从地牢上方飞身潜了进去。   其中一个地牢看守若有所觉地抬头,没有任何发现,又前后左右看了看,仍然没有看到什么,问起另一个人:“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一阵风吹过?”   那人笑骂道:“你个臭娃子喝蒙了哇?这天气都快热死个人了,哪里来得什么歪风?”   守卫甲不悦地说道:“上值的时候不准饮酒,你当我是你不遵规矩?我方才是真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不守规矩了?”守卫乙气得瞪眼,“什么鬼东西?现在这山里围得铁桶一片,苍蝇都飞不进来,就你神神叨叨的。”   两个大门看守吵成一片的时候,迎岚已经顺利地进到了地牢内部,她身形极快,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轻而易举地便绕过了几波巡逻的守卫。   不过在潜至众人关押之地时,却意外地撞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上官月灵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张嘴便要大喊。   不过迎岚比她的反应更快,只见她猛地飞身而起,一瞬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纤长的手指穿过木栏之间的间隙,眨眼之间便在她身上连点数下,令她不能动弹的同时,喊叫声也被封在了嘴里。   “你不是跟封鸣恩爱得很么?怎么也被关在这里了?”迎岚对上她又惊又怒的双眼,笑意吟吟地张嘴便直戳她的痛处。   她不说还好,一说上官月灵心中的怒火更盛,要不是爹爹当年杀了鸣哥的父亲,鸣哥怎么会这样对她?   迎岚早猜到了她这个蠢妹妹只是被利用了,见她落到这个下场也不奇怪,还非常愉悦地给她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后在她像要吃人一样的眼神下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上官月灵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这是什么姐姐?看她被关在牢里不救她不说,还点了她的穴道,笑得那么开心!   她心里勿自责怪着狠心走开的女人,却没有想过,方才见到人时她的第一反应可是想要喊人来抓她的。   武林正道人士被关在更深的牢狱之中,这里出乎意料的竟没有人守卫,不过迎岚没有掉以轻心,反倒比之前更为谨慎。   果然,没走多远她便发现了一处机关,设置得极为巧妙,那看似平整的地面只需要走过便会被触动,就连两侧的墙壁上也被动了手脚,换而言之无论是从地面走,还是飞檐走壁都避不开。   可惜这些都没逃过迎岚的眼睛,虽然她猜到其中必然有安全的路线,不过她没有兴趣解迷。   是机关的话肯定也会有关闭的地方,她在附近查控了一圈,很快便到了开关将机关关闭,稳稳地走过了这一段路。   之后一路上她如法制炮,又关闭了几处开关,并且凭借极强的眼力避开了几不可见的细丝,不过一刻钟便通过了青衣教设下的重重陷阱,来到了众人的关押之处。   “玉剑仙子!”   有认识她的人当时便惊了,更有甚者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都难以相信她竟然没有惊动青风教的人,就摸到了这里。   “诸位受苦了,我是受李师叔所托,前来营救大家。”迎岚挑眉看着眼前的众人,终于感到了麻烦。   距离正道失陷已经过去了有近一个月,青风教显然没有优待俘虏的意思,这近百个人如今一个个面皮发黄、精神萎靡,还有最主要的是他们的武功也都被废了。   要带这么一批不能提供丝毫助力反而全是累赘的人,从敌方的大本营里逃出去,其难度无异于登天。   正道诸人显然也都明白自己的处境,待得知她是孤身前来,眼中期冀的光刹时便灭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露出苦笑,最终陇山观的掌门修平道长上前行了一个道礼,说道:“多谢上官姑娘的好意,但是我等已是废人,青风教的阴谋还需要你来阻止,实在不必为我等做出无谓的牺牲。”   迎岚见他说完这番话之后竟然流露出死意,其他人看似也有同样的心思,忙道:“不瞒道长,我现在确实不能将你们安全地带出去。”   众人心里本就有此猜测,见她直言不讳地承认了,有些人没有失望,反而有种尘埃落地的轻松。   但也有些人大失所望,竟然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失声痛哭起来。   眼看声音渐起,修平道长等心态平和的人怕他们将青风教的人引来,赶紧连声喝止,这才压下了嘈杂之声,不过错暗的牢中仍时不时听到几声抽泣。   “诸位不用担心,我有方法可以救大家出去,只不过还需要你们再忍耐几天。”迎岚方才已经警惕地躲到了牢顶上,此时见这边的动静没有引起外面的人注意,才又飞身落下来。   “小友此言当真?”饶是修平道长向来心如止水,这时也保持不了淡定,欣喜地问道。   陇山观此次可以说是最惨的,因为大会是在观中举行,不止身为掌门的他被擒,观中上到长老,下到守门的全都落到了青风教手中。   他一个人死不足惜,但若是其他人都死在这里,陇山观数百年的传承可都跟着断了。   迎岚当然不会骗他们,封鸣以为他们都被废了丹田,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对他们的关押可以说是漫不经心,所有的防备都是对外的。   但是他虽然或许猜到了自己有无需丹田便可以恢复武功的方法,但绝对想不到自己已经混了进来,还将之传授给在场的所有人。   对于武林中人最重要的便是功法,而现在的人思想可没有那么开放,有了好的功法紧紧捂着还来不及呢,谁会愿意把它传扬出去?   可惜功法对于迎岚来说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到了她现在这个境界,想要创一门高深的功法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情。   而迎岚这一作法却令一众武林中人热泪盈眶,作为江湖中人,失去了武功对于他们来说比失去了性命还难受。   只是念着宗门的传承不能断在他们手中,这才抱着一丝念想苟活到现在,可是如今突然得知丹田被毁之后他们还有机会练武!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认命了的众人,眼中顿时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光,对于慷慨地传授功法的迎岚则是敬佩万分。   他们拒绝不了这么大的诱惑,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只要玉剑仙子有命,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109章 妹妹是恋爱脑13   搞定了修平道长等人,迎岚退回到一开始的那条走廊,又打开了机关的开关,恢复成了没人来过的样子。   但是在她回到关押上官月灵的牢房时却见到两个守卫停在那里,原来自从她被关进来之后每天有事没事都在“嘤嘤嘤”地哭泣,如今突然安静地躺着不动反倒引起了怀疑。   迎岚心里暗道了一声“麻烦”,飞身出去将两个正要打开牢门的守卫点住,再一看上官月灵虽然无法动弹出声,却恨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猜到她无非是觉得自己要被发现了在那高兴,迎岚跟她本来就只有塑料姐妹情倒也没有生气,只对她灿然一笑,然后当着她的面给两个守卫下了心灵暗示。   两人在片刻之后醒来,身上的穴道解开之后不但没有大声叫喊,反倒把她当成了同僚,闲聊了两句之后被她打发走了。   从头到尾看到了这一切的上官月灵双眼顿时瞪得大大的,她不懂什么是催眠,只当她是使了什么妖法,把两个守卫给迷惑了。   难怪明明鸣哥废了她的武功她还一点事都没有,难怪爹爹和娘亲对自己态度大改,就连山庄里的下人都敢对她对手,肯定是他们全都被这个妖女控制了。   上官月灵想到曾经看过的那些山精志怪的书籍,心中吓得悚悚发抖,妖怪可是会吃人的,她知道了妖女的大秘密,会不会被她吃掉?   迎岚倒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脑补了这么多,还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如法制炮地给她下了心理暗示,叫她忘记了这段时间的事,尔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牢房门口的守卫还在尽职尽责地站岗,却不知道他们防备的人方才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已经如入无人之境地到里面走了一遭。   之后迎岚又在青风教四处转悠了一阵,将教中的安排布置尽收眼底,估摸着丁永丰差不多醒了,才施施然往行武堂而去。   这时候丁永丰确实已经醒了,他睁开眼后迷惘了片刻,立即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正犹豫着是否该趁着教中乱起来撤退的时候,以为已经离开去搞事的人却突然又走了进来。   “恐怕要多打扰丁堂主几日了。”对上男人疑惑的眼神,迎岚也没有解释,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姑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丁永丰哪里敢拒绝女魔头的要求,当即痛快地点头,“只是朱头领那里,小的该如何回话?”   女魔头之前可是说过头领的穴道四个时辰之后便会解开,看这天色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而他脱困之后肯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原以为女魔头会在这段时间救走正道那些人,自己只需要照实说便可以了,而且他的身份暴露,继续留下也无济于事,正好可以趁乱顺势离开。   可是现在瞧她的样子似乎是事情不顺利?那首领问起来该如何回答?现在他任务失败了升官是不要想了,但小命还是想苟住的。   “你照实说就是了。”迎岚不甚在意地冲他挥挥手。   丁永丰应了一声,心道女魔头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呢?她明明知道他们还有两百来人埋伏在山里呢!不怕明天早上醒了之后继续找她麻烦?   不过他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次日头领便气急败坏地给他来信,告诉他山上的镇灵卫醒来之后全部失了内力,叫他去向女魔头要解药。   “没有解药,”迎岚看在他亲自安排舒适的住所和精致的吃食,伺候得很上心的份上,十分大方地告诉他,“那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失效了,不用着急。”   丁永丰大松了一口气,这下对首领有交代了。   不过他也知道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可笑,女魔头不愧是女魔头,不只是武力高,方方面面也算计得明明白白。   浑然不觉自己给人留下了高深莫测的印象,迎岚闲得无聊问起了上官月灵被关在牢中的始末,在得知她被逼堕胎,还被当作预备诱饵关起来之后,只觉得好大一盆狗血扑面而来。   说真的她有点搞不懂这个姑娘,对父母亲人和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姐堪称冷酷无情,但是对上封鸣这么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倒是巴肝巴肺的。   之前在牢里的时候她可没有察觉到她对那个男人有丝毫憎恨,甚至在见到她的第一反应还是出卖她,难道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想不能就不想了,迎岚在传信回玉龙山庄叫人来支援之后,便安心地留在了青风教里。   生活起居有丁永丰打点操心,时不时还溜出去到处转转,潇洒自在不知多惬意。   而得知玉龙山庄那边终于有动静,大批人马向南苍山赶来的消息,封鸣也终于安心了,有条不紊地调动人手,打算之后不动声色地将来人引入陷阱之中。   特别是上官迎岚那个女人,这次他备好了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du药,定要叫她有来无回!   封鸣高高兴兴地安排着一切,不料上官月灵那里又闹出了事。   自从被催眠之后,她确实忘记了当天见过迎岚一事,不过或许是之前留下的恐惧太过深刻,此后每当入睡之后她便会梦到自己被妖怪追杀,甚至被拆皮剥骨地吃掉。   过于真实的梦境吓得她不敢入睡,几次三番闹着要见封鸣,但是她也不想想,封鸣都能下手毒害她腹中的孩子了,哪里会理她?   情郎没有见到,倒是把情敌招了来。   施心菱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以前碍于教主的大业对她还勉强能忍让,如今认为她彻底没了作用,自然不会再放过她。   到牢中对她冷嘲热讽,好一顿羞辱,又提起祖父已经向教主说了婚事,而封鸣也同意了,这彻底地击溃了上官月灵的心灵防线,她绝望地悬梁自尽了。   好在牢里定时有守卫巡逻,发现不对劲将她救了下来,封鸣闻讯赶到时她还有一息丧存。   “鸣哥哥……”上官月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他一眼,凄凉地说道,“如果你不再爱我了,请不要救我,让我就这样死去吧……”   白衣女子说罢便晕了过去,下巴和脖颈之间形成一个优美的角度,像垂死的白天鹅一样令人心悸。   封鸣的心在那一刻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一般,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救她……”他艰难地说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紧闭的双眼,巨大的恐慌打心底升起,他在害怕,他竟然在害怕——怕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怕再也没有人轻轻地唤他“鸣哥哥”。   一干属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悲痛中的教主,直到大夫勿勿赶来,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给出了好消息:“上官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过于虚弱,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可以复原。”   封鸣这才松下屏住了许久的呼吸,大步上前抱住他失而复得的女人,颤抖的手抚摸向她楚楚可怜的脸庞。   “查——”   男人一声令下,很快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了个明白,一身黑衣的男人大气都不敢喘地跪在地上,垂着头默默地承担着教主的怒火。   “好、好!”封鸣的身上猛地升起一股慑人的气势,暴怒的气劲在狭窄的空间肆虐,屋内的摆设承担不了这股气劲,通通碎裂掉落在地上,跪着的黑衣人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好一个施心菱!”封鸣面色难看地低吼,“好一个施永春,本座的婚事竟然被他们随口一句便安排了。”   “唔——”昏睡中的女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难受地皱起眉头。   封鸣赶紧收起身上的气势,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直到她的眉头舒展开来才小心地停下,不过还是紧紧地抱着她,不舍地放开。   “传本座的命令,施心菱胆大包天,竟然敢伤害教主夫人,立即派人前去捉拿。”封鸣一脸冷酷地下令。   被他恐怖的气势所慑,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求情,纷纷垂首应:“是。”   直属于教主的青龙队立即出动拿人,施心菱很快便被捉了起来,可是她丝毫不认为自己犯了错,被押过来时还在叫嚣着自己的祖父对教中有大功,直到见到那个面如锅底的男人。   “见、见过教主。”施心菱见过的教主从来都是风度翩翩,俊美如同神邸一般,从来没有看过他露出如此暴虐可怕的一面,当即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听说本座正在筹办婚事,打算八抬大轿迎娶你?”封鸣沉声质问,那语气仿佛地狱传来的幽灵之声一样。   施心菱终于害怕起来,祖父是有向她透露过这个意思,但也嘱咐了她在事情未成之前不许透露出去,先前她为了看上官月灵那个贱女人露出痛苦的神色,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早知道会因为这个原因触怒了教主,她肯定不敢乱说啊! 第110章 妹妹是恋爱脑14   “教主息怒!”好在关键时刻施永春及时赶来,他一到便赶紧跪下认错,“属下的孙女不懂事,冒犯了夫人,还请教主责罚,只求留她一命!”   “祖父——”施心菱泪眼涟涟,从小大到她都是家里人的掌中宝,何曾经历过这样粗暴的对待,她真的吓坏了。   “住嘴!”施永春却对她怒喝道,“还不赶紧向教主认错?”   他简直要被这个孙女蠢死了,教主夫人一位原本是他小心翼翼暗中谋划的,因为怕孙女痴恋教主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坏了他的计划,所以才会对她稍加透露安抚。   没想到她竟然转头就跑到上官月灵面前耀武扬威,不但暴露了他们施家的野心,之前的算计全部付之流水,还替上官月灵当了一把神助攻,令教主对她重新燃起爱意。   妥妥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如今教主夫人是不要想了,施家能不被教主迁怒就不错了。   施心菱还是第一被慈爱的祖父发脾气,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委委屈屈地道歉请罪,心里更是恨死了上官月灵。   不料封鸣却还不满意,冷声道:“你冲撞的是夫人,同本座道歉有什么用?”   教主这意思是要她跟上官月灵那个贱女人赔礼道歉!施心菱当时就不能忍了,尽管祖父在旁边拼命打眼色也没能阻止她爆发。   “我没错!”施心菱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像珍宝一样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怒道,“本来就是上官月灵这个贱人勾引教主,她有什么资格做教主夫人?别忘了前教主可是被她爹杀害的,她是你的杀父仇人之女啊教主!”   封鸣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他看向自己的得力助手,冷声道:“施永春,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   “是属下的错,”施永春吓得冷汗淋漓,慌忙道,“属下一心教务,没有管教好家人,今日之后属下便将她带回去定会好生教养。”   他真是被这个蠢孙女弄得没脾气了,跟了教主这么些年他很清楚,最恨的就是别人对他的事指手划脚,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   这要不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女,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看在你为教中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的份上,这次就饶她一命,”封鸣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个面子,道,“不过,以后本座不想再见到她。”   “是、是,”施永春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已经很知足了,赶紧道,“属下稍后便将她送回老家安置,再不叫她来碍了教主的眼,谢教主手下留情。”   “祖父!”施心菱惊道,“我不要……”   “闭嘴!”施永春见她还要作死,厉喝一声,道,“这里由不得你不要!”   说罢不理会她的挣扎,强硬地将她带了出去。   等到他们拉扯着离开之后,封鸣也挥退了一干手下,屋内只剩下他抱着昏迷中的爱人。   “月灵,你看到了吗?”封鸣爱怜地亲了亲怀中女人的额头,“伤害你的人我已经惩罚过了,别再睡了,快点醒来好吗?”   像是听到了他的深情呼唤一样,昏睡了许久的上官月灵还真的睁开了眼睛,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一时以为还在梦中。   “鸣哥~你来看我了?”上官月灵小心地抚上他的脸,轻轻地,像是怕太过用力眼前的人就会不存在了,“真好,虽然我知道等我醒了你就又会消失,但是能在梦中见到你,我也知足了。”   爱人的愿望竟然如此卑微。   封鸣难受得快要窒息了,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她,大力地往自己的身体里面揉:“我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以前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上官月灵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天小产加坐牢,还上吊了一盘,就更虚弱了,哪里经得起他的力道?   被他用力一箍,差点没生生断过气去。   不过听到情郎的倾诉之后,她身体上的不适却像全部消失了一样,挣扎着抬起头,惊喜道:“真的吗?”   封鸣见她竟然一点也不记恨他的样子,心里又怜又爱,点点她的小鼻子,道:“自然是真的,以后我会对你好,把以前的加倍补回来。”   上官月灵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他半晌,却突然黯淡下来,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怀抱:“可是,你都要和施心菱成亲了。”   “那都是她胡说八道的,我怎么可能娶那种女人?”封鸣不高兴地说,“还是说你只相信别人的话,不相信我?”   “不、没有!”上官月灵慌乱地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她说她祖父是青风教的护法,能帮你很多,而我却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我配不上……”   “谁敢说你配不上?”封鸣捂住她的嘴巴,霸气地说,“本座说你配得上就配得上,今生今世我封鸣只认定了你一人。”   “鸣哥——”上官月灵感动地流下两行清泪,“我也是,我上官月灵也只认定你一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女人,”封鸣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霸道地命令道,“以后本座不许你哭,只准你笑。”   “嗯,都听你的。”上官月灵顿时破涕为笑,一脸娇羞地看着他。   封鸣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托着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吻向他渴望了许久的双唇。   上官月灵也闭上眼睛,用力地回吻起来,两人转瞬之间便不顾一切地滚到了一起。   躲在房梁之上的迎岚津津有味地看完一场八点档狗血剧,眼看要上升到限制级了,害怕再看下去会长针眼,她只得遗憾地退了出去。   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搞成真爱了,这样冲破世仇的感情怎么能够不成全呢?等破了青风教,就放他们完成誓言,一生一世都绑在一起好了。   愉快地做了决定,迎岚继续在丁永丰那里混吃混喝,时不时还去围观一下两人的感情进展,生活可以说十分充实了。   而李正初等人也不紧不慢地走着,花了两倍的时间才抵达南苍山脚下。   这一切都被青风教的探子看在眼里,急讯传回山上,封鸣把魂从温柔乡中抽出,做好准备迎接之后的大战。   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想像中的大战却不是由山下而来,而是从他布置好的陷阱中开始发生。   近十天的时间,修平道长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恢复了功力,在迎岚将机关破坏之后直接从里面杀了出来。   所有的布置被事先得知,两方人马里应外合之下打了封鸣一个措手不及,心腹手下一个个或被制住、或被手刃,很快他便和仅余的十来人以及上官月灵一起被逼到了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里。   “上官迎岚!”封鸣睚眦欲裂地盯着领头进来的青衣女子,若说这世上他最恨的人的话,此女绝对排在第一位,甚至超过了当年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上官泽。   “封鸣?”迎岚丝毫不在意他像要杀人一样的目光,随意地提起剑点在地上,“敢不敢与我一战?”   封鸣被她嚣张的样子气得不轻,冷笑道:“求之不得。”   他承认自己的武功硬拼起来比不上这个女人,可惜这世上不是武功好就必定能胜的!   指尖轻轻地触了一下袖中的东西,他拔起剑,决定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两人没有再废话,很快便战到了一起,其他人也没有闲着,正道中人和青风教残余的那十几个人也打成了一团。   这些人都是青风教里武功最强的一批,不然也不会从之前的厮杀里存活下来,不过他们的对手也不弱。   修平道长等人在修练了迎岚传授的功法之后不但恢复了武功,还比以前进步了许多,又从困了他们月余的牢笼之中脱身而出,正是憋了一口气要好生发泄的时候。   青风教的人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没过多久便全部被一网打尽,失去战斗力通通被制住。   这些都被封鸣看在眼里,但是如今他也是自身难保,上官迎岚这女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明明比他还小上几岁,功力却犹如浩瀚的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剑法也是鬼神莫测,总能从他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短短时间里已经弄得他遍体鳞伤。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趁着交战的空隙似不经意地抖了抖手腕,冰凉的瓷瓶便滑进掌心。   向对面的女人狰狞一笑,正要打开瓶盖,不料她却像早知道了一样,飞快地挥起一剑,锋利的剑刃划过他的手腕。   封鸣惨叫一声,五指下意识地松开,瓷瓶也随之往地下落去。   眼看瓷瓶就要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按住被挑断了筋的手腕,仇恨地等着在场的所有人毒发身亡,岂料那小小的瓶子却没有裂开,而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不可能!”封鸣不知道为什么脆弱的瓷瓶竟然没有摔裂,慌忙抬脚踩过去。   这时瓷瓶却像被操控了一样,凌空飞到了迎岚手中。 第111章 妹妹是恋爱脑15   “你以为经过上次下药之后,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吗?”迎岚两只手指捏着那只小小的瓷瓶,淡淡地说。   原来她早就在防着封鸣这一手了,刚才便是她在千钧一发之刻,用气劲将瓷瓶托起,它看似立在地上,实则险之又险地被托在离地仅不及一寸的空中。   “啊!你这个贱人!”封鸣眼看自己的谋划全都付诸流水,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对手了,疯了一般提剑向她刺去。   不过他巅峰状态的时候尚且打不过迎岚了,如今耗去大量内力,又伤了一只手的情况下,更是不能与之匹敌。   不出十招握剑的右手也被挑了手筋,长剑坠地,他也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他……输了。   而且还这般轻易,对手甚至连全力都没有使出来,他就双手筋脉尽断,沦为了废人。   “真是,不堪一击。”迎岚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淡淡地将他曾经说给分魂的话还了回去。   封鸣闻言愤恨地瞪着她,双眼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杀了我,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会来找你报仇,将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和屈辱全都还给你!”   “好啊,那就如你所愿。”迎岚说罢就作势要提剑,而一旁被这场变故惊呆了的上官月灵终于反应过来,奋力地扑过去挡在封鸣的面前。   “不准你杀鸣哥!”她双臂柔弱、身段娇小,此时却像坚强的战士一样牢牢地护在男人的前面。   封鸣感动了,如果说之前他对上官月灵的爱意只有七分的话,现在就是满满的十分,他有些遗憾和后悔,以前应该对她更好一点才对。   还有那个不久前被他亲自下令打掉的孩子,这时候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心痛起来。   迎岚看着眼前的女人并没有觉得意外,或者说她就是在等她出来,这两个人可是真爱,她肯定要找个机会“成全”他们啊!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给了她错觉,求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呵!”迎岚轻笑,“上官月灵,你凭什么命令我?”   上官月灵脸上顿时一僵,这才想起来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事事迁就她的姐姐,自己也被逐出家门了,而且还是她亲口提议的。   想到这里,她的气势也就弱了下来:“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鸣哥?”   “放过他也可以,”迎岚玩味地笑了笑,道,“如果他杀了你,我就放过他,怎么样?”   “你——”上官月灵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亲姐姐竟然会想要了她的命。   她意然这么恶毒,忘了她是她的亲妹妹吗?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的,不是吗?”迎岚蛊惑般地看着她,“你不是爱他爱得亲生父母都能出卖吗?拿你的命来换他的生,肯定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这话信息量很大,在场的人大部分一早就被关押了起来,还不知道玉龙山庄陷落的始末,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人向身边的人打听,待得知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女孩子曾经做过的事情,看他的眼光立马就变了。   什么人啊这是?居然能为了一个男人,给亲生父母和姐姐下药,带人杀进自己的家园,看她现在这样子也不像有悔过的迹象。   上官月灵到了嘴边的质问顿时噎了回去,看着周围的人异样的眼光,犹如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剥光了公开处刑一样。   “你不要逼她,”封鸣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心疼地搂过自己心爱的女人,“我不会杀月灵的,上官迎岚,抓人的是我,杀上你们玉龙山庄的也是我,有什么你冲我来!”   “不,我不要你死!”上官月灵疯狂地摇头,“你杀了我吧鸣哥,如果能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只求你不要忘了我。”   “傻瓜,我怎么舍得?”封鸣抬起手想替她理开面上的散发,但是手筋断了手指不听使唤,只好蹭了蹭她的脸,“今生是我封鸣负了你,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把你捧在手心,如珠似宝地护着。”   “我不要,我不要来生,我就要今跟你在一起,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上官月灵哇地一声哭出来,甚至不顾尊严地祈求,“姐姐,求你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求过你,现在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杀鸣哥——”   “啊?”迎岚故作不解地说,“我怎么记得你以前经常隔三岔五地求我做事?难道我记错了?”   上官月灵的哭声顿时一滞,记起自己的确时不时地央求她给自己玩些小玩意,或者捉些小动物之类的玩,没想到这么小的事她都记着,真是小气!   不过她也没蠢到这时候还把不满表现出来,只好捂着脸一个劲地哀求。   封鸣见她哭得伤心欲绝,有些心疼,慢慢地又有些恼怒,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如今她向敌人摇尾乞怜,倒显得他贪生怕死一样。   不过他也知道,月灵只是太爱他了才会这样,他恨的是这些逼迫他们的人,哼!今日是他忍辱负重,总有一天他要杀光这些人,将今天受到的屈辱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唉——”迎岚等她求够了,才作出一副有点心软了的样子,“你这样叫我很为难啊!”   “封鸣做的事伤害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场的人都是受害者,我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放了他。”   上官月灵原本都已经绝望了,哪里知道柳暗花明,美目一转看向场中的其他人,哀声道:“救诸位高抬贵手。”   不得不说美丽的皮囊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还是很有杀伤力的,虽然众人都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事,但被她这样楚楚可怜地望着,许多人都情不自禁地心软了。   即便是因为门派损失而痛恨两人的人,顾忌着明显有意放他们一马的迎岚,也说不出坚决要他们命的话,毕竟他们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她。   “无论盟主做出什么决定,我等必当遵从。”李正初首先发言道。   “盟主?”被关押的众人惊讶道。   之后通过李正初的一通解释,他们方知迎岚已经成为了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而她孤身前来青风教查探,之前见到他们竟然提也没有提过一句。   虽然没有经过大会比武,但是众人都知道迎岚的武功有多高深莫测,对此全都毫无异议。   上官月灵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人都将她们抛在一边,纷纷跑去恭维那个所谓她姐姐的女人,心里又妒又恨。   没想到短短时间里她们的境遇就调转过来,之前奄奄一息匍匐在她脚下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   而她却从教主的爱人,沦为了阶下囚。   不过如今她的生死都掌握在她手中,她不敢在面上将妒恨表现出来,只能低垂着头仍旧小声哭泣。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的迎岚玩味地笑了笑,她这个好妹妹也不是心里只有爱情嘛,会妒忌就好,等她的日子越过越差,这份妒忌才会令她越来越难受。   迎岚努力挣扎了一番之后,一脸愧疚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上官月灵,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今天我就违背良心饶你们一次。”   “但是,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上官家的人,”她说到这里双眼一厉,“还请在场的诸位见证,以后此人无论是富贵还是落魄,都与我玉龙山庄再无瓜葛。”   “若是她作奸犯科落到了诸位手上,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上官月灵听了心中一哽,居然说她作奸犯科,她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她说得这样难听。   可周围人听了却纷纷赞扬盟主是非分明,虽然舍不下血脉亲缘,但是却愧疚难过成那样,还杜绝了将来被妹妹打着旗号害人。   上官月灵听着那些夸奖的话,心里难受死了,反正目的都已经达到,便想和封鸣相携离去。   “等等!”见两人想离开,迎岚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们。   “你想反悔?”上官月灵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众人见了纷纷皱眉,这姑娘刚才求人的时候楚楚可怜,一旦达到目的便谢都未道过一句,一声不吭地就想走,被拦下了又是一张脸。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此凉薄,难怪会做出出卖父母亲人的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迎岚没有在意她的态度,淡淡地道,“我只答应饶他一命,可没同意叫他就这样离开。”   这下不止上官月灵,就连封鸣都紧张起来,他之前可是毫不留情地废了上官家三人的武功,如果她也这样对他……   “你都把鸣哥伤成这样了,还想对他做什么?”上官月灵不满地说道。   迎岚没有再跟她废话,手掌微抬,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气劲瞬间没入封鸣的小腹,直接废了他的丹田,就像他曾经对原身做过的一样。 第112章 妹妹是恋爱脑16   京城,皇宫中。   小皇帝没有得到武林人士被剿灭的好消息,反倒见到了灰溜溜回来汇报的朱雨华一行人,气得砸碎了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将他骂得狗血喷头赶出去之后,独自呆在空旷的宫殿中,马成益后知生觉地害怕起来。   自从曾祖父那一辈起,皇室便一直有铲除不安份的江湖中人的想法,无奈那些武林人士看起来是一盘散沙,遇到这种关系到所有人安危的事情时却出乎意料地团结。   几次针对江湖的计谋都被化解,后来朝廷大军压境,岂料祖父竟被人半夜摸进皇宫割了头发。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何等嚣张肆意?   可是即便祖父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为了性命着想,不得不撤回了大军。   之后朝廷便组建了镇灵卫,吸收那些在江湖中没有容身之地,或者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想以江湖人制江湖人。   可惜后者的武艺大多都稀疏平常,前者那些武林人士丝毫不顾忌朝廷,想杀就杀。   祖父至死都没有达成他心中的所愿,将江湖中人斩尽杀绝、以雪前耻,临终留下遗愿给先帝,然后含恨而终。   父皇一是孝顺想完成祖父的遗愿,二也是感觉皇权受到威胁,在登基之后便大力扶持镇灵卫,磨砺十年之后才向江湖中人亮起了獠牙。   那一役武林人士死伤惨重,然而还不等父皇高兴,镇灵卫就被对方逃脱的几大高手联手灭了个干净,而他之后也遭到了与祖父一样的威胁,一夜之间被剃光了头发。   先帝怕了,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但又不甘心被一些江湖草莽威胁,于是潜伏下来,暗地里再次组建镇灵卫,然后重复了祖父的老路,在临死前把这个重任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马成益。   年轻人总是更有锐气一些,马成益在接过两代帝王都没有办成的事情后并不害怕,反而自得地认为新的局面将由自己他造。   他积极地扩张镇灵卫,将之经营得比父皇和皇祖父在位时最昌盛的时候还要强大两倍,又抓住了青风教对付正道的大好时机,准备一鼓作气地将之拿下。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如今他也遇到了跟他们同样的窘境,来自江湖人士的威胁。   甚至这次比前两次更嚣张,他的父皇和皇祖父都是半夜被悄悄地割发剃头,了解事实的只有宫中侍候的那几个人,在朝廷上还能粉饰太平。   可是马成益却是被事先由手下臣子带来警告,简直就是把他的脸皮扯下来丢到地上用脚踩!   虽然痛恨这些江湖人令他颜面尊严尽失,但他却不能将这警告不当回事,的确,父皇和皇祖父都只是被割去了头发,可谁能保证这次的狂徒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马成益无奈之下只好暂时解散了镇灵卫,又安排了大批高手在皇宫中保护他,可眼看过了快一个月都没什么动静。   他渐渐地以为朱雨华只是因为失职,想要推脱罪责而夸大其辞,这届江湖人可能比不过他们的先辈,根本冲破不这些高手的防卫。   马成益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他暗中又招回了被解散的镇灵卫,然而他才准备给众人灌迷汤,叫这些人继续为他卖命。   一个女人从天而降,先在众目睽睽之下削下他的发冠,然后一片慑人的寒光闪过,随即女人扬长而去,在场的众多高手竟没有一个反应过来,只留下了脑袋光溜溜的皇帝,以及散落一地的碎发。   这之后马成益彻底被吓破了胆,也死了心,镇灵卫还没有来得及宣布启用,又被打发了出去。   不过皇帝不搞事了,迎岚却决定搞一件大事。   南苍山一役青风教存活下来的人有数百个,除了少数罪大恶极、杀人无数的被处死之外,其他的令人十分为难。   杀了太过,放了又担心出去之后再作恶,关起来的话……虽然众门派还算富裕,但要养这么多人,还要派人看守,还是负担不起的。   最后这些人被迎岚接手过来,她改良了当前的造纸术和印刷术,以南苍山上的建筑为工坊,封了这些人的内力叫他们作工,又花钱请各大门派的人轮流派人来协助看守。   大量的精美纸张和书籍为她带来了丰额的利润,然后她就开始了她的大计划。   她创了一套功法,无视资质、无视年龄,人人都可以修练,然后印刷了一批又一批,满世界地散播出去。   这套名为《超凡神功》的武功秘籍简单易懂,而且图文并茂,即使是不认识字的人也可以跟着图像修练。   一批先被送到各个书店出售,但是最初基本上没有人相信它是真的,毕竟一直以来武功秘籍都掌握在各个门派当中,想要练武唯有前往拜师学艺一途。   如果武功秘籍能在书店买到,那岂不是滥大街了,人人都可以习武了?   疏不知迎岚要的就是达到人人都可以习武的效果,她又说服了各门派的掌门,叫他们派中的弟子散落到全国各个土地上免费分发。   要说服这些掌门人也很简单,朝廷一直对江湖中人虎视眈眈,可只有万年做贼的,没有万年防贼的。   如今江湖势强,朝廷不敢再对他们伸出爪牙,一旦江湖式微呢?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将会是整个武林中人的灭顶之灾!   但若是这天下所有人都会武,人人都有可能是江湖人,朝廷总不会把全部人都杀光吧?   各大掌门唯一的担忧无非是会武的人多了,他们可能会地位不保,但《超凡神功》并不是只有普通人可以修练,他们这些有武功底子的人修练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有好几个掌门在练了此功之后当即突破了多半来的瓶颈,达到了他们以为还要许多年、甚至可能终身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不会影响自己的地位,还能壮大江湖势力,所有的门派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各门派的弟子便散到大江南北,开始四处免费散发武功秘籍,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但随着一些事迹的流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知道这部名为《超凡神功》的奇书。   王小二是一个店小二,他今年才十八岁,却已经在这个叫安枝镇的安宜客栈做工六年了。   因为父亲早逝,娘亲体弱,还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妹妹嗷嗷待哺,他年纪小小的便出来做工,以稚嫩的肩膀担起了养家的重任。   六年里他勤快肯干,忍受老板的刁难和客人的找茬,眼看妹妹一天天长大,出落得美丽大方,并且十分懂事地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哥哥,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可就在生活刚有了曙光的时候,一个恶霸的出现毁了一切。   那一日他如往常一样在客栈当值,邻居突然跑来告诉他家里出了大事,叫他赶紧回去。   王小二从来没有那样奋力地奔跑过,可是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切还是晚了,妹妹被人强暴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娘亲被人推倒撞到了门框早就断了气。   他看得睚眦欲裂,抄起一把菜刀就要去找恶霸拼命,还是受到伤害最深的妹妹拦住了他。   妹妹自小就聪慧懂事,而且十分重视他这个哥哥,知道如果他去找恶霸的话最后只能有两个结果,一是报不了仇反倒为对方所害,二是报了仇但也跑不了。   于是她以自己的性命要胁,不准他去报仇,如果他去了,她马上自尽。   王小二妥协了,埋葬了娘亲,像无事人一样继续去上工。   面对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和日渐憔悴的妹妹,他心中的恨意愈发深厚,可是他却只能没用地缩到无人看到的角落埋头痛哭。   然后就有人递给了他一本武功秘籍,那个人满脸湖须,一副江湖人打扮,告诉他修练了这本秘籍之后可以再不用受人欺负。   原本他以为是遇到了骗子,毕竟在客栈里做工多年,他能听到的东西比一般人多些,知道武功秘籍有多珍贵。   可是那人面对他的质疑却一声不吭,放下秘籍就转身走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能被人惦记的,或许是被江湖人的态度所打动,王小二最终还是拾起了那本秘籍,凭着他所识多不的字,认出了它的名字是《超凡神功》。   原本他还在担忧只跟着常来客栈的老夫子学了一点字,会看不懂这本秘籍,但翻开之后却发现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上面有很清晰明了的图画,他只需要照着做就行。   总共十六个动作,一套做下来只花费了一柱香时间,做完第一遍时没什么感觉,但是连续做了三遍之后,他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些。   王小二这才相信那个江湖人真的不是骗他,于是很勤奋地继续做动作,因为许多动作可以在日常生活中进行,客栈的工作他也没有辞。 第113章 妹妹是恋爱脑17   如此过了一个月,王小二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体内出现了气感,十六副图后面原本他以为是白纸的地方,也在气感流至眼睛周围时出现了新的内容。   那是一套拳法和掌法,王小二欣喜若狂,第一次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他上工的时候就练秘籍的前十六张图,下工的时候练掌法和拳法,练得如痴如醉,一点一点地感觉到自己的提升。   可是还不等他前去找恶霸报仇,又有一天邻居慌忙来报信,恶霸竟然又跑到他家想要欺辱妹妹。   王小二心急若焚地往家里赶,那股神秘的气劲在身体里游走,令他的速度比上一次快了几倍,可是等他赶到家里时却并没有出现英雄出场、大杀四方的场景。   恶霸已经被妹妹直接打死在当场,原来她也看了那本《超凡神功》,因为修练的时间比哥哥多,武功甚至超过了他。   兄妹两人在倒了一地的恶人的院子里相视而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辱他们。   陆小丫是一个童养媳,她今年十二岁,到陆家已经五年,小丈夫今年才八岁,却已经掌握了打老婆的技巧,时不时地就叫上小伙伴一起欺负她。   这一天陆小丫又被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打得遍体鳞伤,她不敢回去那个所谓的家,没有人会因为她受伤而心疼她,反而会怪责她弄坏了身上的衣服。   就在她蜷缩在山洞里哭泣的时候,一个长得非常好看、像神仙一样的哥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神仙哥哥不但给了她擦伤口的药,还烤了香喷喷的兔子给她吃。   陆小丫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她渡过了一个只有开心没有伤痛的夜晚,但等第二天醒来却找不到神仙哥哥的踪影了。   她很失落,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可是熄灭的火堆和兔子的骨头都在告诉她不是的。   最后是陆家人找来她才不甘愿地离开了这里,不过她隐瞒了她在醒来时发现了一本放在火堆旁的书的事情。   之后她忍不住根据书上的小人做着动作,然后在某一天小丈夫又一次联合小伙伴欺负她的时候,她反击了。   一群男孩被她打得哀嚎不已,陆小丫却抱着那本书哭得比他们还伤心,神仙哥哥是真的,他不但替自己疗伤,还给自己留下了防身的本事。   程老头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乞丐,他的前半生很辉煌,先帝时期最年轻的状元,还是三甲及第,就连当时公主都看上了他,不嫌弃他出身贫寒有意下嫁于他。   可惜他当初年轻气盛,不知不觉之间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后来被人陷害,落得了一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二十年的流放生涯在他身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即使他满身才华,却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中被折磨得再不复往日的光彩。   回归故里,却早已经物是人非,家族破灭,亲人尽亡。   程老头有时候情不自禁地问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直到那一日他找到了答案,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递给了他一本秘籍,一股不甘之情油然而生。   凭什么?凭什么他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落得这般下场?凭什么父母亲人老实本份,却因为那些人的野心而葬送了性命?   他不甘,他不服!   如果朝廷不能给他公道,那他就用自己的力量为自己和亲人讨回公道!   半年之后,吏部尚书被吊死在菜市口,胸前挂着一片白布,其上细数其生前所犯的十桩大罪,天下震动。   慧娘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子,父亲是一个秀才,母亲是父亲的师傅之女,她是家里的小女儿,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弟一妹。   因为父母恩爱,她自小便憧憬着自己将来也会如母亲一般嫁得如意郎君,不需要多富贵,两人举案齐眉、恩恩爱爱便好。   十五岁那年慧娘由父亲作主,如同母亲当年一般嫁给了他的学生,可是她的这个丈夫本事太高,不但考上了秀才,之后六年里还一路上顺顺利利地中了举,考上了进士,再过几年又一路高升,坐上了三品大员的位置。   随着地位的高涨,昔日的承诺便如同春日里的冬雪一样消散,府中抬进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或妖艳、或娇俏,迷得丈夫从每月大部分时间在她这里,到一半时间,再到三分之一,直到只有初一十五过来。   慧娘渐渐地也冷了心肠,不再每日期盼丈夫的到来,而是将心思放在一双儿女身上。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夫尽,她一再的退让没有换来和平,反而叫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珍视的人身上。   儿子一夜之间起了高烧,而她堂堂一府主母竟然请不来大夫,幸亏儿子福大命大才逃脱一劫。   慧娘怕再在夫家呆下去她们娘仨会死得不明不白,便托辞父亲有恙准备带儿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想这却正合了敌人的意,派人伪装山贼想要了她们的命,多亏了遇到一位江湖大侠救了她们,事后她想回报对方却分文不取,还送了一部武功秘籍叫她修练好有自保之力。   慧娘对恩人感激不尽,对他留下的秘籍更是用了十二分心力地练习,很快两个月过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灵,力量也越来越强。   欣喜之下,叫儿女和父母也跟着她一起修练,一家人无知无觉间都成了武林高手。   时隔一年之久,丈夫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派了管家前来接她们,可是此时的慧娘已经不再困于一宅之地,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哪里还愿意回去?   丈夫开始还以为她拿乔,想要自己亲自去接她,写信严辞将她斥责了一番,结果却得回了她寄来的和离书一封。   虽然心里早就对黄脸婆失去了兴趣,但是丈夫还是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气急败坏地上门准备好生教训她一番。   可惜这时候的慧娘早已经不同于往日,他教训不成反被教训,气不过纠结了一大批衙役来到岳家,结果又通通被打了回去。   丈夫这才发现事情棘手,回去之后又想了一条毒计,准备诬告岳家意图谋反。   不过奏折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他便先被摸上了门,慧娘看见他写的东西彻底和他翻了脸,先以武力镇压,再以他以前收授的重礼相胁,逼得他不得不签了和离书。   之后慧娘便将一双儿女托付给父母,独自一人游历天下,期间她认识了不少可怜的女人,有被丈夫家暴的,有被丈夫抛弃的,有被父母虐待的……   她如同自己当初被救一样救了许多女子,又授了她们武艺和谋身技巧,江湖之中慢慢地流传出她的事迹,被她救过的人都称她为女菩萨。   这样的事迹太多太多,敏锐的人听过之后便会发现其中有《超凡神功》的影子,原先在书店落灰的秘籍渐渐开始有人购买。   一开始不过是心存侥幸,毕竟这书售价低廉,不过两个包子的价钱,便是一穷二白的乞丐省一省也能买得起。   等到练过的人发现它居然是真的武功秘籍,并且十分容易修练之后,所有人都疯狂了!   南苍山的原青衣教众加班加点地印刷,可是仍然供不应求,迎岚不得不招募百姓前来上工,又新增了许多设备,这才在抢购热潮里勉强供上货。   其实也怪不得百姓如此狂热,他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冤屈要诉,但是《超凡神功》虽然是武功秘籍,但还有一个非常显著的作用就是强身健体。   病痨鬼练了居然也能大步如飞,小媳妇练了都能飞檐走壁,甚至有人突发奇想,硬扛着家里中风瘫痪的老人摆动作,过一段时间老人居然行走自如了!   最主要的是练这武功还不耽误他们干活,无论是下地的、扛包的、绣花的、织布的、跑堂的还是打算盘的,只要间隙之间抽出一点点时间摆动作就好,不但不会觉得累,还能缓解劳作的疲乏!   一开始小皇帝得知这功法是当初剃光他脑袋的上官迎岚搞出来的,还试图暗戳戳地将其打成禁书,不许百姓修练,但朝廷官员自己就先受不了诱惑,悄悄地在家里练起来。   没办法,他们不练,家里的夫人都练了,总不能以后夫妻闹起来被女人人追着打吧?看这架式练了脑袋不一定会丢,但不练脸是丢定了。   果然没过多久,《超凡神功》在民间声望越来越大,眼看是不可能禁得住了,小皇帝也没有自打嘴巴下令撤封,只是再也不提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朝中众人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地去提醒,这件事也就过了。   后来小皇帝也忍不住弄了一本来修练,一练之后发现这果然是个好东西,以前晚上闹得凶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力不从心,现在每天都是精神满满的。   而且他这也是知己知彼吧,那个妖女弄出来的东西,他学一学,也许等到她再想威胁他的时候也没那么容易了。   小皇帝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 第114章 妹妹是恋爱脑18   时间转瞬之间便过去了二十年,这一日小皇帝下朝之后突然想起了儿女,便调转了方向,打算去瞧瞧他们在上课有没有认真。   这时候已经不应该称他为小皇帝了,毕竟马成益也有四十岁出头,只不过从外表看起来他还像刚弱冠的青年一样,容颜俊美,体魄强健,最重要的是有头发。   经历过一次断发之痛,如今的马成益最爱惜的就是一头长发,每隔两天清洗一次,洗后必定要上护理,比他的皇后和贵妃两人还上心。   没错,马成益的整个后宫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个女人,说起来这还是那部《超凡神功》害的。   上层社会最早流传起这部功法,出人意料的是从各家夫人中开始,不是她们有什么心思,而是它修练之后有一个很得女人喜欢的效果——美容养颜。   试问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了这个诱惑?为了变美,大把大把的金银撒出去;为了变美,可以忍受身体的强烈不适;为了变美,甚至有人不惜伤害别人!   而她们只需要付出一些时间,做些不累人的动作,就可以百分百地达到这个效果!   各家夫人小姐们几乎疯狂了,她们不再勾心斗角,不再争奇斗艳,而是把所有的时间精力全都投入了修练当中。   这种痴迷的程度就跟武痴差不多,结果也是很明显的,在男人们才开始入门强身健体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们已经个个成了武功高手。   武力值上的变化慢慢带来了社会地位的变化,不再有天然的体力差距,女人们有许多不愿被困守后院,开始试探着走向外界。   最初肯定有遭到阻拦和威胁,但人心一旦种下了自由的种子,再多的艰难险阻也困不住对自由的渴望。   二十年过去的今天,女人已经不再只是男人的附属物,她们可以上学、做工,甚至顶门立户。   咳,说得有些远了。   马成益没有扩展后宫,主要是受到的打击有点大,无论是皇后还是贵妃,武功都甩出他老远一截。   毕竟他是一国之君,每天有大把的事务要处理,虽然《超凡神功》行走坐立之间都可以修练,但毕竟比不上心无旁骛全情投入效果来得好。   于是马成益杯具了,整个皇宫里他这个皇帝可能是武力值最低的一个,他不想再弄女人进宫来给他添堵,而且臣子家的闺秀们又在闹什么婚姻自由,他便干脆断了纳妃的心思。   他想得很开,修练《超凡神功》后可以提高身体素质,并且大大地延缓人的衰老。   古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到他们这里活到七十以上的已经比比皆是,而且个个身体强健,上山下地轻松自如,看那样子活到百岁以上不成问题。   虽然他如今只有两子一女,但他才四十多岁,继承人这事一点也不着急。   一路上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快就到了南书房,马成益制止了正要行礼的太监,暗戳戳地站在门外偷看。   皇上怕是又忘了皇子公主们身怀武功,个个耳聪目明得不得了,你这么个战五渣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的耳目?太监心中暗暗腹诽,却不敢说什么,默默地退到一边。   马成益还真的忘了,不过太监也猜错了,皇子公主们这时候还真没有发现他们的父皇在悄悄窥屏,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现在的讨论上。   “听说这次全国比武大会的总决赛,玉剑仙子会出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真的好想见见她啊!”小公主今年才十二岁,此时激动得小脸通红,双手捧脸的样子特别可爱。   马成益看了却满心不高兴,那个女人可是当年羞辱、恐吓他的仇人,自己的女儿居然崇拜自己的仇人,哼!   “难说啊,玉剑仙子只在大会的头一年出现过,可惜那时候我还小,没能去见识她的风采。”二皇子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平时骄傲得很,现在却除了没捧脸外,脸上的表情和他妹妹一模一样。   马成益看得心头发梗,转头见长子还是平时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不枉自己平时最疼他。   “小道消息真真假假岂可尽信?有那份精力不如放在学业上。”十八岁的大皇子冷着一张脸数落一双弟妹,两小立即规规矩矩地坐好,之前的花痴样也收了起来。   马成益暗暗点头,这才是他看好的继承人,和他一样有威严。   岂料下一刻大皇子便画风一变,手中扬起几张花花绿绿的纸,面色依然清冷,但仔细看却能察觉其中含着一丝得意:“像这种消息当然应该向主办方打探,玉剑仙子的确会以裁判的身份出席此次大会,门票都已经到手了,最前排的。”   “哇!”两小欢呼着去抢,“大哥你太好了!大哥最厉害了!”   大皇子大方地一人发了两张,嘴角微微勾起:那当然了,你大哥始终是你大哥!   门外的马成益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哼一声之后拂袖而去,屋内三个皇子公主还在欢笑打闹,丝毫不知他们已经得罪了他们的父皇,在之后老长的一段日子里全都莫名其妙地被加重了课业。   而皇帝被不孝子女气走之后,一时没有心情回去办公,也不想到整天顾着练武、不爱搭理他的皇后和贵妃那里去讨嫌,干脆换了一身衣服出宫去了。   等到了宫外,看到一片繁华之像,他的心情才渐渐地好了一些——百姓能安居乐业,可都多亏了他治理得好啊!   想当初《超凡神功》刚冒头的时候的确是好的一面居多,百姓身体强健、寿命延长,弱者可保自己不受欺负,强者也不敢再肆意欺凌他人,毕竟在人人可习武的大环境下,他们不敢保证会不会在哪天被受欺凌的人反杀。   但时间一长却滋生了许多新的矛盾,原先耗用大量时间的活计轻松就可以做完,人闲下来就难免生事端,大家又都会武功,一言不合就容易大打出手。   那段时间朝廷简直焦头烂额,虽然新增了许多战斗力很高的衙役,但是架不住打架斗殴的太多啊!   这头才抓了人关进去,那头又有人闹起来,牢房虽然每天都押出一大批人去做苦工,但是仍然挤得满满当当的。   不过那些江湖门派的日子也不好过,像武功高强、作奸犯料的人,普通衙役对付不了,就得他们出面抓人。   两方人马整天疲于奔命,最后迫于压力,不得不坐相言和,互相合作起来,于是就有了这每年一度的全国性比武大会。   朝廷重建镇灵卫,各州府县镇均设有分点,主要负责维护社会治安。   而人员则是从百姓中选拔,任何身家清白,祖上三代无人犯重罪的,只需要付两文钱参赛费便可参加。   先在镇上比武,评出前三,头名至县里比武,另外两名可在镇上的镇灵卫任职。   县里评出前五,头名至州府比武,其他四名可以县里的镇灵卫任职,然后以此类推,各州府的头名至京中进行最后的决赛。   如此一来朝廷相当于将江湖人士收归己用,而且收参赛费可以创收,马成益虽然与牵头的上官迎岚有旧怨,但顾及大局最终还是同意了。   而各大门派弟子喜爱自由的可以行走江湖,喜欢当官的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朝廷,自然也不会反对。   至于普通的平民百姓,除了读书之外,多了一个晋升的道路,更是欢欣鼓舞。   又因为参赛需要身家清白,百姓有了顾忌,打架斗殴的机率大大地减少,可谓是一举数得。   实在精力旺盛的,各处还设了比武台,有什么争执交一文钱就可以上去打一场,只要不是恶意致伤、致死,不但不会被抓,还有人在台下加油喝彩。   如此全民练武带来的混乱终于得到终结,至于朝廷新增一个部门会不会养不起?马成益表示他还真不带怕的!   百姓身体强健之后,原先很辛苦的土地耕作已经不成问题,他趁机鼓励开山阔土,全国上下增加了不少良田。   若不是有官员提出过度耕种怕破坏水土,反带来灾祸,恐怕这些年间会多上一倍不止。   不过如今已经是他倚重心腹的官员并没有只提出问题,还给他带来了解决的办法,他许下重酬鼓励百姓种植良种,使土地的产量直接翻番。   接下来他又采取了许多意见,修建运河、发展商业、鼓励生产作坊等等,国家在他的治理下越来越繁荣昌盛,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盛世之景。   所以别说养一个小小的镇灵卫了,就算再来十个、百个,马成益也可以豪气地说他绝对养得起。   这一切全都是来自他的英明领导才对,虽然不可否认上官迎岚那个女人也在其中占了小小的一部分,但是大多数事情都是他做的。   可是如今天下人却只记那个女人的好,甚至连他的儿女都只把她当偶像,马成益太气不过了,哼! 第115章 妹妹是恋爱脑19   丝毫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造成一个皇帝离宫出走,此时的迎岚已经抵达了武林大会决赛的会场,毕竟这大会最初本是由她牵头兴起的,前几年忙着练功都没有来,如今十周年再请她也不好拒绝了。   四大门派的掌门也是比武大会的“常驻嘉宾”,见到她纷纷上前打招呼问好,二十年前他们不敢轻视这位武林盟主,二十年后他们更倾佩她的高瞻远瞩。   如今的情势大约就是朝廷和江湖共同存在的最好状态,互为所倚、共同进步。   “小友闭关多年,放眼天下恐无人能敌。”修平道长感慨万千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道长谬赞了。”迎岚浅浅一笑,道,“这些年我潜心修练,确实有些心得,似乎摸到了在顶端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盟主此言当真?可否与我等探讨一、二?”众人顿时来了兴趣,二十年前他们因为《超凡秘籍》突破了瓶颈,这些年修为都有所提高,但随着时间流逝却再度凝滞起来,隐隐有一种到了极致的感觉,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再行突破。   “当然。”迎岚从来就不吝于将自己的所知所识教授出去,因为她很有自信,无论他们学到多少,都不会对她造成威胁,甚至偶尔还会反馈回一些开阔她思路的想法。   一干领头人物瞬间就忘记了他们来此的原因,无良地将比武大会的所有工作丢给了自家的弟子去做,不过弟子们也都已经习惯了,认命地扛起了重任。   好在这项任务对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场地也是八年前就专门修建了的大型比武院,只需要略作清扫,再安排人守卫就好,做起来驾轻就熟。   半月之后,比武大会总决赛正式开始,十位裁判一一登场,前九位中除了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外,还有五个是镇灵卫的人,等到迎岚登场时整个比武院都沸腾了。   “玉剑仙子!”   “真的是玉剑剑子,天啦,她好年轻美丽!”   “妈妈,我见到了活的玉剑仙子了!”   ……   比后世的追星现场还夸张,整个比武院的人控制不住地大声喊叫,甚至有人拉起横幅,上面写满了追捧的语言,叫人脸红心跳。   “诸位,”迎岚无奈道,“再这样比武就无法顺利进行了,所以安静点,好吗?”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借助外力,声音却像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一样,众人沉默了片刻,发出比之前更大的欢呼声。   大皇子等人坐在最前排,像其他普通的迷弟迷妹一样大声叫喊,激动得满脸通红。   迎岚又劝了几次,才安抚下“粉丝”们的情绪,把现场让给了今天真正的主角,进阶到决赛的各位比赛者们。   “仙子你真该多出来露露面,看把人这些追随者们馋得!”丁永丰突然凑到迎岚耳边说道。   二十年过去他不但没有老,反而因为修练《超凡神功》,比起初见时看起来还年轻一些。   五年前他就已经成功地把朱雨华挤下台成为镇灵卫新的首领,迎岚当年便看出他不是池中之物,果然找准机会迎风化龙了。   “专心看比赛。”她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丁永丰摸摸鼻子,果然将视线调回了场上。   但不过一会,他又再次凑了过来:“仙子认为此次谁能赢得冠军?我比较看好七号和十二号,两人一个只修练了你的秘籍、基础扎实,一个所学甚广、招数繁多,都是好苗子。”   迎岚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很闲?”   那样子,大有他回答是之后,就可以马上给他找点事做的意思。   整天忙成狗逼的丁永丰当然不敢试试她是否能做到,虽然她现在名动天下,甚至被百姓奉为“武神”,但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手段不凡的女魔头。   连道不敢之后,他老老实实地坐正身体,再也不敢去招惹她。   迎岚这才得以清清静静地看着台下的比武,而结果最终对决的果然是七号和十二号两个青年,且如她所料,七号以扎实的功底险胜了招式花哨的十二号。   只要一个人专注到了极致,即便修练所有人都知道的最普通的武学,也可以达到他人想像不到的颠峰。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迎岚的一项决定将这次大会的气氛炒到了极致,她当众收了这个获胜的年青人为徒。   欢呼声是属于胜利者的,十二号失落地离开比武院,心惊胆颤地回到简陋的家里,等待他的果然是不留情面的谩骂。   “废物!”头发花白、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老人愤怒地举起手中的碗就向他砸去,“劳资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教你多少武功绝学?”   “结果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连一个只会一种武功的人都打不过!”   “你就是个废物!劳资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你这种废物就该和那些垃圾一起烂掉!”   老人边骂边胡乱地抓起屋里的东西往他身上砸,十二号很快便浑身狼籍,甚至连头都被砸破了,鲜血顺头额头滑落下来。   可是他虽然有一身武艺,却始终一动不动,沉默地任老人发泄着怒火。   过了许久,屋子里能砸的都砸碎了,老人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我真的是你是垃圾堆里捡到的吗?”直到他发泄完了,十二号才微微抬起头,露出他长年被长发遮掩的眼睛。   老人心中一跳,随后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以为劳资是把你拐来的?劳资吃多了撑得拐你一个连废物都打不过的废物?”   “如果我是废物的话,那你是什么?”十二号阴气沉沉地说,“老废物?”   “小崽子,你翅膀长硬了,敢这样跟你劳资说话?”老人暴跳如雷,挣扎着要爬起来继续打他,可是他的手臂使不上力,才撑起一点又跌回去,连续几次反而摔得自己遍体鳞伤。   “我都知道了。”十二号静静地看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当年的事,我找人查了。”   老人手一软,又摔回了地上,这次他没有再试图起来,而是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知道了又怎么样?想问劳资为什么不认你?贱人生的崽子不配做劳资的儿子!”   十二号一点也不意外得到这个答案,眼前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掩饰过对他的憎恨,他小时候没有名字,男人一直叫他狗杂种,对他非打即骂。   直到他十岁时捡到了《超凡神功》,无意间练成了上面的武功,男人才对他稍微好一点,不再动手打他,但是谩骂羞辱却从来没有少过。   男人给他取名叫李剑,曾经他天真地以为他是希望他剑道有成,后来他才知道,他只是为了让所有人一起骂他、羞辱他。   男人教他各种功法,他以为自己总算有他期待的了,拼了命地练习,可直到决赛前夕,他才告诉他,要他去杀一个人。   写下《超凡神功》的人,被尊为武神的上官迎岚,也是他心目中的神。   男人颠三倒四地说着他的计划,他要夺得冠军,然后在玉仙剑子为他颁奖的时候出手偷袭。   他这个计划看似严密,实则可笑,玉剑仙子的武功深不可测,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岂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后辈能偷袭得手的?   那是他近二十年里第一次反抗,然后从男人近乎魔疯的态度中觉察到深深的恨意,他忍不住去找晓通阁的人查了。   得到结果后他才知道男人的计划是真的很严密,因为无论他能不能偷袭得手,男人都是最大的赢家。   得手了,他就报了二十年的深仇大恨;没得手,玉剑仙子就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侄子。   男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武力差距,所以他是计划着让他去送死,赌玉剑仙子会不会因此生心魔,即便他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恨玉剑仙子废了他的武功和手筋,令他终身只能做一个废人。   他也恨他这个儿子,因为他有一个抛妻弃子的母亲。   晓通阁不愧是号称能知天下事,二十年前的事情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养大他的男人正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青风教主封鸣,当年他和上官月灵离开南苍山,决定隐姓埋名过平凡的百姓生活。   一开始他们也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只是两人都是不事生产的,花钱又不懂节制,封鸣想治好手筋整天求医问药,上官月灵也病怏怏的每天汤药不断,随身携带的财物很快便被消耗一空。   不得已封鸣只好出门做工,也算他运气好,因为会读书写字找了个帐房的工作,但微薄的收入仅能勉强养家糊口,再供两人吃药却是不行的了。   封鸣只好放弃了治手,赚来的钱除了生活开支外,全部拿来给妻子买药。   但上官月灵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窘迫的日子,很快便受不了整天吃糙米、喝廉价药的日子,两人开始有了争吵。   你怪我不知生活的艰难,我怪你没用要妻子受穷,不到一年的时间,曾经能为对方豁出性命的爱人就变成了一对怨偶。 第116章 妹妹是恋爱脑20   令人讽刺的事两人没有马上分道扬镳的原因,竟然是源自于他们共同憎恨的人。   一开始得知上官迎岚写下《超凡神功》到处派发时,上官月灵是嗤之以鼻的,她也是武功世家出身的,虽然自己不能习武,但自认为还是有些眼界的,于是嘲讽她那个所谓的姐姐不过是哗众取宠。   但是等见到周围那些长相普通、肤色暗沉的女人一个个变得容光焕发,她可耻地心动了。   她偷偷地背着丈夫买了一本回来,暗中修练起来,并且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好转,多年的病症居然不药而愈,本就美丽的面容也变得越发精致。   上官月灵欣喜若狂,明里暗里地开始劝说丈夫跟自己一起修练,但他却冥顽不灵,说什么也不肯放下面子。   她很失望,但是她却不知道封鸣早在她之前就已经同样地背着她练过,只不过不知道上官迎岚当初对他动过什么手脚,其他丹田被废了的人都能修练的武功,到了他这里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不敢将实情告诉给妻子,宁愿被她训斥为心胸狭窄、不可理喻,因为他早看出了妻子对他的不耐烦,怕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恢复之后会决然地离开自己。   曾经杀人不眨眼,酷爱给他人带来噩梦的男人,竟然变得如此卑微,只能用谎言来留下妻子。   可即便如此,他也感觉到两人离得越来越远,微薄的收入虽然能支撑家里的开销,但却不能满足妻子渴望的物质生活。   封鸣默默地忍下了妻子的挑刺和找茬,胆颤心惊地维护着濒临破碎的关系,终于等来了好消息,上官月灵怀孕了。   他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她更加不可理喻的坏脾气,无论他怎样小心翼翼地照顾她,得回的永远都只有谩骂和嫌弃。   他的忍耐不但没有唤回上官月灵的爱意,反而助长了她的气焰,本就在家什么都不干,怀了孕之后更是整天将他指使得团团转。   封鸣白天干活,晚上还因为时不时被支使睡不好,等到儿子生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像是苍老了十岁一样,再也不复以前英俊潇洒的样子。   上官月灵这时候对他的嫌弃已经连遮掩都懒得了,连带着连亲生儿子也看不顺眼,她以会破坏她的身段为借口拒绝喂奶,刚出生的婴儿饿得哇哇大哭。   封鸣第一次舍下面子去求人,好在邻居正好要给孩子断奶,这才没叫十二号刚出生就饿死。   只是要带孩子就不能再去做帐房的工作了,他只好辞了改为抄书赚钱,但他的手伤未愈,长时间挥笔令他痛苦不堪,常常是颤抖着手给儿子换的尿布。   而上官月灵把家里的事情全部丢给了没用的丈夫,自己好吃好睡地养着,很快就恢复过来。   婴儿常常大哭,她嫌吵不乐意在家里呆着,便干脆躲了出去。   上官家的基因好,男的俊、女的美,上官月灵本就漂亮,身体恢复健康之后,气色十足的她看起来更美了。   每次出门都有很多男人明里暗里地关注她,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更喜欢在外游荡,享受着众多男人的注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其他女人的妒忌。   有一次她又来到一家首饰店,老板殷勤地端出最好的首饰给她看,她挨过试过之后恋恋不舍地放下,像之前一样随便说了几个缺点之后便准备离开。   老板娘这时却嘲讽道:“买不起就买不起,非要挑老娘的东西不好,啐!不要脸!”   “你说谁买不起?”上官月灵一张小脸顿时气得绯红,看起来更艳丽了几分。   老板眼睛都要看直了,赶紧上前拦住自家婆娘,谄媚地说道:“姑娘不要跟这臭婆娘计较,她个没见识的懂得什么?是我们店里的东西太俗气,配不上姑娘的花容月貌。”   “好你个死鬼,被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是吗?老娘为你生儿育女,忙里忙外,现在为了个小贱人骂老娘!”老板娘气得上前就给了老板一巴掌。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上官月灵难堪极了,听到响动围观过来的人群都在店外窃窃私语,那些奇异的目光叫她无地自容。   “呵呵,”老板娘冷笑,“你这个狐狸精还委屈上了,半个月前开始你就每天都到店里来看首饰,看完从来不买不说,嘴上还净挑毛病,这里的街坊谁不知道我店里的东西是整个县最好的?”   说着她一把拧过老板的耳朵,嘲讽道:“整天骚首弄姿的,怕不是想勾搭这蠢货免费送你吧!”   “你、你胡说!”上官月灵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那你一天天地过来只看不买是为了什么?”老板娘抄起手,不屑地说。   “我、我只是不喜欢。”上官月灵哪里肯自曝自己囊中羞涩,只能坚持道。   “不喜欢还每天来看,这姑娘怕不是把人都当傻子了吧?”   “老板娘说的肯定是真的,狐狸精打着主意出来钓凯子呢,我们店里她也整天跑来,一看就是喜欢的,拿在手里都舍不得放,问起来又挑一大堆毛病。”   “我们香粉店也是。”   “我们店也是呢。”   ……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上官月灵只觉得脸上跟被人打了无数个巴掌一样,火辣辣地疼,她想掩面离开,却被首饰店老板娘抓住了手,一时挣开不了。   “你这妇人,抓着我娘子做什么?”   就在上官月灵窘迫到极致的时候,一个天籁之声在耳边响起,她的手也被从那个粗鲁妇人的手中解救出来。   她抬头一看,来人三十岁左右,长得相貌堂堂,一身锦衣,这时正以一个保护的姿态虚虚环住她的后腰,却没有过份的举止,顿时心跳慢了半拍。   “这是你娘子?”老板娘不客气地说道,“那你可要多加管教了,别让她一天到晚出来抛头露面,勾搭别人的相公。”   “不劳夫人操心,夫人还是管教好自己的相公才是。”男人说罢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支精致无比的发簪插在上官月灵的发间,一脸疼爱地说,“娘子天生丽质,只有京中百花阁的首饰才配得上娘子,以后还是别来这些小店了。”   众人瞬间发出惊叹声,百花阁可是京城最好的首饰店,据说里面随便一件首饰都价值百金,之前县令夫人得了支小簪子都爱不释手,整天在外面炫耀。   现在这么大的一支,怕是要千金。   老板娘被怼了也不敢出声,眼前这人衣着富贵,显然是她得罪不起的。   不过心里却是不屑,这两人看衣着就不是一路人,怕又是被狐狸精勾引了,来替她解围的。   上官月灵看着众人羡慕忌妒的眼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便没有出声反驳,反而默认了身份:“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两人随即相携离开,及至走了很远之后,男人才松开手,愧疚地说道:“方才情急之下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上官月灵忙道:“该是小女子谢公子解围才是。”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好久没有用过这么精致的首饰了,心里有些不舍,却还是坚定地要还给他。   岂料男人居然不肯收,还说这么美丽的发簪只有她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两人推拒许久,最终还是上官月灵推拒不过,收了下来,心里对男人的好感更深。   男人叫荣浩志,到这里来是为了考察是否要在此地开分号,他十分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人生地不熟,想请她做临时向导。   上官月灵才受了他的解围之恩,又收了一份重礼,自然不好拒绝,或者说是她舍不得拒绝。   荣浩志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看她的眼神火辣辣的,她又不是没经历人事的小姑娘,怎么会不懂?   可是他不仅容貌英俊,还年少多金,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比之当年叫她迷恋的封鸣也不差什么,在与他的短暂交往中已经叫她春心萌动。   于是在封鸣疲于照顾儿子的时候,丝毫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心生外向,不过时间一长纸终是包不住火的,一日他开门出去恰巧见到了回家的上官月灵在与人依依惜别。   那一刻怒火直冲头顶,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封鸣才发现自己已经冲了上去,并且还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打倒在地,而动手的居然还是他印象之中柔柔弱弱的妻子。   上官月灵也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这么强了,再看向地上男人的眼神更加嫌弃。   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将整个正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青风教主,现在居然连她的一招都接不下了。   封鸣被她明晃晃饱含厌恶的眼神刺痛了眼睛,也刺痛了心,他嘶声大骂:“贱人,你竟敢背着我在外面偷人!”   这时荣浩志假惺惺地说道:“这位先生误会了,在下只是请尊夫人带我熟悉一下县城而已,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第117章 妹妹是恋爱脑21   上官月灵也不高兴地说道:“封鸣你太过份了,难道我就不能在外面交朋友吗?你的心思也太龌龊了!”   “我龌龊?”封鸣嘲讽道,“普通朋友会牵着手?普通朋友会眉目传情?你们当我瞎的吗?”   “那是因为我刚才差点摔倒,志哥伸手拉了我一把。”上官月灵气道,“你怎么随便冤枉人?”   “志哥?叫得可真亲密。”封鸣有些狼狈地爬起来,“上官月灵,你敢说你没有动其他心思?”   “我懒得和你说!”上官月灵被戳破了心思,脸色一白,随后生气地撇开他跑进屋里,破天荒地抱起哭泣的儿子哄。   不过她自己孩子出生后从来没有抱过他,姿势别扭反弄得小婴儿哭得更厉害了。   “以后离我妻子远一点。”封鸣阴狠地威胁了一句,转身便欲回房。   不料荣浩志这时却撕开了伪善的面孔,施施然道:“英雄才配得上美人,像先生这样的……”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封鸣,眼神十分放肆,“恕我直言,还是识相地放手,免得给自身惹祸。”   要是这都能忍,就不是男人了,封鸣愤怒地抬起拳头就向他挥去:“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可惜他忘了自己现在跟手无缚鸡之力也差不多,想像中打倒情敌的画面没有发生,反而被他随意地一掌就挡住了他轻飘飘的拳头。   “你又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荣浩志一反之前温文尔雅的样子,不客气地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道传来,直接将他拍倒在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痛得蜷缩成一只虾一样的男人,眼神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封鸣哪怕是小时候被带着逃亡时也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一时半会意爬不起来,更叫他恼怒的却是男人的眼神,让他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们在做什么?”上官月灵听到外面的动静抱着大声哭泣的婴儿走出来。   荣浩志对她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道:“没事,先生不小心摔倒了。”   “是吗?”上官月灵狐疑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封鸣。   封鸣这时已经缓了过来,咬着牙站起来,从嘴里憋出一个字:“对。”放不下面子的他不肯承认自己无能被打了。   事情透着古怪,上官月灵却轻易地就信了:“那你快来哄哄他吧,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哭。”   封鸣只好忍着身上的痛楚去哄儿子,而荣浩志却一改方才刻薄狠毒的样子,彬彬有礼地同他们告别。   上官月灵对丈夫儿子冷淡,对他却是笑靥如花,看得封鸣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以后不要跟他见面了。”等人走后封鸣警告道。   “凭什么?”上官月灵不高兴地说,“都跟你说了是误会了,你怎么还在胡乱猜疑?”   “真的是我在胡乱猜疑吗?你敢说你没有生其他心思?”封鸣冷笑。   “你——”上官月灵有些心虚,但是见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又很讨厌,“我懒得跟你说。”   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封鸣一改之前的放任,严禁上官月灵出门。   她一开始还因为心虚而乖乖地在家里呆了几天,但是等到封鸣越来越疯狂,甚至把她藏起来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都搜出来要丢了的时候,她忍不住了。   “你凭什么?”上官月灵仗着武功很轻易地就从他手中抢回了东西,“你自己没本事赚钱给我买,还不许别人送给我吗?”   “我没本事?”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封鸣的心,“既然嫌弃我没本事,你当初为什么要舍了性命救我?我功夫被废的时候为什么不丢下我自己离开?”   如果那时候便抛下他,他反而不会陷得这样深,直到变得面目全非。   上官月灵却觉得他是自找的:“武功被废了又怎么样?是你舍不下面子,不肯修练〈超凡神功〉,不然你早恢复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练过?”封鸣愤怒地嘶吼,“上官迎岚那个毒妇就算计好了,任何人都能修练,只有我练不了,她就是要看着我在绝望里挣扎!”   “什么?”上官月灵怔住,“你说的是真的?”   “毒妇!毒妇!你们姐妹俩都不是好东西,一脉相承的毒妇!”封鸣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神态癫狂地朝她扑来,伸手就去掐她脖子,“上官迎岚,你这个贱人,去死吧!”   上官月灵空有一身武功,却没有战斗意识,反被他吓得哇哇大叫着跑了出去。   而这一跑,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封鸣在追打她的过程中摔晕了过去,等意识清醒之后回到家里,只有一个哭哑了的婴儿。   上官月灵不见了,连着那个讨人厌的荣浩志也没了踪影,这种情况不用想也能猜到自己绿云罩顶。   之后封鸣的心中就被恨意填满,恨上官迎岚,恨上官月灵,恨荣浩志,也恨拥有上官月灵血脉的儿子。   他搬了家,谎称儿子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弃婴,所有邻居包括十二号自己都没有怀疑过,因为他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糟糕至极。   往事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所有的不平和愤怒最终归平静,十二号淡淡地说:“你虽然生了我、养了我,但是这么多年的打骂虐待也该还完了,从此以后我就不欠你了。”   “小畜生,你这话什么意思?”封鸣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是不是找到你那贱人娘了,看到她富贵就想丢下我?真是跟你那个贱人娘一模一样,劳资养了你十几年都养不熟。”   十二号迟疑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骗我的吧?怕劳资去找她麻烦,”封鸣根本不信,“小兔崽子没良心,那个贱人一滴奶都没有喂过你,劳资可是养了你整整十九年!”   “是真的。”十二号没有过多地争辩,只是认真地再次说了一次。   上官月灵当年的确跟荣浩志一起走了,但是她的好日子也没过上多久,那个男人家里早就有了妻室,而且长子都十八岁了。   就像当初爱上封鸣一样,她又爱上了这个男人,并且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只是象征性地闹了闹,上官月灵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心甘情愿地成了他的外室。   一开始荣浩志很稀罕她,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都跟她厮混在一起,但时间长了就腻了,慢慢地变成一半时间、少半时间,几天,到后来干脆几个月才会想起去看她一次。   上官月灵受不了了,无视荣浩志刚带她回来时候的警告,跑上门去找人,然后被男人的正室好一番奚落。   而且荣浩志也没有站在她这边,反而责怪她不懂事,并且叫人把她关了起来。   后来还是正室的奶娘亲自来“管教”她,上官月灵才从她嘴里知道,荣浩志家的门户比不上妻子,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她娘家的提携。   所以那个男人从来不敢往家里纳妾,起了色心也只能养在外面,并且为了不生出庶子庶女碍夫人的眼,她们这些外室都是灌了绝育药的。   上官月灵想起刚到这里时,男人亲手端给她的那碗美味的汤,顿时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直接在头顶响起,她可以不计较名份,但是她不能忍受心爱的人却不爱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拿她当玩物。   或许是经历了许多事情成长了,向来骄纵的上官月灵竟然没有立马发作,反而隐忍下来,假装温顺地骗过了奶娘,然后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去。   不过她不是往府外逃,而是一路躲躲藏藏,三分猜测、七分运气地摸到了荣浩志的房里,然后质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这时候《超凡神功》已经问世五年,荣浩志也曾亲眼见过上官月灵修练,按理说应该有所防备的。   但是他向来自大惯了,从来也不将女人放在眼里,而且上官月灵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也给了他错觉。   荣浩志竟然直接承认了对她从无情意,还不满地喝斥她擅自找到家里来的行为,称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上官月灵当场就炸了,等小厮丫环听到声音跑过去的时候,发现荣浩志已经死了,而上官月灵手里还拿着短刃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插着。   其场面之血腥,好几个平时胆小的当场吓尿了。   当家夫人赶来时却显得从容不迫,叫人将凶手制住的同时,又吩咐了人去报官。   人证物证俱在,案子没有丝毫疑点,知府很快便结了案,判了上官月灵斩刑。   她自从杀人被抓之后便呆呆愣愣地一言不发,府衙的人都以为她受刺激过大已经傻了,也没有多加防备,谁料在行刑之前竟然给她逃了出去。   官府下达了海捕文书,各大城门贴了她的画像,江湖中人为了赏银也开始对她围追堵截,上官月灵逃了仅有半个月,便被逼至悬崖,最后坠落而死,尸骨无存。 第118章 妹妹是恋爱脑22   这些是官方给出的说法,实际上晓通阁那里还有后续。   上官月灵坠崖之后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山里的猎户救了回去,不过她因为伤势过重武艺全失,身体也变得极为柔弱,比最早以前还不如。   而救她的猎户早就知道她是通辑犯却没有拿她去领赏,却在她坠落的地方丢了些血肉碎块,叫人以为她被野兽分食了。   并不是他圣父到连sha人犯也救,而是看上了她的那张脸。   猎户已经四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又朝不保夕的没有姑娘肯嫁给他,现在练了几年武打猎厉害了,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但都是些半老徐娘,他反而看不上人家了。   在第一眼见到上官月灵的时候他就惊为天人,于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将她藏了起来,之后害怕被人发现,还把家搬到了远离人群的山上。   可惜虽然有救命之恩,但上官月灵却是看不上这么一个普通的中年猎户的,一没气质、二没长相,身上还长期散发出一股熏人的味道,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同他窝在山上过日子?   等身上的伤势好转,她第一反应就是离开。   猎户也干脆,竟然也不阻止,竟然就大方地让她走了。   不过上官月灵才离开半天不到就又自己回来了,这山里可是有真正会吃人的野兽,没了武功防身,她别说走出去了,能逃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   猎户看到她一身狼狈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去盛了一碗饭给她。   上官月灵若是这时候还不知道他是故意不提醒自己有野兽的事情,那她就是傻子了。   她气愤地掀翻了碗,大声斥责他,并且要求他护送自己下山。   猎户也没有发脾气,只是一言不发地拿出一张纸,上面那画像一眼便可以瞧出正是她。   上官月灵哑然,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样,脸色一时变得比画上的人还苍白。   她再也没有提过离开的事,甚至在一个月后男人摸进她房间时没有太过挣扎,两人就这般什么都没有说,默契地生活在了一起。   猎户对她应该说是挺好,没有嫌弃她不能生养,家里的活不用她干,打猎得来的钱也交给她保管,还时常买些衣服首饰和各种小玩意给她。   不过是否过得开心就只是上官月灵自己才知道了,十几年里她甚至连那间屋子都很少出过,因为野兽时不时地会在周围游荡。   十二号在得知她的消息后曾经怀着复杂的心情去看过她一眼,失去了武功的她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之后已经老了许多,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岁的样子,而猎户这些年坚持练武却容颜未再衰老,两人如今看起来倒也般配。   他没有叫人发现,又默默地离开了,心情非常复杂。   怎么说呢?如果见到上官月灵过得很凄惨,他说不定会忍不住出手帮她一把,如果她过得很幸福,他难免意难平。   可是她这般不上不下的,反而叫他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大概就此远离,装作不知道她的消息才是最好的。   知道了上官月灵下场的封鸣却开始放声大笑,他最知道这个女人,过这种日子比杀了她还难受,而她还要继续窝囊地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哈哈——报应啊!报应——”封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是止不住地一直笑,一直笑,等到他声音渐歇,十二号再去看时,发现他竟然已经就这样笑死了过去。   悲伤吗?   十二号摸了摸胸口,发现并没有,更多的像是丢了点什么东西,心里空空落落的。   最后他用比武赢来的钱买了棺材和墓地,将这个折磨了他近二十年的父亲安葬了,然后去镇灵卫报道,成了其中的一员。   之后的百多年时间他一生未娶,努力地用自己的力量维护世间的安宁,直到生命走到尽头。   在此期间他再也未曾去过那个猎户家,没有去看上官月灵一眼,也从来不关注她的结局。   迎岚在这个世界只呆了三十多年,原本这个小世界的进展历程应该是百多年后朝廷彻底清除了江湖中人,未来世界里武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因为她播下的一个小小种子,整个世界的走向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有人都因为《超凡神功》而走上了练武之路,朝廷与江湖共存。   武功与大家的生活息息相关,想美容,练武吧!想强健身体,练武吧!想出人头投地,练武吧……   人们还因为练武而大大地延长了寿命,即使最弱的也可以活到一百来年,强者甚至可以达到两百岁。   痴迷于武功之道的人开始试图向更高深的地方探索,而迎岚以武入道、白日飞升,给他们指出了明确的方向。   她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人为她悲伤,只有无尽的欢呼和传说。   来到新的世界,迎岚发现自己正卡在两块巨石的缝隙之中,不上不下地悬挂在半空上,全身上下都有剧痛袭来,叫她一时分不清哪里受的伤更重一点。   有脚步声从远到近的传来,她没有出声呼救,而是屏住呼吸,同时收敛住全身的气息,放出神识包围住自己。   这时候即使有人用神识探查,也只会以为她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除非是亲眼看到她。   不怪她如此小心,一来就身受重伤处于濒死的边缘,若是来的是友还好,若是敌的话,马上就得凉凉。   所以还是不要去赌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了,而事实也证明她的谨慎是对的,来人是个年轻女子,她呼唤了几声:“师姐,师姐。”   又放开神识搜寻了一番,确定真的没人之后,才小声嘟哝了一句:“也不在这里,臭女人死也不干脆点。”   看来自己就是她嘴里的臭女人以及师姐了,而她如今的处境即便不是她下的手,也多半跟她脱不了关系。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迎岚忍住剧痛,仍旧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过,直到差不多两个时辰过去,估摸着那个女子是真的不会回来了,这才开始查看身上的物品。   她一来便感觉到天地间存在着大量的灵气,她现在需要立即疗伤,但她的处境显然并不乐观,需要布点阵法保护才行。   好在她很快就在腰间翻到了一个储物袋,里面除了许多充满灵气的石头外,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   迎岚没有时间去一一查看,快速地取出几把石头向周围散去,布下一个迷阵和一个防护阵之后,抓起灵气最足的几块石头便开始吸收其中的灵气。   大量的灵气如潮水一般涌入周身经脉,迎岚按照自己理解的最好路线引导着它们在身体内游走,所过之后断骨痊合,腐肉重生,肉眼可见地她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   等到身上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迎岚才睁开眼睛,这时她手中的石头已经化为粉尘,一张开手便悄然从她指尖滑落。   生死危机暂时解除,迎岚把自己从被卡住的地方挣脱开来,收回刚才扔出去的石头,顺着一处稍微宽点的地方滑到地上,再次将石头散出去布好阵法,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读取记忆。   与她的猜想一样,这是个修真的世界,修士称所在的地方为清广界,有正道修仙和魔修之分。   正道修仙最强的是四宗三派两门,分别为平阳宗、长北宗、星沙宗、玄安宗、山清派、至玄派、平州派、百花门及风雪门,此外还有其他小门派不计其数。   平阳宗又为最强的九大门派之首,分魂名叫戚迎岚,正是平阳宗上启峰宿常真人名下七弟子,今年25岁,筑基中期修为。   戚迎岚原是阳玛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里的普通孩童,二十年前有魔修在附近作恶,sha人取血,毁尸练魂,手段十分残忍。   宿常真人正巧路过,准备灭杀了他为地方除害,不料大意之下被他逃走,还波及到这个平静的小山村,除了一个年幼的孩童之外其他人全部死于非命。   戚迎岚便是那个唯一逃过一劫的幼童,宿常真人见她有修真的天份,资质也很高,便收了她做真传弟子。   作为整个上启峰最小的那一个,戚迎岚一直受到师傅和六位师兄师姐的照顾,自己也肯努力,修行之路可以说是顺顺当当的,原不该落到这般下场才对。   问题出在两年前她救下的少女曾玥婷身上,也就是之前在附近呼唤她的人。   平阳宗有规矩,弟子筑基之后便要独自出门历练三年,戚迎岚二十岁筑基,算是比较早的了。   师兄师姐们都觉得她还小,十分不放心她孤身一人,无奈宗门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只好塞给她一大堆的法宝防身。   但实际上他们的小师妹没有他们想像中那么弱,戚迎岚尽量不去动用那些东西,在各种逆境中打磨自己的实力,很快稳定了境界修为,还跨了小小一阶。   眼看三年期将满,她高高兴兴地带着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准备打道回府。 第119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   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戚迎岚意外地发现了魔修的踪迹,清广界魔修的修练手段极为残忍,是以秘法将凡人的血肉灵魂化为能量供他们练功,所以正道修仙之人每每遇上都会设法将其斩杀。   她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在向师门传讯之后悄悄地潜伏下来开始查探,并且很快便追到了魔修的老巢。   魔修果然在利用凡人练功,他抓了数百人捆缚起来,割开他们的手腕将新鲜血液放进翻滚着不明深红色液体的巨大血池中。   戚迎岚赶到时正看到他将魔爪伸向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怕无辜的凡人再受到伤害,即使知道自己的修为比不上对方,她也没有等师门的人而是独自迎了上去。   等到与魔修战到一起的时候,戚迎岚意外地发现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只是筑基初期的自己竟然能抵挡住已经身为金丹期的他的攻击。   但也仅仅能抵挡住而已,戚迎岚依旧是属于被压着打的那方,不过这却为她争取了时间,等到了师门中的救援。   师兄师姐们得知她遇到了魔修,除了闭关和外出的以外全都赶了过来,众人合力将那个魔修灭了,也毁掉了他布置的血池。   可惜那被抓来的数百凡人早在被发现之前就已经断绝了生机,唯有那个少女被戚迎岚着保护活了下来。   得知少女的父母亲人全部都已经丧生,戚迎岚想到自己的身世动了恻隐之心,测过她有灵根之后便央求师兄师姐们带她一起回宗门。   作为整个上启峰最小的师妹,这点小事当然不会被拒绝,曾玥婷便随着众一起到了平阳宗。   因为她虽然有灵根,但只是资质最差的五灵根,所以戚迎岚原本是打算安排她成为外门弟子的。   听起来似乎只能做外门弟子没什么前途,实际上平阳宗作为第一仙宗,即便是外门也需要三灵根才进得了,她收下曾玥婷已经属于走后门了。   况且在平阳宗,外门弟子每三年便有一次大比,获得前三便可以拜入内门,这也是宗门一种激励弟子的方式,叫他们知道资质并不能定了人的一生。   戚迎岚打算得好,不料一行人返回时正遇到等在山门外的师傅宿常真人,而且简短的几句交谈之后,他竟然出人意料地开口收了曾玥婷为亲传弟子。   虽然有些意外,但回程的途中师兄妹几人对于这个乖巧可亲的少女都很有好感,于是很欢喜地接纳了她。   戚迎岚更是高兴自己终于不是最小的了,对这个新鲜出炉的小师妹十分照顾。   曾玥婷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虽然只是被称为废灵根的五灵根,但是修练速度却比那些单灵根的天才还要快,短短两年时间就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凡人,一口气筑基成功,正式踏入了修真之路。   要知道戚迎岚当初用了十五年时间筑基,已经比宗门中大多数人都厉害了,曾玥婷两年筑基简直可以称为妖孽。   不过修真界虽然讲究资质,但更看重悟性,众人都以为是因为她悟性强的原因,并没有人因此产生怀疑。   戚迎岚最初也是这样以为的,但随后发现的一件事却叫她生了疑心。   师尊宿常真人是个绝顶天才,如今才六百多岁修为已至化神巅峰,差一步即可迈入渡劫之境。   名下的几大弟子也全都惊才绝艳,其中最出色的当属大师兄弘子真,年方百岁便已经是化神巅峰,比他们的师尊当初还早上三十年。   弘子真常年处于闭关之中,戚迎岚入门二十年也只见过寥寥数面,短暂的相处中她感觉得到这位大师兄性子是真的冷。   即使对着师弟师妹心存善意,但性格使然却极少与他们有什么往来,法宝、灵植都可以大方地赠予,坐下来谈天说地就想都不要想。   可在上次出关之后大师兄却变了,他从第一次见到小师妹曾玥婷起便对她表现出异常的在意,不但有送法宝、丹药这些常规操作,还令人大跌眼镜地说赞美的话讨她欢心。   戚迎岚一开始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她这个小师妹魅力太大了,不但三师兄、五师兄和六师兄喜欢她,就连其他峰上的天才师兄们也整天围着她献殷勤。   大师兄虽然性子冷,但是不代表他就不能有心上人啊!   所以她也就只和师姐们八卦了一下小师妹到底最后到底会选哪位师兄,还感慨了一阵她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而就在曾玥婷筑基成功那天,修为差一点就要突破大乘的大师兄竟然在出洞府的时候跌了一跤,不但摔断了腿,还磕到了身上的要害之处,修为一下滑到了化神中期。   化神巅峰的高手竟然会平地摔跤,还摔得修为倒退!   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事情,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这件事情不但惊动了闭关中的师尊,就连整个宗门都惊动了,掌门和各峰主都不相信是意外,以为是魔修或者其他宗门使的手段,然而查来查去,最终的结果显示这还真就只是个意外。   弘子真因此沦为了宗门中的笑话,虽然没人敢当着面嘲笑他,但背后异样的眼神总叫他如芒在刺,大师兄一气之下闭关去了。   他们这些上启峰的弟子也免不得听到些闲言碎语,六师兄陈星光还因此跟其他峰的人干过几架,受了不轻的伤。   “真是邪了门了,七师妹你说是不是我们峰最近风水不好?”在戚迎岚去给他上药的时候,陈星光吡牙咧嘴地细数师兄弟几人遇到的倒霉事。   “三师兄上次出任务被一只火焰猪顶得身受重伤,五师兄前不久去采云梦草摔下山崖差点就死了,去年我御剑飞行的时候居然撞上了飞鹤,当时我都吓懵了,如果不是你接了我一下,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   戚迎岚当时听了心中一跳,这两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虽然最后都化险为夷,但其中之惊险真是差一步几位师兄都可能丢去性命。   “上启峰灵气浓郁,还有师祖亲有布下的大阵,怎么可能风水不好?”不过她却不赞同六师兄的说法,“若是被师尊听到你胡言乱语,小心他罚你!”   “嗨!”陈星光赶紧道,“我这不是瞎说的嘛,师妹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师父他老人家。”   “我又不是大嘴巴,”戚迎岚白了他一眼,叮嘱道,“不过别人可不一定了,总之不要出去乱说,这些应该都只是意外而已。”   陈星光满口的答应,戚迎岚替他上好药便打算离开,正好遇到了前来探望的曾玥婷,两个女孩关系尚好,互相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那边还伤着的陈星光见到小师妹来了,激动地刷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像是身上的伤不存在一样。   重色轻师妹的家伙!   戚迎岚心里吐槽了一句,也没有打扰两人的意思,转身便离开了,在门将要合上的时候,她正巧看见小师妹正拉着六师兄的手垂泪。   本来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场景,她这位小师妹什么都好,人美心善、温柔可亲,就是一直喜欢哭这一点叫她有些受不了。   可是在关上门之后,方才的画面闪过脑中,她突然觉得有点假。   当晚回去戚迎岚便做了一连串的梦,都是一些破碎的画面,等醒来之后她自己都想不起来究竟梦到了什么,但是心里却突然升起了一股想要查探小师妹那些爱慕者近况的冲动。   这种感觉来得十分奇怪,但师尊曾教导过他们修真之人要随心而为,所以她没有犹豫果断地去查了。   只是因为心底升起的一个念头就怀疑起师妹,这样的事不太好诉诸于口,戚迎岚是独自进行的。   好在爱慕小师妹的人大多是宗门中的优秀弟子,他们的事情很好打探,只需要装作小迷妹的样子,就可以从他们真正的迷弟迷妹那里得知他们的近况。   而这么一调查还真叫戚迎岚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这些人在近两年还真的全都发生过意外。   丹阳峰的大师兄用费尽心思凑齐的珍贵灵植炼丹时炸了丹炉,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临山峰的三师兄炼了整整十年的神剑,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火炉发生爆炸,不但毁了神剑,自己也身受重伤;   宁塔峰的大师兄在与人斗法时本命法宝破碎,不但身受重伤,还修为大退,若非是众师兄弟抢救及时,怕是命都能丢了去;   平岳峰的七师兄外出历练时遇到大群魔修,被逼得自爆本命剑才得以脱身,不但修为连退三阶,就连道心都不稳了。   除了大难不死的几位之外,还有几位师兄外出之后魂灯熄灭,死因至今仍未查明。   探得的这些事情看似都只是意外,但与戚迎岚的四位师兄一样都是发生在近两年内,而小师妹曾玥婷正是两年前来到平阳宗的。   而且她算了下时间,差不多每次发生事故的当天或者之后几天,曾玥婷便会进阶一次! 第120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2   这就叫人细思恐极了!   戚迎岚下意识地便想将事情上报给师尊,但在去宿常真人洞府的路上却恰巧遇到了曾玥婷。   本该按门规孤身出去历练的她,因为不久之后将开放的乾元小秘境而暂时没有出发。   该秘境五十年才开放一次,而且只能金丹期以下的人进入,两人均在此次前往的名单之上。   小师妹虽然已经筑基,但修道的时间毕竟太短,言谈之间对此次历练青现得忧心忡忡,特意来请教师姐一些问题。   两人聊了一小会,戚迎岚突然就有种小师妹真是乖巧可爱的感觉,并且深深地认识到自己之前会怀疑她实在太不应该了。   单凭一些巧合和猜测就想去上报师尊,如果师尊真的相信了,那岂不是会伤害到无辜的小师妹?   况且万一这事流传出去,小师妹以后在宗门里还怎么做人?   戚迎岚于是愧疚地对小师妹道了歉,也打消了去找师尊的想法。   曾玥婷不愧是人美心善,听了师姐说的那些话,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十分大度地表示原谅她。   戚迎岚当时感动不已,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秘境之中护好小师妹。   一个月后,乾元小秘境开放,两人随其他师兄妹一起在一位金丹修士的带领下前往,之后戚迎岚果然如之前暗自承诺的那样,对曾玥婷十分照顾。   甚至在遇到一只有着筑基巅峰实力的妖兽时,为了救刚刚筑基不久的小师妹,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舍命将其引走。   之后戚迎岚拼死将妖兽杀死,但是她自己也脱力地坠下了山崖,而就在卡在石间生死一瞬之际,她突然清醒过来。   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戚迎岚感到毛骨悚然,她之前的行径就像着了魔一样,莫名地就对曾玥婷产生了深深的好感和信任。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那头妖兽也出现得也很是微妙,按理说像除非是性情特别暴虐的妖兽,一般的不主动招惹的话轻易不会对修士进行攻击。   可是那头妖兽明明是较为温和的那一类,却像是认准了她们一样,眼睛赤红、一心要置她们于死地。   戚迎岚不得不怀疑这是专门针对她设下的局,而那设局的人正是小师妹曾玥婷。   至于她要害死自己的原因,肯定跟她调查众师兄频频出事的原因有关,联想到之前无端升起的好感,戚迎岚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自己心有怀疑都会受到影响,师兄师姐师尊和整个宗门的人毫无防备之下还不知会怎样,所以她绝对不能死,不能叫曾玥婷的阴谋得逞!   夹杂着悔恨、恐惧和担忧的各种强烈情绪在胸口激荡,迎岚闭目调息了许久才将其压了下去,再认真地回忆了几遍与曾玥婷相处的细节,突然勾起嘴角,心道:有意思。   她这个小师妹身上竟然一点魔气也没有,也从来没有对她使用过魔修的手段,那种无端升起的好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像是打心底自己转变了想法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当然,迎岚并未因此认为一切都是戚迎岚的错觉,只不过她觉得曾玥婷可能不是她以为的魔修派来的卧底,而是用了其他什么方法。   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等见到人才能判断,如今她还是以提升修为为紧要,毕竟在这个修为最高是渡劫,化神有数百个,元婴和金丹数不胜数的世界,只有小小的筑基期实力,她很没有安全感的。   做好了决定之后,迎岚就在原地又用灵石布下了更为复杂的隐藏阵法和防御阵法,保证不会有人打扰到她之后,便闭上眼睛,排除了心中的杂念再次入定了。   而就在她入定不久,一道纤细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藏身的巨石之外,正是这前离开的曾玥婷。   “系统,我都把这个山崖底下找了个遍,怎么还没有找到戚迎岚?她会不会已经死了?”曾玥婷将此处更仔细地翻找了一次,依然毫无结果,不由在心中发出疑问。   “本系统绝对不会判定错误,戚迎岚尚存人世,请宿主要不怀疑系统。”一个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你怎么会锁定不了她的位置?难道这不是出错吗?”曾玥婷不客气地说道。   “……”系统一时语塞。   “你该不会是出故障了吧?”曾玥婷怀疑道,“我能不能向上面申请报修?”   “嘀——”系统沉默了片刻,突然警告道,“宿主如果再对本系统进行言语攻击,将进行电击惩罚。”   “什么?不要啊!”曾玥婷吓了一跳,电击的滋味有多难受,早在两年前她就知道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我什么时候对你言语攻击了?”   “本系统不可能出故障,也不需要报修。”系统无机质的声音此时竟然令人听出一丝严厉。   “这也算?”曾玥婷小声嘟哝了一句,不料脑中又响起冰冷的“滴——”声,她受惊地赶紧求饶道,“好了,我知道了,不是你出故障,对不起,别罚我。”   系统这才安静下来,曾玥婷再也不敢随意置疑它,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定位不到戚迎岚?”   “有可能是她掉到了什么洞府里,屏蔽了本系统对她的感知。”系统猜测道。   “啊!臭女人怎么这么好命?”曾玥婷妒忌地说道,“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如果不在秘境里解决掉她的话,等她活着离开把事情说出去就糟糕了!”   “建议宿主勤奋一点,多多赚取积分,到时候可以购买道具刷戚迎岚的好感,刷到90以上她就不会告发你。”   “没有其他办法吗?”曾玥婷有些不乐意,商城里面最贵的就是好感值道具了,一点就需要十积分,而她赚一点好感值才五积分而已。   相当于要用掉在别的人那里赚取的两倍的好感,才能在戚迎岚那里换取一份的好感,怎么算都很亏的好吧?   “宿主也可以做任务刷戚迎岚的好感。”系统的声音一点情绪波动者没有。   “都有什么任务?”曾玥婷好奇地问道。   “任务一:在戚迎岚面临生死存亡之际,牺牲自己救她一命,并且要让她确认宿主是真的死了。”   “任务二:在戚迎岚的师兄、师姐或者师尊面临生死存亡之际,牺牲自己救下他们的性命,并且要让她确认宿主是真的死了。”   “任务三:主动向平阳宗爆出自己的秘密,并且当着众人的面束手就擒。”   “任务四……”   “停停停!”曾玥婷赶紧打断它,“这些都是什么任务?不是死就是等死,那我做这些任务还有什么意义?系统你是不是在耍我?”   “请宿主不要怀疑本系统,”系统机械的声音竟然透出一丝不高兴,“戚迎岚已经对宿主产生怀疑,并且手中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如果宿主只是做一些小事,不但不能获得她的好感,反而会令她的怀疑更深。”   “但是我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就去送死吧?”曾玥婷不满地说道,“系统你就不能直接将她抹杀吗?”   “本系统不可以对土著出手,”系统没有解释原因,而是建议道,“宿主可以利用道具假死。”   “还可以这样?”曾玥婷惊喜道,但随即却摇头拒绝了,“不行,我在平阳宗辛苦了两年才把那么多人的好感刷到了九十以上,如果假死脱身的话两年的辛苦就白费了,我舍不得。”   要知道好感度满值一百,六十的及格线很好刷,只需要表现出对方最喜欢的样子,再帮忙做点小事,就可以刷上来。   而九十却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需要做更多的任务、甚至购买道具才能达到。   在此之上的人会下意识地相信她、帮助她,等到了一百满值之后就算她开口叫他去死,他也会欣然为她舍命。   就像之前那个魔修一样,她只不过是对他说,自己想要进仙宗去修行正统的道法,那个魔修便主动抓了一村的人杀了,并且故意引戚迎岚前来。   又在她面前表现得想要对自己下毒手一样,洗白了她的身份,最后魔修还故意拖延时间,叫戚迎岚等到了援兵,联手一起杀了他,“救”下无辜的她。   曾玥婷又假装亲人俱亡,就顺理成章地进了最大的修真门派,并且清清白白的,还可以惹人怜惜。   至于为此丢了性命的魔修,好感值满百之后就不会再掉下去,不过是一个不能再供她赚取积分的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土著,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现在平阳宗里的男修们,好感值最高的已经刷到98了,没有满的情况下可是会慢慢掉下去的,她怎么舍得放弃?   “系统,戚迎岚现在对我的好感值是多少?”肯定不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的,曾玥婷只好下定决心大出血了。   “滴——”   “经探查戚迎岚对宿主的好感值为负一百,极为憎恶,需要双倍道具才能刷成功。” 第121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3   “什么?”曾玥婷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在‘极度憎恶’的情况下,使用对象将下意识地排斥宿主,单个道具不会产生效果。”   “那如果要把她的好感值刷到90,岂不是要用掉3800积分?”曾玥婷算了算,露出了肉痛的表情,这差不多是她剩余积分的一半了。   她攻略的一个人到好感值90所能提供给她的积分也只有450分,90以后虽然积分翻了十倍,但特别难赚,满百另外奖励的1000分至今为止也只拿到过一次。   而且刷好感值不但没有积分奖励,还要她花积分买道具,有时候为了做任务也要买些道具,美容纤体又花了一些。   虽然这些都没有好感值道具贵,但用得多了算下来也是很大一笔支出,上次为了打消戚迎岚的怀疑还一口气花了600积分,所以到现在她手里也只存了八千多积分。   要为了一个不能给她提供好感值的女人花去小半身家,曾玥婷简直恨死那个多管闲事的臭女人了!   “等我渡过了这次危机,定要叫她死无葬身之地!”曾玥婷咬牙发誓,“系统,给我定位其他门派的男弟子。”   系统很快便在她面前拉出一个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的透明面板,上面清晰地标记了秘境里所有人的位置,绿色圆点代表男修,红色圆点代表女修,有的静止在原处,有的在快速移动。   曾玥婷略过不能给她赚积分的红点,挑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孤身一人的绿点,御剑飞了过去,同时还不忘交代系统:“我先去赚点积分,你帮我留意下戚迎岚的动向,一旦能定位了立即通知我,我要在她接触其他人之前先给她刷道具。”   “好的,宿主。”   离开的一人一系统丝毫不知,方才曾玥婷的一举一动都被她们想要算计的人尽收眼底,不过因为她们一直是在脑海里对话,迎岚只见到少女找了她一圈之后便默不做声地呆立在原地,最后像在看着面前的什么东西一样,紧跟着又奇怪地离开了。   看来她这个小师妹的秘密比想像中还要有趣,迎岚思罢收慑住心神,再次沉浸在修练当中。   经历过好几个无灵和一个灵气复苏初期的小世界,虽然她是能适应的,但到底没那么舒服。   如今这里的灵气即便远比不上仙界那般充盈,大约是一比一百那种,可比起干涸得近乎于无的环境,还是要好上许多。   鱼游不了大海,游游河流也是可以的嘛。   迎岚如此这般地想着,几乎掠夺一般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飘浮的灵气。   如果有人在这里看见的话,就会发现她周身像有了一个黑洞一样,灵气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之后更多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很快便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肉眼都可以看见的漩涡。   大量的灵气灌入体内,迎岚的修为也以恐怖的速度飞快地上涨着,毫无障碍地先突破到筑基巅峰,然后是筑基大圆满,金丹……   三天时间过去,曾玥婷刚把新认识的至玄派几位师兄的好感度全都刷到七十以上,正要跟着他们一起历练,再接再厉继续赚积分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震得一行人都停住了扭头望去。   “这是?”至玄派的一位师兄惊讶道,“有人在渡劫?”   “难道是风雪门的方师姐?”另一人道,“此行修为数她最高,进来前我就听说她已经是筑基巅峰了。”   “可是据我所知方师姐是前不久才晋升了的,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快又有了突破。”   “说不定是在秘境有了什么奇遇。”有人羡慕道。   “不对!”最先发言的那位师兄惊道,“这声势不像是金丹雷劫,倒似元婴?”   “不可能吧?”众人齐声不可置信地道。   众所周知修真一途越往上就越艰难,把引气入体的难度比作一的话,练气到筑基的难度已经变作百,而筑基到结丹则是万了。   多少人在一个大境界里蹉跎了终身,直到寿元耗尽都无法晋升,在他们苦于结丹契机的时候,现在居然告诉他们有人一口气直接跨越两个境界?   即便再难以置信,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金丹雷劫和元婴雷劫在场的人都有幸观摩过,看这阵势之浩大的确该是元婴雷劫才能引起的。   且这雷劫比之一般的还要强劲一些,显然引起雷劫的人并不是勉力为之。   “晋升这么快,也不怕心境跟不上?”有人酸溜溜地说,“还不如沉淀一下,等有十足把握了再晋升,否则渡不过去,被雷劈死了岂不冤枉?”   曾玥婷入门修真才两年,加上她晋升的方式与别人不同,自然理解不了他们这种羡慕忌妒恨的感觉。   不过之前她一直是众人关注的中心,此时他们却都只顾看雷劫去了,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眼睛滴溜溜一转,怂恿道:“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她倒要去见识一下,倒底是什么人弄出这么大动静。   如果是男人的话,她就可以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趁机刷好感度赚积分,像这种天之骄子的好感度,系统给的积分比一般人可高多了。   如果是女人的话,哼!敢抢她的风头,等她以后用更快的速度提高修为,然后去“啪啪啪”打她的脸!   众人一听都有些意动,不过他们倒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最终还是压下好奇心拒绝了,毕竟秘境开放是有时限的,而元婴雷劫短则七八天,长则月余的都有,为了看热闹而放弃历练的机会实在得不偿失。   被拒绝的曾玥婷一开始有些不高兴,等到他们解释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孤陋寡闻了,于是转怒为喜,提议继续寻宝,等到秘境快关闭的时候如果雷劫还没有结束的话,再去围观。   众人自然没有不赞同的,还纷纷夸赞她机敏,曾玥婷故作娇羞地受了。   而同一时间,秘境的不同地点,相同的话题也在被其他人讨论着,最后做了与他们一样的决定。   事实证明他们的决定是对的,这场雷劫持续的时候比他们想像中还长,一直到两个月后秘境还差一天就要结束了,居然还没有停止。   聚集到雷劫处的人从一开始的激动,到现在慢慢开始焦虑起来。   “怎么还没有劈完?明天秘境就要关闭了,如果继续劈的话,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离开啊?”   “对啊,如果明天出不去,那我们不是会被关在这里五十年?”   “被关在这里还算好的,更糟糕的是万一雷劫影响了此地空间,在被弹出的时候跑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才惨了!”   “道友说的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像是灵气稀薄的北地,一年四季狂沙肆虐的西漠,还有更倒霉一点直接进了虚无空间,那肯定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咔——”   “啊?不会吧?”   “我可不是故意吓你,我师叔祖冰云仙子听说过吧?”   “冰云仙子整个修真界谁不知道?她自创的冰云诀威力惊人,据说三百年前她才金丹期,便一招将元婴期的一个魔修冻成了冰块,直接化为齑粉了。”   “那你知道冰云仙子的冰云诀是怎么创出来的吗?”   “怎么?”   “想当年师叔祖也是到一处秘境历练,结果当时在里面遇到了魔修,双方大打出手之下影响到了空间稳定,然后师叔祖就被抛到了北地,九死一生之下最终好险在绝境中领悟了冰云诀,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不是吧?冰云仙子那样的人物都差点死在那里,如果我去的不是死定了?”   “往好里想,万一你也像师叔祖那样,创出独属于自己的功法呢?”   “不敢想,不敢想,我还是盼着这位渡劫的老兄快点结束吧!”   ……   众人的担忧和恐惧迎岚丝毫不知,她正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雷劫。   与目前修真界普遍的做法不同,她没有使用任何法宝去引走或阻拦劈下来的一道道粗雷,而是主动让它们劈到肉身之上,用雷霆之力洗去身上的污垢杂质,以及淬炼经脉和躯体。   手臂粗的巨雷一道道地击在她身上,眼前除了白花花的雷光再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这样的方式当然是极为疼痛的,不过好在她早就被雷劈惯了,这种程度的痛楚根本影响不到她。   甚至为了更好地淬炼肉身,她还主动引动雷云,将原本月前就该结束的雷劫硬生生地延长到现在。   不过迎岚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他人死活的,又过了一段时候,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有震荡的痕迹,她知道秘境快要关闭了。   不再束缚空中的雷去,她收回神念,天地间的巨雷像是怕了她一样,突然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迎岚轻笑一声,在雷光消失的前一瞬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轻衣穿在身上。   白衣黑发,肤若凝脂。   众人只来得及惊鸿一瞥,便纷纷被弹出了秘境。 第122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4   只一眼,有人为之倾倒,有人为之癫狂,而曾玥婷却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她万万没想到,在秘境之中渡元婴劫的竟然是戚迎岚那个女人,系统一直没有检测出她的位置,她还以为她还在哪个洞府里面,不想这人却在她眼皮子底下呆了足足有一天。   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认出人来的下一刻她就被弹出了秘境,而且因为太过惊讶了没有来得及做准备,本该飘飘欲仙、完美落地的她,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一个屁墩!   曾玥婷赶紧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爬起来,虽然努力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涨红的脸却出卖了她。   尴尬地逃开此地,她边向平阳宗的集合地点走,边在心里质问:“系统,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定位不到戚迎岚?”   系统沉默了一瞬后,答道:“应该是受了雷劫的影响。”   “那你现在能定位到她了?”曾玥婷赶紧追问。   “是的,”系统很快给出回答,“目标就在你的前方五十米处。”   曾玥婷一抬头,果然见到了那张熟悉中又有些陌生的面孔。   戚迎岚本就漂亮的脸蛋像是添了美白滤镜一样,看起来更美了,而且或许是因为才晋升的原因,她身上有股飘渺的仙气,还隐隐有一种带着压力的威严感。   曾玥婷发现所有人都在或明或暗地打量她,心里妒忌得要命,不由对系统报怨道:“为什么你当初给我选了这具长相只能说甜美可爱的肉身,而不是找一具像戚迎岚那样漂亮的?如果我的长相好看点,肯定可以更容易获得好感值!”   “宿主的灵魂只能跟现在这具肉身匹配,请宿主不要质疑本系统的选择。”   这意思是她的灵魂配不上那么完美的肉身了?曾玥婷气得半死,却拿它毫无办法,只能自己内伤。   她和系统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以她为主导,系统可以惩罚她,甚至可以抛弃她,可她却无法拿捏它,还惧怕着它会弃她而去。   因为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就已经死了,如果有一天系统不要她的话,她恐怕会立即死去。   就算不死的话,也只能独自一人靠自己的能力在世间挣扎,可在享受过系统带给她的便利之后,她怎么肯像其他普通的修真者一样整天辛辛苦苦地赚取资源?   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气自己,曾玥婷命令道:“系统,兑换好感值道具。”   “好的,宿主可以兑换价值900积分的‘拉拉手,好朋友’两份,可以提升好感值90,和价值1000积分的‘绝世好闺密’两份,可以提升好感值100,请问是否确认?”   “确认。”曾玥婷咬牙切齿地回答,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的积分,攒了好久的,本来打算买个终极美容套餐,变身大美女的,就因为那个臭女人,全都没了。   “好的,扣除积分3800点,剩余积分4763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努力攻略更多的目标,刷好感值,获得更多的积分。”   “知道了。”曾玥婷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整天就知道催她做任务,遇到麻烦还要她花积分自己解决,要是有机会她一定要想办法换一个系统。   “七师姐!”眨眼之间她已经一脸惊喜地冲到了迎岚身前,掌心扣着道具去抓她的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当我寻着踪迹找到悬崖边时心里有多担心!”   是担心她没死透吧?   迎岚瞥了一眼她散发着奇异波动的右手,微微一个转身,正好避了开去。   曾玥婷面上一僵,不死心地又去拉她,却又被她倒退一步躲开,视线还有意无意地从自己的手上掠过。   “系统,她不会发现我手里的道具了吧?”她紧张地在心底询问。   “宿主请放心,除了和本系统签订了灵魂契约的你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到系统出品的道具。”   “那戚迎岚是怎么回事?”曾玥婷有些不信,“我拉她,她都闪开了,还看了我的手两次。”   “目标对宿主如今处于极度排斥状态,她应该是不想和你有任何身体接触。”   曾玥婷这才想起这一茬,自从有了系统之后,她就总是有办法轻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已经太久没有被人嫌弃厌恶了。   “那现在怎么办?”她担忧地问道,“道具要接触到她才能生效,她都是元婴期了,我就是想硬来也不行啊!再不把好感值刷上去,她要是当众说出不利于我的事情,那可就全都完了!”   “本系统只提供辅助功能,请宿主自己想办法。”   “……”曾玥婷差点没把一句“要你何用”骂出来。   望着臭女人清冷的双眼,她干脆把心一横,假装跌倒,惊叫一声朝她倒去。   迎岚早在她靠近时便发现了她身上有一股能量波动,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在哪里遇到过,但她认真回想,又像只是她的错觉。   在大千世界里能叫她产生这种奇怪感觉的还真不多,一时便起了好奇之心,很想试试这个小师妹千方百计地往她身上放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逗弄了曾玥婷两次之后,她没有继续躲开,而是在她跌过来的时候,如她所愿地拦了一下。   当然,对这个想要她分魂性命的女人她也就做做样子,既叫她碰到了自己,又假意没有扶稳,任她重重地摔了下去。   可笑的是,曾玥婷好歹也是一个筑基修士,却因为修为根本不是她自己努力练来的,这时候也不知道运转真气来稳住自己,竟然如同一个普通的凡人一样重重地摔了下去。   不过修士的躯体比之凡人强韧不少,即便没有真气护体,她也没有受伤,只不过姿态难看了一点。   见她脸朝下摔了个狗吃翔,迎岚脸上的笑容都绽放开了,心里却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那感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是她最疼爱的小师妹,现在应该赶紧将她扶起来,好生安慰一番。   迎岚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曾玥婷身上这个东西可不简单,竟然能影响到她的想法。   就在她惊异的时候,曾玥婷已经自己爬起来了,她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匆忙在心里问道:“系统,现在戚迎岚对我的好感是多少?”   “戚迎岚目前对宿主的好感度是90,等等,好感度下降了!”系统原本不慌不忙的机械声突然变得有些尖锐,“89、87、86……”   “啊?为什么会这样?”随着系统播放的好感度一点点减少,曾玥婷的脸色控制不住地狰狞起来,“我花了那么多积分,怎么突然下降得这么厉害?”   迎岚与那股奇异的感觉对抗着,随着心里的厌恶渐升,对面的少女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她心中一动,骤然停止了抗拒,反而顺着那股感觉,在心里默想着她的好,果然发现她脸上的神色一松,渐渐露出了笑容。   曾玥婷听到好感值又一点一点地升回来,以为刚才是系统出错了,心情立马好了起来:“好感值又升回来了,太好了。”   可惜很快刚升回90点的好感值又像过山车一样猛地往下跌,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接下来就像玩变脸一样,曾玥婷的脸色随着好感值的起起落落,一会儿笑,一会儿悲。   她的注意力现在全都被吊在上面,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直到同宗的一个师兄看不过去唤醒了她。   “曾师妹,你这是怎么啦?”   他是平岳峰的骆同和,在来的路上与曾玥婷有过交集,原本觉得这位邻峰的小师妹挺机灵的,如今见她跌得满脸尘土都不知道收拾一下,还傻傻地站在原地时而傻笑,时而咬牙切齿,突然就觉得她有点蠢。   “警告,骆同和对你的好感值下降十点,当前好感度55。”   “什么?”曾玥婷刚认出眼前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告知了这一噩耗,立马就炸了,“系统你是不是坏掉了?戚迎岚的好感度起起伏伏地像坐过山车一样就算了,这个骆同和为什么也突然对我好感下降了?”   正面对着她,离她仅有一人距离的骆同和,被她突然变得狰狞扭曲的脸色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一张小脸都发白了。   “警告,骆同和对你的好感值下降二十点,当前好感度35。”   系统播报完毕之后,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他应该是被你的脸吓到了。”   “还有,本系统是不会出错的,再次侮辱系统,罚电击一次。”   “等等!我不是……”曾玥婷阻拦不及,强大的电流直接击在她的灵魂上,巨大的痛楚叫她才站起来,又控制不住地跌回了地上,她紧紧地蜷缩着身体,口中爆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曾师妹,你怎么了?”骆同和虽然现在对她已经不剩多少好感了,但是出于同门之情也不可能不管她,慌忙就想去扶她,不想才弯下腰,便被一只纤长的手给拦住了。 第123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5   “曾师妹可能是得了怪病,师兄还是不要动她为妙。”出声的正是迎岚。   她知道曾玥婷如今的反应多半跟她身上的东西有关,而且这东西显然具有极强的攻击力,不想同宗的修士毫无防备之下受到伤害,所以才拦住了他。   “啊?”骆同和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他很快认出了眼前的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是戚师妹,之前是你在秘境里渡过了元婴雷劫!”   迎岚矜持地点点头,问道:“是的,你是平岳峰的师兄?”   “正、正是,我是平岳峰骆同和,只有筑基修为,”想不到她竟认得自己,骆同和受宠若惊地道,“当不得仙子称一声师兄。”   修真界除了同门直系师兄弟称呼不会变外,以外的人都是以修为论称呼,迎岚如今已经是元婴修士,修为低于她的该尊称一声老祖才是。   不过女修,特别是年轻的女修向来不喜这样的称呼,所以稍有情商的都会以“仙子”相称。   迎岚好多年未入修真界,虽然吸收了分魂的记忆,但一时半会未曾融会贯通,倒是忘了这一茬。   好在也没人跟她纠着一个称呼不放,她淡定地转移了话题:“曾师妹这模样似被控制了一般,待我将她制住,回去之后由求师尊替她察看。”   平阳宗的弟子此时都已经汇聚过来,包括此行带队的金丹修士在内,全部见到了曾玥婷方才形若癫狂的那一幕。   兼且迎岚如今已是元婴期,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她说的话自然没有人反对。   于是曾玥婷才刚从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电击中缓过一口气来,就见到戚迎岚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等她有所反应便被丢进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里。   这里无声无息,是不透一丝光亮的极黑,而且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十指到处乱抓,触及的却只有一片虚无,刚一进来就吓得她哇哇大叫,拼命地在脑子里呼喊系统。   “救命啊系统!戚迎岚那个臭女人把我弄到什么鬼地方来了?这里太可怕了,我不要呆在这里,快点带我出去!”   其实系统也有点懵,它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时空裂缝,一般只有实力达到渡劫的修士才能掌握,怎么一个小小的元婴期就能熟练地使用了?   如果是在它全盛时期,一道时空裂缝自然困不住它,但是它如今的能力仅存万分之一,若是全部用来离开的话,怕是连现在寄生的这个弱小至极的灵魂都要制不住了。   “系统你说话啊!快点带我离开听没听到?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会疯的!”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曾玥婷吓坏了,“系统、系统!你在不在,求求你出句声,系统!”   “聒噪!”系统吐出两个字,干脆将她弄晕过去,暗暗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之后,将自己沉入她的识海深处。   在场的修为都弱于迎岚,所以没有人察觉方才她做了一件多么骇人的事,只当她是将人收到了什么法宝当中了。   这次乾元小秘境一行平阳宗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迎岚在秘境当中晋升引来天劫,并且一口气越过两个大境界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数修士向他们投来了羡慕忌妒恨的目光。   像这种开放的小秘境历练,其实也是各宗门弟子之间的一次比拼,甚至影响到宗门之间的排名。   哪个宗门的弟子表现更出彩,哪个宗门的弟子收获更多,在出秘境之后都会被记录下来,优秀弟子越多的宗门自然更有实力。   而此次平阳宗只迎岚一人便力压了所有弟子,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显得黯然无光。   平阳宗的一众弟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个个昂首挺胸,如同骄傲的孔雀一般。   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挺讨打的,但谁叫别人宗门里出了个不世的天才呢?   其他人哪怕看得牙痒痒,也只能打落牙齿含泪吞,忍了。   而顶着一众艳羡目光乘上返航的飞艇,迎岚却在考虑该怎么处理曾玥婷这个烫手山芋。   一直关着她不好交代,放出来怕她又继续作妖,禀明师尊的话她又不确定他的态度,毕竟那不知名的玩意儿连她的思想都能影响,宗门里的人也不知道是否抵抗得住。   一时难以抉择,迎岚决定还是先关着,等回到平阳宗看看众人受影响的程度再说,不料才行出五日,回宗的路程还不到三分之一,飞艇竟遭到了劫杀。   当时有许多弟子正在甲板上看风景,远处突然飞来一群飞鸟,正冲着飞艇冲来。   因为飞艇带有防护功能,空中的飞鸟靠近便会被干扰驱逐,众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些飞鸟竟直接冲破了防护罩,撞到了船身之上。   飞鸟一粘到船体便化为黑色液体,那液体冒着不详黑雾,很快在船身上腐蚀出一个个大洞,洞口还在沿着边缘慢慢地扩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转瞬之间华丽的飞艇便成了斑驳的破船。   “是魔修!”   众人惊呼,好在众弟子都闪避及时无人受伤,但有人的袖口、衣袍上却不慎粘到,法衣竟也被迅速腐蚀掉,好险自己或身边人眼明手快地划破,那衣服碎片转眼间便落地消融甚至把甲板都腐蚀出道道痕迹。   “好毒!”   差点被沾到手上的弟子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怕地看了一眼后,警惕地祭出法宝。   这时船身上的符文遭到损坏,快速前进中的飞艇骤然停下,众人在惯性的作用下缓缓往前冲,好在都有修为在身,大家很快便稳住了身体。   “哈哈——”   “平阳宗的小za种,爷爷等你们很久了!”   伴随着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一个周身冒着黑气的人踩着一堆凝在一起的骷髅头,从飞艇前面的下空中升起。   他整张脸似一个骷髅上蒙了一张皮一样,黑白相间的长发在身后飘荡飞舞,看起来渗人极了。   “万屠老鬼,你能不能别笑了,老娘脑仁都被你的笑声刺疼了。”   飞艇右侧一个面容妩媚的女子像是不堪忍受一样轻抚额头,柔若无骨地倚向驮着她的宠物。   她穿着一身艳红色的纱衣,酥xiong半露,洁白如雪的肌肤在轻纱下半隐半现。   本该香艳无比的一幕,但被她靠着的宠物却是条足有她两倍粗的巨蛇,冰冷的坚瞳紧紧地盯着艇上的众人,半丈长的信子时不时从嘴里吐出。   蛇脸狰狞的模样,叫胆小一点的人看了怕是得恶梦连连,便是胆大的也升不起什么心思来了。   “魅女你对一帮小鬼卖弄风马蚤有什么意思?不如等这里事了了,哥哥我好生满足满足你。”   左侧空中的男人从外形上看来倒是正常些,他身着宝兰方锦织锦蟒袍,腰系暗灰蓝色仙花纹带,头上一顶玉质发冠将长发盘得整整齐齐。   五官精致俊美,肌肤白得发光,如是不是脸上一副垂涎yin笑的话,跟正道修士也不差什么。   最不能叫人忽视的却是他脚下踩着的黑色巨鸟,除了体形大上百倍之外,与之前给飞艇造成巨大损失的那些飞鸟一模一样。   “快闭嘴吧贾神仙,你一把老骨头了,哪里及得上这些小修士鲜嫩。”魅女啐了他一口,娇声道。   “年龄大有年龄大的妙处,你神仙哥哥技法高超,岂是这些毛头小子比得上的?”贾神仙邪笑道,一男一女竟当着众人调笑起来,丝毫不将平阳宗的众人放在眼里。   “魔头,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正道地盘拦我平阳宗的飞艇!”此次带队的金丹修士洪星文面上震怒,实际上心里揪成了一团。   这三个魔修只有那个叫魅女的他能看出是魔魂后期修为,与他倒是差不多,其他两个的修为他却看不出来,这说明对方至少也是固体期。   他们这边唯有迎岚仙子的修为能与之一较高下,但她才跨了两个大境界晋升,修为都还不稳定,战力更加难说。   而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恐怕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吓走,唯今之计也只有拖延时间,只希望宗门收到他的求救信号能及时救援,否则的话这一船年轻的弟子怕是都要就此陨落了。   “死到临头了还敢耀舞扬威,爷爷我今天拦的就是你平阳宗的船!”万屠老鬼桀桀笑道,“那个连晋两个大境界的女娃娃呢?不是号称千年难遇的天才吗?怎么这时候躲着不敢现身,做起缩头乌龟了?”   洪星文心中一凛,这些魔修竟然是冲着迎岚仙子来的,他们是在哪里听到消息临时赶来的,还是说早有预谋事先就在乾元小秘境安了眼线?   今日无论如何,即便是身死道消,他也不能叫他们的阴谋得逞。   想到这里,洪星文暗中传讯给迎岚,叫她寻个时机逃走,自己却祭出法宝,向着右侧的魅女攻去。   “好啊!”魅女丝毫不惧,反而娇笑道,“这是拿奴家当软饰子捏呢!” 第124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6   说话间法宝已攻向她面门,魅女却仍靠着蛇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她身侧突然竖起一根碗口大小的蛇尾,在那法宝上轻轻一抽,闪烁着荧光的玉笔瞬间断成两截,化成凡玉掉落下去。   本命法宝被毁,洪星文如遭重击,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胸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同样的修为,他竟然连对手一招都敌不过。   “洪师叔!”   几名弟子惊叫一声,慌忙祭起法宝挡在他面前。   “不自量力。”魅女冷哼一声,随手挥起缠在腕间的红绸,柔软的布条荡开两人的法宝,似有生命力一般向他们身上卷去。   那看似轻柔无力的一荡却将两人的法宝击成粉末,可以想像其中包含的威力,若真叫它触上,他们怕是也得粉身碎骨。   洪星文不顾伤势,挥开两人便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红绸斩去,岂料他拼尽全力的一击却犹如落在空处,红绸丝毫未伤,顺势缠上长剑,又卷向他握剑的手。   这时候松手已经来不及,他只好运起真气硬抗,但那红绸却不受丝毫阻挡,仍旧缠住他的手臂,转眼之间便将他吊至空中。   洪星文一时只感觉手被火烧到一样,忍不住惨叫出声,那红绸又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缠去。   正在千钧一发之间,凌空一支飞剑击来,朝着红绸刺去。   “又来一个送死的。”魅女冷笑一声,手指微动,红绸形成巨大的波浪,如法制炮地又向长剑裹去。   已经见识过红绸威力的平阳宗众人齐齐惊呼,不料方才还大发神威的红绸此刻却如同凡布一般,轻易地便被长剑斩成两截。   洪星文脱去了束缚骤然向下坠去,他忙运起真气,好险地稳住了身形落在甲板上。   “剑人!”魅女手中的红绸转瞬之间便化为飞灰,她又惊又怒,骂道,“你竟敢毁我法器!”   “一块破布也拿来当宝,”迎岚冷笑道,“现在的魔修已经穷成这样了吗?”   “你——”魅女怒极反笑,“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就是不知道等会落到老娘手里了,是不是还能一样利。”   “想不到你长得挺丑,想得却挺美的。”迎岚不客气地回道。   “找死!”魅女向来自负美貌,哪里受得了当面被人说丑?当即大怒地站起身,趋动脚下的巨蛇向她攻去。   巨蛇的头足有洗澡用的木桶两个那么大,张开血盆大口便向着她咬去,迎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迎岚夷然不惧,举起手中的长剑看似随意地一挥,眼看就要吻到她脸上的巨蛇瞬间僵住,随即在众人讶异的视线中一分为二从空中坠落。   而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魅女也没有避开这堪称恐怖的一剑,自右肩贴近脖子的位置,直接被削下了小半个身子。   “啊——”红中带黑的血液狂飙而出,魅女发出凄厉的惨叫。   “太吵了。”迎岚淡淡地说了一句,手中长剑再次挥出,轻松的了结了她的性命,随后剑尖微转,将她体内飞出的魔丹绞得粉碎。   这一切说起来长,实际上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万屠老鬼和贾神仙见她两剑便带走了实力可直挑元婴期的魅女,惊恐地对视一眼,趁她未收回长剑之时齐齐向她攻去。   贾神仙脚下的巨大黑鸟化为万千拳头大的小鸟,直扑她后心,而万屠老鬼祭起一支万魂幡,直接打向她的面门。   被前后夹击,迎岚临危不乱,她脚尖在空中虚点一下,身形猛地拔起,黑鸟和万魂幡俱都扑了一个空,但它们只停顿了一瞬,又随之向上追去。   两个固体期的魔修比魅女要难缠得多,无数的黑鸟如影随行地跟在迎岚身后,她斩杀了一只,又有许多只紧随而上,很快她手中的剑便被腐蚀得瘢痕遍布。   万魂幡中受困的恶鬼早已失去了理智,被万屠老鬼驱使着向她啃噬,好在她身形够快,无一能伤到她。   但这样被动挨打并不是迎岚的风格,她干脆弃了手中已经不成样子的长剑,左手在空中猛地画出一个圈将成群的黑鸟挡住,右手则插进众鬼魂当中,一把握住了散发着邪恶气息的万魂幡。   万余恶鬼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上爬去,张开空洞的大嘴撕咬着她的血肉,很快便将她的整个右臂啃得血肉模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万屠老鬼大笑,随即念动口诀,大喝一声,“给我收!”   原来他这万魂幡是用上万人的血肉灵魂祭成,之后作为本命法宝又不知道吸收了多少生灵的魂魄,普通人便是看上一眼便能将之摄魂夺魄,更不要说直接触碰了。   这小仙子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抓,正好省了他的力气,可惜了好好一个正道天才,偏偏脑子不怎么好使,以后魂魄被他炼化,反倒助他增涨了功力。   万屠老鬼假模假样地在心里叹息,不想他口诀念完了,那小仙子却还好好地停顿在空中,嘴唇微动,不知在念念有词些什么。   他心中一悸,猛地大喊:“贾神仙!”   贾神仙心知不好,赶紧祭起法杖向空中的少女攻去,可惜却已经来不及了。   迎岚五指用力一握,这充满着罪恶的万魂幡顿时断作两截,那些被困住的恶鬼却并没有随之灰飞烟灭,而是因为她之前所念的咒语,在刹那之间恢复了神智。   临死前的痛苦瞬间涌了上来,枉死的恶鬼们也记起了他们真正的仇人,杀身之痛,还有被囚禁、被奴役的恨,叫众恶鬼全部红了眼睛。   他们纷纷调转过头,朝着一脸惊恐的万屠老鬼扑了过去,作恶多端的魔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在转瞬之间被撕成了碎片,就连魔婴和魂魄都没有逃出来。   而那些恶鬼在报了仇之后,感念地对解救他们脱离苦海的迎岚仙子无声拜谢,然后化作无数光点飞至高空,去往了他们应去的轮回。   贾神仙心中大骇,两人接连殒身已经吓破了他的胆,他匆匆收回法杖便想往外遁逃。   迎岚的气机却在这时锁定了他,随意甩了甩白骨可见的右手,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直接向他攻来。   贾神仙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慌忙收回黑鸟便往远处逃去,回首间却见那个杀神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焦急万分,余光扫过巨大的飞艇,心中突然想到了个好办法,赶紧分出一半黑鸟化成万千小鸟攻向艇上的平阳宗众人。   这么一来果然拖住了迎岚的步伐,她顾不得再追击敌人,而是返身落到甲板上,与宗门里的人一起击杀飞鸟。   贾神仙心下一松,使出浑身的力气,祭起法宝一口气奔了数万里才疲惫地停下来。   但是怕被那个杀神追上来,他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稍作稍息后又连续数次飞奔,并且中途不停变幻方向和自己的形貌,直到回到魔修的大本营才有了点安全感。   被吓得疲于奔命的他却不知道,他心中的杀神在他逃远之后,只杀了数只飞鸟,便再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之前一战迎岚看似轻松,实际上已经耗尽了几乎全部的灵气,又不顾天道的压制,强行动用了灵魂之力,超渡了万魂幡中上万余枉死的恶鬼,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如果稍稍露出颓势,一船人包括她自己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才强撑着一口气,作势追击将敌人吓走了。   贾神仙若是知道这一切,怕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此时的他还在为自己逃得一劫而庆幸。   迎岚这一晕却将洪星文等人吓得不轻,再探过她体内的状况,发现她全身一丝灵力也无,经脉内腑受损严重。   最糟糕的是她的右手,几乎已经被恶鬼啃噬得只剩下白骨,涂上可腐肉再生的灵药也没有丝毫作用。   飞鸟失去主人的控制很快便被灭杀干净,平阳宗的弟子却围着昏迷的迎岚一愁莫展。   之前的一场大战他们都看在眼里,明明这个少女比他们中大部分的人年龄都小,却凭一己之力救了他们所有人。   如果她因此留下后遗症、断了仙途,他们这些被救的人,还有何脸面面对于人?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的时候,收到求救传讯的宗门之人赶了过来,正是上启峰的宿常真人。   他修为最高,又心忧徒弟,一听说此事便先行御剑赶来,前后花了只不过半日。   洪星文顿时转忧为喜,宿常真人已是大乘巅峰修为,说不定有办法医治迎岚仙子。   岂料他高兴地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请他施救,宿常真人已经满脸焦急地问道:“我玥婷徒儿可安然无恙?”   洪星文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所问的是何人,迟疑道:“曾师侄之前在秘境结束之后突然犯病,被迎岚仙子收进了法宝里,想来是安全的。”   “如此便好,”宿常真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迎岚何在?” 第125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7   迎岚这一昏睡便是三天三夜,等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平阳宗上启峰,她自己的屋子里。   原先的戚迎岚是单灵根的天才,难为可贵的是她并不因此自傲,反而更加用功,所以才能二十岁便一口气筑基成功。   只看她屋里的摆设就知道这姑娘是一心扑在修练上面,作为一个长相不差甚至可以说得上美貌的女孩子,整个房间居然只有最简单的家具,连专门的梳妆台都没有一个。   衣服首饰也是少得可怜,而且全都是以实用为主,说不上丑陋,但也着实平平无奇了些。   迎岚心里有些可惜,若她不是误救了一头中山狼,坚持这般修练下去,或者有朝一日可以脱离她本体的影响,独立成仙与她在仙界相聚。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修仙一途不进则退,艰难险阻更是数不胜数,在她来到此方小世界之时,戚迎岚便已经彻底失去了机会。   “师妹,你终于醒了?”一个青衣女子推门进来,见到床上的人已经坐起身,惊喜地走过来连连追问道,“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行过功了吗?真气运转可有碍?”   来人是四师姐丁乐萱,比她要大上50岁,在入道之前已经成婚还育有一女,后来遭逢巨变家破人亡,恰巧遇到了外出游历的宿常真人,被点化进了平阳宗。   戚迎岚入门的时候才5岁,她一见之下便想到了自己那个差不多大的早逝的女儿,所以对这个七师妹极为照顾,几乎一手将她带大,两人名分上说是师姐妹,实际上情同母女。   “劳丁师姐忧心了,”迎岚浅浅一笑,道,“方才运过功了,我的伤势已经痊愈,还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那倒是因祸得福了,师姐在此先向师妹道喜了,没想到你才离开三个月,修为都把我压下去了。”   丁乐萱三年前晋的元婴,之后闭关了两年多才将修为稳固在初期,以她的年龄也是天才人物,不想师妹的造化更是惊人,是以有些感慨。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心升妒忌,反而真心地替她高兴,迎岚也是知道她的性情才会如实相告。   “我是侥幸有些奇遇,修仙一途本该如师姐这般稳扎稳打,修为和心境都提升上去才是正道。”迎岚正色道。   此方小世界的人不知,她是过来人,却知道仙途之远超乎他们的想像。   在此界飞升只能算是仙路伊始,如她穿过万千世界晋入真正的仙界成为上仙,仍旧要为了更进一步努力。   即便此次能成功晋为大罗金仙,上面还有没有更高的境界,她也无从得知。   “我本来还想提醒你这点,既然你自己已经看得明白,我便放心了。”丁乐萱一脸欣慰地说道。   迎岚见她如此通透,心里十分高兴,忍不住握着她的手道:“师姐,我们都要努力,日后定要一起在仙界再聚。”   “好,一言为定。”丁乐萱以为她说的仙界是指飞升之后,很郑重地许下诺言,疏不知自己将来要为之努力几乎无穷无尽的时间,当然,这是后话了。   两人正叙话间,陈星光突然跑进来,看到醒来的迎岚喜道:“七师妹醒来啦,太好了,快把小师妹放出来吧,听说她得了怪病,可担心死我了!”   丁乐萱闻言沉下脸:“六师弟,你进门问都不问一句七师妹的身体,只顾着关心小师妹,是不是太过于厚此薄彼了?”   她向来温柔可亲,与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陈星光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发怒,当即被吓得一抖,嗫嚅道:“七师妹这不是没事了么?小师妹好端端地出去,却突然传闻她生了怪病,我也是担心……”   丁乐萱没想到她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没认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多不妥,脸色更不好了,正准备再教训他几句,却被七师妹悄悄拉住了。   迎岚知道这位六师兄虽然有时候行事较为冲动,但为人并不坏,处事也不是只为一己喜好之人,猜测他受到的影响大约还未消褪。   心里有了成算,她便笑道:“之前小师妹突然发病,我一时没有主意,便将她收在储物袋里,想等回来请师尊设法医治,不想遇到魔修昏迷了几天,倒害她白白被困,六师兄稍等,我这就把她放出来。”   说罢她便在身上寻找起来,她本就不打算将人交出去,所谓的找当然是找不到的,面上却急道:“哎呀!怎么我所有的储物袋都不见了?”   陈星光却比她更急:“师尊早就把它们拿去查看了,小师妹都不在里面,七师妹你想想是不是放在什么隐秘的地方?”   “没有啊!”迎岚故作着急地道,“我就挂在腰间,浅粉色的那个,怎么师尊没见到吗?”   “我记得师尊手上当时没有一个是浅粉色的,”陈星光急得脸色都变了,“不行,我这就去找师尊!”   话刚说完,他的人已经到了屋外,并且转眼间就冲出了小院。   “六师弟……”听闻小师妹下落不明,丁乐萱也有些担心,但是她更多的是奇怪,“他似乎对小师妹太过上心了,难道他们相互有情?也难怪他急成这样。”   迎岚摇了摇头,道:“四师姐之前一直在闭关有所不知,如今宗门中对小师妹上心的可不止六师兄一个。”   丁乐萱有些不明白,她是在乾元秘境开放前几天才出关的,只见过这位小师妹一面,瞧着颇为普通,但听七师妹这意思她竟引了许多人动了情丝?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修真之人虽然不至于七情六欲彻底断绝,但大多数修士都性情淡薄,这不是特意而为,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对于她的疑惑,迎岚没有去解释,反正很快她就知道了。   果然丁乐萱话音才落,上启峰一脉除了闭关中的大师兄弘子真之外,其他的男修都到了。   自从迎岚昏迷、曾玥婷下落不明之后,整个平阳宗与曾玥婷有接触的男修们便开始焦躁不安,上启峰几位更是时刻关注着迎岚的住所。   先前陈星光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众人纷纷闻讯而来,和才出院门的他撞了个正着。   宿常真人面沉如水,听罢六弟子所言便闯进门内,开口便道:“你当真没有记错,是将玥婷收在浅粉色的储物袋里?”   他语气之差,倒像在质问她是不是故意将人藏了起来。   丁乐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那个平日里温和亲切的师尊,惊愕道:“师尊担心小师妹的安危弟子理解,但是七师妹才同魔修一番苦战,差点丢了性命,您好歹也怜惜怜惜她。”   宿常真人仿佛也意识到自己不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更多的担忧之情却又在转瞬之间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冷声道:“若是玥婷有什么闪失,为师定要将你逐出师门。”   丁乐萱吓了一跳,急道:“这关七师妹什么事?”   “若不是她将小师妹收了起来,又不先安顿好她就与魔修动手,怎么会害得她下落不明?”向来最为公正的三师兄萧宏朗竟然蛮横地说道。   “七师妹,你这次做事的确太不谨慎了,若是小师妹出了什么差池,我不会放过你的!”五师弟钟离飞翔也面色难看地指责道。   “小师妹的胆子一向很小,如今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她该多害怕啊!”陈星光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万一她落到了魔修手里,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丁乐萱震惊地瞪大眼,环视着众师兄师弟和师尊,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难道是有魔修使了什么手段,或者是被集体夺舍了?   眼见七师妹成了众矢之的,她忍不住就要上前与众人理论,却被迎岚眼明手快地拉住,轻轻地对她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师尊,小师妹的魂灯可安然无恙?”   “若非玥婷的魂灯未曾熄灭,为师怎会容你好好地站在这里?”宿常真人冷酷地说道。   一句话将丁乐萱气得不轻,迎岚倒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如今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病人,做出什么事都能容忍几分。   “徒儿记起与那贾神仙打斗之时,曾被他的手杖在腰间划过,很有可能便是那时被他取走了装着小师妹的储物袋。”   “好一个贾神仙!”宿常真人勃然大怒,一掌击碎了院中的小亭,冷声道,“众弟子听令,立即发布奖赏令,任何人只要活捉魔修贾神仙,奖上品灵石万枚,提供他的消息者,奖中品灵石千枚。”   “是!”除了丁乐萱之外的一干弟子齐齐应声,并请命亲自前往追查贾神仙的下落,包括在她看来,全都是因为这个小师妹才受尽了委屈的七师妹。   面对她不解的眼神,迎岚示意以后会给出解释,心里只期盼那魔修能够撑久一点不被抓到,因为任何控制在失去主人之后都会渐渐消褪,曾玥婷被她关得越久,平阳宗众人恢复的机会就越大。   当然她也不可能将希望全寄托他人身上,当务之急还是将人带离平阳宗越远越好,眼前现成的离宗借口摆在她面前,焉有不用的道理?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贾神仙正在魔域里,心情忐忑地等待着向魔尊汇报此次任务失败的原因,却不知道一口大锅已经被人甩在了他的身上。 第126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8   忧心弟子/小师妹的几人片刻都等不了,当即决定立刻下山前去追查魔修贾神仙的下落,迎岚说要准备准备第二天再出发,还得了他们好一通冷嘲热讽,气得丁乐萱直翻白眼。   而上启峰的异动也被宗门里其他受了曾玥婷蛊惑的修士所知,纷纷离宗前去寻找她的下落。   得知这些的丁乐萱再也忍不住,追问起明显知道些什么的七师妹,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迎岚将曾玥婷拜入师门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她的调查和猜测和盘托出,丁乐萱倒是没有不相信的,毕竟众人的变化她全都已经看在眼里。   但她显然惊得不轻:“难怪他们都变得这样不可理喻,一个刚跨入修行之道的十几岁少女竟然有这般手段,连大乘期的师尊都受她控制,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难道这又是魔修的阴谋?不行,此事关系重大,须得上报掌门和众长老才是。”   “四师姐不可!”迎岚赶紧将人拦住,“先不说掌门他们会不会仅凭我一面之辞便相信于我,即便他们相信了也需要我将人放出来当面对质。”   “我也是有心算无心之下,才侥幸用秘境所得的法宝将她困住,如今她肯定有了防备,若是一出来便将掌门等人控住,那于我平阳宗来说才是灭顶之灾。”   “此女竟然如此可怕?”丁乐萱惊道,“四位长老可是有渡劫期修为,难道也抵挡不住她的控制?”   “师尊距渡劫仅一步之遥不也被操控了?”迎岚指出事实,“长老们或许能够抵挡得住,但是师姐你敢赌吗?”   丁乐萱当然不敢赌,若是曾玥婷当真一出来就控制了掌门和众长老,要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除掉她们两个知情人,其他人毫无防备之下,整个宗门都将落进她的掌握之中。   她皱眉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只有师尊和师兄弟们受到影响,难道这妖法只对男修有用?”   “应该说是只有控制男修才对她有用,”迎岚摇头否定道,“不怕师姐笑话,我之前也曾经着了她的道,若非生死一瞬间突然惊醒,怕是也会如师尊与众师兄一般。”   她将之前察觉不对想上报师尊,结果反被迷了心智在秘境里一路相随,最后被陷害惨遭魔兽打落山崖等一连串的事情详细道来,并将自己晋升的原因推说成在崖下得了奇遇。   丁乐萱听得脸色发白,一想到自己精心护着长大的优秀师妹竟差点毁在曾玥婷暗算之下,就恨不得当场将她碎尸万段。   “多亏了你福大命大,”她十分庆幸,随即又忧虑道,“那眼下该如何是好?师尊他们虽然暂时被你支开,但以他们如今的行事方式,迟早会惹出大乱子。”   “况且你那关押她的法宝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糟糕透了!”   迎岚也不敢保证曾玥婷绝对不可能脱困,毕竟她身上那股奇怪的能量波动到底是什么,至今她都还没有头绪。   “所以我才要离开宗门,到魔修的地盘上去,如果日后当真困不住她,也可以祸水东引。”   “难道师妹是认为这并不是魔修的手段?”丁乐萱疑道,“否则这一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的确如此,”迎岚道,“魔修若是有这般手段,绝不会只针对我平阳宗,怕是其他仙门也难以幸免,况且我等归来的途中竟遇到魔修来袭,若当真是他们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   “师妹说得有礼,”丁乐萱茅塞顿开,“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她认同七师妹的判断,但也不愿叫她一个人去孤身犯险,打定主意要陪她走上这一遭。   迎岚心里微暖,却坚决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她可以确保自己安然无恙,却不敢保证能不护住真心爱护她的师姐,所以不敢叫她一起去冒险。   好说歹说地打消了四师姐陪同的想法,又一再保证遇到危险定会以自己的性命为先,迎岚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平阳宗。   她御起飞剑一路往极西的魔域方向飞去,足足用了近一月时间才到达了分隔两界的陇云雪山,寻了个山洞稍作布置之后入定修行。   若是叫人知道她竟然在此处修练,必定会大惊失色甚至以为她疯了,因为众所周知陇云雪山作为仙魔两界的分隔之地,虽然灵气充盈,但也充斥着大量的魔气。   修仙者最怕的就是魔气入体,因为魔气会逐渐与体内的灵气纠缠在一起,进而污染他们的灵根,两者在其中争斗,最终要么驱逐魔气元气大伤,要么被魔气吞噬彻底地沦为魔修。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其过程无疑是十分痛苦的,灵气和魔气共存的地方无时无刻都像是在发生小型爆炸一样,没有片刻安宁。   这也是有两气共存的陇云雪山成为两界分隔之地的原因之一,无论是修真者还是魔修,到了这里不但要时刻支起一道罩子护体,还不能从空气中吸收灵气或者魔气补充。   修为弱一点的除非有顶级法宝,否则根本无法从此地穿行。   迎岚当然不是疯了,她需要一个灵气充裕的地方提升实力,但这样的地界全都被各大仙宗所据,她身上还藏着曾玥婷这个炸弹,自然不能将祸水引到盟友身上,算来算去也只有这里最合适了。   至于其他人所担忧的事情,在她这里却并不存在什么问题,在漫长的与魔族对战的岁月里,她早就摸索出了分隔魔气和灵气的方法。   取出近百枚中品灵石布下阵法,迎岚查看了一下被关在时空裂缝的曾玥婷,见她还处于昏睡之中,留下了一道气机在她身上,便闭目陷入入定当中。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随便拉了一个人背锅,却在仙、魔两方人马的共同努力之下,叫他把这口锅背得稳稳当当的。   修真界的信息传递速度不亚于通信发达的现代社会,魔修竟然在修仙者的地界上公然截杀平阳宗弟子之事很快便传遍了全界。   仙、魔之争由来已久,因为魔修除了吸收魔气之外,最快的修练方式是炼化凡人甚至修真者的血肉灵魂为自身功力,所以修真者在遇到魔修之时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而魔修也时常劫杀仙门具有潜力的弟子。   是以此事传出之后,众修真门派并不奇怪魔修会有此行事,只是更加看紧了自家门中的天才,但随后宿常真人发布了巨额悬赏令,却引得他们侧目。   一开始他们以为截杀的迎岚仙子伤重不治才引得其师尊震怒,但很快这一谣言便因迎岚完好无损下山而不攻自破。   之后便流传起她在秘境之中获得至宝,却被魔修抢了去,这才引得平阳宗众人纷纷出动。   宿常真人等人为了曾玥婷的安危三缄其口,反倒坐实了这一流言,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魔修的大本营也收到了消息。   因为办事不利而才被魔尊削了一顿的贾神仙当然也知道了,一时内心简直像逼了狗一样,不过他来不及咒骂就赶紧开启了逃命模式。   如今他怎么也解释不清了,要知道魔修向来重利薄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什么亲朋好友通通靠不住,他可不想为了没影子的所谓至宝而白白丢了性命。   事实证明贾神仙的选择十分正确,在他变换容貌逃走不久,就有人摸到了他的住所,而且还不止一波。   几方人马齐齐扑了一个空,相互之间反倒是打了起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连魔尊都被惊动了。   得到消息的魔尊顿时恍然大悟,之前他就一直不太相信贾神仙的说法,一个刚晋入元婴的修士不但从两个固体期和一个堪比固体期的魔修手中逃脱了性命,还能大发神威反杀了两人,未免也厉害得太过份了些。   现在想来一切就说得通了,他们一行人肯定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宝贝,三人起了内讧大打出手,结果自然是贾神仙胜出,另外两名手下死在了他手上。   得了好东西居然敢不孝敬他,还编瞎话来骗他!魔尊当时就怒了,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手下,要赶在仙门那边先行将其活捉。   毕竟能叫平阳宗花大价钱悬赏,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宝物,至于这宝物对魔修是不是有用,能叫贾神仙冒着得罪他的风险私自昧下,他丝毫都没有怀疑过。   于是倒霉的贾神仙就更加杯具了,如今仙魔两道的人都在找他,他不敢再在魔域呆下去,只好改变形貌、隐名换姓逃去了凡人地界。   魔尊的人遍寻不着,更加确信他是得了宝物之后背叛了自己,愤怒地下了追捕令,不但有丰富的魔晶作为奖励,将人带到他面前还可以加官进爵。   如此一来整个魔域都震动了,宝物虽好,但也要看自己守不守得住,可是将之得到送给魔尊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不但有奖励还可以在魔尊面前露脸,这才是实打实的利益。   整个魔界的人都开始加入了追捕队伍,而同时贾神仙身怀秘宝的传言也流传了出去。 第127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9   宜河镇近日有些不太平,月余前当朝五公主陪驸马回乡祭祖,因为两人都不喜奢华,于是轻车简从未曾摆出仪仗,只带上了几个仆从便上了路。   不料驸马的家人久等不至,报上朝廷之后皇帝派人追查下来,才知道是在途经此处后便失去了踪迹。   皇帝震怒,五公主虽然平时不太受他宠爱,但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金枝玉叶不明不白地消失,又岂会不闻不问?   于是派出了心腹干将作为钦差大臣彻查此案,宜河镇作为公主和驸马最后的落脚地点,自然是排查的重中之重。   一国公主失踪不是小事,钦差不敢怠慢,一来便将两人曾入住的客栈、用过餐的酒楼,甚至是逛过的首饰、服装店的老板和伙计通通拿入狱中拷问,一时闹得人心惶惶。   “黄老板的夫人昨日去探监,听说打得那叫一个惨,两条腿都直不起来了!”卖早餐的小铺子上,一个男人凑到同伴身边故作神秘地说道。   “黄老板的老娘听说之后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你说这是造了什么孽喔!黄老板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子该怎么活?真是可怜啊!”   他嘴里说着可怜,眼中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叫人一看就知道八卦多于关心。   “谁叫他倒霉,”同伴毫无同情心地说道,“公主失踪前住的就是他家的客栈,说没关系那些当官的能信吗?”   “黄老板真是倒了血霉了,你说这些当官的怎么想的?”男人摇头叹息,“不去查山贼混混,抓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做什么?”   “你就知道没查过?”同伴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我有个侄子在县衙里当差,昨日跟随钦差大人过来办案,顺道来看我,你猜他怎么跟我说的?”   “啊?他说什么了?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男人急得推了他一把。   同伴不紧不慢地说道:“东面那片山上前两年不是有贼人出没吗?听说钦差大人一来就先去查了,结果你道怎的?”   “怎的?”男人急道,“别吊劳资胃口,今天这顿算我的还不行吗?”   同伴这才满意道:“那山寨早就人去楼空,闲置了怕有小一年了。”   “吓!”男人惊道,“有这事?难怪最近都没有听人说遭抢了,那山贼竟然搬了家,也算逃过一劫。”   “哪里有那么简单?”同伴摇了摇头,道,“我侄子说那山寨里财物东西都在,山贼不像是搬走,倒像是集体失了踪。”   “什么?连山贼都失踪了!”男人大声惊叫,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回头看去。   同伴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小声斥责:“要死了!这么大声做什么?这可是机密,我侄子再三强调不许说出去的,要是害我侄子丢了官职,我跟你没完。”   男人讪讪地笑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抱歉,刚被吓着了。”   “行了,”同伴不高兴地说,“反正你不许往外说,不然钦差大人追查下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男人又再三道歉,同伴才稍微缓了神色,不过经过刚才那一番惊吓,两人再不敢信口八卦,埋头大口吃起面来。   “阿牛,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老板娘忙得不可开交,回头却见自家伙计端着两只空碗愣神,气得破口大骂,“老娘请你回来吃白饭的?还不给客人端面去!”   “是,是。”阿牛回过神,赶紧听话地跑去端面。   老板娘不高兴地又骂骂咧咧了几句,疏不知自己面相普通、沉默寡言的伙计低垂着的脸上,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   宜河镇没什么娱乐,镇上的人普遍歇得早,又因为钦差在此追查五公主失踪一案,众人都怕惹上关系,近来晚上更不爱出门了。   这夜子时,早餐店的老板娘家却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摸出门,月光映在他身上,清晰地照出他的脸,正是在店里干了一年多活的伙计阿牛。   平时老实木讷的小伙计如今仍旧面无表情,却无端地给人一种邪气的感觉。   阿牛警觉地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整个人骤然消失在原地,而他方才离开的屋子里也早已经空无一人,显然老板娘和她的家人也像山贼与五公主驸马一样“失踪”了。   阿牛一路潜行出了宜河镇,很快便到了镇外的河边,摸索着从草丛中拖出一条小船爬上去,正要划船离开,夜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贾神仙,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里逃!”   阿牛手一抖,一脸惊恐地看着转瞬之间就出现在船头的白衣男人,吓得大叫:“鬼啊!”   他边叫边往船的另一面爬,胡乱地挥着手中的船桨,脸上恐惧害怕的表情毫无作伪的迹象。   “装得还挺像的,”白衣人冷笑,“如果你能一直装成普通人,我还真没办法找到你,可惜你控制不住魔修的噬血本性,sha人抽取血肉吞噬魂魄。”   “虽然你做得足够小心,挑得全是不引人注意的下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一对外来的普通小夫妻竟然会是当朝五公主吧?而你残忍的手段也彻底暴露了你的行踪!”   “该死的修真者!”阿牛也就是贾神仙见状不再伪装,啐了一口,道,“劳资早就说过,没抢过平阳宗什么该死的宝物,你们还像见到肉的苍蝇一样追着劳资不放。”   “废话少说!”白衣人长剑指向他,“交出小师妹,我饶你不死!”   “什么小师妹?”贾神仙一愣,随即怒骂道,“亏你们还自命什么名门正宗,动不动就往人头上扣shi盆子!”   “冥顽不灵!”白衣人失去了耐心,飞身便向他攻去。   贾神仙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顾不得隐藏踪迹,召唤出契约黑鸟与他战成一团。   白衣人修为要高上一筹,但他还指望着将其活捉以逼问小师妹的下落,出手间便难免有顾忌,而贾神仙却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力战,当然是拼尽全力,两人一时竟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两人从地上战到天上,又从天上战回地面,闹出的动静太大,镇上的居民被惊动了,还以为是发生灾祸纷纷出门。   待见到这边电闪雷鸣,吓得跪地叩拜,祈求老天爷息怒,不要怪罪他们。   贾神仙心里着急,再次将黑鸟一分为二,其中一片化为万千小鸟朝那些凡人攻去。   “卑鄙!”白衣人怒斥一声,不得不弃了他去拦截那些小鸟,修真之人最忌因果,若是这些凡人因他不作为而死,他日雷劫必会一起清算,使得他不得不顾忌一二。   而贾神仙趁着他分神之际,化作一道黑光,往远处遁去。   可惜他还来不及得意,便撞上了同样追踪过来的萧宏朗,大意之下被他法宝打中,嘴里喷出一口黑中带红的血迹,从空中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贾神仙面色狰狞,捂着胸口还想逃,萧宏朗抛出一条缚魔绳,倾刻间将他缠成了一个棕子。   他拼命挣扎了半晌,那缚魔绳却反倒越缠越紧,他挣脱不开,只能破口大骂:“无耻仙门正道,竟然行偷袭之事。”   萧宏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丢出一张手帕,将他的嘴也堵得严严实实的。   白衣人很快便清理干净小黑鸟追了上来,见到追踪了足足三年的贾神仙被擒之后大松了一口气,上前见礼道:“多亏了萧师兄你及时赶到。”   “夏师弟客气,”萧宏朗面对同门依旧神色淡淡的,道:“此人就是贾神仙?”   白衣人正是平阳宗平岳峰峰主排行第七的弟子夏景焕,两人原本修为差不多,但五年前他外出历练时遇到大群魔修,被逼得自爆本命剑才得以脱身,之后修为连退三阶,修练了几年,如今倒比萧宏朗差了两阶。   “对,”夏景焕瞪着贾神仙道,“当年就是此人拦截戚师妹乘坐的飞艇,抢走了小师妹,可是方才我与他对质,他竟然不承认。”   原本表情淡漠的萧宏朗听闻他提及“小师妹”的时候脸色变了变,但是正怒瞪贾神仙的夏景焕却没有见到。   “此地不宜久留,”萧宏朗道,“如今仙魔两道都在寻此人,若是他在此处的消息传了出去,怕是很快就有大批人马前来。”   “萧师兄所言极是,”夏景焕点头应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即刻出发,待回到宗门再行拷问小师妹的下落。”   萧宏朗当然没有不答应的,两人便将贾神仙收进法宝之中,驾起飞剑快速离去。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两人离开后不久便有人察觉到动静赶来,只不过留给他们的唯有战斗过后的痕迹。   有魔修从残余的痕迹里认出战斗的一方确是贾神仙,而且显然是他败了,但是因为凡人生活的是修真者的地界,他们能穿过陇云雪山到达这边的人不多,只好回去禀报魔尊再作打算。 第128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0   轰动一时的追捕贾神仙夺宝一事,因为平阳宗自己人将其抓获而告一段落,天下修仙者无不扼腕。   就连魔尊都因为此事大发雷霆,又在魔宫里将贾神仙大骂了一通,而闹出这般动静的宿常真人却尴尬极了。   三年前他带着几名弟子和十来个宗门里的晚辈四处找寻小徒弟的下落,一开始像魔疯了一样不管不顾,期间与魔修甚至于其他几大宗门发生了无数起冲突,甚至差点引起与魔修之间的战争。   一直过了两年时间他才渐渐从那种状态中缓过神,虽然仍旧担忧小徒弟,但没了那种为了她与世界为敌也再所不惜的强烈情绪。   宿常真人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果断抛下弟子们独自回到峰里闭关,花去数月出关之后一时恍如隔世。   他严重怀疑自己之前是被人下了咒,才会不顾宗门的颜面、不惧天下人的安危冲动行事,还为了小弟子深深地伤害了七徒弟。   可是任他如何查探也没有找出不对劲的地方,最终只能相信那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本心,而不是遭人暗算,但这却叫他更为难堪了,终日闷着头躲在峰里没脸出去见人。   之后宗门里其他去追踪贾神仙下落的人,也有些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他们也如宿常真人一般一回来就闭关,之后就没了消息,倒是把掌门弄得一头雾水。   这次夏景焕和萧宏朗两人回宗总算是打破了僵局,所有离山的弟子都因此归宗,他们这些提前归来的也推脱不过必须前来露个脸。   当初离山的共有二十一人,三年里回来了十六个,剩下的五人萧宏朗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性情,其余四个却仍旧十分激动,聚到一起便开始逼问起贾神仙。   贾神仙懵逼得不行,什么小师妹,什么浅粉色的储物袋?他没有见过啊!   夏景焕等人当然不信,见逼问不出,干脆上手搜魂,可是结果却是这魔修说的居然是真话。   这下四人不干了,贾神仙没有说谎,那么说谎的自然是戚迎岚,可是戚迎岚三年前同他们一起离宗,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过,几人自然把帐算到了她师傅头上,不顾身份地位竟然直接质问起他。   这种魔疯的样子十分眼熟,宿常真人与其他人十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有同样尴尬的情绪在眼中滑过。   如今别说是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人,便是掌门人也看出了其中有蹊跷,命人将四人关押起来,细细问起剩余的人事情的经过。   这时候顾不得丢脸不丢脸的问题,宿常真人首先描述了一番自己的心境历程,其他人也大同小异。   一开始是对曾玥婷心升好感,然后越来越喜欢她,骤然听闻她失踪了简直像天都塌了一样,不管不顾要去寻找她的下落,甚至其中还有几个人因为师长的反对而扬言要与之断绝关系。   与宿常真人想的一样,掌门人也联想到下咒之类的控制方法,但他亲自检查过,甚至还请出了渡劫期的四位长老一同检查,都没有发现丝毫痕迹。   但他们此次都不会再认为是他们自己的心境问题了,毕竟一个两个还好说,二十几个人都是同一症状,并且还都是一样的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绝对是受了控制,只不过是对方的手段高明,叫他们一时查不出而已。   这令平阳宗的一众领头人物如临大敌,能不着一丝痕迹地将人控制,甚至连化神期巅峰的宿常真人都逃不过,如果这方法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掌门人紧急通知了其他宗门叫他们小心防范,同时下了绝杀令,曾玥婷背弃师门,伤害师尊和同门师兄姐,一经发现立即取其性命。   同时他们也推测出戚迎岚肯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撒下大谎将众人引出去,宿常真人和几位弟子一时愧疚不已,想到当初对她说下的那些不留情面的话,恨不得回到过去的时光狠狠地扇自己几耳光。   不过他们倒因此想起了丁乐萱可能知道点内情,可惜她虽然对师尊和师兄弟都恢复了正常而感到高兴,但除了知道七师妹离开缘由和去向之外也不清楚她的具体下落。   众人无奈之下,只能抱着愧疚之心,又再次踏上了满天下找人的旅途,只不过这次找的是他们真正担忧着的戚迎岚。   而曾玥婷被关了这么久已经快发疯了,时空裂缝里的时间并不是静止状态,她虽然已经筑基但还不能辟谷,系统不可能一直让她昏着,所以她一半的时间都是清醒的。   面对全然黑暗的环境,每天只能靠系统提供的辟谷丹为生,即便是心智坚强的人也受不了,何况她这种算得上比较脆弱的?   可是任她是哀求也好、咒骂也好,系统全都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带她离开的提议,实在被她说得烦了,干脆就把她弄晕过去。   曾玥婷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头,上辈子即便是死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太大的感觉就被系统赋予了全新的生命,前几年也是顺风顺水的。   这令她不仅恨关押她的戚迎岚,甚至恨上了系统。   系统绑定在她的识海里,岂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它只是不认为她能够反抗自己,所以不在意她的恨意,反正万不得已之下它可以换一个宿主,可是她离开了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万万年的时间它都曾孤独渡过,几年的时光于它不过一弹指之间,它更珍惜自己的力量,不肯将之耗在用于带一个废物脱困上,反正它时间多得是,看谁耗得过谁。   很快系统就等到了它想等的机会,迎岚历经三年多时间,再次晋升了。   雷劫降临了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一时间整个陇云雪山都被包裹在一片耀眼的银芒之中,雷霆之力震慑之下,整片天地都为之颤抖,被迎岚控制的时空裂缝也不再稳定,发生了眼肉无法捕捉的颤动。   系统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趁机带着曾玥婷脱困而出。   迎岚忙于应付雷劫,一时不察竟叫她们逃之夭夭,不过她并不担忧,除非是她潜伏下来再无动作,否则她一定可以再找到她。   可惜无论是曾玥婷还是系统,为了她们各自的目标,显然都是不可能安份的。   系统虽然是趁着时空裂缝产生波动的时候离开的,但这也耗费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能量,之前曾玥婷替它积攒的能量全都消耗一空,相当于在这个世界前面几年全都是在白做功。   系统当然不乐意了,当即就命令宿主赶紧寻找新的目标开始干活,曾玥婷是想反抗来的,她还在记恨之前的事,但是在系统电击的威逼之下,她只能强忍着恨意听话地执行任务。   不过一人一系统很快就发现大事不妙,几年时间过去她竟然已经成了平阳宗的叛徒,上了整个修仙正道的绝杀令。   曾玥婷本来是打算接近一个风雪门的弟子,但她才一露脸,还没有来得及展现出自己甜美可亲的笑容,对方就一刀向她砍来。   还是系统见势不妙,带着她瞬移开,又隐了她的身形才救了她一命,之后还从他和同门的人谈论的话语当中知道了她现在的处境。   “肯定是平阳宗那些人对我的好感度降下来了才会这样,”曾玥婷从惊吓当中回过神,第一时间就开始埋怨起系统,“早叫你带我离开你不肯,现在弄成这样,我该怎么办?”   “这些人一见面就想杀我,我还怎么去赢得他们的好感,赚好感度积分?”   系统懒得和她争论,如果不是换宿主会消耗能量,而它最缺的就是能量的话,它现在就想和她解除绑定。   它在暗中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还是不能给它带来收益的话,那么就只好忍痛换人了。   曾玥婷不知道系统已经有了抛弃她的想法,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系统要不你给我换张脸吧,弄张漂亮点的,要比戚迎岚那个臭女人漂亮一百倍,让那些男人一看就喜欢上我,那我做起任务来岂不是轻松很多?”   对此系统回以冷笑:“你以为修真界是什么地方?说换脸就换脸,假的叫人神识一扫就被识破了,真的身体和灵魂不匹配,天道就可以收拾了你。”   曾玥婷不由泄气:“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别人家的系统奇珍异宝、丹药法宝想要什么有什么,你就只会给我发任务。”   “你说的别人家的系统是指你脑子里那些小说的意yin吧?”系统不客气地道,“奉劝你醒醒少作梦吧,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还有你辱骂系统,电击一秒钟作为惩罚。”   “不——”曾玥婷甚至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巨大的痛楚就贯穿了她整个身体和灵魂,虽然只有一秒钟,但于她来说却像一天那么长。   “现在,往魔域去。”没有给她缓神的时间,系统冷冷地下命令。 第129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1   迎岚的雷劫刚降临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人注意,不会有人想到竟然有人敢在陇云雪山修行,所以即便有人见到了劫云,也只是认为是山上的自然景色,不曾将之与渡劫联想到一起。   但是她此次渡劫的动静显然比上次还要大得多,天上的雷霆像没完没了一样,劈了四个月了还没有减弱的迹象。   而其中的压力叫渡过或见人渡过的都不会再将之错认,雪山下慢慢地聚集了无数的修士,齐齐仰头望向这堪称可怖的场景。   宿常真人带着几个弟子也在其中,他们原是前来寻找徒弟/师妹的下落,行至此处时宿常真人突然心升感应,滞留了下来。   陇云雪山上的动静越来越来,整个山巅都被雷劈没了,万年积雪融化成水,冰凉刺骨的雪水混着寒冰形成的沟渠流到山下,逼得众修士一再后退。   “这似乎是大乘期雷劫?”弘子真低声疑道,他望向山脚下冰水在短短时间里化成的湖泊,替渡劫之人庆幸这里方圆数千里都没有凡人居住,否则此人还不知道会担多大的因果。   “没错,是大乘期雷劫。”在场唯一有着大乘期修为的宿常真人确定道,“你修为距大乘期仅一步之遥,此次机会难得须得好生感受一番,未来渡劫之时必有助益。”   弘子真应声称是,他算是幸运的,曾玥婷出事时尚在闭关之中,等到出关之后那种莫名而来的好感已经自然而然地消退,没有经历师尊和师弟们的尴尬,因此心境并未受太大影响。   而且几年的闭关修练他的修为再次恢复到了化神巅峰,还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是以此次他也跟随师尊一起来了,一是帮忙寻找七师妹,二是试试能否遇到晋升的机缘。   没想到还真给他遇到了期盼中的机缘,这天下大乘期的修士不足百数,上一次渡劫的已是百年之前,如今可以直观雷劫现场,绝对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转眼之间便是两个月时间过去,天空中的落雷从一开始的密集逐渐变得许久才会除下一道,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愈发恐怖。   及至这一天,足足半日过去,空中都没有降下一道雷霆,但劫云却半没有散开,而是越集越紧,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天地间的巨大压力逼得许多修为不足的修士不停后退,大部分人一直退到了千里开外才感觉到身上那种几乎要将他们压碎的力量轻了些,能留在原地的人寥寥可数。   而劫云也在这时候发出了近乎毁天灭地的最后一击,这道雷并不巨大,甚至还比不上之前的,只有人身粗细,但近白色的光芒叫人无法忽视其中的威力。   弘子真属于未退却的一员,双眼被那光芒闪得几乎失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恐怖的雷击在已被劈成平面的山上那道小小的身影之上,一瞬间寂静之后,身影没有倒下,而天上的劫云开始慢慢散去。   “这是,成功了?”他怔怔地说道,随即他的双目一凝,那道身影突然晃动了一下,而此时正有几道身影从雪山的另一边飞起,向他攻去。   “是魔修!小心!”他下意识地惊声提醒。   身边却有人比他反应更快,在他出声之时已经飞身向山上赶去,正是宿常真人。   弘子真来不及思考,果断地紧随而上。   虽然因为这是大乘期雷劫而认为山上的并不是自己在找寻的七徒弟,但是出于同道之义宿常真人也不可能叫刚渡完劫的修士被魔修偷袭,所以他立即决定出手相助。   大乘期巅峰的修为全面展开,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然而对手显然也不简单,当他到达山顶时已有一人举起长戟向渡劫之人击去。   “竖子尔敢!”宿常真人厉喝一声,手中精扇脱手而出,直冲那魔修背心。   可惜他终究晚到一步,魔修身形微动躲开了精扇,手中长戟依旧往前递出。   千钧一发之时他们原以为被雷劈得受了伤的渡劫之人却灵巧地闪过,反手挑开魔修的武器,还神色轻松地对他打招呼。   “师尊,你怎么会在这里?”   宿常真人未料到这渡劫之人,竟然真是他三年前才晋至元婴的七弟子,着实愣了愣,才惊道:“迎岚!”   虽然他有满腹疑问,但五六个修为不错的魔修还在旁边虎视眈眈,显然此刻并不是叙话的好时间,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一致决定先料理了他们再聊。   几个魔修最低都有着真魔初期的修为,若是光凭迎岚一人,应付起来还真有些吃力,但有了宿常真人的加入就不同了。   他在精英汇集的平阳宗也属于最精英的那种,不过六百年余寿数修为已至大乘巅峰,实力弱些的渡劫老祖也是可以挑一挑的,几个魔修也就占了数量优势才没落于下风。   但方才晋级的迎岚却出乎他们意料的有着不弱的实力,很快又有同样可以越级挑战的弘子真参与进来,偷袭者的优势在渐渐变弱。   最终在宿常真人力毙两人之后,剩余的人甚至连同伴的尸体也顾不得,慌乱地逃回了魔域。   望着他们仓惶的背影,三人都没有追击的意思,灵气和魔气不能相融,修真者若是去到充满魔气的魔域是十分难受的事情。   不但不能从天地间吸收灵气补充自身,还要时刻消耗体力的灵气形成护盾阻止魔气入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进入魔域的。   敌人退去,宿常真人这才有功夫打量他如今最小的徒弟,记忆中还是个小女孩的她长大了,变得亭亭玉立,且身上的威势令人无法忽视。   他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她是怎样摆脱曾玥婷的控制的?她的修为晋进为何这样快?她为什么会选了陇云雪山这样的地方修练?   但此地显然不是叙话的好地方,雪山上的灵气和魔气本就时时刻刻在相争相抗,经历过雷劫之后两气更加暴虐。   虽然宿常真人修为高深,不至于因此受伤,但是到底是不舒服的,所以他提议道:“换个地方说话。”   迎岚和弘子真没有不应的,三人正准备驾剑离开,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波动,随后半空中凭空打开一道裂缝,一个玄衣男人从里面跨出来。   “竟敢杀我魔宫之人,本座要你们血债血尝。”玄衣人说罢一掌便往离他最近的弘子真拍去。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宿常真人见了却脸色大变,飞速扯过大徒弟,携着他飞身疾退。   无论是玄衣人出手,还是宿常真人抓住他后退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弘子真直到在数十丈之外落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再看他原来呆的地方一派平静,一时更是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师尊如临大敌的原因,只见方才还平静无波的地方,突然凭空化为一个数丈方圆的深坑,甚至连一点灰尘也不曾扬起,可以想像如果不是师尊将他带离,这一掌落在他身上的话他会有什么下场。   “魔尊。”宿常真人直接道破了来人的身份。   “既然知道是本座,那你们便自尽吧。”魔尊非常自然地说出了极嚣张的话。   “呵!”宿常真人冷笑,“魔尊未免太狂妄了些,欧阳某人不才,还想领教阁下的高招。”   “区区一个大乘期竟然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嚣,”魔尊不耐烦道,“本来还想大发慈悲留你们全尸,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瞬移到宿常真人面前,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有着大乘巅峰修为的宿常真人在他面前竟然如同凡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放开我师尊!”弘子真大叫一声,提剑就往他手上砍去。   魔尊动也未动一下,只冷哼一声,强大的气劲席卷而来,他便如遭雷击般整个人飞至高空中,然后重重地落下。   弘子真面如金纸地坠落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大口的鲜血,才重铸不久的本命剑也断成了碎片。   魔尊看也未看他一眼,而是扭头对迎岚问道:“小姑娘,你也不肯乖乖去死吗?”   “老东西,”迎岚照着他的语气反问道,“你当真不肯放下我师尊吗?”   “小姑娘很有个性嘛,”魔尊不怒反笑,“可惜了,惹你生在魔域,本座定会收你为弟子好生哉培一番,可惜你偏偏做了本座最讨厌的仙修!”   语毕强大的气劲如方才对付弘子真一般同样向她席卷而去,迎岚急忙闪开,险险地避开了这一击,气劲擦着她的身体而过,削断了她鬓间的一缕长发。   “有点意思。”魔尊轻笑了一声,正要发力给她来上第二击,突然心中一跳,警觉地松开五指收回手臂,但宽大的袖口却没得以全身而退,被悄无声息出现的空间裂缝切下一大片。   “你竟然掌握了空间之力。”魔尊终于变了脸色,不复之前猫捉老鼠般的漫不经心。 第130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2   迎岚趁他分神之间已经带着师尊离开原地到了弘子真旁边,宿常真人毕竟是大乘期修士,虽然脖子受损不小,但在灵力的作用下很快就已经恢复了过来。   不过他心理上受到的伤害却不小,原以为虽然传说中魔尊已经修成了天魔之身,但自己也未免没有一搏之力,哪知道才一个照面就被制住不能动弹,还是靠着小徒弟才能脱困。   面色复杂地看了小徒弟一眼,随后他便转身前去扶起大弟子,略微察看之后,连忙取出丹药给他喂下,然后输了一缕真气进他体内助他化开。   在助大徒弟运功疗伤的同时,宿常真人还分了一分心神在小徒弟和魔尊那边,以防万一她不敌,自己便是拼却性命哪怕为她延得一时半刻的时间也好。   他死不足惜,但是小徒弟这样的天份若是陨落在此,绝对是整个修真界的损失,只希望宗门收到传信快点赶来吧!   魔尊虽然惊异眼前的小女娃竟然掌握了空间之力,但还不至于因此产生忌惮之心,在他看来一个刚晋升到大乘期的,即便有些感悟但也有限,不可能立即就能使用自如。   不过他却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甚至超过了他对于修真者的厌恶,想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   “若是你立刻废了修为,本座不但饶你一命,还可以承诺任你为长徒,亲自传你本座修练的功法,保你三年之内便可练至不亚于你如今的修为。”   魔尊的这一承诺可以说是极为诱人的,与修真者的师兄弟排行以入门先后为准不同,魔修的排序全凭实力,且越靠前,享受的资源就越多。   他一张口就任迎岚为首徒,言下之意是保证会用最好最多的资源培养她,而以她的资质,三年时间成就与大乘期对等的真魔之体绝非空谈。   在一旁听到的宿常真人心情最为复杂,他当然不想徒弟答应,一来她若叛出仙门便无回头之路,二来对平阳宗的声望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况且小徒弟的资质如此之高,若去了魔修阵营,于整个修真界都是巨大的损失和威胁。   但若是她不答应的话,活命的机会十不存一,如此天资却年纪轻轻地陨落,他又于心不忍。   好在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中,宿常真人大可不必为此纠结,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在一心为大徒弟疗伤。   “多谢抬爱了,我对做你徒弟并没什么兴趣。”迎岚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拒绝了,开玩笑,她和魔族为敌了数万年,若是她拜一个只能称为魔族前身的人为师,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死?   “小姑娘,本座给过你机会。”魔尊语气惋惜,下起手来却毫不留情,话音方落人已经到了她面前,右手五指成爪直向她头顶插去。   若迎岚是一个普通的才领悟了空间法则的新晋大乘期修士,恐怕只这一招便会毙命当场,可惜她不是。   对于空间之力的运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比她更熟练透彻,即便是已经掌握千年之久的魔尊在她面前使用,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在身边产生空间波动的那一瞬间她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同时她也划开了空间毫不犹豫地转移了位置,原地被五指插入头中的不过是她速度太快留下的虚影。   可惜两人的实力相差实在太过巨大,否则这时她就可以反击,而不是只能被动躲避。   一击不成,最惊讶的人却是魔尊,因为心底那一分对有才之人的尊重,他没有猫抓老鼠的意思,准备将其一击致命的。   可没想到她竟然能躲开,娴熟得不像初领悟空间之力的人,但这世界唯有步入大乘/真魔之后才有可能触及法则,是以他也没多想,只当她天资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好些。   但这么一来他更要趁此机会将她杀死了,否则日后定会成为他们魔域的心腹大患。   魔尊一念至此,下手更不留情,身上的气势全开,压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些。   迎岚不敢轻视,在天道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上放开自己的神识,对面的魔尊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动作,但她心中猛地一跳,果断地飞身离开。   果然下一刻她方才所站立的地方旁出现了一个空间裂缝,又一个魔尊从里面踏出来,而这时之前那个魔尊才慢慢消散,原来只是他的一道虚影。   “本座看你能逃到几时!”魔尊冷声道了一句,再度瞬移到她面前,一掌向她击去。   可惜这次迎岚仍旧躲开了,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漫山都是他们的虚影,若是外人看了肯定会头昏眼花,弄不清虚实。   但他们自己却没有这种困扰,魔尊几次无视刚出现的人影,转而攻向平静无波的空处,正遇上突然出现的迎岚,亏得她闪得够快才险险地没被抓住。   在她这边看来更加险象环身,许多次她都直冲着魔尊而去,叫人替她捏一把汗,不过随着魔尊的身影被撞散,才知道只是虚惊一场。   如此数次,魔尊有些不耐烦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宿常真人师徒,心念一转,竟弃了迎岚直接朝两人攻去。   宿常真人已经替大徒弟梳理好真气,一直看着他们的战况暗暗着急,见他转变目标立时明白了他的打算,大喝一声:“迎岚自去,不必管我们!”   随后运起全身的真气,准备和他拼死一搏。   但魔尊此举却不是为了取他的性命,轻松化解了他的攻势之后,反手向他擒去。   宿常真人眼见自己即将落进敌手,为了不拖累小徒弟,干脆把心一横,反手朝自己的天灵盖上击下。   “想死?”魔尊却及时地抓住他的手,邪笑道,“也得看本座答不答应。”   尔后迅速将魔气打入他的周身大穴,彻底绝了他自爆的可能。   魔气入体后宿常真人浑身疼痛不止,将惨叫声强压在喉中咽了下去,他哑声道:“迎岚你今日若是为了救我而伤害自身,便是欺师灭祖,为师定会将你逐出师门。”   “哈哈——”魔尊不仅不怒,反而大笑道,“小丫头,如此为你着想的师父,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你受尽折磨吗?”   说罢他手臂轻轻一挥,常宿真人的右腿自膝盖以下瞬间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他再也忍不出,一声惨叫自喉间迸出。   “还不肯出来?”魔尊说着再次扬起手,“那就不要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万钧之力又击向的宿常真人的左腿,不过这次他却击了一个空,在他挥手的那一刻地上的人已经被一道空间裂缝吞噬,消失在原地。   魔尊嘴角却勾起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另一只手反手一握,抓住了一只纤细的手臂。   “小丫头,本座看你还往哪里跑。”他婉惜地看着神情镇定的女人,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如此心软,如何能成大事?”   “多谢魔尊指点,以后我一定把心硬起来。”迎岚淡淡地道。   “以后?”魔尊轻笑,“下辈子吧,要长点记性喔小丫头。”   说罢毫不留情地一掌往她丹田拍去,眼见迎岚就要陨命在他手中,可在最后一刻他却生生地停住了手掌。   下一瞬一道空间裂缝将迎岚的整个人吞没,若是他没有及时发现而停下来的话,怕是他的手掌也会跟着被裂缝生生割断。   “小丫头对自己倒是下得了狠手,”魔尊一把捏碎了掌中属于女性的断臂,冷声道,“本座看你还能逃几时。”   那边迎岚把宿常真人和弘子真收进了储物袋,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左臂少了一截的地方,原来她方才虽然靠着空间裂缝逃走,被魔尊抓住的小手臂却生生地被空间割断了。   不过现在可没有时间给她缅怀失去的断臂,只看了一眼,她就再次开始了逃亡。   受修为的限制,她能传送的空间距离极小,所以始终不能逃开魔尊的追击,只能在小范围来回跳跃,感觉像是在高空钢丝绳上跳舞一样刺激。   两人又你追我赶了许久,魔尊的耐心终于耗尽,把目光瞄准了山下的修真者们,准备拿他们来威胁迎岚束手就擒,至于她会不会为陌生人而受要胁,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魔尊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还没等到他实施,宿常真人期待已久的外援到了。   “什么人敢伤我平阳宗弟子?”伴随着一声厉喝,一人驾着飞剑落了下来,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般,脸圆圆的还有些可爱。   魔尊立时将他认了出来,冷声道:“翁子明,你还没死?”   “原来是你啊,慕容烨磊。”圆脸少年可不是真的少年,平阳宗有四大长老,都有渡劫期修为,他便是其中一个。   只见翁子明听他咒自己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眯眯地说:“我道是谁一大把年纪了,还仗着修为欺负我宗门中的小辈,居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不修。” 第131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3   不管是修真者还是修魔者,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可以容颜永驻,除了个别喜欢将自己捣鼓得老态之外,大多数都是一副年轻模样。   魔尊身为魔修中的修为第一人,虽然已经有两千来岁,但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容颜俊美无俦,气质邪魅肆意,向来受魔女们追捧。   总之跟“老不修”是绝对不沾边的,魔尊虽然重修为更甚于容貌,听了却浑身都不舒服,冷声道:“本座没想到千年时间过去,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依旧喜欢耍嘴皮功夫。”   翁子明懒洋洋地甩出一把拂尘,反讽道:“彼此彼此,你还不是过了一千年仍然喜欢欺负小辈么?”   “你找死!”魔尊大怒,一个瞬移到了他面前,抬手便向他抓去。   翁子明挥动拂尘化解了这一攻势,两人迅速战到了一起。   估摸着魔尊应该没空再找自己麻烦了,迎岚几个瞬移后去到隔壁山头,不放心地先设了几套阵法,虽然这些对于魔尊那个级别的没什么大用,但也可阻挡一时半刻,给她跑路的机会。   然后她把师父和师兄放了出来,师徒三人对望一眼,伤的伤,瘸的瘸,断臂的断臂,可谓是整整齐齐。   宿常真人和弘子真对于自己的伤势没怎么在意,见到她断了的左臂,眼中却流露出疼惜之情。   迎岚心中烫慰,笑嘻嘻地说:“师尊不会真的要把徒儿逐出师门吧?”   “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功夫调侃为师。”常宿真人没好气地说道。   三人劫后余生,又有了宗门长老撑腰,暂时生命无忧,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对于凡人来说断手断腿将会是伴随一生的伤痛,但是对于修真者却并不是不可恢复的伤势。   宿常真人修行数百年,储物空间里各种药物都备了一些,这时取出一粒生肌丸递给小徒弟,又塞给她一个装满了灵石的储物袋,叫她服用后吸取灵石里的灵力修复身体。   生肌丸迎岚接了,灵石却退还了回去,笑道:“师尊没有发现吗?我们的周围如今只有灵气,没有魔气。”   宿常真人体内有魔尊打入的魔气,一时倒真的没有发现,弘子真感受了一下,喜道:“是真的,一点魔气都没有。”   两人讶异地看向迎岚,她面色如常地道:“我布了个阵法,可以将灵气和魔气隔绝开来。”   “难怪你敢在这陇云雪山修行,”宿常真人恍然大悟,“为师竟从不知道你在阵法一道上有这般天赋,你小小年纪便悟出了些等阵法,若是早跟随阵法大师学习,日后必成一代阵法宗师。”   他没有想过这阵法或许是小徒弟从哪里得来的,因为清广界存在了万万年,还从未有过能隔绝两气的阵法出现过。   迎岚不好如实说自己其实在阵法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天赋,会那么多不过是因为活得时间长,见识比较多而已,只推说道:“不必了师尊,我对此并没有兴趣,这次悟出来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宿常真人有些惋惜,但也不想逼迫弟子做她不愿做的事情,只好无奈放弃。   弘子真却突然非常肉疼地道:“早知道小师妹有此阵法,之前我就该先不疗伤了,浪费了好多灵石。”   迎岚很无语,大师兄你的高冷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弘子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人设,他平日里冷冰冰的也并不是为了凹造型,只不过是不擅言辞而被师弟师妹们误会了而已。   宿常真人倒是清楚自己大徒弟的性情,笑骂了一句:“先前不疗伤的话,恐怕你小子现在尸体都凉了。”   有了丰盈的灵气相助,迎岚吞下生肌丸后很快便长出了新的手臂,只是随之割破的衣服却还是坏的,半截衣袖只遮住了手臂的上半部分,剩下的果露在外面,白花花的刺眼。   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的弘子真面上飞起两片浅浅的红晕,他不好意思盯着小师妹久看,俯身去查看师父的伤势。   宿常真人因为体内还存有魔气,即便服下生肌丸也不会有作用,所以只简单地止了血,右腿空荡荡的叫人看了便揪心。   见大弟子面露担忧,他倒是很看得开,笑着安慰道:“待为师将魔气拔除之后,这腿不过一时半刻便会长回出来,你做这等小儿女姿态作甚?”   这道理弘子真不是不懂,只不过……   他心疼地说道:“拔除魔气费时费力,师尊岂不是要顶着残缺的身体过上几十上百年?”   “子真啊!”宿常真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是少说点话吧!”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是一点也不婉转地说出来当真是不好听,什么叫残缺的身体?这个大徒弟他不想要了怎么破?   “啊?”弘子真一脸懵逼,“为什么啊师尊?”   宿常真人扭过头,懒得理会他。   原来这才是大师兄高冷的真相么?   迎岚听见师徒两人的对话之后努力憋笑,想不到印象中不好接近的他竟然是因为情商太低,不太会说话,才被师尊劝导少说话而已。   “师尊,或许弟子可以助你尽快拔除魔气。”笑归笑,对于这个真心关爱她的师尊,她还是不愿意看到他受太多的罪。   “此话当真?”宿常真人惊喜道。   虽然说的是问句,但实际上他心里是相信的,毕竟小徒弟隔离魔灵两气的阵法都能布出来,所谓一理通、百理融,她有办法一点也不奇怪。   迎岚没有多说,直接上手就干。   之所以修真者最怕魔气入体,是因为它会如附骨之疽一样纠缠着灵气进入灵根,并且两气互相排斥,体内同时拥有两气的人无时无刻都处于痛苦之中。   而且魔气性情极为霸道,用温和的手段根本排不出去,动作大一点又会引来它们的剧烈抵抗反扑。   以往修真者使用的方法是将之分而化之,然后忍着痛苦一点一点地往外逼,可以说是用的水磨的功夫。   迎岚却不同,她直接在宿常真人的手臂上划了一个口子,之后用阵法在此处构建了一个魔气最喜欢的环境,原本顽固地一直想突破屏障往他体内钻的魔气,顿时抛弃了之前的目标,纷纷主动地往这处跑来。   约半个时辰左右,随着最后一缕魔气离体,宿常真人在小徒弟说好了之后,下意识地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气,发现竟真的畅通无阻。   “这就好了?”他一时竟有些难以置信,本将困扰近百年的问题竟然就这么轻松地被化解了。   对此迎岚只报以微笑,弘子真倒是接受良好,大刺刺地直言:“师尊,你这副样子好傻,还是先把腿修复了吧,少一条真难看!”   宿常真人隐讳地给了大徒弟一个白眼,不太想和他说话,压下激动的心情,服下生肌丸后自去修复身体。   他只是肢体受损,不似弘子真般伤了根基,等右腿长出之后便完好如初,整个人精神奕奕。   “有了这个方法之后,多少被魔气入体所困的人都将不再烦恼,”宿常真人感慨道,“迎岚,你这次可是为整个修真界立下了大功,注意会名垂青史。”   迎岚对此兴趣不大,她更关注是造成她来到这个小世界的那个人,于是主动提起了关于曾玥婷的事。   宿常真人因为不再受控制,得知她是故意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魔修身上,自己孤身带着曾玥婷来到了这里,心里对她没有怪罪,只是愧疚和怜惜。   骤然发现师尊和师兄,还有师门中的许多人都被控制了,想也知道当时小徒弟有多害怕,可是她为了师门的安危,果断地独自用稚嫩的肩膀扛下了一切。   小徒弟才二十多岁啊!连他岁数的零头都不到,才晋到元婴期,修为都来不及稳固就遭到了魔修的袭击,重伤昏倒被救回宗门,等醒来之后却因为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受到师尊和师兄们的指责和质问。   宿常真人回想起当初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真是混帐极了,与此同时对小徒弟也是心疼极了,反复安慰她并且奉上了大把的法宝、丹药、灵植和灵石,心里才觉得好过了些。   师尊虽然嘴上没有说道歉的话,但是行动上都这么诚恳地表示了,迎岚也就含笑收了并且说不在意。   不过她也确实没有怪过他们,毕竟她自己亲自经历过,知道曾玥婷身上那股能量不简单,不是一般人能抵抗住的。   得知宗门公布了曾玥婷的形貌,且联合其他几大仙门下了绝杀令,迎岚也未露出喜色。   她并不认为这样的方式就可以将人消灭,要知道那可是连她连通的时空裂缝都能逃出来的存在,并且她之前打在她身上的印记也随之失效了。   还是得搞清楚她身上那股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能量波动是什么才行。迎岚在心里想着。   不过她也不着急,曾玥婷既然在这个世界有目的,那么迟早总会冒出头来,到时候再捉住她慢慢研究就行了。 第132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4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些老人家还在跟人以命相搏啊?”三人聊得浑然忘多,翁子明突然落到他们面前,十分哀怨地说道。   宿常真人面上隐隐发烫,赶紧行了一礼,道:“劳烦翁长老前来相救,若非你及时赶到,恐怕我师徒三人今日凶多吉少。”   “你我分属同宗,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翁子明长袖一挥,灵动的双眼落在了迎岚身上,“你这徒弟本事要不小啊!竟然能在慕容烨磊那老东西手下撑这么久。”   宿常真人与有荣焉地说道:“翁长老说的是,迎岚如今寿数不过二十有八,已经是大乘期修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什么?小丫头才二十八岁!”饶是翁子明见多识广,也被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世上惊才绝艳的天才不在少数,他自己便是其中一个,不到两千岁就已经是渡劫后期的高手,但天才成这样的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   二十多岁啊,他当初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才修到金丹后期而已,还自得地享受宗门里的人称赞和追捧,相比起这个徒孙辈的小姑娘,创下了前所未有的成就还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瞬间觉得自己low爆了!   比不过,比不过,彻底输了。   迎岚被他赞叹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极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以她万万年的修为再重新修炼,就像游戏大神重练小号一样,进度快一点无可厚非,她眼前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后辈呢。   宿常真人却不知道小徒弟的尴尬,又说起她分隔魔灵二气和拔除魔气的方法,炫起徒弟来不遗余力,翁子明也跟着赞叹连连。   好在很快又有两道身影落下来,打断了两人叫她脸红耳赤的吹捧,正是平阳宗另外两位渡劫期的长老。   得知对手是魔尊,他们不敢怠慢,一口气地出动了四大长老的三位,翁子明只是因为长于速度所以先到了一步而已。   “景山师兄,阳旭师叔,”翁子明欢快地冲两人打招呼,“慕容烨磊那老东西被你们打回魔界去了?”   景山真人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阳旭真人则对他点了点头,道:“估计百年内他都没有能力出来作恶了。”   翁子真眼睛一亮,知道他的意思是此次重创了慕容烨磊,恐怕不用百年的时间不能养好伤势,之前被他压着打的郁气顿时清除一空。   按理说修真之人时间越长,性情就越淡漠,翁子明却不一样,许是因为结丹时间太早,他不只是容貌身形固定在了十七八岁再也没有变过,就连性情也似那个年龄的男孩子一样。   爱玩爱闹,活力十足,而且有些小心眼,十分记仇。   千年前仙魔两界发生大战,当时的慕容烨磊还不是魔尊,随同当时的魔尊一同进攻修真界。   而当年的翁子明也还没有大乘期修为,两人在战场上恰巧碰上,他不幸败于慕容烨磊之手,若不是被师兄张景山救下,如今的平阳宗长老恐怕就只有三个了。   所以得知魔尊战败,翁子明是最开心的,虽然人不是他亲手打败的,但师兄和师叔动的手也等于是他了,没毛病!   比起咋咋呼呼的翁子明,景山真人和阳旭真人两位长老显然更稳重清冷一些,得知迎岚的修为和本事之后虽然也很惊诧,但面上却未流露出过于明显的关注。   这叫迎岚很是松了一口气,说真的她宁愿再跟魔尊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想再听翁子明这样简单直白的吹捧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鉴于三人都并无大碍,魔尊又重伤败退,三位长老便先走一步回宗了。   宿常真人出来的原因本来就是寻找小徒弟,如今目的达成,自然也没必要再在外面逗留,便召集了剩下的弟子一同打道回府。   而迎岚历经数日,刚随师尊回到师门,就收到了掌门的传唤,她约摸猜到所为何事,向师尊及闻讯前来确认她安全的四师姐丁乐萱交代了一声,便携着随之送来的掌门令去往了元来峰。   此峰位于平阳宗的中心位置,是所有仙峰中最巨大的一座,大约有上启峰的五倍那么大,峰上最显眼的就是历代掌门所居的昌河殿,恢宏大气,普通人只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无穷的压力。   迎岚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不会为之所慑,但碍于如今的身份,她还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几分敬畏。   “你便是宿常的小弟子戚迎岚?”掌门符玉轩外表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叔,颌下留着长长的胡须,长相中正大气、富有威严,从外形来说大约是最符合凡人想像中的仙人形象。   “弟子戚迎岚拜见掌门,拜见四位长老。”迎岚恭谨地行礼道。   “宿常是我的小弟子,你便是我的小徒孙,在师祖面前不必拘着。”符掌门露出亲切的笑容,对她招手道,“来我这边,师祖看看你的修为如何。”   既是出于信任,也是出于自信,迎岚没有丝毫的犹豫,依言地走上前,放松身体任他将真气探入自己体内。   “根基扎实,修为稳固,不错。”符掌门将真气在她体内运转了一圈之后收回来,满意地点头道,“只要你将来不行差踏错,坚持这样修练下去,说不定比师祖我还要早先飞升一步呢。”   他这话既是对小徒孙的勉励,也包含了自己毕定会飞升的自信,在座的人却无一认为他自大的。   符玉轩所修行的是平阳宗最中正平和的功法,虽然修为增长缓慢,但最稳健不过,历代以来修行有成者除了中途不幸因故丧命了的,基本全都成功飞升了。   而他如今已是渡劫中期修为,前面的坎都已经渡过,剩下的也只差时间的累积而已。   “师祖谬赞了。”迎岚微微低头,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符玉轩对这个小徒孙可以说是满意极了,但他不想给予过多的赞誉反而误了她修行,于是打住了这个话题,直接说出了唤她前来的另一个原因。   “之前你师尊魔气入体,全靠你设法替他引了出来,师祖想问你,如果是魔气入体时间已逾千年的,你的方法是否还有效?”   “弟子不敢贸下决断,还需要见过那人方知。”迎岚很保守地说道。   对于她谨慎的说法,符玉轩及四位长老却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直戴着幂篱的大长老睿明真人掀开面前的纱帘,道:“那人便是我。”   大长老睿明真人可以说是平阳宗的传奇人物,他是前掌门的大弟子,现掌门的师兄,修的却不是师父和师弟的道,而是公认的战斗力最强的剑修。   千年前前任掌门刚刚飞升,如今的掌门符玉轩还是大乘期修为,魔界趁虚而入大举进攻修真界,是刚步入渡劫期的睿明真人带领修真界击退了魔界,并一举斩下了前任魔尊的头颅。   当时睿明真人的追随者众多,几乎半个修真界的人都以他为马首是瞻,平阳宗众弟子也以后宗门的下一任掌门非他莫属。   出乎意料的是那一战之后,睿明真人却消声匿迹,千年时间都无人见过他的踪影,掌门之位也落在了符玉轩头上,甚至一度传出了他为符掌门所害的流言。   当然,这一流言很快就因为他的几大弟子出面澄清而消逝,迎岚如今见到了他的真容,也明白了他隐匿踪迹的原因。   睿明真人的容貌无疑是俊美的,但是他的面上却遍布着交错纵横的一道道黑色的脉络痕迹,那些痕迹如若活物般缓缓蠕动,使他看起来分外的渗人。   迎岚仔细地为他察看了一番,最终在几人隐隐期待的目光中吐出了三个字:“可以的。”   另一边,相比起一行人成功救下徒子徒孙,高高兴兴地返回宗门,魔尊就要苦逼多了。   之前见到平阳宗又来了两个渡劫期修士,他本打算收手离开的,可是翁子明却突然发疯了一样缠着,他脱不了身,只得硬着头皮以一敌三。   原本他准备以翁子明这个最弱的作为突破口,岂料那个不要脸的竟然以轻伤的代价,顺势脱离了战场。   虽说少一个人他也少一份压力,但是剩下的两人与他修为差不多,单对付一人他有必胜的把握,可两人似乎练了合击之术,联手起来战力增加了几倍不止,几番对决下来他发现自己连脱身都很难。   眼见再继续下去很有可能就要憋屈地交代在这里了,魔尊果断地使用了秘术,煞时间功力暴涨了近十倍,成功地将两人逼退,然后趁着反噬之前逃回了魔域。   但这也令他元气大伤,还未回到魔宫便感觉到意识模糊,他赶紧降下身形,紧急地在身上布下几道防护,一旦有人对他居心不良的话,这些防护便可以将对方杀死。   之后他才放心地晕了过去,而在神智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隐约见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向他走来。 第133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5   再度醒来的时候, 慕容烨磊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小木屋当中,屋子相当简陋,四面的墙板上都有缝隙, 时不时地有风从其中吹进来。   他猛地一个翻身坐起,破旧的木床不堪负重地发出了“吱嘎”的一声噪音, 好在还是坚强地挺住了没有就此散架。   “你醒啦?”一个少女闻声推门而入, 她清秀的脸上挂着柔和无害的笑容,身着白色的长裙, 与他昏迷前见到身形一模一样。   慕容烨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的修为低微根本伤害不到自己之后,松开了被中紧握着的右手。   见他没有回答, 少女也不在意, 脸上的笑容不变, 继续说道:“你都昏迷了一整天了,肯定饿了吧, 我煮了一些粥,你起来喝一点吧!”   慕容烨磊早就不用吃东西了,当然也不会有饥饿的感觉, 但是为了打探面前这个少女的目的, 于是他没有拒绝, 从善如流地掀开被子,站起身随着她一起走出了房间。   而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少女背过身之后便在心底悄悄地问起来:“系统, 帮我查看一下魔尊对我的好感度。”   “查询到魔尊对宿主的好感度为0。”   少女, 也就是曾玥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不相信地追问:“怎么会是0?系统你没有弄错吧?我可是救了他耶,而且还做好粥等他醒来, 第一时间奉上最亲切的笑容,怎么可能一点好感度都赚不到?”   “请宿主不要怀疑本系统的判断,魔尊的警惕心非常强,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已经不错了。”   “都怪我这张平平无奇的脸,”曾玥婷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报怨道,“如果是被一个绝世大美人救了的话,我不相信他还会无动于衷。”   “提醒宿主一下,魔尊根本不需要你救,而且你所谓的救只是将他从外面搬回屋子里。”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曾玥婷在心里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厨房。   说是厨房,不过是在屋外简单地用几块木板搭了一个斜偏,土灶下还有余烬,上面的铁锅里散发着浓浓的雾气。   曾玥婷盛出两碗稀得能数清米粒的粥水,端上一小碟酱菜放在破旧的木桌上,有些窘迫地捏了捏袖口,小声说道:“食物简陋,委屈你了。”   慕容烨磊的视线从她白白嫩嫩、如青葱般的手指划过,嘴角微微勾起:“谈何委屈?某还要谢过姑娘的收留之恩。”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说什么恩不恩的?”曾玥婷说着羞涩地垂下头,脸上飞起两抹红晕,白生生的脖子恰到好处地露在男人的眼中。   慕容烨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从容地坐到桌前开始用饭。   他本就不需要进食,魔宫里的珍馐美味也只是兴致来了品尝一下而已,对于此等凡俗食物自然没什么兴趣,只浅尝了一口便停了下来。   相比较而言,面前这女子更有兴致一些,孤身一人住在这荒郊野外,从外表看来十分清贫,肌肤却光滑细嫩、指甲也修得整整齐齐,不似过惯苦日子的,倒像是那些凡人家娇养着的女儿。   但是一个凡人女子又怎么能穿越陇云雪山的屏障来到魔域?况且她身上的魔气虽然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也的确是魔气入体,走了修魔的路子。   想到她方才有意无意的勾引,慕容烨磊心中一动,放下筷子道:“多谢姑娘的盛情款待,某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他日会有家里人前来奉上谢礼。”   曾玥婷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攻略他,闻言顿时失声惊叫:“什么?你要走?”   待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了,慌忙柔和下表情劝道:“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能急着上路?万一中途复发了怎么办?”   “劳姑娘担心了,这点小伤碍不了某出行。”慕容烨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这样啊……”曾玥婷讪讪地说道。   她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急得团团转,可是任她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好点的说辞来挽留。   这时慕容烨磊却微微地勾了勾嘴角,眼中邪气尽现,诱惑地说道:“姑娘若是实在不放心的话,不如随某一起回家。”   “好啊!”曾玥婷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随即她的脑中突然听到“叮——”的一声,系统机械般的声音说道,“检测到魔尊对宿主的好感值-10,当前好感值为-10,轻微厌恶。”   曾玥婷这才知道刚才他是在试探自己,可惜她后悔也已经晚了,慕容烨磊已经认定了她是怀着目的故意接近自己。   至于她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有什么目的,慕容烨磊并不在意,反正先带回去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迟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可惜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被他轻视的少女却是一个开了挂的,曾玥婷眼见自己自然接近他的目标是达不成了,干脆向系统兑换了道具,一口气就将他的好感度刷到了60。   虽然又支出了一大笔积分,心痛得快要滴血了,但她见到男人对她的态度从冷漠疏离变成温和宠溺,瞬间觉得值了。   毕竟这可是魔尊,掌管着整个魔界的大人物,如果不是运气好恰巧遇到,想要接近他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有了60分的好感度打底,接下来她刷起他的好感度来就容易多了,等到将好感度刷满,她叫他做什么哪怕让他去死他都会心甘情愿,整个魔界就全落进她的掌握之中了。   到那个时候,整个魔界的天之骄子她都可以很轻易地接触到,好感度想刷谁就刷谁,积分源源不断而来。   想到那样美好的画面,曾玥婷不由地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这就是所谓的男人掌控世界,而女人则掌控着男人。   身边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情,奇怪地问道:“你在高兴什么?”   “能和你一起回家我很开心呢!”曾玥婷这才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外露了,赶紧解释道,“不知道你家里是什么样子,好期待喔!”   慕容烨磊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最终在她紧张的注视下露出了一惯的邪笑,自信地说道:“你肯定会喜欢的。”   迎岚还不知道曾玥婷已经成功勾搭上了魔尊,她正忙于为睿明真人拨除魔气。   这些魔气是前任魔尊临死之际,将自身残余的所有,还混合了他部分消散的元神打入他体内的,不但深厚,还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因此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睿明真人体力的魔气非但没有被逼出,反而越来越根深蒂固,牢牢地扎在他的灵根和身体各处,近几年甚至侵染了他的神识。   继续拖下去的话,结果无非是两个:一是睿明真人被魔气彻底腐蚀,堕身成魔;二是他与之同归于尽,消散在这世间。   平阳宗的风气很好,整个宗门自上而下都团结友爱,三个长老和掌门与他相处了数千年感情十分深厚,这两种结果都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所以当得知他有救的时候,几人的激动可想而知。   这种殷殷期盼之情表现在他们完全敞开了自己的宝库,表示无论小徒孙需要什么材料都可以自取,如果是他们库里没有的,只需说上一声,上刀锋下火海他们都会去替她取来。   若迎岚当真是一个年幼的修士(二十八岁在修真者眼里真的很年轻哈!),怕是会被这种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在万万年的岁月不是白过的。   她该做嘛做嘛,完全不受几个过度热情的“长辈”们影响,淡定地取出自己所需的材料,指挥他们制作阵法。   睿明真人身上的魔气扎根太深,且已具有少许意识,之前的引诱之法肯定是没用的,如此一来只能强攻。   迎岚这次做了两套阵法,一套运转之后会强硬地将魔气从他体内剥离,逼到阵心之后最终与阵法一起彻底湮灭。   另一套则是为了护住睿明真人的身体和元神,剥离魔气的过程肯定痛苦万分,若是不做好防护的话,怕是他中途会捱不过去。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做起来掌门和长老们才知道其中的难处,修真者多多少少都懂一点阵法,但这两套阵法的复杂程度超乎了他们的想像,便是于之一道上颇有见地的阳旭真人也看不清全貌。   而他们如此年幼的小徒孙怎么会懂这么多的?几人不由地产生了怀疑,这已经不是一句“天资聪颖”说得过去了的。   当然,他们并不是怀疑她的居心,而是猜测她恐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早就传说有仙人因各种缘故下凡历劫或转世重修,他们在想是不是他们平阳宗就来了这么一位仙人。 第134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6   迎岚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快要被掌门和长老们扒掉了, 说起来她也挺冤的,活的时间长了,许多东西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记到脑子里的, 使用的时候也没去多想是不是她现在的能力能掌握的,觉得合适就用了。   好在此事非但没有引起负面效果, 反倒令掌门和几位长老对她添了几分信任和敬畏, 也算是坏事变好事吧。   两道阵法虽然复杂,但所需的材料虽然高端却不是太过于珍稀, 几人的宝库里都存得有,睿明真人很快便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坐到了阵法当中。   迎岚没有去揣摩他复杂的心思,等人一坐进去便启动了阵法, 刹时之间整个昌河殿内风云翻涌、电闪雷鸣, 其声势之浩大不压于她之前渡劫。   睿明真人也仰头发出非常恐怖的嘶吼, 即使有阵法替他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魔气在被强硬拔除驱赶时反抗所给他带来的痛楚, 仍叫他命都差点去了一半,可以想像如果没有这道阵法的话,他可能痛得直接原地去世。   “我撑得住, 继续!”见阵外的师兄弟师叔们目露不忍, 睿明真人强忍着剧痛声音嘶哑地说道。   体内的魔气折磨他太久了, 千年的时光里他的修为没有寸进,所有的精力都用来与之抗衡,他早已疲惫不堪, 如果此次还不能成功拔除, 他宁愿和它同归于尽,也不想这样苟延残喘下去。   在场的人当中最冷静的恐怕就是迎岚了,她没有在意掌门和三位长老的焦急担忧, 也对睿明真人的痛苦嘶吼视若无睹,将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一样一样地添进阵法中。   渐渐的,睿明真人的身上开始有金光闪烁,他周身遍布的黑色脉络在金光的映射下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幻黯淡。   昌河殿内的声势愈发浩大,引得宗内弟子纷纷仰头观看,有人以为是哪位长老或者是掌门在渡劫,但更多的人却不赞同。   因为一般飞升劫都会提前有预兆,渡劫之人无论是渡不渡得过去都将不再存于此界当中,成功的立即便会飞升上界,失败了自然是消逝在世间。   所以在大多数人渡劫之前都会安排好身后之事,对外人或许会被隐瞒,但门内的人至少能得到消息,除非是有不可抗拒的力量,比如雷劫突然降临的,但那多数发生在战斗之中。   如今掌门和长老们好端端地呆在宗门之中,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地渡劫飞升了?   接下来的场景也印证了多数人的看法,元来峰上空虽然聚集了暗沉沉的大片雷云,然而一整天过去了,却始终没有降下一道雷。   反之是入夜之后,峰上突然间金光大作,一股巨大的光束冲天而起,修真者的眼里夜晚也如同白昼,许多人亲眼见到有一大股黑雾升腾至顶上的雷云当中。   随后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雷光闪烁,在漆黑的夜里,带着点点银芒的雷云宛若一个巨大的猛兽吞食了猎物在消化一样。   直到次日天色大亮,压在上平阳宗上空一天一夜的雷云连同黑雾一起消失无踪,一派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景象。   但在艳阳之下,原本十分气派的昌河殿却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的宛若危房一般,宗门的几个领头大佬在一片残垣破壁当中面面相觑。   “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迎岚有些尴尬,这阵法是曾经的好友研究出来告之于她的,她也是第一次使用,若是早知道在魔灵二气的冲击之下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肯定会选一个僻静的地方,而不是直接在殿里布阵了。   “无妨。”作为殿主人的掌门符玉轩大度地原谅了她的无心之失,虽然历时数万年的象征着宗门荣誉的建筑毁于一旦着实令人痛心,但是只要师兄能够恢复,一切都值了。   没错,睿明真人的体内的魔气已经彻底被拔除了,只是因为之前身体作为两者的战场,还有些虚弱,但他的精神却非常的好,长久盘桓的心腹大患一去,身心都轻松了几分。   “此番辛苦小徒孙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用吩咐一声,师祖罩着你。”睿明真人激动地许下承诺,若不是看着对方的身板小,恨不得上去拍几下肩膀以示郑重。   迎岚满头黑线,传说中睿明真人容颜俊美、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怎么表现得这么像一个二货?   “咳!”旁边的景山真人似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咳一声,道,“睿明师兄稍微激动一点就会这样,习惯就好。”   迎岚见睿明真人已经开始提着剑挥舞,凌厉的剑气将昌河殿幸存的几处完好的地方削得同样破败不堪,而掌门非但不阻止喝斥,还在一旁拈须微笑。   再看了看同样一脸纵容的阳旭真人,以及拍手叫好的翁子明,深深地为宗门里的后辈担忧起来——有这么一帮不太靠谱的长辈带领,他们真的不会长歪么?   不过这些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小徒孙”来操心就是了,迎岚带着几位师祖送的大把宝贝,快快乐乐地回了上启峰。   因为掌门和长老们并没有交待她瞒着,所以师尊问起时她就如实地说了。   宿常真人作为一峰之主对于睿明真人的事虽然不是完全清楚来龙去脉,但也有所耳闻,得知自己的小徒弟竟解决了他的困扰,当然十分欣喜。   更喜的是她所获得的奖励,除了各种稀世珍宝外,迎岚还被允许进入灵都池修行。   灵都池不是什么山河湖泊之类的,而是真正的洞天福地,其中的灵气浓郁到几乎要形成液体,因此而得名。   整个修真界像这样的宝地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个,其中大部分还在数百年才开启一次的秘境当中,平阳宗可以将其中一个占为己用,足以可见其实力。   但宝地使用时也不是没有限制,首先是修为至少也要化神期以上,否则一进入便会被浓郁的灵气撑得爆体而亡;其次因为灵力汇聚需要时间,宗门内百年才允许人进入一次,每次不超过一个月。   化神期的门槛看似很高,但平阳宗是修真界第一仙门,化神期修士有近百个,因此规定只有对宗门有巨大贡献的才有机会进入。   迎岚救治睿明真人有力,修为也够了,当然可以进入,意外之喜是掌门大方地给她批了三个月时间,足有一般人的三倍,足以看出他对这个师兄的重视。   从师尊口中得知这些,迎岚表示十分满意,她的修为越高,这方小世界天道对她神魂的限制便越弱,而有了足够的神魂之力,她才能尽早弄明白曾玥婷身上的能量波动到底是什么玩意。   恰好再过不到一年便是可以进入灵都池的日期,迎岚打算趁这段时间巩固了下修为,待到期至便前往一趟。   对此宿常真人很不赞同:“修真一途不只要提升修为,心境也要跟得上才行,你晋升太快,不如沉淀一下,等下一个百年再去,以免留下后患。”   迎岚知道他是好意,不过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她最不成问题的便是心境,不过实话却是不能对他说的,只推脱到当被被控制后心境大涨,再继续提升修为也是无碍的。   宿常真人见劝不动她,又见她确实没有强行提升以至于境界不稳,只好满怀担忧地同意了。   于是等丁乐萱前来探望小师妹的时候,发现她又闭关了,顿时扼腕不已,不过见年纪比自己小了足足五十岁的小师妹,都大乘期了还这么努力,她也燃起了斗志,修行起来更用功了。   其他师兄姐之后陆陆续续得到消息,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也都跟着更加努力起来,倒把宿常真人喜得不轻,徒弟勤奋了师父当然也不能怠于修行,他也跟着闭关了。   其余众峰主很快也得知了上启峰之事,纷纷督促起门下的弟子的修行,这对于平日里就很勤奋的修士来说自然无所谓,反而迎岚的事迹更激励了他们向上。   但对于日常较为懒散的人来说就有些要命了,可惜往常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师父这次却一反常态,对他们十分严厉,一时叫他们苦不堪言。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迎岚却毫不知情,她近一年时间都呆在屋内修练,等到日期一到,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去了灵都池。   作为宗门的禁地之一,灵都池看起来平平无奇,它位于元来峰下,表面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若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大约是外面的藤蔓生得非常茂密几乎掩去了整个洞口,而且绿油油的显得生机勃勃。   此处并无人把守,而是由开宗老祖设了十分厉害的阵法,进出只能凭一道令牌,无令者只会迷失在阵内,根本无法进入核心。   迎岚手持令牌直接往里走去,洞口的藤蔓如同有生命一般往两旁退去,给她露出了进入的道路,显然这些藤蔓也是阵法的一部分。 第135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7   灵都池内的灵气果然十分浓郁, 但也不至于到凝结成液体的程度,可见传闻还是过于夸张,至少在迎岚看来比之仙界是远远不如的。   不过这种浓度的灵气对于如今的她确实很适用, 行至洞府最中央的位置坐下,迎岚习惯性地在周边布下阵法, 便收敛心神闭目入定了。   修真无岁月, 转眼之间三月之期已至,迎岚被一阵风吹树叶响的细微响动声唤醒, 她不由感慨那位开宗祖师爷还真是温柔。   结果下一瞬便被打脸了,洞府中的阵法忽然在她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将她弹了出去, 若不是她反应快, 非得跌个灰头土脸不可。   “哈哈——”正在迎岚一脸懵逼的时候,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   她扭头一看,好家伙, 宗门四大长老和掌门除了阳旭真人之外全都到齐了,符掌门和景山真人还矜持一点,睿明真人和翁子明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没想到吧?”睿明真人吊儿郎当地把剑扛在肩上, 嘻皮笑脸地说道, “咱们这位祖师爷最喜欢捉弄人了, 不用难过,你不是第一个被整的,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迎岚是真的无语了, 平阳宗的这些老祖就这么闲吗?组团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确实没想到, ”她面色冷淡地说道,“不过恕我不能陪各位师祖长聊祖师爷的喜好了。”   “不是吧?这就生气了?”翁子明也凑了上来,顶着一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 却说着十分语重心长的话,违和感足足的。   “小徒孙啊,做人呢最主要的是大气,像你师叔祖我,被祖师爷留下的陷阱整过多少次了,可是我却从来不气,反而主动去祖师爷布下的阵法里玩,咳、不是,是去历练。”   “我没有生气,”迎岚板着一张脸道,“我只是快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翁子明一怔,待察觉她身上漏出来的恐怖气息,顿时惊跳起来,火烧火燎地大叫,“卧槽,你又要渡劫了,这才多久,你丫吃了仙丹吗?”   “快快快,赶快离开这里,峰上的大殿才修好,老符还没来得及住呢,不要又给毁了!”   其余等人也是脸色大变,即便他们身怀法术,要重建宗门主殿也要花费不少功夫和财力,一次就算了,若是再来一次,饶是他们也会肉痛的。   “去宗外西面那座山上。”要不说符玉轩是掌门呢,关键时刻没有慌乱,而是清晰地为她指明了去向。   迎岚没有迟疑,在他话音方落的瞬间便撕开空间瞬移了过去,脚尖才沾到山上的地面,身上的气势再压抑不住猛地全开,原本一派晴朗的天空中立即汇聚起黑沉沉的乌云。   “卧擦!这声势比睿明师兄当年渡劫还大啊!”翁子明仰头看着那个方向惊呼道。   睿明真人也是瞪大了双眼,半晌才从嘴里冒出两个字:“牛逼!”   因为晋升渡劫期的雷劫十分少见,平阳宗最近一次还是数百年前,所以迎岚这一场雷劫一开始吸引了几乎整个宗门的人前来观看。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中得到感悟的,修为低、入门浅的甚至被那铺天盖地的雷霆吓得不轻,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威,意识到修真一途并不容易,好在有长辈及时引导才没产生心魔。   时间慢慢过去,来看的人就少了很多,等到三个月后,宗门的弟子对于连绵不断的雷声已经习以为常,只在修行的间隙里猜测雷劫会在何时结束。   而那雷就像没完没了一样,直直地霹了迎岚半年之久,到与魔界的边境之处传来魔修大举入侵修真界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都还没有终结的意思。   如今的人或许会奇怪,与修真者吸收吐纳灵气不同,魔修需要的是魔气,而灵魔二气无法在身体里共存,为什么魔修还孜孜不倦地想要进攻修真界。   其实万万年以前两界并没有分开,修真者和魔修都生活在同一片空间当中,而凡人作为修者的基础,也不像现在一样以为仙人只是传说。   但修魔者心性大多暴虐,渐渐地将凡人视作猪狗,肆意屠杀用作修练提升修为。   那时候修行盛行,修真者的数量是现在的千倍不止,无辜被杀的凡人不少有亲人踏上仙途,这些魔修的作法自然引起了公愤,双方你来我往的结怨报仇慢慢地演变成彻底的对立。   修真者和魔修的数量和实力都相当,大打出手的结果就是山河变色、日月无光,整个清广界摇摇欲坠。   这种情况两边并不是无人察觉,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双方都已经无法收手了,直到世上突然出了一个英哲真人。   他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十岁筑基,十六岁结丹,二十五岁元婴,三十岁化神,五十岁大乘,百岁便已渡劫。   在他又过百年渡过了雷劫准备飞升之际,忽然划下一剑将清广界一分为二,修真者和魔修各归一方,灵魔二气也彻底分开,中间隔着陇云雪山,双方轻易都不能去到另一边。   修真者这边因为大战过后元气大伤,几乎所有的宗门都关门闭户修养生息,凡人的生命短暂,几代十数代过后修仙之事便成了传说。   而那时候魔界也是有凡人的,但是魔修对于凡人的态度没有改变,依旧将他们当成备用的修练材料,而没了修真者的阻止,慢慢的凡人要么死了,要么自己也走上了修魔之路,到最后魔界便再无凡人。   没了凡人耕种,无数良田变成赤地,整个魔界生灵涂炭,环境气候都变得十分恶劣。   但是魔修的性情不改,没有凡人作为欺凌的对象,他们便开始自相残杀,以至于人口锐减,到如今魔修的人数已经不足修真者的十分之一。   所以魔界会入侵修真界,一是为了长久积累下来的仇怨,二却是为了生存资源。   可是魔修的性情来源于他们所修的功法,一群只知道杀戮和掠夺的人,若是被他们占了地界,可想而知无非是沦为下一个魔界而已。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万万年,但当年的始末依旧记录在各个宗门的书籍玉简当中,因此每当魔界入侵,整个修真界都会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共同抵挡外敌。   这一次也不例外,修真界从来不是一片平和之象,为了资源为了荣誉,各个门派之间免不了生些龃龉,可一得知魔界入侵的消息,所有人都抛下以往的不快,纷纷派人赶往前线阵地。   平阳宗此次是由睿明真人和阳旭真人带队,沉寂了千年的睿明真人刚一露面便引来了其他宗门的关注,不少曾经认识的上前打招呼。   “睿明,千年未见,你风采依旧啊!”玄安宗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修士笑眯眯地说道。   “良才你倒是变化颇大,千年时间过去反倒越活越年轻了。”睿明真人挑了挑眉道。   在外人面前,他一改二货的本性,变得风度翩翩,大家之气尽显。   简短的寒暄过后,四宗三派两门及散修盟的代表人物坐在一起商议起抗魔大事,因为最先受到攻击被灭门的青山门是长北宗的分宗,众人都静静地等待他们说话。   长北宗的莆芜真人面色沉重地出声:“此次进攻的人数前所未有的多,并且里面大部分都是魔魂和固体期的魔修。”   “此话当真?”   其余等人大为惊讶,要知道陇云雪山作为天堑隔绝了两方大多数人员互通,即便是化神期的修真者和化外期的魔修也不是全都能通过,金丹、元婴和魔魂、固体更不要说了,非得有法宝护身不可。   况且修真界没有魔气,这些魔魂和固体期的魔修体内魔气不足,到来后要么以凡人血祭来获得魔气,要么随身携带魔石或能存魔气的宝物以供吸取,否则根本发挥不出战力。   可是魔修还没有去往凡人界就已经被发现,宝物难寻,以魔石的消耗来支撑魔魂和固体期的魔修来到修真界显然也不划算,也难怪他们会怀疑。   “不瞒众位,一开始我听说时也是不信,但之后我亲自去查探了一番,亲眼见到对方有大量的魔魂和固体期的魔修在走动,也就由不得我不相信了。”莆芜真人苦笑一声,抛出了一个犹如炸弹一样的消息,“并且我怀疑,魔修已经掌握了仙魔同修的方法。”   “什么?”   “这不可能!”   如果说之前的消息众人听了之后还算淡定的话,如今个个都坐不住了。   仙魔同修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听说,早在上古时期便有不少人曾经尝试过,但无论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灵气和魔气不能融合是肯定的,两者就像是冤家死对头一样,靠得太近便会发生激烈的如同爆炸一样的动静,而修行所做的正是将灵气或魔气尽力压缩到体内,靠近都不能的两气压缩在一起,后果可以想像。 第136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8   尽管难以置信, 但在之后的战事中亲眼见到魔修调动天地间的灵气对他们进行攻击,众人不得不相信,这些魔修真的掌握了仙魔同修的方法, 并且还将之推广了。   对于修真界来说,这无疑是灾难, 魔修的数量虽然比不上修真者, 但是同阶相对向来是魔修要胜上一筹,无他, 主要是魔修的手段更为多变且残忍,而且更为不要命。   况且魔界生存环境残酷,相对于在长期厮杀中挺过来的魔修来说, 修真者就像是温室里精心呵护的花朵一样。   这一仗十分惨烈, 无数修真者永远留在了这片战场之上, 就连睿明真人和阳旭真人也重伤在魔尊手下,两年前阳旭真人尚能与景山真人联手将其重伤, 并且断言百年内他都无法恢复。   岂料打脸来得太快,这次依旧是两人联手,睿明真人的战力比之景山真人还要更胜一筹, 他们却在慕容烨磊手下没撑过一个时辰便身受重伤, 若非玄安宗的良才真人带人拼死抢救, 两人怕是会就此陨落。   求救的消息传回平阳宗时,迎岚的雷劫恰好刚刚结束,空中聚集了差不多八个月的雷云悠悠散去, 一时间天地间一片宁静详和, 百花齐放,万鸟争鸣,显然是渡劫成功了。   原本宗门里多了一位渡劫期大能是一大喜事, 无奈却遇到这等糟心事,符掌门眉头紧锁,只能歉意地表示将庆贺一事押后。   迎岚对此倒不在意,反而表示要去往前线参与战事,她心中隐隐猜测到,魔修大举入侵一事多半与曾玥婷脱不了关系。   符掌门自然没有不许的,他几乎已经确认了这个小徒孙是仙人转世,心中猜测或许是天道早料到有此一劫,所以才派她前来,为清广界的修真者争得一线生机。   次日迎岚便同翁子明等人一同出发,因为事态紧急,一行人路上顾不得休息,飞艇日夜不休地开足了马力,连飞十天十夜,到地方时造价昂贵的飞艇基本已经报废了。   不过这时候关乎到整个修真界生死存亡,没有人还记得去心疼飞艇,纷纷从空中跳将下去。   总算他们一路辛劳并没有白费,此时战场上的修真者正被魔修压着打,眼看着筑起的防线就要被攻破了,平阳宗众人的加入勉强挽回了局势,在一日奋战之后,防线虽然仍岌岌可危,但总算是守住了。   “幸亏你们及时赶到,否则今日我们定然守不住了。”待魔修退却之后,睿明真人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与宗门里的人打招呼,“迎岚小徒孙成功渡劫啦,你这修练的速度跟坐着飞艇上来的一样,也太吓人了吧!”   “弟子听说师祖身受重伤,如今看来似乎夸大其辞了。”还有精力贫嘴呢!迎岚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倒也不是,那慕容烨磊是真的厉害,听阳旭所说修为猛地上涨了至少有十倍。”睿明真人吡牙咧嘴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总之你师祖我完全不是对手,一遇上就被人压着打,差点没死球了!”   “好在当年我出门历练时得了一枚回春果,后来请人练成了三枚回春丸,两千年过去了还珍藏着两枚,这次为了大战全都赔进去了,唉,可心疼死我了!”   睿明真人说罢捂着胸口,一张俊脸皱成一团,好像心脏真的在痛一样,虽然才经历过一场大战,众人身上多少都有负伤,也不禁为之莞尔。   “咳!”眼看其他宗门的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阳旭真人打断了他耍活宝,严肃地说道,“下一次魔修进攻应该也是三日之后,大家抓紧时间修整一下,恢复好状态准备迎接下一场进攻。”   迎岚闻言心中一动,问道:“魔修每次进攻都是间隔三日吗?”   “确实每次都间隔三日,”阳旭真人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摇头苦笑道,“之前我们也曾对此有所猜测,尝试着主动进攻,可是却反中了魔修的陷阱,而他们非但没有疲惫虚弱之相,反倒更加勇猛,那一战结果是修真界伤亡惨重。”   见此迎岚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但是心里的疑虑却并未打消,如果真如他所言,魔修在这三日间不但实力没有削弱,反而更加强悍,为何他们不趁势进攻,反而要主动退却呢?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原因,只是他们还没有找到而已。   她将疑问压在心底,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阳旭真人在与魔修对战时可曾见过曾玥婷此人?”   曾玥婷虽然没有对平阳宗造成真正的损害,但她的手段却叫大乘期的宿常真人都毫无察觉地中招了,阳旭真人当然也是听过她大名的,闻言诧异道:“你怀疑魔修此刻进攻修真界,与此女有关?”   迎岚微微颔首。   阳旭真人有些难以相信:“她修为浅薄,即使有些莫测的手段,但也不至于操控了整个魔界的人吧?”   “真人想差了,”迎岚道,“其实她不需要操控所有人,只需要控制了领头的一个或者一群人,整个魔界的人不就都听她的了?”   “是这个道理,”阳旭真人恍然,“不过我之前不曾留意此女是否出现过,或许稍后我问问其他道友可曾见过。”   “有劳真人了。”迎岚客气地点点头道。   “哪需要你道谢,”阳旭真人苦笑道,“只盼望此事是你想多了吧,如果仙魔之战当真是此女一力挑起,那么她的能耐恐怕远远超乎我们的想像,再加上有魔界的人相护,想要对付她必然难上加难。”   迎岚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心中隐隐有预感,事情与他所盼的恐怕正好相反。   阳旭真人大约是平阳宗四大长老里最靠谱的,所承诺之事不过两个时辰便已办好,但结果传来却与迎岚所猜想的不同,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魔修那边见过曾玥婷的身影。   对此迎岚挺意外的,以她的了解,曾玥婷这人最喜欢出风头,若此事真由她操控而来,应该不会见不到她的踪影才对,难道当真是自己预感错误?   “看来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地步,”阳旭真人大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只需要击退魔修便好,不用再面对比之更难缠的对手。”   迎岚想了想,道:“真人,弟子想潜去魔修那边打探一番。”   若此事是其他人提出,阳旭真人肯定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之前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但连续三批修真者一去便杳无音讯,连风雪门有着渡劫中期修为的含烟真人也不例外,他们便再也不敢派人去做无谓的牺牲。   可是对于这个小徒孙的身份,他同样有所猜测,不免有些意动:“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他最关注的是她的人身安全,至于探不探得消息倒是次要,能当然最好,不能的话,大不了和魔修硬拼,修真界虽然还处于弱势,但人数毕竟多于对方,他不认为拼不过,只不过那样一来,损失过于惨重了。   “弟子有。”迎岚毫不犹豫地道。   她掌握着时空之力,虽然在这个小世界受到限制,只有空间之力能够使用,但是万一出了什么状况,脱身不成问题。   “好,”阳旭真人当即拍板,“那你就去,切记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事情就此定下,可从头到尾旁观他们对话的睿明真人不干了:“凭什么之前我说要去你不肯点头,迎岚小徒孙一提你就答应了?小丫头才刚渡劫而已,你就不怕她折进去?”   “就凭她大乘初期就可以在魔尊手下支撑半日仍不落败,”阳旭真人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我之前联手在他手下撑了多久?不到一个时辰吧?”   “可是那时候慕容烨磊的实力还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睿明真人不服气地反驳。   “那时候迎岚也不过是大乘期,”阳旭真人冷笑,“现在已经渡劫了。”   睿明真人顿时被噎住,很快他眼珠一转,嘻皮笑脸地说道:“那我陪小徒孙一起去总可以吧?师叔,你想想,小徒孙的修为毕竟还太低,有我在旁边帮衬着,多多少少会有点用处,魔修里面又不是只有慕容烨磊一人,打不过他,其他天魔期的我还是可以扛上一两个的。”   他这个师侄也就只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叫他一声“师叔”,阳旭真人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板着脸拒绝了他的请求:“不行!”   端的是郎心似铁,不为轻言软语而转移。   “师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了?”睿明真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后像是想通了一样,摆摆手往屋外走,边走边嘟哝着,“算了,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   “你如果敢私自悄悄潜去,我立马传信给掌门,让他请出师兄的令牌,押你回宗。”阳旭真人却早已经看透了他的套路,轻飘飘地在他背后说道。   “师叔你想多了,”睿明真人骤然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怎么会做那种不听上令的事情呢?”   然而他眼中满是失望,心里悲愤地想着,早知道就偷偷溜去就好了,干什么要嘴贱地说出来?   默默地旁观了这场师叔师侄的对话,迎岚无语极了。 第137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19   有师弟高举着师尊的牌子压着, 睿明真人最终到底还是未能得偿所愿,迎岚是独自前往魔修的驻地的。   此时距离魔修大举入侵修真界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作为两界界线的陇云雪山已经被完全占领, 修真者被迫退到了位于山下千里之外的曲明谷内,而雪山上下在短短时日里拔地而起无数的据点, 乍一看去密密麻麻的十分吓人。   曾在这里闭关修行了三年, 虽然那时足不出户,但神识外放之下, 周围的一景一物无不尽收眼底,迎岚对这片地域可以说再熟悉不过。   收敛住周身的气息,她很快便到了魔修的前哨基地, 冰雪铸就的高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五六个魔修把守, 他们果然没有丝毫大战后的疲惫之相, 反而个个精神奕奕,警惕心十足。   迎岚默默地观察了片刻, 趁着哨所的人全都回头之际,如同鬼魅一般贴着冰墙攀越而过,期间连一丝微风也没有带起, 她行动极为迅速, 从头到尾不过用了一刹那时间, 几个魔修竟毫无所觉。   因为不敢放出神识以防被人发现,她只好循着记忆中极为险峻的地方往上攀爬,好在魔修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在这些地方都设关卡, 一路上都很顺利, 很快便将要到底顶峰。   然而意外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无数的脚步声向这边聚拢,还有人在呼喊催促:“快一点, 魔尊说有人闯入,就在这边,别让他跑了!”   迎岚正抓着一块露在雪外的山石准备提气翻身而上,如此一来自然是不能继续上去自投罗网的,她心念一动,果断松开五指,整个人猛地往下坠去。   下一刻便有大批魔修将山顶此处团团围住,但迎岚此时已经做了伪装,在众人眼里她就如同一块崩落的雪团一样,随着其他雪块坠入山间,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足足数十个魔修将她之前呆过的地方周围逐寸逐寸地检查了好几遍,但此时的她早就将自己埋在隔了很远的雪里,当然没被发现,有人讶异道:“怎么会没有?难道魔尊弄错了?”   “胡言乱语什么?”领头的魔修怒道,“魔尊怎么可能出错?肯定是那人得知被我们发现提前遁走了!”   随即他眉头一皱,道:“看来来人的修为不低,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禀报魔尊。”   众人纷纷应诺,果然守在原处不敢动弹。   迎岚原本打算趁机离开,继续寻找线索,听到他们的对话倒打消了这个想法,猜测魔尊多半会亲自前来查看,便留在此地静静等待。   不一会慕容烨磊果然来了,他一到便放开了神识大范围地扫查。   被窥探的感觉如水流一样从身上滑过,想到他之前竟然能察觉自己的位置,迎岚不敢托大,强忍着不适感,将敛息术用到极致,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慕容烨磊不放心地来回查探了三次才收回神识,皱眉道:“没有人。”   “或许是我感觉错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迎岚心中一动,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正是消失踪的曾玥婷的,魔修会入侵修真界果然跟她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道所谓的“仙魔同修”是不是也是她弄出来的。   “可是你从来没有出错过,会不会是来人太过警觉事先逃走了?”慕容烨磊不太放心地说道,“或者你现在再感知一下,是否有人入侵?”   外面沉默了片刻,只听曾玥婷说道:“我没有发现其他人。”   “一时失误也是有的,”慕容烨磊反而安慰道,“我送你回去吧,夜露寒重不要受凉了。”   身为修士居然能说出担心受凉这种话,迎岚也是无语了,她很好奇魔尊是不是也像之前的师尊和师兄们一样被控制了。   可惜现在不是验证的好时机,她虽然自信,但也没到自负的地步,身处敌人的大本营还是苟着点不要现身才好,毕竟对方也有十来个天魔期的,还有一个同样能控制空间之力如今实力不明的魔尊。   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离开的声音,迎岚忍着没动,等到过去了近两个时辰还没有发现丝毫动静,才小心翼翼地从雪地里钻了出来。   外面已经没有了魔修的踪影,看来他们对于曾玥婷的能力非常信任,她若有所思地想着,沿着原路谨慎地离开了。   曲明谷内阳旭真人自她离开后便一直处于担忧当中,见她平安回来顿时大喜过望地迎上来:“怎么样?你没有被发现吧?可有受伤?”   平阳宗的人真是自上到下都特别让人暖心呢,也难怪戚迎岚在生死一瞬间首先担忧的是宗门里的人。   迎岚回以一笑,道:“真人放心,弟子没有被人发现,此行总算有些收获,叫我确认了一件事,那曾玥婷果真在魔修处,并且和魔尊慕容烨磊举止亲密。”   阳旭真人关切的表情顿时一收,惊道:“难道魔尊也被她控制了?”   “恐怕确是如此。”迎岚道。   “好在你及时发现了她的不妥,将她带离了宗门。”阳旭真人十分庆幸,随后郁郁道,“可是如今她控制了魔尊,相当于控制了整个魔界,况且她能控制慕容烨磊,未必不能控制我等,此局该如何破解,我竟毫无头绪。”   “正要与真人相商此事,”迎岚道,“之前弟子与曾玥婷打过交道,侥幸逃脱了她的控制,或许再与之相对能幸免于难。”   “若是如此,你是打算?”阳旭真人有所猜测,却不敢相信。   迎岚自信道:“还请真人带领诸位缠住慕容烨磊等人,叫我有机会接近曾玥婷,或许有机会弄明白她身上的问题所在。”   阳旭真人沉吟片刻,最终同意了她的提议,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将希望寄托于很有可能是仙人转世的小徒孙身上。   不过其他宗门的人却不懂他为何这般如临大敌,毕竟曾玥婷身上的奇特之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即便阳旭真人一再强调此女的可怕之处,但他们仍旧不太放在心上。   不过是一个五年前才筑基的女孩而已,会引得平阳宗二十来个弟子心旌动摇,无非是他们定力不足,英雄过不了美人关。   可笑他们竟然将事情推到受到控制头上,还为此下了绝杀令,虽然众修真者念在同为仙门的份上也执行了,但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一种逃脱宗门惩罚的一种手段而已。   不过平阳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在众修真者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阳旭真人的要求也不过份,只需要他们拖住魔尊及一众天魔期的魔修,叫迎岚有机会接近曾玥婷。   但即便他不提此要求,众人也需要面对魔尊等人,所以他们顺水推舟的便同意了,就当是卖平阳宗一个面子。   三日过后,魔修果然再一次对曲明谷发起进攻,魔尊作为第一高手保持了自己的格调没有一开始就下场,但也亲临了战场。   阳旭真人及一干修真界的渡劫期修士与对方的天魔期魔修战成一团,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迎岚悄悄地离开了战场,朝着之前丢在曾玥婷身上的印记而去。   此时的曾玥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目标,正和系统一起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在只有她一人可见的面板上,魔尊慕容100的好感度清晰可见,其他十几个天魔期的魔修对她的好感度最少也是95分,这也是他们会受她驱使的原因。   “系统,我是不是应该先用他们的好感度升升级?”曾玥婷再一次提出。   “建议宿主先不要,”系统无机质的声音道,“一旦宿主利用好感度升级的话,被使用的人轻则受伤,重则丧命,如今魔界对修真界的战争正进行到紧要之处,如果宿主这时候升级的话,魔界很可能因此失败,得不偿失。”   “可是我现在修为才心动期,很没有安全感呢!”曾玥婷不赞同道。   “宿主位于大后方,根本无需战斗,魔尊也派了人保护你,这些人的好感度早就被你刷满,你有什么好担忧的?”系统不解道。   “你说得也对,”曾玥婷自得道,“谁也没办法逃出我的魅力。”   “那是当然的了,”系统蛊惑道,“只要魔界成功地攻下修真界,以后那些修真者也全在宿主的掌握之中,你想刷谁的好感度,就刷谁的好感度,想升级就利用谁升级,到时候飞升上界,一统仙魔两道,成为所有修者真正的皇。”   “界时我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两界之主!”曾玥婷被系统画下的大饼所诱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美好的画面,畅快地大笑起来。   “应该是三界之主才对,”系统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仙魔两界都在宿主的掌握当中了,凡人界自然无法抵挡。”   “对,是三界之主!”曾玥婷得意地大笑,随后又不满道,“系统,为什么只有男人的好感度才对我有用啊?如果女人也可以的话,我一定要用戚迎岚那个臭女人来升级。” 第138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20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兴奋还是因为自认为所处的环境绝对安全, 曾玥婷这句话不是在脑海里说的,而是直接喊出了声,恰巧被刚找到她位置的迎岚听见了。   系统?好感度?升级?   迎岚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词, 瞬间便想明白了之前心底对她无端升起的好感由来,以及宗门里与她关系近的人为何频频在她修为提升前后发生意外, 想来都是这个系统搞的鬼。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网络小说, 不知道所谓的系统是个什么玩意,只因为它的称呼, 下意识地就将它当成了比现代社会更高端的科技产品。   曾经做过科研大佬的她心中顿时升起了深厚的兴趣,恨不马上将它弄出来研究一番。   迎岚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果断地一掌拍开房门, 在曾玥婷惊恐的眼神中一把朝着她抓去。   两人如今的修为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哪怕曾玥婷是仙魔同修,她不过筑基期和心动期在渡劫期的迎岚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按理说这一抓是十拿九稳的,但她偏偏失手了。   就在指尖刚触及少女衣领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在她面前消失无踪。   “来人啊!救命!”很快曾玥婷的身影又出现在屋子外面, 而这时候她嘴里的尖叫声才来得及发出来。   受命保护她的人这才惊觉有人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潜了进来, 转瞬之间便闻声而出, 将她团团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一击不中,迎岚倒不觉得意外,她方才感觉到曾玥婷身上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 显然是附在她身上的“系统”出手了。   被人无知无觉地摸到了大本营, 一群魔修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其中领头的中年模样的黄脸皮魔修脸色极为难看地说道:“我还道什么人敢到本尊的地盘放肆,不过一个才渡劫初期修为的小丫头, 胆子倒是不小。”   “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迎岚懒得同人磨嘴皮子功夫,拔出腰间的剑便向他刺去。   “找死!”黄脸皮魔修冷喝一声,挥退众人,祭出一双泛着黑雾的铁锤独自迎向她。   一剑双捶在空中交接,掀起无形的巨浪,周围地上的雪顿时被震得干干净净,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一个圆形大坑。   迎岚面色不变,黄脸皮魔修却心神一震,他已经是天魔后期修为,原本没把这个才渡劫初期的小丫头放在眼里,没想到她与自己对战非但不落下风,还留有余力。   不过他倒没有惧怕,反而被激起了魔性兴奋起来,阴森森地说道:“还有几分本事,待本尊取了你的命后,一定会把你的尸身做成法器,不浪费了这副好身体。”   迎岚闻言冷笑道:“可惜你这副破烂身体就没什么用了,拿来当柴烧我都嫌自得慌!”   黄脸皮魔修气极反笑:“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等到被本尊抽魂炼魄之后,希望你还能如现在这般嘴硬。”   两人没有继续废话,很快便战在一起,其余魔修修为就差得多了,有些甚至连他们的动作都看不清,曾玥婷更加不如,强劲的气浪激得她几科喘不过气来,还是她身边的人见势不对,护着她连连后退到十里开外才好受一些。   对保护她的魔修感激地一笑,脑中满意地收到他对自己好感度上升的提示,曾玥婷面色仍旧有些发白,她虽然面向着战斗中的两人,实际上却在走神,脑中在不停地质问系统:“怎么回事?为什么戚迎岚都到我身边了你都没有发现?前几天也是,突然说有修真者闯进来,转头又说找不到人,你的定位系统是不是坏掉了?”   系统这次沉默了片刻,才不确定地说道:“这个人身上可能有古怪。”   “什么意思?”曾玥婷不安地问道,“你不是说上次被她困住只是意外吗?戚迎岚只不过是一个土著而已,你可是能穿越时空的系统啊!你不要说你对付不了她?”   系统没有再答话,而是一遍一遍地扫描起激战中的女人,可是任它如何检测,结果都显示她与普通的修真者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修为比同阶的更强、灵魂更强韧而已。   “系统!系统!”曾玥婷连续呼唤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应答,气得那张清秀的脸都要扭曲变形了,还是顾忌着周围的魔修跟着她的时间不算长,对她的好感度还不够高才没有失态度得破口大骂。   系统装死了,她也拿它没有办法,只能盼望着黄脸皮魔修快点把戚迎岚那个臭女人杀掉,毕竟他可是修为仅次于魔尊的高手,而戚迎岚听说才刚刚渡动而已。   只是事与愿为,迎岚在与黄脸皮魔修的对战中丝毫不落下风,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开始占据了优势。   黄脸皮魔修越战越心惊,知道自己小看了人,眼前的小丫头哪里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子,分明就是浑身带刺的毛板栗!   眼看着这样下去必然要落败了,他猛地调动起空气中的灵气,配合身上的魔气对她发动起双倍攻击。   迎岚的攻势果然被阻了一阻,但她只忙乱了少许时间,便转攻为守,而且攻势更见凌利。   眼看着无法挽回颓势,黄脸皮魔修一边加大力度调动灵气,一边抽空对底下观战的魔修吼道:“你们快带圣女离开!”   饶是曾玥婷修为低微,也看出他就要落败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戚迎岚之前不过是跟她一样的筑基期而已,什么时候成长到这地步了?居然能打败魔界第二高手!   保护她的魔修们听到命令之后打算护着她离开,却被她拒绝了,臭女人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心腹之患,她绝对不允许她活着!   随着黄脸皮魔修的败局越来越明显,曾玥婷的脸色也越来越可怕,甚至狰狞到扭曲,她突然放声大喊:“永元魔主,你抱着她自爆!”   此言一出,众魔修都被惊到了,齐齐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黄脸皮魔修永元魔主听到后却毫不犹豫地向迎岚扑去,竟然真的要听圣女的话地打算抱着她自爆!   “圣女!”   “永元魔主!”   魔修们乱糟糟地喊着,不敢相信他们心中的圣女竟然会下这种命令,而身为天魔后期的永元魔主居然还听从了。   曾玥婷却没有功夫理会他们,天魔后期的魔修自爆的威力她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想也知道肯定十分巨大,才十里的距离她很担忧自己的安危,招呼着众人赶紧护着她离开。   可是此时众魔修心中的信念崩塌,竟然没有理会她,全部都木然地站在原地。   曾玥婷气得半死,干脆抛下他们自己不太熟练地驾起魔云逃命,只不过她的修为太低微,才逃出没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恐怖的爆炸声,随即便被气浪掀飞了出去。   她凌空飞出老远才重重地拍落在地上,虽然有厚厚的积雪在下面垫着,但五脏六腑还是受了伤,痛得她差点没有喘过气来。   好不容易缓过了那股疼痛劲,曾玥婷挣扎着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索出疗伤丸服下,等到伤势稍缓,她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往两人战斗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处人影全无,唯有原地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之前不肯护她离开的一众魔修也被震飞出老远,有的在痛苦呻吟,有的则躺在雷地里生死不明。   “哈哈!”曾玥婷放声大笑,“戚迎岚你这个剑人总算是死了,跟我作对,尸骨无存就是你的下场!”   “剑人叫谁呢?”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声。   曾玥婷的笑声顿时为之一滞,她惊恐地回头,却见她以为已经死了的女人竟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身上的素衣干净整洁,甚至连发丝都服服贴贴的不见凌乱。   “你、你——”曾玥婷战战兢兢地抬手指着她,“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迎岚对她微微一笑,随后闪电般地出手,一把擒向了她的脖子。   “系统救命!”曾玥婷在心里大喊,这次系统没有不理她,快速动用能量带着她瞬移离开原地。   曾玥婷的身影立即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百里开外,但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发现了脖子上不属于她自己的体温。   她僵住般一点一点地扭头,然后绝望地发现戚迎岚那个剑人竟然也跟着她一起瞬移过来了!   “系统,怎么办?快想想办法救救我!”曾玥婷崩溃地在心里大叫。   “宿主赶快召魔尊来对付她,我会在一柱香内保你不死。”系统不敢怠慢,赶紧给她出主意。   曾玥婷下意识地照做,好在魔尊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100,手上不用动作,只需要在脑中下命令就可以了。   看着代表魔尊的绿点在飞速朝自己赶来,她总算觉得自己的小命有保障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看迎岚的眼神也不是方才的惧怕,而是带着隐隐的得意。   能打败永元魔主算什么?她就不信她还能击败经过她强化,战力提升了十几倍的魔尊。 第139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21   看她的表情迎岚便猜到她有什么保命之术了,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而是目光奇异地看向她的后脑,之前还只能隐隐感觉到的能量波动, 竟然突然现形在她面前!   那是一团白光,一半浮在曾玥婷的脑后, 一半沉在她脑子里, 仔细看去这团光并不是纯然的白色,偶尔会有一道道极细的黑色光芒在它表面浮现, 乍一看像是锁链一般。   迎岚好奇地伸出一根指头向它戳去,曾玥婷以为她要对付自己,下意识地就想躲, 但脖子被她牢牢地抓住了, 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   同样想闪躲的还有系统, 它身上的白光变幻不定地变幻着,象征了它内心的不安, 按理说这个世界是不可能有人看得到它的,但是在这一刻,它偏偏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在一人一系统万分紧张之下, 迎岚纤长的手指越来越近, 最终却堪堪停在了距离曾玥婷脑侧头发仅一粒米的距离。   曾玥婷大松了一口气, 但只有迎岚和系统才知道,她的手指已经穿过了它身上的白光,只不过在她的感知里却并未触及到什么, 仿佛只是穿过了一片空气。   “放开她!”慕容烨磊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他乍然收到心爱的女子求救,立即抛下对战中的敌人,不顾手下人因为他的离去而士气大减, 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随着声音传到的,还有他削向迎岚手臂的气劲,幸好她反应不慢,一个飞身带着曾玥婷离开了原地,那道气劲擦着她的裙角击到雪地上,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深缝。   可以想像如果这攻击落实的话,即便她是渡劫期,肉身非比寻的强韧,怕是整个手臂也会被削掉。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迎岚对待想要她性命的人可不会讲仁慈,直接掐着曾玥婷的脖子挡在自己面前,“否则我受到了惊吓,不小心手一抖,她的脖子说不定就要断掉了。”   “是你!”慕容烨磊见到她的正脸顿时将她认了出来,为当初没有将她毙于掌下后悔不已,然而他投鼠忌器怕伤了重要的人,只有站在原地怒道,“枉你们修真者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居然拿一个弱女子做人质!”   “弱女子?”迎岚闻言笑了,“就是你口中的弱女子,方才还命令一个天魔期的魔修自爆意图杀掉我呢!”   慕容烨磊对于手下的死却毫不在意,反而无情地说道:“永元这蠢货真是太没用了!”都自爆了还没有解决掉这个女人,不是没用是什么?   迎岚不知道他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被控制了才会这样,不过她也不在乎,在同魔尊对话时手中聚起灵气试图去抓曾玥婷脑后的光团,但可惜还是抓了个空。   曾玥婷不知道系统就附在自己的后脑中,感觉到她在自己的头上摸摸索索的,心里害怕极了:“慕容烨磊这个蠢货真是太没用了!系统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啊!”   系统却在暗恨自己当初为了好控制,选了这么个遇事只会求救的东西,没有帮它赚到多少能量不说,还害它贴进去不少。   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它舍不得浪费之前用出去的能量,更放不下做的布局,只能想办法救她。   它现在的形态没有什么攻击的手段,只好再次发动瞬移,打算将她带离迎岚的掌握之中,虽然两人还粘在一起,但这次它有了防备倒不至于将人一齐带走。   迎岚正在尝试着用灵魂之力包裹着手往白光抓去,突然发现它收宿了一下,手上也猛的有了实质的触感,她没有犹豫地用力一握,一把将之擒住就往外扯。   “啊——”   系统发出刺耳之极的尖叫声,被硬生生地从脑子里扯了出来,同时迎岚手中一软,曾玥婷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那边的魔尊也不好过,捂着脑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也步了她的后尘。   “你做了什么?”系统在她的手里像果冻一样不停扭动着,可惜无论怎样都没办法逃脱她的“魔爪”,激动地连声尖叫,“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接触到我?”   迎岚被它尖利的声音刺激得耳膜发痒,随意地将手里的曾玥婷松开任她倒在雪地里,然后两手捧着它用力一握,恶狠狠地威胁道:“安静点。”   系统落到她手中真算是倒了大霉,原本无形无质的优势彻底失去,被她挤压得变了形,虽然这对它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奇怪的却有疼痛的感觉。   “别、别挤了!”系统无奈之下只能妥协了,委委屈屈地说,“我不叫了,不叫了还不行吗?”   迎岚停下手,厉声问道:“说吧,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我是系统。”系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系统是什么?”迎岚追问。   “系统就是系统啊。”系统诱惑地说道,“既然我都和曾玥婷解绑了,你要不要和我绑定?我可以带你穿越各个不同的时空,体会到不同的风景,享受无穷无尽的寿命。”   迎岚微微一笑,就在它以为诡计得逞的时候,双手突然发力,把它rua成各种各样的形态,冷冷地说道:“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敢拿谎话来忽悠我,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没有啊!我没有骗你!快停下!”系统赶紧大声求饶,“曾玥婷就是我从其他世界带来的,不信你把她弄醒问问她!”   “呵!”迎岚暂时停下手,却不是因为相信了它的话,而是有些受不了它时不时发出的尖叫声,“能做出控制魔修挑起两界大战的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出于善心带人到处享受?”   “冤枉啊!魔界进攻修真界根本不是我挑起的,是曾玥婷记恨平阳宗对她下绝杀令,想要带人来报仇而已。”系统努力地洗涮自己,“你也看到了,我是辅助型系统,根本没有什么战力,一切的行为都是由宿主主导,协助她做她想做的事而已。”   “这么快就反咬主人一口,我可不敢跟你绑定。”迎岚口气略有松动地说道。   系统大喜,卖力地继续说服她:“你强行解除了我们的绑定,她就不再是我的宿主了,等到你和我绑定之后,我当然是全力地辅助你。”   “你说得好像也对。”迎岚沉吟道。   系统见状以为事情成了,可惜还没等它高兴,却听得她道:“可是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什么?”系统失声尖叫,“为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吵死了!”迎岚用力地握了一下手,见它安静下来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嘲讽道,“这世上可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白捡无穷无尽的寿命,也只有曾玥婷那样的蠢货才会相信。”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用付出啦!”系统见状只好适当地透露出一点,“因为穿越时空和使用系统的功能都要能量,所以宿主需要做一些小任务来获得能量。”   “什么小任务?说清楚。”迎岚可没有被它蒙蔽过去,继续逼问。   “就是刷那些天之骄子的好感,等到好感度满格的时候,就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取能量了。”   “能量?”迎岚转念之间便已经想明白了,似笑非笑道,“我看是抽取他们身上的气运吧?”   “也、也可以这么说。”系统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小心翼翼地说道。   “被抽了气运的人会有什么结果呢?”迎岚冷声道,“你为什么不说?”   “就、就是会比较倒霉。”系统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只是倒霉吧?”迎岚直接替它说了出来,“气运对于生灵来说何等重要,失了气运轻刚受伤,重则丧命,平阳宗我的一众师兄、师叔就是例子。”   “至于你的宿主,擅自扰乱他人的生命轨迹,无端造出杀孽,身上背了孽障,难道还会有什么好结果?”   “而被抽出来的气运恐怕只有一小部分被你用来协助宿主更好地完成任务,实际上大部分都落进了你的手里吧?”   迎岚将因为被说中了目的而微微颤抖的系统捧到与自己的视线平齐,冷冷地说道:“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身上会有天道的气息?”   系统感觉到不妙,已经不再只是微微颤抖,而是用尽了全力想要从她手中逃出去,可惜她看似纤细的十指却像可怕的牢笼一样,紧紧地将它束缚住了。   果然下一刻迎岚便说出了令它大惊失色的话:“既然跟天道有关,我还是请这个世界的天道来跟你对质吧,它肯定知道你的来历。”   “不、不可能!”系统强自镇定道,“你只不过才刚刚升到渡劫期而已,怎么可能请得动天道?”   “而且我跟你说的天道也没什么关系,身上会有气息肯定是因为穿越时空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   “能与不能,是与不是,我请请看不就知道了?”迎岚笑道。 第140章 带系统的小师妹22   迎岚虽然生来就是天仙, 但也曾投身小世界,以最普通的修士的身份从头开始修练过,一路上飞升到仙界, 期间不知道与多少天道打过交道,自然早就领悟了与之沟通的方法。   只不过她虽然实力强但毕竟是外来人员, 天道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在此界办事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若是主动凑到面前去,天道是不可能无视肯定第一时间就要把她踢出去的。   所以她每到一个世界都安分地授受了那里的管制, 不是她斗不过这些天道,只是遵循这种规则罢了。   可此时她不找天道不行了,系统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如果放任下去恐怕会出现大乱子, 况且它身上有天道的气息, 到时候一起露脸,相信第一时间被注意到的肯定不是自己。   迎岚想到这里淡淡地一笑, 猛地反抗起天道的压制,将自己的灵魂之力全部放出。   周围仅剩的几个意识清醒的魔修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上的压力,只坚持了一个弹指的时间便齐齐地晕了过去。   而天空中云层翻滚, 飞快地汇集到一起, 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黑压压地往她扑过来,最后停在了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汝唤吾,外来者。”沉闷的声间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可以说是男, 也可以说是女,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植物, 那是生灵的语言。   “是的,想请你看一看这东西的来历。”迎岚说着单手掐住系统往前递了递。   巨脸两只眼珠的位置动了动,突然传来了愤怒的声音:“罪恶。”   还没等迎岚详细询问,云层间猛地降下一道雷光,直直地往系统劈去。   这道雷只有成人手腕粗细,比不她之前渡劫时的任何一道,其中蕴含的力量却不可小觑,甚至还包含着法则之力。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系统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形爆增了十倍不止,不过它还有一部分被迎岚牢牢地抓在手里无法挣脱,因此没办法逃离,变成了大头小身子的奇怪模样。   说起来漫长,实际上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间,雷已经劈到了系统身上,连着抓着它的迎岚也没有逃过,一起被劈了个正着。   她眼前先是闪过一片耀眼的白光,随后肉身便被劈得粉碎,而同一时间一副副画面大脑海中滑过,她也弄明白了系统的来历。   原来它本来竟然是天道,只不过和默默地守护着自己世界里的生灵,静待他们发展壮大带动世界升级的其他天道不同,系统在有了自主意识之后走了歪路。   它暗中挑动界中生灵互相杀戮,不是为了平衡,而是为了利用产生的怨气、恶意等等负面的情绪强行升级。   结果系统所在的世界彻底毁灭了,而它却吸收够了力量成了一种新型方式的存在,彻底超脱于天地之间。   可惜好景不长,在不久之后它被一个高等世界的天道意识发现了,并且丝毫不受它的诱惑直接对它下了杀手。   系统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也受了重伤,数十万年的积攒毁于一旦,它意识朦胧之间扎进了一个小世界,因为太过微少,竟然没有被发现。   那是一个现代文明的世界,系统十分虚弱,不得不附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苟延残喘,本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就要消亡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小姑娘渐渐长成了大美人,喜欢她的人非常多,而且都是各行各界的天之骄子,因为她自己除了美貌之外,本身也特别优秀。   系统那时候已经虚弱到开始意识模糊了,每天清醒时的唯一乐趣,就是看着不同的天之骄子花式追求美女。   其中一个男人爱得最深,最终用自己的诚意打动了女孩,而就在女孩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系统突然从他身上汲取到了力量!   结果转眼间,男人在高兴地下楼去为心爱的女孩买鲜花的时候,被闯红灯的汽车撞死,女孩伤心欲绝,辞职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不过优秀的人总是不缺乏追求者,女孩在海边治疗自己的情伤,意外地结识了另一个十分优秀的男人,这个男人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陪伴着她,将她从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解救了出来。   两人陷入了热恋,很快就准备结婚,而就在婚礼之上,双方交换戒指之后,附在女孩身上的系统再次汲取到了那种力量。   两次力量的融入彻底将系统从消散的边缘拉了回来,而后来那个男人却在离开举行婚礼的地方,乘车回去两人婚房的路上又出车祸死了。   系统大约明白了它吸收到的力量是什么了,它渴望着更多的气运来强大自己,而被护在身下仅受了点轻伤的女孩却开始怀疑自己克夫,不敢再沾染感情。   才尝到了甜头的系统哪里肯干?于是它开始影响女孩的思想,利用她的美貌和才智吸引一个又一个的天之骄子,每当这些男人爱她到极致的时候,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快死去。   女孩并不是完全受它控制,清醒的时候痛苦万分,但是迷糊之间又会主动去引诱男人,最后她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悲痛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系统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换了一个女孩附身,继续着抽取他人气运的日子,一开始它的方法简单粗暴,被它抽完气运男人很快就会死去,同样的事情频频发生,很快就引来了凡人的注意。   凡人当然不会是系统的对手,即便它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那些凡人却引来了保护他们的天道,它敌不过便被弹出了那个小世界。   不过这世上小世界何其繁多,一个不行系统就换了一个,这次它学精明了,尽量地控制着气运不一次性吸完,但这样一来效率就太低了,男人不死它就不能勾搭几个,毕竟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   而且它附身也是需要力量的,频繁地更换附身对象很不划算,况且只有到了极致的感情才能吸取到气运,世界上人很多,但如此浓烈的感情却不容易遇到。   恰好在这个世界它又被发现了赶了出来,系统琢磨着就利用上一个世界接触到的网络小说上的设定,把自己伪装成系统,诱骗女孩子和她绑定灵魂。   然后还搞了个好感度提示,在一个世界吸取完天之骄子的气运又换一个世界,直到被绑定的女孩子因为孽债缠身彻底灰飞烟灭,又换一个目标。   曾玥婷已经是它更换的第十一任宿主了,它发现越优秀、品性越好的女孩子绑定时需要花费的力量就越多,在发现被刷满好感度的男人死去之后越不能接受,甚至还有的拒绝继续做任务,后来它在选择宿主的时候就偏向普通一些,心性也不怎么样的女孩。   反正在它的帮助下,这样的女孩也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而且还不会因为什么负罪感整天跟它逼逼,何乐而不为呢?   本来照这样继续下去,系统是可以养好伤,甚至比以前更强的,可惜这一次它踢到了铁板,召来了迎岚这么一个怪物般的存在,之前吸的气运被用去大半不说,还在修真界再吸取不到了。   如果它见势不妙赶紧逃离这个小世界,迎岚也拿它没办法,但是它小气又记仇,不甘心在这里什么都没捞到还赔了老底,而且也想弄死害了它的迎岚。   于是它命令曾玥婷去到魔修的地盘,原本是打算吸魔修的气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魔修的气运普遍比不上修真者,吸到的力量不足其一半。   于是系统一不做、二不休,打算玩一把大的,它鼓动着曾玥婷利用魔尊挑起两界大战,准备在这个世界生灵涂碳的时候利用产生的怨气、恶意这些负面情绪来壮大自己。   虽然吸收负面情绪比不上气运产生的力量多,但是这种基数大,加起来也未必比不上气运。   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迎岚竟然这么强,结果就在她和天道的共同努力之下彻底地被灭了神智。   不过大道自有其规则和秩序,迎岚看似是机缘巧合之下才遇到并毁灭它,或许实际上是一股无形之力将它推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借她之手消灭这个蛀虫呢?   因为肉身毁在了雷劈之下,迎岚的灵魂被弹出了小世界,这时候已经回到了仙界,她看着手中残余的一小团白光若有所思,卡了万年的心境屏障隐隐有了破碎的痕迹。   短暂的欣喜之后她查看了一下体内的情况,发现属于戚迎岚的那份怨念和牵挂竟然已经消失无踪,想来是因为罪魁祸首被消灭,作为帮凶的曾玥婷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怨气自消了。   她没有再浪费时间,闭上眼睛前往下一个世界。   而清广界中,曾玥婷的确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魔尊慕容烨磊醒来之后在系统帮助下对她产生的好感已经消失,而因为她自身而起的那些少量的好感,也在回忆起自己近段时间像条狗一样听她的话、围着她打转,做的那些不理智的事情而完全失去。   他本就多疑,曾玥婷身上的破绽又太明显,几乎立即就想到是被她控制了,当即怒不可遏地把她从昏迷中弄醒逼问。   曾玥婷见到他的样子便知道大事不妙,再呼唤系统却一直得不回应之后,彻底地绝望了。   慕容烨磊的手段那是他的手下都怕的,逼问一个和平时期过来的女孩子自然不在话下,还没有上刑,只是口头上的威胁,曾玥婷就扛不住如实招了。   得知自己竟然被一个莫名奇妙的系统和一个普通的女人耍得团团转,慕容烨磊气得差点没当场撕了她,还是因为觉得直接要她的命太便宜她了,才勉强忍了下来,打算把她带回去多折磨一段时间,以泄心头之恨。   曾玥婷却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忍着怒气放过了自己,还以为是她的魅力把他迷住了,在心里幻想起“霸道魔尊爱上我”之类的甜蜜情节。   而在两界的战场上,魔修所谓的仙魔同修本来就是系统弄出来的假像,隔三日停战便是它需要重新布置,至于精神奕奕的防守的魔修,不过是轮批接受改造的结果而已。   而系统施的这些法都是依托在曾玥婷身上,在它被迎岚从曾玥婷脑中抽出来之后,能控制灵气的假像便不复存在,魔修们通通恢复成以前那样,甚至还弱上一些。   修真者们见状当然是加紧攻击,很快魔修便节节败退,被杀死消灭了不少,只有约十分之一的人逃了回来。   魔尊见到损伤严重的手下,对于挑起战事的曾玥婷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最后一把抓起她,带着一帮残兵败将狼狈地回了魔界,相信没有千年是不敢再打修真界和凡人界主意的了。   曾玥婷被抓回去之后当然没有过上她以为的日子,反而是立即被下了魔狱,遭受了最残酷的折磨,最残忍的是在她痛苦得受不了想自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想死都死不了。   慕容烨磊当然不会让她轻易地死了,足足折磨了她三年,后来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除了头骨之外没有一根完整的骨头,所有救命药都对她无效了之后,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但她死了还没完,她的魂魄被抽出来炼成了魔器,将永永远远受到折磨,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丝灵魂之力,灰飞烟灭为止。   修真者那边在此战当中的损失也不小,不少天之骄子在战场上陨落,而最令人痛心的正是平阳宗的迎岚仙子,因为肉身被毁命牌破裂,虽然她与人斗法的地方有雷劫的痕迹,但宗门里都认定了她是尸骨无存,而不是渡劫飞升了。   全宗上下哀伤不已,其他宗门的人在亲眼见到魔修突然萎靡不振之后,也相信了她们之前所说的话,感念她为了整个修真界的安危付出了生命,断了大好的仙途。   所以迎岚在这个世界的葬礼极为隆重,比起一宗之主来也不差什么。 第141章 女尊皇太女1   只是思索的那一点时间似乎就晚了一步, 迎岚来到新的小世界时发现自己正坠落在半空中,而且很惨的是这又是一个无灵世界。   来不及多想,她果断地扯断腰带甩向旁边的山崖, 幸运地卷住一棵顽强生长的小树,可是那棵树实在是太稚嫩了, 只是将她下坠的重力阻了一阻, 很快就承受不住断裂开来,她继续往下掉去。   迎岚也不灰心, 如法制炮地看准了甩出腰带,再次卷向一根滕蔓,当然也很快断开, 但是她下坠的速度又慢了一些, 如此几次过后, 最后一根滕蔓断裂,她是从两丈处掉下去的。   在最后关头她扭动着身体双腿落地, 再借势一翻缓解了一些冲力,总算救回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可惜这副身体显然不够强健, 她的右小腿在这过程中磕到了一块石头, “咔嚓”一声断了。   钻心般的剧痛传来, 迎岚忍住一声都没有吭,爬起来拖着断腿走到一棵矮树旁,掰了几根笔直的树枝, 再把腿骨扭正, 用树枝固定住,再缠上质量很好、经过这么多次折腾却只有磨损没有裂开的腰带。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在树下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下, 闭上眼睛开始接收记忆。   这是一个女尊的世界,生产力大约处在古代封建社会中期,与男权社会完全反过来,这个世界是女子做为领导者。   在已经探索出的土地上存在两个大国,分别是龙国和凤国,还有十来个边缘小国和贫困落后的部落无数,分魂的身份是龙国的皇太女龙迎岚。   龙国当今皇帝只有五个子女,龙迎岚排行第三,大皇姐生来体弱多病,二皇兄四年前已经出降,四皇妹自小是她护着长大的,同胞弟弟今年才十岁。   龙迎岚的生父是当今皇君,皇帝真心恋慕他,甚至为他遣散了宫中未有子女的侍卿,只与他一人厮守。   作为两人唯一的女儿,龙迎岚自然是备受宠爱,才一岁便被立为皇太女,而她自小表现得十分聪慧,又因为母皇和父后管教严格,性子也没有长歪,所以很受朝臣和百姓爱戴,地位非常稳固。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不应该会孤身一人跌落山崖的,但是可惜的是她信错了两个人,以致于落到了如今的下场。   四年前龙迎岚刚满十六岁,在一次出宫时巧遇了丞相元鸿祯的幼子元子卓,一时惊为天人,回宫便向母皇请求下旨赐婚。   皇帝龙宵月见元子卓无论是出身、容貌,还是品性,都配得上爱女,又因为她真心喜欢,次日早朝后便将丞相留下,打听到她的幼子并未订婚之后,便与之谈起了婚事。   元鸿祯留着小儿子到十四岁了都未许人家,本就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是碍于皇帝没开口不好主动提起罢了,突然一个大馅饼砸在头上,当然是满口就答应了。   于是赐婚的圣旨很快便下达,群臣满心嫉妒,只恨自己没生出个京城第一美貌的公子,元家人却是喜气洋洋,若不是怕太过张扬不好,恨不得大宴个七天七夜。   只不过元子卓却没有那么高兴了,他当日遇见的是龙迎岚姐妹二人,相对于面容清秀、气质清贵的皇太女来说,他更喜欢容颜艳丽、性格张扬的四皇女。   可惜圣旨已下,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聪慧如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份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而害了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只好将之深深地藏在心底,开始跟宫中派来的夫子学习规矩,以待日后进宫之后尽快适应。   龙迎岚却不知道心上人压根没有看上她,像一个普通少女一样春心萌动,翻遍自己的库房选出一大堆礼物要送给未婚夫。   她不好意思亲自去送礼,就把这一重任托付给了非常信任的四皇妹龙千凝,却不想所托非人,反而给自己埋下了祸端。   当年皇君衡雅逸甫一入宫就得到了皇帝的独宠,不到半年时间龙宵月便诞下了两人的长女,之后她们感情愈发浓厚,两年过去皇帝都没有碰过其他人,甚至还动了谴散后宫的心思。   这可急坏了后宫一干郎君,使尽手段在帝君之间制造种种矛盾意图分化她们,次数多了竟然叫他们谋算成功,两人吵了一架,皇帝还独自一人喝闷酒醉了过去。   四皇女的父郎当时在皇帝身边侍候,趁机爬上了龙床,一夜过后,竟运气极好地令皇帝有了身孕。   龙凤国不需要怀胎十月,只用十日孩子便可以瓜熟蒂落,因此只一晚时间便能查得出来,原本怒极要将之赐死的皇帝只能留了他一条性命。   但荣华富贵是没有的,皇帝只给他封了一个低微的侍郎位份,便将他打发到后宫最偏远的宫殿去居住,并且不许他出门,跟打进冷宫也没什么分别了。   虽然厌恶这个孩子的由来,但龙国不兴打胎,皇帝只能将之生下,可是自龙千凝出生之后,看也没看她一眼,便交给宫里人带到另一所宫殿去养着。   发生这么大的事,皇君衡雅逸不可能不知道,本就余怒未消的他彻底恼了她,龙宵月想尽办法也没能把他哄好,就算当真把后宫散了,除了有子女的郎君全送了出去,也没能令他展颜。   这下皇帝也恼了,两人开始了冷战,并且一冷战就是三年,最后还是在女儿龙迎岚的神助攻之下,他们才重归于好,又过几年生下了皇弟龙安和。   那时候龙迎岚十岁,对于有了弟弟这件事情十分稀奇,后来无意间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便动了心思跑去看她。   龙千凝因为不得母皇的喜爱,宫里侍候的人对她也不上心,八岁了却像五六岁一样瘦瘦小小的,而且还没有启萌,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   龙迎岚被教养得很好,心地仁善便是看到普通宫人受欺负也会出手相助,何况这个人是她同母的妹妹?狠狠发作了那些侍候的宫人之后,她便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太女宫。   皇帝知道此事之后也没有管,一个不痛不痒的女儿,爱女想护就护着吧,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皇君虽然膈应她四皇女的来历,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犯错的生父早就郁郁而终了,他也不好再去跟一个小女孩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龙千凝自此便被护在了皇太女的羽翼之下,她很聪明,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从小就很听龙迎岚的话,事事以她为先,万事都为她考虑周全,两人的感情愈发的好,就跟同母同父的亲姐妹一样。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好妹妹,竟然是藏着狼子野心的?   龙千凝乍然带着礼物上门,元子卓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见到她便面红耳赤,眼神闪闪躲躲地被龙千凝发现了端倪。   她故作不知,几番试探过后确定他竟当真喜欢自己!   龙千凝并没有将事情告诉姐姐,反而若有若无地勾引起元子卓,叫他越陷越深,彻底地将一颗心放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等到时机成熟,她主动对他坦露了爱意,但随即又表明自己不会阻碍他的幸福,等他成婚之后便会上请偏远的封地,远远地离开。   元子卓已经对她爱得无法自拔,本来以为自己是单相思,独自痛苦纠结,骤然听到心上人的表白顿时欣喜万分,但紧接着又听说她为了自己竟然要自我放逐。   如此深沉而卑微的爱意,元子卓哪里还忍得住?他大胆地回应了她的爱意,表示当初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龙千凝听到之后大喜若狂,不管不顾地与他拥吻到一起,并且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但一夕缠绵之后,两人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如果她们只是在普通人家,大不了拼了名声不要,跟双方母父表明心意,说不定还能在一起。   可是他们面对的是皇家,若是惹怒了皇太女,惹怒了陛下,一个不好,元家人可是通通要掉脑袋的!   就连龙千凝身为皇女,看似风光无限,但她全靠着皇太女才有这样的好日子,如果被她厌弃了,就算能保住一条命,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怪我,要是我能忍住一颗心就好了。”龙千凝痛苦地拉扯自己的头发。   元子卓赶紧抱住她,阻止她自残,流着泪说道:“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如果不是我被皇太女瞧见了,她也不会不顾我意愿地想强娶我。”   两人抱头痛哭,最后决定就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可是爱情这东西越是压抑,反倒陷得越深,又有龙千凝看似要断绝关系,实际上有意撩拨,很快元子卓便忍不住,两人又搅和到一起去。   期间龙迎岚也曾趁着宴会时去与未婚夫见过面,发现他对自己颇为冷淡,却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害羞,疏不知自己的脑袋上已经长了一片青青草原。 第142章 女尊皇太女2   龙迎岚对于自小一起长大的四皇妹颇为信任, 也不曾想过她的未婚夫会不乐意于嫁给她,从来没想过调查她们,之所以会知道这些细节, 还是她们亲口说出来的。   当然,她们在说的过程中并不会承认是自己卑劣, 而是把责任全都推到了龙迎岚身上。   这一日元子卓主动约她进山打猎, 因为之前约过他几次,都被他找各种借口拒绝了, 龙迎岚收到他的邀约时颇有些受宠若惊,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却不知道,这竟然是一场专门针对她设下的陷阱。   皇太女出行不是小事, 随行的至少也有百人, 这一次也不例外, 护卫队将她团团围在中央,以防遭遇不测。   龙迎岚习惯了这种阵势倒没觉得有什么, 元子卓却不满极了,他小声地同她抱怨着护卫队把猎物都吓跑了,而且打猎本来就要策马飞腾才有意思, 这么大队人马慢吞吞地移动, 简直无趣到了极点。   其实龙迎岚向来喜文不喜武, 对打猎这种杀戮之事根本就没有兴趣,会应邀而来不过是为了哄未婚夫高兴而已。   如今见他不喜欢,自然是依着他令护卫队分散开去探路, 身边只留了几个人保护。   这也是因为她们打猎的地方是皇家猎场, 里面并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山下还有重兵把守,安全度还是很高的, 护卫队才敢放心离开,但也有大批人马在她们身后辍着。   不过龙千凝却早有安排,一行人进入山林约摸过了两个时辰,一直都是顺顺利利的,免不了就放松了警惕,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群恶狼,瞬间就将整支队伍冲散开来。   龙迎岚不擅骑射、不通武艺,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惊慌,龙千凝拼死护着她逃走,她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了,结果两人就跟大队人马走散,跑到了悬崖边。   见摆脱了恶狼,她正要感谢一路护着她的妹妹,不料龙千凝却在这时候露出了真面目。   她早就安排了人手引开护卫队的人,觉得龙迎岚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便不顾忌地说起这些年对她的忌妒和怨恨。   都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凭什么她就是风风光光的皇太女,自己却是只能捧着她才能苟活下来的小可怜?   龙千凝从来就没有感激过这个姐姐将她拉出沼泽,反而在有了对比之后极为不平衡,整个人心态都扭曲了。   她恨母皇对她没有一丝母女之情,恨皇君得到了皇帝的独宠害她自出生就不被重视,最恨的却是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的龙迎岚。   所以即便是准备弄死她了,龙千凝也不想让她好过,她详细地描述了她和元子卓之间的感情,甚至是她们发生关系时元子卓的反应,以此来打击和嘲笑她。   龙迎岚确实被打击到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妹妹竟然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喜欢的人也对她毫无感情,还联合奸妻一起取她性命。   而龙千凝的目的并不只是杀了她,当今只有三女两子,大皇女体弱不可能继承皇位,皇太女一死,未来这皇位岂不就落到她身上了?   皇君被母皇护得密不透风,她现在动不了他,可是母皇总有一天会老、会死,等到将来她继承了皇位,衡雅逸那个剑人和他的小仔子落到她手里,还不是任她宰割?   而且最看重的皇女突然离世,她那个好母皇说不定会被打击得病倒,她再趁机操作一番,送她提前去见先帝,还可以提前登上皇位。   龙千凝越说越兴奋,龙迎岚却越听越心惊,她这个妹妹竟然不只是要对付她,还大逆不道地意图弑君!   就在此时龙迎岚收到了来自虚空的召唤,但一心担忧母皇、父君和弟弟的她强烈地挣脱了那股牵引之力,可惜很快她就被显摆完的龙千凝推下了山崖。   融合完记忆的迎岚有些无语,这就是典型的东郭先生和狼、农夫与蛇,而且龙迎岚也太傻白甜了点吧?   元子卓对她不假辞色,她全当成别人是在害羞,竟然也没有留意过他看向龙千凝那情意绵绵的眼神。   对于唯一有竞争能力的四皇妹也极为信任,处理事务从来不避讳着,等于说龙千凝只需要弄死她,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接过她的人手顶替她上位。   这换了任何有野心的处在龙千凝的位置上,恐怕都会忍不住想搞死她吧?仇恨嫉妒什么的是有,最关键的还是受不了几乎触手可及的权利诱惑。   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迎岚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就拄着根树枝做成的拐杖准备自救了。   原地等待绝对不是一个好方案,龙千凝为了造成她意外死亡的假象没有给她致命一击,肯定会派人或亲自下来确认她的生死,谁知道她先等来的到底是救她的人还是杀她的人呢?   所以她不但不能等救援,还得掩藏踪迹不让人找到,活着走出这座山林,她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如果是龙迎岚在这里恐怕只有凉凉了,好在现在换了是她,做女侠那一世她可没少往各种深山老林里钻,野外生存常识知道不少,唯一就是她现在的身体太过柔弱,还得尽快练起来。   但是她才站起身,便听到了身后传来极为细微的动静,她几乎瞬间便判断出来,那是猛兽踩在树叶上的声音,而且不是一头,是一群!   皇家猎场居然出现这么多猛兽,她这好皇妹还真是一心要置她于死地呢!   迎岚勾了勾唇角,在身后的猛兽扑过来时轻轻一转身,手中充作拐杖的树枝顺势往它身上敲去,因为这具身体太弱,她使的是巧劲,正好敲在它腿部的关节处。   猛兽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在地上滚动一圈爬起来,只能三只腿着地,剩下那只已经废了。   约有十头猛兽从林中钻出来,因为方才的教训暂时不敢上前,只将她围在中间,眼中冒着绿油油的凶光,原来是一群狼。   迎岚现在的身体不足以与它们硬拼,于是放出了些许神魂之力,身上的气势顿时如高山一样沉沉地向它们压去。   这一招对野兽具有极大的震慑,群狼们吓得齐齐呜咽一声,浑身的毛发炸开,尾巴紧紧地夹在腿下,匍匐着慢慢向后退却了。   迎岚没有收回身上的气势,驻着拐杖若闲亭漫步一般看准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动物纷纷回避,她走得很顺利,还顺手收集了一些可以使用的物资。   因为还得遮掩自己的痕迹,迎岚看似轻松,实际上这一路可累得够怆,不过总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山洞。   山洞外面布满了茂密的腾蔓,入口处只有一条侧着身才能挤进来的缝隙,如果不是她五感敏锐根本发现不了里面还有这么大的空间,所以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小心地将踩过的地面和碰到的滕蔓恢复成原样,迎岚紧绷的心神一松,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这个山洞安全是安全,但是阳光却很难照射进来,里面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是迎岚如今的眼力不比常人的话,在这里估计只能做个睁眼瞎。   取了几个之前摘的果子勉强裹腹之后,她便闭上眼睛开始吐纳修练,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但好在是能练武的,这具身体的资质普通,经脉纤细、筋骨寻常,不过有她脑中的东西在,成为武功高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入定就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等到被外面的争吵声惊醒时,迎岚体内已经聚下了常人一年时间才能修练出来的内力,而且骨折的右腿被她特意用真气滋润过,已经开始有愈合的痕迹。   身上疲惫全消,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迎岚顺手拿了一个有点失了水份的果子啃着,饶有兴致地听外面两个奸妻淫夫吵架。   没错,那么巧的,与她一墙之隔的下是龙千凝和元子卓两人。   之前把皇姐推下山崖,龙千凝快速地打扫了现场的痕迹,做出只有龙迎岚一个人跑向这边,结果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假象,然后自己去到另一个方向,找到了护卫队的人。   双方见面第一时间都是询问对方有没有见到皇太女,这时候那两个护卫队的人还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被狼群冲散后所有人都聚焦到一起,包括最为柔弱的未来皇太卿都平安无事,却谁都没有见到最重要的那个人,她们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护卫队长立即发出信号将所有人召唤过来,然后沿着各个方向寻找,不多时便找到了龙迎岚坠落的山崖处,发现了龙千凝伪造的那些痕迹。   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护卫队长当时就眼前一黑,若是皇太女当真就这么去了,那她们这些保护不力的人全都别想留下性命,甚至还有可能祸及家人!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立即派人回宫报信,还是先瞒着下去寻人,万一皇太女平安无事,她们将功补过,至少不至于掉脑袋。 第143章 女尊皇太女3   护卫队长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不过她不敢擅专,先请示在场地位最高的四皇女。   她却不知道龙千凝早就勘察过地形,特意选了这处崖上没有大型树木生长、中间也没有奇石探出的地方送皇太女上路, 崖下还安排了野兽以保证即使她侥幸未死,也会丧生于野兽之口。   心里认定龙迎岚肯定不可能还活着, 龙千凝为了事后不会因为隐瞒不报而被母皇怪罪, 当即命令派出一人回宫报信,其他人则想办法随她一起下崖寻找皇太女。   四皇女都发话了, 护卫队长不敢有异议,一行人分开行动,很快找到了一处相对来说不那么陡峭的山路, 往底下探去。   众人原本是让元子卓在崖上等, 但他心里有鬼, 不确认皇太女的死亡没办法安下心来,坚决要一同下山, 不明所以的护卫队成员还以为他是担心太女的安危,心里感动得不轻。   但很快就这感动的情绪就没有了,变成了无声的怨言, 实在是这位未来的太子卿太拖后腿了, 走得慢不说, 还一惊一乍的,草里跳出一只癞蛤蟆都能吓得他大呼小叫。   护卫队的人既要冒着危险探路,还要保护他的安危, 一时苦不堪言。   元子卓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贵为丞相府公子,自小便养尊处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被接二连三的动静吓得眼眶发红。   他心里委屈狠了,若不是皇太女贪图美色,只见他一眼便非要强娶他,怎么会害得他到这荒郊野外受苦?   护卫队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如此凉薄,见他怕成这样还坚持要下去寻找,还以为他是担忧皇太女,虽然被拖慢了行程,对他却没有生怨气,反而在心中赞他有情有义。   拖拖沓沓的一行人入夜了才下到崖下,护卫队一路都在留意看崖上有没有什么大树将人挂住了,可惜一无所获,再看崖下的情况心更是凉了半截。   这处竟然那么巧的只有山石和平地,最近的树都在十丈开外,若是人掉下来哪里还有命在?   众人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沉默地分散开来寻找皇太女的踪迹,很快便有人找到迎岚摔断腿时留下的血迹,还有她折断树枝的那棵树。   “皇太女肯定还活着!”护卫队长大喜过望,摸着树上的断口大声下令,“给我仔细搜索,不要露了任何一点痕迹!”   龙千凝心中却是一沉,没有到这么高摔下来都摔不死,她这个皇姐命还真大,不过可惜她就算侥幸没摔死,接下来也逃不出狼口,反而要多受些罪。   虽然在心里已经给人定了生死,但她面上却做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大声呼喊起来:“太女姐姐,你在哪里?我们来救你了!”   云子卓的心态没有她那么好,听说皇太女可能未死的时候脸色刹时血色尽失,若非夜色下火把的光亮不足,众人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在找人之上,惹怕一眼便能叫人看出不对。   “你做出这副模样作甚?”龙千凝时不时地关注他,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低声喝斥道,“生怕别人看不出你跟皇太女出事有关?”   “我……”云子卓本来心里就害怕,又被心上人喝斥,鼻子一酸眼泪汹涌而出,“万一她真的没死怎么办?我们全都完了……”   “她活不了,就算没摔死也逃不出狼口!”龙千凝又急又气,心里恨他上不得台面,经不起事,冷声道,“快收一收泪水,若是被人看出不妥,我们才真的完了!”   “四皇女!”这时护卫队长突然走了过来,一看她们这副模样果然露出迟疑的神色,“云公子这是……”   云子卓吓了一跳,飞快地抹着眼泪侧过身去。   龙千凝倒是神色淡定,立即便想好托辞:“姐夫听说皇姐可能平安无事,一时忍不住喜极而泣,本皇女正劝他宽心。”   这理由也说得过去,护卫队长果然没有怀疑,而是向她汇报起自己等人的发现。   “什么?有狼!”龙千凝惊道,“这可如何是好?皇姐肯定是受了伤的,若是遇到狼群,她又不通武艺,这……”   “好在只是发现了狼群的痕迹,并未见到其他血迹,皇太女应该还是平安的。”   龙千凝这才真的惊了,她特意安排了人将狼群赶到这边,居然仍旧叫她逃了过去,难道她的运气当真这么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顾不得制造意外的假像了,自己已经在她面前暴露,无论如何,皇太女必须死!   她心中发狠,面上却急切道:“必须要尽快找到皇姐,否则若是叫她遇上狼群那后果不堪设想,本皇女和你们一起去!”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很高,护卫队长竟一点也没看出她包藏祸心,反而在心里暗赞果然是姐妹情深,不像未来的皇太卿,一听说发现了狼就吓得面色苍惶。   不过男人嘛,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胆子小点也正常。   可是作为未来的太子卿,以及再以后的帝君,这么容易惊慌失措,似乎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着实有些配不上皇太女那般枝兰玉树的一个人。   护卫队长是个粗犷的武人,不擅掩藏心思,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再看元子卓时便不免带了些鄙视的情绪出来,被他察觉了,却不好为自己辩驳,只能咬着嘴唇暗自生闷气。   他盼着心上人能像以前一样,细心地发现自己的情绪来哄他,可是龙千凝如今的一颗心全在生死不明的皇姐身上,根本就没有功夫关注他。   她亲自带人四处搜寻,同时暗地传了信出去,命事先安排在附近以防万一的人一起搜寻,可是一夜过去,天色将明,无论哪一边都没有结果。   皇太女就像掉下来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一丝踪迹也没有被她们寻到。   护卫队长着急,龙千凝只有更急,算算时辰宫里收到信息再派人过来差不多也快到了,她只好命自己的人手先行离去,以防被堵个正着。   果然她的手下才退去不久,大批人马便赶了过来,而且还是皇帝亲自带队!   “你是怎么保护你皇姐的?”皇帝一见到她,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下手极重,龙千凝被这一巴掌甩得嘴角瞬间便流出了一缕血迹,面颊高高肿起,五根指印清晰可见。   “女臣有罪。”她一句也不敢为自己辩白,硬生生地跪下,伏地请罪。   谁也没有看到,她低垂的眸子中满是疯狂的恨意,藏在袖中的双手也紧紧地握成拳头。   “你罪该万死!”皇帝却没有因为她主动请罪而消下怒气,反而怒道,“若是太女有什么闪失,朕饶不了你!”   又是这样!   龙千凝心中的恨意更深,都是母皇的女儿,可是她的眼里永远都只看得见龙迎岚一人!   明明是龙迎岚要出来打猎,她只是被拉来做陪而已,可母皇却不管是非对错,出事了便向她问罪!   如此不公,叫她如何意平?   龙迎岚,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得到的太多,叫我忍不住想抢过来,你,必须死!   至于母皇说的要问她的罪,龙千凝倒是不怎么担心,没有了龙迎岚,她就是母皇唯一健康的女儿,难道她还能舍弃自己的血脉传位给其他人?   云子卓却不知道她的这些盘算,见心上人挨了打,萎靡地跪在地上,他心痛极了,慌忙跪下祈求:“皇上,求您不要怪罪四皇女,这一切都是臣子的错,是臣子约皇太女上山打猎,才会害得她坠崖失踪。”   这事皇帝早就知道,虽然心里有些迁怒他,但她身为一国之君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小男子,只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朕知道了,起来吧。”   “可是四皇女她——”云子卓想要求情,却被皇帝冷声打断道,“朕管教自己的女儿,不需要云公子操心。”   云子卓面上一怔,自从与皇太女订下婚事之后,少有的几次面见皇上,她都是温和地唤自己一声“子卓”,何时这样不冷不热地叫过他“云公子”?   他心中惶惶,皇上这是恼了他?   可是千凝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他只是约皇太女出门而已,发生意外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可万一皇上就是要怪罪于他呢?   云子卓这才知道怕了。   皇帝没有功夫去关注他的小男儿心思,她一颗心全放在生死未卜的爱女身上,听护卫队长汇报了事情经过以及搜索情况之后,冷声道:“朕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若是能寻到太女,且太女平安无事的话,革职以小惩大戒。”   至于皇太女若是遭遇不幸会如何处置她没有说,但护卫队的人都明白,真是那样的话,她们这些人肯定无法幸免的。   众人不敢怨恨,毕竟此次确实是她们失职了,皇上能给她们将功补过的机会,而不是直接向她们问罪已经是仁慈了。 第144章 女尊的皇太女4   有了皇帝带来的人加入, 加上是大白天,搜寻效率提高了不少,崖下的树林很快被逐寸逐寸地搜了个遍。   可是哪怕是掘地三尺, 她们始终没有找到皇太女的踪迹,倒是清理了迎岚之前遇到的那支儿狼群。   “皇家猎场怎么会有狼群出没?”找不到爱女, 皇帝十分焦躁, “看守的人呢?是怎么办事的?”   负责守卫猎场的官员被押解上来,一个个冷汗长流, 痛哭着求饶:“臣等每隔十日便会依规矩到山间驱赶野兽,从来不敢怠慢,许是近日天气逐渐寒冷, 那狼群找不到足够的食物, 在臣等巡察之后溜进来捕捉肥此处的肥美猎物。”   “数十头恶狼跑进你们看守的地盘还毫不察觉, 朕要你等何用?”皇帝懒得听她们辩白,直接命人将她们革职押解回京候审。   一群人立即被剥除华服、夺去顶戴押下去, 期间不少人哀嚎求饶,直到被堵了嘴才清静些。   皇帝本就又急又气,被她们一吵更觉得头痛欲裂, 待人押走后忍不住脸色发白, 身形一晃。   “皇上, 保重龙体啊!”   皇太女失踪,众臣与皇帝一样焦急,但她们最担心的却是江山的稳固。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皇太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朝中还有其他皇女可继承皇位,但皇上若是出事,那可是会动摇国本的。   “母皇!”龙千凝也跪下祈求皇帝回宫, “女臣知道您担忧皇姐的安危,可是您的身体万乎着天下百姓,多少朝中大事还等着您处理啊!”   “况且皇姐最是敬重您,最为仁慈爱民,她若是知道您为了她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百姓,肯定也会自责的。”   “女臣是皇姐自小护着长大的,女臣与您一样担心太女姐姐,女臣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找到太女姐姐为止,母皇就放心回宫吧!”   她这一番话可谓是顾全大局,又至情至性,再体贴不过。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太女骤然遇难,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随行的四女儿。   不过太女会进山,是因为云子卓前一日的邀约,狼群的痕迹却是早几天就有了,这事看上去的确是太女时运不济。   皇帝倒没往云子卓和她联合起来那方面想,毕竟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女卿,三人之下,万人之上,做出这种事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皇太女若是身故,云子卓作为未过门的太女卿,要么青灯古佛这一生就去了,要么进门守寡一世清苦,总之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龙宵月推己及人,却不知道男子一旦陷入情爱当中,任何被世人认为荒谬的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下意识地就忽略了最大嫌疑人,反如了她们的意。   命皇四女龙千凝继续搜寻皇太女的下落,皇帝留下大部分人协助她,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病恹恹地回了皇宫。   这时候瞒是瞒不住了,皇君得知了长女遇难失踪一事,当即受到刺激晕了过去,年幼的小皇子吓得守在他病床前,只知道哭泣。   皇帝本就身体不适,既要处理国事,又要照顾病中的夫人,还要安慰年幼的皇子,几番操劳之下,小病竟然熬成了大病,几日过后竟是一病不起。   朝中一时人心惶惶,群臣像失了头的苍蝇一样,竟不知道该如何理事。   龙千凝早在朝里安插了眼线,得知此事之后顿时大喜过望,吩咐她们次日早朝上提出迎自己回宫主持大局。   她准备得很充分,为了万无一失还收买了几个有份量的臣女,不想到了第二天却被人截了胡。   大皇女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一改病歪歪的样子,言辞犀利、手段利落,三两下就压下众朝臣,被推举着代理国事!   “龙明辉!”龙千凝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恨不得将名字的主人生吞活剥。   她好不容易设计了太女,才弄出这般大好的局面,想不到一着不慎竟被人摘了桃子。   龙明辉这些年藏得可真够深的,朝里众臣竟有差不多五分之一都被她收买了,若非此次出事将她炸了出来,由她这样偷偷经营下去,怕是将来皇太女想顺利继位也不容易。   如果是龙迎岚遇到那般局面,她肯定要在心里嘲笑个够,可是遇到的是她自己,她可真笑不出来。   “子卓,你这次一定要帮我!”龙千凝将人拉到角落里小声说话,好巧不巧的正是迎岚的藏身之地。   这地方实在太隐秘了,几天里怕是有七八波人搜寻过,甚至有人挑开滕蔓看到了后面的洞隙。   可里面太狭窄又没什么动静,就被人当成一道裂缝给忽略过去了,谁也想不到两丈远的缝隙过后还有那么大的空间。   情不自禁扑向心上人怀里的云子卓当然也不知道,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必须表现出对皇太女的重视,所以请旨也留了下来。   可是他只是个自小养在深院中的男子,虽然有几分才情但也只是些风花雪月,心性并不如何坚韧。   暗害皇太女之事给了他巨大的精神压力,又须得与心上人假装不相熟,不能与之倾诉,每日吃不好、睡不好,眼看着一日憔悴过一日。   不过都以为他是关心太女,反倒没有怀疑,还对他很是同情。   元子卓有苦难言,时时想找机会与心上人独处,如今好不容易如愿,哪里还能忍耐?   “不可!”龙千凝却不知道他的这些小男儿心思,见他想搂抱自己吓得大惊失色,快速推开他,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若是被人看到我们抱在一起,你还想不想有命在?”   元子卓被她推了个趔趄,顿时泫然欲泣:“千凝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龙千凝压低声音道,“龙迎岚这么多日没露面,八成是死在哪里了,如若不然,母皇亲自来迎,她怎么会还躲着不露面?”   元子卓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心里的惊惧消失了,但又不满地嘟嘴委屈地抱怨:“那我们为何还不回京?这里荒郊野外的,蛇虫鼠蚁又多,我整天吃不好,睡不好,难受死了。”   “做戏做全套你不知道?”龙千凝要被他的无知气笑了,“若是不装得像些,被人知道了皇太女是被你我所害,不只是我完蛋,你们云府上下,加九族所有人,一个都别想跑。”   今日之前她还没这么害怕暴露,因为太女一死,她就是母皇唯一得用的女儿,即便当真被她发现是自己做的,也不得不在百年之后将大位传给她,因为她别无选择。   可如今大皇女横空出世,不但身体无恙,还展现出不一般的才能,只要她有一点惹起母皇的怀疑,都不可能再得到重用。   况且她手下的人太少,真正得用的反倒是皇太女的班底,若是她们也起了疑心,肯定会倒向龙明辉那边,就算母皇这次挺不过去,没机会来问罪她,她也完了。   想想她说的后果,云子卓也不敢再矫情,害怕地说道:“我知道了千凝姐姐,我会装作与你不相熟,也会乖乖地找皇太女,你别生我的气。”   见他吓得小脸发白,龙千凝心中也起了些怜意,手指轻拂他的发丝,但怕被人看见,一触即收,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忧,只要我登上帝位,这一切便无人敢再提起,等到风声过去了,我就立你为君,你们云家也跟着永享荣华富贵。”   云子卓眼中满是爱意,摇头说道:“能不能做皇君我不在乎,只要能与千凝姐姐长相厮守,便是叫我做一农夫,我也心甘情愿。”   他说的全是真心话,如果是奔着荣华富贵去的,他什么都不需要做,老老实实地等着做皇太卿,皇君还不是迟早的事?   只因为他爱惨了这个女人,才会甘心成为帮凶,做下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龙千凝自然也是知道他的一颗心全系在自己身上,不过她做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和他成为一对农妇农夫,大女人当心怀天下,女儿情长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罢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爱重你,就想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你面前,怎么能叫你跟着我吃苦呢?”龙千凝的甜言蜜语那是信手拈来。   云子卓还以为她是真心表白,感动得眼泪花花的。   远处有人经过,听不到两人的对话,见他神色还以为他是在担忧太女的安危,反而感慨他情深意重。   龙千凝待人走开之后才说出找他来的重点:“如今母皇重病在床,大皇姐突然出面操纵朝堂,我需得回宫一趟,但是这里我也放心不下,需得你帮我看着。”   云子卓明白了她的意思,慌张地说道:“千凝姐姐,你不是说她多半已经……”   “万事无绝对,”龙千凝簇起眉头,“虽然我九层九确定,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得准备后招,这里的人我只有相信你一个。”   “那我需要怎么做?”云子卓只是一个男人而已,虽然得心上人看重很是甜蜜,但害怕的本能却控制不住,“若是皇太女出现,肯定第一时间指证我,那……”   “所以你绝不能给她开口的机会!”龙千凝狠厉地说道。 第145章 女尊皇太女5   龙千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扳指, 给他戴在拇指上,叮嘱道:“若真有万一也不要怕,她从崖上掉下来肯定受了重伤, 这些日子不吃不喝身体多半虚弱不堪。”   “你只要第一时间到她身边,再按一下这处宝石, 将弹出来的尖刺刺破她的皮肤, 她便会立刻呼吸紧促,一时三刻便会毙命。”   “那我岂不是成了谋害太女的凶手, 马上就被人抓住了?”云子卓吓了一跳,慌乱地摇头,看那扳指就像看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一样, 恨不得马上摘下来扔掉。   “你身为未来的皇太卿靠近她理所当然, 至于皇太女会死, 不过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了而已,没有人会怀疑的。”龙千凝最看不得他怯懦的样子, 沉声道,“这般胆小怕事,如何能跟我匹配, 厮守一生?”   云子卓害怕亲自动手sha人, 但更害怕她看轻自己, 只能委委屈屈地应了。   龙千凝这才展颜,好生安抚了他一通,说了无数甜言蜜语, 许下很多她自己都记不清的承诺, 等他镇定下来,这才安心地秘密回宫去了。   她的这一招可谓是歹毒至极,若是依照龙迎岚原先的情况, 哪怕心里已经清楚了这位未婚夫的真面目,反应不及的情况下也会着了她们的道。   可惜现在换了是迎岚,而且两人的一番算计全被听了个正着,这样还会中招的话,那她不如自挂东南枝好了。   听了她们的对话之后,迎岚才知道自己太过高估这位四皇妹了,打着弑姐上位的主意,竟然没能在她的护卫队安插进人手,清理扫尾只能靠一个畏首畏尾的云子卓。   这点手段能害了龙迎岚,仗的不过是她的绝对信任而已,令她不免感叹,这个世界的分魂还真是个傻白甜啊!   原本打算等武功小成之后再寻机会回宫的,现在看来也不必要了,既然留在这里找她的人里没有对方的人手,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子卓一个弱男子而已,还真伤不得她。   况且据龙千凝所说,母皇如今病重在床,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她引蛇出洞的计谋,不管如何,她还是早点回宫才好。   等两人离开过后约一个时辰,迎岚便在听到有人经过时从山洞里钻了出去,立刻引来了她们的惊呼。   “是皇太女!”   “找到了!皇太女在这里!”   “太女殿下你怎么样?太医,快传太医!”   日夜寻找了差不多有六天的人突然出现,众人一时兴奋不已,特别是太女护卫队的,皇太女平安代表她们的小命也就有了保障,所有人当中最高兴的就属她们。   迎岚没有出声,半闭着眼睛装虚弱,等着鱼儿上钩。   云子卓不负她的期望,很快便闻讯赶来,等见到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皇太女之后,他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生怕她已经跟人说了什么。   好在很快他就发现,女人的眼睛似闭非闭,脸色一片惨白,果然如千凝姐姐说的一样十分虚弱。   他定了定心,不敢大声呼叫引起她的警觉,小声地唤了:“太女殿下!”   然后就装作情不自禁一样扑到她身边,借着宽大广袖的遮掩,迫不及待地按下扳指的开关,心一横就往她臂上扎去。   不是我狠心不肯放过你,是因为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和长凝姐姐就一天不能在一起,你这么喜欢我,一定不会怪我的。   云子卓在心里这样说服着自己,下手没有一丝犹豫,不断就在他以为得手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动手的当然是迎岚,众人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上云子卓既惊诧又恐惧的目光,迎岚淡淡一笑,然后手上微一用力,随着他的一声惨叫,手上的扳指和上面探出的寸许长的尖刺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云子卓脑中“嗡——”地一声响,知道自己完了。   “这是……”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叫,“有刺客!”   立即有人上前接过太女擒住云子卓的手,然后避开尖刺小心翼翼地把扳指从他拇指上摘下,这玩意上面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涂了毒。   随后没有人再顾忌他的身份或者怜香惜玉,粗暴地抓住他的两只手臂用力往后一扭,在他的惨叫声中将他拖开到五步开外,用力一脚踹在他后腿弯处,迫使他跪下来。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知道得明明白白,迎岚没兴趣和他废话,示意护卫队长过去审问之后,便裹着手下供上的披风,坐在擦拭干净的石头上闭目养神。   此事除了直接受害人皇太女之外,受到拖累最深的就是护卫队成员了,虽然皇太女平安她们能保住身家性命,但现在的官位是不要想了,以后很可能再无前途可言。   所以对元子卓最痛恨的绝对就是她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审讯手段十分粗暴,不时就能听到他的痛叫声。   不过他恐怕是被吓傻了,或者是没有脸面将与龙千凝的私情当众说出来,除了叫就是哭,眼泪鼻涕一大把,哪里还有京城第一美人的风范?   迎岚也没有兴趣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戴了绿帽子,见人教训得差不多了,挥手叫人把他的嘴堵住,绑起来押回京再行发落。   这时候两个士兵刚好架着太医抬过来,她示意自己其他都无事,伸出断腿让她给重新包裹一下。   老太医快六十岁了,被架过来时颠得不轻,然而气都来不及喘一下,就上前为她诊治,待拆开她临时用来裹伤的腰带一看,忍不住先赞了一句:“太女果然聪慧,这处理方法十分妥当。”   随后托起她的腿端详了一下,道:“臣要摸一下骨得正不正,中间可能会有些疼痛,太女还请忍耐忍耐。”   “无妨,你尽管放手施为。”迎岚挑了挑眉道。   太医有些惊讶,皇太女打小就有些娇气,怕苦怕痛,以前为她治病可不是一个好差事,经常要闹得人仰马翻,想不到这一次这么配合。   再看她受了如此重的伤,却能自己处理好,想来是吃足了苦头,反倒变得坚韧了,这也算是好事。   老太医这般想着,便蹲下身子准备为她查看。   却在这时变故突起,之前架着她过来的其中一个士兵,猛地抽出腰间的剑往皇太女脖子抹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离她最近的老太医根本反应不及,其他的护卫人员虽然想上前拦截却已经晚了一步。   眼看皇太女就要身首异处,众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太女——”   迎岚却猛地一个下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随后一个甩袖将再度划来的剑刃缠住,连人带剑甩向一边。   这时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护在她身前,将紧随士兵之后的其他几个刺客的攻势挡住。   迎岚理了理衣冠,示意老太医继续医治,然后冷声下令道:“留活口。”   刺客只有十几人,面对近千人的士兵绝无胜算,碍于皇太女的命令虽一时没有将她们拿下,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眼见事情不成,她们也被团团围住逃脱不了,竟互视一眼,齐齐举剑抹了脖子。   有两个自尽慢了一步被打落武器抓起来,还不等押到太女面前,就见她们双眼一闭、嘴角流下黑血,再一查看竟然已经断了气。   “牙间藏了毒药,是死士。”护卫队长检查之后过来禀报。   “把尸体带回去,看看能不能从容貌、衣服和武器上查出线索。”迎岚闻言下令道。   随后想了想说:“此次之事孤也有责任,回去之后孤会向母皇为你们求情。”   护卫队长本以为仕途至此就断了,闻言大喜,跪下道:“臣谢过殿下。”   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护卫殿下周全。   迎岚成功赢得属下人的忠心,挥手将人叫起,心里开始思索这些刺客是谁派来杀她的。   按理说龙千凝嫌疑最大,但之前听到了她与云子卓两人的对话,反倒相信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否则她肯定不会只派云子卓一人动手。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上身为男子,与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古代的千金小姐无异,胆小且手无缚鸡之力,龙千凝便是托付重任,也会派人协助。   而另外的不想让她活着回宫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她那位突然冒头的大皇姐了。   据她所知大皇女龙明辉,是如今后宫当中仅剩的二卿之一的容卿所出,她并不是生下来就病怏怏的,而是在八岁那年大病一场,之后听说坏了身子骨,过了十七年都没有养好。   现在看来这么多年她要么一直在伪装,要么是中途医好了,却一直瞒着,总之几乎骗了所有人。   可笑龙千凝没有看破,以为皇太女死了,她就是唯一健康的皇女,皇帝之位唾手可得。   看今天这架式,如果当真被她做成了,恐怕到头来也是蚌鹤相争、渔翁得利,皇位最终怕是会落进这位大皇女手里。 第146章 女尊皇太女6   却说龙千凝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自己的府邸, 稍作休整之后便进宫求见母皇,结果却被告知皇帝正在休息,谁也不见。   她虽然敢私底下做手脚谋害皇太女, 却没有胆子光明正大地闯皇帝的寝宫,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焦躁, 在殿外耐着性子等待。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初冬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今天又阴云密布, 虽然已是正午,龙千凝依旧冷得够呛,只能来回走动给自己增加点暖意。   龙明辉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她披着一件藏青色斗篷, 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只露出巴长大一张小脸,仿佛依旧是以前那个病怏怏的大皇女。   但如今宫里已经无人敢再轻视于她, 以前的病弱,也被看作是擅于谋略,高深莫测。   “大皇姐当真是深藏不露。”龙千凝一看见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 突然间出了这么个变数, 叫她如何不怒?   “四皇妹才是手段高明,”龙明辉灿然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皇妹, 若非你将皇太女哄得晕头转向, 以至于生死不知,皇姐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呢?”   她话中有话,龙千凝听了脸色一变, 压着声音质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龙明辉丝却毫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威胁,轻声反问道:“四皇妹又做过什么呢?”   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当真是刺眼极了,龙千凝早在心里将她杀死了千百遍,然而现实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瞪着她,试图以眼sha人。   就在两人剑拨怒张的时候,皇帝的贴身侍从通若云突然走出来道:“大皇女、四皇女,陛下醒了,召你们入内觐见。”   两人对视一眼,四皇女冷哼一声,率先往殿内走去。   皇帝刚用完粥,此时正在用药,见她们一前一后走进来,面色有些不愉:“老四,怎么回来了?找到你太女姐姐了?”   龙千凝早就想好了托词,跪下答道:“回母皇,女臣听说母皇病重,一时心急若焚,生怕因为太过忧虑反倒误了寻找皇姐的大事,只能托付给元家公子,女臣先回来看母皇一眼,方能安心。”   皇帝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元家那小公子倒还算上心,罢了,等太女回来自行决定该如何处置吧!”   既没有因她的关心感动,也没有为她擅自回宫生气,龙千凝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呆呆地站在一旁,听母皇与大皇姐说话。   “听说你今日在早朝上可是大放异彩啊!”皇帝一口饮尽碗里的汤药,侍候的宫郎默默地接过空碗,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龙明辉脸上不悲不喜,恭敬地行礼道:“女臣只是见不得母后只是生了点小病,众大臣就乱成一团,才多嘴说了几句,若行事有不妥帖的地方,还请母皇降罪。”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说道:“母女二十多年,朕倒是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龙明辉装傻,道:“女臣以前是疲懒了些,总觉得有母皇和太女在,万事不需要女臣操心,就整日里窝在府内偷懒,还请母皇不要怪罪。”   “之前朕突然昏倒,朝中众臣一时慌乱无措也正常,稍后朕会召左右丞相入宫交待清楚,你身子骨向来就弱,还是继续回府休养吧!”   想不到母皇到了这地步了仍旧不肯用自己,龙明辉藏在袖中的十指骤然收紧。   龙千凝正用得意的眼神看着吃蹩的大皇姐,不想突然被点到名。   “老四。”   “女臣在。”龙千凝慌忙低下头,掩住眼底的情绪。   皇帝冷声道:“如今皇太女的下落最为重要,你即刻回去,什么时候找到皇太女,什么时候再回来。”   “母皇!”龙千凝急道,“如今你病重在床,女臣如何能安心离开?请母皇允许女臣留在宫中侍疾。”   “宫中多少内侍太医在,用得着你表孝心侍疾?你是比侍从、宫郎更会侍候人,还是会治病?”皇帝越说越怒,操起床边的茶碗便向她掷过去,边咳边骂道,“朕是病了,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上赶着奔丧!”   她病中体弱,茶碗在中途便力竭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龙千凝却像被砸到了一样,感觉身上隐隐作痛,跪下道:“为人女子的,哪有母亲病重时不守在身边的?还请母皇不要撵女臣走,否则即使回去了,女臣也不能安心。”   “安心?如今只有见到皇太女平安,朕方能安心。”皇帝冷笑一声,道,“你若是真的那么有孝心,就马上将皇太女找回来。”   龙千凝:“……”   老家伙真的是从头到尾都不掩饰自己的偏心,难道龙迎岚是她的女儿,她就不是了吗?   既然毫不在意她,为什么要将她生下来?   龙千凝心中充满了怨怼,等到回神时才发现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将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皇帝本就病得很重,在两个女儿面前也是强撑着一口气,听了她的话之后顿时气得连连咳嗽,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一些,再也不复方才的精气神。   侍候的宫郎慌忙上前为她抚着胸口,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她第一时间就指着四皇女的鼻子怒骂:“好啊!朕倒是不知道你心里竟然有这么多怨恨!”   “今天朕就实话告诉你了,当年是你父卿寡廉鲜耻地趁着朕酒醉爬了龙床,若非祖上有遗训不得打胎,朕又要为天下万民为表率,否则还真不想生下你。”   龙千凝的脸色刹时间变得惨白,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被亲生母亲否认出生还要残忍?   以前不是没人在她面前提过她生父做的错事,她全都当是她们嫉妒自己受到皇太女宠爱而故意拿话激她。   可是这次是母皇亲口说出来的,还把她的父狠贬得一文不值,她再也不能自己骗自己,她的出生是真的从来不曾受到母皇的期待。   皇帝骂完那些话之后脸色更加不好,殿中顿时乱将起来,一群人围着她抚胸拍背,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功夫搭理两个不被待见的皇女。   龙明辉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四皇妹,眼中隐隐露出些同情,不过很快她就收起廉价的同情心,围到龙床边表孝心。   众人手忙脚乱一翻也没有缓解,皇帝依旧咳个不停,还是闻讯赶来的太医上前扎了几针,她才惭惭平静下来。   不过她如今精神萎靡,实在没心力和两个皇女周旋了,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朕乏了。”   大皇女老实地听令准备离开,四皇女却犹犹豫豫地不想走,却又怕等下母皇赶人,会说出更多伤人的话。   “四皇女,还请不要惹怒了皇上。”大内总管通若云走过去小声地劝道。   说得好听是劝,说得不好听根本就是威胁。   龙千凝的脸色难看极了,但她确实没有底气跟这位母皇身边的红人发火,况且母皇还在帝边呢!   她只好忍着满肚子的怨气和怒气站起来,赶在大皇姐前面率先往殿外走去。   她步子跨得又大又急,很快就走到了殿门口,不想突然有个侍从自殿外跑进来,两厢躲避不及,直接撞在了她身上。   龙千凝退了两步才稳住,她本就濒临爆发边缘,母皇不能惹,大内总管也不敢发作,还不能骂一个小小的侍从吗?   当即便怒道:“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还懂不懂规矩?”   小侍从也知道闯了大祸,不顾摔得痛苦不已的手臂,慌忙爬过来跪下请罪:“是奴才的过,奴才一时心急,请四皇女恕罪。”   龙千凝不依不饶道:“在母皇身边做事还敢这么毛手毛脚的,本王看你也不必在宫中做事了。”   方才被她后退时不慎撞到的大皇女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她发难,心里却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母皇身边的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按常理来说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能叫她忘了礼节这么冲撞进来的,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下一刻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扶着走进来,她看着消瘦了些,但两眼有神,依旧贵气十足。   “孤倒是不知道,母皇身边的人何时轮到四皇妹决定去留了。”迎岚走到近前,淡淡地道。   龙千凝脸上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似的,数落的声音全都卡在嗓子里,瞪大眼睛,嘴唇张合了几次,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皇、皇太、太女——”   “才几日不见,怎么四皇妹好似不认得孤了?”迎岚奇道。   “没、没有,”龙千凝慌乱地说道,“就是臣妹突然见到太女姐姐,太过惊喜了。”   “惊喜?”迎岚将她脸上的表情来回看了几次,意味深长地道,“四皇妹若是不说,孤还以为你是受到惊吓了呢!”   “哪、哪里,”龙千凝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子姐姐平安归来,真是、真是太好了!”   “孤平安归来当然是好,可惜你就不太好了。”迎岚冷笑一声,突然道,“来人,给孤拿下!” 第147章 女尊皇太女7   殿外的吵闹声早就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 隔着一段距离听得不太真切具体内容,但嗡嗡的吵得皇帝头疼,她顿时怒火中烧。   这些好女儿还真是, 嘴上说得好听来伺疾,实际上巴不得她早点死呢!   “通若云, 你去!”皇帝揉着额头吩咐道, “叫她们给朕闭上嘴,滚出宫出!”   “诺!”   大内总管通若云领命快步走出房门, 步下台阶绕过园子后正准备呵斥,却在见到熟悉的身影之后全吞了回去:“太女殿下!”   她太过惊喜,脱口而出的声音都变了形, 又尖又利, 吓得房檐下笼中的鸟儿翅膀直扑腾。   “通总管, ”迎岚浅笑道,“孤回来了。”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通若云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贴身侍候皇上近三十年,皇太女也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太女自小就聪明善良, 对她们这些奴才很是仁厚, 她对太女的感情自然也很深。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在她眼里太女跟她的亲生女儿也差不多。   皇上忧心太女,她又何尝不是呢?   对喔,皇上!   通若云抹了一把眼泪, 道:“陛下知道太女平安回来肯定会很高兴, 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说罢转身就匆匆地往殿内奔去,中途还不小心踢到了门槛,差点摔了个趔趄。   至于被押着半跪在地上的四皇女, 她一个眼神都没给,无论是没注意到,还是看到了也不在意,都令龙千凝羞愤欲死。   从来都是这样,不管是母皇,还是她身边侍候的人,她们的眼里从来只有皇太女,跟在她身后的自己就像一道影子,只要有皇太女出现的地方,没有人能看到她。   “龙迎岚,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抓本王?”龙千凝大声叫喊道。   之前骤然见到认定九死一生的人完好无缺地归来,她一时乱了方寸,这时候被通若云的无视刺激到,反而恢复了神智不怕了。   虽然在山上时亲口对她说了自己算计她的过程,但是她行事小心,除了亲手推她下山崖外,引狼群进猎场这事根本没有留下证据。   而与云子卓的来往也极为秘密,她向来注意没留下过书信物品之类的把柄,就算被他供出来,自己也可以矢口否认。   无凭无据的,龙迎岚总不能空口白牙地就定了她的罪?   这么一想,龙千凝非但不怕,还叫嚣着要请母皇和大臣们作主,要天下人看看她身为皇太女,是怎么欺压她们这些普通皇女的!   “孤欺压你?”迎岚冷冷看了她一眼,道,“那咱们就到母皇面前分说分说。”   言罢她便由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向大殿,正巧遇上满头大汗又跑出来传她的通若云,被她迎了进去。   皇帝得知爱女平安归来的消息,顿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胳膊腿也有劲了。   片刻之前就连躺着都觉得不得劲的人,现在居然精神万分地坐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女臣不孝,劳母皇忧心了。”迎岚一对上她的双眼,情不自禁地心里就泛酸,这是原先的龙迎岚留在身体里的情绪,她和皇帝的感情向来就好。   在朝臣面前向来冷硬的皇帝,在看到爱女的那一刻,眼中不由泛起泪意,不过随即便发现了她的不妥,惊道:“你的腿这是怎么了?”   “母皇放心,女臣无事,只是摔断了骨头而已,母皇留下的太医已经诊治过,休养两个月便可以恢复如初。”   骨头都摔断了怎么会无事?她的女儿从小到到大最是怕疼的了,磕破点皮都要大呼小叫半天,这次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惊吓。   皇帝心中酸涩,命人给她看座,又派人去将消息告知皇君和小皇子,这才问起她怎会掉下山崖,这几日又去了哪里,为何近千人找了许久都未找到?   迎岚早想好了说辞,只道自己跌下崖后侥幸只是腿上受伤,但后来被狼群追赶,慌不择路下逃到了山洞当中,后来误食了一枚果子昏了过去,这才与搜寻的人错过了。   “什么果子?”皇帝急道,“太医如何说的?”   “母皇切勿担忧,太医为女臣诊断过,女臣身体无碍,那果子反倒助了女臣,不但身体强健了许多,而且腿伤也能更快恢复。”迎岚赶紧解释道。   “虽说如此,但入口的东西来是要查知是何物才好,万一有什么不妥,未来将后患无穷。”皇帝仍旧不放心道。   这果子一说本来就是迎岚的托辞,既解释了她躲藏不露面的原因,又为将来展露武功做了铺垫,她哪里能将东西找出来?   只好说自己当时昏昏沉沉地未曾看清采摘的地方,皇帝无法,只好叮嘱她:“之后若是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唤太医诊治。”   迎岚一口应了,说起因何掉下山崖,她令人将四皇女押进来,直接道:“女臣是被四皇妹亲手推下去的。”   龙千凝之前一直被押在殿外候着,将两人的对方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苦于嘴巴被堵上无法出声,这时候双唇一解禁便急忙叫冤:“女臣冤枉啊!母皇,女臣与太女姐姐无冤无仇,做什么要害她?”   迎岚淡淡地道:“孤也想知道,孤非但与你无仇,甚至还对你有恩,为何你要勾搭上孤的未婚夫一起害孤?”   “什么?”皇帝大怒,“云子卓竟然也参与了此事?朕还以为他是个好的,事发后从来未曾怀疑过他,若非我女命大,岂非连朕都要被他蒙蔽过去?”   她气得捶了一下床:“好一个京城第一公子,好一个云家!”   龙千凝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母皇,仅凭皇太女的一面之词,您就直接定了女臣的罪?”   母皇这哪里是偏心?她根本就是一颗心全都给了龙迎岚吧?她们这些女儿在她心里,根本一点位置都没有!   “皇女从来不对朕说谎,”皇帝眼神冰冷地看着她,道,“是谁动手害她,她不至于差点死过一次还不知道。”   “无凭无据的,太女一说母皇就定了女臣的罪,女臣不服!”龙千凝咬牙道。   她感觉自己快疯了,被母皇摆明着偏向皇太女的行为逼疯。   “不服就憋着。”皇帝冷笑了一声,随即下令将她押入天牢,容后发落。   龙千凝不肯走,梗着脖子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最后被再次堵住嘴,强行押了下去。   事情干脆利落地就解决了,快得迎岚都有些反应不及,虽然在她的记忆里母皇一向偏心于她,但偏心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实际上在子女教育上最忌讳的就是太过明显的偏心,龙千凝会残害姐姐、落得这个下场,与皇帝的行事方式不无关系,但作为得利者的一方,她着实不好说什么。   皇帝病还未愈,方才精神了些全是因为爱女平安归来的喜悦所致,发作了这么一通后精神肉眼可见地颓靡下来。   迎岚担忧道:“母皇的身体……”   皇帝摆了摆手只道无事,通若云却插嘴道:“陛下自从得知了殿下失踪的消息,吃不好,睡不好,这病全是忧心所致,见到太女您平平安安的,恐怕不出几日就好了。”   “就你这老货多嘴!”皇帝笑骂了一句,倒也没有降罪于她,身为多年的心腹,这点体面还是有的。   迎岚跟着笑了一下,照平时皇太女的语气说道:“那母皇可要听太医的话,好好吃药休息,早点康复女臣才放心。”   “朕听着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皇帝偏头看向通若云问道。   她捂嘴偷笑:“以前每次太女生病,陛下可不就是如此交代她的吗?”   皇帝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佯怒道:“臭丫头!当朕和你一样吃药、睡觉都要人哄呢?”   母女两人笑了一阵,皇帝精神不济,赶她去皇君宫里看父君。   迎岚听说父君也因为她失踪一事病了,心里也有些担忧,乖乖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等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殿门口,却发现大皇女竟然还未离开,且看那情形,是专程在等自己。   “见过太女。”龙明辉见到她后便老老实实地行礼,虽然她身为长姐,但太女也是半个君王,礼节方面她从来不曾轻忽。   “大皇姐。”迎岚微微点头跟她打了个招呼,便准备离开。   “太女请留步!”龙明辉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迎岚脚步微顿,疑道:“大皇姐找孤有事?”   “是……”龙明辉踌躇片刻,道,“今日早朝之上,母皇突然晕倒,以致众臣混乱,臣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头将之压了下去,还请太女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大皇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迎岚不解地说道,“我等身为皇女本当代母分忧,你在朝堂混乱之时出面安抚,这本是好事,孤为何要计较?”   “太女说的没错,我的本意便是为母皇分忧。”龙明辉似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太女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经过此劫,太女日后定能平安顺遂。”   “那就托大皇姐吉言了。”迎岚浅笑道。   “既然宫中已经无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龙明辉脸色不太好地捂着额头道,“今日不过是多吹了会冷风,竟然就有些头错脑胀。”   “那大皇姐快快回府歇息吧!”迎岚关切地说道,“回去之后记得招太医看看,可不要当真病了。”   “多谢太女关心,臣会的。”龙明辉行礼道。   两人就此别过,出了殿门之后,一个去往内宫,一个走向宫外,双方渐行渐远。   等走到拐角处,龙明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微微簇起眉头。   虽然太女的行事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她有了变化。 第148章 女尊皇太女8   与皇帝既忧心爱女, 又要操心国事,劳累以致生病不同,皇君的病全都源于皇太女坠崖失踪的噩耗, 受了刺激所致。   所以一听说她平安无恙,皇君的病便去了七七八八, 迎岚来到父君寝宫时, 据说卧病在床的他已经起来,梳洗打扮好在等她了。   他从迎岚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便不自禁地伸了下脖子,臀部也下意识地微微抬起,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眼中还不自觉地泛起雾汽。   但是等到人走到他近前的时候, 他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样子, 眼底也是干燥的,仿佛之前的泪意只是他人的错觉。   “回来就好。”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若是原本的龙迎岚大约会有点失望, 从小到大父君就不像别人的父亲那样温柔关怀,对她总是严厉有余,柔和不足。   但是迎岚反倒略松了口气, 以前在仙界时众仙友只看修为不看男女, 后来到各个小世界中遇到的大多是以男权为主, 就算是号称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也隐隐有些性别偏向。   所以她见过的男人大多性格偏强硬,如果皇君像之前的元子卓一样哭得梨花带雨,她才是真的招架不住呢!   “劳父君操心了, 女儿一切都好。”迎岚恭敬地答道, 又对一旁眼巴巴望着她的小皇弟点了点头。   “太女姐姐,”龙安和的屁股在凳子上扭动了一下,像是想站起来, 但看了一点父君之后又乖乖地坐了回去,天真地问道,“你的腿瘸了吗?”   “别胡说!”迎岚还没有来得及解释,皇君已经出声喝斥道,“你皇姐只是受了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小皇子龙安和吓了一跳,赶紧小声地对她道歉:“对不起太女姐姐,我不知道……”   “只是无心之失而已,皇姐不会怪你的。”迎岚失笑道,“父君你对皇弟也不要太严厉了,瞧他吓得?”   “须知祸从口出,他身为皇子,当为天下人的表率,乍乍乎乎的成何体统?”皇君习惯性地训斥一通,直说得小皇子眼泛泪花,他才察觉自己似乎口气重了点,有些生硬地转变话题。   “本宫传了庞太医,等会叫她给你瞧瞧,她是骨科方面的圣手,比蔡太医更精于这方面。”   蔡太医正是之前替她诊治的那位,其实在骨科方面也不弱,不过她各方面都有涉及,确实不如庞太医专精。   迎岚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应了,在等待的过程中父女三人一时无话,她看看面色冷清的父君,再瞧瞧垂着头把玩腰间玉佩的小皇弟,深感她这世的母亲和父亲都不是很擅长教孩子。   皇帝是一味地偏宠纵容,对她和小皇弟那是要什么给什么,两人没长歪全靠皇君压着。   但是皇君就反过来一味地严厉,搞得姐弟二人都对他不亲近。   龙迎岚虽然在外名声极好,但在他这里却从来都得不到赞赏,反而时不时地因为一些小事就受到他训斥,所以才会对看似温柔的元子卓一见钟情。   龙安和身为皇帝最为宠爱的小皇子,非但没有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格,反而自小就内向胆怯,一点也没有父母掌上明珠的样子。   而且一家子至亲血脉坐在一起,竟然连几句家常话也不说,相互之间冷淡得叫人觉得可悲。   就在迎岚脑子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庞太医到了,一通诊断之后得出了与蔡太医一样的结果,她的伤势处理得很好,甚至不需要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知道皇太女受伤的时间,她十分诧异:“太女的骨头愈合得比常人快了近一倍。”   迎岚只好又将对皇帝曾说过的误食奇果的事再说了一次,蔡太医倒是不奇怪,这世间总有些一般人不曾见过的奇花异草,只感慨道:“这大概是太女的机缘,日后您的身体也会比常人强健一些,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得她一席话,皇君总算放心了,在派人送走她后,又叫人张罗了一桌食物,几乎全是龙迎岚爱吃的,并且小心地避开了骨伤之人的忌讳。   很显然他是很关心自己的长女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清楚她的口味,只可惜他并不擅表达,又或者是因为一些原因收敛住了。   迎岚心中叹了一口气,用完饭后便向父君告退,瞧眼小皇弟一直用渴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提出带他到太女宫陪自己几日。   皇君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你现在需要静养,若是安和吵到你就不好了。”   “皇弟是什么性子父君还不知道吗?”迎岚笑道,“父君也知道女臣是回宫静养,也就是说这一两个月时间什么都不能做,有皇弟在身边还可以陪女臣说说话,不至于太过寂寞。”   说到寂寞皇君就想到女儿本是再过不久就要成婚的,却在婚前半年的时间里遭到了皇妹和未婚夫的联手背叛,若不是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他的女儿就会在绝望中痛苦地死去。   他的心不由地软了:“行吧,就让你皇弟去陪陪你。”   “不过安和你要乖一点,不要吵到你皇姐。”他始终不放心地叮嘱道。   “安和很乖的。”小皇子有些委屈,但皇君却没有看出来,还以为他是在作保证,放心地挥手叫她们去了。   皇子换地方小住还是需要搬不少东西过去,不过这些都不需要他们操心,只吩咐一声便有宫侍们去办。   迎岚直接带着小皇弟就走了,两人乘上步辇,龙安和只沉闷了一会儿,就变得兴奋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父君去别处居住呢!   虽然都在宫里,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   “太女姐姐,你最近是不是都不用上朝啊?”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可以每天都找你说话啊?你放心,我不吵的!”   他说到最后想起了父君的话,赶紧保证着,生怕自己又被赶回去。   “是吗?”迎岚故作苦恼地说道,“可是请皇弟来陪我,就是觉得太女宫太冷清了,想要多一点人气,如果你不吵的话,宫里就还是冷冷清清的,那怎么办呢?”   “那我也可以吵一点的。”龙安和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太好了!”迎岚高兴地说道,“皇弟就委屈一点,吵闹一点好不好?就当是帮皇姐了。”   “嗯!”龙安和用力地点头。   龙迎岚自八岁时便独自搬到了太女宫居住,那时候还没有龙安和这个人呢!   之后她课业繁重,只有每天去父君宫里请安的时候才能与他见上一面,加之两人年纪相差大,不能像龙千凝一样玩到一起,因此算不上多亲厚。   但血脉亲缘是割舍不断的,龙安和一直很仰慕他的太女姐姐,接触下来发现她会很认真地听自己说话,也会顾及自己的感受,之前的生疏感很快就消失了。   有了良好的开端,之后小皇子在她的面前慢慢地放开了些,等到了太女宫,两人一起从步辇上下来时,他已经能拉着皇姐的袖子提要求了:“太女姐姐,我可以住在你旁边吗?”   “可以啊!”迎岚一口就答应了,“小安和是想离我近一点吗?”   “是的呢!”龙安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点害怕……”   “那皇姐就安排你住在离我最近的一个宫殿,如果你觉得害怕了,随时过来找我,好吗?”迎岚承诺道。   “嗯!”龙安和用力地点头。   迎岚当即就令总管闻和风去办了,没有理会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明白她的意思,离太女寝宫最近的自然是未来太子卿的住所,按理说是不应该交给其他人住的。   但是她无意于凡人的感情,并没有娶夫的打算,所以那处宫殿以后是肯定不会住进什么人的,给她的嫡亲皇弟住正好。   龙安和却不懂这些,见自己的居所离太女姐姐的寝宫果真只有半刻钟不到的路程,欢天喜地地住了进去。   原先的龙迎岚不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迎岚更加不是,但龙安和在没了父君的束缚之后,却表现得意外的活泼。   也不知道是他的本性如此,只是一直以来被压抑了,还是他记得太女姐姐希望他“吵”一点的话,果真每天都很欢快,给诺大的一个太女宫增加了不少喜气。   在特意安排了性情较为外向、年纪只长一两岁的几个宫郎陪着小皇弟之后,除了每天都会与他见一面外,迎岚的其余时间都用在处理事务和练功上。   说是“静养”,实际上因为皇帝还未病愈,许多积压的事务需要处理,大臣们不能决断的,都送到她这里来了,毕竟她只是伤了腿,用用脑子没什么影响。   而练功则是为了强健身体,以及万一发生意外的话有自保之力,虽然身为太女有无数的人保护她,但是她向来认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实力还是握在手中才能安心。   与姐弟两人不同,太女宫之前曾经住过的一个人,和未来本该住进来的另一个人,此时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149章 女尊皇太女9   元子卓在对皇太女下毒手却皮抓住的时候已经吓傻了, 当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在皮绑起来名为审讯,实际上是皇太女护卫队的人拿他撒气的时候,他还处于惊到失语的状态, 等到皮押解回京的路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而唯一有能力救他的皇太女, 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冷漠地在众人的拥护下离去,丝毫不顾念之前对他的情意。   是的, 在落难之后元子卓才清晰地认识到,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皇太女才是他唯一的救星,而他一心一意爱慕的情人此时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他后悔吗?当然是后悔的。   不过他后悔的不是爱上了龙千凝, 为了与她长相厮守而对皇太女痛下杀手, 如果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只是后悔行事不够周密,计划不够周详, 还有不该亲自动手,以至于将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与悔恨一起滋生的还有怨恨,怨恨皇太女口口声声地说爱慕他, 却在此时弃他如敝屣, 果然她所谓的爱只是见色起意, 不像自己和千凝姐姐,哪怕为世俗所不容、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都勇敢地要在一起。   想到这里元子卓的心里竟然对龙迎岚升起深深的鄙夷, 就算她是皇太女又怎么样?假如此次他们真的失去了生命, 但是却不代表他们败了,因为他们获得了她永远也得不到的高贵爱情。   虽然落魄成阶下囚,但自觉得高人一等的元子卓很快昂起头颅, 视死如归地走进了天牢之中,不过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很快就皮牢里糟糕的环境所击溃。   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人生中吃过的最大的苦不过是顶撞父亲皮罚跪祠堂,那时候他还怨恨父亲冷漠无情。   可是相比起天牢里冷冰冰、黑漆漆,还散发着恶臭的脏乱不堪,只是冷清了一点的祠堂无异于是天堂。   元子卓才在里面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皮熏得苦胆水都要吐出来了,不等牢里的人上刑,自己就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   他感觉自己快要皮折磨死了,一刻也在这种鬼地方呆不下去,迷迷糊糊地抓着栏杆喊着:“千凝姐姐,救我~~”   结果还真把龙千凝给喊来了,不过可惜她也是自身难保,无需证据、不用审判,只凭皇太女的一句话,皇帝就定了她的罪,令人将她押入天牢,恰好与他邻房。   “千凝姐姐,”在见到她那一刻,元子卓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光,惊喜地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看你是糊涂了,你看本王这样子像是有能力救你吗?”对她来说这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加上本身心情不好,龙千凝对他也没有了以前的温言细语,态度恶劣地说道。   元子卓这才看清了她的处境,心中的期冀破灭,但是情人陪在身边倒也不像刚才那么难过了,动情地对她说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虽然落到了这般下场,但是千凝姐姐,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不后悔。”   “谁要和你死在一起?”龙千凝却像受到了刺激一样跳起来,“母皇是不会杀我的,本王怎么说也是她怀胎十日生下的女儿!”   “千凝姐姐?”元子卓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龙千凝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嘴里念念有词地反复说着母皇不会杀她,大龙国不兴杀皇女。   元子卓的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他深爱着的人,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风光霁月,她甚至会怕死……   而且她似乎并没有他以为地那样爱他,而且以前的那些情意绵绵可能只是为了利用他……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该是多么地可悲啊?   放弃了太女卿的位置,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势和地位,到头来发现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不,不是这样的!   千凝姐姐只是受了刺激,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失态,她是爱自己的,她是为了自己才会对亲姐姐下手。   就在元子卓努力催眠自己的时候,元家的人也皮押了进来。   从丞相元鸿祯到她的夫人,一双女儿和她们的夫人孩子,除了已经出嫁的三个儿子,还有小外孙女和小外孙,一大家子人整整齐齐全都在牢里会了面。   因为前去拿人的没有讲清楚,只说她们犯了事,众人还以为是身为丞相的元鸿祯在朝中做了什么,引来了祸事,一家老小哭哭啼啼地追问她,只想死个明白。   可是元鸿祯自己还蒙着呢,她虽然在朝中身居高位,但她向来惜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从来不与人起争执。   因为遇到什么事情都在其中和稀泥,甚至还得了个泥丞相的“雅号”,虽然名声上不怎么好听,但是这么多年确实没有得罪什么人。   后来皇太女看上了她的小儿子,她有了底气,腰板硬了,可是却更小心了,在朝中从来不曾拉帮结派,因为她看得很清楚,皇太女的地位稳固,她迟早成为国仗,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元鸿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一家人怎么会大祸临头,不由地怀疑到两个女儿身上,怒道:“是不是你们两个孽畜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   “女儿冤枉啊!”元家两姐妹大声喊冤,“我们不过是四五品的小官,还都是闲职,能有什么本事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元鸿祯一想也是,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虽然能力差了一点,但也不会惹是生非,最多是有点风流好色这些普通女子都有的小毛病,什么坏事是不敢沾的,也没有那个本事沾。   所以她才会打着靠小儿子支撑门楣的主意,一直将他留着,好在结果是如了她的意。   其实皮下狱她并不怎么担心,毕竟她的小儿子可是未来的太女卿,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的重罪,看在子卓的面子上,她们一家人都不会有事。   元家长女跟她的想法也一样,凑到她面前腆着脸说道:“娘亲放心,过不了多久小弟肯定会来救我们出去的,他可是未来的太女卿呢!”   元鸿祯还没来得及教育她低调一点,一个路过的看守听到了她的话突然嗤笑道:“你这蠢货还指望他来救你们,不知道你们下狱全靠了那剑人呢!”   “你好大的胆子!”元家长女勃然变色,厉声道,“竟敢辱骂未来的太女卿!”   “什么未来的太女卿?”看守冷笑道,“那剑人胆敢谋害皇太女性命,皇太女怎么还可能娶他?”   “你胡说!”这下连元鸿祯的脸色也变了。   “我胡没胡说,你们自己问一下本人不就知道了?”看守向自元家人皮押进来后,便抱着头缩进牢房最角落的元子卓指了一下,道。   元家众人这才看到对面牢房里的确关了一个人,只不过他一直缩着没出声,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这时仔细一看,虽然脸皮长发遮挡着看不清,但身上穿的衣服的确像是元子卓的。   “子卓,当真是你吗?”元鸿祯颤声问道。   元子卓自知躲不掉,缓缓地抬起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娘……对、对不、不起……”   这等于就是承认了!   元鸿祯脑中嗡地一声响,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我、我没想到会牵连到你们……”元子卓慌忙解释道。   元鸿祯好一会才缓过来,跌坐在地上痛斥道:“你怎么如此无知?”   谋害一国皇储,这样的大罪与叛国无异,怎么可能不牵连到家里人?哪怕她贵为一国丞相,养出一个胆敢谋害皇储的儿子,她也彻底地完了。   不只是她,她们元家包括两个女儿和孙女、孙子,还有族里的人,通通都要受到牵连。   就连已经嫁人的儿子,虽说出嫁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但是夫家如此,不休了他们已经算是仁义,即使能把他们留下来,以后他们在母家的日子哪里还能好过?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种蠢事?”元鸿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还有半年时间你就是太女卿了,将来可是皇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你要想不开谋害皇太女?”   “可是儿子根本不喜欢皇太女啊!”元子卓哭着大喊道。   元鸿祯之前在瞧见他的同时,已经看见了跟他相隔一牢里的四皇女,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以前四皇女频频上门来为皇太女送礼,她还因为小儿子受太女的重视而沾沾自喜,而没有注意到她们竟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顿时恨不得回到过去,把那个眼瞎的自己活活掐死!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元鸿祯恨得连连跺脚,“臣没有教好儿子,皇上啊,老臣愧对于你啊!”   “元子卓你这个剑人,跟你的剑人父亲一样不要脸!”元夫人这时候突然破口大骂,尔后在众人愣神当中,爬过来抓着看守的衣摆求道,“大姐,求你向皇上禀报,这个剑人根本不是我们元家的孩子!” 第150章 女尊皇太女10   元夫人的一番话很快便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她面色凝重,当即便命人去查出实情。   她并不会像元夫人以为的那样,因为元子卓不是元家人而放她们一马, 无论他是不是元家子,元家教养出胆敢谋害皇太女的儿子, 她们的罪过就逃不了。   她只是怀疑这背后是否还有她们不知道的阴谋, 毕竟在她看来元子卓不久就将成为太女卿,只要不犯下大错, 日后是板上钉钉的皇君,突然背叛太女只是因为爱情,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皇帝自己也是真心爱着她的皇君, 但扪心自问, 她绝不会因为他放弃手中的权势, 更不会因为他一人将自己的国家臣民置于不顾。   推己及人,她也不太相信元子卓只因为龙千凝, 就放弃唾手可得的尊贵地位,并且不顾整个家族的安危。   假如真像元夫人所说的一样,他不是元家的人, 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或许在他背后还有其他原因, 或者隐藏着什么人。   交代了手下人去查之后,皇帝便没有再管关在牢里的人,安心地养起病来。   她登基已经有二十多年, 为了守好祖宗的基业, 多年如一日地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正好趁机休息一下,至于政务, 有太女在呢!   所谓养女千日、用女一时,迎岚已经这么大了,也该立起来为她分忧了。   不知道自家母皇已经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迎岚在第一次有大臣送来政务时没有拒绝,之后便陷进了大堆政务的深渊。   好在原本的龙迎岚从小就按未来帝王的标准培养的,作为唯一认可的继承人,皇帝又没有防备她,早在十二岁就开始上朝跟着听政,对于龙国的各种政令不说了如指掌,也算心中有数。   她又有强大的神识和多世的见闻打底,甫一接触就没有生疏的感觉,处理起各种事务来得心应手,把众大臣喜得,直说天佑我朝,陛下后继有人了。   若是遇到个心眼小点的皇帝,说不得就对显然能干过头的皇太女起了忌惮之心,但是龙宵月却不是。   她和皇君感情深厚,对于两人的一双女儿也是爱屋及乌,比起顾忌颇多的衡雅逸更期望她们成材。   所以迎岚显露了才能,她只有高兴的份,甚至还特意把皇君叫来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衡雅逸在皇帝面前不似在儿女面前一般冷淡,浅笑着听她夸完女儿,方道:“太女年纪还小,暂时处理一些小事无妨,陛下要好生将养,快点好起来主持大局才是。”   “哪里就小了?”龙宵月故作不满的说道,“朕当年也不过比她大上两岁,就已经登基独挡一面了。”   “她哪里能和陛下比?”衡雅逸失笑。   长得好看的人,若是平常不爱笑,一旦笑起来宛如百花齐放,龙宵月顿时沉浸在他的笑容当中,差点没看痴了过去。   “陛下?”衡雅逸连喊了几声才把她的神智唤回来,嗔道,“陛下在想什么呢?”   “朕在想,朕在想……”龙宵月眼神飘乎,心里飞速地为自己的失态找借口,突然脱口而出,“迎岚是不是该娶夫了?”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衡雅逸狐疑道,“我倒是也这样认为,就怕迎岚她经过元子卓这么一朝之后,心里会有所抗拒。”   “正是如此才需要赶紧给她再选过,这天下好男子大把,迎岚见到了别的男子的好,就不会心心念念那一个人了。”龙宵月振振有词道。   虽然方才只是随便扯的理由,但说出来之后却越想越觉得很是应该,她接下来的话也顺畅了:“那元子卓不是个好的,这次咱们亲自把关,定要给她挑一个十全十美的太子卿!”   “迎岚如此优秀,她的夫人当然不能差了,家世、容貌、性情和才能都要顶顶好才行,最主要的是要对她一心一意,朕可不想再见到一个元子卓。”   “那该如何选呢?”衡雅逸迟疑道,“是我们选好了直接给她定下,还是叫她选见上一面?”   “咱们先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再打个由头将人聚到一起,具体选哪个由迎岚自己决定,毕竟是和她携手一生的夫人。”龙宵月一捶定音道。   “陛下说的是,这种事还是她自己作主的好。”衡雅逸道,“陛下要早点康复起来,我等着与陛下一起为迎岚选夫。”   在太女宫被政务纠缠着的迎岚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以为是天太冷的原因,赶紧加了一件衣服避免生病,却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遭遇每一个大龄未婚青年都会面临的问题——相亲!   之前的小世界里她都表现得太强悍了,家里人虽然会询问和催促,但从来不曾背着她直接给她安排上。   所以在一个月之后,皇帝彻底病愈,在宫中举办宴会并邀请众臣带女儿和儿子前来欢聚时,她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这场宴会的目的根本是针对她,还单纯地以为就是一场欢庆宴。   龙国男女大防算不上极严重,男子是允许上街的,甚至还有单身男女可以约会的节日,但是还不到男女可以混席而坐的程度。   皇帝及众臣和她们的女儿在一处宫殿,皇君则在另一处宫殿招待她们的儿子,迎岚自然是在皇帝这一边的。   席间有人送上了一件玉器,皇帝觉得异常精美,当即便令皇太女送去请皇君欣赏。   因为记忆里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迎岚毫无怀疑地就带着抬玉器的小宫侍就去了,可是等到了地方却察觉了不妥。   为何这些男子都含羞带怯地看着她?而每每她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视线,循着看过去的时候,那些男子却又红着脸躲开了!   这方小世界女子为尊,是因为女子的身体素质远远强于男子,无论是耕种劳作,还是开疆扩土、保家卫国,女子才是主要劳力和战力。   在外表看来女子的身高高于男子,并且四肢矫健、肌肉结实有力,而男子的身体普遍瘦弱,少有力气和身高能与女子匹敌的。   结果就是女子大多不修边幅,而男子重容貌,世家公子更甚,他们不用忙于生计,一心扑在梳妆打扮之上,个个华衣丽服、花枝招展、珠围翠绕。   偶有几个大胆一点的还给趁机给她抛个媚眼,还不怎么习惯这个世界习俗的迎岚见了,说真的,觉得有点辣眼睛。   再对上父君略带揶揄的眼神,她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该不会是针对她的相亲宴吧?还是一次性相一群男人!   接下来父君拉着她直接坐在身边的举动证实了她的猜测,迎岚顿时如坐针毡,曾经被数不尽的魔族包围着也镇定自若的上仙,在面对一群凡人男子的时候,竟然打心底升起想逃跑的欲望。   “这玉雕得可真好,”既然是打着欣赏玉器的名头的,皇君便以此起了头,“可惜本宫不擅长品评,不如众位公子评价一番。”   在座的都是他和皇帝精挑细选出来的,众臣儿子当中颇有才名的公子,怎会不知道如今的皇君,当年在闺中时也是风靡了整个京城的才子?   所谓不擅长,不过是为了给他们在皇太女面前表现的机会而已。   当即便有人落落大方地站出来,先不着痕迹地捧了皇君一番,随后说出自己的见解,末了还不忘自谦道:“都是臣子的浅见,若是有什么不妥,还望皇君、皇太女,还有各位哥哥、弟弟们见谅。”   作为第一个开口品评的人,哪怕说得不好众人也是给面子的,何况他说得并不差,自然是得到了一致的好评。   皇君见他容貌不俗,表现得也是不卑不亢,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满意,悄悄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却发现她两眼盯着玉雕,似乎正在走神?   他暗中拉了一下女儿的衣袖,才将她的神智唤回,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蓦地升起一抹担忧:该不会迎岚还惦记着那个元子卓吧?   接下来众臣子轮番上前对着玉器发表自己的见解,直到每个人都说了一番,直把那玉器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而作为众人关注的对象,迎岚却全程冷漠脸,她对于什么色泽什么雕工真的不懂,对于她来说玉只有含灵气、不含灵气,灵气浓郁和灵气淡薄之分。   面前这块足有半人高的玉雕中的灵气倒是尚可,只可惜灵气最浓郁的部分却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其中的灵气散走了不少,否则的话在这凡间倒是上乘的制器材料。   “众位公子都说得很好,叫孤大开眼界。”最终在众人期盼当中,迎岚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把所有人都夸了。   有聪明的当即便明白过来,皇太女一个也没有看上,不明白的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也一样明白了。   顿时都泄了气,当然他们面上的笑容还是不变的,只不过精气神却显然差了许多。   皇君见此只好同意了女儿告退的请求放她离去,一颗心却悄悄地提了起来。 第151章 女尊皇太女11   有了女儿对元子卓余情未了的担心, 皇君破天荒地关注起政事,在宴会散了之后,问起了皇帝准备如何处置四皇女和元家众人。   正好今日前去调查元子卓身世的人已经回来禀报, 他果然不是元夫人的亲生子,却并非像他所说的不是元家人, 而是元鸿祯的私生子。   原来十八年前还只是个四品小官的元鸿祯奉命前往江中地区赈灾, 期间结识了一个家园被毁的男子贝儿,两人互生爱慕许下终生。   但是贝儿在不久之后就发现她早已娶夫纳妾、儿女成群, 他不愿意做小,当时元鸿祯的夫人家里的地位比她高,她也不可能停夫再娶,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贝儿负气离开。   等到他走了之后, 元鸿祯才发现自己有了她们的孩子,她将孩子生下来带回了京城, 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改了改,安在途中为救她而死的一个下属身上告诉了元夫人。   因为那个下属无亲无故,又感念她救了自己的妻主, 元夫人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 将孩子记在自己的名下, 对外称是她们的小儿子。   于是元子卓从一个私生子,一跃成了正夫的嫡子,至于他的生父贝儿, 因为时间久远无法确认最终情况, 只调查到他去了一处山林,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很可能已经死在了里面。   “这元家好生龌龊!”听完了前因后果的皇君怒了, “拿私生子冒充嫡子,还大胆地与皇家结亲,就连生辰八字都是假的,她们可还把陛下、把本宫和太女放在眼里?”   “元鸿祯不是个好东西,有夫有妾了还在外面招惹小男子,他那夫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事发之前帮着隐瞒以图富贵,事发之后又来举报想撇清关系,合着当我们是傻的呢?”   “重处,必须重处!”皇君捂着胸口气息不稳地说道,“这家人真是太膈应人了!”   “好好好,朕一定从重处罚。”皇帝赶紧抱着他安抚,“逸儿不气了啊,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我就是为迎岚感到委屈,”皇君倚在她怀里默默垂泪,“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男子,到头来不但勾结她的妹妹要取她性命,就连身份都是假的。”   “经此一事,我真怕她落下了心结,以后再也不敢交付真心该怎么办?”   “不会的,”皇帝安慰道,“我们的太女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过是看错了一个男人罢了,朕相信她会走出来的。”   皇君却没有她那么放心,将今日相亲宴上迎岚的举动一一道来,末了说道:“若是她当真对那元子卓还有余情该如何办?人去了反倒不记得他的坏,只念着他的好,莫要到时候毁了我们的皇女。”   皇帝听完心里也生了担忧,沉思片刻后道:“不如朕把太女唤来,该如何处置,听一听她的意见?”   皇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用意,点点头道:“也好。”   经历过一场相亲宴后,迎岚身心俱疲地回到太女宫,倚在榻上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但没过多久就接到了皇帝的召唤。   猜到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就有些头疼,那些千娇百媚的男人她真的hold不住啊!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太女好不好呢?   心里转动着该怎么样打消母皇和父君给她娶夫的念头,迎岚很快到了皇帝的寝宫,没想到却听到了劲爆的消息。   “快坐下,这时候还管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皇帝阻止了她行礼,关心地问道,“今日劳累了一天,腿伤可有大碍?”   “谢母皇关心,”迎岚坐下后道,“女儿无碍,只是略微有些酸意。”   她每日练功的时候都会用真气滋养断骨之处,加上有宫中的良药,康复速度比太医断定的还要快,直叫她们大呼不可思议。   皇帝安下心,欣慰地说道:“看来果真是大好了,朕和你的父君也就放心了。”   随后她便将下属调查的结果又对她说了一遍,关于元子卓身份存疑的事迎岚之前已经知道了,她只是有些诧异:“元子卓竟然是父不明的私生子,元家竟敢隐瞒不报?”   龙国重嫡重长,便是一般的高门大户为继承人娶夫都只会选嫡子,更何况是皇家了。   皇太卿是未来的皇君,关乎着一国的颜面,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元家隐瞒了元子卓的真实身份,可以说已经是犯了欺君之罪,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龙迎岚是个标准的皇太女,如果早知道他的身份的话,或许付出的真心不会马上收回,但绝不会坚持娶他为正夫,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惊鸿一瞥而起的爱意便会慢慢磨灭。   后来也就不会因为遭遇未婚夫和皇妹的双重背叛起了怨念,在她收功的时候抗拒着不肯离开,也就不会有她来到这个世界。   天道自动补全消去原先龙迎岚的印迹,皇太女的身份或许会落在大皇女的身上,或许会落在龙千凝的身上,总之与如今肯定大为不同。   迎岚思索着无数变数和可能,心中隐隐有了些顿悟,一时陷入了沉默,却不知道她的这番态度反倒令皇帝和皇君误会更深了。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皇帝开口打断了她的深思,问道:“迎岚,关于如何处置元子卓这个人,你有什么想法?”   迎岚倒不奇怪她为何要问自己,毕竟她是当事人,皇帝又一直看重她,听取她的意见并不为过。   她想了想,说道:“之前女臣在山洞内醒过来时,曾亲耳听到四皇妹在与元子卓密谋如何害我。”   “记得当时他说过,能不能做皇太卿他不在乎,只要能与四皇妹长相厮守,便是叫他做一农夫,也心甘情愿。”   “这个剑人!”皇君听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人拿来与农人作比较,还比不过,气得直接爆了粗口,“竟敢如此辱没我女!”   皇帝也是铁色铁青,怒道:“朕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底之恨!”   “母皇父君请息怒,”作为当事人的迎岚反而显得云淡风轻,“女臣其实有些好奇,如果四皇妹当真和元子卓做一对普通的农人农夫,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能幸福相守一辈子?”   “怎么可能?”皇帝失笑。   她虽然长在富贵窝,可先帝重民生,当年为了讨好母皇,她是隐瞒身份亲自去过普通百姓家体验过她们生活的。   先帝是一位好皇帝,可是在她的治下仍旧有人吃不饱、穿不暖,便是好一点的人家也只能粗茶淡饭,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都算很不错了。   她下狠心熬了六个月,把自己生生熬瘦了十几斤,最终凭借着对百姓疾苦的深刻体会羸得了先帝的赞赏,在她驾崩时以非长非嫡的身份继承了皇位。   这些年她兢兢业业地施行仁政,期望百姓的生活能有所改善,然而收效甚微,虽然比起先帝来说她们的日子是好过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罢了。   所以皇帝断言道:“她们过惯了富贵生活,若是真成了农人,怕是连农具都不会用,只能活生生饿死。”   迎岚浅笑道:“四皇妹和元子卓为了彼此,连亲人家族都不顾,或许当真可以有情饮水饱呢?”   皇帝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大笑道:“太女说得对,朕这便下旨成全她们,让她们做一对有情的农人农夫去!”   得到想要的结果,迎岚心满意足地去了。   一直默默听着母女两人对话的皇君,在她走后却不解地问道:“陛下当真要放过元子卓?迎岚犯了糊涂不肯要他性命,怎么你不劝劝,还跟着他一起胡闹?”   其实对于胆敢谋害他女儿的龙千凝,他也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是那毕竟是皇帝的亲女,他她不好指责什么,可连元子卓那剑人也一起放过,他就不乐意了。   “逸儿当真以为饶她们性命是放过她们?”皇帝笑道。   “难道不是吗?”皇君不明白,他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对于要伤害他女儿的人却绝不会心慈手软。   只要一想到若是当真被她们谋算成功,他的迎岚就会绝望得死去,他就恨不得将她们挫骨扬灰,怎么能甘心看她们如愿地生活在一起?   “傻逸儿!”皇帝无奈地拉着他的手,细细为他解释,“假如你突然失去了皇宫里面的安逸生活,一无所有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为你洗衣做饭,没有人替你收拾房间,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你能受得了吗?”   “陛下也太小看我了,”皇君不满地说道,“我也不是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也懂炒几样小茶,也会缝制衣服。”   “如果做饭没有米,炒菜没有油、菜和其他调料,缝衣服没有布和线,而且也没有钱买,你该怎么办?”   皇君一时语塞,但很快反应过来:“或许一开始会不适应,但时间长了,我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那就看看她们两人有没有逸儿你这般坚韧吧!”皇帝不置可否地说道。 第152章 女尊皇太女12   次日病愈的皇帝临朝, 一上来就颁布了两道圣旨,其一是四皇女龙千凝谋害皇太女,将其贬为庶民逐出京城。   其二是关于元家的, 为了保存皇太女和皇室的颜面,她没有说元子卓与四皇女勾搭成奸有同谋之罪, 只道元家人隐瞒他私生子的身份, 罪犯欺君。   元鸿祯革去丞相的职位斩首示众,元子卓赐白菱, 元家被查抄,其余人等流放至西北寒苦之地。   而实际上昨晚皇帝已经令人将龙千凝和元子卓两人,秘密送到了京外的一处小山村里, 给了她们几亩田和一座破旧的小屋, 如她们所愿地让她们做一对普通的农人农夫。   两道圣旨一下, 满朝哗然。   前者还好,虽然往日四皇女表现得一心追随太女, 突然之间举刀相向令人有些惊诧,但一国之君的位置诱惑何其之大?   历朝历代为了皇位便是母女相残的也不在少数,姐妹阋墙的更是多了去了, 那史书上记录的桩桩件件无不写满了血泪, 本朝已经算是温柔的了。   况且四皇女在朝中本来就没什么人手, 父家也早就败了,如今她落难也是她一个人的事,牵连不到什么人, 所以就更没有大臣在意了。   叫她们震惊的是后者。   朝中百官大多数都是嫡女出身, 少数才能出众自己博得功名的,至少也有庶女的名份,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室子, 竟然差点成了太女卿接受她们的跪拜。   这让朝中官员和她们的夫人都恶心得不轻,原本跟元家走得近的纷纷撇清关系,本就疏远的恨不得从来没有跟她们认识过。   至于与元家有嫁娶关系的,都开始怀疑娶她们儿子的元家女,和嫁到她们家的元家子,到底是不是嫡女嫡子,毕竟她们家可是连皇上都敢欺骗的。   最终天牢里的元夫人只等到妻主被砍头,两个女婿被家里人接走,两个儿子被夫家逐出家门、流落街头的结果,反倒是他的庶子,因为被他嫁到小门小户,妻主仁善被留了下来。   本以为能借此撇清关系的元夫人当即傻眼了,他哪里想到皇上竟然会追究元子卓的身份,反害得两个儿子或许还有的一线生机被彻底灭绝了。   更令他后悔的是,自小与他关系甚好的兄长,本打算像女婿家一样让他和离接他回家的,却因为皇上特意打了招呼最后只能作罢。   随着元鸿祯人头落地、元家人踏上前途渺茫的流放之途,诺大的一个元家彻底败了,曾经风光无限的丞相府只沦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被连夜送到山村的龙千凝和元子卓二人,原以为是被皇帝带出来秘密处决的,心惊胆颤了一路,结果那些人却只是把她们扔到一个地方就离开了。   虽然这屋子十分破旧,还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但是死里逃生的两人还是很庆幸,抱在一起渡过了寒冷的夜晚。   等到一觉醒来她们惊讶地出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小山村里,那些看守她们的人全都不见了。   这屋子再破也比天牢里的环境好得多,加上悬在头上的死亡阴影散去,元子卓一时反而有些高兴:“千凝姐姐,皇上这是放过我们了吗?”   倒是龙千凝更看得清自己的处境,她如遭雷击,面色惨白地望着面前的泥地草房,喃喃地说道:“母皇,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地抛弃女臣?”   元子卓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安慰道:“千凝姐姐,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你?”龙千凝回头,蓦地一巴掌朝他抽去,男人娇弱的身体哪里能承受暴怒中女人的力气?   这一巴掌直接将元子卓抽飞了出去,好在他摔倒的地方全是泥地,才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但是这也够他受的了,半边小脸高高肿起,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千凝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元子卓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控诉道,“你不是曾经说过会待我如珠如宝,一生一世珍惜我的吗?”   “呵!”龙千凝嘲笑道,“女人随口说的甜言蜜言你也相信?就你这种蠢脑子,难怪会害得我大事不成!”   “叫你拿毒扳指刺龙迎岚,你居然蠢得被抓住,要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越说越觉得一切都是面前这个男人的错,如果不是发现他喜欢自己,她怎么会动了利用他去害皇太女的念头?   都是因为他,叫她以为有了机会,才冒然出手。   如果她没有出手的话,她就还是皇太女最看重的皇妹,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凭她和皇太女的关系,等到母皇一死,她必定可以手握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一切都被这个剑人毁了,都怪他引诱她犯下大错,才被母皇丢到这里自生自灭。   龙千凝越想越气愤,一双眼睛全被血丝占据,赤红得可怕。   元子卓见势不对,尖叫着想逃走,却被她一把拖了回去,“啪啪”地连甩几个耳光,被打得晕头转向。   “剑人!剑人!”龙千凝一边暴打着他,一边怒骂,“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竟然有脸勾引本王,肮脏的东西,谁沾上你这个剑人谁倒霉!”   如今令元子卓最难受的,除了爱人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之外,就是他的身世了。   牢里的那一个月,元夫人在说出真相之后,便对他破口大骂,因为母亲的默认,元家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辱骂他。   骂他是外面的野种,骂他不知廉耻害了她们一家人,全然忘了在他被指给太女做太女卿时,对他的讨好和巴结。   他想说自己不是,他又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他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些人凭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他的头上?   可惜他一个人怎么说得过一家人?微弱的反驳声全被淹没在谩骂之中,他就那样被她们骂了足足一个月。   现在一切仿佛是事情重演,元子卓的怒气从心里升腾起来,他奋力地往前伸出手,大声尖叫:“我不是私生子!我不是剑人!”   他这么胡攘乱抓一通,竟然把龙千凝的脸上挠出了几道血痕,她勃然大怒,又是几拳打了上去:“剑人!竟然敢打我!”   男子的力气本来就比不上女人,元子卓方才爆发的几分力气很快就散了,被她按在地上暴打一通,没挨几下就受不了地晕了过去。   龙千凝见他没了声息,这才慢慢地停下手,看着眼前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的人,根本没有上前察看的意思,反而唾了一口:“秽气!”   随后转身扬长而去。   等院子里归于平静之后,两道身影突然从低矮的竹篱上翻了进来,其中一个在地上的人鼻前探了探,道:“还没死。”   另一个人赶紧上前,两人一起将人抬了出去。   丝毫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龙千凝沿着通往山外的小路,闷着头就往外走,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才看到了山脚下的官道。   她心中一喜,加大步子往下跑去,眼看着就要到了,脑后突然一痛,随即便人事不知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龙千凝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那座破房子,若不是之前暴打元子卓时滴落在地上的鲜血和脑后的刺痛提醒,她还以为之前的事情都是在做梦。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的手笔,皇帝这是将她换个方式囚禁起来,不允许她离开这个地方一步。   “母皇,你就这么狠心吗?”龙千凝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女臣可是你十日怀胎,亲自生下来的啊!”   当日在小山村发生的事情很快便被传回了宫里,皇帝听说之后有些讶异:“这两个人不是情比金坚吗?怎么才不到一日就打起来了?”   迎岚倒是不奇怪,笑了笑,道:“元子卓或许对龙千凝是有真情,但是龙千凝却未必,她恐怕从头到尾都只是心存利用。”   如果她当真是深爱着元子卓的话,做这么多事还不如直接向龙迎岚开口提呢!以她的性格,知道元子卓的心在自己的皇妹身上,即便是再喜欢他,也会看在多年姐妹的情份上成全她们。   而若是皇太女真的死了,元子卓身为太女卿,哪怕还没有过门,在这个时代也不可能再嫁给她人,更何况是改嫁给皇太女的妹妹?   也只有元子卓那个脑子拎不清的男人,才会相信了龙千凝的信口承诺,甘愿替她担这么大的风险去谋害一国太女。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差点被心爱的女人活活打死,也不知道他后悔了没有?   可惜就算后悔也晚了,既然当初能狠下心伤害无辜的人,那么现在也该承受自己种下的苦果。   “看着点,不要叫他轻易死了。”迎岚冷漠地吩咐了一句,便继续忙着手中的事。 第153章 女尊皇太女13   前来汇报的人应了之后便恭敬地退下了, 皇帝看着女儿冷漠地脸,几次欲言又止。   “母皇想跟女臣说什么,直接说便是。”迎岚合上手中的奏折, 无奈地说道。   虽说些许视线并不能影响到她,不过当她遇到真心疼爱她的亲人时, 总会禁不住地心软, 不忍心叫她们太过操心,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皇帝略有些被抓包的尴尬, 不过她能做稳皇位,情绪管控方面还是很厉害的,表面上一点也没有露出来。   “母皇是想问你是否还在记挂着元子卓, 若是真的喜欢, 其实也没有什么, 正夫之位不可能许给他,但是太女还有两侍四从的位份, 给他一个放在身边养着也无碍。”   还真是一心为她打算的好母亲!   迎岚失笑,斩钉截铁地道:“母皇想多了,我对于他没有存在一分念想, 自从知道他与四皇妹勾结在一起想要取我性命之后, 也再无一丝情分。”   皇帝认真地看了她许久, 仿佛是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虚假,然而最终她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只得放弃般道:“如此便好, 你值得更好的。”   迎岚的心猛地一下提起来,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她说道:“这世上还有大把的好男儿,比如秦国公家的三公子,朕就觉得与你十分相配。”   “还有莫将军家的长公子, 一点也不似母姐一般粗鲁,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做太女卿的话,也挺合适的。”   “张太傅的孙子听说下个月就要回京……”   迎岚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默默地想着,该如何断绝母皇替她选夫的念想,这件事需要提上日程了,刻不容缓!   然而以她如今的身份这却是极难办到的事情,一国太女说是关乎到江山稳固、社稷安危一点也不为过。   继承人优秀,各方势力臣服,子民才能安心生活。   若是她开口直说不愿成婚,注定没有子嗣的皇太女,意味着不可控的未来,别说是众臣子,便是偏疼她的皇帝也不可能叫她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呆下去。   如果她是孑然一身的话,做不做这皇太女倒没有什么,可她后面还有父君和幼弟,为了他们的安危她也得把这位置坐稳了。   破局之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她声望足够高就可以了,而在这个物资短缺,百姓生活清苦的年代,以她脑中的东西刷足声望并不难,只是她需要时间。   可如今皇帝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她不愿多添因果,还得想办法拖一拖才是。   心事重重地回到太女宫,迎岚惊讶地见到小皇弟龙安和竟然趴在石桌上哭泣,而他身边伺候的宫郎竟然木愣愣地在旁垂首站着。   她眉头皱起来,而露不解。   小皇弟自从上次过来小住了半个月之后,整个人开朗了不少,两姐弟难得亲近,她趁机教了他不少应对父君的办法。   回去之后小家伙如法制炮,果真在与父君相处中轻松了许多,因此更加崇拜她这个姐姐,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   在皇君看来,小儿子未来一生都要依靠长女,自然乐得她们亲近,况且潜移默化中对于小皇子的管束已经宽松了许多,对此竟也纵容,只不许他打扰到姐姐。   龙安和得了父君的准许,恨不得天天泡在太女宫里,性情也越发活泼外向,已经很小见到他流露出阴郁的神情了,更不要说垂泪了。   “安和,”迎岚走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疑惑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呜呜呜——”龙安和原本只是小声的哭泣,见到姐姐顿时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裴郎君好可怜,昭王爷好痴情啊——呜呜——”   “哪个裴郎君?”迎岚奇道,“昭王爷又是谁?孤怎么从未听说过?”   龙安和抽抽噎噎地说不出来,一旁的宫郎无奈地举起一本书,道:“回太女的话,安和皇子说的是话本上的人物,裴郎君不幸病逝,昭王爷为其守身,终生不娶。”   迎岚看着那话本封面上“痴情王爷俏郎君”几个明晃晃的大字,这才明白过来,失笑道:“傻孩子,话本上的故事哪能当真?那些都是作者杜撰出来的。”   “我不信!”龙安和不服气地反驳,“这世上肯定有像昭王爷一样痴情的女人。”   “或许有吧?”迎岚不想与他为这种事情争执,顺着他的话说了。   垂眸间又瞄到了那话本的封面,她眼中一亮,突然有了个主意。   京外温泉暖庄里,一个年轻公子倚在榻上失神地望着窗外怒放的红梅,眼中含着隐隐的渴望。   他容貌绝美,便是曾经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元子卓在他面前也要逊色三分,只可惜面色苍白,带着一股不详的病气。   突然一阵寒风夹着细碎的雪花吹进来,他猛地捂住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公子——”外间里的小侍儿闻声赶来,慌忙上前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地,急道,“大夫说了你不能受寒,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啊?”   他貌似训斥实则关切地说了两句,手中熟练地从柜中翻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侍着他吃下。   随着药力在腹内化开,年轻公子的咳嗽声渐渐消去,但来了暖庄之后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精气神也随之流失。   他无力地躺在榻上,虚弱地说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与其钝刀子磨肉地受折磨,还不如干脆死了痛快……”   “呸呸呸!”小侍儿慌忙连啐了几口,慌乱道,“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公子说什么秽气话?奴相信好人有好报,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奴还要侍候您一辈子呢!”   “傻孩子,何必自欺欺人?”公子眼神黯淡地说道,“就连姐姐千辛万苦请来的李神医也断定了我的病无药可医,最多只有三年性命罢了。”   “李神医不能医,还有王神医、张神医,”小侍儿急道,“天下那么多神医,奴不相信没有一个有真本事的,大人和大姑娘说了她会再为公子延请名医,公子自个儿可不能泄气啊!”   “正是如此我才更内疚啊!”公子无奈地合眼,道,“不但不能为母亲和长姐分忧,还要劳她们为了我的病痛奔波,长姐才华过人,早该入朝为官名扬天下,却为了我拖了一年又一年。”   “公子千万不要这样想,”小侍儿劝道,“大姑娘与您姐弟情深……”   “罢了,”公子打断他的话,疲惫地说道,“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公子……”小侍儿还想再劝。   “下去。”公子的语气加重。   “奴就在外间候着,”小侍儿只好无奈地退出去了,临走前不放心地叮嘱道,“公子若有不适定要唤奴,千万不要自个儿忍着。”   小侍儿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过了一分,公子默默地睁开了眼睛。   他艰难地撑着身体从榻上站起来,一步三喘地走到窗边,定眼看了面前的窗户片刻,作势要将其推开,犹豫了一阵,终是收回了手。   “唉——”他轻叹一声,正要回去榻上,突然听见一道清朗的女声。   “你的病当世无人可以医治。”淡漠的声音并不大,却犹如炸雷一般在他耳中响起。   “谁?”公子猛地回头,用力太大脑子一片眩晕,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才没有昏过去,警惕地看向突然出现在屋中的人。   “你无需紧张,我来是与你做一笔交易。”来人淡淡地说道。   “这里是太师府的产业,我是当朝太师的嫡孙,如果你胆敢对我不利,天涯海角我柯家人也不会放过你。”柯公子没有听信她的话,反而出声威胁道。   来人并不害怕,自顾自地道:“你是天生的心脏发育不全,能活到如今已是侥幸,李神医说你最多可以活三年。”   “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我认为你恐怕只有两年时间,而且之后的日子里你会越来越虚弱,过几个月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柯公子捂着胸口的五指骤地收紧,冷声道:“我的身体情况无需这位姑娘提醒,还请你离开,否则我就要叫人了。”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健康地活上一年时间呢?”来人唇角扬起一丝轻笑,“虽然时间短了一点,但是你不会受病体拖累,可以出门踏雪,可以自由奔跑,可以做所有以前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你、你说的是真的?”虽然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去相信,但是柯公子还是被她描述的场景吸引了。   用苟延残喘的两三年时间,换一年健康自在的生活,或许有人觉得不划算,但是病了整整十八年的他却觉得再划算不过。   他多么盼望自己也可以像其他哥哥弟弟一样,在雪中奔跑欢笑,可实际上他就连坐在屋里看看雪景都是奢望。   如果能健康地活着,别说一年,哪怕是一月、一天,他也满足了。   “是真的,”来人道,“不过我说过,这是一场交易。” 第154章 女尊皇太女14   临近年关, 被冰雪覆盖着的京城非但没有因为寒冷而萧索,反倒多了几分热闹气息。   今年的龙国还算风调雨顺,家家家户都小有余粮, 冬日里做不了太多事情,百姓开始走亲访友, 那些高门大户更是日日有宴会, 各家夫人公子走动频频。   近些日子出了一桩奇事,太师府那个生来就病怏怏的、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的二公子柯安怡, 竟然被人治好了!   据说是在温泉暖庄养病时遇到了了不得的神医,有好奇的特意上门探望,回来后说起那柯二公子脸色红润、身体康健, 像是从来没有病过一样。   一时太师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许多家里有病人的纷纷前去打探神医的下落, 可惜柯家人只道那神医治好了柯二公子之后便飘然远去,不曾留下名号以及落脚之处。   众人转而羡慕起他的好运道, 还有人因此觉得他是个有福气的,很乐意与他交往。   一个十八年从未出门交际的小公子,借此轻松地就融入了京中的贵子圈子, 叫许多削尖了脑袋想钻进去的公子们羡慕不已。   而这柯二公子却像把十八年的运气都攒到了一起一样, 在不久后的除夕宫宴上被皇太女一眼看中, 竟然当众向皇帝请求赐婚!   自从元家欺瞒之事败露,宫里便传出消息,皇上和皇君有意为太女重新选太卿。   一众贵子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得到太女青眼, 却一直无人成功, 不想竟被一个沉寂了十八年的病秧子得惩了!   有那沉不住气的顿时失手打破了碗碟,眼睛一红滚出两行热泪来。   好在皇帝没有马上答应下来,道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商议此事不吉,要等到开年之后再议。   家里有适龄未婚配公子的还以为皇帝是对柯家子不满意,才找了这么个理由不伤任何一方颜面地拒绝了,正以为自家还有机会的时候,转眼便见到皇太女一直情意绵绵地隔着屏风去看那柯二公子。   “……”   得,皇太女喜欢成这样,皇上又向来疼爱太女,早晚会妥协的,她们还有毛线的机会啊?   不过方才众人惊鸿一瞥之下,见那柯二公子的容貌竟比当初的元子卓还要美上几分,也难怪把皇太女迷成这样,所谓英雌难过美人关嘛!   经此一遭宴上的气氛淡了一些,皇帝心中存了事,干脆与皇君携手离席,不一会又派人叫走了太女,待三人离去之后,席间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迎岚被侍从引着一路到了皇帝寝宫,殿内灯火通明,皇帝和皇君两人高坐着,摆出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式。   “之前你父君为你引荐了多少公子你都不满意,怎么突然看上柯家的了?”见礼过后,皇帝一来就直奔主题。   “回母皇的话,女臣一见柯家公子就心里好生喜欢。”迎岚一脸喜色地答道。   皇帝差点没给噎住,同样的话四年前她也听过,除了把元家换成柯家之外,其他的竟是一字不差。   想到元子卓的容貌,再想想柯家老二的长相,她不禁怀疑,难道她这女儿的喜欢只是看脸?   重颜色倒也不算什么毛病,少女慕艾嘛,她也是女人,她懂的。   不过有过之前那么一遭,她不太敢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了,若是再来一个元子卓,她真怕自己精心调教的太女会被毁了。   况且……   “这柯安怡病了十八年,突然就好了,也不知是真是假。”皇君与她想到一块去了,微簇着眉头说道,“我看还是调查一番,可不要病未好全,将来妨碍子嗣。”   “父君尽管派太医去问诊就是,”迎岚满口应了,随后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道,“若是柯郎君身体无碍的话,还请母皇和父君能成全女臣。”   皇君闻言揶揄道:“之前我与你母皇催着你不肯,如今倒是急了。”   “那不是女臣没有遇到合心意的么。”迎岚面色微红地说道。   “行了,朕答应你就是了。”皇帝有些看不惯她这样子,挥了挥衣袖道,“回去歇着吧。”   “是,女臣告退。”迎岚高高兴兴地行礼退下了。   待人走后,皇君提醒道:“陛下,除了派太医诊断之外,还请查一查柯家这位二公子其他的情况吧!”   他虽未言明,但皇帝却懂他的意识,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放心,朕会查清楚的。”   于是在满朝文武都在放假公休的时候,苦逼的探子们却不得不为了皇太女的婚事加班加点地干活,没有三倍工资,没有补休机会,也是惨惨的。   迎岚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自然是没有其他任何问题的,柯安怡出身明朗、经历简单,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汇到一起仅有薄薄的几页纸。   唯一叫人担忧的身体状况,有了她刻在玉坠上的阵法加持之下,几位太医轮流诊脉之后,都异口同声地断定他已经大好了,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这些全都在迎岚的意料之内,她所用的阵法可以激起所佩戴之人全身的生机,除非用修者手段,否则谁也看不出柯安怡其实命不久矣。   可惜他的心脏在母胎中就发育不完全,拖延这么多年其他器官也跟着衰败了,若是早个几年遇上,她还能为他换心救他一命,如今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既然查明了没有问题,皇帝便挑了个吉日下旨,正式为两人赐婚。   原本她和皇君的意思都是尽快完婚,毕竟皇太女已经年满二十,比起一般女子十八岁就成婚的,已经算晚了。   但却被迎岚给拒绝了,坚定地把婚期定在了一年之后,说是想和柯家二公子享受恋爱的感觉。   “……”皇帝。   “……”皇君。   两人总有一种吃了什么被噎到的感觉,如果他们生在现代的话,就会知道吃的是狗粮。   之后迎岚果真时不时地丢下公务,去柯府接了未婚夫一起出门,不过却不是外人以为的约会。   她在京外有几个庄子,安排了些人手进行农具改造、粮种改良、武器制造之类的实验,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是驾轻就熟了的,相信很快就能达成她预计的结果。   作为来打掩护的柯安怡,他并没有感觉到委屈,相反他十分感激选择了他的皇太女,虽然只有一年时间,但是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健康身体,做以前想做而不能的许多事情,他很知足。   再说随太女到庄子里来并不无聊,因为顶着未来皇太卿的身份,所有人都对他十分尊重和照顾,需要什么吩咐一声便有人为他寻来,甚至有时候还不等他开口便奉上了。   他可以亲自下地摘菜,可以策马狩猎,可以畅快大笑,不用遵守对男子约束的条条框框,比起在自家里还要快活。   “能被太女选中成为交易对象,当真是我今生最幸运的事情,也不知道我上一世做了多少好事,才有如此幸运。”一次闲暇之余,两人漫步在农田之间,柯安怡如是感慨道。   “为什么?”迎岚好奇道,“假如你生来便拥有健康的身体,那才应该是最幸运的事情,不是吗?”   “我不这样认为,”柯安怡摇了摇头,“如果我不是生来带病,这一生或许就如同哥哥一般,幼时被关在家里学习如何管家操持家务,大了嫁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女子相妻教女,永远都没有为自己而活的机会。”   “如今我虽然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却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有太女撑腰,也不会有人来难为我。”   “身而为男儿身,能活成这样,何其有幸?”   迎岚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难为他自小受尽病痛的折磨,却没有变得阴郁愤世,反而如此通透。   “等一年我死了之后,太女是如何打算的?”柯安怡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出来。   见他坦坦荡荡地论及生死,迎岚也不避讳,直接道:“先为你守孝一年,之后这里的成果出来,孤便是不成婚也没有人计较了。”   “太女做这么多事竟然是为了不成婚?”柯安怡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既然你对元子卓深情至此,为何当初不求皇上饶他一命?”   “你误会了,”迎岚失笑,“孤只是单纯地不想成婚,与他并无干系。”   “喔?原来是这样的?”柯安怡显然是不信的,但是他知趣地没有追问,毕竟不管是不是真的,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迎岚知道他不相信,但也没有过多地去解释,在如今这个时代她的做法确实叫人无法理解,反正她自己清楚就好,别人的想法影响不到她。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便过去了半年时间,庄子里的一些东西快要出结果了,迎岚最近就多放了些精力在这边,有时候三五天都不回宫。   皇帝大概知道些她在做的事情,不管能不能出好的成果,总归是为国为民着想,因此很支持,每次告假都大方地准了,也从来不催促她。   可这一次迎岚才到庄子一日的时间,便被母皇派人叫了回去,因为出了一件奇怪的事——   软禁在山村里的龙千凝和元子卓两人,竟然被人救走了! 第155章 女尊皇太女15   那次龙千凝试图离开从山里离开, 结果却被人打昏带了回去,知道是母皇的手笔之后颓丧不已。   她不能接受自己被放弃了,在破屋子里自艾自怨了一整天, 直到后来实在被饿得受不了才跑出来,踉踉跄跄地走向村里的人家。   山村里人百姓十分淳朴, 她们不知道实情, 见她长相周正,又一副落难了的样子, 很热情地拿出家里的食物招待她。   在牢里吃了一个月与猪食无异的伙食,龙千凝饥肠辘辘之下也没有嫌弃粗茶淡饭,狼吞虎嗯地吃了, 但她被人服侍惯了, 吃完之后谢都没有道一句就离开了那家人, 弄得人讪讪的。   之后她又几次试图逃走,结果无一例外地都被打昏带了回去, 饿了就去村里讨吃的,当然,她不认为自己是在“讨”, 她身为皇女, 这些平民百姓供她吃喝是应该的。   小山村只有二十几家住户, 一开始抹不开面子给了她些吃的,但是慢慢地就受不了了,她们都只是平常百姓, 自己家也只是勉强糊口, 哪里能供一个成年女人长期免费吃喝?   况且这人还毫无感恩之心,仿佛吃她们的还是给了她们脸面似的,好说她装听不懂, 歹说她比自家人还凶,到后来村里人一见她去就直接关门。   龙千凝气得要死,她堂堂一皇女,在这些贱民家吃饭是她们的无上荣光,她们竟敢将她拒之门外!   她找到村长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要求村里的人轮流供她吃饭,可惜村长又不是傻子,空口白牙说自己是皇女她怎么可能相信?   再说了,皇女那是什么身份?需要到她们这么一个小山村来讨些粗食?若是她编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或者是富家女孩,凭着她的长相和气度说不定还有人信了。   地位说得太高,村里的人都把她当成了骗子,不但没有给她吃的,还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她狠狠地奚落了一顿。   在骂驾这方面龙千凝哪里是她们的对手?说不过气得她就想动手,可她虽然有点粗浅武艺,但对方人多势众,结果反被狠狠地打了一顿。   两边彻底闹翻了脸,村里人防她跟防贼一样,没人给她吃的,龙千凝饿得受不了,只好自己进山找吃的。   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只兔子、松鼠,运气不好就饿上两三天,磕磕绊绊地倒是勉强给她活下来了。   倒是村里那些被她白吃白喝了有半个月的人家,在这个冬日里有先有后地意外发了点小财,算是补上了之前的损失。   两个月后,春暖花开,被她打断了两根肋骨、一只手臂,差点死了的元子卓在被治好之后又送了回来。   再次见到曾经深爱的女人,元子卓差点没有认出她来。   以前的龙千凝身姿矫健、面色红润、肆意张扬,从头到脚连每一根发丝都精致无比,而面前的人呢?   没有人给她洗衣,她一身棉服穿了两个多月也不曾换过,整个人污糟不堪,在冬日里都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头发油成一缕缕的,乱七八糟地搭在脑后,手和脸倒还算干净,但是却粗糙开裂,一块红一块黄,令人看了都恶心。   他脸上明晃晃的嫌弃龙千凝怎么会看不出来?当即便咧开干裂的嘴唇嘲讽:“原来你还没死啊!”   两个多月前被暴打的噩梦般的场景在脑中闪过,元子卓紧张地抱住双臂,害怕地缩着身子。   那种痛他真的不想再承受了,当时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打死,虽然后来被人救了,但也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   龙千凝见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这段时间跑去哪里了?没死的话怎么现在才回来?”   元子卓小声地将之前的经历说了出来,其实很简单,他是被人带到了一处地方施救,原先他以为是路过的好心人,还一直跟侍候他的老侍说想见见主人感谢一番。   但是老侍从来不理会他,既不与他说话,也不听他吩咐,只负责给他送药、换药,和带些简陋的吃食。   等他能下地了却不被允许走出屋子,一开始他还很害怕,以为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慢慢地他就明白了,救他的人怕是听了吩咐不让他死。   果然,等到他彻底恢复之后,就被蒙着眼又送到这里来了。   龙千凝听完后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还是在笑自己:“回来了也好,你马上去村子里找那些人要些吃的。”   “你叫我去乞讨?”元子卓难以置信地说道。   龙千凝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厉声道:“叫你去就去,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   “我不去!”元子卓还没有饿过肚子,坚决地说道,“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去做乞丐的!”   “随便你,”龙千凝丢下一句话,就从他身边擦过进山了,“屋里可没有吃的,你别指望我养活你!”   她这一去就是一整日,直到天快黑了也没见到人影。   元子卓早就腹鸣如鼓了,可是他翻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果真一粒米都没有找到,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他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村子里一个亮着灯的人家。   虽然前不久才经历过龙千凝那番糟心事,村民见他孤身一个小男子,还是挺热情地给他盛了一点饭吃。   但是等到吃完饭,知道他住在村尾那幢房子里之后,那家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像赶瘟神一样将他赶出来,并且叫他以后都不准再去。   若是换了以前,被一帮贱民甩脸子,元子卓怕是当场就要叫她们好看,但是这几个月经历了牢狱之灾,又被所有的亲人嫌弃,还差点被心爱的人活活打死,他倒是变得乖觉了。   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很快就在她们嘴里套出了事情的原委,知道了龙千凝所做过的事情。   在村民嘴里,她的所做所为很令人不耻,但元子卓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皇女吃百姓家一点东西怎么了?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他说出来她们也不会相信,毕竟他手里一点证据也没有,只好编了一个故事,谎称自己家里落了难,妻主受不了打击大概失心疯了。   他生得美貌,如此可怜巴巴地一说,村民果然很同情他,但是白吃白喝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些善良淳朴的百姓却你家一点我家一点,给他凑了点种子,教他如何耕种。   并且带他在山脚找吃的,教他如何洗衣做饭,助他渡过了最难的一段日子。   元子卓如愿与爱人成了一对农妇农夫,可惜日子过得并没有他想像中那样开心。   家里的活计龙千凝那是一点也不愿意沾,下地干活更是不可能,在山里找到吃的,就自己一个人吃了,没找到时就回来抢他的。   可是刚开春食物本来就难找,他自己尚且常常饿肚子,哪里还能再供一个人?但是他不肯的话,龙千凝就抓着他一顿打。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再被打得重伤,这样就有人将他接去医治了,虽然会受痛,但至少不用忍饥挨饿了。   但是龙千凝见他有用,竟然没有下重手,他痛是痛了,伤却都只在皮肉,自然是无人理会的。   以前是为了保持身材刻意少吃,如今是想吃都没得吃,没过两个月,元子卓就被折磨得憔悴不堪,身体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这时候什么爱意都被磨得差不多了,他午夜梦回时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等睡醒了之后发现,他从来没有背叛过皇太女,自己还是那个尊贵的未来太女卿。   可惜每一次睁开眼,头顶上依然是破旧的屋顶,他要面对的还是恶魔一般的龙千凝。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他以为永远都不能摆脱这个噩梦一般的现实的时候,竟然有人来救他了!   迎岚见到母皇时,发现她的面色十分难看。   “整个小山村的百姓,和朕安排的人手,全部遇难了。”皇帝愤怒地说道,“这些歹徒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有放过,实在是丧心病狂。”   “母皇息怒,”迎岚闻言心中也是一沉,“可查到是何人动的手?”   皇帝摇了摇头,道:“贼人手法利落,不曾留下一个活口,但看其手段,这帮人非比寻常。”   “四皇妹何来这般势力?”迎岚不解道。   不是她小看龙千凝,但是如果她有这种能力的话,凭着原先的龙迎岚对她的信任,恐怕这皇太女之位早就换她来坐了。   若说是大皇女手上有这么一帮能从皇帝的人手中把人救走的手下,她还相信一点,毕竟这几个月时间她已经看出了这位大姐的能力。   “你说会不会是老大派人干的?”皇帝显然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自从上次病重长女展露了野心,她康复重新掌权之后对她少不了打压,许是她准备拉拢一个帮手?   “可是大皇姐救出四皇妹又有什么用?”迎岚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龙千凝手上有什么值得垂涎的势力还能让她冒险,不过可惜她还真没有。 第156章 女尊皇太女16   两人想来想去也想不通, 是什么人会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一个废了的皇女,直到调查的人最后追到边境才明白, 这竟然是出自凤国的手笔。   说起龙凤两国的恩怨就要追溯到百年前,那时候整片土地还掌握在前朝的公羊家手里, 前朝末帝倒行逆施, 以致民怨四起,最终百姓无法忍受暴政揭竿而起。   当时国内大大小小的势力无数, 最后有能力角逐天下的只剩龙国的先祖和凤国的先祖,但在两方人马准备决战雌雄的时候,外族势力趁虚而入。   为了江山不落入外族手里, 双方最终握手言和, 一起抵抗外族。   历时两年时间终于将外族赶了出去, 但天下也满目疮痍,百姓十室九空。   两国先祖不忍百姓再遭战火之苦, 最后划疆而治成立了龙国和凤国,并结成盟约,永世交好。   但是一山尚且不能容二虎, 随着两位开国皇帝的逝去, 历经两朝之后, 两国之间的摩擦逐渐升级。   五十年前,凤国国君新丧,新帝年纪尚幼, 龙国趁机撕毁盟约, 对凤国宣战,不料却被当时的摄政王给挡住了。   两国国力相当,战事足足打了十年, 各有胜负,谁也不能奈何谁,反倒拖得百生苦不堪言,最终只得无奈和解,暂时休战。   双方又重归于好,甚至两国还互相联姻以表诚意,但无论是龙国还是凤国的皇帝,其实都已经生了吞并对方的心思。   之后边关时不时便有摩擦,只要一方展现出势弱,另一方便会趁势攻打,无奈四十年下来,谁也奈何不得谁。   按理说如今龙国皇帝权利稳固,国内也无灾事影响国力,凤国不应该生出什么心思才对,怎么会突然派人前来,救走的还是一个没什么用的皇女?   龙千凝手中既无权柄,又未曾掌握龙国的机密,凤国费这么大的劲做什么?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下令安排在凤国的探子详查。   这时候离两人被救走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迎岚的庄子里已经开始出了些成果,粮食作物的产量直接翻了两倍。   将消息呈给皇帝时,她虽然知道太女不可能用这种事情骗自己,还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迎岚只好请她亲自到农庄察看,皇帝迫不及待地立即就随她去了。   与龙国一样,凤国肯定也在她们周围安插了许多探子,因此迎岚在几个庄子周围都布下了层层保护,里面的人也是经过反复调查,并且由她亲自做了心里暗示才放进来了。   而且她每次过来都会带上柯安怡,外人只当她是陪未来的太女卿出来游玩,就没有下大力气查探,因而她的小秘密一直保存的好好的。   如今凤国有异动,皇帝不得不更小心谨慎,来之前特意变了装,还顺路去接上了柯家二公子。   柯安怡在迎岚面前轻松自在,到了皇帝面前却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地扮演一个待嫁公子,一路上缩手缩脚地坐着,眼睛都不大敢抬。   皇帝见把人吓到了,出声安慰道:“好孩子,咱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在朕面前不必拘束。”   “是,陛下。”虽然嘴里这样答着,但柯安怡反而更紧张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辈子都进不了皇家的门了,皇上如今对他亲切和蔼,等到他死了,连累皇太女以后都不娶夫,还不将他恨死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迁怒家里人呢?太女会帮他照看着母亲和姐姐吧?   他正发散思维担忧着,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伸过来,将他握得发白的十指温柔地拿开。   “别怕。”   轻柔的声音,似安慰,也似承诺,瞬间抚平了他不安的心。   “谢谢。”柯安怡无声地开合嘴唇说了一句,若是换了其他人,他的担忧并不为过,但是皇太女,他是绝对无需担心的。   两人一个垂首,一个抬头,从侧面看去美好得像一副画似的。   皇帝不忍直视地别过头,莫名有些牙疼,好酸。   此时正是收割的季节,一行人到达农庄时已有过关的粮食被收下,金黄色的稻谷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皇帝先核对了记录的册子,又去看了还未割下的稻穗,在外人面前向来泰然自若的人一时间喜形于色:“若是所有的土地都种上这样的良种,天下将再无百姓饿死,迎岚,这次你立了天大的功劳!”   受到夸奖的人反而表现得很淡定,迎岚待她平复下心情之后,又请她随自己去视察武器作坊。   看了火枪的射程,再亲自引爆一枚炸药,皇帝的表情已经麻木了。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皇帝独自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夜未眠,次日却精神饱满地出现早朝上,待散朝之后又兴致高昂地将太女留下议事。   “朕不如先帝有野心,原本只盼百姓丰衣足食,日后将龙国完完整整地传给你,也就心满意足了。”皇帝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精神却意外地好。   “母皇仁慈。”迎岚发自内心地说道。   当今确是难得的好皇帝,她有爱民之心,在位期间颁布了许多利民的政策,在她治下的百姓以后世的标准肯定称不上富足,但比之先帝时却好了很多。   “不,朕不仁慈。”皇帝道,“看了你农庄新粮的产量,还有利器,朕已起了攻打凤国之心。”   “龙凤两国如今看似相安无事,但迟早会有一战,不是龙国灭了凤国,便是凤国灭了龙国。”迎岚淡淡地道,“这一点女臣看得很清楚,否则女臣何必令人研究新型武器?”   “好好好。”皇帝欣慰道,“我龙国有你,是百姓之福。”   “母皇言重了,”迎岚躬身行了一礼道,“还请母皇在制定战略的时候,多多顾及凤国的平民性命。”   “那是当然,凤国的百姓日后也是我龙国的百姓。”皇帝理所当然地说道。   两人言谈之间竟然已经将凤国视作囊中之物,不过有丰富的物质和超越时代的武器,的确是想败也难。   之后皇帝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前往凤国,同时秘密将新粮种运往南方温热之地,抓紧时间种上冬稻,以便在来年开春的时候得到更多的种子推广出去。   武器工坊也进行了扩建,火枪、炸药在测试稳定之后开始量产。   就在龙国积极备战的时候,之前派到凤国的探子传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元子卓竟然是凤国长公子的亲生儿子!   皇帝瞬间明白了凤国不辞劳苦,千里迢迢派人来救走两人的原因,原来根本不是冲着龙千凝,而是冲着元子卓来的。   她就说她那个废物女儿有什么值得人救的,结果她只是一个顺带的而已。   这个凤国长公子她知道,他是凤国前任皇帝的嫡长子,可惜因为父君不受宠的原因,生来便不得母皇喜爱,父子俩在宫里被一介宠妃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二十年前据说当时的凤国皇帝受了宠妃的挑拨,竟然要把一国的嫡皇子元嫁给一个小部落的首领,结果在送嫁的半道上他果断逃婚了。   如今看来当时他是逃往了龙国,结果在江中遇到了元鸿祯,可惜所托非人,最后伤心离开。   这个长公子沉寂了十几年,直到五年前凤国前任皇帝临终时才露面,他带着庞大的势力,一出现便公开支持九皇女继位,使当年陷害他的宠妃所出的大皇女继承人的位置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当时消息传回龙国,她与众臣还商议了一番,商量是否要趁凤国内乱之时做点什么。   可是还没等她们商量出结果,凤国的内乱已经火速平息了。   那位长公子手段非凡,朝中竟然有半数人听他指派,护国将军也一力挺他,四皇女在他手里一点浪花也没有翻出,便宣告败落终生圈禁,宠妃也一条白绫绝了性命。   长公子大仇得抱,捧了九皇女上位,可当时的九皇女不过是个五岁稚女,凤国的实际权柄一直在这位长公子手里。   而且他的野心不少,这几年时间一直对龙国虎视眈眈,若不是在她坐镇之下,龙国不曾现过颓势,恐怕早就扑过来咬上一口了。   一介男子却比女人的胃口还要大,也不知道凤国那位前任皇帝是怎么养的?   关于长公子的消息,探子传回来较为粗略,无人知晓为何他多年来不闻不问,却突然之间想起了有这么一个儿子,专程派人将他接了回去。   不过关于龙千凝的情报却是写得很详尽,原本是她引诱了元子卓一起谋害皇太女,事发后却将罪过全部怪到他头上,并且在小山村里生活那半年多时间里一直拿他出气。   如今情势却是反过来了,换成了元子卓把她当成出气筒,动辄辱骂殴打,堂堂一龙国皇女,在凤国却活得不如一条狗。   皇帝看了有些生气,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但那毕竟也是她的血脉,她自己教训也就算了,被敌国之人侮辱算怎么回事? 第157章 女尊皇太女17   这头皇帝的心气还没有平息, 谁知凤国不出两日竟然派使者递来国书,提出要将她们的大公子嫁给龙国的皇太女。   皇帝简直要被她们的无耻气笑了,使者所谓的大公子正是凤国长公子找回去的儿子元子卓, 一个勾搭未婚妻妹妹,合谋谋害皇太女的剑人, 竟然还敢肖想她的女儿!   她没有给对方留脸面,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元子卓曾经做过的事情说了出来,众臣这才知道当初的四皇女谋害太女一案, 居然还有元家的私生子参了一脚,顿时看凤国使者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些凤国人是怎么回事?这种不要脸的男人还想送到她们龙国来当太女卿,这是打量着她们龙国好欺负公然羞辱她们呢!   凤国使者顿时吓得冷汗淋漓, 她只知道大公子曾经是龙国太女未过门的夫人, 因为身份问题被龙皇问罪, 两人的婚事才作罢。   本以为如今大公子的身份不同了,贵为长公子的唯一儿子, 又被封为凤国第一公子,完全配得上龙国的皇太女。   虽然听说她已经又有了一个未婚夫,但是一国公子的身份岂是一个普通官员的儿子能比得上的?   所以她领了长公子的命令出发的时候是自信满满的, 以为只需要一提就会被龙皇马上答应下来, 哪里想得到其中还有这些内情?   大公子做出这种事, 别说是一国太女了,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会要吧?这都是结死仇的节奏了,还想嫁给人家, 得有多大的脸?   凤国使臣心里打了个突, 这事长公子到底知不知情呢?若是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派她过来?龙皇该不会一怒之下把她给杀了吧?   龙宵月并没有杀她们,只不过是当场命人将她们赶出京城,一点脸面也没给凤国留。   于是凤国使臣连使国府的边都没有挨上, 当天就被灰溜溜地赶走了,可是一行人谁都没有怨言,慌忙出发踏上了回国的路,生怕龙皇反悔了又拿她们来出气。   龙宵月可做不出这种没品的事,不过她确实很生气,但她出气的方式是命武器工坊加快了生产的速度,凤国敢这样欺辱皇太女,她等不及了想早点讨回来。   对此迎岚并没有异议,两国迟早会有一战,她不介意自己成为开战的借口。   转眼之间又要临近年关,而柯安怡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不过他却并没有临近死亡的焦躁,仍旧该吃吃,该玩玩,珍惜还在这世上的每一份时光。   迎岚挺欣赏他的这份淡然,交待手下人最大限度地满足他的要求,不料却被人当成她深爱未来太女卿的实捶。   她没有向人解释的意思,任由她们这样误会下去,却没想到竟然为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柯安怡在出门赶赴宴会的时候遭人行刺,虽然有护卫拼死保护,但是他很不幸地中了流箭,等到闻讯迎岚赶到时正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弹了一丝功德护他转世之后能够一生顺遂,迎岚起身之时脸色沉得吓人。   虽说即便无人行刺柯安怡也只能再活半个来月,但到时候他会无病无痛地在睡梦中安然离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饱受惊吓和伤痛。   而这些,全都是她这个皇太女的虚假青睐给他带来的,否则谁会舍得派出死士去对付一个官员家的次子?   “审!”迎岚看了一眼那两个被擒之后意图自杀而被打晕的刺客,冷声下令道。   死士的确是硬骨头,在狱中被各种酷刑折磨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吐出一个字,不过可惜迎岚恰好懂一点催眠术,最后她亲自出马,撬开了两人的嘴。   结果并没有太出人意料,是那个凤国的长公子派她们来的。   这时候离凤国使臣被赶出京城才过去半个月,根本不足以她们回到凤国向长公子复命,也就是说他在派出使臣的同时,还派了人前来刺杀龙国未来的太女卿。   “朕看他是疯了!”龙宵月得知消息之后,气得砸了平日里最爱的茶具,“合着他是觉得我龙国必然会接受那剑人,清除障碍给他腾位置呢!他哪里来的这般自信?”   “母皇,”迎岚突然单膝跪下,“女臣请战,女臣要亲自拿下凤国。”   “不行!”龙宵月一口便回绝了,“女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身为一国太女,关乎着江山社稷的安危,岂可以身犯险?”   见女儿垂首不语,她软声劝道:“柯家那孩子是个好的,他没了朕同样很难过,可是朕不能允许你拿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   “朕知道你伤心,但是想想朕,再想想你父君和皇弟,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你出点什么事,叫我们怎么受得了?”   “女臣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会平安归来。”迎岚却固执道,“况且有了火枪和炸药,女臣相信可以很顺利地拿下凤国。”   “假如有万一呢?”龙宵月依旧不肯,“安怡那孩子有人护着还被流箭所伤,若是你也……朕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会有万一的。”迎岚自信地说道,“女臣近日练武有所小成,不如母皇派出龙骑卫与女臣对战一番,看看女臣的本事再作决定?”   既然她都说到这份上了,龙宵月知道说是说不通了,干脆如她所愿,派了龙骑卫的人与她对战,并且同她约定,若是胜了就允许她去,但若是败了的话,以后此事提都不许提。   迎岚毫不犹豫地一口就答应了,龙宵月当即派出武艺最高强的龙骑卫队长,暗地里交代了务必不要留手,只要不伤到太女性命即可。   她觉得女儿现在是被愤怒充昏了头,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受点伤在床上躺几天,说不定脑子就清醒了。   可惜结果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战斗开始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结束了,输的却是满以为胜券在握的龙骑卫队长。   龙宵月懵了,有心想反悔吧,又做不出把说出来的话硬生生咽回去的事,只得无奈地同意了她出战的请求。   不过她却不觉得她是真的凭实力赢的,事后便问罪龙骑卫队长,认为是她放了水,毕竟自家女儿自家知道,从小就是个身体弱的,这么些年都喜文不喜武,怎么可能短短一年时间就成了高手?   龙骑卫队长大喊冤枉,有了皇帝的命令她根本不可能违背她的意愿放水,况且皇太女的武功深不可测,也不需要她放水啊。   她赌咒发誓,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保证自己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打不过太女,皇帝这才相信,女儿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练成了了不起的武艺!   虽然有点难又置信,但事实摆在面前,龙宵月也不得不信。   不过如此一来她也放下心了,太女身怀高强武艺,能够自保总是好事。   对于征战凤国,满朝文武没有反对的,毕竟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先是派人抓走四皇女回去折磨,(虽然是被废了的皇女,但毕竟是皇帝的血脉,怎么能让他国人侮辱?)还灭了龙国整个村的人,连男人和婴儿都不放过,又拿个不守夫道的男人来羞辱皇太女,还胆大包天地刺杀了未来皇太卿。   真是桩桩件件都把龙国的脸面丢在地上踩,这时候只要有点气性的都忍不了,况且还有痛失孙子的太师一力主战,对凤国作战一事很快就定下了。   不过如今临近年关,并不是一个开战的好时机,皇帝便命人先写下檄文张贴全国,并且差箭手射进对方边城。   檄文是太师之女,柯安怡的母亲亲自写的,她文采极好,把凤国的所作所为清晰明了地讲述了一番,之后全文不带一个脏字地把对方骂得体无完肤。   那文章龙国的人看了怒火高涨,就连凤国的人读后也自感羞愧。   而凤国长公子得知龙国竟然向他们宣战了,却有些傻眼。   把龙千凝带回凤国和灭了整个村的人都是子卓的要求,龙千凝敢那样对他的儿子,子卓只不过是将她对自己做的事还回去,他并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过份的。   况且龙皇都废了这个女儿了,他不认为这件事会激怒她。   至于那个小山村的人,一群贱民见子卓落魄了就欺负他,他报仇不是应该的吗?   虽说子卓以前背叛了龙迎岚是他不对,但是现在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真心悔过想和她过日子,她以前那么爱他,如今冰肆前嫌再在一起不是正好?   而派人去杀了柯安怡,他也是出于私心,传言龙迎岚很宠他,说不定在和子卓成婚之后会立他为侧夫,他不想儿子嫁过去了受委屈,所以才派人永绝后患,哪知道死士竟然把他供了出来。   可他虽然地位有点不一般,但也只是一个普通臣子的儿子,龙皇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跟凤国开战吧?   长公子可不相信,他怀疑龙皇早就有侵吞凤国的野心,找的这些理由全都是她的借口而已。 第158章 女尊皇太女18   开战就开战!   长公子毫无畏惧, 龙凤两国本是国力相当,这些年他暗地里一直在悄悄准备想找机会吞了龙国,真打起来还不一定是谁输呢!   而且龙国皇帝也是个蠢的, 换了他要开战的话,肯定先偷袭一波, 她却大张旗鼓地宣扬开来, 生怕他不知道她们要来似的,给了他充分的备战时间。   长公子当即唤了众大臣商议战事, 而在宫里安心待嫁的元子卓,得知此事之后却整个人都懵了。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谋害一国太女, 即便是没有成功, 那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皇太女却将他从此事当中摘了出去, 只是治了他假冒嫡子之罪,并且还助他假死, 让他如愿以偿地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虽然和龙千凝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并不愉快,甚至他还受尽了折磨,但是这也是皇太女预料不到的不是么?就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被龙千凝的虚情假意骗了, 何况是她一个旁观者?   所以他一直认为皇太女心里是有他的, 不然怎么会处处为他着想?   以前他觉得皇太女的感情是负担, 但是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才发现一个真心对他的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因此在爹爹问他愿不愿意嫁给龙迎岚的时候,他羞涩地说了愿意, 在爹爹派出使臣之后就开始为自己准备嫁妆, 时不时地展望他们在一起以后的生活。   元子卓从来没有想过会被拒绝,毕竟皇太女是那么地爱他,爱得哪怕他曾想过要她的命, 她也不愿意伤了他半分。   但如今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他所做的事情被公之于众了,就连侍候他的侍儿都拿异样的眼神瞧着他,可以想像外面那些人会多么肆无忌讳地议论他!   为什么?为什么皇太女会这样对他?她不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吗?难道说她真的变心了?   想到那些关于她如何宠爱新的太女卿柯安怡的传言,元子卓的心就犹如被虫子噬咬一般,他一直以为那些都是假的,以为她是故意做给他看的,难道说其实都是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哈哈——”这件事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被绑在柱子上受罚的龙千凝当然也听到了,她顿时笑不可遏,“元子卓你是不是傻了啊?自己做过什么事不清楚吗?还有脸去求亲,你以为皇姐还会要你这个剑人?”   被绑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她的嗓子每说了个字都痛得要命,但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   只不过自从被带回凤国皇宫之后,她的肉体和精神就一直受到非人的折磨,此刻的她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那笑容在她脸上就显得特别可怕。   元子卓的心情本就不好,被她这么一嘲讽脸色顿时沉得吓人,他冷冷地吩咐道:“既然不会说话,那么以后就都不要说了,你去,把她的舌头给本公子割下来。”   近身侍候的小侍儿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手中的东西,赶紧战战兢兢地跪下来。   “怎么?连你也不听本公子的命令了?”元子卓垂首看去,眼神特别冷酷。   “奴不敢。”小侍儿全身都抖起来。   “那还不快去?”元子卓厉声道,“若是你舍不得,那你就代替她被割掉舌头好了。”   “不——”小侍儿慌忙道,“奴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很快外面便传来了龙千凝惊恐的声音:“你要做什么?不、不要——啊——”   一声惨叫之后,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元子卓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他宫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长公子的耳朵里,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叫传信的人下去,心里并没有怎么当回事。   做他的儿子当然不能心慈手软,像龙千凝这种薄情寡义的女人,怎么对付都不为过。   当初若不是看在她的身份的份上,他也不会留她一命,如今两国都撕破脸了,待大战起时他必然会拿她来祭旗,先用她给儿子出出气也好。   凤国早就有吞并龙国的野心,此次并未用太长时间便做好了战前准备,仅一个月时间大军便陈列边关,然后没有傻等龙国约战的时间,首先对对方发起了攻击。   她们本打算取得先机的,不料龙国早就做了准备,奇袭没有成功,反而将己方的几万将士的性命永远地留在了对方的国土上。   最初那波气势消退,加上气候恶劣不利于征战,凤国将军不得不退回来,待天气转暖之后再战。   而那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龙国约战的时间,听闻龙国皇太女亲临战场,凤国将军不惊反喜。   虽然皇族上战场可以鼓舞士气,但是一个从来没有打过仗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女孩,哪里比得过在战场上磨砺下来的有经验的将军?   说不定一上来就被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吓得尿了裤子,又或者自视过高地胡乱指挥一通,那这场仗她们凤国想不赢都难了。   龙国的众将军一开始得知皇太女要来的时候,想法也是跟她一样的,都觉得她是在胡闹,甚至还有人当着她的面请她回京的。   不过迎岚并不恼,虽然没有打过古代的仗,但是想来与她带领仙兵仙将攻打魔族,和在民国打热武器战役的道理是一样的。   她早在来之前已经将敌我的情况记下,心里有了大致的了解,不过一开始在众将军讨论战略时并没有发言,而是等彻底弄清楚之后才开始出谋划策。   众将军从一开始的心不在焉,慢慢变成认真倾听,到后来简直惊为天人。   迎岚自己的作战经验丰富,脑中又记有海量的精彩战役,在这个兵书都没几本,打仗一半前人传授、一半自行摸索的年代,实力辗压并不奇怪。   在献策赢得了两场战役之后,她轻轻松松地拿下了整个军队的总控制权。   众将军心服口服地听从她的指挥,凤国的将领很快便被打得怀疑人生,说好的毛头女孩呢?说好的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呢?   这调兵谴将的老辣手段,这智计百出的作战手法,就算是战场老将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龙国的皇太女像是能听到她们的作战计划一样,几乎每一步都预料到了她们的反应,不管是偷袭还是佯败,又或者是设陷阱,通通都会被对方识破!   这还怎么打?她们的对手根本不是人,而是神吧?   迎岚战神名号很快便传遍了两国军中,龙国这边自然是士气大涨,而凤国那边却气势萎靡。   等到她把数量其实只有五百的军队拉出来,再用炸药将凤国边城的城门炸开,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带着硫磺味的烟雾缭绕当中,凤国士兵还以为是天兵天将下凡,再也受不了,吓得两股战战跪地求饶。   随着迎岚的神迹流传开来,加上有火枪和炸药开路,之后她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一路势如破竹,只用了三个月时间便打到了凤国的都城。   她没有一抵达便攻城,而是下令围在城外先行休整,这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凤国都城是肯定守不住的。   城里的百姓一时人心惶惶,虽然龙国没有做过屠城之类的事情,龙国军队也没有传出过恶毒的名声,但是谁知道城破之后他们会不会被善待呢?   皇宫当中的人,特别是有着皇族血脉的和那些先帝的后妃们,更是吓得悚悚发抖,国灭之后普通百姓或许能逃过一劫,但是她们这些人的命运却早已注定。   “爹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元子卓都快要哭死了,他好不容易被爹爹接回来,重新有了尊贵的身份,可是还没有享几天福,凤国就要灭了。   如果是以前他还不害怕,但是现在清楚地意识到皇太女已经不喜欢他了,甚至说不定因为柯安怡的事情恨毒了他,等他落到她手里……   “你为什么要杀柯安怡啊?”元子卓哭泣着指责父亲,“如果不是你杀了他,龙迎岚就不会恨我,说不定凭着以前的情义,还会收我在身边,现在全都被你毁了……”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折腾了这么久,把板上钉钉的太女卿的身份折腾没了,未来的皇君之位也没了,还折腾出一身臭名声,他到底图的什么啊?   凤国长公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是他愧疚万分,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的儿子?   “哈哈——”长公子仰天长笑,突然拔出身边护卫腰间的长剑便向他劈头砍去,“既然知道龙迎岚不会放过我们父子二人,那就一起去死吧,免得落到她手里零零碎碎地受罪!”   “啊——”元子卓吓得大叫,条件反射地举起右手挡在面前,可血肉之躯又怎能挡住利刃?只听他发出一声惨叫,被斩断的手臂高高飞起,随后他血流如注地晕倒在地。 第159章 女尊皇太女19   长公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提起剑又扑向了周围被眼前一幕吓得噤声的宫郎,在他们的尖叫声中疯了一样到处砍杀。   等到身边的人或死或逃,环首四顾只有他一人之后, 他长笑一声,转手抹了脖子。   朝堂上慌乱地等着长公子来商议的皇帝和大臣们, 等来等去却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实际掌权人死了,皇帝只是一个十岁稚子, 众臣一商量,干脆在龙国大军攻城之前大开城门投了降。   迎岚并没有为难凤国的小皇帝,安排了舒适的马车, 将她和众皇族后妃, 以及十几个位置比较高的大臣, 一起送回了龙国京城,之后如何处置就由母皇和众臣决定吧!   之后她没有立即回国, 而是坐镇凤国的前都城安抚百姓和宫中服侍的侍从宫郎,还意外地从她们口中得到了龙千凝和元子卓两人的消息。   龙千凝早在被割去舌之后不久,便因失血过多痛若地死去。   至于元子卓, 他被父亲长公子亲手斩断手臂之后, 有人看到他趁宫中混乱的时候逃了出去, 到底是命大活了下来,还是中途死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没有人知道。   迎岚没有派人去追查他的行踪, 即便他还活着, 失去了身份地位,还断了一只手臂,想也知道他的下场不会好, 体内属于龙迎岚的怨气已经消散,她没必要非得把人找出来。   城中的百姓在她们的善待之下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生活,自此凤国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属于龙国一统天下的历史开始书写。   迎岚回到国内之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这一战成就了她战神太女的无上荣誉,她的地位也稳如磐石再也无人可能撼动。   王府中的大皇女苦笑一声,歇了所有的心思,安心地做一个普通的王爷。   龙凤国统一后的第一年,皇帝大力地在全国推广了高产量的新粮,她并没有将功劳据为己有,而是如实告知天下,此事是皇太女所为。   丰收之后百姓无不对她感激涕零,迎岚再一次被推上神坛,并且有生之年再也没有跌落下去。   龙宵月的寿命很长,但是迎岚一点也不着急,安安心心地又做了十六年皇太女,才在母后渐渐体弱之后接过了国之重担。   之后她在位的二十年,将龙国建设得前所未有的繁荣,并且逐步提高了平民百姓的地位,肆放了权贵手中的权利,使普通人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平等。   而男人在潜移默化之中也渐渐地拥有了与女人相等的权利,在迎岚执政的末年,男人不再只是供女人生育的工具,他们走出家门,可以上学,可以工作,甚至可以入朝为官。   她一生未婚,在年华老去之后将皇位传给了皇弟龙安和的长女,又帮助她坐稳了皇位,才在六十岁那一年安然而逝。   历史上无论哪一位皇帝都多多少少有其受人垢病的地方,可是号明睿帝的迎岚却没有,后世的人对她只有一片赞扬之声。   人们赞扬她的功绩,最赞扬的却是她与母后的互相信任,在她之前从来没有人能做了近四十年的皇太女而不起龌龊。   女人们为她们的母女情深所感动,在对待儿女和父母时态度也受到影响,明睿帝一朝是史上家庭最和睦的。   即便是后世也曾有家庭在母女将要反目时,因为听说了她们的事迹而悬崖勒马。   而男从们更倾心于她对未婚夫的痴情,在他被人所害之后她不肯娶夫,孤独了一生,他们传诵着她们的爱情,并为她们写出了无数流传后世的诗作文章。   而下令杀了柯安怡的长公子,和他身为导火线的儿子元子卓,则被人钉在了耻辱柱上,受尽了后世千千万万的人唾骂。   迎岚刚来到新的小世界,便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悲切的哭泣声,声音并不大,断断续续地,压抑着深刻的绝望。   她没有动,闭着眼睛开始接收新的记忆。   在这里她叫萧迎岚,出身于南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十二年前响应国家的号召,下乡来到大曲村建设新农村。   那时候她才满十六岁,刚刚读完初中的年纪,就独自来到陌生的地方,面对全然陌生的人,和做着从来没有做过的辛苦劳作。   大曲村的环境与她以前所处的截然不同,贫寒简陋的住所,闲言碎语的邻里,无不显得她们这些城里来细皮嫩肉的年青人格格不入。   萧迎岚的运气不太好,同为知青的另外五人性格各异,但都不太好相处,于是原本开朗热情的小女孩慢慢地变得沉默寡言,失去了以往的活力。   不过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好人,村里负责协助他们这些知青尽快融入农村生活的村民王铁柱,见她年小体弱,对她比其他人多了几分照顾。   但就是这些搭把手提桶水、帮着背下背蒌的简单帮助,却很快令她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王铁柱比她大十一岁,妻子死了三年,家里有一儿一女,所有人都说,他给她帮忙是看上她了,想娶她回家给孩子做后妈。   小女孩哪里经历过种事?萧迎岚慌乱地拒绝了他的帮助,再也不敢与他接触,慢慢地总算没有人拿异样的眼神看她了。   可是命运弄人,一年多以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却再度将他们绑到了一起。   萧迎岚独自一人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不慎落水,是路过的王铁柱将她救了起来,两个人湿漉漉地抱在一起的场景被闻讯赶来的村里人看了个正着。   那个年月人们的思想虽然在改变,但很多传统的东西还保留着,女人的贞洁依然被看得特别重。   流言蜚语和近乎直白的目光吓得萧迎岚几乎不敢出门,后来王铁柱请了媒婆上门提亲,一半是迫于压力,一半是出于对救命之恩的感激,她答应了。   婚后的日子还算甜蜜,王铁柱比她大了差不多一轮,对于她这个小娇妻特别疼爱,所以投桃报李,对于他十岁的儿子和八岁的女儿,她也给付了善心,将两人视如己出。   一家人的生活平平淡淡,没过两年,萧迎岚便生了一个女儿。   但是好景不长,五年前王铁柱在去镇子的路上不慎跌进了深沟,眼睛插进了沟里的树枝,同行的人才将他抬到医院人就没了。   王家顿时愁云惨淡,母子四人抱头痛哭。   那时候大儿子王大军刚刚十五岁,正在上初中一年级,二女儿王小花十三岁,还在上小学,最小的孩子王诗桃才三岁。   失去了主要劳动力,一家子的重担全都压在萧迎岚的身上,有人提议叫两个孩子缀学,毕竟这个时候读书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是萧迎岚没有同意,王铁柱生前总是对她说,孩子要读书才有出息,那几年他对她是真的好,所以她不愿意苛待了他留下的两个孩子,即便他们不是她亲生的,即使她也只比他们大十来岁。   她咬牙撑起了整个家,一个人做两份工,累死累活地忙完了之后还要收拾家里,继子继女每天可以安安心心地上学,小女儿却只能跟着她上工,在她干活的时候呆在田边玩耍。   可是以前王铁柱还在的时候,两人做活供两个孩子读书都只是勉勉强强,家里这些年一分存款都没有。   现在仅凭她挣的那点工分,养活四个人都够呛,其他的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过了一年她只能和孩子商量,老大成绩要好点继续读书,老二学习一般,念完小学就不要去了。   王大军自然没有意见,要缀学的王小花居然也乖乖巧巧地同意了。   萧迎岚欣慰于王小花的懂事,心里对她很是愧疚,之后的日子里加倍地对她好,家里重活全都不让她沾手,只让她做些轻活和照顾妹妹。   如此艰难地又过了一年,王大军初中毕业,可惜没有考上高中,他不愿意下田干活,但是又没找着工作,就闹着要去复读。   萧迎岚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王大军就开始哭他死去的爹,说他如果还在的话肯定不愿意让自己辍学的。   她被哭得没脾气了,最后只得咬牙答应了。   结果王大军一复读就是两年,还是没考上,这下他自己也心灰意冷,只能回家务农,可是他重活不肯做,轻活又嫌脏,一年下来赚的工分还不够他自己吃的,还是得萧迎岚供着。   这时候王小花十七岁了,在大曲村这个地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生得还算不错,媒婆给说了个好人家。   萧迎岚看了男方家很满意,可是王小花却又闹妖蛾子,非说自己家里穷,嫁过去会被人看不起,哭着要多点赔嫁撑场面。   她好说歹说都没用,还拿出当初缀学的事情来说事,萧迎岚愧疚之下只能同意了。   家里这一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钱都给出去了不说,还找邻居借了些债,这才换来王小花的满意。   结果她这一出嫁,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160章 被赶出家门的后妈1   萧迎岚有些心寒, 加上从近几年变得胆小怯懦的王诗桃嘴里知道的一些事,她对于这个继女彻底冷下了心。   不来往就不来往吧,反正她自认为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   好在继子虽然懒了一点, 对她还是尊重的,萧迎岚的心里总算还有点安慰, 却不知道王大军的心肠比之妹妹也不惶多让。   就在一个月以前, 夜里突然下起了爆雨,所有人连夜出门疏通沟渠, 以防田里的作物淹多了水影响长势。   萧迎岚和王大军作为一家人,上工基本是在一起的,这夜也是一样。   雨势太大,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山上滚落了一块巨石, 等萧迎岚看到的时候, 石头已经快要压到王大军身上了。   她当时想也没想地扑过去救人,结果王大军平安无事, 她却被巨石压在了底下,整只右腿从膝盖往下全部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等到她从昏迷中醒来,右腿下面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身边陪着的只有小女儿王诗桃, 而被她拼死救下的王大军人影都没有见到。   她这次算是因公致伤, 大队上给垫付了医药费,否则以她们家里只有两块多的存款,面对高达几百元的医疗费, 怕是只能回家等死。   萧迎岚在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 期间一直是才八岁的女儿王诗桃在跑前跑后地照顾她,就连关系尚可的邻居都来探望过,而继子王大柱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等到母女两人坐上大队的牛车回到家, 终于见到王大军了,他却一开口就要分家。   而嫁出去足有大半年的王小花也终于回来了,两人说来说去就只有一点,家是分定了,而房子是他们的爸爸王铁柱的,肯定要给他唯一的儿子,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萧迎岚气得发抖,什么分家?他们这是看她残了,怕拖累到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把她赶出家门呢!   她当然不同意,先不说她这条腿是为了救王大军而残了的,就算不是,那她也是王铁柱明门正娶的老婆,王诗桃也是他的亲骨肉,没有说分家还把她们娘俩赶出去的道理。   王家的吵闹声很快吸引了左邻右舍,众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纷纷指责兄妹两人不对,后妈也是妈,萧迎岚自从王铁柱死了之后,一个人拼死拼活地拉扯他们兄妹两个,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哩!   可是王小花却当着众人的面哭泣起来,说她这么多年在后妈手底下过得不易,说她萧迎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前爸还在的时候就常常背着她爸欺负她。   爸走后更加变本加厉,不许她读书,把她关在家里干活带妹妹,稍不顺心就打她,还不许她哭出声,所以她被虐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   众人有些不信,毕竟这么多年萧迎岚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况且谁家丫头片子还给读书的?王家老大王大军他后妈不是供着的吗?还供他复读了两年,可惜他自己没本事考不上高中。   王小花哭得更凄惨了,说哥哥读书的钱是爸爸死前早就留好了的,她狠心的后妈本来也是不许哥哥去读的,只是因为哥哥以死相逼,她怕闹出人命才不得不答应。   之后她气不过,又把气撒到了年纪小的她身上,说着她还拉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指着对大家说那就是萧迎岚故意用开水给烫的。   王小花被开水烫伤的事众人还有些印象,但是他们记得当时说的,是她自己顽皮弄倒了开水瓶造成的。   对于众人的疑惑,王小花早有准备,她自嘲地说自己当时都十三快十四岁了,怎么可能贪玩去碰开水?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一切不过是她敢怒不敢言罢了。   萧迎岚本身就不擅言辞,这么多年起早贪黑地只顾着干活挣钱,更加不会与人交流了,被她这么一套一套地说下来,一时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明明知道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却只能任由一盆盆的污水往身上泼,她气得拄着拐杖就想上前打人,结果她的做法反倒叫原本不太相信的众人开始动摇了。   众人将她拦下,猜疑地目光在她和兄妹两人身上打转,萧迎岚被看得心头火起,当即说出了自己是为了救王大军才会被石头压断腿。   可惜她说出来的话非但没有得到大家的同情,反倒叫他们更加相信王小花的话了。   那天晚上雨势太大,除了她和王大军两个当事人,谁也不知道真实情况,而以常理推之,后妈不虐待继子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舍了性命去救他?   之后六十来岁的王老太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出来,站在两兄妹那边,指着她的鼻子将她乱骂一通,彻底地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个家到底还是分了,房子和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归了王大军,萧迎岚带着女儿拎着几件破旧的衣服,茫然地被赶出家门。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累死累活地将两兄妹养大,借钱给王小花办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咬着牙供王大军读了四年书,还为了救他断了一只腿,怎么到头来她反而成了他们嘴里的恶毒后妈了呢?   最后还是大队长看她们母女两人可怜,将村里一间家里人死绝了的破房子借给她们住,这才没有让两人连个落角的地方都没有。   而当天晚上萧迎岚就病了,她在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了牵扯的力量,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背负着恶名死去。   她也放不下才八岁的小女儿,她这些年忽略了她太多,如果没有她,她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于是挣扎着留了下来。   看完所有的记忆,迎岚被王家两兄妹恶心得够呛,这么多年来自私自利的人她见识过不少,但恶毒成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许多事情萧迎岚没有多想,但是迎岚以旁观者的角度,却发现了不少她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这两兄妹恐怕从来没有把她当作亲人来看过,虽然嘴里亲亲热热地喊她叫妈,但是打小就防着她呢!   比如说她怀孕的那段时间,两人表现得就很不高兴,被她发现之后,却用“怕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她就会不疼他们了”的童言稚语搪塞了过去。   他们实际上怕的是她生下男孩,王老太和王铁柱都有些重男轻女,如果她生下的是男孩,他们兄妹两个无论哪一个的日子都会变得不那么好过。   两人甚至还尝试过对她出手,想把她推倒摔掉她肚子里的孩子,结果阴差阳错地被她躲过了,还差点被发现,所以之后才没敢再动手。   等到萧迎岚生了女儿之后,两兄妹才重新开心起来。   而后来王小花被迫辍学,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实际上心里已经将她恨上了。   也是从她辍学回家之后,原本活泼开朗的王诗桃开始变得胆小内向,有时候萧迎岚发现女儿身上有伤,王小花都说是她调皮摔的。   萧迎岚从来没有多想,还教育女儿要乖一点,实际上应该就是那时候起,王小花就把对她的恨意发泄在王诗桃身上,背着她的面一直在虐打她。   真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是她王小花才对!   而王大军则更是滑不溜湫,需要的时候“妈”前“妈”后的,用不上甚至成为拖累的时候,就一脚把人踢开,丝毫不顾这个“妈”是为了救他才残了腿的。   至于那个王铁柱当年为什么会接近萧迎岚,当真是无意,还是有目的的?人都死了,她也不去评价了。   总之,好好一个城里小姑娘,到了大曲村却被王家人这么糟蹋,真是倒霉透顶了。   接收记忆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候,身边王诗桃还在小声而无助地哭泣,迎岚睁开眼睛,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桃儿乖,别哭了。”   “妈妈,你醒了?”王诗桃惊喜地扑过来。   迎岚替她抹了下眼泪,问道:“嗯,小桃儿饿了没有?”   “不,不饿。”王诗桃小声地说道,但是她话音刚落,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咕咕”声,她赶紧捂住肚子,羞愧地低下头。   迎岚没有说什么,坐起身拿过床尾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两个冷了的馒头,母女两人一人一个。   幸亏分魂早上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就预料到今天不会太平静,所以买了几个馒头以防没有心情做饭,不然她还得饿着肚子出去找吃的。   可惜她本来只以为会在与王大军分说的时候起争执,倒是没料到他们两兄妹会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准备一点都不充分地就被赶出了家门。   冷馒头又干又硬,吃起来还有满口渣的感觉,但是已经饿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的两人谁都没有嫌弃,小口小口地吃得干干净净。   这房子已经空置了差不多五六年了,下午搬进来的时候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如今只有床这块地方干净点,自然是没有水的。   迎岚叫小诗桃在家呆着,自己提着满是灰尘的桶,准备先去打点水回来。 第161章 被赶出家门的后妈2   时间已经入夜, 这时候的农村没有路灯,只有几户人家的灯火隐隐从窗户里透射出来,所能照亮的地方有限。   迎岚按照记忆中的方向, 摸黑拄着拐杖艰难地往井口走去。   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虽然大多数原身都混得并不怎么样, 但她去到之后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这个世界她却一来就面对着十分艰难的境地。   虽然已经出院了,但不代表这具身体已经安全康复了, 只不过是因为实在没钱,萧迎岚不得不出院罢了。   伤口处仍在隐隐作痛,也是迎岚的神魂够强大, 才能将这种痛楚忽略过去, 可强大的神魂并不能帮她摆脱如今的境遇。   她的伤还需要定期去医院换医, 可如今母女两人手中空空地被赶了出来,基本的生活物质都不足, 哪里来的钱交医药费?   而这个时候赚钱的路子少,她断了一条腿,下地干活是不可能的, 行商的话如今还不允许, 网络根本就还没有出现。   虽然脑中有无数技术, 但以萧迎岚过往的资历,拿出来未免太打眼了些,按照现在人的思想, 说不定会把她定性为奸细之类的, 这条路也堵死了。   思考着未来的方向,迎岚费尽力气才打了一桶水回来,小诗桃已经懂事地翻出个豁了一个口子的瓦罐, 并且扯了嫩草把表面的灰尘污垢清理了大半。   迎岚又用了半桶水才将瓦罐勉强洗干净,母女俩一起动手,又是垒灶又是找柴,足足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才烧了点开水喝下,解了忍耐许久的渴意。   “妈妈,为什么要把水烧开再凉冷啊?”之后小诗桃依偎在母亲的身边,不解地问道,“直接喝冷水不是更方便吗?”   “冷水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高温可以将它们消灭,所以一定要把水烧开了才能喝,不然会闹肚子。”迎岚耐心地为她解释。   “喔。”小诗桃没有听太明白,但是她乖巧地将妈妈的话记在了心里。   其实她们也不算净身出户,至少她那床用了有近十年,板得发硬的棉被还是被允许带走了。   迎岚抱了几捆稻草回来,厚厚地铺在地上,再把它铺上去,一张临时的床就搭好了。   好在现在天气还比较暖和,母女两人依偎在一起,身上搭件衣服也不会觉得寒冷。   小孩子觉多,几乎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迎岚等她睡熟之后,轻轻地把她搭在自己身上的小手拿开,坐起身摆出了五心向天的姿势。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也不能修练出内功,但是做些呼吸吐纳也可以强身健体,这具身体太过虚弱,在暂时没有营养补充的情况下,她只能采取这种方法。   一夜很快过去,在鸡叫三遍迎岚收了功,挨着小女孩小睡了一觉,等到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都轻松了些。   “妈妈,早。”王诗桃已经很久没有安静地和妈妈一起醒来的体验了,以前妈妈总是很忙很忙,等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了。   而在医院的时候妈妈常常疼得整夜睡不着,只有天开始亮起来之后,才能疲惫不堪地勉强入睡,然后就换成小诗桃自己忙前忙后地照顾妈妈。   “早安,小桃儿。”对着乖巧懂事的小女孩,迎岚毫不吝啬地露出笑脸。   母女两人就着昨夜剩下的一点点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又烧了些开水放凉了喝下,迎岚招呼女儿:“走,咱们去吃饭。”   “好。”王诗桃没有多问,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走出门。   这时候吃的是大锅饭,只要是公社成员,做不做活都有一口饭吃,倒是不用担心饿死。   但想要吃得好是不可能的,这时代物质本就溃乏,遇到不好的年成饿死人也是有的,前几年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惨剧。   在萧迎岚住院的那段时间已经忙完了收割,如今地里没什么好忙活,食堂一大群人在等着吃饭,三三两两地聊着闲话。   母女两人进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显然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昨天发生在王家的事。   迎岚恍若未觉,带着女儿找了张板凳坐下等待,不过她不想主动招惹麻烦,却有人不肯放过她。   “我就说这当后妈的哪里有好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拉长了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嚷嚷,“这不,时间长了就看出来了,有些人表面上装得跟好人似的,背后还不是苛待前头留下的儿女?呸!也不怕她死鬼老公半夜爬到床上去找她算帐!”   她一口正啐在迎岚面前的地上,嘴里说的是谁不言而喻,周围的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眼中透露着准备看好戏的兴奋。   “呵!”迎岚冷笑一声,定定地看着她道,“你倒是不用装,当面背后都把继女往死里打,怎么翠儿她娘半夜不来找你呢?”   中年妇女名叫张红,是王铁柱隔房堂哥的后娶的老婆,她生性刻薄小气,把前头堂嫂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当仇人一样对待,整天非即骂,好好一个姑娘硬给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之前萧迎岚刚嫁进王家,看不过去曾说过她几句,没想到反倒被她骂了回来,还一直记恨到现在,昨天支持王大军将她撵出来的人当中,跳得最起的就有她。   “你个小贱蹄子敢胡说八道,”张红气得破口大骂,“老娘自从嫁进来之后,把翠儿当亲姑娘一样养,这十里八村的谁不说我做得地道?打她两下就你唧唧歪歪,老娘要是不管教着,小娘皮长歪了怎么得了?”   “当亲生女儿你还把人嫁给大十几岁的老鳏夫,衣服也没有给做一件,抱着一个破包裹就给送过去了?”迎岚嘲讽道,“那你们家菊儿以后是不也得比照着大姐的找人家啊?”   “你个臭娘们儿敢咒我女儿?”菊儿是张红嫁过来之后生的女儿,因为十来年再没有过生育,平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容得她诅咒一样的话?   她怒气腾腾地站起来,作势就要冲过来打人,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瘸子,还敢在她面前嚣张,看她不给她点颜色看看!   “妈妈!”王诗桃眼见妈妈要吃亏,慌忙站起来挡在她面前。   张红来势汹汹,五官扭曲变形,看起来可怕极了,她稚嫩的双臂因为害怕而颤抖着,却倔强地站在原地不愿让开。   眼看那肥厚粗糙的手掌就要落到她脸上,王诗桃吓得死死闭上眼睛,身体仍旧纹丝不动,眼泪却不争气地泪下来。   然而过去了很久,预料中的疼痛都没有降临,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袭来的手掌被人抓住,正停在半空中。   阻挡暴行的正是她的妈妈,她纤细的五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凶恶的张婶婶被她擒住手臂,费尽力气也没办法挣脱,反倒把自己弄得满脸胀红。   “萧迎岚你个小剑人,赶快给老娘松手!”张红想用另一只手去掰她的手指,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身上酸酸麻麻的,怎么也使不上劲,只好破口大骂。   虽然断了一只腿,身体又不怎么样,但是迎岚有着大夫的学识,穴位之类的她一清二楚,还不至于被一个不通武艺的人欺了去。   冷哼一声将人甩开,失去了力气的支撑,孙红一下就摔倒在地上,她浑身无力,半天没爬起来。   “你使了什么妖法?”她趴在地上,惊惧地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人。   “说不过就动手,打不过就冤枉人,”迎岚嘲笑道,“张嫂子你怕不是姓赖的吧?”   张红张口又想骂人,但被她冷眼一横,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吓得缩了回去,不过叫她就这么认怂却又不甘心,她眼珠一转,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这年头好事做不得啊!我不过是说两句公道话就要挨打,这婆娘凶恶成这样,也不知道我那侄儿侄女平时过的什么日子哟!”   “我滴胳膊腿喔!我滴个老腰喔!萧迎岚你下物也忒狠了点!铁柱啊,你怎么就死得这么早啊?狠心留下一对儿女在这世上受苦哟——”   其实张红做的那些在大队上并不是隐密事,队上的人表面上不说,背后谁不嘀咕几句?在场的人谁指责迎岚都好,就她最没资格。   不过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刚才她被掼倒在地上可都是被人看见的了,再加上她哭得这么惨,人心里的天秤就倾斜了。   “铁柱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张嫂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吗?怎么还兴动手打人?”   说话的人完全记了先动手的是张红,而且明明见到王诗桃挡在了前面,她的手依然没有收回的意思,若是她不阻止,这重重的一巴掌可就落在小姑娘脸上了。   “就是,张嫂又没有说错,你对大军他们那样,还不许人说了?”   “后妈就是恶毒,敢做不敢当,我呸!”   一时间众人纷纷指责起迎岚,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样。   “呵!我恶毒?”迎岚冷笑两声,“你们倒是说说,我对他王大军和王小花做了什么了?”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她没有悔改的意思,众人气得要命,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列数她的罪行。   “你把小花关在屋子里打。”   “你不给小花读书,还叫她干活带娃。”   “你还想不让大军去读书。”   “你还拿开水烫小花。”   “停!”迎岚见他们翻来覆去就是这些,猛地大喝一声把人镇住,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王小花说我打她这件事,估且不论是不是真的,就算我真的打了她,刚才张嫂不是还说了吗?”   “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小孩子不打不成器,怎么她打娃就是为娃好,到我这里就成了恶毒了?”   “至于不让她念书,我就想问问,这十里八乡的,有几家是送了家里的姑娘去读书的?”迎岚讽刺一笑,“杨大哥,你家闺女都快十岁了,啥时候送她去上学啊?”   “罗嫂子,你家孩子都十一了,再不去人家就不收了!”   “小郑妹子,你家的也有七岁了吧?这个年龄正好,可得赶紧的!”   这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普遍,她随手一指就连点了好几个名,被点到的人讪讪地转开了视线,很显然,这些有姑娘的人家并没有打算送她们去读书,指责起别人倒是一套一套的。   “你们可是亲爸妈,我一个后妈都供着读完小学了,你们这思想可不能落后了啊!”迎岚才不担心犯了众怒,直往人心窝子扎。   张红一见大家都怂了,心里着急,赶忙大喊:“王小花读书可是铁柱的心愿,他留了钱供儿女上学,就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昧着良心给扣下了,而且你还差点就不让王大军去读书,你也不怕铁柱死不瞑目。”   “铁柱留的钱?”迎岚闻言冷笑,正要说话,眼角余光正好看见一个人刚走到食堂门口,见势不对又鬼鬼祟祟地想离开,马上开口将人叫住,“王大军,你来说清楚,你爸给你留了多少钱?”   王大军长得像他爸,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再加上读了十年书,身上有股跟其他人不同的气质,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若不是有着萧迎岚全部的记忆,只看外表根本想不到他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   “看你说的,咱家的钱不是一直都是你在管吗?”他有些不安地搓搓手,这个女人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这要是放在以前,她哪里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大声发言?   迎岚立即追问道:“既然钱是我在管,那你怎么知道你爸给你留了钱读书的?”   王大军早就想好了托词,不慌不忙地说道:“是有一次闲聊的时候提起的,爸叫我好生念书,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哩!”   他面色诚恳,说得像真的一样,如果不是迎岚清楚地知道,他的学费都是萧迎岚累死累活赚来的,说不定还真的信了。   “原来是这样,”她不置可否地又追问道,“那你爸有没有说过钱有多少,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清楚,有个六十来块吧?还能从哪里来?当然是上工赚的工分!”王大军不耐烦地道,“妈,咱们现在也分了家,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了,你好好过就成!”   “你不追究,但我要追究!”迎岚沉下脸,“你说王铁柱做工赚工分存了六十来块钱?真是天大的笑话!”   “队里每年分工分都是记了帐的,不如我们去查查,看这些年他王铁柱到底赚了多少工分,除了一家人嚼用之外,还要供你们两兄妹上学,究竟能不能存下钱?”   “你想算帐我没意见,只要队长同意就行。”王大军丝毫不惧,反而在心里嘲笑他这后妈天真。   那老帐本堆满了足足一整间屋子,想要从中找出一个人十来年的帐本何其地难?队长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一家人的矛盾同意这种事的。   说曹操曹操到,他话音刚落队长就推门走了进来,看着一屋子人这架式顿时心中一跳。   昨天的事情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   王大军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还能不知道吗?干点活能躲懒就躲懒,实在躲不过了,就把事情往后妈身上推。   王小花他虽然接触不多,但是看她平常气色红润的样子,还有出嫁时的风光,也不像她所说的受尽虐待的样子。   王老太就更不是省油的灯,看王老大媳妇被她收拾得服服贴贴的样子,也知道这老太太厉害着呢!   虽然王铁柱只是次子没有跟她一起生活,但假如孙子孙女当真被后妈欺负,王老太还能忍到现在才出手?   正是因为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他才会看萧迎岚母女俩可怜,给她们安排了住处。   但是也仅限于此,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就算他知道铁柱媳妇是冤枉的又怎样?假如他真的跳出来帮她出头,说不定忙没帮上,先惹了一身骚。   想到这里,队长故意作出一副没看出什么的样子来,大声对着灶房问道:“谢嫂,今天是怎么滴?早饭怎么还没送出来?地里还有一大摊活呢,弄得晚了干不完咋办?”   谢嫂正听外面的八卦听得起劲,没想到队长突然进来,还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慌忙应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红薯还有点硬心,等五分钟就熟透了。”   “那先叫人把酱菜端上来。”队长吩咐道。   “好勒——”谢嫂应了一声,赶紧去安排。   队长招呼着大伙儿落座等饭吃,众人之前被堵得说不出话,顺着他递出的梯子就下了,王大军更是慌忙去找了个位置坐了。   迎岚却不愿息事宁人,径自走到队长面前,道:“王队长,我申请查王铁柱这十年记工分的帐。”   “那怎么成?”果然如王大军所预料的,队长一口就回绝了,“十几年的帐本都堆了一屋子了,万一损坏了就麻烦了。”   “王队长,我有必须要查的理由。”迎岚却坚持道。   “你能有啥理由?”王队长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怀疑王铁柱有来历不明的财物。”迎岚淡淡地扔下一个巨雷。   “铁柱媳妇,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喔!”王队长果然一惊,如今这个时候财物来路不明可是重罪,弄不好是要吃枪子的。   虽然铁柱已经不在了,但是一旦查实的话,他的家里人也落不得好,包括王大军和王小花两兄妹,还有作为曾经妻子的萧迎岚自己。   “我没有开玩笑,”迎岚道,“是王大军说他爸靠着工分养活了一大家子,供了他和王小花念书,还存下了六十来块钱,我算着怎么也对不上数,只好请你查查看了。”   “你们这是家务事,怎么搞到集体上来了,这不是给大家伙添麻烦吗?”王队长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行了,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你们自己家的事,自己在家里商量着解决。”   “队长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只有去公安局报案了。”迎岚可不会退让。   “小萧同志!”王队长气得一拍桌子,怒道,“这么点大的事你还要闹到公安局去了,你当公安同志整天闲着没事干,耐烦管你家里点小事?你还有没有团结心,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了?”   “队长,这可不是小事!”迎岚毫不畏惧地说道,“正是为了集体的荣誉考虑,我才想到要请公安同志前来调查,现在全队的人都知道王铁柱仅仅靠工分就存下那么多钱,你说要不是他的钱来路不正的话,那就是你分配不均匀了?”   “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往你头上扣这种大帽子,所以还是请公安同志来调查一下的好,如果真的是王铁柱的钱来路不对的话,我认罚。”   这番话软硬兼施,王队长还真不能拒绝,不然一个分配不均的帽子就落在他头上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答应请公安局的人查帐,每年的评绩也会考虑队上人的思想问题,如果他们队闹到请公安的话,那他今年的评分肯定高不了。   无奈被抓中了软肋,王队长只好跟她打商量:“你要怎么样?”   “我就想请队长给我看看帐本,看这些年王铁柱到底挣了多少工分。”迎岚说着语气突然一转,“当然,帐是队长亲自记的,想来心里是有数的,王大军他说的到底对不对?”   王队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扬声说道:“大家每年赚多少工分自己心里有数,王铁柱和萧迎岚赚的工分勉强只够一家子花用,和两个孩子上学,要存下钱是不可能的。”   “但是铁柱兄弟是个怎么样的人大家也清楚,他是不可能去做那些犯法的事情的。”   这话相当于明说王大军是在说谎了,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到他身上,看得他羞臊不已。 第162章 被赶出家门的后妈3   “可、可能是我听错爸爸的话了……”王大军自知大势已去, 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小贱蹄子,你敢逼我孙儿!我*?#%……”王老太带着王老大一家大小姗姗来迟,正好见到这一幕, 顿时气得乱骂一通,一时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住嘴!”迎岚可没有那个好兴致听她辱骂, 用类似于狮吼功的方法, 一声厉喝将人镇住,冷声质问, “怎么,就许你们王家人胡说八道往我身上泼脏水,不许我想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王老太被镇得失神了片刻, 很快反应过来, 骂道:“你个小贱蹄子, 我家铁柱哪里对你不好了?虐待我孙女小花不说,还想毁我孙儿大军的名声!”   “呵!”迎岚冷笑, “我虐待王小花?老太太你怕是对虐待有什么误会?”   “被张嫂当亲生女儿养的翠儿瘦得风一吹就倒,长到大了,抱着几件破衣服, 嫁给个大她十几岁的老鳏夫。”   再度被点名的张红涨红了脸, 可惜事实如此她无话辩驳, 只能在众人异样的眼神当中默默地缩小存在感,她现在真是恨死萧迎岚了,今天就是因为那个小贱蹄子, 害得她简直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迎岚可不在意她近乎吃人的目光, 继续嘲讽道:“被我虐待的王小花面色红润、体态匀称,带着我借钱置办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到隔壁大队的好人家。”   “我这恶毒后妈当得, 真是丢尽了后妈的脸!”   刚才王大军变相承认说谎一事已经叫众人对王家的话起了疑收,如今她这些话一说出来,大家细一琢磨,还真对!   那王小花说得可怜兮兮的,可是看她那样着实哪哪都不像是受到磋磨的,怎么他们之前就一味地相信了她的话了呢?   众人的小声嘀咕声传到了王老太的耳里,她脸色巨变,慌忙道:“你怕被人说闲话,表面工夫当然要做好,可是小花受的苦楚却骗不了人,她身上的疤还没消呢!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她那么小个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她说着说着像是又看到了孙女受苦一样,“呜呜呜”地抹起了眼泪,真是要怎么心酸怎么心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周围的人顿时摇摆不定,没错啊,王小花手上的烫伤可做不得假,难道真的是铁柱媳妇太会装模作样?   “一道伤疤就证明我虐待她了,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迎岚随便指了几个人,问他们脸上、手臂上的伤是打哪里来的。   虽然没有人回答,但众人顿时清醒了:没错啊!农村里的小孩子整天到处疯玩,谁还没有磕着碰着的时候了?   膝盖上、腿上、手上、甚至脸上,大多数人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些消不去的伤疤,严重的甚至还有不慎丢了小命的,怎么他们之前就因为一次烫伤就认定了铁柱媳妇虐待继子继女呢?   是王小花,当时她哭得太惨了,那悲切的模样活脱脱是长期受到虐待终于受不了了的模样,众人情不自禁地就被她带了进去。   如果不是铁柱媳妇直接挑明了的话,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她咋那么会演呢?   醒过神来的众人,看着她悬着一条断腿,身边的小女儿抓住她的衣角站在她身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一时都有些讪讪的。   王老太眼见计策不奏效,脸色一变露出一副刻薄凶恶之相:“我儿铁柱瞎了眼才娶了你这么个狠毒的女人,他才走了多久?你就欺负他留下的一双儿女,打量着我王家没人了是不是?”   她身后的老大一家的男丁适时地往前跨了一步,一个王老大,再加上他三个儿子,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很有一些威慑力,吓得王诗桃又往妈妈身上挨了挨。   “怎么?”迎岚沉下脸,“你这是泼脏水不成准备动武力了?”   “什么泼脏水?”王老太唾沫横飞,“明明是你个小践蹄子往我孙子孙女头上扣shi盆子,我一辈子老实巴交地说不过你,但是你也别想欺负我个老婆子!”   说罢就示意儿子和孙子动手,几人顿时大步往她走来。   迎岚夷然不惧,这么几个普通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次却没有她发挥的余地的,旁观已久的王队长哪里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打斗?   “够了!”他怒斥一声,把王家父子震在原地,“你们打算做什么?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公社食堂,这么神圣的地方,你们敢在这里动手?”   这时候的生产队长权力还是很大的,他一发怒,王家父子顿时不敢再动手,不过王老太却不甘心,兀自争辩道:“是这个小贱蹄子……”   “我都说了,家务事你们自己回家解决。”王队长打断她的话,“这里是公社食堂,公家的地方,是人民群众吃饭的地方,神圣不能侵犯,谁要是敢乱来,以后就都不要再来了!”   在没饭吃的威慑之下,王老太到底不敢再说话了,不过从她看向母女二人的刻薄眼神可以知道她已经记恨上了。   不过迎岚没在怕的,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拉着女儿的小手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这时候早饭终于煮好端上了桌,众人默默地各自找地方吃饭,想到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等待已久的红薯粥顿时没了滋味。   食堂的早饭只有稀粥配酱菜,管得了饱,但着实没多少营养,迎岚三下五除二地喝完,带着女儿去了她们暂时栖居的破房子屋后。   那里有几棵约有十来年的小树,她观察了一番,从树上用长竿捅下几只鸟窝,幸运地得到了十来枚鸟蛋。   王诗桃一脸崇拜地看着妈妈,觉得她比小武哥哥(村里的孩子王)厉害多了,这么快就找到了他需要用爬好久树才能找到的东西。   两人就着豁口的瓦罐将鸟蛋用清水煮熟,虽然没盐没味的,但都吃得很香。   特别是小诗桃,以前王铁柱还在的时候家里还偶尔能打打牙祭,自从整个家都需要妈妈一个人扛起之后,她就一直跟着吃大锅饭。   可是那么多人的饭菜,能填饱肚子都不错了,口味什么的就别指望了,所以白味的鸟蛋对她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佳肴了。   迎岚才从皇帝的世界离开,对于口腹之欲还没有那么欠,连哄带骗地将大部分鸟蛋都喂进了小女儿的肚子。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她又带着小姑娘去找了大队长。   大队长一见她们母女二人就皱起了眉头,刚才在食堂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全算迎岚的错,但是被她威胁的感觉还是很令他不爽。   “我这里暂时没有什么活计可以给你。”以为她是来找活干的,王队长不等她说,先直接了当地开口拒绝。   “我不是来找活的,”迎岚却出乎他意料地道,“队长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情况,短时间里是干不了活的,所以我想把这一年的工分先兑出来。”   “这不合规矩规矩啊!”王队长还是摇头。   他心里有些暗爽:之前竟然敢威胁他,现在还不是来求他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反正他打定了主意,任她如何哀求扮可怜,他都不会同意的。   迎岚看他的神色就猜到他这是记恨上自己了,知道不用点手段是不行的,她没有犹豫,不着痕迹地发动了催眠术。   ……   等到从大队长那里出来的时候,迎岚已经将所有的工分换成了花花绿绿的票子。   萧迎岚之前辛辛苦苦做了大半年的工,只换来不到三十块钱,可以想像之前王大军张口就说出来的六十来块,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多大一笔的巨款了。   家里基本上什么生活物资都没有,有了这笔钱之后,迎岚没有犹豫,立即便带着女儿去往镇上购物。   大曲村离镇子上不远,大约只有两公里左右,平常人走路只需要二十分钟就到了,但对于她们这一残一小来说却并不容易,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了供销社,迎岚本来是打算买一口小锅的,可惜如今到处都是吃食堂,这样的东西没有销售,她只好买了一个大水壶,和一个暖水瓶。   其他零零碎碎又添了些必用品,手上的钱就花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她买了一支极普通的钢笔,加上墨水和格子纸,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钱瞬间花了个精光。   “妈妈,你为什么要买本子和笔啊?”小诗桃啃着妈妈给买的肉包子,不解地问道,“你也要去上学吗?”   迎岚这才想起一个问题:“桃儿想去上学吗?”   这孩子都八岁了,王大军和王小花在这个年龄已经被送去了学校,而萧迎岚因为把钱都花在了那对白眼狼兄妹身上,反倒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耽搁了。   “不想。”王诗桃犹豫了一下,小声答道。   迎岚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柔声问道:“为什么呀?”   “读书要花好多钱,我不想妈妈辛苦,”王诗桃慢吞吞地说道,“而且奶奶说了,女孩子读书没有用。”   王老太的确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当初王铁柱送女儿去上学,她还曾极力反对过的,王小花差点没能去成。   结果她倒是没有记恨自己的奶奶,反倒两人联合起来,对付她这个至少也单独供她读了一年书的后妈。   迎岚挑了挑眉,问道:“那桃儿觉得奶奶说得对吗?”   “我觉得不太对。”王诗桃小脸皱起,“读了书可以写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认好多好多字,会看书,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   她不懂怎么形容,摊开两只手在空中划了大大的一个圈,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渴望。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捏着衣角小声说道:“不过听小武哥哥说,上学可累可累了,所以我不想去。”   这孩子真是贴心得叫人心疼。   迎岚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什么,现在做出承诺只会让她担心罢了,等到她亲眼看到自家不缺钱的时候,再跟她提吧。   将买来的东西打成一个巨大的包裹背在背上,母女两人相扶相携又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家,这次去食堂吃饭没有人再拿异样的眼神看她们,而是躲躲闪闪地避开了她们的视线。   对于这些墙头草,迎岚懒得理会,她不像萧迎岚一样在意他人的看法,只要他们不闹到她面前就行了。   不过王家人就没那么好过了,人在发现自己做错事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为自己找借口,而队上的人为什么会针对萧迎岚?还不是受了王家人的蛊惑?   如果不是王大军指责后妈拿了爸爸留下的钱还想阻拦他读书,如果不是王小花信誓旦旦地说被后妈虐待,他们怎么会排挤斥骂她?   而王老太帮亲不帮理,一味地回护孙子孙女,还往儿媳妇身上泼脏水,更加不是个好东西。   她的大儿子就挨着铁柱家住,弟弟家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不清楚?可他从来不说一句公道,任由老娘和堂侄们将弟媳净身赶出家门,可见也不是个好的。   这一家人欺负人不算,还要弄臭铁柱媳妇的名声,叫全队的人都针对她,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于是曾经加诸在迎岚身上的流言压力全都反馈到了王家人身上,特别是作为罪魁祸首的王大军和王小花,在村人的嘴里已经变成了恶毒的代名词。   王小花嫁到了别的大队上他们说不着,所有的恶意就全都倾泄到王大军一人身上。   以前他干活懒懒散散的,挨在后妈的身边,做不完的全都堆到萧迎岚的身上,挣的工分有大半是她帮着干的。   现在不行了,多的是人盯着他,只要一偷懒就有人举报,在扣工分的威胁之下只能认真干活,才半天下来就苦不堪言。   而这还不算完,众人一起干活的时候总会说些闲话,边聊边干活时间也会过得快些,可是现在没人乐意和他搭话,甚至连吃饭都不愿意挨着他坐。   以前他还嫌弃这些人大字不识一个,不是很爱搭理他们,等到受到排挤和冷落之后,才知道没人说话的感觉有多难受。   所有他遭受的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害的,才一晚上的时间她就性情大变,不再沉默寡言,而是突然之间变得伶牙利齿,只凭一席话就扭转了大家的想法,使他们将矛头转向了自己。   还说什么会像亲生妈妈一样对自己好,果然全都是骗人的鬼话,哪里有亲妈会把儿子往绝路上逼的?奶奶和外婆说的没错,后妈始终是后妈,永远都比不上亲妈!   王大军丝毫没有想过,就凭他做的那些事,就算是亲妈也会心寒的吧?只一心记恨着迎岚,从她们母女走进食堂就一直愤恨地瞪着两人,那眼神恨不得活生生地将她们吃了似的。   “妈妈,我怕。”小女孩对于恶意很敏感,看到哥哥像要sha人一样的目光,吓得直往母亲身边躲。   迎岚见状将她拉至身侧躲开了男人恶意的注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随后沉着脸迎上王大军的视线。   她稍微放开了一点神魂之力,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一样向他倾泄而去,年轻男人脸上的恶意瞬间凝固,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处。   而其他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说着闲话。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王大军才大喘了一口粗气回过神来,他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眼底包含着深深的恐惧。   他慌乱地左右环视一圈,待见到自己还好好地坐在人生鼎沸的食堂里时,脸上才露出死里逃生的庆幸神情。   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却不知道他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经历了一场噩梦。   在噩梦当中没有萧迎岚这个人的存在,爸爸依然像记忆中一样在他十五岁那年离世,而失去了供养他的后妈,他和妹妹两人只能缀学回家种地。   奶奶虽然心疼他们兄妹两人,但她早就跟着分家的大伯一家生活,加之他和妹妹都已经十几岁了,在农村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自然不会给他太多的帮助。   他和妹妹跟大人一样下地干活,得到的工分却只有他们的一半,没人给他们打掩护偷懒,辛苦的劳作很快磨粗了他们细嫩的手掌,风吹雨淋摧残了他们的皮肤,使他们的模样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好几岁。   等到妹妹到了出嫁的年龄,因为父母双亡很多人都忌讳,妹妹的容貌也因为长年的劳作折损,最终只嫁到了一户跟他们差不多的贫困人家,婚后的日子十分艰难。   而王大军自己因为中途缀学,没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甘心做一个普通的农民,经人介绍了一个十分普通的女孩子准备成婚。   可就在他结婚前夕,暴雨天去田里泄水的时候,一块巨石直冲着他压过来,这次没有人将他推开,尽管他发现之后全力闪躲,依旧没有逃掉凄惨的命运。   虽然他幸运地没有被压死,但巨石夺去了他的一条腿,他截肢了,成了一个残废。   未婚妻家一听说他的事情之后就找他退了婚,并且火速地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妹妹来看了他一眼,只留下了两角钱,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奶奶和大伯一家倒是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但是他们也有一大家子要养,不可能长久养着他这么一个废人。   王大军在伤势稍微恢复了一点之后,就不得不找大队长给他换了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照顾队里的八头猪。   只需要给猪准备吃食和清理猪圈,听起来挺轻省,但实际上他要拖着一条腿每天割上三背篓的猪草,还要单腿翻进圈里把粪水推到化粪池里。   一天要从早到晚地才干得完,一通忙活下来精疲力尽,而且工分只有下地干活的三分之二。   就这还是队长特别照顾的,再轻松的工作却是没有了。   王大军辛辛苦苦地干了两年,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大锅饭取消了,集体劳动变成了个人承包。   这对其他有能力、有上取心的人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他这样劳动能力受损的人来说,却没那么友善了。   无论是耕种还是收割,无论是施肥还是引水,王大军都要比别人做得慢,付出两倍的辛苦,却只能得到别人七八成的产出,家里做饭之类的杂事还要一把抓,很快他的日子就跟队上的人拉出了差距,成了困难户。   后来村里的人出去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只有他因为残疾没有出门,困守在村里,日子越过越难。   他娶不上媳妇,就连离婚带着孩子的女人都看不上他,孤独地一个人活到了中年,又慢慢地到了老年。   最后在一天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跌进了茅坑里,头磕在砖头上,丧失了逃生的力气,然后被臭哄哄的粪水给淹死了。   明明只是一个噩梦,但是王大军却像亲身经历过一样,在清醒过来之后似乎还能闻到淹没鼻尖的恶臭味道,嘴里也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觉。   这时候饭菜上桌,明明他已经饥肠辘辘,可是香喷喷的干饭却对他没有了吸引力,在闻到食物的香气的时候甚至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两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站起身,捂住嘴巴飞奔而去。   急切间还掀倒了之前坐的板凳,也幸好没人愿意挨着他坐,才没有人遭殃受连累。   周围人诧异地看着他火速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不晓得他又在搞什么名堂,唯有亲手给他编织了噩梦的迎岚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飞奔而去的王大军,心中毫无波澜,对付这种极度利己主义的,只有灾难落到他自己头上,才会知道痛。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希望后面的噩梦他能承受得住。 第163章 被赶出门的后妈4   母女两人暂时栖居的房子位于村尾, 屋子很小,只有一间住房和一个杂物间,外面倚墙修了一间斜角的低矮灶房。   这里以前住的是一对老年夫妇, 他们一辈子无儿无女,五年多以前在一个月内相继离开了人世, 之后就空置了下来。   因为多年不曾修葺打理, 老房子整个破败不堪,屋前屋后长满了杂草, 本就低矮的土围墙因为风吹雨淋倒了大半,几等于无了。   更糟糕的是屋顶的稻草也在长久的水泡之中腐烂了大半,多处露出大洞, 剩下的也失去了遮风挡雨的作用。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 这间屋子才没有人打主意, 得以保留下来,给她们提供了暂时的居所。   面对如此困境, 迎岚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首先就是整理屋顶,虽然她看了天象, 最近十来天都不会下雨, 但是腐烂的稻草味道并不好闻, 而且还会吸引一些小虫子在里面安家,需要早点清理出去才是。   好在萧迎岚曾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家五年,各种生活技能都掌握了一些, 结合记忆里更换稻草的方法, 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这一点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前不久才收了稻谷,如今队里到处都堆着草垛, 材料管够,迎岚借了队里的两轮翻斗车,来回几趟就拉回了足够的稻草。   因为早上在食堂几乎正面硬怼了所有人,众人现在对她说不上多友善,不过也没有脸面给她增加麻烦,借梯子和钉锤之类的修理工具也十分顺利。   少一条腿肯定有许多不便的地方,不过迎岚有武术功底,掌握平衡对她来说很容易。   小诗桃乖巧地在下面递稻草,她一只腿在屋顶上连蹦带跳,没多久就将这座小房子上的稻草换了个遍。   之后将所有烂得不能用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只留下一张还算结实的木床,又修理好桌子的断腿,锯了几块半朽的木头钉了两个凳子,这个家勉强还算能看。   扯下一件棉花全都缩成一团团的棉袄面上的布铺在桌上,把墙角找到的一只长颈陶瓶洗干净装上一半的清水,再插了几枝野花放上去。   屋子里虽然还是很简陋的样子,但也多了几分勃勃的生机。   一通忙活下来,天色已近黄昏,迎岚就在刚布置好的桌子上面,铺开了买来的格子纸,提笔写下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篇文章。   上午在大队长那里看到报纸的时候,她的脑中就想到了这个谋生的方法,萧迎岚是读过初中的,虽然丢下了十来年,但是重新捡起来并不突兀。   以她目前的情况当官不可能,经商如今也不允许,而做农活辛苦不说还来钱太少,不足以支撑她们过上好点的生活,所以向报刑投稿倒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迎岚的文字功底很不错,毕竟是曾经考过状元的人,结合萧迎岚关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参考报纸上刊登的文章类型,她先在脑子里打好腹稿,一气呵成地就写出了一则小故事。   文字简单易懂,内容风趣幽默,思想积极向上。   她写完之后通读了一遍,有九成的把握会被录用,剩下一成不是说她觉得还有不好的地方,而是万事都有变数,不好把话说死了。   “妈妈,妈妈,你写得真好看!”小诗桃亲眼见着一个一个的文字在妈妈的笔下成型,心情激动不已,不过她很懂事地没有出声打扰,一直等到妈妈停笔之后才满眼小星星地赞叹。   “谢谢小桃儿,”迎岚毫不吝啬地给了小姑娘一个大大的笑脸,“等你上学以后也可以像妈妈一样,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喔!”   小孩子不懂得掩饰,王诗桃闻言顿时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她心里是很想去学校读书的,可是家里的情况她也知道,根本就交不起学费。   迎岚没有等小姑娘继续纠结,搂着她稚嫩的肩膀问道:“小桃儿想不想知道妈妈写的什么啊?”   “想!”王诗桃大声地说道。   迎岚拉过另一张凳子拍了拍,示意她坐下道:“来,妈妈读给你听。”   小姑娘飞快地爬上去乖乖坐好,大眼睛眨吧眨吧地望着她,一副很渴望的样子。   迎岚浅浅地笑了笑,把稿子放在她面前,手指放在纸上,一边用轻柔的声音念给她听,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给她看。   她是以一个小男孩子的视角描写的乡间发生的趣事,叫人很有代入感,小诗桃听完之后意犹未尽,追着问男孩子接下来做什么去了。   “后面的我还没有写呢!”迎岚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说道。   “那妈妈可不可以再给我讲一遍啊?”小诗桃恋恋不舍地问道。   “好的啊!”迎岚趁机说道,“不如桃儿跟着妈妈认字好不好?等学会了,你以后就可以自己看妈妈写的文章了。”   “嗯!我要认字!”小诗桃赶紧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母女两人除了到食堂吃饭,和打水洗衣服等等之外,剩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关在屋子里,一个埋头写文,一个努力学习,时间过得飞快。   王诗桃本来就有求知欲,再加上有小故事的诱惑,学习起来十分用功,而且迎岚发现她很聪明,在她合理的教学方法之下,基本上一个字练习两三遍之后就能记得牢牢的。   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小姑娘就已经把常用的文字认得差不多了,还磕磕巴巴地第一次独自读完了妈妈写出的文章,而这个时候迎岚也收到她人生当中的第一笔稿费。   这年头不像后世一样直接转帐那么方便,钱是通过邮局汇过来的,邮递员来送汇款单的时候找不到人,只好在队上打听。   而且他也没什么保密意识,别人一问他是什么汇款,他就老老实实地说了。   结果迎岚收到报社稿费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基本生产队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文化人自古以来在百姓的心目中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别看很多村里人整天把读书没用挂在嘴边,实际上说这话的大多是家里娃儿成绩不怎么样的,真正看着孩子可能有出息的,那是砸锅卖铁也要送去学校。   而迎岚竟然能得到报社的稿费,那就是妥妥的文化人,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刹那间就拔高了。   这时候他们忘记了之前说铁柱媳妇是懒婆娘,说她只是残了一条腿就赖在家里不干活,光知道吃闲饭的闲话。   众人热情地跟着邮递员来到她家,在她拿到汇款单后,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她的话,用最朴实的语言夸着她。   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迎岚对于人性多多少少有一点了解,她并没有在意众人前倨后恭的态度,像是之前无形的排挤和孤立不存在似的,浅笑着向他们道谢,并且承诺了如果他们需要写信或者写对联的话,都可以来找她。   大家顿时更热情了,把她夸得跟一朵花似的,还有那务实的见到她家里简陋的样子,从家里拿了东西给她送来,她想不要都不行,多说两句干脆直接丢下东西走人。   等到人群散去之后,迎岚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家多了不少东西,什么板凳、躺椅,背篓、篮子等等,堆得她后来花了几天时间整理出来的前院乱糟糟的。   母女两人用了近一个小时才归置妥当,王队长也闻讯赶来了。   “队长来了?”迎岚浅笑着将人迎进来,拿出杯子给他泡了杯自制的竹叶茶。   “嗯,刚听队里人说有报社给你汇稿费,我过来问问。”王队长别别扭扭地说道。   实际上在生产队上,作为队长的他消息最为灵通,早就有人将事情汇报给了他,只不过因为先是在食堂上被迎岚威胁,后来又拒绝给她安排活计,自觉有些恩怨的他一时有些拉不下脸,所以才拖到现在才过来。   迎岚像是没察觉他的尴尬似的,很自然地说起这事:“我这不是没有事干么,就写了点队上的趣事给报社寄过去,没想到一下就被录用了。”   “写的队上的事?”王队长有些紧张了,“你写了啥?”   该不会是写了王家的事吧?他知道自己这事处理得不算好,任由一个残疾妇女被赶出家门,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他说不定得吃挂落。   迎岚简单地说了一下故事内容,道:“报社有给我回信,说下一期就会刊登上去,王队长要是感兴趣的话,过几天就能看到了。”   “我一定会看的。”王队长听了之后才放下心来,转而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写文章,还是想做点活计?”   “这事队长不提我也准备去找你,”迎岚道,“文章我会继续写,不过我也想为队上做点事,毕竟一直吃着闲饭,我这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这是她的真心话,虽然政策在那里,但是一直白吃别人的劳动成果,这种厚脸皮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不过王队长却误会了,以为她是在暗指自己之前不给她派活计。   “唔,这样。”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手里倒是有两个比较合适你的活计,一个是放牛,还有一个在食堂帮着理菜切菜,花用的时间都不长,不耽误你写文章,你看怎么样?”   放牛只需要把牛牵出去,放开绳子让它们自己吃草,吃饱了再牵回来就是了,这种活小孩子都能干。   食堂理菜切菜要累一点,但是比之下地干活就轻松很多了,而且如王队长所说的一样,时间短,不耽误她做其他事情。   两样活计都是队上抢手的,也适合她做,他竟然拿出来让她选,的确是很照顾了。   不过迎岚却摇头拒绝了:“这些活计想来已经有人和队长要过了,我就不合他们抢了,我想做点其他的事。”   “你想做什么?”王队长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比这两样更适合的。   迎岚道:“我发现自己养牲畜很在行,想请队长拨两个人给我研究研究,如果做得好的话,也可以给队里带来一点新的进项。”   这时候物质匮乏,人们生活困苦,她既然有能力,就想做点什么。   但是如果这个世界的轨迹和她曾经呆过的世界一致的话,再过不久就会有优良的粮种被研究出来,她做不出用别人的研究成果抢创造人荣誉的事,所以只能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   科技是现在缺乏的,但是以她如今的履历拿出来太打眼了一些,以后倒是可以设法推动一下,目前她能想到的也只有畜牧这方面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王队长肯定是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但是迎岚如今在他的眼里已经不是一般人了,一旦在人心里的地位变了,说话的份量当然也不一样了。   所以他没有马上否决,而是耐着性子说道:“队里的事情虽然归我管,但是我也不能擅自做决定,这假如做得好还好说,万一做不成,我也不好和队上的人交代。”   迎岚闻言微微一笑,带着他去了后院。   这里和母女两人刚搬进来时已经大不一样,原先倒塌的土墙已经重新立了起来,胡乱疯长的杂草也被清理了,地面平整干净,中间一棵枣树结着小指大的累累果实,再过个把月就要成熟了。   不过最显然的却是墙角处用竹栏围着的地方,里面竟有十来只半大的鸡。   “你竟然敢养这么多?”王队长吃了一惊,“胆子也太大了!”   “我这是打算自家吃的。”迎岚解释道。   如今禁止私人买卖,倒是不禁止养家禽自家吃,不过一般人也就养个两三只,家里人口多的也不过养上七八只。   她们家才两个人,一口气养了这么多,也难怪队长会误以为她是养来准备偷偷卖的。   但是她从来就没打算靠养家禽发家致富,这些鸡的确是养来自家吃的,大锅饭没什么油水,她准备开小灶给自己和小诗桃补补营养。   “你知道轻重就好。”队长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追究,总之是没有继续追问了,而是狐疑道,“你带我来看的就是这些鸡?”   “对,”迎岚道,“这些是我一个月前捉来的小鸡仔,你看长势是不是比别人家的好?”   “一个月?”王队长凑上去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他家里虽然也养有鸡,但是这些事向来是他媳妇在管,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不过他很给面子,附和着夸奖道:“好像确实要大一些,而且看起来特别精神。”   迎岚看出了他不在行,也没有拆穿,继续说道:“当时我捉了十二只,全都成活了下来。”   “唔唔——”王队长有些敷衍道,“你是个厉害的。”   “我知道队长你有你的难处,不如这样,你和大家商量一下,毕竟现在是农闲,咱们可以尝试着先少养一些,也费不了什么事。”   迎岚好脾气地说道:“如果这事能成的话,队上也多一点进项,就算不成,也可能丰富一下食堂的菜色,你看怎么样?”   王队长一想也是,就答应回去考虑考虑。   迎岚客气地将他送出家门,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队长可以问问养过鸡鸭的人家,如果他们不信的话,欢迎亲自来看啊!”   等到王队长应承了离开之后,小诗桃才走过来,说出了心里憋了一下午的话:“妈妈,恭喜你,你好厉害啊!”   小女孩虽然觉得妈妈的文章写得很棒,肯定会被报社选中,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之后还是开心得不能自己,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红通通的。   “谢谢小桃儿!”迎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妈妈现在可以赚钱了,你不担心了吧?”   “原来妈妈发现了?”小诗桃吐了吐舌头道。   以前在王家的时候,萧迎岚整天忙里忙外,没有时间顾得上小女儿,她长期被姐姐王小花欺负恐吓,性格慢慢变得胆小怯懦。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迎岚一直陪着她,用讲故事的方式教了她许多东西,总算恢复了几分小女孩的活泼本性。   “我可是你的妈妈!”迎岚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道,“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就送你去学校念书,钱的方面你不用操心,我寄出去了十来篇稿子,接下来会陆陆续续地汇来稿费。”   虽然她的学识肯定比学校的老师丰富,但是小孩子还是需要多和同龄人相处才有利于身心健康,所以她还是打算把她送到学校去学习。   “好的,妈妈。”小诗桃这次没有拒绝,她的确很想去上学。   至于妈妈那么笃定稿子能被报社录用,她也没有怀疑,在她小小的心里,妈妈就是最棒最厉害的!   果然如迎岚所预料的,寄往其他报社的文章也几乎全部被采用了,唯一一份退稿也不是因为她写得不好,而是因为她投的地方不对,那家报社刊登的文章与她写的类型不符。   每篇文章的稿费都不多,高的一块把钱,低的两三毛的都有,不过十几篇加起来,在这个地方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足以让她们母女两人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就在迎岚寄出第二批稿子之后,王队长那里也给了回音,队里同意拨两个人跟着她养殖牲畜。   那天王队长回家之后就把这件事跟媳妇说了,他家里人多,李婶子每年都要养个十来只鸡下蛋,听到他的话顿时来了兴趣。   她自问在养鸡方面还有点经验,但是小鸡容易生病,每一次买回来的鸡崽都会死上两到四只不等,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全部养活的。   这她肯定得去看看啊!假如是真的的话,就算以后队里决定不养,她学点经验把自家的鸡养好也赚了!   于是第二天李婶子就风风火火地到了迎岚家,说了几句寒暄话就直奔主题,要看她养的鸡。   迎岚等的就是她,当然不会拒绝,很快就带她去看了鸡舍。   对着懂行的人她就不像对王队长一样简单应付两句了,从鸡崽容易成活需要注意的温度、湿度,到常见疾病怎么应对,如何配制饲料等等,一番话下来说得她直点头。   再看一眼明显比自家同样时间养的要大上一圈的鸡,李婶子回去之后便极力游说老公答应下来,把迎岚夸得天花乱坠,就跟被洗脑了一样。   王队长虽然听不太明白她嘴里说的那些温度什么的跟养鸡有什么关系,但是对结婚二十多年的爱人还是很信任的,当即就同意了会和队里的人商量这件事。   他也没有食言,很快就找到队上几个声望比较高的,一一说服了他们,再经过一轮实地(迎岚家)考察之后,过了半个月时间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虽然相信队长,也相信他们认为的“文化人”,但是这件事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次规模并不大,最后拍板先养一百只,成的话以后再增加。   迎岚并没有意见,她只是想给众人起个头,以后这些事肯定不参与的,数量少点她还少费点心力。   队里给划了一座竹林,给足了工分,十几个壮汉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在她的指导下就地取材,用竹子搭建了一座宽敞的鸡舍。   之后由王队长出面,四处购买鸡崽,很快生产队的养鸡事业就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   两个帮忙的人是迎岚亲自挑选的,安大嫂和杨妹子都是勤快人,性情也和善,在她的指点下每日保温喂水喂食这些做得井井有条,她只需要时不时去查看一下,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   小鸡长得很快,在精心的护理之下慢慢地褪去了绒毛变得健壮起来,虽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死亡,但是比之一般人饲养还是低了百分之八十,而且长势明显比她们家养的好。   这极大地鼓舞了安大嫂和杨妹子的信心,伺弄起来更用心了,严格地执行了迎岚定下的饲养方法。 第164章 被赶出家门的后妈5   转眼之间, 迎岚已经来到这个小世界四个多月,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过年的时间到了。   春节是国人最重要的节日, 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迎岚就和其他人一样早早地开始准备过年的物资。   经过三个月的写作她手里存下了不少钱, 虽然还不能大肆挥霍, 但买东西却不用再扣扣索索,时刻计算着哪样能买, 哪样只能无奈放弃了。   母女两个趁着赶集的日子疯狂地采购了一番,最后大包小包地坐上队里的牛车,如今她的地位不同, 往返镇里不需要再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地走路, 省了不少事。   出于对文化人的敬重, 再加上鸡舍里的鸡崽正茁壮成长中,队里的人对她早已不再排挤和冷落, 而是变成了尊敬和隐隐的敬畏。   王诗桃也成了队上最受欢迎的小孩,不但小伙伴们喜欢找她玩,就连大人在路上见了她也会和蔼地同她打招呼。   她不再胆小怯懦, 在学习之余常常和小伙伴门一起玩耍, 对着大人也落落大方地回应, 任何人见了都要夸一句“好姑娘”。   “嚯!”赶车的王大爷被母女两人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们这可买了不少东西啊!”   “过年嘛,总要大方些。”迎岚笑着回道, “对了, 王大爷,您晚一点记得到我家来取对联啊!”   之前说了会帮大家写对联,她此行顺便采购了厚厚的一叠红纸, 毛笔和墨水之类的,准备兑现自己的承诺。   “铁柱媳妇,你还记得这事啊?”王大爷乐呵呵地问道,“队上这么多户人家,你一个人写得过来吗?”   “不妨事,我写得快!”迎岚笑答了一句,随后又道,“王大爷,我这都被人赶出来了,你以后别叫我铁柱媳妇了,还是叫我的名字吧,那个我听着不习惯。”   王大爷瞅了一眼她的神色,爽快地应道:“好咧!坐稳了哈萧丫头,咱们出发了!”   牛车的速度比人步行快不了多少,但是胜在稳当和省力,王大爷直接将母女二人送到了家门口。   迎岚道了一声谢,要给他肉包子当谢礼,被他躲毒药一样躲了开来,然后跳上牛车火速离开了。   这弄得迎岚哭笑不得,最后只好作罢,母女两个没有去食堂,把包子热了热就在家里对付了一顿。   之后她就和女儿一起动手,王诗桃裁纸,她提笔写下一副副喻意美好的对联。   因为门大开着,所有从她家门前经过的人都能看到她们做的事,好奇之下不免多问了两句,迎岚就大大方方地叫他们取回去。   这样一来,不用挨家挨户地去通知,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们自己会来拿,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迎岚没有去算哪家拿了多少,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费点工夫、用点笔墨的事,要是谁贪便宜多拿了也占不到什么。   不过这时候的人大多淳朴,基本上各家各户只拿了需要的那份,而且个个对她感恩戴德,仿佛她做了多大的善事似的。   迎岚对此只是笑笑,附送一句新年快乐。   但对于王家人她就没那么客气了,王老太应该是不好意思来,就打发大儿媳妇来拿,她直接说了一句不给,就没有再理会她。   王大嫂讪讪地干站了一会,最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当中涨红了脸,掩面而去。   迎岚以为这件事就过了,没想到她到底低估了王家人的厚脸皮,不一会王老太竟然怒气冲冲地跑来了。   “萧迎岚,你凭什么不给我们家对联?”王老太一进门就指着她大喊。   迎岚慢悠悠地放下笔,吹干了纸上的墨迹放到一边,然后才看着她道:“我自己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偏就不给你们家,怎么的?”   “好啊你个小贱蹄子!”王老太指着她的手指像中风一样颤抖着,“铁柱才走了多久?你就翻脸无情,不认老娘了?”   “王铁柱死了五年,我做牛做马养大了他的一双儿女,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我残了,他们要把我赶出家门。”迎岚冷冷地看着她,“是你亲口说的,以后你们王家和我再也没有关系,我可没有老糊涂,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你敢骂我老糊涂!”王老太气得脸都扭曲了,“你个小贱蹄子,反了天了你!”   说着她便抄起门口的扫把,作势向她打去。   “不准打我妈妈!”王诗桃见状抄起凳子就要冲上前,被迎岚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   她夷然不惧,就那么站在原地冷眼看着。   如今她可不是当初那个被人净身赶出家门都没人说句公道话的小可怜了,队上的人得了她的实惠,自然不会眼看着她被人欺负。   果然还没等王老太扑过来,就被旁边的其他村民给拦下了,几个妇女将她抱住,扫把也被人劈手夺了去。   “大娘,你这是作啥,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就是,你们王家是怎么对迎岚妹子的你心里自个儿清楚,人不给你写对联又咋地?”   “这换了我我也不乐意啊!还不许人有点脾气怎么的?”   “你要是再闹,我可就要告到队长那里去了!”   ……   被几个人抱着挣不开,再加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连说带吓的,很快就让王老太消停了。   “你们……”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么护着这个小贱蹄子,不就是得了她几副对联吗?几分钱的东西就把你们收买了?”   她这时候倒忘记了,就是这么几分钱的东西,她还惦记着巴巴地来讨,不然也没有这么多事。   几个妇女同志听了她的话不乐意了,这话说得好似她们多喜欢贪小便宜似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做人得讲个公道良心,不说你们王家做的那些事,就说人家迎岚妹子给你对联是情分,不给是本分,凭什么你要不到就骂人打人?”   “对啊,哪来的这么大脸呢?人自掏腰包买纸买笔,还不许人乐不乐意了?”   “以前我还说王大军和王小花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情,拖累了你们老王家的名声,现在看来你们这是一家人都这样的啊!从根上就烂透了。”   “之前我眼瞎被你们骗了,还跟着说迎岚妹子的坏话,以后你们王家人想再欺负她,先过了我这一关!”   ……   众人七嘴八舌地将王老太数落一个遍,她面色铁青地环顾四周,发现今天是讨不到好了,只能不甘心地啐了一口,悻悻离去。   等到人走了之后,大家伙又围着母女俩好一通安慰,并且说如果王家人再来找事的话,就叫她们,她们指定给帮忙。   迎岚客气地道了谢,又另外帮她们写了几副帖在鸡舍、灶下的红纸,再一一将人送走。   “妈妈,为什么婶子她们之前说我们不对,现在又要帮我们了呢?”等人散了之后,王诗桃不解地问道。   她始终记得那一天,她和妈妈孤独无助地被哥哥、姐姐和奶奶赶出家门,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帮她们,还指责妈妈欺负哥哥和姐姐,明明一直被欺负的是她啊!   以前妈妈对哥哥姐姐那么好,可是大家却说她不对,现在妈妈不理奶奶她们了,大家反倒一起保护妈妈,指责起奶奶来了。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她完全搞不懂了。   “以前妈妈怎么样,跟她们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指点两句也就算了。”迎岚将她牵进屋内,慢慢地和她讲道,“可是现在我给她们带来了好处,事实证明做错事的又不是我,她们自然就护着我了。”   “所以只要给人带来好处,就可以让人站在我们这边吗?”王诗桃似懂非懂地问道。   “也不全都是这样,”迎岚耐心地说道,“这世界上多的是墙头草,但也有人能坚持自己的本心,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不受外界影响。”   “喔——”王诗桃懵懂地点了点头。   “很多问题不是马上就能有答案的,”迎岚揉了揉她的发顶,“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就记在心里,等到时间长了,慢慢就想明白了。”   “好的,妈妈。”王诗桃点点头,然后眨巴着眼睛说道,“我不想做墙头草。”   虽然她还不怎么明白墙头草的意思,不过听起来就像不好的东西。   迎岚莞尔一笑:“那你就坚持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不要受别人的话影响。”   “我一定会的!”王诗桃用力地点头。   母女之间的对话告一段落,两人继续裁纸写对联,终于在经过两天奋战之后让所有前来的人满意而归。   不过许是听说了王老太铩羽而归的事,王大军和张红家的没来要过对联,也算是少了一场纠纷,因为迎岚是肯定不会给他们的。   说她小气也好,说她记仇也罢,她信奉的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对我一分好,我还你一分甚至十分,但是做不出来以德报怨的事。   贴上最后写给自己家的对联,很快没几天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次过年是王诗桃记忆中最幸福的一个年,有新做的棉袄穿,有很多好吃的,没有总是欺负她的姐姐,也没有对她不理不睬的哥哥。   虽然家里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但是她们一起准备年夜饭,一起包准备大年初一吃的饺子,一起放烟花和鞭炮,一起守岁,有了妈妈的陪伴,她前所未有地幸福。   相对于迎岚母女温馨的日子,王家人这个年就过得有些愁云惨淡了。   自从那天王老太在她家大闹过后,整个队上再次传起了王家的风言风语,王老大两夫妻和他们的儿子儿媳出门的时候总是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原先关系比较好的人家开始躲着他们,平时关系平平的则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王家人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的时候不觉得,等到他们被排挤、冷落,这才觉得难受了。   王老太好强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得了这么大个没脸,连老伙伴们都对她爱搭不理的,向来孝顺的儿子也颇有微辞,没过几天就把自个儿给气病了。   好在王老大是真孝顺的,火急火燎地就把老娘送到了医院,一通检查拿药下来,原本用来过年的钱花了个精光,不过她没觉得欣慰,反而气得病更重了。   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农村人一年到头在土里刨食也存不下几个钱,过年就是大家最期盼的事,这些日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添置些平日里舍不得添置的东西。   结果跑了一趟医院全没了!   王老太怨不着孝顺的儿子,就全怪罪到迎岚头上,不过她现在是不敢去找她麻烦了,只能把气撒在儿孙媳妇身上。   王大嫂是个受气包子,婆婆的刁难全都自个忍着,但孙媳妇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   大过年的王家大孙子跑去丈母娘家伏低做小也没能把人哄住,一个人灰溜溜地回了家,心里简死恨死了做妖的奶奶了!   但是碍于有老爸在,他也不敢对奶奶说重话,就把气撒在间接造成这一切的堂弟身上,带着两个弟弟连夜把王大军揍了一顿。   王大军:“……”   他这段时间才是倒了血霉!   自从那次在食堂做了那个噩梦之后,每天晚上只要一合眼,噩梦就会准时来找他。   梦境大同小异,每一次都是他出了各种意外,然后孤独了一世,最后凄惨地死去了。   最主要的是这些梦还特别真实,每次醒来之后他都像死过一次似的,那种临终的绝望和无助纠缠在身体里挥之不去。   为了这事他吃不好、睡不好,没多久就瘦了老大一圈。   而周围人对他的排挤和冷落,以前还对他有点好感的大姑娘都不肯再搭理他,这一切就像与梦境印证了一样,叫他心惊胆颤。   再看一看原以为腿残了会成为累赘,被他急于撇清关系的后妈,在离开了王家之后反而过得风生水起,王大军整个人都快扭曲了。   一开始被她当着众人拆穿恶毒心思的时候,王大军心里真是将她恨死了,等到她写文章得到了报社的稿费,又开始带着大家养鸡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只剩下后悔了。   早知道这个后妈这么有本事,他怎么也不会把人赶出去啊!   退一万步说,假如他当时稍微有点良心,不要把事情做绝了,老老实实地分家,也不至于闹到现在反目成仇的地步。   可惜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知道后悔了,就能抹掉一切重来的。   曾经对他可以说是千依百顺的后妈再也不会回来,只剩下一个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的迎岚。   王大军被堂兄弟位狠揍了一顿,强忍着伤痛孤独地渡过了这个凄风苦雨的新年,哪怕他已经这么凄惨了,噩梦也还是没放过他,到了夜晚准时降临之后,又带着他死去活来一回。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之间新年就已经过去,而王诗桃小朋友也可以去学校读书啦!   新学期并不是收学生的时候,不过迎岚请了队长出面说情,学校破例了收她做了插班生。   这个时候的孩子上学普遍比较晚,迎岚打听了一下学校的情况,在年前的时候就找来了小学一二年级的课本给她补了课。   所以小诗桃是直接上的二年级,同班的大多数是和她一样大的八、九岁的孩子,在同队的小伙伴帮助下,很快就融入了集体。   就在女儿入学两个月后,迎岚的事业也迎来了一个小高峰,她写的一部中篇小说被一家报社录用,得到了近百元的稿费。   差不多时间队里的成鸡出笼,90来只的肥鸡以集体的名义被卖到屠宰场,为生产队增加了一笔额外的收入。   而王队长在迎岚的提醒下,将队上的成功养殖案例汇报上去,成功赢得了领导的重视,还引来了几个专家前来考察。   王队长喜得合不拢嘴,不过他没有把功劳据为己有,如实地交代了一切都是迎岚牵头带领大家伙儿干的。   在考察人员离开之后不久,迎岚得到了县里发下的表彰,还有研究所伸来橄榄枝邀请她前去任职。   不过她拒绝了,提高养殖技术并不是非她不可,相信有她起的这个头,研究所的相关研究人员已经可以做得足够好。   队里的人对此很是不理解,那可是研究所啊!每个月都能领二三十块工资,可以进城里住好房子,看病进医院都有人管,以后养老也不用自己操心,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   有那好心的上门劝她,被她客客气气地挡了回去。   也有那跟她有仇怨的,比如说病好了的王老太和曾被她当面奚落的张红,都在背后笑话她傻,有了点小小的功劳就骨头都轻了,送上门的铁饭碗都不要,迟早有她后悔的!   而王大军的心情最为复杂,经过半年的时间,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前他不放在心上的后妈对他有多好。   但是盼着她好他又不甘心,觉得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再照顾他了,就恨不得她狠狠地跌一个大跟头,到时候说不定他会大方地把她接回来,帮助她重新站起来,所有的功劳就是他的了。   别人的心思迎岚全都浑不在意,仍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王队长尝到了甜头,决定扩大养鸡规模,但这时候她却退了出来,把鸡舍的事全部丢给已经学成出师的安大嫂和杨妹子,又把“魔爪”伸向了小猪仔。   有了之前的成功案例,队里的人对她的信任已经建立起来,这次不但没有人反对,反倒在她打算试养十头的时候,劝她多养一些。   不过迎岚没有答应,养猪可不像养鸡,一头猪每天消耗的食物可以抵上十只鸡了,虽然不需要她亲自去饲养,但她准备做点助生长的饲料,养太多了她忙不过来。   王队长听了她的想法之后爽快地答应了,自从沾她的光受到表彰之后,对于她想做的事他是无条件地支持。   他知道自己的能耐,一辈子也就只能在这乡间打转了,可是迎岚却不同,这段时间的接触叫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池中之物,说不定以后他们整个生产队都能靠着她走上不一样的路。   怀着这样的小心思,王队长那是要啥给啥,队里没有的想尽办法也要给她弄来。   这次无需指派,争着想做她助手的不计其数,安大嫂和杨妹子现在可是队里的红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还不就是因为她们跟着她学了一门技术?   迎岚从中挑了四个人,也是老实肯干闲话少的,对于那些爱说人是非,偷奸耍滑的,她才没有空闲去调教。   生产队本来就有养猪的地方,因为此次饲养的数量不大,就没有再另外找地方,不过她还是叫人对其做了一番改造,使环境更有利于猪仔的生长。   之后就是制作猪饲料了,她记忆中并没有现成的配方,不过有海量的知识存储在,没用多久就配制出了合适的饲料。   最后这批猪只用了了八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出栏了,比以前缩短了足足四个月,而且体大膘肥,重了有差不多三分之一!   王队长再次将成果报了上去,这次引起的重视度比上次还要高,很会又有研究人员下来考察,拿走了新的饲料配方。   再度的表彰之后,生产队还获得了开办饲料厂和养殖厂的特批,王队长摇身一变成了厂长,而迎岚则是特别顾问,两人都享受编制待遇,拿固定工资和各种福利。   这可把王队长喜得,他没想到只是习惯性地听迎岚的话,试着申请了一下,上面居然就爽快地给批了,而且还由他出任厂长!   这时候厂子都是国有的,建厂的费用由上面调派,因为重视度够高,资金很快到位,队上的两个厂子很快就建了起来。   而生产队上的人除了个别人之外,全都成了厂里的员工,农忙的时候分批下地干活,农闲的时候全都进厂做工,一年下来比城里人赚得还多。 第165章 被赶出家门的后妈6   所谓的个别人自然就是王家和张红家, 虽然迎岚并没有特别交代,但王队长还是很有眼色地将两家的人刷了下去。   于是整个生产队的人,除了老弱幼残之外, 只有这两家人没能进厂子上班,他们不服想闹, 可是又有什么用?   全队的人都站在王队长那边, 而王队长则站在迎岚那边,他们的生计全都被人掌握在手上, 能闹得出什么结果?   两家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赚大钱,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每一天都像过大年一样, 只有他们自己还是像往常一样, 过着清贫艰难的生活。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在大家都一样的时候,哪怕过得苦一点, 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是一旦别人起来了,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那种感觉简直能叫人发疯。   况且这还不是他们自身的原因, 而是被人连累的。   张红的婆家人对她顿时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的, 小叔一家甚至还怂恿着叫她男人跟她离婚。   虽然王大堂兄没有照做,但也狠狠地将她打了一顿,还翻起旧帐说她亏待翠儿一事, 在拳头的威胁下, 她连狡辩都不敢了。   大孝子王大哥倒是没有说娘亲什么,可却微妙地没在孙儿媳妇与她争吵时像以前那样一味地维护她,三个孙儿也不与她亲近, 就连儿媳妇都没那么听话了。   王老太一下就难受起来,她年轻的时候守寡,独自一人将两个儿子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临到老了却还要受这种闲气。   不过她没有反省自己的作为,也舍不得怪儿孙,就把所有的怨气冲向了她认为罪魁祸首迎岚,趁着人熟睡的时候悄悄摸到了她家屋外,推起柴火准备把母女两人烧死!   她想得很清楚,如果没被人发现的话最好,就算被人发现了,她一条老命舍了也就舍了,换两个年轻的她也不亏。   再说了,等小贱蹄子死了之后,儿子和孙子们就可以进厂了,他们也不会再埋怨她了。   可惜的是迎岚晚上一般都在练功,她才靠近就被发现了。   一开始她不知道王老太准备做什么,待见到她往墙根底下堆柴火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当即沉下脸,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恶毒之人,发起狠来连亲孙女也不放过!   既然敢下这种毒手,那就准备承受应有的代价吧!   迎岚最初的时候没有声张,直到她气喘吁吁地堆好柴火,并拿出火柴点燃扔上去之后,才装作被惊醒的样子,抱起小诗桃大叫着冲出房门。   王老太听到她喊声的时候已经慌了神,撒开腿就准备逃跑,但被早有准备的迎岚单脚跳起,一下就将她踹倒在地上。   到底是六十来岁的老人了,这一摔王老太差点没背过气,“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半晌没爬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听到动静的村民已经纷纷赶了过来,把小院子围得严严实实的,她眼前顿时一黑,知道自己完了。   “这是怎么了?”   “居然敢故意放火烧人!”   “好恶毒啊!”   “这不是王老太吗?是她放的火?”   “她是打算烧死萧丫头啊!好歹毒的心,连亲孙女也不放过!”   ……   迎岚出来得及时,火起得并不大,两三下便被踩灭了,但是看到墙角堆的那些柴火,还有半夜无端出现在这里的王老太,哪里还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众人对着摔倒在地上的她指指点点,谁也没有同情,眼里全是防备和厌恶。   现在正是天气干燥的时候,大家住的又都是草房,一点火星都有可能把房子整个点燃了,如果不是发现及时,说不定连他们自己家也会受到牵连。   况且村里头哪家都免不了发生一些不和的事,互相谩骂甚至打架的都有,但上升到想要人命的却极为少见,何况她竟歹毒到连亲孙女都不放过。   这样的人谁敢跟她呆在一起?不怕哪天起了争执被她杀了?   王老太被抓了一个现形,辩无可辩,只能赖在地上装死。   她心里还在隐隐的期盼,那小贱蹄子命大还好好的,说不定队长教训她一顿,这事就这么算了,岂料下一刻她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   “队长,这件事绝对不能轻轻放过。”迎岚一只腿站得笔直,哄好了受到惊吓的小诗桃,冷声说道。   “是啊队长,假如放了她的话,下次她又想出什么歹毒的方法来害萧丫头怎么办?”村民们纷纷附和,留这么个会杀人的老东西在队上,他们也不放心啊!   他们这些大人还好,老东西干不过他们,但是如今几乎每个家里都有小孩子,要是她对娃儿出手……   想到那样的后果,众人齐齐地打了一个冷颤。   “萧迎岚,你这个小贱蹄子好歹毒的心!”王老太见状急了,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要跟她拼命,“都是你害的我,害了我们王家,你想弄死我,你也别想活!”   她想得倒好,就算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可是在场那么多人,哪里能允许她伤到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人?   一群人三两下就把她制住了,还有人拿来了绳子,转眼间被把她捆成了个粽子。   “等天亮之后就送公安吧!”王队长见她被绑住了还在不歇气地咒骂着迎岚,沉着脸说道。   “不要!”王老太这才停下来,一脸惊恐地看向他,哀求道,“不要把我送公安,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丢不起那个人。”   “你现在知道丢人了,杀人放火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呢?”王队长厉声喝斥道,“平时我敬你是长辈没好说你,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事?你亲孙女还在屋里头呢,你也下得去那个手!”   暴怒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王老太嘴皮嗫嚅了两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王老大一家人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妈!你们做什么把我妈绑起来?”   不是他们住得太远,而是隐隐约约听到是萧迎岚家出了什么事,他们就不乐意过来帮忙。   但是他很快又听见有人喊了一声王老太,王老大起床一看,果然老娘没在屋里,他这才慌忙地赶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去问你妈!”王队长冷眼看了他一眼,道。   王老大一瞧这中间就有什么事在,不过其他的人都不想和他说放,王老太也躲躲闪闪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叫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只好讨好地打商量:“王队长,不管是什么事情,毕竟我妈这么大年纪了,咱们先把她放开再商量好吧?要不然出点什么好歹,这谁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王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妈一大把年纪了,还敢做杀人放火的事情,我看她也没觉得过意不去!”   “什么?”王老大脑中“嗡”地一声响,难以置信地道,“这、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家伙可是一起把她抓了个现行,能有什么误会?”王队长指着堆在墙角的柴火,和散落在地上没有燃尽的稻草道,“你自己看看,你妈这胆子有多大?”   “你也别在这儿给我闹,明天一大早我就把人交到公安局去,该怎么处理,公安同志知道。”   “不行,不能送公安!”王老大急得抱着他的手臂大喊,“我妈要是给送到公安去,可就回不来了!”   他也不傻,一看这场景,再加上老娘刚才闪躲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这事是真的,可正是因为知道是真的他才更加着急。   杀人放火的罪名可不轻,若是落实了,那可能是要吃枪子的!   他就这么一个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丧命?   不过王队长是铁了心了要处理这个害群之马,任他如何苦苦哀求也没有动摇。   王老大急得左顾右盼,就希望众人能帮着说说情,可是大家都躲开了他的目光。   就在他要绝望了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抱着女儿坐在人群后面的迎岚,他顿时眼前一亮:“弟媳妇,算大哥求你,看在过世了的铁柱的份上,你饶妈一命,我叫她给你赔不是!”   “王大哥说的是哪里的笑话?”迎岚冷声道,“她想要我们娘俩的命,赔个不是就算了?”   王老大讪讪地说道:“你们这不是没事么?”   “我们命大活下来是我们的运气,可不代表她就没错了。”迎岚最讨厌这种说法,敢情被害人本事大、运气好,没有受到伤害,施害人的罪行就可以轻轻抹去了?   王老大自知理亏,赶紧道:“我也没有说妈没错,我们给你赔礼道歉,你觉得赔多少合适?”   “如果你觉得这事是赔礼道歉就能抹消的,那这样,”迎岚轻轻笑了一下,道,“你把你妈领回去好好伺候着,我哪天半夜也跑你家去堆起柴火把你家点了。”   “如果被你发现了的话,我给你赔礼道歉,如果不小心把你们一家人烧死了,我给你们赔命,你看这样处理如何啊?”   王老大正准备说话,被他的家里人着急地拉住了,很显然他们被迎岚的话给吓着了。   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要是他们为了保王老太答应下来,万一这女人真的发狠跑到他们家里放火,一个没注意的话,他们一家人的命可就没有了!   虽然她说了烧死他们她自己赔命,可真到了那个时候要她赔合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能活过来?   人就是这样,当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可以轻轻放过,可一旦落到自己身上了,就知道害怕了,哪怕仅仅只是有那个可能。   王老大再想救母亲,也不能无视家里人的安全,他看一眼老娘,又看一眼媳妇儿子们,纠结了很久,不死心地说道:“弟媳妇,你就真的这么狠心?铁柱以前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   “先不说他王铁柱以前对我有没有你说的那样,”迎岚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去了这五年时间,我累死累活抚养他的儿子闺女成人,什么情分都够还了。”   “做事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王老太触犯的是法律,该怎么处理还是请公安同志判断吧!”   “还有,如今我已经被你们王家赶出家门了,王大哥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一番话说得王老大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是救不了老娘了,只能祈求不要绑着她,毕竟被绳子绑上一晚也挺难受的。   王队长想着她毕竟年纪大了,就答就下来,叫人给她松了绑,并关到食堂的一间小房子里看守起来,等明早送公安。   王老太本就年事已高,之前搬柴禾就费了不少力,又被迎岚踹倒在地摔得够呛,接着还被绑起来批判了有个把小时,连惊带吓的精神头差极了。   看着她神智混浊、步伐迟疑的样子,大家都没有太过于防备,岂料她竟然在半夜的时候,趁着看守的人睡着,悄悄地翻窗户逃走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准备将她押去公安局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大开着的窗户。   王队长当即大发雷霆,带人迅速冲去了王家。   不过王家人全都信誓旦旦地说跟他们没有关系,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王队长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能将此事汇报上去。   公安局闻讯前来采集了证据证词,在确定了犯罪事实之后,很快就发下了追捕令。   至于王家人,因为确实没找到他们偷放嫌犯的证据,而且他们事先也对王老太的犯罪行为毫不知情,所以并没有受到惩罚。   之后自觉看管不利,王队长还专程提了礼物上门致歉。   不过迎岚并没有因此生气,她很清楚,王老太即便不能被抓捕回来,剩余的人生也只能活在惶恐不安的逃亡之中。   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如今的生活又困苦,在外流浪的日子不见得比进监狱能好到哪里去,而且她不能见儿孙,孤身一人所需要承受的精神压力也是极大的。   不过这次的事情也给迎岚敲了警钟,平淡的乡村生活也隐藏着危险,假如王老太不是对付她们两人,而是只对小诗桃伸出魔爪,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之后她稍作打听,以低廉的价格买来了一块灵气十足的玉佩,经过细心的打磨之后刻上防护阵送给女儿,并再三叮嘱她戴在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取下来。   王诗桃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十分乖巧地照做了。   不过迎岚还是不放心,又教了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让她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可以自救。   她这些未雨绸缪的措施,在未来的某一天还真的救了小诗桃一命,不过这都是后话,暂时不提。   随着队上的两个厂子渐渐步入正轨,村民的生活越来越好,没过多久就陆陆续续地盖起了砖瓦房。   就连王大堂兄一家,在张红诚恳地向迎岚为自己的言行道歉之后,也得以去厂里上工,跟着大家一起赚钱过好日子。   不过她本人却没能进厂,她的名额落到了翠儿头上,张红没想到自己那么低声下气,换来的却是向来不喜欢的继女过上好日子,心里不高兴极了。   可是她却不能表露出来,只有自己憋着,谁叫老公和小叔子一家还要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呢?   她本来还想拿捏着翠儿把工资上交的,不过王队长却作主给他们分了家,翠儿从他们家里分出来自成一户,她最终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翠儿这个可怜的女孩终于能摆脱家暴的丈夫和歹毒的后妈,独自一人生活了,至于以后能不能把日子过好,就要看她自己的了,毕竟帮人一时不可能帮人一世。   如今整个生产队就只有王家还在原地踏步,经过王老太意图纵火又出逃一事之后,队上的人对他们更不待见了。   虽然他们一直试图和大家修复关系,但可惜收效甚微,人们恐惧王老太竟然能干出杀人放火这样可怕的事情,担心有着她血脉的王家人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始终不敢和他们走太近。   而且王老太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逃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公安局的人抓到,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王家人在帮忙呢?   王家人在队里人的偏见之下渐渐地也认命了,只能守着清贫的日子,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越来越富裕。   因为供稿数量和质量都十分稳定,迎岚与好几家报社都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所以她的消息较为灵通,又过了一年之后便敏锐地察觉到政策即将转变。   将消息告诉王队长之后她便没有多加关注,自己则托A京中的报社编辑代她特色一些房子,准备允许回城之后带女儿离开。   母女两人在大曲村可以说是已经没有亲人了,再继续留下去着实没有必要,况且她发现小诗桃的智商很高,去到城市之中会有更好的发展。   在做决定之前她有问过女儿的意见,小姑娘表示只要能跟妈妈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两年玩得很好的小伙伴,但她小小的心里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关于自己要离开的事情,迎岚并没有瞒着王队长,这个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厂长的男人表现得十分不舍。   如今整个队上与迎岚接触最多的就是他,也是他最知道她的能力,其他人在佩服他的本事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也是惶恐的。   假如不是迎岚的一手扶持,为他指明方向、排忧解难,厂子哪里能像现在发现得这样好?出产的肉类和肥料都卖到外省去了!   “小萧,你对队里有什么不满意可以说,我一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王队长极力地想挽留,“是不是王家人又招惹你了?如果你看着他们闹心的话,我跟其他队长沟通一下,将他们迁到别的队里去。”   “队长你说的哪里话?”迎岚浅笑道,“队里很好,只是我想让小桃接受更好的教育。”   “再说了,如今厂里的事务都已经步上了正轨,离了我也没什么影响。”   “可是你不在的话,我这心里总觉得没底。”王队长还是不死心,“要不你等两年再走?小桃这不是才上三年级么?晚两年等小学毕业了再去城里也不影响什么。”   “到时候我给你留个地址,”可惜迎岚还是摇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给我写信,能帮的我肯定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队长也不好再劝,他自己清楚萧妹子跟队里没有太多情分,能帮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再强求的话怕是要把这仅有的情分消磨掉了。   “行!”他最后不得不爽快道,“那厂里特别顾问的位置我还是给你留着,该有的一应待遇还是有。”   不过迎岚却拒绝了,她不缺这点东西,既然都离开了,不必要牵扯太多。   果然没过多久上面就出台了新的政策,取消大锅饭,田地变成承包制,停了十来年的高考也恢复了。   前者跟着指示分田就是,而后者因为有了迎岚的提醒,王队长事先通知了当初下乡的知青里具有高中学历的,又花费时间精力替他们凑了几套课本。   队上有考大学想法的知青早别人一步预习,高考成绩下来时被录取率远远高于其他地方,王队长因为此事又得了一番嘉奖,而且不管考没考上大学的知青都很感激他。   那些没考上留下来的自然更卖力地在厂子里工作,且对他极为拥护,就连上了大学的后来都有人再回到这个地方,在将来转型的时候给他提供了许多帮助。   而在高考开始之前,迎岚已经处理好她们住了两年的小屋子,带上女儿提着简单的行礼离开了这片土地。   她并没有立即前往A京,而是先绕道邻省,打算去看望一下这一世的父母。 第166章 被赶出家门的后妈7   萧迎岚在娘家里排老二, 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 在家里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   自从下乡之后和家里联系极少,从一开始的两三个月一封信, 到结婚之后就只保持了一年两封信左右的频率, 可以说关系十分淡薄了。   原身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家里人只知道她嫁了人, 却不知道她嫁的是一个比她大上一轮的男人,还拖着两个孩子。   老公死了也没和家里说,所以他们一直以为她过得还不错, 这次迎岚残着一条腿带着女儿回家, 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十四年没见了, 好端端一个姑娘却成了这样,萧母先抱着她们母女两人哭了一场, 接下来却犯了难。   他们家的房子小,总共只有三间房,以前是老大一间, 老二和老三一间, 自从两个姑娘相继下乡之后, 老大也结婚生了孩子,两个一大一小的孙子就住了姑姑以前的房间。   萧母左思右想,只好去与儿媳妇商量, 叫两个小的先和他们住, 把房间腾出来安置女儿两人。   可是萧大嫂一听就不乐意了:“这怎么能行呢?妈,老二才七岁还好说,老大都十二岁了, 一个半大的小子跟父母挤在一块像什么样?”   “你小声一点!”萧母赶紧道。   她是压着声音跟她打商量的,就怕女儿听了会多心,可是萧大嫂却没什么顾忌,越说声音越大,生怕隔壁听不见。   “妈你可别惯着二姑子,这事她听到也好。”萧大嫂斜眼瞧了一下隔壁,道,“这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二姑她在乡下又不是没有家,跑到城里来和我们挤做什么?”   “这城里样样都要钱,她残着一条腿又不好找工作,要我说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在乡下呢!”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别说了!”萧母虎着脸结束了和她的对话,一出门就悄悄地抹眼泪。   萧父正忤在外面,“啪哒啪哒”地抽着闷烟。   “他爸,你看这可咋整?”萧母边擦眼泪边问,“咱们总不能不管二姑娘吧?她残着一条腿,还带着个女儿,在乡下那地方可怎么活?”   萧父想了想说道:“呆会你去外面问问,哪家在租房子,咱租一间,钱我来给。”   “唉——”萧母这才破涕为笑。   “爸、妈,别麻烦了。”迎岚推开房门笑道,“我就是带小桃来看看你们,一会儿就走。”   “那哪成?”萧母急道,“你别听你大嫂的话,下田干活你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做得了?你放心,只要有爸妈在,就有你们娘俩一口吃的。”   迎岚心中微暖,那是分魂还没有消散的情绪,以前被父母忽略她不是不怨的,不过在这样的时候他们能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些许的不甘也就消失了。   “我不是回乡下。”迎岚和父母回到他们房间,细细地说了自己往报社投稿获得稿费一事,也说出了之后的打算。   两老却犹如听天方夜谈一样,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你写文章给报社还被录用了?”   “你不是才读了初中吗?还能靠写东西赚钱?”   对于父母的疑惑迎岚早有准备,她拿出这两年刊登了她文章的报纸,以及收到的汇款单,两人尽管震惊,在事实面前却不得不相信了。   知道女儿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陷入了困苦生活,反而有了更大的出息,两老眉间的愁苦瞬间消散了。   儿媳妇还把女儿当成上门讨饭吃的穷亲戚,这不马上就打脸了,两人非常期待她知道之后的表情!   迎岚提出让他们一起去A京的生活,不过两老思虑之后拒绝了。   他们在县城里有工作,而且虽然与老大媳妇时不时有些摩擦,但在他们看来一家人吵吵闹闹很正常,况且他们也放不下儿子和两个孙子。   最后在两老的极力挽留之下,母女两人在萧家停留了三天才离开,这几天萧父萧母陪她们好好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   萧大哥下班回来之后知道了老婆做的事,按着她给妹妹道了歉,萧大嫂自觉没脸,尽量躲着她们走,倒是两个小子很喜欢和表姐/表妹玩。   小诗桃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老一辈的关怀,以及兄弟姐妹之间的亲近,临走时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等到妈妈答应以后会再带她来外公外婆家,这才开心起来。   两人坐上绿皮火车,经过两天两夜的颠簸,终于一身疲惫地到了A京。   因为新的政策才出来,许多人还不敢迈出脚步离开家乡,这时候的火车站并不是很大,也没有日后那几乎望不到尽头的人流,两人很快就与前来接车的人碰到头。   “您就是南烟同志?”报社编辑邹良有些惊讶。   南烟在他们报社供稿已经有两年多时间,她的文风偏写实,但字里行间隐藏着许多生活的智慧。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经历过无数岁月沉淀的睿智女性,可是出在现他眼前的却是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而且她还身有残疾。   “是我,”迎岚看出了他眼中的诧异,但没有太过在意,大大方方地道,“感谢邹先生百忙之中抽空来接我们。”   邹良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忙致歉之后将两人请上了车,送她们去了报社旁边的招待所。   一起吃了一顿接待饭,见母女两人面色疲惫,他体贴地没有过多地打扰,约好第二天去看房子之后就离开了。   两人简单地洗漱一番后倒头就睡,足足睡了近十二个小时才补足了觉,精神百倍地出了门。   邹良是个很可靠的人,迎岚之前托他物色房子,他按照要求选出了七八套,只需要挨个看一遍选出最喜欢的即可。   他有点小心机,所有的房子都离报社不远,方便以后登门拜访。   迎岚没有在意,报社的位置很好,附近有小学和中学,生活也很便利,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房子看完,最后听取小诗桃的意见选了一座带院子的小房子。   之后又在邹良的帮助下迁了户口,把女儿送到了新的学校,她也摊开纸笔,继续开始了创作之路。   这是一个百废待兴的时代,国人还处于迷茫的时期,有了新的政策,但很多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迎岚以写实的形式,描写了不同的人离开家乡去到陌生的地方,开展新的生活。   在她的笔下,有不甘于平凡的青年男女,有需要赚更多钱养活父母孩子的夫妻,他们有的携手出门闯荡,有的独自一人离家。   一路上他们会遇到困难,遇到挫折,最终他们克服了这一切,在别的城市里安定下来,实现了最初的梦想。   她的文笔朴实无华,就像在讲述亲身经历一样,把出门在外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又该怎么解决一一描述出来。   她的文章就像指路的明灯,给无数迷茫的人指引了方向,许多因为心里没底而龟缩不敢出门的人,或离家打工,或做起生意,或努力读书考入更高的学府。   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会遇上如迎岚所写的那样的困难,而照报纸上的方法还真能解决他们的问题,于是他们坚信那些肯定是真人真事,甚至还有人写信到报社感谢南烟同志。   迎岚看了那些信件只轻轻一笑,那些全是她结合当下的情况而推测出来的,虽然不是描写的真人真事,但确实是在生活中极可能遇到的。   见与预期一样引领了许多人踏出犹豫的步伐,她渐渐地停下了这类文章,开始写起关于未来幻想的小说。   相对于写实的故事,显然幻想类的更加受人欢迎,如今人们的生活当中最先进的科技产品还是彩电,但迎岚给他们展现的却是一个有手机、有电脑、有网络的世界。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现代人的生活就像一个幻想中的乌托邦一样的世界,他们心驰神往,但不敢相信真的能实现。   可是迎岚描写得太真实了,就像亲眼见过之后再讲述给他们听一样(实际上他们猜对了),文化架构、社会形态,在她的笔下栩栩如生,找不到自相矛盾的地方,甚至许多事物的发展还可以从现在推衍出规律。   这部简单粗暴书名就叫《未来》的小说令迎岚一战成名,对于普通人来说,她是笔下的世界充满了想像力,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拓展了新思路。   某研究院里,一个中年男人在读完报纸之后突然大喊:“老张你过来看看这个,什么液晶显示器,厚度不到两厘米,这些写小说的人还真敢想!”   老张最近的研究项目正是显示器,听了他的话好奇地接过报纸,结果这一看眼睛就直了,上面还写了一点关于成像技术的猜想,虽然很简单,但以他的专业知识看来竟然不全是空想!   “我去试一下!”老张丢下一句话,就匆匆进了研究室。   “喂!”中年男人没料到他会这样,急道,“一个写小说的想出来的东西,你不会还当真了吧?”   ……   类似的事情在很多地方都有发生,迎岚的小说慢慢地开始引起重视,等到有人真把她小说里的东西做出来之后,她被请去喝茶了。   她这一世没打算再搞科研,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她参与进去的话,也只不过是把脑中的东西复制出来,对她来说有些索然无味了。   不过她也想让国家强大起来,不用走那么多弯路,所以才会在小说里做一点提示,懂的人自然会懂,在暗中推进发展,这样做似乎也挺有趣的。   她能想像到,等二三十年后她书中的东西全部被做出来,跟她的小说一一映照之后,那些人目瞪口呆的样子。   因此在被问到的时候她只说是自己的凭空想像,至于书里的一些专业知识,全是她查资料查来的,反正她说的全是事实,那些资料也都能在图书馆找到。   以她的心态和神魂,即便是上了测谎器也测不出什么来,所以在问了一下午没问出什么来,她又被客客气气地送回了家。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为难她,毕竟她只是想像力丰富了一点而已,又没有碍着谁什么,而且还因为这个给了很多人启发。   转眼之间六年过去,王诗桃以十六岁之龄被A大特招,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她在些年受到妈妈的影响喜欢上了科研,小小年纪竟然在国际知名的报纸上发表了引起世界轰动的论文。   在入学之后她便被专人保护起来,而迎岚也跟着住进了守卫森严的家属特区,这还是她这么多个世界里第一次沾家人的光,感觉还挺新奇的。   就在她们搬进家属区不久,已经极少联系的王队长突然给她来了一封信,当初诬陷萧迎岚,又把她赶出家门的王大军和王小花两人一起死了。   这些年的日子两兄妹过得很不好,王家人在队上不受待见,国家政策有变之后王大军就离开了家乡去到一家工厂做工。   结果才不到半年时间,因为每天噩梦连连,白天的精神很不好,一次恍惚之下手臂被卷进了机器里面,被绞得粉碎。   虽然他按照迎岚报纸上所说的方法,找厂家拿到了赔偿,但因为他是自己操作不当,赔偿金的数额并不大,用于治疗之后就不剩下什么了。   好不容易交到的女朋友因为他残了而彻底吹了,他在外地又找不到工作,只能回了大曲村。   村里的人依旧不待见他,王大军只能靠着田里出产的微薄收入来维持生计,眼看着村里的饲料厂慢慢地发展成全国知名品牌,养殖厂也成了附近最大肉类供给基地。   所有人都过上了好日子,只有他成了贫困户,他的心里不平极了,而这个时候王小花被夫家赶回来了。   当初她嫁的地方隔了几个村,所以她做的那些事情一时半会没有传过去,等她知道自己在这边的名声坏了之后,干脆就跟家里断了来往。   王小花这个人很阴毒,她当年被要求缀学,心里已经恨上了后妈,却隐而不发,表面上一副乖巧体贴的样子,背地里却虐打妹妹出气。   出嫁时还哄着萧迎岚给她丰厚的赔嫁,等嫁去夫家后,觉得后妈已经没用了,就再也不来往了。   可是她还记恨着没能继续读书的事,一听说萧迎岚断了腿,就串掇着哥哥把她赶出家门,完全没有念过往日的情分。   而她嫁到夫家之后也性格不改,她老公有个比她小五岁的妹妹,因为是最小的孩子,家里比较宠着。   小姑娘一开始对她有些敌意,但王小花表现得很好,慢慢地就收服了她的心,结果她得到信任之后就骗人去山坡上摘果子,然后一把将人推了下去。   小姑娘幸运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脸上却被石头划了老大一条口子,彻底破了相。   她指认是嫂子推的她,但王小花这段时间表现的太好,而且听了她的话之后哭得伤心欲绝,闹着家里容不下她,她要吊死。   众人好不容易劝下来,都不相信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女孩的话,反而指责她不懂事。   之后小姑娘又被她使计冤枉了几次,变得越来越沉默,胆子也越来越小,再也不敢得罪她。   王小花收服了小姑子,又很快怀孕生下了孩子,彻底站稳了脚跟,一时间得意得很。   但是随着大曲村的发展,这几年附近村子的人都来这边的厂子找工作,当年的那些事就慢慢地传了过去。   夫家的人知道了她做的这种狠毒事,小姑娘也趁机旧事重提,家里人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但也在心里埋下了疑虑。   王小花哪里能容许被拿捏在手里的小姑子反抗?没过多久就又使计想害她,但小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反倒将计就计让她的真实面目暴露出来。   夫家本就在厂里因为她而受到排挤不痛快,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就想把她撵回来,可是王小花哭天抢地的,又拿孩子说事,最后才勉强留下了。   如果她能就此安分下来,或许还能将就这么过下去,但她恨毒了小姑子,又趁机对她下手,这次不幸还是被发现了。   夫家人再也不能容忍她,老公当即跟她离了婚,她无处可去,才想起了还有一个哥哥。   对于这个妹妹,王大军原有的那么一点兄妹之情早就消磨干净了,明明是她出的主意串掇着他把后妈赶走,以免成为他的拖累。   可是事发之后被人骂白眼狼、被人排挤地却只有他一个人,他这个好妹妹知道队上的事之后,躲在夫家面都没有露过,甚至他去找她也不许他进门。   现在落难了倒是想起他了,王大军又不是好心性的,哪里能肯?   两兄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王大军虽然是男人力气大点,但是他少了一只胳膊,竟然只能跟妹妹打了个旗鼓相当。   别人不爱理他们的事,竟然没有人去劝,结果王小花一失手,把哥哥给捅死了。   她傻傻地看着满手的鲜血,疯了一样往外跑,但两兄妹闹的动静很大,王大军临死前的惨嚎声也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她刚跑出去就被人抓住了。   杀人是重罪,虽然王小花一再哭诉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她那套并没有什么用,很快就判了死刑被枪决了。   这两兄妹还真是,没管他们,自己都能作死!   迎岚看了信之后冷笑了一声就抛开了,这次的分魂看重的是被毁掉的名声和孤苦无依的女儿,在她领着队上的人致富得到他们的尊重,又把小诗桃照顾好之后,她的那点怨气早就消了。   其实她现在已经可以离开这方小世界,不过王诗桃毕竟还小,她打算再留一段时间看顾一下。   在她的暗中推动之下,Z国的科技水平远远地领先于世界,而王诗桃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完成妈妈的奇思妙想。   《未来》里面的很多东西都逐一在她的手中展现,而这部小学也成为文坛史上不朽的经典,因为它准确地预测了未来,甚至推动了未来。   每当她思路陷入僵局的时候,迎岚总会不动声色地给她一点提示,她的成就越来越大,年纪不到三十就已经成为了令全世界瞩目的科研大佬。   这么多年来迎岚仍然在写小说,不过没过几年她就不再是在报纸上发表,而是连载在女儿特意为她构建的网络平台上。   有了南烟这个顶级文豪入驻,网站的名气很快就起来了,无数的人涌入网站注册成作者和读者,被命名为J江的文学网在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了全球最大的中文网站。   迎岚不只是写,她也喜欢看,有时候看着那些穿越、重生之类的小说时,她觉得挺好笑的,没想到以前在便捷的现代没有想到去看网文,如今倒是去到相对落后的时候看起来了。   某一天,她在上面看到了一篇关于系统的小说,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修真界遇到的那个走错了路的天道,心中一动,指尖瞬间凝出了一个光团。   可还没等迎岚做出任何事情,此界的天道突然将她弹了出去,她在这个小世界的肉身也骤然倒地,转瞬即失去了生机。   她如今还不到五十岁,身体也一向很健康,所以家里只有一个按时来做饭的阿姨,并没有配保姆,一直到下午王诗桃提前回家,才发现妈妈竟然去世了。   分别来得太过突然,王诗桃这些年一心扑在研究上面,很少有时间陪伴妈妈,她总以为日子还很长,却没想到有些事情说来就来,没有一点点防备。   这次的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王诗桃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走出来,她手中的项目全部停下,一直到她遇到了生命中另外一个重要的人,和他组建了一个小家庭,才慢慢重新振作起来。   而这一次她再没有因为工作而忽略家人,总会记得给他们留一些时间,直到年华老去,才在爱人和子孙的环抱中结束了一生。 第167章 蛊师王妃1   没有预料到小世界的天道反应会这么大, 迎岚的神魂回到仙界洞府时还有点懵,她凝目看向指间的光团,准备动手将之毁去。   那光团似是察觉到了危机, 猛地跳动了两下,一个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道:“不、不要杀窝~求求尼了~~”   “你果然还有神智, ”迎岚冷声道, “瞒了我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窝不是故意的~”光团像软绵绵的QQ糖一样颤动了两下, 发出了孩童受到惊吓的抽泣声,“QAQ~窝害怕~”   “正常点说话。”迎岚眉头微皱,威胁般收紧了五指。   “别打窝!”光团吓得大声哭泣起来, “窝还是个宝宝~~”   “……”无语了片刻, 迎岚察觉到了不对, 这家伙看起来着实不像是之前那个疯狂到毁了整个世界,还到处吸人气运, 只为了壮大自己的天道。   “你什么时候有神智的?”她的手指略松开了些。   “揍、揍是刚刚,感尝到尼身上的杀气……”光团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指尖,“窝很有用的, 不要杀掉窝~QAQ~~”   迎岚一时判断不出它说的是不是真话, 她犹豫了一下, 到底没有下杀手,将之封印到神魂里,随后不敢再耽搁, 立即去了下一个世界。   这一次的分魂似乎比上个小世界还要惨, 她刚进入身体就发现自己正双臂大张地被绑在木架上,全身上下遍体鳞伤,汗水混着血液流进眼睛里, 刺得她视线模糊,只能朦胧地看见面前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岚儿,你怎么就这么倔呢?”男人的声音清洌悦耳,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只要你告诉本王避瘴丸的方子,本王马上就放你出来,你还是本王最爱的王妃,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恩恩爱爱一生一生,难道不好吗?”   哪怕迎岚没有分魂的记忆,也被面前这个男人的无耻震惊了!   为了一个什么方子,就把人关起来折磨成这样,还能口口声声地说着“最爱”,这样也能是爱的话,那爱也太廉价了吧?   没有理会还在喋喋不休劝说着的男人,她闭上眼睛开始接收记忆。   这个世界的分魂名叫黎迎岚,自小和族人一起生活在夷丰山深处的暗闽谷内,这里与世隔绝,周围的山林里遍布瘴气,只有她的族人有避瘴的方法。   族人们不喜欢与外界的人接触,他们从不离开山谷,也不欢迎陌生人来到他们的地盘,在天然瘴气的保护下,过着十分宁静淳朴的生活。   黎迎岚在这样的环境下养成了单纯善良的性格,十七岁的时候,她在山间采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她不忍见他被山里的野兽吃了,就为他施救之后,瞒着族人将他安置在家里养伤。   因为父母在前几年已经相继离世,她是一个人居住的,结果家里藏了一个大活人,愣是没被人发现。   被她救下的男人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才醒来,他叫庄逸明,自称是大丰国的康王爷,并许诺要给她一辈子荣华富贵以报答救命之恩。   黎迎岚对外界一无所知,也对他嘴里的富贵生活没有兴趣,很是果断地拒绝了他的报答,只催促他伤好了之后赶紧离开。   可是庄逸明却丝毫不着急,反而很快就对她表白了爱意,并承诺要娶她为妻。   黎迎岚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庄逸明容颜俊美,而且总有许多小情趣,很快就撩动了这个单纯女孩子的心。   等到三个月后庄逸明伤势康复,两人已经成为了一对浓情蜜意的小恋人,互相许诺了终身。   庄逸明说要带她回去见父皇,然后娶她做王妃,黎迎岚没有犹豫了多久就同意了,瞒着族人偷偷地和他一起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山谷。   靠着避瘴丸,两人很顺利地就与在山林中寻找康王爷的大队人马会合,被簇拥着回了京城。   这里的生活对于自小生活在山林中的黎迎岚来说十分陌生,虽然在康王府里她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无尽美味,但是她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些丫头看她的眼神、说的话叫她很不舒服,而且她很想家,想念山谷里平静幽然的生活。   她迟迟没有见到情郎口中的父皇,就连庄逸明本人也常常不见人影,过了大约两个月她就受不了了,提出想要回山谷里去。   而久未露面的庄逸明这时候却露出伤心透顶的神色,他说父皇不愿意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为妃,他一回来就开始奔波,就是为了让父皇接受她,但她却在他刚刚努力成功的时候要弃他而去。   黎迎岚立即被他感动了,放弃了回家的想法,开始努力融入新的环境。   之后庄逸明果然带她去见了皇帝,两人的婚期也很快定下,只过了两个月她们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黎迎岚也成了康王妃。   婚后两人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庄逸明突然提起要和她一起回山谷里省亲。   黎迎岚一直都很想家,不疑有他非常高兴地答应了,甚至还因此而更喜欢他。   所以在他问起避瘴丸的制作方子时,她毫无防备地就告诉他药材要在夷丰山里才能找到,具体那些药是什么她说不出来,但她到了地方可以现制。   庄逸明带着大队人马出行,黎迎岚有些疑惑,但在他解释是王爷出行的仪仗之后,只在京城生活了半年时间、平日里大多数都呆在府里不怎么出门的她就信了。   如果不是因为记挂着族人不能带外人进谷的祖训,黎迎岚打算先独自回到谷里去问问族长的意见,却在无意中听到了庄逸明和手下的对话,恐怕这时候他们的阴谋已经得逞了。   庄逸明一年前会来到夷丰山,根本不是他嘴里说的外出游玩不慎和属下走散,他的目标从来就是找到隐居在暗闽谷的暗闽一族,得到他们手里能生白骨、肉死人的圣药。   只不过他在尝试穿过瘴气的时候没有成功,还在里面跟属下走散了,后面还不幸地被野兽追击,从山上摔下来。   如果不是黎迎岚正巧遇见将他救了过来,堂堂一国王爷,就会殒命在这荒郊野岭之外了。   庄逸明会向她表白,也不是出于真的喜爱,而是为了放松她的戒备心,以便在谷里寻找圣药。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根本不能办到,所以他才会将她诱出山谷。   原本他根本没打算娶她的,在骗了她手中的避瘴丸之后就交给太医院的人研究,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弄明白它的配方。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和她成亲,再找了借口和她一起回到山里,准备等她制药之时套出药方。   黎迎岚听了这一切之后心如刀割,伤心之余没有注意到周边的环境,被经过的侍卫逮了个正着。   庄逸明见事情败露,一开始还准备用怀柔的方式哄她,但黎迎岚到了这时候哪里还肯信他?   她咬死了不肯说出药方,庄逸明哄骗无果之后,就将她下到狱中严刑逼供了。   记忆的融合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迎岚很快知道了前因后果,对面前这个还在试图用虚情假意诱骗她说出方子的男人,产生了一股极为恶心的感觉。   “本王只是想找到圣药给父皇治病而已,并不是要做不好的事情。”庄逸明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本王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的族人肯交出圣药,本王的人绝对不会动他们一根毫毛!”   这些话他之前也跟黎迎岚说过,不过很可惜的是她知道谷里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种药,当年她的父母被野兽咬至重伤,如果有那么神奇的药怎么会不治而死?   但她虽然单纯了些,却也没傻到边,知道自己即便说出实情这些人也是不会信的。   至于他说的交出圣药就会放过她的族人的话,她更是一个字也不相信,这个人无视她的救命之恩,无情地欺骗她的感情,他的人品怎样可想而知。   如果知道族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圣药,她简直不敢想像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所以她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到山谷,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激烈的情绪在胸腔中来回震动,迎岚淡淡地合上双眼将之压下,懒得再理会这个无耻的男人。   “好,你不说是吧?”庄逸明的脸色一下变得狰狞可怖,“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王的鞭子硬!”   说罢他扬手就甩出了手中的长鞭,浸过盐水的牛皮鞭立即在迎岚的腰间抽出一道血痕,盐水刺激到伤口,一阵细细麻麻的疼。   不过她却哼都没有哼一声,这种级别的疼痛对她的影响不大,黎迎岚都能忍得,她又有什么忍不得的?   庄逸明一口气抽了她十几鞭,直把人打得鲜血淋漓、伤上加伤,怕当真把她打死了,才强忍怒火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就这么倔呢?”他被这女人的固执气得眼睛发红,“那些只是你的族人而已,又不是你的血脉至亲,值得你命都不要了去维护他们?”   见她不为所动,庄逸明又开始诱惑她:“如果我能拿到对药的话,父皇就会立我为太子,而你身为我的王妃,以后就是整个大丰国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做我的皇后,和我厮守一生好,还是白白地在这里丧了性命强,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你都弄不明白?”   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见她还是轻合着双眼不加理会,庄逸明气愤地扔了鞭子,丢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随即就拂袖而去。   看守的人在他走后尽职尽责地将牢门锁上,谁也没想过要为她松绑,黎迎岚之前已经被缚在木架上面折磨了一天一夜,此时被绳索捆住的地方早已经磨得肌肤绽开,一动就钻心地疼。   而且更不妙的是,迎岚发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应该是受了太多的伤开始发烧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的小命说不定就交待在这里了。   幸好大约是认为一个被绑着打得只剩半条命的女人不可能有出逃的本事,看守的人锁上门就去外面了,没有每时每刻地盯着,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迎岚嘴唇微动,口中发出了人类无法听见的声音,过了大约有一刻钟时间,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几只小动物从窗外、地下、墙面等地方钻了出来。   暗闽一族的人敢于在深山老林里定居,无惧于环绕山谷周围的瘴气,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当初庄逸明在谷里悄悄打探的时候见过有人在摆弄蛇虫鼠蚁,只道是山里人不讲究,却不知道他们是在练习蛊术。   暗闽族精通制蛊,黎迎岚身为族人也是自小就跟着学过的,不过因为情郎表现得极为抗拒,所以为了不破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在他面前隐瞒了。   成婚之后,甚至连控制蛊虫的小笛子也没有随时带在身边,这才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抓住了。   不过她在蛊术上面天份一般,就算当时带着,大概也是逃不出去的。   但是换了迎岚来却不同了,她神魂强大,兼之对声带的发声原理极为了解,才能不依靠外物发出对频率的声音,直接唤来这些小助手。   好在捆缚她的绳索只是一般的麻绳,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被老鼠的尖牙磨断,绳子松开的时候迎岚只觉得身体一轻,幸亏反应及时才没有推力跌在地上。   打发走老鼠们,控制几只毒蝎守在牢门口,命令它们只要有人来就蛰他们之后,迎岚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开始调息。   不过她的防范措施并没有起到作用,半个夜晚过去,并没有人再来过,这时她也缓解了些身体的伤势,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牢门是用铁链锁住的,这并没有难到她,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加上融合的那些分魂,她的脑中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技能,开锁就是其中的一项。   取下头上的一只细钗,将之插进锁孔里轻轻拨动了两下,很快就听到静溢的屋子里发出“咔”的一声,锁开了。   尽量轻地将铁链取下来,迎岚就这么直接拉开牢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轻松地解决了门外两个半睡半醒的守卫,迎岚深深地看了一眼庄逸明房间所在的方向,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当中。   第二天一早庄逸明是被人吵醒的,得知牢里的人悄无声息地逃了出去,他气得大骂了一通,叫人把那两个看守不利的守卫活活地打死了都没有稍微解点气。   “剑人!剑人!”他边骂边砸着手边所有能动的东西,很快屋里就已经一片狼藉。   庄逸明怎么也想不明白,黎迎岚是怎么逃出去的。   从把她带进京城中的第一天起,他就暗中控制了她的交际圈,他可以保证她在山外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侍候她的人也全都是忠心于他的。   而那个山谷里的人从来就不会在外面露面,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甚至舍了自己王妃的位置来做局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将那个剑人救出去的呢?会不会是见她离开而出来找她的族人?   如果是这样他倒不怕,一个小小的暗闽族,若不是有天然的瘴气屏障,他们怎么可能逍遥这么久?   只要他们敢离开山谷出来,他保证叫他们有来无回,到时候多捉几个反倒给他手中添了更多的筹码。   他怕的是这会不会是那几个皇兄皇弟的手笔,虽然自己的行事尽量隐蔽,但是突然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山野女人为妃,又大张旗鼓地带着她返乡探亲,哪怕有着救命之恩的名头在外面,恐怕也不能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   他此行已经尽量安排了靠的住的人手,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其中没有有他们派出的探子,假如是他们的人察觉了什么把人救出去的话……   庄逸明想到这里心中就一阵气闷,该死的黎迎岚,要是她肯乖乖地交出药方,哪里会给他惹出这么多麻烦来?   之前他还在犹豫事后该怎么处理她,毕竟她对自己一往情深,虽然只是山野女子,但也生得娇俏可人。   王妃之位肯定是配不上的,不过等到圣药到手,坐上了太子之位后,她若是懂事一点的话,也不是不能留在身边做个侍妾。   如今看来这女人着实不识相,到时候就不要怪他绝情了!   庄逸明命人马上启程将去往山谷的路全部封锁起来,又叫绝对可靠的几个手下,暗暗查探此次跟随他前来的所有人的动向。   脑中已经开始想像着等抓到人之后该怎么折磨她,这次他一定要用最残酷的刑法,看她的嘴到底能有多硬!   可惜他想得很美,现实却是足足过了一个月,他们别说人,连一根毛都没有找到。   他们之前所处的是夷丰山外最近的县衙,经过排查之后并没有发现疑似暗闽谷的人,而且沿途追上去也没有发现痕迹。   至于他带来的人当中,也没有查出有人有可疑的动向。   也就是说庄逸明的两个猜测可能都不对,黎迎岚更像是自己逃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他摇头甩去了这个荒谬的猜测,那个女人有什么本事他再清楚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女子而已,若是有那么大的能耐的话怎么可能被他骗得团团转?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被他抓住?   可是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别的原因,父皇那里他离开的时候曾夸下海口,说不出两个月就定能带着圣药回去,可现在眼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连山谷都还没有摸进去,庄逸明一时急得团团转。   “王爷,京里来人了。”   偏偏这时候属下还递上了不好的消息,庄逸明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迎进来。”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他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不过一见来人他的所有努力全都破了功,脸色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   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清俊的青年男人从容地向他走来,腰间一只盘龙玉佩说明了他的身份,是与他一样的皇子龙孙。   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庄逸明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三皇兄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五皇弟你办事不利,一个女人都哄不住,耽误了父皇的大事。”庄逸昌不客气地道,“这不,父皇就派我来替你收拾残局了。”   虽然从听到说京里来人,庄逸明就猜到父皇已经知道了黎迎岚逃走一事,但当对方真的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脑中嗡地一声响。   “王妃不过是跟我闹脾气暂时离开而已,”他还想挣扎一下,“我很快就能把她哄回来,还是不劳三皇兄你费心了。”   庄逸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五皇弟,这可是父皇的旨意,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三皇兄误会了,”庄逸明强笑了一下,“皇弟只是觉得这是家丑,不想外扬罢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扬不外扬的?”庄逸昌轻笑一声,道,“五皇弟你放心,皇兄一定会尽快帮你找回媳妇,免得叫你挂念。”   庄逸明顿时面如死灰,如今父皇已经断定了是他办事不利,哪怕真的将人找到了,这功劳十有八九也到不了他的头上,他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也离他远去了。   这时候他反而不希望找到黎迎岚了,反正他已经失去了机会,一点也不想便宜三皇子这个中途插进来捡功劳的!   如此想着,之后庄逸明就开始消极怠工起来,对于皇兄的问题常常顾左右而言它,关于自己当初是怎么意外进到山谷之中的,也是满口胡言地乱扯。   三皇子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过他并不在意,在他看来他这个皇弟真的没什么脑子,都知道山谷的位置了,直接烧了外面的毒瘴林不就好了?还弄出那么多事情来,非得找人带路了? 第168章 蛊师王妃2   在三皇子暗戳戳地盘算着要火烧环绕在暗闽谷外的毒瘴林的时候, 迎岚已经置身于其中,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寻找进谷的路线。   一个月前从牢里脱身之后,她便回到了夷丰山当中, 这里人际罕至,山中最不缺的就是草药, 她很快就找到了所需之物, 安置在一个山洞里几天时间便将身体调理过来。   之后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呆在山中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个小世界对武道没有限制,等到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不浅的内力。   黎迎岚最牵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族人,所以她在有了些自保之力之后, 就果断地从山洞里出来, 准备回山谷当中将已经有人盯上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们。   朝廷的人弄丢了她后果然将山谷围了起来, 不过这对于迎岚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她轻松地避开那些人, 很快就进到了谷外的天然屏障当中。   但随后她却遇到了麻烦,沿着黎迎岚记忆中的路线找了足足一天,她都没有找到本该早就出现在面前的山谷口。   似乎暗闽族还有许多她不曾知道过的秘密?   察觉到了这一点, 迎岚没有再完全相信她的记忆, 而是将之抛开, 按照自己的方式寻找路径,约过了两个时辰,困了她足有一天的迷雾终于在眼前散去, 而万分熟悉的山谷口也出现在眼前。   谷里的暗闽族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外界的危险, 依旧如同往常一样过着平静的日常生活,不过迎岚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众人的震动。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熟悉,但是这谷中的人又不是很多, 十几年时间生活在一起,足够能将她认出来了,大家将她拦在谷口,不许她进去。   “离开山谷之后就不准再回来,你已经不是我们族里的人了。”   “你破坏了族规,怎么还有脸回来?”   “看在打小就看着你长大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你也该实相地自己离开。”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人,既然嫌弃我们,还回来做什么?”   “快去请族长,黎迎岚穿过毒瘴林回来了!”   ……   迎岚的心中有些酸涩,这是属于分魂的感情,她当初被花言巧语所蒙蔽,相信了庄逸明所说的话跟着他偷偷地离开,相当于是背离了族人,可是当她回来之后,族人们也都抛弃了她。   按下心里不适的感觉,迎岚从众人的话里提取出了有用的信息,果然这山谷中还隐藏着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暗闽一族在这里生存了几百年也没有被外界的人找到,似乎另有内情。   现在想来庄逸明当初会出现在毒瘴里中也很蹊跷,既然暗闽一族与世隔绝,那么他是从哪里得知了族人的消息?又是怎样找到了山谷的位置?他们所说的圣药又是否真的存在?   种种这些问题,为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山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所有的答案,或许这个很快就闻讯而来的族长能够解答。   相对于族人的激动,年近七十、却精神十分矍铄的族长却要平静得多,他略一挥手叫停了族人们七嘴八舌的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随我来。”   族长在这里的威信很高,他一发话,其他人也就不再叫嚣着要把她逐出去,众人纷纷退开,目送着她跟在族长身后进了谷里最大的那间屋子。   谷里的房子全都是就地取材,用木头制成,防腐的方式是涂上一种草的汁水,因此屋内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道。   族长将她带到窗边的矮几前坐下,拉开蔑竹编制的窗户,阳光洒落在身上,给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添了一点生气。   “跟我说说你的经历吧!”族长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可能会对被男人骗身骗心的事情感到难以启齿,但迎岚没有那些羞涩的情绪,三言两语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也直言不讳地告之了如今朝廷的军队已经围在了山谷之外。   族长听完之后沉默了一瞬,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也不是没有族人耐不住诱惑离开,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还能重新回来的,你可知道为何?”   迎岚有些猜测,但她所知的信息太少,无法确定具体的原因,因此摇了摇头。   不过族长也没想过她能知道答案,几乎在她摇头的那一瞬间便继续说道:“我们平时使用的避瘴丸虽然是大家自己制作,但他们都不知道,用于制药的水其实都被加了另外一些东西,如果没有这特制的水的话,虽然做出来的避瘴丸还是有避毒的效果,却会影响到人的神志,永远也找不到山谷的入口。”   “难怪幼时妈妈教我的时候,再三叮嘱一定要用井水制作。”迎岚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实际上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波动,这一点她之前也曾猜测过。   不过她以为井水是自然的包含了特殊的物质,如今看来应该是族长定期加进去的,井水虽然也有流动,但没有河水那么大,加东西显然要更容易一些。   “这个秘密自来向有族长才知道,每一任的族长都会在临终前传给选定的下一族长,至今三百余年,从来没有外传过。”   迎岚心中一动:“那为什么族长现在要告诉我?”   族长没有回答她,而是又讲起了一件往事。   原来暗闽一族的人原先并不是居住在这里,千年前这片土地上存在着几十个小国,暗闽族所在的闽国便是其中的一个。   后来有一个国家出了一个强大的国王,他四处征战,将周围的国家打败,毁灭或者收服了他们,一统了整片土地,自己称皇成了前无古人的皇帝。   闽国的百姓因为国王主动投降得以保存,自此以后他们自称暗闽族,原先的国王也成了他们的族长。   但是好景不长,三百多年前,新任的皇帝施行暴政,四处搜刮钱财和美女,暗闽族人苦不堪言,后来暴君还看上了族长唯一的女儿,要将她纳入宫中。   族长之女有心上人,本不愿侍奉暴君,但被他以族人的性命要挟,不得不含泪入宫,她在宫里谨小慎微,无奈却有人见不得她受宠,竟然陷害她以巫蛊之术谋害皇帝。   暗闽一族因此遭到了几乎灭族的祸事,族长之女被处死,族人也在那次浩劫之中死伤大半,还是族长之子带着剩余的人退到这深山之中,才保下了仅余的族人。   经历过这些风波之后,族人们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所以才耗费了几十年的岁月将谷外的毒瘴林扩大,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   暗闽一族的人也在这里休养生息,经过三百年的岁月,最终发展壮大到千余人口,而且这里打铁的、制家具的、织布的都有,足以做到自给自足,堪比一个小型的城镇。   这些事情以前并没有人同黎迎岚讲过,她自幼就长在山中,在庄逸明出现之前还以为世上就只有他们这些人,所以才会怀着对他的好奇,轻易地被他骗了一颗真心。   不过迎岚却见识广博,很快就从中听出了不对:“那为什么会隐瞒避瘴丸的真实配方,不许离开的族人再回来呢?”   “这还要从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说起。”族长眼神悠远,陷入了回忆中。   他也是从父亲口中得知的,当年先祖在这里安居之后,毒瘴林作为屏障只是为了保护族人不被外界伤害,族中的人还是可以与外界联系的,他们也常常却外面换取生活所需。   不过山中的生活虽然岁月静好,但平静的生活对于有些喜爱冒险的年轻人来说却过于无趣了。   暗闽一族的人都会制蛊,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十分平常,只是用来打猎和增加生活便利的东西,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却非常神秘。   两百年前族里出了一个天赋极高的族人,他练制的蛊物便是终生与之打交道的族人们也啧啧称奇,而他也不甘于平凡,在成年之后便出门闯荡。   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蛊术,他很快就闯出了赫赫威名,并且积蓄下大量的财富。   可是众人的追捧令他过度膨胀,后来竟然不自量力地牵扯进了皇室的权利斗争,帮助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谋杀了他的兄弟的父皇,最终登上了皇位。   这位先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以给族人带来荣誉,让他们重新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阳光之下,不料却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差点给族人们带来灭顶之灾。   皇子成为皇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他灭口,幸亏他命大才逃过一劫,不过跟随他出去的族人却被屠戮怠尽。   而皇帝以为他死了还不放心,严刑拷打两个被活捉的族人,逼问出了暗闽谷的所在之地,打算将他们斩草除根。   因为避瘴丸所需的药材只有山谷附近才有,朝廷的军队在谷外停留了很久,这才为他们争得一线生机。   那位先祖用蛊放倒了整支队伍,又杀光了包括忘恩负义的皇帝在内的知道山谷位置的所有人,这才浑身是伤地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山谷当中。   族人们最终原谅了他的过失,但他那时候已经油尽灯枯,很快就不治死去,不过在他临死之前增强了毒瘴林,并且想出了这个能更好地隐藏族人的方法。   后来他们就制定了族规,一旦有人离开之后就相当于自动脱离族里,而那些离开的族人因为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真的不再回来,慢慢地出走的人就少了。   迎岚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族长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   “这些年离开的人从来没有再回来过,因为缺了一味药,谁也找不到回来的路。”族长的目光有些沉重,“只有你穿过了迷障,回到了谷里,说明你可能有着不低于那位先祖的天赋。”   “毒瘴林虽然可以防得了一时,但是不能防一世,假如他们找到了进来的方法,或者干脆毁掉林子……”   “族里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圣药,但是就算我说出去他们也不会相信,到时候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我不敢想像。”   这位族长虽然也是一直生活在山谷当中,但是看问题倒是透彻,迎岚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像那位先祖一样守护住族人。   不过他是不是太放心了些?黎迎岚从小到大都没有显露过什么天份,他凭这一件事就将重担交给她了?   “这祸事是我闯出来的,由我去解决责无旁贷,只是我怕我的能力有限……”迎岚适时地露出一个羞愧的表情。   “尽人事,听天命吧!”族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柜子里翻出了一个木盒,从里面取出了一本有些泛黄的书,珍惜地摸了摸之后递给她。   他很郑重地说道:“这是那位先祖的手札,你拿去钻研一下,全族的希望就交到你的手中了。”   “是的,族长。”迎岚小心地接过,恭敬地道,“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辞别了族长从他的屋子里出来,迎岚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房子,心里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   按理说这灾祸都是黎迎岚引来的,他就算再大度也不可能毫无怨言,族人们只因为她离开山谷破坏族规就对着她恶言相向,族长知道她还招来了可以灭族的祸事,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不过不管他有什么算计,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   或许是因为族长都没有什么表示,一路上遇见的族人没有像之前那样敌视她,但是也没有人对她表达善意。   其实庄逸明有一句话没有说错,黎迎岚在谷里的确没有太多亲近的人。   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都去世了,父母也在十三年岁那一年被闯进山谷的野兽伤了不治而亡。   虽然还有叔叔、舅舅和姨母这些长辈,但是他们都有各自的小家,除了偶尔会给她送点吃的用的之外,平时走动并不频繁。   也幸亏这山谷之中用不着交税,所以她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能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小岚!”刚打开房门就见到里面坐着一个美丽的少女,看到她后眼前一亮,“你可算回来了,族长没有为难你吧?”   这是黎迎岚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盈盈,算是她在谷里最熟悉的人了,也是唯一一个她在离开之前告别过、说过去向的。   “没有,族长人很好。”迎岚没有解释太多。   “那就好,”盈盈放心地拍了拍胸口,随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那个带你离开的男人呢?”   “他骗了我,我就回来了。”迎岚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直言不讳地告诉了她。   “什么?”盈盈差点跳了起来,“这个王八蛋,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你还救了他的命啊!臭不要脸的白眼狼,要是叫姑奶奶见到他的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好了盈盈,你怎么比我还生气?”迎岚有些好笑地拉住她,“他既然敢骗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不过以后你记得要擦亮眼睛,不要像我一样被人骗了。”   “切!阿亮要是敢骗我的话,我揍扁他!”盈盈挥了挥小拳头说道。   “喔——”迎岚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是阿亮啊!我说他以前怎么总是给你送果子呢,原来是早就看上了我们家小盈盈了啊!”   “那个大呆子,什么都不说,就只知道给我送果子,如果不是我也恰好喜欢他的话,他就算送上一辈子也别想追到我!”盈盈丝毫没有羞涩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调侃起心上人。   山谷里面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男女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大防,互相喜欢就可以在族人的见证之下举行婚礼,所以女孩子的性格大多都比较爽朗。   “那你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他的?”迎岚有些好奇地问道。   “谁叫他送的果子都是最大最甜的呢?”盈盈的回答自相矛盾。   两人又是一阵嘻闹,迎岚挺喜欢和小姑娘交流的,她们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活力,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事情在她们面前都不成问题。   只可惜她见过了太过的人,在逐渐成长的过程当中失去了那份难能可贵的纯真,变得会计较、会恒量,再也不复当初的模样。   距离她离开了已经快半年时间了,虽然盈盈这个好朋友会隔一段时间帮她收拾一下,但因为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所以并不尽心,屋子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两人一起用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收拾得可以住人,之后小姑娘给她留了些吃的后离开,而迎岚也得以静静地观摩那本族长交给她的手札。   那是一本不算厚的小册子,目测只有二十几页的样子,书页并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一种奇怪的材质,似皮非皮、似丝非丝。   按照族长的话来说,它应该已经存放了足有两百年,却没有丝毫破损,之前她以为是因为时间太长而泛黄,现在才发现这只是它本身的颜色。   而且上面的墨迹也清晰可见,就像才写上去不久似的。   这倒是一种好材料,以后可以抽时间弄清楚是怎么做到的。心里这样想着,迎岚慢慢地翻开了书。   书里的内容显然是经过细心整理而抄誊过来的,字迹很小,整整齐齐地挤满了书页,每一笔都透露出了写著者的用心。   而相对于黎迎岚原先的半调子水平,书里写的东西着实有些太过于高深了,哪怕是换了是她来,也花费了许多时间去理解。   薄薄的一本册子,竟然用了她足足一晚上加上一个上午才读完,而等看到最后一页,迎岚终于明白了族长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是一种可以激发全身潜力和生命力的蛊,或者说是把自身的血肉全部与蛊相融合才对,靠着它们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强大能力。   当年那位先祖就是凭着这个自创的蛊消灭了朝廷的一整支千人军队,又潜进京中将知情人杀了个精光,甚至连皇帝也没有侥幸逃脱。   不过使用它的后果也显而易见,那位先祖最终在安排好族人之后,不久也不治而亡。   虽然族长没有说出他死时是什么样一个状态,但看这书上所描写的,多半是被吞噬光了一身的血肉,以极其痛苦的方式离世的。   而且这种蛊练制起来并不难,难的是使用者将承受极大的痛苦,毕竟叫百蛊入体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普通的虫子也会叫人痛不欲生,更何况那是比虫子还要狠百倍的蛊。   假如是原先的黎迎岚在这里,亲自为族人带来这么大的灾祸,恐怕还真的会像族长期望的那样,在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之下,献祭自己以保大家平安。   不过迎岚可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她有更多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境。   知道族长是打的这个算盘之后,她就没有再过多地去防备他,放心地开始学习起册子上的蛊术。   而这一学就有些停不下来了,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新知识的涌入令她兴趣盎然。   山谷之中本来就有许多蛇虫鼠蚁,加上族里的人在制蛊,平时有在用心地培养,这些东西找起来并不难,她学习起来很顺利。   先用最变通的材料练手,等到能熟练地制出族人们常用的那些蛊,她又按照册子里所教授的,开始进毒瘴林里寻找更凶猛的东西。   这片毒瘴林原本就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暗闽一族的人来到此地之后又特意将之扩大,连接到一起在谷外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因为里面的雾有毒,普通的野兽都不敢进入这里,能在里面生存下来的全是自身就含有剧毒的蛇虫之类。   但这样的地方对于能控制它们的人来说,无异于是天堂,迎岚就整天带着自己制作的小笛子穿梭其中。 第169章 蛊师王妃3   守在林外的人这时候也有了动作, 三皇子的耐心没有庄逸明那么好,花了三天时间寻找迎岚的踪迹无果之后,便下令烧了毒瘴林。   不过这显然不是好主意, 士兵们捂住口鼻做好全副武装在林子的外围泼上火油,回去之后仍旧中了瘴毒, 个个上吐下泻、面色灰败。   而他们拼命浇上火油的林子虽然如愿烧了起来, 但毒气却随着火势扩散,反倒使他们更多的人中了毒, 周身酸软失去了行动能力。   幸好这毒瘴并不是一闻就能致命,他们吸入得少,在太医的救治下躺上一两个月还是能保得命在的, 但短时间继续起来做事是不可能的。   眼看己方的人手倒下了三分之一, 那林子却只被烧去了小小的一个角, 三皇子只能放弃了将毒瘴林烧光的想法,鬼知道大面积燃烧之后, 那毒气会不会扩散到他也来不及跳?   他是想得到圣药在父皇面前邀功,以期获得太子之位,但若是把命搭进去了, 他所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五皇子庄逸明全程冷眼看着, 一直等到他无计可施的时候, 才出了一条毒计——找些平民百姓过来砍伐树林!   如此一来他们和带来的人手都不会有损失,至于那些砍树的百姓吸入毒气之后怎么办?   他们会安排大夫救治,若是命大活了下来最好, 若是自己命贱熬不过去, 了不起就是出一笔安葬费,赔上几个钱,这点损失他们还是负担得起的。   三皇子不想被他抢占功劳, 原是不肯答应的,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忍下心里的不爽同意下来,脑子里又开始转动着,等方法奏效之后该怎样把功劳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兄弟两人就这样各怀鬼胎地开始安排,他们许下丰厚的报酬,很快就招来了一大批不知内情的百姓,等到他们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想反悔却已经晚了。   刀枪弓箭在身后指着,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骗来的百姓也只能裹上厚厚的防护进入毒瘴林,对着那些百年以上的大树下手。   这些树小的都有一人合抱那么粗,大的甚至有需要三人合抱,虽然他们准备了许多大锯,但进展依旧十分缓慢。   三皇子十分着急,照这样进展下去,要砍光这片林子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父皇的身体可等不起,若是过个一年半载才完成,便是找到圣药也晚了!   原本安排的是半天休息,半天砍伐的,他干脆下令让所有人全天候动工,百姓们顿时苦不堪言,原本只是半天时间已经叫他们中了毒,吃了药要瘫软一晚上才能勉强恢复过来。   这要是一整天都施工,中毒更深不说,休息时间也短上半天时间,那不是逼他们去死吗?   “求大人开恩啊!”百姓们纷纷跪下磕头,“真的不能这样啊,会死人的。”   “少废话,赶紧起来干活,不然的话本王现在就送你们上西天!”三皇子不为所动,这些贱民死了又怎么样?他可以花钱找更多的人来代替他们。   百姓们顿时陷入绝望之中,被士兵用箭指着,不得不一步一步沉重地再度走向毒瘴林。   天啦!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苍天在上,可不可以派人搭救一下他们这些可怜的人啊?家里还有着妻儿老小,要是他们死了,家里人可怎么活啊?   像是听到了他们心中的祈祷一样,常年被毒雾笼罩的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庄逸昌,立刻带着你的人给我退回去,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本王的名字!”三皇子闻言大怒,“你们若是识相的话赶紧交出圣药,否则等本王破了这毒瘴林,定要踏平你们暗闽谷!”   庄逸明却立刻认出了来人的声音,欢喜地上前一步,呼唤道:“岚儿,是你吗?”   说话间一个青衣女子已经从迷雾中走出,她面容娇俏,眼神清淡地看着他们,正是迎岚。   “想踏平我暗闽谷,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她话音刚落,周围瞬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无数的蛇虫鼠蚁从迷雾中现身,看那斑斓的颜色就知道个个都身带剧毒。   “救命啊!”   “蛇!有蛇!”   “好多毒物!”   百姓们受不了这种恐惧,吓得四散而逃,那些士兵阻拦不及,加上要防备那些叫人头皮发麻的毒物,竟然给他们顺利地逃了个精光。   “你以为凭这些小虫子就能阻拦本王吗?”三皇子看得也是心下一颤,却硬着头皮恐吓道,“大丰国的士兵足有几百万,你们防得了这两千人,还能防得了所有?识相的就乖乖交出圣药,否则本王发誓,一定会踏平你暗闽谷,血洗你暗闽一族!”   迎岚好像被他的话吓到了,呆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周围的毒虫不安地躁动着。   “岚儿!你不要再跟我倔了好不好?”庄逸明见势也赶紧劝道,“只要你叫族人交出圣药,我一定不会为难他们,你也看到了,你们依为天险的毒瘴林迟早都会被砍伐一空,到时候就算后悔也都晚了。”   “你说的是真的?”青衣女子面露迟疑,似乎有些心动。   “当然是真的了!”庄逸明心中大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之前那样对你我也是迫不得已,虽然伤在你身上,但其实我的心比你还要痛。”   “其实我已经向族长求得了圣药……”迎岚犹豫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两个皇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急切和防备。   “不过……”迎岚再度开口道,“圣药已经失去了药力,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了。”   “什么?”庄逸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原以为到手的东西却在转瞬之间又被告之失去,他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三皇子跟他也差不多,骤然的落差之下立刻就翻了脸:“那本王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他脸色狰狞地下令继续砍伐毒瘴林,说要踏平暗闽谷以泄心头之恨。   “但是……”迎岚却在这时候施施然道,“族长给了我圣药的配方,只要依照配方就可以做出新的圣药。”   三皇子的脸上扭曲了一下,不带说知这么大喘气的!他刚才还要翻脸灭人的族,现在却只能把话自己吞回去,忍着怒气挥退要听令去砍树的士兵。   “太好了!”庄逸明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没有来得及说出太过份的话,“岚儿你把药方给我,我拿回去献给父皇,等圣药制出来他老人家恢复了健康,肯定更喜欢你这个儿媳的!”   “不行,”迎岚摇了摇头,在两人不悦的眼神中说道,“圣药需要蛊师才能制作,你们拿回去也练不出来。”   “那怎么办?”知道她不是不想献出药方,两人的脸色好了一些,“要不然你叫你们族长练出来,我们好带回去。”   迎岚却还是摇头,道:“圣药在练成之后必须在一日之内服下才有效果,而且越早服用效果越好,况且许多药材谷里也没有。”   “这个简单,”三皇子笑道,“就请你们的族长随我们上京一趟,待他练出圣药之后,本王再派人将他送回来。”   “这恐怕不行,”迎岚还是拒绝道,“族长他老人家已经快八十岁了,耐不住长途奔波。”   几次提出方案都遭到拒绝,三皇子顿时起了疑心:“这也不行,那也不妥,你该不会是故意找理由搪塞本王吧?”   “你这个人太着急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迎岚说着斜瞟了他一眼,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哈哈!”庄逸明见状大笑,“三皇兄你别怪岚儿,她性子就是这样,天真烂漫不太懂人情事故。”   “岚儿,”说罢她又看向迎岚,道,“既然你会现身,肯定已经有办法了,还是不要吊我们的胃口了,快点告诉我们吧!”   迎岚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族长他老人家叫我跟你们去练药。”   “你?”三皇子一点也不相信,“你一个黄毛小丫头还能练出圣药来?”   庄逸明也露出怀疑之色,认识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王妃展露丝毫才能,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罢了。   “圣药的练制最重要的在于蛊术,”迎岚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笛子,道,“我年纪虽然小,但是自小就有很高的天赋,就连族长都比不上我。”   说罢她便将小笛子凑到嘴边,奏起了人类的耳朵无法听见的音波,周围的毒虫闻声开始翩翩起舞。   这样的毒虫毒蛇舞可不是一般人能欣赏得来的,众毒物如痴如醉地摆动着身体,相互扭曲纠缠在一起,在外人眼中看来分外地狰狞可怖。   两个皇子加上他们身边的士兵全都看得头皮发麻,庄逸明赶紧阻止了她:“好了岚儿,别吹了!我相信你!”   三皇子还有些半信半疑,但他转念一想,这女人骗了他也没什么益处,若是假的的话,去到京里一练药岂不就露馅了?   到时候惹怒了父皇,她和她的族人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她既然敢去的话,大约还真有几分本事。   “好,本王姑且相信你,但若是你练不出圣药的话,后果不是你能够想像的!”三皇子放下狠话,见她面色如常,似乎胸有成足的样子,顿时又相信了几分。   事情既然定下,他也不必再继续用这砍伐树林这种笨办法,叫人将四散而逃的百姓找回来,给了工钱并要挟他们不许将事情说出去,才将他们又放了。   三皇子这人疑心重,回头又担心这是暗闽族的人为了调开他们,好举族逃走而设下的计策,留了一半的人马在毒瘴林守着,这才带上迎岚踏上回京城的道路。   这时候的道路可不平整,马车的避震也十分感人,两人为了早日回京毫无顾忌地快马加鞭,马车也被赶得飞起,坐在里面的人自然不好受。   不过迎岚如今身怀武艺,倒也还是能忍得,叫她心烦的是庄逸明,这人也不知道是记性太差,还是脸皮太厚,居然像没事人一样总往她面前凑,还一口一个岚儿、王妃的。   他大概是王爷做得太久了,以为身为他的女人就理所当然地该深爱着他,哪怕他对别人做了再过份的事,只需要稍放下身段哄一哄,又会事事都依着他了。   “岚儿,来,用点水,这是本王特意叫侍卫去取的山间清泉,最是消暑解渴。”中途停下休息,庄逸明递过水囊,情意绵绵地看着她道。   不过一壶山泉水,叫他说得跟什么历尽千辛万苦找来的稀世珍宝似的,更何况他还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   “太好了,我的小可爱们正渴了呢!”迎岚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说道。   庄逸明见她对自己毫无芥蒂的样子,心道果然女人只需要哄哄就可以了,到时候肯定可以叫她偏向自己这一方,把功劳全都揽到自己头上。   呵呵!庄逸昌上赶着想来摘他的果实,也不想想他有没有那个运道?现在叫他的王妃得了练药的能力,真是老天爷都站在他这一方!   想到这里,他眼里的宠溺之色更浓,不解地问道:“小可爱?”   应该是她养的宠物吧?女人就是喜欢那些没用的小玩意。   “对啊!”迎岚点头,倒了一点泉水在掌心,很快就从她的袖子、衣领等各个地方爬出了几只颜色斑斓艳丽的蜈蚣、蝎子和蛇。   “啊!”庄逸明骤然见到这些毒物,吓得大叫一声,连退了好几步,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你,你说的小可爱就是这些?”他指着爬在她掌心喝水的毒物,手指微微颤抖。   “对啊!”迎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不理他,轻轻地抚摸着缠在臂上的红色蛇身。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噬好?”庄逸明不忍直视地避开了视线,“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摆弄这些东西?”   “啊?你没有见过吗?”迎岚一脸无辜地道,“我自小就擅长蛊术,当然从小就养着它们了,可能是之前我喂它们的时候你正好不在吧?”   想到她曾经用一双摸过这些毒物的手,在自己的肌肤上以同样的方式游走,庄逸明的喉间就一阵一阵地发痒。   他脸色发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随口扯了一个理由走开,避到无人的地方再也忍不住那股恶心股,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俯身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次之后庄逸明再也不敢靠她太近了,甚至有时候远远看到她,脸色都一阵一阵发青。   迎岚面上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心里却是一阵冷笑,以前黎迎岚知道他害怕蛇虫,连自小摆弄的蛊术都放弃了,就这了这么一个男人,真是白瞎了一片心意!   之后的路上再没有起什么波澜,一行人很快回到了京城,庄逸明为了抢占功劳,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想先把她带回康王府,休整一番第二天再去面圣。   三皇子心思不比他少,当然不肯干,执意要马上进宫。   两人拉扯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递牌子,父皇如果想见的话,就马上进宫。   结果皇帝大概是真的要不行了,听闻两个儿子带来了圣药的消息,立即迫不及待地宣他们进去。   皇宫黎迎岚大婚时来过一次,不过她那时候满心忐忑,不敢东张西望,只知道跟着领路的人走,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心里记得的只有那种压抑的气氛。   迎岚却没什么顾忌,太女、皇帝、太后她都是做过的,生活在宫里的日子恐怕加起来比现在的老皇帝还长,这点东西还吓不到她。   一路昂首挺胸地随着庄逸明他们快速走动,还有心情品评大丰国的皇宫比之以前住过的皇宫如何,可以说是十分自在了。   见皇帝之前还有一个小插曲,为了安全起见,面见皇帝不能携带利刃,她身上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毒物当然也不能带进去。   迎岚倒是无所谓,很爽快地就把小宠们唤了出来,倒是把捧着托盘的小宫女给吓得不轻,端着一盘的毒蝎毒蛇,小手颤抖得恨不得马上将它们扔出去。   “要不然我叫它们自己呆在树上去?”迎岚好心地提议道。   “不、不必了,”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奴婢怕康王妃一会出来不好找、找……”   “行吧。”迎岚挑了挑眉,还是安慰了她一句,“不用担心,没我的命令它们不会咬人。”   “是、是,奴婢省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这么一安慰,小宫女好像更想哭了。   好在这时候皇帝已经见完了两个皇子,宣她进去说话,小宫女等她走后大松了一口气,但看着乖乖缩在托盘上的毒虫,还是很害怕怎么破?   大丰国女子面见皇帝不必行跪礼,迎岚微微福了福身,就算见过礼了,之后她抬起头,毫不客气地往老皇帝看去。   “大胆!”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喝斥道,“竟敢直视圣颜,你这是大不敬!”   “皇上不是病了么?”迎岚不解地问道,“我不看他的话,怎么知道该如何配药?”   老皇帝挥手叫太监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们族里的圣药还是因人而异,需要对症下药的?”   “这是当然,”迎岚神色天真,“头痛的需要治头的药,胸闷的需要胸闷的药,断腿的需要治腿的药,如果有人说什么药可以包治百病,那肯定是骗人的!”   “……”   一直相信圣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老皇帝,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箭。   “岚儿,不可胡言!”庄逸明见父皇神色不太好,慌忙阻止她再乱说话。   “可我说的是真的啊!”迎岚无辜地说道。   庄逸明还想说话,却被老皇帝阻止了,他对迎岚招了招手,道:“那你来给朕瞧瞧。”   “好啊!”迎岚应了一声,在两个皇子紧张的目送下,泰然自若地步上台阶,走到龙椅前。   黎迎岚之前曾经见过他两次,一次是赐婚前,一次是大婚后,因为宫里派来的嬷嬷的教导,两次都没太敢抬头看他,只好奇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   感觉不愧是一国皇帝,威严深重,叫人见之便心悸。   如今迎岚仔细看来,却发现他果然身患重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非常的差,散发着一股垂垂老矣的死气。   探过脉,又叫他伸出舌头来看过,迎岚对他的身体情况基本有了数,他实际上是上了年龄,体内的器官开始衰竭,也就是说快老死了。   据她所知道皇帝已经六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高寿,可是他却不满足,一心想找到圣药挽救自己垂垂老矣的生命,想要继续活下去。   甚至为此不惜欺骗一个单纯的少女的感情,还意图拿灭族相要挟,真是够恶心的,这种人做天下之主,真是天下人的不幸。   “怎么样?”老皇帝见她一通检查后沉默不语,威严的声音中包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的圣药可能对症?”   “可以的。”迎岚对他粲然一笑。   想要活长一点?没问题,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行了。   “好!好!”老皇帝的神色骤然一松,大笑道,“只要你练出圣药治好朕,朕就立康王为太子,日后你就是大丰的太子妃!”   他毫不吝啬地许下承诺,台下两人的神色猛地一变。   庄逸明自然是喜不自禁地叩谢,而三皇子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但是这时候父皇正在兴头之上,他不敢说什么扫兴的话,只能忍住心中的怒火,领了父皇给的奖赏。   可恨!老五他有什么能力配做太子?就凭一个山野出身的女人?   早知如此当时在林子里他就应该以那个女人胡言乱语而斩杀了她,就算这会引起父皇的不满,也好过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之位落在老五头上。   三皇子的心里懊恼极了。 第170章 蛊师王妃4   老皇帝安排了宫里最华美的宫殿之一的宝桐殿, 将迎岚留在宫中居住,美其名曰是为了她方便练药的时候调取太医院的药材,实际上不过是还信不过她, 将她软禁起来。   迎岚本就没打算去康王府继续坐那个所谓的康王妃,并不在意他这种心机, 提笔便列下了长长的单子, 命人替她将药材收集齐,何时齐了何时便可以开始练药。   其中是有部分药材用得着, 但大部分却是她自己需要,不过有老皇帝的旨意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太医院不敢怠慢, 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这样大好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了。   什么天山雪莲, 什么千年老参,什么千年首乌, 总之稀有珍贵的通通都要,看得太医院首花白的长胡子都在抽搐,却不敢有异议, 只能安排人去给她寻。   因为是唯一一个敢说老皇帝还有得救的, 不管宫里的众人心里信不信, 但表面上都得捧着她,对她恭恭敬敬的不敢怠慢,迎岚在皇宫里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就是庄逸明有些烦人, 这男人的脸皮真的是厚到一定程度了, 他就像之前翻脸将人囚禁起来严刑拷打的事情不存在似的,每天都腆着脸进宫来看她,还做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 令人见之欲呕。   “岚儿,你在宫里可还适应?”即使得不到应答,庄逸明依旧滔滔不绝地自顾自说起来,“你再忍耐一下,等到练出圣药治好了父皇,我立即把你接回王府,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他又开始回忆以前的美好生活,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才意犹未竟地停下来,再看他面前的人,正背对着他倚在软榻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岚儿?”庄逸明连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伸手就想去拍她的肩膀,可是女子的发间却突然窜出一条拇指粗细、周身通红的毒蛇,对着他吡牙咧嘴。   他吓得猛地后退一步,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提高音量再唤了一声,却在下一刻见到女子的长发因为毒蛇的游动而滑落下来,露出小巧的耳间一团洁白的棉花。   庄逸明的面上骤然扭曲了一下,劈手就想对她打去,但在毒蛇冰冷的注视下却只能慢慢地把手缩了回来,默默地与它对峙片刻,他最后无奈地拂袖而去。   “恭送康王。”   宫女们看他满脸怒色地大步从殿内走出来,慌忙跪下恭敬地行礼,没有人敢上前询问,以免触了霉头。   其实她们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传说中康王妃是民间女子,当初被康王看中带回京城,并且向皇上请旨娶她为正妃。   当时这桩婚事不知道引起了多少女子的羡慕,两人的爱情甚至被写成话本、编成戏曲,无数人传颂他们真挚伟大的爱情。   可是自从康王妃住进了宫里,她们这些看到了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事情的人,才知道或许是传言有误,康王夫妻并没有传说的那样亢俪情深。   康王妃根本不爱康王,甚至十分厌恶他,而康王却一直在对王妃放下身段地讨好,联系康王妃住在宫里的原因,不难猜到当初康王为何会甘愿娶一个平民女子。   所谓的美好爱情,原来不过是披着一层皮的权利之争,贵公子和穷家女的故事只是骗骗单纯的女孩子而已。   庄逸明没有感觉到宝桐殿的宫女们暗地里对他的鄙视,他离开后便怒气冲冲地去了母妃的宫里,整个人都要炸了!   “那个粗鄙无知的乡野女人,她竟敢在皇儿说话的时候塞着耳朵睡觉!”他愤怒地控诉着,“她怎么敢?本王堂堂一王爷,尊贵的龙子皇孙,竟然要受这种慢待和屈辱!”   “竟有此事?这女子好生无礼。”丽妃面色不太好地簇起眉头,劝慰道,“她既然如此上不得台面,皇儿你何必还要巴巴地往她面前凑?”   “儿臣也不想的,”庄逸明委屈道,“可是她如今夸下海口能练出圣药治好父皇,父皇对她很是宠爱,甚至说等他一康复便立她为太子妃,儿臣身为她的夫君,自然就是太子,就算为此儿臣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去讨好她。”   “这却是明儿你想岔了,”丽妃略一思索之后突然露出笑颜,“黎迎岚练出圣药治好皇上是有功,皇上奖赏她,立你为太子,她才能当得上太子妃,你们已经是夫妻,夫妻一体,便是她再不高兴也没办法改变。”   庄逸明刹那之间便想明白了:“是了,只要她想做太子妃,就必须把儿臣推上太子之位,她总不可能独独地做个太子妃,而儿子还是个普通王爷吧?”   不过随后他又起了忧心:“可是黎迎岚这剑人会不会为了阻扰儿臣的前程,而放弃父皇的嘉奖?”   “明儿你这担心未免太可笑了!”丽妃笑道,“试问这天下间的女子有哪个能放弃太子妃之位?那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后!”   庄逸明闻言也放下了无谓的担心,的确如母妃所言,一国之后的诱惑谁人能抗拒?   “可是儿臣不甘心,”他愤愤地道,“那剑人如此对我,日后儿臣还要将她捧上后位,让她共享荣华富贵。”   “傻皇儿,你这脑子平时挺灵活的,怎么这个时候就转不过弯来了?”丽妃无奈地点点他的额头,“谁叫你非得拱她为后了?等你做稳了太子之位,那个女人就没了用处,到时候还不是任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母妃说的是,儿臣竟然未曾想到。”庄逸明的眼前豁然开朗,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等到她治好了父皇,儿臣成为太子,定要让那剑人不得好死!”   “到时候记得做得干净些,”丽妃提醒道,“莫要让你父皇看出了马脚,免得他心中不喜。”   “儿臣懂得,”庄逸明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就先叫这剑人猖狂一段时间,等到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了,本王叫她好看!”   一时间近来受到的所有委屈和羞辱都离他远去,只剩下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畅想。   迎岚还不知道又有人在暗戳戳地算计自己,她小睡一觉醒来,就去到太医院的藏书地开始翻起了这个世界的医书。   按理说像她这样临时抱佛脚的做法应该是会引起老皇帝怀疑的,但她大大方方地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说圣药的药方是千年前的先祖所开,经过这么多时日的变幻,有些药材难免会有出入的地方,所以需要重新了解过。   她的样子实在太过坦荡,加上她在太医院翻书真的是翻,因为神识强大,她看书的速度极快,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因此很快就打消了老皇帝和众太医的怀疑。   迎岚也的确是如她自己所说的在熟悉这个世界上的药材,但不是与千年前的药方对照,而是与自己脑海里其他世界的药材对照。   毕竟每方小世界的环境不同,所产的药材也多有出入,若是只照本宣科,怕是她脑子里的药方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找不到药材。   那天之后庄逸明再也没有凑到她面前自讨没趣,迎岚耳边少了烦人的苍蝇似的嗡嗡吵闹声,心情好,学习效率也明显提高。   经过近半个月的时间,她就透彻地熟悉了这个小世界的药性知识,而她列出的单子上面的药材也都被送到了宫里。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在众人的期待瞩目当中,她正式宣布闭关练药了。   了解古人心思的迎岚把声势弄得很大,又是沐浴更衣,又是焚香祷告,还穿了一身白衣,把自己弄得飘飘欲仙,总之将神棍那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至。   效果也十分显著,上到老皇帝,下到宫里洒扫的太监宫女都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望向她的眼神就跟是在看仙人似的。   把所有人赶出了宫殿,吩咐他们除了一日三餐外不许上门打扰,迎岚就名为练药,实际上关着门在屋里捣鼓自己的那些“小可爱”。   之前时间比较紧迫,她练制的蛊虫们看着可怕,实际上毒性并不强,当然,这个毒性不强只是在她看来,若是谁真的不长眼惹怒了它们,恐怕被咬上一口就知道什么叫作死了(特指庄某人)。   如今有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可以避过众人的耳目,她当然是抓紧时间研究,好生提高一下它们的战力。   至于练药,迎岚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花不到一天时间就可以弄出来,不过世人都认为越是难得的药物越珍贵,她太快做好反而叫人心生怀疑。   之后宫里的众人便日日见到宝桐殿上空缭绕着淡淡的烟雾,伴随着烟雾散开一股药香也萦绕在空中,那股奇特的香味令闻了的人无不神清气爽,他们对于圣药的存在也慢慢地变得深信不疑。   而随着香味一日胜过一日,包括老皇帝在内的众人的期待也越来越大,无不伸长了脖子盼望着练药之人能快点出关。   可是令他们失望的是,宝桐殿的大门始终紧闭着,里面一直没有半点动静。   就这么过了足足一个月,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皇宫的上空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将整个宫里的人都给惊醒了。   “外面发生了何事?”老皇帝也在睡梦中被吵醒,非常不悦地问道。   他的身体从三年前便不太好,之后每晚都睡不安稳,直到一个月前迎岚开始练药,日日闻到那药香味才能睡得香些,所以非常珍惜这难得的安眠,平日里没人敢惊扰他。   “回皇上,”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答道,“方才突然响起惊雷,听这声音似是宝桐殿传来的。”   “快替朕更衣!”老皇帝闻言猛地惊坐而起,也顾不得问罪了,穿上常服便坐上御辇赶了过去,一路上不停地催促抬辇的人快点。   宝桐殿在内门以外,这时宫门已经下了匙,后宫中的主子们不能过去,就派了人过来打探,一群小太监在门前探头探脑,突然见到皇帝的御驾竟亲自前来,慌忙跪下将自己缩成一团,生怕被问罪。   老皇帝这时候哪里顾得上理会他们?叫开了宫门之后便匆匆离去,一路急行到地方,他才从步辇上下来,心中就猛地一窒。   只见宝桐殿大门的大门破破烂烂地挂在门框上,里面乱七八糟地满屋碎片,十几个黑衣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快、快去看看康王妃如何了!”老皇帝慌道。   因为最近闻到药香之后身体明显轻松了许多,他对这个五皇子媳妇能够制出圣药已经深信不疑,此时她的生死已经关系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何会不着急?   好在不待小太监们进去察看,迎岚已经施施然走出来了,依旧是白衣飘飘,周身完好无损。   “皇上,我没事。”迎岚淡淡地道。   老皇帝顿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随即勃然大怒:“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到宫里放肆?给朕查,查出来主谋,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动为他炼药之人,等于是不愿意让他康复,这如何不令他恼怒?   发作了一番,老皇帝才安慰起面前的女子:“今儿个你受惊了,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谢皇上。”迎岚心知肚明他是为何而发怒,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若非是还指望着自己给他炼所谓的圣药,一国之君还用得着给她“交待”?   果然老皇帝很快就心怀期盼地问起了圣药:“这药可曾受到影响?”   “已经尽毁了,”迎岚摊开掌心,露出上面的几颗黑乎乎的球状物,故作无奈的道,“圣药需要耗时七七四十九天才可完成,原本还有十几日就可以大成,岂料这些贼子突然闯了进来,我未曾防备之下被他们毁了药炉。”   这当然是假话,实际上在这些人刚到殿外她就发现了,当即随手丢了几枚以前做的药丸,又在他们闯进来围着药炉时,引燃了自制的土炸药丢入火炉之中,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老皇帝听了之后大受打击,不过他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很快就镇定下来,安慰道:“无事,朕再为你准备药材,你重新炼制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迎岚可惜地道,“不过要劳烦皇上多等上一个月了。”   “朕等得起。”老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   心里已经把派人来毁药的幕后策划者恨到骨子里去了,暗暗决定不管是谁做的,哪怕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轻轻放过。   迎岚没有漏看他眼中的狠意,心中极为满意,不枉她故意毁了莫须有的圣药,如今就看主使者会不会被抓住小辫子了。   不过不管有或没有,对她都没有影响,她就是要挑起大丰国皇室的斗争。   这些人身居高位却毫无仁慈之心,为了一己私欲肆意欺骗玩弄他人的感情,还以势相压毫不顾忌地践踏他人的生命。   所以这种皇室,还是不要存在了吧!   迎岚又埋首于“炼药”当中,而朝廷上也如她所料地很快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那十几个闯进宫里的人都只是被爆炸的威力震晕了过去,经过救治之后很快便醒了过来,但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还不如死在那场爆炸当中了来得好。   经过严刑拷打之后,幕后主使之人很快被供了出来,竟然是当朝的三皇子。   老皇帝大怒,当场派人前去锁拿,而这还不止,从三皇子的嘴里又牵扯出了二皇子和四皇子。   三个儿子联合起来想断了他的救命之药,老皇帝气得当廷晕倒,醒来之后便剥夺了他们的皇子身份,驱逐发配到偏远之地。   其他同谋之人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还有依附者革职查办,一通清洗下来,朝廷空了一小半,很快被新提升上来的人占据了位置。   等到慢慢平静下来,宝桐殿又是一声惊人的炸响,才经历过一朝清洗的众人吓得面无人色,但这次却是好消息,圣药成了。   老皇帝期盼了三个月的救命良药终于成功,但看着三枚通体洁白的药丸,他又开始却步了,身为皇者的疑心病犯了,总担忧会有人谋害自己。   迎岚早有预料,随意捏起一枚送入自己口中,淡淡地道:“此药只有一日药效,皇上可派信得过之人先行试吃。”   老皇帝有些讪讪的,但终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果真叫来了心腹之人,亲眼瞧见他服下,原本重病之人肉眼可见地焕发了生机,等了四个时辰也不见有异,这下放心地吞下了仅剩的一枚药丸。   散发着清香的药丸入口即化,老皇帝瞬间感觉一股热流自口中流进胃里,又散发到四肢,至全身各地。   一时间往日的沉重感觉顿时消失无踪,恍然间他有一种重新焕发了生机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而他很快便发现了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太监宫女们小声惊呼之中,他揽镜自照,发现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原已经花白的头发竟然全部变成了墨色,而苍老憔悴的容颜也变成了四十岁左右盛年的样子。   “神药!神药啊!”   老皇帝猛地站起来,矫健的身姿在宫里来回走动,他喜不自禁地连声赞叹,举起自己的手臂边察看边感受其中蕴含的力量。   “康王妃!”老皇帝喜悦过后终于想起了创造这样的奇迹之人,“不、不,太子妃,朕这就指旨立康王为太子!”   说罢就叫人准备笔墨,竟真的准备拟旨。   “请等一等!”迎岚出声拦下了他,“还请皇上答应,让我与康王和离。”   老皇帝悬起的毛笔在空中一滞,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他心里不免有些恼怒,觉得她不识抬举,难道是自恃着有几分本事,就看不上他的皇子了?   迎岚自然没有忽略过他眼中的情绪,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淡淡地道:“皇上的圣药需要每三个月服上一次,想必日后我将长留在宫中为您炼药,这王妃之位确实无暇担任了,也不好耽误了康王。”   “圣药竟然还需长期服用?”老皇帝的面色一下就没那么好看了,“之前你为何不说明?”   迎岚轻轻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以为皇上知道,毕竟皇上并非是病,而是渐渐失去了生机,圣药可以为皇上带来生机,却终有时效的。”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才以为自己完全康复了的老皇帝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面色始终有些郁郁。   迎岚故意神色天真地安慰道:“皇上放心,我还年轻,可以活很长时间,只要药材不断,可为您一直炼药,一年只需要吃四次,而且这药也不苦。”   老皇帝见她这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叹了一声气,道:“罢了,就依你的意思,许你与康王和离,以后长住宫中,不过为免受人轻慢,朕特封你为国师吧!”   “谢皇上。”迎岚很随意地道了一声,仿佛一点也不知道国师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皇帝神色莫测,又道:“国师有封邑,你的族人长居深山当中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朕派人前去将他们接出来,到你的封地安置。”   “好啊皇上,到时候我一起去,不然你们进不去。”迎岚立即就应了。   她本就有这个想法,没想到老皇帝自己先帮她解决了,虽然他的居心不良,应该是打着用族人们做人质的算盘,但对她来说却是意外之喜了。   老皇帝认真的看了她片刻,见她是真的没有不喜之后,才又提起笔,道:“既然你不愿为太子妃,那朕便只拟旨立康王为太子。”   “还是不要吧皇上,”迎岚再度阻拦道,“我虽是山野小民,但也知道一国太子之位无比重要,关乎着江山社稷的安稳,怎可不看皇子的才干,只因为我为皇上炼出了药,便轻易许出去了?”   “你当真如此想的?”老皇帝停下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在记恨当初康王逼问你圣药之事。”   “其实也有点记恨的,”迎岚故作羞涩地垂下头,“当时他打得我好痛。” 第171章 蛊师王妃5   伴随着老皇帝的一阵哈哈大笑, 立太子之事也不了了之,庄逸明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竟然是这样没了的。   而老皇帝之所以会这么爽快地应了迎岚的请求, 一是为了笼络她的心,二, 也是最重要的, 以前他以为自己快要病死了,虽然还抱着一丝期望寻找圣药, 但心里却清楚自己很可能时日不多了,所以也想着立太子,以安稳朝臣的心。   但是他现在恢复了四十岁的壮年形貌, 只要圣药不断就可以活很长时间, 再立太子就没那么必要了, 况且到时候还要防着太子与他争权,因此他才顺水推舟地毁了这个承诺。   当然, 认真算起来他也不算毁诺,毕竟他当时答应的前提是黎迎岚为太子妃,但谁叫他的儿子抓不住自己王妃的心呢?所以失去了太子之位他也应该怪他自己。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庄逸明, 在得知父皇果真被自家王妃炼出来的圣药治好了之后大喜, 在家里翘首以盼地等着立他为太子的圣旨。   可是他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最后只等来了与黎迎岚的和离书,和她被封为国师的旨意。   庄逸明差点没气疯,他不敢去找父皇对质, 就跑到宝桐殿去找迎岚算帐, 可是这时候的宝桐殿已经被老皇帝派兵保护了起来,哪怕他是皇子,也是不能擅闯的。   殿外吵嚷成一团, 宫女汇报上来,迎岚想了想,叫人把他放进来。   “你为什么要与我和离?”庄逸明一见到她就口气很差地兴师问罪。   迎岚眼神奇异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直看得他心底发毛,才施施然道:“你该不会是忘记了自己对我做过什么事吧?”   “你明知道我是因为父皇的命令才会那样做的,”庄逸明有些气弱,为自己辩解道,“岚儿,不要跟我闹了,我向你道歉,你去请父皇收回成命好不好?”   “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我们恢复到以前那样,恩恩爱爱,一生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不好。”迎岚冷冰冰地一口就回绝了他,看他这副故作深情的样子,真是恶心极了。   “为什么?”庄逸明的面色变得狰狞,“本王都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呵呵!”迎岚冷笑,“我现在一刀杀了你,再跟你道歉好不好?”   “这怎么能一样?”庄逸明失声道。   “怎么不一样了?”迎岚冷睨着他。   庄逸明下意识地道:“你又没事……”   “我没事是因为我自己有能力,”迎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眯眯地抽出腰间的短刃,“不然我捅你一刀,若是你有那个本事不死的话,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锋利的短刀闪着冰冷的光,庄逸明认真的看着她,发现她跃跃欲试,竟然大有真的捅自己一刀的意思,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疯了吗?”他惊道,“就算你炼出圣药治好了父皇,但假如伤了本王,父皇也绝不会估息的!”   “你不知道吗?”迎岚故作诧异地道,“皇上会留我在宫中封我为国师,是因为圣药需要每隔三月服用一次。”   她掂了掂手中的短刃,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你猜我现在取了你的性命,皇上会不会怪罪我呢?”   当然不会!   庄逸明做了皇帝二十年的儿子,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冷酷无情?   若是他今天当真死在这个剑人手上,父皇非但不会降罪于她,反而会帮她遮掩过去,也许等某一天父皇不再需要她了,会杀了她为自己报仇,但那又有什么用?他都死了。   这时候庄逸明是真的怕了,他的依仗就是身为皇室的至高权利,当有人可以无视他的这份权利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这样地无力。   太子之位固然重要,但和自己的命比起来,当然是保命更重要。   最终庄逸明只能不甘地离开了宝桐殿,并且以后都不敢再来招惹这个疯女人。   不过好在或许是出于补偿,老皇帝重新给他指了一门家世极好的婚事,有了强势的妻族帮助,上面三个哥哥又犯了事被流放,他不用靠她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争取那个位子。   三天之后的大朝会,老皇帝以全新的形象出现在朝上,瞬间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之前虽然大家明面上没说,但都多多少少地猜到了他的身体状况,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要举行国丧,很多大臣甚至将儿女的婚事提前,以免到时候被耽搁了。   而那些投机者也纷纷开始站队,依附各自看好的皇子好获得一个从龙之功,所以月前二、三、四皇子倒台的时候才有那么多的朝臣跟着倒霉。   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皇上突然变得这么健康、这么年轻了,看样子至少还能在皇位上呆个十几二十年,肯定不会轻易再立太子了,那他们之前的站队行为会不会遭到清算?   相对于朝臣来说,众皇子才是最失落的,原以为终于有机会上位了,可是转眼之间父皇却变得年富力强,他们还得等多少年?   如今朝中只有大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在,大皇子年纪已经近四十岁,看着与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的父皇真是欲哭无泪,他这辈子真的还能等到父皇退位的那一天吗?   而五皇子庄逸明是最懊悔的,早知道结果是这样,他当初为什么要去找什么圣药?现在太子之位没得到不说,就算得到了,他还得在太子的位置上坐多少年?   该死的黎迎岚,她肯定在故意跟自己作对!药是她炼制的,她完全可以让药效不那么强,只让父皇身体好转,助他得到太子之位就好。   可她偏偏把父皇治成这样,又与他和离断了他的太子梦,这个剑女人,绝对是在用这种方法报复他!   老皇帝坐在至高的地方,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儿子们的心思他多多少少都能猜到,并没有太在意,反正他镇的住。   而朝臣们却需要好好敲打敲打了,这些人之前以为他要死了,私底下小动作不断,而他想要震慑住他们,却随着身体的虚弱慢慢地变得有心无力。   哼!现在他彻底康复了,这些人倒知道怕了!   不过老皇帝并没有打算真的动他们,毕竟朝廷还需要他们才能维持运转,但敲打一番叫他们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却是很必要的。   于是这天朝会上不少大臣都遭到了训斥,有些动作太大的甚至受到了一定的惩罚,所有站过队的人都大汗淋漓,生怕下一个被处理的会是自己。   老皇帝好生发泄了一番近两三年存下的郁气,末了还不忘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道:“这番朕的身体能够康复,全耐国师炼出的圣药,这药一次可得三颗,尔等忠心为朕办事,届时朕可将之与尔等同享。”   众臣果然非常兴奋,之前听说皇上请了一个年轻女子入宫炼药,他们还嗤之以鼻,认为那所谓的暗闽族多半是有人瞎编的,而什么圣药也不可能存在。   可是等亲眼见皇上这番变化,原本令他们不屑的已经上升在他们心目中的神药了,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抗拒健康不老的诱惑?   在得知那女子是有真本事之后,他们已经在盘算着要跟她拉近关系,即便得不到像皇上这样好的神药,但也可以弄点次一点的吧?   结果原本以为只有皇上才能享用的圣药,如今他们也有机会了,怎么能不令他们感激涕零?   可是众臣却不知道,老皇帝也抱着用他们试药的心思,虽然黎迎岚说药效只有三个月,但他的疑心却令他轻易不敢相信,若是多些人吃了仍旧如她所说,他再考虑该如何对待她。   反正他一次可得三颗,而且药效只有一日的时间,多余的拿来试验也不嫌浪费。   如此很快到了三月之期,老皇帝再次服药,剩下的一颗赐给了对他忠心耿耿的老臣,一颗放着过两天叫一个老太监服下。   而之前为他试药的那个老太监因为没有再吃药,第二天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多放了两天的那枚药在用后也只令那老太监稍好一点,完全没有达到他这样的效果。   老皇帝至此对于迎岚的话总算相信了些,他思索良久,唤人来吩咐了几句。   很快宝桐殿的迎岚便迎来了圣旨,老皇帝美其名曰为大丰国培养人才,要安排了十个太医来跟她学习医术。   她心里明白,这是老皇帝确定了自己需要每三个月服用一次圣药维生之后,而想出的办法,先是要将她的族人迁出来作为人质,又派人来跟她试图偷师,以免日后受她的牵制。   看破了他的打算,不过她并未拒绝,她在所谓的圣药当中掺了一丝神魂之力,普通人便是学去了也达不到她炼制出来的效果,老皇帝想用完就丢的算盘是打错了。   况且圣药可不止是医术,还包含了蛊术,她本就有意在这个世界上推广蛊术,送上门的学徒怎么能拒绝呢?   或许对于不懂的人来说,蛊术和各种毒虫打交道,有些过于可怕了,但她经过学习了解之后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蛊也可以救人,甚至可以运用到生活中的许多地方,主要还是看使用它们的人。   而见她对于自己的决定非但没有丝毫抗拒,相反还很认真地教授,认为她或许真的是出身山野,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老皇帝终于对她消了一些戒心。   不过该捏在手里的人质,还是需要捏在手里的,在又一次服用了圣药之后,迁族一事正式提上了日程,迎岚随着一队两百人的军队摇摇晃晃地回了夷丰山。   毒瘴林外还残留着火烧和砍伐的痕迹,迎岚看了一眼,便大步地走了进去,身后紧跟上二十来人,算是把命牵在她手中的老皇帝是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回族的。   她没有反感这些听从命令看着她的将士,还很贴心地分了避瘴丸给他们,换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谢谢国师。”   “跟紧一点,在这里迷路了的话,就算是我也很难救下你们。”迎岚只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这林子当中可怕的可不只是毒瘴而已,还有许多蛇虫鼠蚁,暗闽族的人自然不怕,这些人却未必了。   虽说她并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一样救不了他们,但能吓到他们,不给自己找事最好。   将士们面色一凝,他们都不是那种不听劝的,果然很老实地紧紧跟在她身后,待亲眼见到那些色彩斑斓的可怕虫子之后,行走得更小心了。   迎岚见状放慢了些脚步,给他们更多的时间适应,最后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才见到山谷的入口。   见到她将陌生人带回了谷中,暗闽族人迅速地围了过来,不过迎岚在他们发作之前,就忙道:“我要见族长。”   大概是她的神情太过坦荡和理直气壮了,众人迟疑了一会,终是让开了路。   老族长依旧呆在屋子里,见到她之后眼底有着疑惑,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挥手将族人们劝退了,把她迎了进去。   迎岚叫众将士们在外面等候,领头的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经过这一路,他们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国师已经真正的叹服。   “皇帝已经封了我做国师,”迎岚坐下后直接开口道,“他想要我们的族人迁到我的封邑上去。”   老族长手抖了一下,再也维持不了镇定,失声道:“不行!”   迎岚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冷静下来,才接着说道:“族长你应该知道,在暗闽谷的位置暴露的时候,这里就已经不安全了。”   “是你,”老族长气愤道,“是你将外人带进来,是你带来了这场灾祸。”   “这的确是我的过失,”迎岚没有否认,“但我已经想到了保护大家的方法,其实你也清楚,隐匿起来只能保一时的平安,并不是长久之计。”   老族长的嘴唇颤动了几下,终究是没有反驳,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才嘶哑着声音问道:“你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经过漫长的一下午时间的交谈,迎岚最终说服了老族长同意迁族,之后该怎么让整个族的人都同意,这就需要老族长去操心了。   和闻讯前来的小伙伴盈盈简单地交谈了两句,迎岚就带着将士们离开了山谷,因为此处距离京城足足有一个月的路,还要赶着回去给老皇帝炼药的她必须要先行离开。   只好留下大部分的人在这里等待着协助族人搬迁,而她自己则带上二十个人又迅速地往回赶。   转眼之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一行人已经抵达了京城的近郊,经过这些时间的日夜兼程,众人都有些疲惫,于是决定在酒楼休整一番再上路。   跟随迎岚的都是禁卫军中最精锐的将士,个个看起来气度不凡,况且被他们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的迎岚也是容貌秀丽,还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众人的出现立即吸引了楼里所有人的目光,不过在几个脾气没那好的将士怒目回瞪之后,大家都垂下头不敢再看。   “你理会他们做什么?”迎岚好笑地扯住头领坐下,“看几眼也不会少块肉,他们只是好奇而已。”   “国师身份尊贵,岂可容这些人轻慢?”头领神色郑重地说道。   迎岚浅浅地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很快饭菜端了上来,众将士饿了一路,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这时候酒楼里的说书人登上台,响木一击,顿时引起了楼里所有人的注意,迎岚也好奇地看过去,她还从来没有听过人说书呢。   不过很快说书人的话却叫身边的人都变了脸色,那人讲的竟然正是当朝国师的事,而且言语之间极尽诋毁。   “据说这国师乃山野女子出身,先是以救命之恩相挟,逼康王娶了她做王妃,可之后不久,她却突然进了宫里,自称可以炼那长生不老丹,到底事情如何,请听我细细道来……”   原是因为救治皇上有功,才得封国师之位,在这说书人口里却尽是香艳之事,将一个满腹心机、借着rou体上位的奸邪女子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   而那些不知内情的平民百姓也听得津津有味,禁卫军们个个黑沉着脸,早就想跳下去将那说书人恶揍一通了,可是令他们不解的是国师大人却阻止了他们,不许他们妄动。   “大人,何必叫这些污言秽言脏了您的耳朵?”首领有些按捺不住了,“臣这就去叫他闭嘴!”   “无事,我倒想听听外人到底是怎么议论我的。”迎岚的脸色如常,仿佛那说书人和百姓嘴里说的不是她似的。   头领却脸色难看道:“等回宫之后臣一定将此事上报皇上,请他为您主持公道。”   对此迎岚只是笑了一下,向来都是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哪怕是皇帝出面澄清,又能起几分作用?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若用重刑威吓,反倒会叫她的名声更臭。   况且她这国师之位全凭炼药之功,外界之人多半把她与那些炼丹术士之流当成了一类人,加上她的姓别缘故,又年纪太轻,会引得流言蜚语盛行并非奇事。   “走吧。”见他们都已经用好了饭,迎岚淡淡地说了一句,当先出了酒楼。   众将士无法,只好跟随她离开,不过到底心有不甘,头领在走之前悄悄地捏起一颗石子,向那说书人疾射而去,瞬间打得他门牙尽断,一嘴的鲜血,这书自然是讲不下去了。   迎岚见到了却没有出声斥责,毕竟他也是为了维护自己。   一行人很快回到宫中,禁卫军的那个小头领果然依言向老皇帝上报了外界对国师口出污言一事,但他却并未有所发落。   头领十分失望,将此事告之了迎岚,她只笑了笑便没作理会。   为了更好的制约她,国师的封地距离京城不远,迎岚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除了埋头炼药和讲学之外,她时不时地会去族里看看。   原先因为她犯族规而排斥她的族人们,如今大家都离开了山谷,已经重新接纳了她,又有老族长越过自己的儿子将她封为下一任族长,现在的她在族里的地位已经非比往昔。   这极大地方便了迎岚的动作,土地该如何耕作,粮种该如何改良,族人们全都依照她要求的来,很快便得到了喜人的成果。   他们种出的粮食产量比以前高了足足两倍,并且食之清香,味道爽口。   次年八月,迎岚派人在朝会上进献了颗粒饱满的新粮,以及《种植法》这本书,瞬间引起了整个朝廷的震动。   哪怕是再不关心民生的皇帝,也无法在面对产量翻倍的时候保持镇定,毕竟更大的产量意味着更多的税收,可以养活更多的军队。   早已经派人将自己的事迹和这本关于种植的书流传了出去,任何人也不能抢占她的功劳,迎岚也因此名声大噪,之前对她的诋毁不攻自破。   老皇帝虽然不喜欢她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事方法,但却拿她无奈何,名声她已经建立起来了,自己还要靠着她才能保持健康长寿。   况且哪怕声望再高,一个女人也威胁不到他的统治地位,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也就过去了。   不过他还是不满意这种受制于人的状态,命令当初派去的太医赶紧将炼制圣药的方法学到手,弄得他们苦不堪言,蛊术他们都还没有学会呢,何况更高深的圣药?   没错,迎岚告诉他们炼制圣药是需要用到制蛊之术,所以要他们从头学习蛊术。   一开始众人还半信半疑,但一次迎岚干脆放他们入内,让他们亲眼见到自己用药材和蛊,一步一步地将圣药炼制出来。   至此以后他们便深信不疑,全都埋头于蛊术的学习当中。 第172章 蛊师王妃6   在群居性的社会里生活, 名声这种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就比如迎岚,以前百姓盛传她是祸国妖女的时候, 虽然很多大臣王孙眼谗她的制药之术,但都不敢跟她深交, 求药都是偷偷摸摸的。   如今她一跃成为对国家有着巨大贡献的、受万民敬仰的真正国师, 宝桐殿光明正大送来的拜贴每日都堆积如山,需要安排专人整理。   这令老皇帝警觉起来, 虽然他仍然认为单独一个女人成不了什么事,但假如她手下掌握了太多的人脉,再被有心人利用的话, 很可能会影响到他手中的权势。   不过好在迎岚并没有去赴会的意思, 命人一一客气地回绝了, 送来的昂贵礼物也都退了回去。   她的这一做法叫那些权贵人家很不痛快,只有清流隐士竖起指头称赞她“高洁”, 但皇帝却完全放下心来,自嘲之前太过草木皆兵,一个山野女子而已, 如今的地位已经顶天了, 还能有多大的野心?   而之后迎岚行为也像是印证了他的看法一样, 不是呆在宝桐殿闷头炼药,就是和那些自诩为隐士、实则没本事高中入朝为官的白身为伍。   见此老皇帝再也提不起丝毫戒备心,原先派来监视她的人也撤了大半回来, 换成了更为严密的保护, 在没人能替代她炼出圣药之前,他可不想叫谁把她弄死了。   疏不知迎岚要的就是他放松警惕,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对于皇族有隐秘的保护, 她不能直接控制他们的精神,只好采取这些迂回的手段。   没有人随时在周围碍手碍脚,她也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自己的计划。   暗闽族的年轻子弟只要不是天资太过于驽钝的,都被她送到了近来结交的隐士那里学习,暗地里她还资助了许多贫寒学子,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隐密角落,默默地编织起自己的人脉大网。   嘉平四十五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年前一股寒流侵袭了这这片土地,除了极南部地区之外,大丰国大半的土地被冰雪淹没,无数百姓和家畜在毫无防备的急速降温之下被冻死。   之后同样遭灾严重的草原上的部族在大年夜上攻占了边关城池,虽然很快被驰援的军队击退,但边城几乎被劫掠一空,百姓也被残忍的部族杀得只剩下侥幸躲起来未被找到的零星几个。   雪灾的悲痛还未过去,待春暖花开时积雪融化,几乎半数土地又发生了春汛,许多年久失修的河堤被冲垮,数千里良田被淹没。   待到洪水退去,因为动物及人类的尸骨未受到妥当的安置,才遭了洪灾的百姓又被卷进了瘟疫当中,幸得一民间大夫冒死深入灾区,研制出救命的药方才免于一场来势汹汹的灾祸。   可是老天像是要玩死这片土地上的人类似的,不等众人稍作喘息,夏日又是前所未有的酷暑,无数开始抽穗的禾苗失去了水份变得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干死了。   这时候有人开始散发谣言,说大丰之灾是源于五年前国师偷盗了仙宫的良种,如今东窗事发,老天爷发怒欲惩治他们这些使用盗窃来的脏物的人。   百姓一时惶恐不安,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他们以为的罪魁祸首的身上,呈上了万民血书,祈求皇上能将国师祭天,以消解老天爷的愤怒。   老皇帝如今的性命还牵连在她手上,当然是不肯的,但众皇子和臣子却在此时联合起来,为百姓请命,求他惩处妖女。   “你们这是威逼朕?”老皇帝又惊又怒,这才发现事态竟然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些人表面上是要他惩处国师,可如今这朝中谁不知道只有黎迎岚才能炼出圣药?她一死,全靠着圣药续命的皇帝岂不是也命不久矣?   “臣等不敢,”丞相痛心疾首地说道,“但如今天下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都道是那妖女偷盗仙种才引来灾祸,皇上若是不处治了她,若是百姓焦急之下起了反心,那我大丰国危矣——”   “什么偷盗仙种?”老皇帝冷笑,“不过是那些愚民人云亦云罢了。”   “可是父皇,”五皇子庄逸明反驳道,“儿臣以前还从未听说有良种能骤然将粮食的产量提高两倍有多,若国师不是从仙界偷盗,那她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皇帝一时语塞,之前他光顾着高兴去了,哪里想得起询问这事?再说良种可令大丰国富民强,哪想到还能引出这种祸事?   “还请父皇不要再一味地回护国师,”庄逸明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否则到时候引得上天发怒,降下更大的灾祸,您可就成了大丰国的罪人了。”   “放肆!”老皇帝怒道,“你敢这样跟朕说话,信不信朕现在就废了你?”   “儿臣有罪,”庄逸明赶紧跪下,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害怕,“但哪怕父皇现在就废了儿臣,儿臣还是要说,请父皇以国师祭天,平上天之怒。”   “请皇上以国师祭天,平上天之怒。”众臣紧跟着跪下,齐声道。   到了此时老皇帝如何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这好儿子策划的?真是好歹毒的计谋,既除掉了跟他有过节的国师,又光明正大地断了他的生机,叫人找不出错来。   假如他死咬着不肯的话,他便可以煽动众臣逼他退位,可即便是他同意了,经此一事之后,他身为皇帝的威信大减,所有的朝臣都站在康王那一边,再加上不久之后他的身体便会慢慢地衰败,到时候便是他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传位给他了。   好一个一石三鸟的完美计策!   老皇帝心里恨得滴血,可是如今就连心腹大臣都倒向了康王,他也只能咬牙切齿地随了他们的意:“传朕旨意,三日后请国师祭天。”   “皇上英明!”庄逸明和众臣子面带喜色地跪下,而那个被他们跪拜的君王已经恨恨地拂袖而去。   与圣旨一起到达宝桐殿的,还有一支身强体壮的禁卫军,在太监宣读了旨意之后,他们就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殿里的人也满脸惶恐地被强制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小宫女侍候她吃喝,毕竟祭天还要三天时间。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宫女小翠愤怒地说道,“当初若不是大人派人去治瘟疫,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现在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您的头上,他们还有没有良心?”   “不过是受了人愚弄而已。”迎岚淡淡地道。   这次倒是她大意了,忘记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出身太过低微,只是想让百姓不要过得那么苦,就贸然拿出了超过这个年代水平的东西,反倒被对手抓住了把柄。   如今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深信鬼神之说,接连的天灾人祸已经令他们的心理极为脆弱,再被有心人一引导,矛头自然就指到了她的头上。   “大人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小翠满脸惊慌,“还有三天那些人可是就要拿您去祭天了!”   她啐了一口,道:“呸!说得好听是祭天,实际上不就是要人性命?”   说罢她又开始在屋子里来回快速走动了几下,猛地就要往外冲:“不行,我要出去告诉那些人,大人您为他们做了多少事,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受这种冤屈!”   还真是个急性子!迎岚心里好笑,一把将她拉住:“行了,你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人信的,何况如今也未必能出得去。”   “那怎么办?”小翠垮下脸,随后双眼一亮,“大人,不如您逃走吧!呆会奴婢想个办法把外面的人引走,您就趁机离开。”   至于国师逃出去了,留下的她自己该怎么办,她没有想过,三年前若不是正巧遇到了国师,她早就被人活活地乱棍打死了,如今也到了她该报恩的时候了。   迎岚轻笑一声,道:“他们奉命看守我,又岂会轻易被你引开?况且就算我离开了这宝桐殿,偌大的一个皇宫,我又如何出去?”   “这……”小翠一时语塞,但很快反应过来,“奴婢想不出,但大人您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   她说的不是奉承话,只有她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才知道国师的才智有多高。   任何新奇的东西到了她面前,她都可以很快地弄清原理,甚至还能动手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当她们遇到问题的时候,国师总能三言两语地就替她们化解。   “行了,”迎岚不再逗她,“祭天一事我自有办法,你乖乖呆着吧!”   “大人……”小翠有些迟疑,怕她只是安慰自己。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迎岚笑道。   “奴婢当然相信大人!”小翠赶紧道,“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那不就行了?”迎岚撸了一把她的脑袋,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把心放到肚子里,三日之后看本国师祭天。”   自从皇城贴出了告示,国师将于三日后祭天之后,百姓激动的情绪很快被安抚下来,他们开心地奔走相告,无比地期盼着祭完天之后,老天爷能收回惩罚,天上重降甘淋,救回快要渴死的人和地里的庄稼。   而这一天很快就在众人翘首以待中到来。   五年前迎岚也曾经举行过祭天仪式,不过那时候的她是给众人带来良种的、受到万人敬仰的国师,一路上鲜花铺道、百姓拜服。   此刻的她却成了偷窃仙种的罪人,迎接她的就变成了众人憎恨、嫌弃的目光,以及劈头扔过来的臭鸡蛋和石头。   好在所有人都当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此行是为了祭天,临出发之前还沐浴更衣了一番,就没有为她带上镣铐之类的。   她身形利落地变幻了一下位置,便躲开了第一波攻击,臭鸡蛋砸在车架上,散发出一阵恶心的味道,石头越过她,反倒是对面的人遭了秧。   百姓不甘心地再想丢掷,却被高头大马的禁卫军拦住了:“国师是要去祭天,你们拿这些肮脏东西污了她的身,届时上天发怒该如何?”   这话令众人倒是听进去了,有人不甘心地收回手中的东西,恨恨地啐了一口,骂道:“什么国师?不过就是个偷东西妖女!”   “对!妖女!”   “偷东西,不要脸!”   ……   不能打砸,众人就用嘴巴发泄怒火,无数污言秽语直冲着站在车架上的迎岚袭来。   那个禁卫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对不起大人,卑职帮不了你。”   迎岚记性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当年跟随她前往夷丰山接族人的那个小头领,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还对她散发善意。   而且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他的官职才升了一级,混得还真是够差的。   “谢了,”她浅浅一笑,道,“今日之事毕过后,你抽个时间私下里来找我。”   那禁卫军一怔,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在他看来是死局的,恐怕她却早已胸有成足,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热意:“好,卑职一定来。”   之后两人再未交谈,那个禁卫军也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而迎岚则对那些辱骂充耳不闻,淡定自若地平视着前方。   很快,祭台到了。   高高的祭台前正悬着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上面的巨斧在烈日的照射下仍旧闪着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老皇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上台阶。   他如今基本上已经被架空了,明知道国师的生死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却也无能为力。   而台下被人簇拥着的庄逸明得意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幸灾乐祸,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   迎岚懒得理会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如今正值酷热,太阳白花花地照下来,烤得人汗流浃背,她的脸上却一丝汗渍都没有,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这时老皇帝终于走到了祭台的顶端,他毫无感情地念起事先准备好的祭词,书面化的文字平民百姓没几个听得懂的,他们全都一脸恨意地看着台阶下一身白衣的女子,仿佛她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终于等皇帝的声音落下,百姓们举起手大喊:“杀了她!杀了她!祭天!祭天!”   两个身着盔甲的禁卫军就要上前押解迎岚,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地一句的女子却突然高声道:“等一等!敢问我到底犯了何事?”   百姓们愤怒了,以为她是死到临头了想为自己狡辩,纷纷大骂起来,一时间全都是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甚至有人想冲破禁卫军的防线过去撕打她。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庄逸明对礼官示意了一下,他赶紧敲起大钟,巨大的声响将百姓的声音淹没,也令他们多少恢复了一点理智。   “肃静——”礼官严厉地说了一句,见众人都安静下来,才指着迎岚骂道:“大胆妖女,你偷盗仙种,害得老天爷发怒,降下灾祸,牵连了多少无辜百姓?事到如今竟然还不认罪!”   “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认罪?”迎岚冷冷地说了一句,骤然飞身而起,不过片刻已经来到了祭台之上。   “啊!她会飞!”   “会飞,该不会是仙人吧?”   ……   百姓们顿时面面相觑,他们见识浅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武功,在他们的观念里会飞的只有仙人,可国师怎么会是仙人呢?   不是说她是妖女,因为偷盗了仙种才会引得老天爷怒吗?   就在众人迟疑的时候,庄逸明已经反应过来,怒斥道:“妖女,你以为你会点妖法就能逃得掉吗?”   百姓顿时回过味来,没错啊,既然是妖女,那肯定会妖法了,他们也跟着大骂起妖女无耻,叫她下来献祭自己平息上天的怒火。   迎岚充耳不闻,径自走到祭台的正中央,摆弄起一个圆筒状的东西。   “没想到你还会武功,”老皇帝面色复杂地说道,“国师到底还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   迎岚将那个装置摆放调试好,回头对他灿然一笑,道:“呆会将天降甘淋,皇上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什么?”老皇帝一怔,待要再问,却见她已经扭头走到阶梯处,下面的禁卫军已经追上来了。   看着已经爬到阶梯中间的一行人,迎岚不慌不忙地抛出缠绕在腕间的小红蛇,嘴唇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声音,转间之间只有拇指粗细的小红蛇就在空中膨胀起来,等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条足有浴桶粗细的巨蟒。   巨大的红蟒仰天吐了一下蛇信,撩起尾巴就将举着刀枪警惕地望着它的众人扫下了台阶,号称大丰国最精锐的禁卫军竟然不是它的一合之敌。   在众人被震慑到的时候,迎岚飞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巨蟒的头上,冷冷地环视他们一周之后,开口道:“本座见尔等生活困苦,特赐下良种,不料尔等竟听信了奸人的谣言,指责本座偷窃!”   她清冷的声音并不大,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的,仿佛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顿时便有人心生迟疑。   “不要相信这个妖女的话,”庄逸明见势不妙,嘶声力竭地大喊,“你能操控毒蛇,还敢说自己不是妖女?”   “笑话,”迎岚垂眸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蛇乃潜龙,本座的坐骑为何不能是蛇?”   红色巨蟒也跟着主人的视线看去,足有盆大的冰冷竖瞳紧紧地盯着他,庄逸明咽了下口水,强自镇定道:“如今国内灾祸连连,百姓死伤无数,若非你盗取仙种,引来上天震怒,又能是为何?”   “哼!”迎岚冲他一挥衣袖,瞬间便将他击倒在地,冷笑道,“本座五年前赐尔等良种时上天不发怒,如今时过境迁,尔等倒把灾祸栽到本座头上了。”   尔后她似心灰意冷一般,作势便要驾着巨蟒飞身离去。   老皇帝福至心灵地猛地跪下,祈求道:“上仙留步,是我等愚昧误会了上仙,还请上仙看在众生疾苦,救我等一救!”   迎岚闻言面露迟疑,百姓们见到皇帝都跪下了,在庄逸明微弱的阻拦声中,也跟着纷纷跪倒,嘴里称道:“求上仙救我等。”   迎岚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本座和你们计较什么?”   她说罢便一挥衣袖,只见祭台顶上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片刻之后空中便传来阵阵雷声,众人惊喜地抬头仰望,再过了一小会,真有小滴小滴的液体掉落在他们脸上。   慢慢的水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一片,形成了充满希望的雨幕。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众人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接,伸舌头去舔,头上身上很快都变得湿淋淋的,可是却浇不熄他们的热情。   “感谢上仙!”   “请上仙宽恕我们的罪过。”   等到最初的喜悦过后,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发自内心地道谢和道歉。   老皇帝已经震惊到麻木了,不过他到底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道:“之前是朕误信了奸人,还请上仙看在过往的情分之上,勿要抛弃我等。”   他现在已经看不懂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山野之人为何会有这些莫测的手段,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时候绝不能放她离开。   迎岚本就不可能走,在他的再三恳求之下,顺水推舟地便答应留下来。   从巨蟒头上飞身而下,令它变小缠回自己的腕上,这时候的她已经没了那般高高在上的威慑感,但任何人都不敢瞧低了她。   和老皇帝两人并肩走下长长的阶梯,底下的众臣已经面无人色,至于庄逸明本人,之前迎岚那一击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他与其他几个合谋的皇子全都瘫软在地上。   “便是此人要害本座。”迎岚纤细的手指朝他一指,已经判了他的死刑。   庄逸明再也受不住,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第173章 蛊师王妃7   庄逸明这次的计谋误打误撞地打破了迎岚隐于人后的计划, 将她彻底暴露在人前,不过对她影响不大,老皇帝如今需要借助她的威慑才能稳固皇权, 虽然对她提起了前所未有的戒心,但却不得不捧着她。   祭天风波之后老皇帝深恨朝中众人之前联合起来逼迫他, 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抄家灭族, 但为了朝廷的稳固却不得不轻轻放过,只诛了几个首恶, 以及惩处了几个胆敢犯上的皇子。   嘉平帝这一生总共只有七个皇子,二、三、四皇子之前意图暗杀迎岚、毁掉圣药,被剥夺了皇子身份流放苦寒之地。   此次五、六、七皇子又联合朝臣意在逼宫, 被愤怒的老皇帝或流放或圈禁, 至此皇族凋零, 看起来颇有几分惨淡。   唯有大皇子因为占了长子名份,庄逸明怕事成之后反倒便宜了他, 在事发之前秘密将他囚禁起来,反倒逃过了一劫。   这时候老皇帝也不搞什么制衡了,将人救出之后便下令立其为太子, 叫什么事都没有做的大皇子, 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可是他年纪本来就是众皇子中最长的, 经过这次关押之后又苍老憔悴了几分,和长期服用圣药青春常驻的老皇帝比起来,倒像他才是长辈一般, 叫人心里怀疑他到底能不能活到继位的那一天。   大皇子自己心里也在怀疑, 所以避开了父皇的眼目,暗戳戳地找到了迎岚这里。   如今她已经不是住在宫里的一个小小的宝桐殿,而是搬进了老皇帝专门为她修建的国师府, 清楚自己并没有制约她的能力,老皇帝便开始费尽心思地笼络她。   这里原是众皇子的府邸,在处置了他们之后,老皇帝便命人拆掉了中间的高墙,将几座宅子打通,改建成京中除了皇宫之外最大、最华美的建筑。   说是府邸,其实跟园子也差不多了,而在整座园子的最中央有一座五层高楼,名为观星楼,迎岚平日里就居住在这里。   大皇子跟着侍从进来的时候颇有些战战兢兢,传闻中这位国师常年与蛇虫鼠蚁为伍,行事颇有几分怪诞不羁。   他挺担心自己在看到一个周身缠着蛇,毒蝎蜈蚣满身爬的怪女人的时候会失态,若是因此惹恼了这位如今地位超然的国师,那他此行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观星楼非但没有想像中可怕的场景,反而十分清幽干清,与他往日见过的道观感觉上差不多。   他恍然记起之前妖女一说都是五皇弟散布的谣言,或许这些传闻也是他做的手脚,便是为了报复他这个弃了他成为国师的前王妃?   大皇子悄悄地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不料等他走到顶楼,却正看到一只通体鲜红的毒蛇盘卧在桌上吐着信子,而它面前的女子非但没有害怕,还悠闲地伸着手指触碰它的蛇信,仿佛是在逗弄。   “见过国师。”大皇子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行礼。   “太子请过来坐。”迎岚对他点了点头,轻轻摸了下小红蛇的头顶,将它收进袖中。   大皇子暗中安抚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尽量不动声色地走到她对面坐下,眼神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她袖口偷瞄。   “太子不用害怕,没有我的命令,小红是不会对人攻击的。”迎岚拍了拍大约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悄悄地探出了小脑袋的红蛇,问道,“太子趁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大皇子被她戳破了偷看行为,心中有些尴尬,不过他面上却并未露出痕迹,道:“实不相瞒,孤是来求药的。”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拒绝的准备,心里正在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说服她,不料她却出乎意料地一口就同意了。   “圣药我可以给你,”迎岚在他惊愕的眼神中说出了下一句,“但这恐怕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太子是准备和皇上撕破脸皮吗?”   大皇子顿时默然,经历过之前的祭天风波之后,父皇已经将边关最信任的将军急召回京,又将禁卫军首领换上了自己的绝对心腹之人,如今整个京城都牢牢地把持在他手里,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敢?   而国师说的也是实情,原本父皇每隔三个月便可得三颗圣药,但经此一事之后,他便减少了药材,让国师每次只为他炼制一枚,显然是不放心他这个新立的太子,不准备同他分享。   这时候他若是私自从国师处求得良药,便是意味着与他公然叫板,哪怕他是唯一的皇子,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毕竟父皇还有不少的皇孙。   “国师可以炼出容颜不改,但使人身体强健的药吗?”大皇子有些踌蹰地问道。   “可以啊,”迎岚浅笑道,“但是太子你准备用什么来换呢?”   大皇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怕的就是这位手段莫测的国师无欲无求,但既然她这样问,那么此事就还有商谈的余地。   “国师想要什么?”   ……   离开国师府后,大皇子坐上马车渐行渐远,他从飘起的帘缝中望向黑暗中这巨大的府邸,眼中的光芒时明时灭。   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不过眼前的形势似乎由不得自己犹豫,父皇虽然废了几个皇弟,却把他们的子嗣留了下来,年纪小的还接到了宫里抚养,显然是为了制约他这个太子。   与其这样战战兢兢地等上一二十年,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拼一把!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又坚定起来。   自从国师祭天求雨,京城降下甘淋之后,大丰国各地都陆陆续续地下了几场雨,干涸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眼看着奄奄一息的庄稼终于重新焕发了生机。   百姓们见此顿时明白之前冤枉了国师,纷纷在家立起了长生牌为她祈福,而被指阴谋陷害的五皇子等人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庄逸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流放到凌化城的,对了,如今他已经被剥夺了皇子身份,包括姓氏都已经失去,以后只能称为逸明了。   凌化城是一个土地贫瘠的地方,以往百姓们一年到头扎在地里,累死累活也产出不了多少粮食,再被官府层层盘剥,基本上每一户都只有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自从五年前国师赐下良种,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地里的产出多了,虽然还是免不了被剥削,但他们能留在手里的也至少也多了一些,不会再有人活活饿死了。   这一切都是国师带来的,可是在灾祸到来的时候,他们却没有信任她,而是听信谣言跟着所有人一起咒骂她!   当时骂得有多狠,知道事实之后就有多悔恨,而人总是习惯性地为自己开脱,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逸明就第一时间被迁怒了。   一般的皇子被流放后下场都不太好,失去了所有的特权,像普通平民百姓一样地生活,对于这些养尊处优了半生的人来说无疑是灾难,而受到了所有人敌视的逸明一家更是把生活直接上升到了困难模式。   夫妻两人没有了大批的仆人侍候,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而周围的人在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没人肯帮助他们,甚至日常还会来搞破坏。   平民百姓们不至于做出太大的恶事,但就是那些故意撕碎他们晒在外面的衣服、弄洒他们辛苦打来的水、踩坏他们艰难种下的菜,这些小事已经整得他们苦不堪言。   逸明后娶的那位王妃这时候已经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当初她为了早日登上皇后的宝座,极力游说父亲和祖父帮他夺位,在这次事件中出力最多。   结果东窗事发之后,首当其冲的也是她的家族,祖父和父亲被斩首,其余人被抄家流放,而她也成了整个家族的罪人。   早知道这五皇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她何况做这么多事?安安心心地当个康王妃不好吗?   她一个娇小姐,竟然落到被一群粗俗妇人欺凌的地步,过得比以前家里的奴仆还不如!   而她的丈夫呢?自从被流放到这里以后,家里的事情从来都不沾手,身为一个大男人,还要靠她来养活。   当初她们被赶出京城的时候什么贵重物品都不许带,她还是想尽办法才好不容易藏了些,可那些都是小物件,换不了几个钱,终日只出不进,很快就开始捉襟见肘。   可他却什么都不管,整天只知道千方百计地从她手里拿钱去买醉,喝得醉熏熏地念叨着自己是皇子,是未来的皇帝,说他两句还敢翻脸跟她动手!   五王妃也是个心狠的,见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未来也见不到一丝希望,趁着他醉得不醒人事的时候,干脆卷了家里剩下的所有钱连夜离开了。   逸明第二天头昏脑涨地醒来,连叫几声水都没人理会,他踉踉跄跄地找遍了屋子也没找见人,再见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那女人的衣服也都不在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愤怒地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但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又后悔了,如今他可不是那个砸了东西后,只需要吩咐一声就有人来收拾残局的王爷了。   打碎的东西都得他自己来整理,而且他手上也没有钱再添置这些物件,最后他只能颓丧地跌坐在一堆碎片上欲哭无泪。   在逸明为砸了几件廉价的家具而后悔的时候,远在京城的老皇帝刚刚失手打碎了前朝一只价值千金的茶具,那是他平日最喜欢的,可如今他却一个眼神也没有赐予,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面前的美人身上。   老皇帝自认也是见识过不少美人的,能进他后宫的哪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与眼前这女子一比,他宫里所有的女人全都成了庸脂俗粉,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眼前的少女眼神纯真明媚,带着些许娇憨,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像长在他心槛上似的,增加一分则太高,减掉一分则太矮,多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   老皇帝那颗快七十年的老心脏“扑扑”地跳个不停,恨不得立时便与之共同探讨一下生命大和谐。   侍候了他数十年的老太监见之心领神会,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夜梨花压海棠,老皇帝这棵老树开花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仗着如今身体好与新得的美人厮混,三日三夜都不曾离开房间,就连大朝会都没有出现。   众臣因为祭天一事正心虚着呢,自是不敢有所怨言,不过皇上之后却一连几次都没有上朝,积压了不少事务等待裁决,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求见了。   老皇帝如今一颗心全都扑在新封的容妃身上,被扰了兴致,很是不悦地直接说了两个字:“不见。”   众臣只能无功而返,但朝中每日都有许多待处理的事务,小事他们还可能自行拿主意,大事可不敢,只得一遍一遍地跑来找完全沉浸在温柔乡里了的老皇帝。   容妃不但人生得美,性情也娇憨可爱,引得老皇帝像真的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样,陪她做了不少少年人的事情,两人正打得火热,非常不耐烦这些大臣像苍蝇一样打扰个不停。   如此几次三番,双方闹得很僵,朝中也不能正常运转,朝臣们唉声叹气,老皇帝也烦闷不已。   这时候太子呈上了一份奏折,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组建内阁。   之前的丞相在祭天一事中倒台,职位一直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按他的意思是正好废除这一职位,调派各部门的官员组成内阁,一起商议决定朝中之事。   老皇帝原以为自己这段时间懈怠朝政,他这个太子会借机怂恿朝臣替他揽权,之前敷衍他们也有趁机看看有哪些人会向新太子靠拢的意思,没想到他竟然非但没有做出出格的行为,还出主意为他这个父皇排忧解难。   是真的如此纯善,还是说还打着其他小算盘呢?老皇帝一时心中疑虑。   他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这法子是何人给你出的主意啊?”   大皇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老老实实地交待:“回父皇,是新科状元谭睿达,之前调派到儿臣宫中任职。”   “唔——”老皇帝道,“是个好苗子,不过他这想法还是稚嫩了些,内阁成员只设六个太少,可增至二十人……”   他边挑出其中的问题之处,边教导太子该如何挑选人员,怎样让他们互相牵制而不是联合成一团来架空他这个皇帝,言辞恳切,全是从未有过的谆谆教导,把他感动得泪眼花花的。   “是,儿臣明白了。”大皇子感动道,“谢父皇教导。”   皇帝安慰了他一通,才让他止住眼泪,随后说道:“朕看此法可行,到时候你也入内阁,学习处理政事,这天下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大皇子又是一番感激涕零,老皇帝也跟着真情流露,这对天家父子看起来和睦极了,不过具体心里在做着什么盘算,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之后老皇帝果然从朝中抽调了二十人组建内阁,替他打理政务,其中有老臣,也有才步入朝堂不久的新人,每一个人员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务必做到让他们互相牵制,而不是抱成一团。   当然,作为皇帝,无论内阁有什么决议,只要他不同意,那就必须按他的意思来。   老皇帝安排好一切,自以为万无一失之后,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沉醉于温柔乡里了,疏不知从此刻起,在暗中之人的操控之下,皇权已经开始慢慢被削弱了。   黎迎岚怨恨的除了忘恩负义,还欺骗她感情的庄逸明之外,还有为了一己私欲便想对她族人不利的老皇帝,进而将整个皇室都恨上了。   她恨这些人高高在上,把她们当掌中的棋子一样玩弄,想叫他们也尝尝受人摆布的滋味。   如今庄逸明已经跌落到底层,若无意外的话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至于老皇帝和整个皇室,她不想兴起兵事徒增杀孽。   况且即便江山不是庄氏族人坐享,也会是其他人,只要生杀大权掌握在一人手中,这个世界就永远不会变。   所以她才会想出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将皇权一点一点地消磨掉,直到这世上再无一言即定人生死的特权。   她无疑是成功的,经过五年时间的渗透,原先的内阁成员几乎都被受了她思想影响的族人,以及年轻一代替换。   就连军权也已经掌握到她的手中,而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太子始终都无知无觉,都以为是自己掌控着大局。   这时候老皇帝已经快八十岁了,太子也已经年过五十,自认已经做足了准备的他再度趁夜而来,恳请国师断了父皇的圣药。   “等孤登上皇位,国师的尊位永不会变,孤还会令各地百姓修建仙观,感念国师的恩德。”太子许诺道。   权利当真是男人最好的X药,此时的他与五年前的畏畏缩缩完全不同,即使面对深不可测的国师,而可以侃侃而谈,诱之以利。   迎岚手指抚摸着小红冰冷的鳞片,淡淡一笑,道:“无需如此,皇上已经寿数将至,油尽灯枯了。”   “怎会如此?”太子闻言却面无喜色,骇然道,“父皇不是一直在服用圣药吗?难道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他这时才后悔起对面前的女子太过信任了,她如此神秘,不管是父皇还是他自己都没有能掌控她的方法,唯一能称之为软肋的也只是那些族人,但前提是她在意。   这样一个强大又不可能受他摆布的女人,一旦她起了歹心,他们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现在她可以谋害父皇,日后也同样可以算计他!   太子心里骤然升起浓浓的戒备。   “圣药只能让人身体健康,容颜永驻,却不能保人不死。”迎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否则我族里那位研制出此药的先祖,怎么会早已仙去?”   太子顿时被她的话噎到了,不过虽然理性上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但感情上却还是很难接受,他本打算等自己登上皇位之后,就叫她也替他炼制圣药,以后可以长长久久地坐在皇位之上。   可是她却告诉他别做春秋大梦了,就算吃了圣药他还是会死的,这叫他一时半会如何能接受得了?   “难道国师就不能炼出长生不老药?”太子不甘心地追问,“你不是仙人吗?”   “谁说我是仙人的?”迎岚奇道,“我只是会一些常人没有的手段而已,早晚也会和大家一样死的。”   太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好像国师真的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她是仙人,对外也从来不说自己会仙术,而是称之为蛊术。   最后他是一脸受到了极大打击的样子离开的,在外候着的属官吓了一跳,忙问道:“太子殿下,是国师拒绝了吗?”   太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提出的请求的确被拒绝了,但是他的目的却达成了,父皇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而他原先的期望也破灭了一半。   属官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过他并没有兴致多做解释,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没过几天,宫里果然传出了老皇帝病重的消息。   他在与容妃游玩嬉戏的时候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在被宫人手忙脚乱地抬回寝宫的短短时间,他的满头乌发变得雪白,光滑紧致的肌肤也变得松驰,成了真正符合他年龄的鸡皮鹤发的老人模样。   容妃一路跟着小跑过来,本是要表现关切之情,好得到更多恩宠的,可是她争着凑上前,却亲眼看到了这番变化,大叫一声“有鬼”,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皇帝被她的尖叫声惊醒,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想去扶起自己的爱妃,却颤颤巍巍地半晌才抬起手。   待见到自己的五指变得跟鸡爪似的,大受刺激地叫人拿来镜子,看到里面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惊恐地大叫:“传国师,快,传国师!” 第174章 蛊师王妃8   太监前来传旨的时候虽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迎岚早就有预料,没有多问也丝毫不见慌乱,施施然乘上车便随他们来到了宫中。   这时候老皇帝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撑着残败的身体嘶吼着在寝宫里乱打乱砸。   不过他如今力气小得可怜, 而且走几步路都费劲, 所以造成的破坏力并不大,也就一些轻巧的小物件被他抓起来摔到了地上, 显得屋子里乱糟糟的。   不过殿里侍候的人就惨了,他如今看谁都觉得对方在嘲笑自己这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大半的宫人都被他下令拖到外面乱棍打死。   迎岚到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两个断了气, 剩下的也浑身血迹斑斑, 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住手!”她冷喝了一声, 一群行刑的人都知道她的大名,不敢不听从命令, 陆续地停了手。   不过他们有皇帝的旨意在先,也不敢就此离去,全都呆立在那里, 一时有些不知措。   老皇帝的贴身太监慌忙上前解释道:“国师大人, 这是皇上下的令, 他们办差出了差错,这……”   “此事本座会向皇上说明,你先将他们放了, 带下去好生医治。”迎岚道。   “可是……”老太监不想揽下这事, 张口便想推托。   “怎么?本座的话也不管用了?”迎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老太监想到她那些莫测的手段,心下顿时一紧, 赶紧道:“不敢,不敢,奴才马上放人,马上!”   迎岚本已提步要走,想了想又停了下来,这些人若是就这么被带下去,怕是也不能留得命在。   她从袖中摸出了一只瓷瓶递过去,道:“一人一粒,化水给他们服下,剩下的赏你,但你若敢贪多不给他们服用,本座自有惩治你的手段。”   “谢大人的赏,奴才一定听您的吩咐。”老太监顿时喜形于色,这天下谁不知道国师的药千金难求?   如今他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做这么点小事就有机会得到,哪怕最后只剩下一粒也都赚了。   至于私自昧下,他倒是有那个心,但是可没那个胆。   这位国师可是能飞天遁地,还能化小蛇为巨蟒,操控万虫为她所用,谁知道还有没有探测人心的手段?   迎岚见他的样子是被自己震慑住了,于是放心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地方,转身走进了皇帝寝宫。   老皇帝折腾了一番,已经脱力地被宫人们搀扶着躺回了床上,屋里跪着七八个太监宫女,个个面无人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过安静的环境,就衬托出老皇帝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拉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特别地大声和刺耳。   被老太监推出来面对皇帝怒火的徒弟,见到她的时候如同见到救星一样,叫喊声都破音了:“国师大人来了!”   若是平日里有这么不懂事的奴才,老皇帝肯定要小惩大戒一番,不过他现在却顾不得了,一听到他的喊声就张开了浑浊的眼睛。   他迫切地渴求着:“国师,救朕,圣药呢?快给朕圣药!”   “已经没有作用了。”迎岚直接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希望。   “什么?”老皇帝又惊又怒,“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圣药对你已经没有作用了,”迎岚好心地复述了一遍,并且认真地解释,“你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很快就要死了。”   “不可能!朕不会死,朕已经长生不老了!”老皇帝面容扭曲,枯槁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使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扑过来抓住她的衣服,一脸狰狞地质问:“是不是太子收买了你?你们敢联合起来害朕,朕马上下旨废了太子,还要将你这妖人碎尸万段!”   不过他的爆发只是一时的,话才说完就力竭地顺着她的身体滑了下去。   “皇上!”太监宫女们慌忙上前扶他。   “全都给朕滚开!”老皇帝趴跪在地上,挥开了他们,想凭自己的力量再站起来,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力,也只能在原地挣扎。   “这世上哪里来得长生不老?”迎岚俯视着他,摇了摇头。   老皇帝的视线顺着面前的鞋子一路往上,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裙角:“给朕圣药,朕是天子,朕与天同寿……”   “皇上若是想不死也不是不可以,”迎岚蹲下身,“我这里有一味新炼制的药,可以延长寿命二十年。”   “给、给朕……”老皇帝的眼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希望,“只要你肯把药给朕,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不过嘛……”迎岚没有理会他的许诺,自顾自地说道,“这药可保你性命,却不能阻止你衰老,皇上可想清楚了,你真的想要?”   “不、不行,朕不要老……”老皇帝受够了年老体衰的身体,才享受了十来年的年轻强壮生活,哪里能容许自己再回到那种枯槁无力,连思维都混沌的样子?   “给朕炼药,朕要恢复青春,朕不要这样苍老地活着。”他努力地仰起头,满布皱纹的脸上满是疯狂,“你若是炼不出的话,朕定倾举国之力杀了你,灭了你们暗闽族。”   “皇上这么多年还是只有这一招啊!”迎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冷地道,“可惜你太沉醉于温柔乡,如今连朝中的形势都看不清楚了,这江山已经不是属于你庄氏一族的一言堂了。”   “不可能!”老皇帝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内阁不过是朕手中的工具罢了,朕可以给他们处理朝政的权力,也随时都可以换掉他们,没有人能威胁到朕的皇权。”   迎岚但笑不语,掷了一只瓷瓶在他面前,道:“药我给你了,吃不吃随你。”   说罢竟不再理会他,就这么飘然而去。   “朕还没有允许你走,给朕回来!”老皇帝疯狂地大喊,却没有得到她一个回头,他愤怒地看上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狗奴才,还不扶朕起来!”   战战兢兢的众人这才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搀扶到床上躺下,他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只差点被丢到脸上的瓷瓶,眼中变幻不定。   良久,他下定决心道:“传禁卫军统领俞漳来见朕。”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便去传口谕,但不过一会他又慌忙跑了回来,急道:“回皇上,俞漳已经在三天前被革职下狱,如今的禁卫军统领是孔飞驰。”   老皇帝心下一慌,追问道:“孔飞驰是何人?这是谁下的令?”   “回皇上,奴才也不清楚孔大人是什么来历,不过下令的是内阁。”小太监瞅了一眼他的脸色,把头埋得低低的。   “他们、他们竟敢!”老皇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就此去了,好在几个宫女又是揉胸,又是顺背,这才缓了过来。   经过这一遭,他也终于认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体破败到什么程度了,这令他更加着急,嘴唇颤抖了许久,才吐出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去大营、叫、叫冯将军和、和李、李将军来、来面、面圣……”   之后他便耗尽了力气,只能虚弱地地躺在龙床上等待,但这次上天仍旧没有眷顾他,传回来的依旧是坏消息。   “回皇上,冯将军谎报军需已经被撤职查办,李将军半月前辞去职务,和夫人一起回乡了。”小太监已经不敢去看他的脸色了,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生怕当了出气筒。   老皇帝这才彻底绝望了,就像那妖女说的,他这些年沉醉于温柔乡,竟然连朝中的形势都看不清楚了。   只不过这下手的到底是国师还是太子?   若是后者他虽怨却不怕,若是前者……联想到她之前说的是江山不再是庄氏的,而不是说他一人,老皇帝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太子、快传太子来见朕!”   大皇子很快便来了,在看到父皇的老态之后他一点也没有奇怪,眼中反而闪过一抹惊喜。   老皇帝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看来这个逆子至少也是合谋,他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不去管他,任他被那妖女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想法。   但是终究不愿大好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只好忍着怒火说道:“朕问你,换了禁卫军统领,还将冯将军撤职,逼走李将军,是你做的还是国师做的?”   大皇子闻言有些慌乱,但想到如今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俞漳玩忽职守,实在德不配位!”   “那冯将军更是可恶,竟然敢谎报人数、私吞军需,数量巨大,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至于李将军,他是因为夫人受不得惊吓,才自行请辞的。”   老皇帝听说这些都是他这好儿子做的,一时不知道该气好,还是松口气好,连说了几个“好好好——”,才忍着心中的气,道:“国师意图不轨,你立刻带人去围了国师府,将她拿下,再灭了暗闽一族。” 第175章 蛊师王妃9   “这……”大皇子有些迟疑, 虽然知道国师并不能让他长生不老,但她能保父皇十年青春,肯定也能保自己的。   若是这次能抓到她还好, 自然有手段逼着她继续炼圣药,但国师的实力莫测, 若是没抓到人反而得罪了她……   想到这里, 他辩解道:“父皇怕是误会了,国师对大丰忠心耿耿, 怎么图谋不轨呢?”   老皇帝大怒:“逆子!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朕这就召集众臣废了你!”   “父皇怕是病糊涂了,”大皇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们好生侍候着, 不许让其他人打扰。”   众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终都实相地行礼听令:“是——”   “逆子!逆子!”老皇帝气得挣扎着想起来教训他,无奈身体跟不上, 不但没爬起来,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大皇子这才深刻地感觉到他身体已经败坏到什么地步了,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父皇好生将养身体, 儿臣改日再来看望你。”   说完竟然不待他应允, 就此大步离去。   “逆子!逆子!”老皇帝拍着床板连声大骂, 可惜他如今说话都废力,骂出来的话也就跟前侍候的几个人能听见,连这间屋子都传不出去。   他环顾一圈屋内的众人, 他们却都闪躲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显然心里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们的想法不难理解,当今的皇子只有太子一人,未来的皇帝肯定是他跑不了的, 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皇帝,而去得罪未来的皇帝,谁都不是傻子。   不过在老皇帝看来却是他们全都背叛了自己,他怒道:“你们这些墙头草,都给朕滚、滚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果真磨溜地滚了,与其在这里承受怒火,还不如出去商量一下今后的出路呢!   老皇帝见他们走得这么痛快,心里反而堵得更慌,又有了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可惜这时候他已经把侍候的人都赶走了,再也没有给他顺气了。   难道朕真的要这样憋屈地死去?   老皇帝心中绝望,双手无力地撕扯着胸口的衣服,指尖突然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他混沌的脑中突然记起那是妖女之前给他的药瓶。   因为顾忌着她有什么阴谋,先前他是准备将人抓起来拷问一番再决定用不用这药的,如今品尝到了死亡的滋味,他倒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老皇帝两只手抖抖索索地打开瓷瓶,好几次差点失手拿不住,总算在最后一口气喘尽之前将它吞进了嘴里,那股濒死的感觉也消失了,他才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药果然如那妖女所说,只能保他不死,之前那种健康和精力充沛的身体是再也别想了。   另一边大皇子表面伤心,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地回到太子府,就等着父皇咽气好登上大位了。   可是他每天去做样子侍疾,却发现看着好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皇帝,每天都还是好生生地活着。   如此一个月他坐不住了,再次跑到国师府询问父皇的死期,当然,他没有明着问,而是隐讳地打探。   “大概还有二十年左右吧。”迎岚轻描淡写地扔下一个重型炸弹。   “什么?”大皇子大惊失色,“国师之前不是说父皇已经寿数将至,油尽灯枯了吗?怎么如今又说还有二十年?”   “皇上向我求药,我便给了他延寿丸。”迎岚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怎么说给就给了?”大皇子急得站起来,连尊称都顾不上了,还隐隐带着埋怨,“二十年,孤难道还要等二十年?”   “到时候孤怕是也跟父皇如今差不多了,就算登上了皇位又有什么意义?”他脸色难看地质问,“国师你做这事的时候怎么就不同孤商议一下?”   “皇上有令,我总不能不从吧?”迎岚很无辜地说道。   “你——”大皇子有心想责骂她,却又碍于不知道她的手段而不敢,再说她肯听令于父皇也不是坏事,至少等他登上皇位之后,不用担心国师不听令了。   但是还是好想骂人怎么办?照这种情况,他还能等到继位的那一天吗?   大皇子一时悲从心来,差点“哇”地一起哭出来。   迎岚看够了他变脸的好戏,才轻声提点道:“太子想继位,何不与内阁相商?我之前看史书,见过有许多太上皇……”   “对啊!孤怎么没想到呢?”大皇子瞬间眼前一亮,“孤这就去与众位大人商议,多谢国师提醒。”   尔后等不及她回应,他便匆匆而去。   迎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好笑,就这心智手段也想谋求大位,也多亏了他那几个弟弟全都勇敢作死。   不过以前的皇帝不好当,以后的皇帝只会更憋屈,希望他能受得了才好。   大皇子果然很快就召集内阁人员商议奉父皇为太上皇,自己登基为帝一事。   当然,他还没有蠢到自己提出来,而是借一个平时关系比较近的内阁成员说的,出乎意料的是,没等他用什么计谋手段,竟然所有人都一脸“合该如此”地通过了。   大皇子一愣,原准备搞一出一拒、再拒、三拒都忘了,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这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虽说少了点扯皮的过程,总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里的空虚感,但能得偿所愿他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一个月,大皇子就登基做了新皇,而老皇帝则被移出了原来的寝宫,搬到后宫深处与太妃们同住。   老皇帝虽然保得了性命,但仍是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一天有大半天的时间都躺在床上渡过,偶尔想出个门都要人搀扶着。   他如今只是太上皇,以前掌权的时候又为人刻薄,对手底下的人颇有苛待,如今他失势了,那些侍候的人也就都不怎么尽心,背地里遭了不少冷待。   没有人再费尽心思地讨他欢心,就连喝个水也要连呼好几遍才有人来给他倒,言语间也甚为不恭敬。   而因为他之前总是霸着皇位不肯放权,新皇对他颇有怨言,登基之后少有来看望的时候,而且哪怕是过来也没那个耐心听他词不达意地说话,便是告状也没有机会。   那些宫女太监见到这情形更加大胆了,以前还只是侍候怠慢了一点,慢慢地竟然连他的吃食都敢苛刻,甚至还有人仗着他反应迟钝戏耍于他。   曾经的帝王竟然落得被奴才欺负的下场,而且他虽然总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会生病也会疼痛,但就是死不了,也不知道他后悔要那么长的性命没有?   至于新皇,他如愿以偿地登上皇位后,并没有像他想像中掌握了生杀大权,从此过上不可一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生活。   实际上登基之后跟他比做太子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政务依旧如以前一样由内阁处理,他的意见也仅仅只能代表他本人的投票。   真要说不同的话,就是以前他只有一票,而现在却拥有两票了。   新皇哪里肯让自己手里的权利被架空?当即就要内阁翻脸,表示要撤了它。   可是那些内阁的人却只就他的提议发起了一次投票,其余人纷纷投了反对票之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想着文的不成,新皇就暗戳戳地准备来武的,可无论是禁卫军,还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军,都不听从他的命令。   他这才恐慌起来,感觉无论是座下的龙椅,还是自己的小命都岌岌可危,又偷偷地在暗地里培养心腹,准备把权利夺回来。   不过这个计划也很快破产,因为他没钱了。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会缺钱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新皇愤怒了,找内阁抗议。   然并卵,他们对此根本不理睬,而且还说了,以后皇帝每一个月的开销都有定数,不论是养妻子还是养孩子还是想花在什么地方。   总之只有那么多钱,花完了就没有了。   新皇抗议无效,回去算了一笔帐,得出了一个十分心酸的结果。   以他目前的月例,只够他和如今的一众妃嫔以及皇子们过上富贵的生活,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结余的了。   也就是说除了没钱养兵之外,就边他之前准备的选秀扩充后宫也不行,再多生点孩子也不行,因为通通养不起。   当然,如果他节省一点,减少妃嫔和皇子们的开销也是可以的,但他能做出来这种事吗?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新皇这才知道皇位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好坐,更糟糕的是他被架空之后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谁架空的。   内阁虽然有为首的阁老,但并没有绝对的权利,这里不是谁的一言堂,所有的大事都是众人投票决定的。   而禁卫军和边境驻军也只听内阁的调令,他可以决定由谁来保护他,但却无权命令他们去为他做事。   最主要的是,月俸也不是他发的……   新皇发现满朝都是他的人,也全都是他的敌人。 第176章 蛊师王妃10   在宏盛帝被限制得怀疑人生的时候, 迎岚已经走出国师府,开始筹办起蛊师学院。   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研究,还有新老两任皇帝以及众大臣主动献身替她试验, 如今她已经将蛊术和医术融为一体。   可以用之延年益寿、强健身体,并且将成本控制到一般人也能承受, 是时候将之传授出去了。   虽然这些年没有刻意地去经营自己的声望, 但有老皇帝这么个活招牌在,迎岚的医术还是很受人推崇的, 新开的学院很快就招满了人,但开学才三天,这些学生就被吓退了一半。   对于普通人来说, 要他们与蛇虫鼠蚁为伍实在是太难了, 更何况这些人大半还都是孩子。   不过迎岚并不气馁, 她在这个世界可以活很长时间,总有一天可以把它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后世在研究历史的时候最好奇的就是丰朝这段时间了, 从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突然画风一变改成了相对民主的内阁制,甚至一直延用到了现代。   最主要的是期间还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权利很平稳地就从皇帝手中过渡到了内阁成员身上, 就好像是皇帝主动交出的一样。   如此大的权利说放弃就放弃, 宏盛帝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出彩的事迹,但还是被称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之一,至于事实的真相如何, 在时间的掩埋之下也就只有那些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了。   而此外宏盛帝期间还有一位神秘的国师为人所称道, 后世记录她的事迹很多,比如她改良了粮种,活人性命无数。   比如她是开创了医蛊术的始祖, 不但提高了当时人的身体素质,还将他们的平均寿命硬生生地提高到了八十岁,并且为后世研究出更好的强化身体的药物打下了基础。   有人说她是仙人转世,有人说她只是普通村女出身,也有暗闽族的后人说她是他们的先祖。   传说太多反而叫人猜不透她的来历,但她为人类做出的贡献却叫人将她捧上了神坛,受后世之人敬仰。   上一世迎岚一直活到一百岁,等到整个国家朝着她预想的方向走的时候,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马不停蹄地来到新的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好像比上一个还要不友好。   她才进入新的身体,就感受到无数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一副要将她撕成碎片,再破体而出四处肆虐的样子。   饶是以她的神魂强度,也感到那种刻骨的疼痛,差点没呻吟出声来。   而最糟糕的是她发现这些力量还充斥着无数的恶意,那些邪恶的力量诱惑着她的神魂,想要她和它们一起沉沦。   这个小世界的分魂也过得太惨了吧?到底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会对她下这种毒手?   迎岚同情了分魂(也是她自己)一下,努力收慑起神智与这些邪恶力量对抗。   不过这些力量实在是太强了,实力被压制到极点的她暂时也拿它们没办法,只能暂时将它们压制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迎岚才艰难地将它们压在了左臂上,来不及梳理身体,便一头扎进了分魂的记忆里。   怎么说呢?很少吃这么大亏的她,本来是抱着找茬的心,打算看看是谁敢这样欺负她,然后好好“回报”一番的。   但看过了那些记忆后她突然就有些尴尬,因为这道分魂会落到这个下场,一切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在这个世界她叫束迎岚,具体来历已经不可考,从她有记忆起便一直身处长乾宫,跟着师傅修行。   长乾宫听着很正派,却是地地道道的魔宫,这里崇尚实力至上,师傅和弟子们之间、师兄弟姐妹之间都没有太多的感情。   她的师傅和通老魔原本共收了一百零八名弟子,师兄弟之间不限争斗,像养蛊一样把他们养大,最后存活下来的仅三名弟子,束迎岚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在这种环境之下长大的她性格可以想像,她没有普通人的感情,残忍嗜血、杀人不眨眼,灭人满门是常有的事。   后来她灭掉了师傅和两个师兄,自己接管了长乾宫,成为了新一任魔主,被尊称为迎岚老祖。   得势之后的束迎岚延续着和通老魔的血腥统治,手底下的人稍有不如意惹怒了她,便会被她连血肉带魂魄一起化为魔气吸收掉。   不过她却没有像师傅一样收那么多徒弟,而是只收了一个。   那次她在带人屠戮一个凡人村庄之后,一时兴起没有将一个藏在水缸之中的五岁孩童杀死,而是掳了回来收为徒弟。   这个名为舒天睿的男孩子虽然名为长乾宫魔主唯一的徒弟,但束迎岚平日里根本不怎么管他,宫里的魔修看人下碟对他十分不友好,他是在被人欺凌中长大的。   好在他的命很硬,哪怕被人打得遍休鳞伤,哪怕被人推下山崖,全都咬着牙硬挺了过来,还在逆境中练出了不浅的修为。   从迎岚的角度来看这个徒弟肯定是恨着他所谓的师傅的,毕竟是她杀了他全家,以及整个村庄的所有亲族。   而且还放任他被人欺辱,教他修炼也不是很尽心,若不是他资质高、悟性强,兼有一丝好运气,肯定活不下来。   但束迎岚却不是这样想的,她认为自己饶他一命,还将他带回魔宫收为徒弟,教他修炼脱离凡躯,是给了他天大的恩惠,所以他应该为她做事,听她的指挥。   在舒天睿修为小成之后,她便派他前往秘境之中截杀正道修士,岂料他非但没有完成任务,还对正道第一宗门之女产生了感情。   束迎岚怒不可遏,狠狠地责罚了他一顿之后,便准备亲自动手去杀了那个女人,好绝了他的念想。   不过那女子命很大,几次三番都没有叫她得手,最后一次布下天罗地网,也只是将其重伤,而没有取了她的性命。   铩羽而归之后,束迎岚又将怒火发泄在徒弟身上,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之后命人把他关进了黑风崖思过。   足足被关了十年的舒天睿出来之后果然老实了很多,她派下的任务都很好地完成了,于是她对他渐渐地倚重,还赐下了许多有利修为的魔药和提升战力的魔器。   舒天睿凭借着这些修为涨得飞快,能办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束迎岚非常满意,在一次针对正道的阴谋时也将他带上了。   可这个决定却为她埋下了祸端,那个舒天睿喜欢的女子竟然也在正道的一行人当中,几十年的时光和师傅的阻扰并没有消磨他的爱意,反而将之发酵得越来越深。   他为了救心爱的女人,在关键的时候突然反水背叛了师傅,使魔修这边的计划功亏一溃,就连束迎岚也在这一役当中身受重伤,不得不狼狈败逃。   束迎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当然不会放过罪魁祸首,一脱险便准备将他就地处决,不料舒天睿这些年都隐藏了实力,大意之下反被他所伤,打下了这沉仙崖。   沉仙崖号称连仙人都渡不过,无论是渡劫期的修真者,还是天魔期的魔修,落下这里后都飞不起来,束迎岚也不例外。   她一路沉入崖底,虽然凭着坚韧的肉身没有立即死去,但是她的五脏六俯全都受到重创,筋骨尽断、魔婴破碎,连动一动手指都难。   之后崖底的邪恶力量也拼命地往她的体内钻,撕扯着她的肉身和魔魂,这时候一股来自异空间的力量开始召唤她,但她不肯走,她要留在这里,成为第一个走出沉仙崖的人。   她恨透了白眼狼徒弟,发誓如果能逃过一劫的话,一定要将他连同他喜爱的那个女子一起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   看完了前因后果的迎岚:“……”   或许是本身是魔修的原因,这道分魂的怨气前所未有的大,如果不如她所愿消解的话,她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消磨掉。   但是她真不好意思对舒天睿下手啊!   这娃真的是倒了大霉了,眼睁睁地看着家人亲戚全被杀死,自己还被仇人掳走养大,长大之后还被仇人利用,就连喜欢的女人也差点被杀。   他忍辱负重到现在才动手,肯定不是因为被养得久了产生了感情,而是自知实力不足,打不过仇人吧?   就这束迎岚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白眼狼,也不想想自己做的是什么事?   胸腔里的怨念猛地开始左突右撞,仿佛是在对她的想法的抗议。   迎岚按住胸口,冷笑道:“别指望我替你报仇了,想想你做的那些事,别人杀你简直合情合理。”   那股怨念不甘地又开始跳动,但很快就被迎岚镇压下来,慢慢地沉寂下去。   束迎岚只是她神魂的万分之一而已,她并不怕她造反,如今她担忧的是那些邪恶的力量,这些比之那股怨念可庞大得多。   而且它们现在已经融入了她的神魂里面,不想法解决的话即便回到仙界也会跟着她一起回去。   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的话,她就强召这道分魂好了,如今反倒将她陷到了更大的麻烦里,真是糟糕透了! 第177章 魔尊他师傅1   迎岚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唯有积极地面对。   幸好这个小世界对她的神魂压制相对较弱,方才在与那股力量相争的时候, 将这具破败的身体修复了一些,虽然修为已经尽失, 但至少她能站起来了。   拖着沉重的身体开始在这片神秘的崖底探索, 迎岚很快就发现这里除了死寂还是死寂,触目可及的地方全是黑褐色的岩石和泥土, 没有绿植,没有动物,只在偶尔间可以看到被掩埋大半的枯骨。   更糟糕的是这里还没有灵气, 甚至连魔气都没有。   一般来说在可以修炼的小世界, 是很少会存在这种地方的, 哪怕是凡人界,也会有稀薄的灵气或魔气覆盖。   难怪沉仙崖会被传成仙人都渡不过的地方, 之前束迎岚落下来的时候就发现山崖上空有巨大的吸力,即便她是天魔境界,也挣脱不开被吸了下来。   崖下又是这么一片绝灵、绝魔之地, 仅凭血肉之躯, 如何能爬上这四面包围得严严实实的, 几成直角的万丈峭壁?   哪怕是迎岚上仙,也有些抠头。   不过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稍做休息, 她又开始到处查看, 看能不能找到形成这样奇特环境的原因。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第三日,迎岚已经饿得双腿打颤了, 终于在一面石壁上找到了有用的线索。   那是一些线条和文字,深深地刻进了石壁当中,天长日久被表面上的尘土所覆盖,仅有少许暴露出来,若不是她五感非常强,心又比较细,还真的发现不了。   没有趁手的工具,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除了大约有一平米的地方出来,幸运的是那种文字束迎岚的记忆里竟然有,而内容记载的正好是此地的由来。   数万年前此界经历过一场仙魔大战,自那之后便人才刁零、传承断层,她曾在一个大战之前的修真者古墓中找到了几本书,用了百年时光才将其破译,而这种文字正是那时所有。   根据文字记载,沉仙崖正是那场战争的最后战场,当时魔修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若是被他们取胜的话,整个宜通界都将落入魔界的血腥统治之中。   修真者只能另辟蹊径在崖底布下镇魔大阵,近百个渡劫期的大能以注入所有的灵力启动大阵,意图将对手一网打尽。   从结果看来他们是成功了的,魔界的高手在那一战中几乎死伤殆尽,之后的形势完全逆转,修真者取得了胜利,将魔修全部赶到极南部的酷热贫瘠之地。   可是看过记载迎岚才知道镇魔大阵最后却失控了,在灭了魔修之后还抽干了守阵人的血肉灵魂,这里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而这些文字正是当时的布阵之人所留下的,为了正道献出性命他不后悔,只希望有人看到留言之后可以将他的死讯告诉他的后人。   不过这大阵造成的后果显然比他以为的要严重,数万年时光过去了,竟然无一人能看到他的遗言。   不,或许还是有人看到过的,只可惜在镇魔大阵的残留威势之下,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将它带出去。   “难道我也要活生生地在这里困死?”迎岚不禁抚额,虽然知道了沉仙崖的来历,但对现在的她来说一点帮助也没有。   那人并没有留下破阵之法,况且这镇魔大阵早在当时就已经变异,才会将守阵之人一起杀死,如今又经过了数万年时光的演变,恐怕即便当初布阵之人再生,也没有办法破解了。   最简单的脱身办法,当然是立即离开这方小世界,这个异变的大阵虽然能困住她的身体,但她的神魂却是困不住的。   不过迎岚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修真一途本就是迎难而上,若是遇事便放弃,注定是走不远的。   暂时没有方法破解这个大阵,她在原地依壁而坐,思索良久,终于想出了一招提高自身的实力,那便是化之前镇压下去的力量以为己用。   那些邪恶力量她大概能猜到来历,它们并非是魔气,而是数万前年枉死在此处的百余个渡劫期大能,和同样惨死的数以千计的天魔、真魔期魔修,身陨后的灵魂碎片、痛苦、不甘、恶念和残余的灵力及魔力,经过数万年的岁月融合在一起化成的。   她要做的便是将其净化,成为可能让她吸收的纯净力量。   这样的想法着实有些疯狂,因为她如今能动用的神魂之力不足千分之一,如此多的负面情绪,稍有不慎便会被侵蚀。   结果很可能是她不得不突破天道的限制,强行动用更多的神魂之力将其毁灭,但这样一来她也会很快被此界的天道察觉外来者的身份,立即被弹送出去,甚至她的神魂也有被污染的风险。   这样的后果迎岚不是没有想到,但她却并没有多作犹豫就决定要做了。   静下心排除所有的杂念,她闭上双眼,改为内视状态,周身的情况瞬间在她的脑海里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图像。   可以看到她身体的许多部位都存在着伤势,先前的修补只保证了她不至于伤重而亡,而剩下的这些虽不致命,但数量极多,说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而她的经脉和丹田当中如今也空空如也,没有灵力,也没有分魂之前那些浓厚的魔力,唯有左臂里面全是翻滚着的墨色的黑气。   迎岚将神魂凝成一丝极细的线,慢慢地注入丹田之中,一圈圈地缠绕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漏斗形状。   之后她稍微对左臂放回了些压制,墨色的能量如丝雾一样飘出,对着她的神魂进冲而来,但却很快被挡了回去,并被控制着往丹田中的漏斗上方而去。   黑雾在她的神魂压制之下不得不一路往下,每往下一点便会被吸收去一丝力量,等到了漏斗最下方的时候,原本浓郁的黑雾已经变成了一小片薄烟,又被她引导着自脚底排出体外,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成了!   将净化过后的力量融入丹田,仿佛干涸的土地上洒下一片甘霖一样,迎岚顿时生起一种舒适感。   她心中一喜,如法炮制地再次放了一股黑雾出来,正准备如刚才那样将它引入丹田的时候,突然异变横生,一团光球自右手指间升起,直直撞向了她的神魂,化成一片薄薄的光幕向她包裹过来。   眼看就要将她的整个神魂全部包住,光球发出得意的声音:“不过一个小小的修仙者,竟敢与本天道作对,我要叫你魂飞魄散、死得连渣都不剩!”   说话间它的身体猛地膨胀了足足一倍,而迎岚之前设在肩膀处的屏障还没来得及合拢,分神之下,所有被压制的邪恶力量往外喷涌而出。   光球得意极了,它的时机算计的很好,这时候的迎岚所有注意力都在压制那些力量上面,它趁机将她禁锢住不给她机会逃走,而被压制的力量马上就会侵入她的神魂,最后她便会连肉体带灵魂一起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可惜的是迎岚从来没有被它展露出来的表相所蒙蔽,早在得知它有神智之后便一直暗暗提防,如今虽然有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力量上面,但仍记得在它身上留了一道神念。   几乎是光球刚有动作的时候,那道神念已经缠着它的尾部绕了上来,在它自以为要成功的时候,化成大网将它缚了个结结实实,猛地扯了下去。   “不!不可能!”光球难以置信地大叫,“你怎么会发现的?”   它用尽所有的力气拼命挣扎,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更多的神魂之力倾泄而下,很快压得它连动弹一下都不行。   迎岚垂眸淡淡地瞟了它一眼后便没再作理会,重新在左肩处构建好屏障,将方才涌出的力量压向丹田。   比之前多了数百倍的力量,使她净化时感受到了一股剧痛,不过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之内,很快这些力量也化为她可以用的能量。   经过此次之后,她大概清楚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再次引出黑色力量时将之控制在一定的范围,而她的神魂和身体就像一台机器一样,非常高效地运转着。   修真无岁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最后一丝黑雾也变成灰烟消散在空气当中。   迎岚坐起身来,双手展开舒展了一下身体,无数的黑色尘土粉末随之掉落下来,在空中激起一片烟雾,被她的护体真气挡在了外面。   待到烟雾尽数散去,她才发现之前分魂穿的魔衣已经全部化为尘土,虽然身体里充盈的能量并不会让她感觉到寒冷,但光果着身体还是令她不适。   轻弹了一下指尖,一股能量从中涌出,飞快地化成了一件样式简单的白衣,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被压在极狭窄的范围之内,禁锢了足足有百年之久的光球,见到她体内磅礴的力量,以及更加凝练的神魂,默默地咽了下不存在的口水,安静地趴在地上装死。 第178章 魔尊他师傅2   可惜迎岚怎么可能忘记它呢?   纤长的手指微弹, 之前化成网状束缚住它的神魂便回到了她的体内,光球不死心地还想趁机逃走,却很快发现自己的挣扎全是徒牢, 转瞬之间它就又落入了女魔头的手中。   “你是天道好了不起是吧?骂我剑人是吧?要我魂飞魄散是吧?”   迎岚每说出一句话,五指便收紧了几分, 明明自己是没有实体的光球, 明明那五根指头纤细得过份。   但它却感觉到自己已经在被压碎的边缘,它赶紧放声大喊:“不要!我错了QAQ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呵——”迎岚轻笑, “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只要你放过我, 以后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叫我抓鱼我绝不杀鸡……”   “晚了……”迎岚冷漠地说了一句,手指再度手紧, 眼看就要将它捏得粉碎。   “等等!”光球大叫,“我可以和你签定契约,以后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做什么都听你指挥, 如果我做的不满意的话, 你再杀掉我好不好?”   “求求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很有用的,真的!”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用?”迎岚总算停下了动作。   “我可以穿越时空, 我还可以吸人气运, 我还可以……”光球如蒙大赦,慌忙开始数自己的优点,生怕慢一步她就后悔了。   “穿越时空我自己也行, 用不着你。”迎岚打断它的话,有些不解地道,“至于吸人气运,谢了,我还不想像你一样,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落到我手里吗?”   “不是因为我倒霉吗?”光球愣愣地道。   “……”迎岚无语了很久。   “相信我,”她捏起光球提溜起来,很认真地看着它说道,“你绝对不是倒霉死的,而是蠢死的。”   见它还是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迎岚善心大发想让它死得明白,解释道:“天地间万物运行自有其规则,你的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秩序。”   “你挑动杀戮至使整个小世界毁灭,若是所有的天道都像你一样行事,为了自身将小世界毁灭,那整个宇宙空间将不复存在。”   “再说你在其他小世界胡乱吸取气运,扰乱了应有的发展轨迹,影响了别的天道运行,严重的甚至可以致使小世界毁灭,天道也跟着消失。”   “你说规则还会不会允许你继续留着当祸害?”   “我便是规则之力安排来消灭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光球自己就是天道所化,她所说的规则之力当然也是感觉得到的,之前它只当自己倒霉,被她说穿之后才猛地一惊:“好、好有道理。”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就安心受死吧!”迎岚欣慰地说完,手指一动便令它滑落掌间,五指又要收紧。   “不!不!”光球赶紧大叫,“大佬、大佬,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嗯?”迎岚疑惑地看着它,仿佛不明白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它为什么还不能安心受死一样。   “蝼蚁尚且偷生啊大佬!”光球周身一明一暗,象征了它紧张的内心,“我知道错了QAQ真的知道了,求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再也不会乱吸气运了,就算你逼我吸我也不吸,我发誓!”   这么强的求生欲,迎岚都有点不忍心了呢!   “和我签契约吧大佬,”见到了好像有转机,光球赶紧再接再厉地劝说,“到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要是我再做什么坏事,你再灭我也不迟啊!”   “虽然你也可以穿越时空,但你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对吧?而且我、我……我还做过系统,对,我可以做系统,要是有什么人你看不顺眼,可以派我去当系统折磨他!”   “到时候我可以派下一堆任务叫人去完成,等到完成之后什么奖励都不给他,气死他!”   “……”   迎岚无语了片刻,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还真无聊!”   “这怎么会无聊呢?”光球认真地说道,“你仔细想想,明明是冲着奖励才做任务的,结果却什么都捞不到,多带感!”   “……”   “算了……”迎岚放弃地松开手指,“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再作死就是你自找的了。”   “谢谢!谢谢大佬!”光球发出一声泣声,实力展示了什么叫喜极而泣。   随后它的身体便分出了一粒小小的光点,凌空飞到她的额前,无需它再作进一步的提示,迎岚已经从神魂中分离了一小部分出来,将之包裹进去。   短暂的闪烁过后,迎岚发现它的一思一想果然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且真的想要毁灭它的话,只需要一动念就可以做到。   这种关联是得到规则认可的,即便它逃到别的世界,相隔无数个时空也没有用。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了,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迎岚想了想,说道。   “谢谢主人,好喜欢主人!”光球转了一个快乐的圈圈。   “唔——”迎岚沉吟了片刻,“那就叫小零吧!”   “为什么?”光球如遭雷击,瞬间呆立在当场,“我不要叫这么傻的名字!”   “看来你很喜欢啊!”迎岚浅笑,“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小零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可惜它前后左右都一样,迎岚丝毫没有察觉到它的抗议。   “现在,该想办法出去了,都一百年时间了,也不知道我那好徒弟怎么样了?”   远在魔界的魔尊大人突然觉得鼻子一痒,随后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底下汇报的人声音一滞,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安静当中。   “这次的秘境关系到鸿羲魔君的传承,绝不能让那些修真者抢先一步。”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魔尊像是没注意到突然的寂静一样,若无其事地说道。   “魔尊英明!”众人纷纷附和。   魔尊挨个点出人来安排,因为此次干系重大,整个魔宫竟出动了近三分之一的人手。   所有听到命令的魔修都老老实实地领了任务,竟然没有一个人像以前一样因为不满意分配到的任务而闹着要更换。   一个个安静如鸡,生怕魔尊突然想起方才丢脸的事情,会对他们发作。   也算意外之喜了。   可是魔尊一点喜意都没有,把所有人挥退之后,他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寝宫,独自坐在床上,抚摸着手里的玉雕出神。   方才是你在骂我吗?   肯定不是的,你如今的心思全系在你那个师兄身上,哪有空念起我?   真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好的,整天四处招蜂引蝶,还总是惹你伤心落泪,可你却只念着他。   本尊对你一心一意,你却弃之如敝履。   可恨!本尊早晚要将他扒皮抽筋、夺魂炼魄!   迎岚丝毫不知道自己随意念叨了这么一句,居然还惹动了一个男人的相思之苦,如今的她正在崖壁前研究着阵纹,以求破阵之法。   无奈她对这方面的了解着实不多,以前用的那些高深的阵法也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罢了,如今叫她自己破阵,还是空前高深的变异过后的阵法,确实是为难她了。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发现的确解不开,迎岚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正准备用蛮力强行将阵毁去,天上突然传来了阵呜啊呜啊的鬼叫声,是有人掉下来了。   之前的百年时光迎岚虽然都在净化那些力量,但整个沉仙崖下都在她的神识笼罩之中,这么多年都没有谁再掉下来,显然这片山崖已经在仙魔两界出了名。   如今突然又多了一个倒霉蛋,她很是好心地在那人快着地之前,隔空打出一道气劲将他托了一托。   不过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那个男人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发现自己完好无恙之后傻兮兮地笑了几声,之后才发现站在壁前的迎岚,顿时一双眼睛睁着老大,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神仙姐姐!”男人嘻皮笑脸地凑过来,“刚才是你救了我吗?谢谢神仙姐姐的救命之恩。”   “……”   迎岚无语了片刻,冷冷地道:“不用谢我,我已经后悔了。”   “神仙姐姐你什么意思啊?哈哈!我怎么听不懂呢?”男人也不知道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无视她的冷脸眼巴巴地往她面前凑。   “我本来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这么走运地遇到了神仙姐姐你,救命之恩这么大的事我却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   迎岚轻轻地挥了一下衣袖,一道气劲擦着男人而过,他的身侧顿时“咔嚓咔嚓”地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一直延绵到数十丈之外的另一侧崖壁。   等到地面再没了动静,空中才飘落了一束被割断的、方才在他面前扬起的长发,男人目瞪口呆了半晌,才缓缓地合上了大张着的嘴巴。   “主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小零突然说道。 第179章 魔尊他师傅3   “喔?”迎岚倒是没有发现这一点, 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察觉的?”   “他身上的异世界气味我一闻就知道了,”小零得意洋洋地说道, “主人我很棒对不对?我说过我很有用的,以后我肯定还能帮到你更多的!”   “嗯, 很捧, 再接再厉。”迎岚敷衍地说了一句,小零也不知道是没发现, 还是发现了也不在意,又快乐地转起了圈圈。   男人看不到小零,也听不见两人(一人一光球?)脑内的对话, 从差点吓尿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 他双腿一软就跪了:“大佬求收徒!”   迎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道:“不收,你太丑了。”   “大佬你是认真的吗?”男人一脸“你在驴我”的表情, “我罗乐虽然不敢说自己好看得惨绝人寰,是上天入地第一美男子,但是也算有点小帅吧?”   “宗门里上到八百岁的元婴老祖, 下到八岁的软糯小师妹, 哪个不喜欢我的?”   “大佬你就算不想收我, 也用不着人参公鸡吧?”   迎岚:“……”   她无语了片刻,直接施法弄了面水镜立在他面前,让他看清他那张“小帅”的脸。   此时罗乐才发现自己的发髻早在坠落的时候就散了, 一头长发乱七八糟地披在脑后, 像被十只鸡爪子抓过一样,比鸡窝还不如。   一张俊脸也被黑灰糊得他妈妈都不认得,眼角还有两条流出生理性泪水后干了的痕迹, 别说帅了,连普通的乞丐也不如!   “这不是我!我才不是这副鬼样子!”罗乐惊恐地大叫,慌忙使了个洁尘术,身上那些黑色灰尘立即滑了下去,露出他的本来面貌。   不过他在坠崖之前经过一番打斗,如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到处是撕破划烂的痕迹,弄干净也只是乞丐不如上升到犹如乞丐罢了。   罗乐整个人都要绝望了,为么么那些人打他的时候总是对着他的脸?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吧?肯定是妒忌他帅!   “大佬等我伤好了就会变的很好看的,咱们不可以因为一时的美丑论英雄的,对吧?”   罗乐忙着打理自己的时候,没发现他求着想拜师的人已经不见了,等到发现之后慌忙大叫:“大佬?大佬!”   “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迎岚冷淡的声音就在他对面传来。   罗乐忙绕过水镜,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离开,一直站在崖壁前面看着么么。   他赧然地小碎步走过去,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对不起大佬,我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了。”   迎岚懒得再理会他,手指点在崖壁的符纹上面,驱动体内的能量输进去,符纹上的线条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尔后骤然爆裂开来。   无数的碎石和粉尘四散,迎岚早有准备,在爆炸的同时身前升起一面无形的护盾,将所有的灰土都挡在外面。   罗乐就惨了,他毫无防备之下被碎石和黑灰砸了个扑头盖脸,刚才打理好的仪容恢复如初,甚至连之前还不如。   一块飞溅的碎石直接击到他的鼻子上,打得他鼻血长流,眼角也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在鼻子两侧冲出了两条深深的痕迹。   “咳——”看到他这副惨状,迎岚也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他战斗意识这么差,居然没有防备住,轻咳了一声,替他施了个洁尘术,还顺手帮他把脸上的伤给治好了。   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淡淡地问了一声:“你还好吧?”   “啊!我的脸!”罗乐大叫一声,飞快跑到水镜面前,看到自己总算恢复了本来面貌才放下心来,随即自恋地搔首弄姿。   别说,以前他还没有这么注意过自己的这张脸,经过之前那样惨烈的对比,现在一看才发现自己长得的确还挺耐看的。   迎岚:“……”   再次无语了片刻,她转身就走。   “大佬!诶?大佬别走啊!”罗乐慌忙地跟上去,腆着脸说道,“你看我这长得也不丑,要不你考虑一下收我为徒好吗?”   迎岚懒得再理会他,直接飞身而去,转眼就到了几十丈外的另一侧山崖。   罗乐赶紧就想跟上,等他提气的时候才发现,之前体内的灵力已经在崖上的打斗中消耗得差不多了,仅剩下的一点也在刚刚使用洁尘术之后清空,这里没有灵气,他竟然连飞身术也用不出来!   这个发现令他大惊失色,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他不信邪地再次想要聚积灵气,可惜的是他折腾了半天也一点用都没有,甚至体内的元婴还产生了一股撕裂感。   剧烈的疼痛吓得他停下了动作,转眼之间他的整个身体就布满了冷汗,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大佬救命啊!”慌乱之中他想起了还有一个在这绝灵之地还能使出那么大力量的大佬,忙喊叫着向她的方向跑去。   迎岚充耳不闻,猜到他是因为么么原因惊恐,不过她没有替他解惑的兴趣,反正等她破了这些阵法,他目前的困境就自然化解了。   于是等罗乐艰难地跑了一小半路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一阵爆炸声,碎石黑灰横飞之后,大佬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而是去了更远的另一面崖壁。   他赶紧又往那边跑,可是又是一样的味道,又是一样的配方,还没等他跑出多远,那边的崖壁也炸了。   他又跟着换方向,如是再三,罗乐整个人都颓了,算了,跑么么跑,躺躺得了!   然后他当真破罐子破摔,瘫在原地呈大字型躺平了……   接二连三的爆破之后,迎岚将山崖下的符纹全部破得一干二净,走到他面前时才发现他居然已经睡着了……   心还真大!   原本她是没打算管这个不知道哪个世界流落过来的人的,毕竟阵法破解(破坏?)之后,灵气已经重新往崖底汇聚,以他的修为凭自己也可以出得去。   但是看他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想了想,她还是提溜起他的领口,纵身一跃,准备把他带离崖底。   罗乐被惊醒之后就发现自己整个人正处于凌空状态,脑中空白了一瞬,他才反应过来,挥舞着四肢大喊大叫。   “再叫就把你丢下去。”迎岚提起他上下晃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道。   “大佬,是你吗大佬?”罗乐顿时明白自己是被大佬带飞了,字面上的意思,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谢谢大佬,爱你一辈子喔大佬!”   “恶心!”迎岚又提着他晃了两下,冷酷地威胁道,“再说这些废话,我就把你丢下去。”   罗乐被晃得头晕脑胀,慌忙做了一嘴上拉拉链的样子:“我不说了大佬 ,求手下留情!”   但很快他又害怕起来,小声地祈求:“大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拎着我啊?我好担心衣服会被撕碎,自己被掉……”   “撕啦——”伴随着一声衣服撕碎的声音,他猛地往下一坠,小声的祈求顿时变成疯狂的惨叫:“啊——”   迎岚眼明手快地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将人捞起来,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张嘴是开过光的吧?”   “大佬我害怕~~”罗乐抽抽噎噎地试图去抓她的裙角,被她冷眼一瞪顿时不敢动作了,委屈地收回指头挠了挠鼻子,“我不抓了还不行么?大佬你千万不要放手啊!”   迎岚真是服了这个奇葩,看他的修为也有元婴期了吧,怎么还一惊一乍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修仙界活到现在的!   好在之后的一路上都没有再出现意外,她脚尖在崖壁上的突起上连点了十数下,每一点都会腾起数十丈的距离,很快便升到了崖上。   罗乐在脚尖沾到坚硬的岩石之后,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感谢大佬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你再说的话,我可能会直接把你踢下去。”迎岚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想说无以为报,我可以做你的徒弟,尊师重道,侍候你一辈子。”罗乐委委屈屈地说道。   “不用了,你这么蠢。”迎岚一点也没有给他留颜面。   “好叭——”罗乐已经被她打击习惯了,居然也没有觉得太难过,“如果大佬以后有么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派人通知一声就行,只要不是违背原则和做坏事,我随叫随到。”   “对了,我是源安宗青柞峰的罗乐,记得找我啊!”   “罗乐,终于找到你了!”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死!”   罗乐顿时头皮发麻,艰难地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衣的漂亮女人愤恨地瞪着他,身后站着一群青衣女子,个个提着长剑,一副恨不得杀了他后快的样子。   “琇、琇云?”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你、你怎么过来了?”   “哼!”紫衣女子恶狠狠地瞪了迎岚一眼,怒道,“我听说你被人追杀,慌忙赶来救你,你倒好,居然又勾搭了一个!” 第180章 魔尊他师傅4   “误会, 都是误会,琇云你别乱说!”罗乐赶紧跟她打眼色,小心翼翼地窥着迎岚的神色, 生怕她一个发怒,女人会死得渣都不剩。   见她神情冷淡, 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慌忙讨好地说道:“大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个女人没什么坏心思, 就是说话不过脑子。”   可惜紫衣女子却没有理会到他的用心良苦,听到他的话之后怒火更炽。   “好你个罗乐!居然为了讨好这个剑人这样说我!”她愤怒地提起长剑,飞身便往迎岚攻来, “看我不划花你的脸!”   “你不要命了?”罗乐吓得魂飞魄散, 慌忙召唤出本命剑拦住她, 幸好这时候周围的灵气已经恢复,紫衣女子见他挡上来又收了几分力, 居然堪堪被他挡住了。   不过他本就重伤未愈,吸收灵气的时间又尚短,甫一接触便喷出一口鲜血, 伤势又加重了几分。   “你——”紫衣女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她就那么重要?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你给我走——”罗乐知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只好开口赶人,他一边说话一边喷血,看起来真是惨烈到了极点。   “你!你好——”紫衣女子怒到了极致, “今日我商琇云便与你罗乐一刀两断, 以后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说罢之后,她踏上飞剑便掩面而去, 那群青衣女子也齐齐怒瞪两人一眼,紧随着她离开。   整个崖上瞬间变得空荡荡的,罗乐等人散尽之后下无力地跌跪在地上,背影看起来无比的萧索。   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迎岚:“……”   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明明只是一个很容易解释通的误会,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而且那个商琇云不是她那好徒儿喜欢的女人吗?怎么她跟罗乐这个瓜皮有什么感情瓜葛的样子?不是吧?没有束迎岚从中做耿,舒天睿居然用了一百年的时间都没有拿下她?   “主人,我知道我知道喔!”小零急得上跳下窜,生怕她注意不到自己。   “其实我想说很久了,”迎岚瞥了它一眼,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装嫩?好歹也是活了几百万年的天道了,你这样让我很不适应。”   “我以为主人会喜欢这一款的,”小零的声音很沮丧,身上的光都黯淡了很多,“我想和主人拉近点关系,毕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迎岚被恶心得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道:“你还是恢复成你的本来样子吧,相信我,你这样反而让我更加接受不了。”   “好吧——”小零果然切换成了自己的声线,“主人,这样会不会好点?”   存在了几百万年的天道已经是个成熟的天道,它的专线也不是萌萌的孩童音,而是一种清越的中性的声音,可以说是女声,也可以说是男声,就看听到的人自己怎么理解。   紧随着它的语气也变了,正经中带着一丝严肃,和之前撒娇卖萌的二货作派完全不同。   “还行,”迎岚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它的巨大改变而变幻,依旧一脸淡然的样子,“你方才说你知道,是指什么?”   “回主人的话,我知道罗乐、商琇云和舒天睿的未来。”   “你还有这个本事?”迎岚倒是有些好奇了。   “毕竟我也是天道,可以窥见命运之子的未来走向。”   迎岚随意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命运之子指的是舒天睿?”   “不是的主人,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应该是罗乐才对,而商琇云是他命定的女人。”   迎岚不由自主地看向仍旧萧瑟地跪坐在地上的年轻男人,瞬间默然了,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居然选了这么一个人做命运之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小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对此界的天道产生了深深地质疑,一股脑地将自己窥探到的命运轨迹说了出来。   据它所说,罗乐是魂穿,被他附身的是同名同姓、连外貌都差不多的,源安宗外门一个整天受人欺凌的废材五灵根。   之后他机缘不断,先是做了青柞峰峰主的真传弟子,又得到了宗主女儿商琇云的好感,进秘境必得重宝,就连在宗门里摔一跤都能跌进密洞里得到传承。   而且他还拥有令男人艳羡的女人缘,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遇到一个大美女,随便做点什么事就得到芳心暗许。   不过却也因此被美女们的爱慕者们妒恨,受到他们明里暗里的加害和追杀,但命运之子气运逆天,这些能叫普通人死一万次的谋害,到了他这里却是给他提供了机缘。   每一次罗乐都能大难不死,摔进河里——被暗流冲进不为人知的洞府——得到法宝反杀回去;跌下山崖——遇到高人隐士——传授功法反杀回去……   不断的追杀和逃亡使他晋级得很快,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就从刚刚练气入门晋升成了元婴期修士。   之后他就会遇到他这一生中最大的对手,已经成为魔尊的舒天睿,因为心爱的女人喜欢上了罗乐,舒天睿开始不停地追杀陷害他,虽然每一次都被他逃脱,并且得到更多的机缘,晋级得更快。   但舒天睿仍旧锲而不舍地和他作对,最后更是挑起了正魔之战,结果却被他反杀,成就了他修真界第一人的名头。   而束迎岚这个在魔尊弱小时候折磨和加害他的师傅,早早地就被他除去,不过是用来为他悲情男配的人生增添了更多的悲剧色彩罢了。   在原先的命运轨迹里,这次掉落下沉仙崖也应该是罗乐的机缘,因为束迎岚当年被舒天睿打下去之后不久就死了,不过可惜因为她的到来,这份机缘如今却被她抢先拿了去。   迎岚:“……”   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她是不是该抱歉一下,抢了命运之子的机缘,真是对不起了?   属于束迎岚的那道分魂在听说了舒天睿的命运之后,传来了一阵舒畅的情绪,之前盘桓不断的怨气居然都消散了些,看来她对这个徒儿还真是恨得深沉。   迎岚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拿她这个徒弟怎么办,如她所愿地替她报杀身之仇吧,她还真下不去那个手。   毕竟真要算起来,是她对不起舒天睿才对,别人好好一个家,被束迎岚给毁了,父母亲人全都被她杀害了,不找她报仇才是怪事了。   偏偏束迎岚却像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认为她不计前嫌地收他为徒,传授功法将他培养出来,却被他下毒手给害了,这徒儿妥妥的是个白眼儿狼!   她的性格可以说是完全被扭曲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反而对舒天睿满心的怨恨。   迎岚原本已经放弃了化解她心底的怨念,打算找个时机离开这个小世界,等以后再慢慢地去消磨,不过罗乐出现在他面前,却打开了她的新思路。   舒天睿是很可怜,但他在日后因一己私欲挑起仙魔之战,造成生灵涂炭,无数的普通人、修真者和魔修死在那一役当中,这份罪孽使他最后自食恶果。   假如罗乐这个最终战胜他的人和她有了关系,而舒天睿仍旧循着命定的轨迹做下恶事、又被他打败的话,她也算是报了仇了吧?   想到这里,迎岚便开口道:“罗乐,你不是想拜我为师吗?”   她听完了小零的讲述,还在脑中思索了许久,加起来怎么也有一柱香的时间了,罗乐一直丧丧地垂头萎靡地拄着剑半跪在地上。   听到她的这句话之后却精神一震,猛地一个翻身跳过来:“大佬,你愿意收我为徒了?”   他脸上满是傻乎乎的惊喜,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丧气,不过配上那自下巴到衣襟上的点点鲜血着实辣眼睛极了。   迎岚又想抚额叹气,用力地闭了下眼睛把后悔的情绪压了下去,咬着牙说:“还不跪下?”   罗乐丝毫不知道自己还没拜师就已经被嫌弃了,慌忙曲膝跪在地上,波凌盖磕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却完全没感觉到疼似的,喜气洋洋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倒是挺诚心的。   迎岚暗中点了点头,再想到他虽然招惹了无数女人的喜欢,真心相爱的却始终只有商琇云一个,对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没有逾越过。   而且他如今被师门中人冤枉赶了出来,后来在仙魔两道大战,魔尊舒天睿带人攻打源安宗时,还不计前嫌地前往支援。   蠢是蠢了点,但人品尚过得去,也就没那么烦他了。   “起来吧,”迎岚颔首道,“如今为师身无长物,没有拜师礼给你,日后有机会再给你补上。”   “没关系的,师傅肯收下徒儿,已经是我天大的幸事了。”罗乐一点也没有失望,乐呵呵地从怀里取出了好几个储物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师傅的储物袋是不慎弄丢了吗?之前在崖底的时候徒儿就发现了,正好徒儿这些年存了点东西,师傅若是不嫌弃的话先拿去用着。”   迎岚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宝物和灵值,默了,忘了这家伙是命运之子,最受天道偏爱不过,缺谁的东西也不可能缺他的。 第181章 魔尊他师傅5   迎岚并用不着这些外物, 当然不会收他的东西,罗乐只好苦逼地扒拉着那一大堆东西,再把它们一一地装回去。   方才倒东西的时候倒是爽快了, 再要分门别类装回去,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他毫无形象可言地蹲坐在地上, 一边捡一边嘴里念念有辞。   “这个灵果味道很好,琇云肯定喜欢。”   “这支发钗好漂亮, 改天带给琇云。”   ……   念着念着突然反应过来,琇云对他生了误会走掉了,抱着一堆东西开始默默流泪。   迎岚看了着实有些辣眼睛, 干脆扭过头不去看他, 望着深不见底的沉仙崖, 开始思索起之后的打算。   按照小零给出的世界轨迹,她这个新出炉的徒弟会在沉仙崖底被困上一百五十年, 吸收了所有邪恶力量净化为己身所有,一口气晋级到化神巅峰。   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最大金手指之一,等他从崖底脱困之后, 就会遇到孜孜不倦和他作对的魔尊舒天睿, 剧情正式进入高潮部分。   如今这份机缘被迎岚夺去了, 距她那好徒弟出场的时间也还早,她想了想,决定带着他找个地方修炼, 把他应有的修为补上来。   浑厚的神识瞬间铺展开, 她很快发现在离开沉仙崖后,自己受到天道的压制便得更大,仅绵延了数千里便不得再进一步。   可惜这个范围之内并没有合适的闭关修行之地, 迎岚正准备随意选个方向去查探一番,这时候小零再次出声了。   “主人,我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地方。”两人签订契约之后便神魂相连,因此它能感知到迎岚的想法。   “在大陆的极北之地,有一片死亡雪山,那里任何法术都不能使用,就连御剑飞行都不行,但过了那片雪山的中间位置却有一座上古遗府,里面灵气充沛、万年以上的灵植无数,我们可以去那里。”   束迎岚好歹也是威震一方的魔君,在这片大陆上已经生活了千年之久,不敢说对每一寸土地都熟悉,但一些出名的地界还是知道的。   这片死亡雪山与沉仙崖同属于三大绝地之一,都是那种修练至顶峰也不能存活下来的地方,没想到这两处居然都是风险中隐藏着机遇,可惜也只有如罗乐这样受到天道偏爱的人才取得到吧?   不知道另外一处绝地是不是也一样呢?有点小期待呢!   “又是气运之子的机缘?”迎岚挑了挑眉道。   “是的,主人。”小零的声音严肃正经,“这是罗乐的修为到达了大乘巅峰才有的机缘,最后让他一口气突破到了渡劫期,里面的灵气十分充沛,就算现在去也不会影响到后期的修为提升。”   “行,那就去那里吧!”迎岚决定之后顺口感慨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有用的。”   “谢谢主人夸奖,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小零虽然尽力控制了,但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得意和自豪。   这么狗腿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疯狂到为了获得力量毁灭了整个世界,又到处抢夺气运搞破坏的天道了好吧?   看来无论是人还是天道,都得经历社会的毒打才会有所长进呢!   迎岚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特意屏蔽了它以免刺激到它。   尔后她招呼都没打一个,随手提溜起终于收拾好东西的徒弟,就这么凌空带着他飞往目的地。   “师傅——”罗乐骤然被提着衣领拉到空中,这熟悉的感觉叫他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短暂的惊慌之后便恢复了淡定,“你这是打算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找个地方修行,你的实力太弱了。”迎岚提气飞行的速度极快,却一点也不影响她说话。   “谢谢师傅!”虽然被嫌弃了,但向来心大的罗乐并没有感到心塞,他和师傅比起来确实只是一个小渣渣,不过……   “师傅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提着我啊?”他弱弱地打着商量,“太不舒服了,而且我也没什么安全感,我有很多飞剑的,咱们可以御剑飞行啊!”   “……”身无长物,连衣服都是法术幻化出来的迎岚。   很快罗乐就如愿地站上了飞剑,有了辅助工具两人的速度更快,只用了三日三夜便到了死亡雪山脚下。   在天上飞了这么长时间,罗乐以为自己已经废掉了,不过才站到地面上,他整个人又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嘶——好冷!”   只有活人才会有冷的感觉,没毛病!   “师傅,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会这么冷啊?以后我们就要在这里修行吗?可不可是换个地方啊?我怕还没等我修炼出什么结果,就先被冻死了QAQ~~”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从来没有体会过种极端的气候,罗乐有种回到前世老家的感觉,那时候他就特别怕冷,一到冬天就像现在这样,成天缩成一团抖抖索索,活像一只被剔光了毛的老狗。   说好的修真之后就寒暑不侵了呢?他可是元婴期了啊!怎么还会怕冷?这不科学!   “寒极雪山,是的,不可以。”迎岚简短地回答了他的一连串问题,并且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罗乐整个人都要绝望了,他会死的,真的!   不过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脚底往上升起,之前那种彻骨的寒冷瞬见消失不见。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的抵御能力变强了,用大脚拇指想也能猜到这肯定是他新认的师傅的手笔,没想到她看起来冷冰冰的,居然心里这么关心他这个徒弟。   罗乐顿时感动得眼泪花花的:“谢谢师傅,师傅你真好,我一定会孝顺你一辈子,以后给你养老,嘿嘿!”   “倒也不必如此。”迎岚淡淡地道,以她如今体内充斥的能量,便是他老了自己也不会老。   罗乐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当她感情内敛不习惯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起师傅白发苍苍,自己鞍前马后侍候的样子了。   傻乐了半天才发现师傅已经走远,他赶紧惊呼着追了上去:“师傅等等我啊!”   迎岚闻声没有停下脚步,却放慢了速度等他跟上来。   罗乐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才追上她,呼吸都不顺畅了,却还是停不下他那张“叭啦叭啦”的嘴:“师傅这个地方好像不太对劲啊?我虽然修为比不上你,但好歹也是个元婴修士,怎么到了这里灵力不能运转不说,就连身体也变得比凡人也不如?”   “此处是与沉仙崖一样的绝灵之地,却比沉仙崖还要可怕,不但没有灵力,而且还会压制修者的体质。”说到正事迎岚倒没嫌他烦,耐心地为他解惑。   “越往山上走温度越低,到最后甚至连体内的灵气和元婴都会被冻住,是绝对不可能翻越的高山。”   “这么危险?”罗乐吓了一跳,“那师傅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到这里来啊?还在山脚下我都受不了了,等上去之后我肯定被冻成冰棍的。”   “我们不上山。”迎岚简单地说了一句,没有继续给他解释的意思,带着他从山脚往上只走了几百米就不再往上,而是沿着差不多高度的位置开始寻找入口。   小零虽然能算出世界的轨迹,但这一切都是围绕着命运之子和与他关联比较深的一些人发生的事情,就像是看一本小说一样,都是从主角和配角的视角看到的。   按照它所说,罗乐是在被魔尊带人追杀的时候慌不择路地逃进了寒极雪山,在跑出几百米之后脚下踩空跌进了一处雪洞,然后沿着雪底下的秘道滑进了被雪山包裹在最中心的上古遗府。   因为没有具体的参照物,而且她在这里神识也不能使用,只有用最笨的办法搜寻到山脚这个距离的所有位置。   可是两人这一找就是十天十夜,到最后罗乐再次冻得快僵掉了,那个所谓的雪洞依旧不见踪影。   “师、师傅,”罗乐有些受不了,哆哆嗦嗦地说道,“要、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修行吧?在哪、哪不能修、修炼呢?你说是、是吧?”   迎岚倒也没有那么执着,见再给他输送能量也没有用,他还是一副快被冻死的样子,便点了点头,道:“行,那就换个地方。”   “师傅你真好!”罗乐一听就激动得蹦了起来,不想乐极生悲,他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脚底下突然一空,随后整个人伴着厚厚的积雪掉了下去,转眼就消失在雪面上。   “啊——哇——”他嘴里发出绝望的惨叫,而且声音在迅速远去。   迎岚心里也惊了一下,赶紧跟着他跳下去,却发现雪底下是一条足有一人高的冰洞,蜿蜒向远方不知道有多长。   这该不会就是她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的入口吧?   天道还真是偏爱命运之子,她找了这么久,罗乐却随便蹦一蹦就给蹦出来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叫他领路好了。   迎岚有些哭笑不得,脚尖在冰面轻点了一下,顺着徒弟声音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182章 魔尊他师傅6   迎岚很快便追上了还在呜呀鬼叫的徒弟, 弯腰将四肢向下趴着滑行的他提溜起来,两人继续在冰洞中滑行。   “师傅,现在该怎么办啊?”罗乐惊魂未定, 看着四面厚厚的冰层陷入了深深的内疚,“都怪我, 要不是我乱跳的话, 你也不用为了救我也跟着掉下来了。”   “不要胡思乱想,这里应该就是为师一直在找的地方。”迎岚看了他一眼, 道。   这孩子的性子确实纯善,以后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她心里才这样想着,罗乐已经再度兴奋起来:“哈哈!原来是这样的吗?我果然是幸运无敌E!师傅夸我、快夸我!”   迎岚:“……”   二货, 不太想理, 这徒弟谁想要谁拿去好了。   在罗乐的自吹自擂和迎岚的沉默当中, 冰洞很快到了尽头,两人从长久的黑暗中脱离出来, 骤然觉得眼前一亮,之前被压制的滞涩感也消失一空。   “师傅,我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罗乐高高兴兴地说道。   迎岚随意地点了点头, 松开他的领口绕过挡在前面足有几人高的巨石, 一副壮观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只见四面环着的高高雪山之下,却是一副暖意融融的春景,高大的宫殿矗立在最中间处, 周围绿植环绕、繁花似景, 还有灵蝶、灵蜂等在其中翩翩飞舞。   “这、这是?”罗乐紧随着师傅走出来,震惊得嘴巴都张大了,“这就是师傅你想要找的地方吗?太美了吧!”   迎岚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无奈极了,好歹也来修真界十年了,怎么还是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懒得理会他,她默不作声地提起身便往宫殿中飘去,失去了外面雪山的压制,罗乐也已经行动自如,赶紧飞身跟上。   沉寂了数万年的仙府有阵法的保护居然没有破败,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它就静静地呆在那里,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似的。   好在里面的大阵并不算太复杂,迎岚很快将其解开,罗乐像个土包子一样到处看个不停,迎岚也没有阻止他,自行找了个房间住下,在脑中想好该如何教导这个徒弟,等过了两天他的新奇劲过了,就开始了苦逼的修炼之途。   另一边商琇云负气离开后不久就后悔了,罗乐伤重吐血的样子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虽然心里气愤不已,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担心他。   一开始她还为自己这么不争气而感到恼怒,等到慢慢地冷静下来,她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没有注意到,现在再回想一下,他当时好像不是在维护那个女人,更多的像是在害怕她会受到伤害。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罗乐那个家伙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还是有原则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别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可是每一次起了争执他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虽然他对那些女人说不出重话这一点令她很不高兴,但她还是相信他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的。   所以在得知他被人追杀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着急地赶过来想帮他,不然的话花心的剑男人管他去死呢!   商琇云想到这里骤然停住了脚步,转身飞快地赶回了那片山崖,可是这个地方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无论是罗乐还是那个女人都不见了踪影。   起初她还在怀疑那家伙是不是跟着人家大美人跑了,可是等到她找遍了附近方圆几千里都没有人见过两人的踪影之后,她开始着急起来。   恐怕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个女人其实是一个了不得的强者,所以罗乐才会在她出言不逊之后那么紧张,甚至不惜重伤也要拦在她面前。   他哪里是在维护别的女人?从头到尾被护着的根本是她自己啊!   商琇云这时真是后悔死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刁蛮任性了,如果不是她上来就不分清红皂白地骂人,而是好好地说话,听他解释清楚,罗乐也不会为了保护她而身受重任,更不会下落不明。   可惜这时候她再悔恨、再想时光倒流也不可能了,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的,哪怕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好在当初在罗乐被逐出师门时,按例要毁去的命牌被商琇云偷偷藏了起来,通过这个她可以知道他的性命还在。   虽然她总是从他被人囚禁虐待的噩梦中被惊醒,但她事后便会安慰自己,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她不能就这样放弃,总有一天会把那家伙找回来的。   结果商琇云这一找就找了一百多年,这些年里她一直没有回宗门,独自在外漂泊着四处打探两人的消息。   期间遇到了无数的困难和危险,致使她从一个被父亲和宗门长辈呵护着的娇娇女,成长成一个真正的、能独当一面的女修士。   她曾经也得到过一些线索,可惜等她兴冲冲地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只是人有相似而已,或者干脆就是有心人捏造出来骗她的。   前者的话商琇云只能失落地离开,而是后者的话,她毫不留情地惩罚了相关人员,慢慢的想要混水摸鱼的也就少了。   最近几十年,已经极少有人给她提供像样点的线索了,有时候她都忍不住会怀疑,她手里的命牌是不是早就失去了作用,那个家伙或许已经……   只是往这个方向想,商琇云就已经心痛得无以复加,堂堂化神期修为的修士,竟然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起来。   她有时候都在怀疑那个家伙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药?明明以前他在的时候也没有多喜欢他啊,甚至偶尔还会嫌他烦来的,怎么见不到人了,反而将之刻骨铭记,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呢?   客栈的房间内,商琇云心烦意乱地将她按照记忆绘下来的那个女人的画像拨到一旁,垂首叹气。   这神秘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她花了一百多年时间,几乎踏遍了修真界的每一寸土地,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将她认出来。   “笃笃笃——”房间门突然被敲响,商琇云以为是叫的吃食送来了,不料打开门却见到了一张意外熟悉的脸。   “你怎么又来了?”她瞬间变了脸色。   “手下人说在这里看到了你,”舒天睿有些委屈地道,“阿云,你为什么不高兴见到我?”   “舒天睿,我早就和你说明白了。”商琇云认真地说道,“你是魔修,而我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宗主之女,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再说我也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难道还在惦记着那个五灵根的废材?”舒天睿大怒,眼白瞬间变成了血色,“你找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舒天睿!”商琇云怒斥,“你再这样咒他,我要生气了!”   “你生不生气有什么区别?反正你都不想见到我。”舒天睿堵气地说道。   话虽如此,他却到底没有再说出更过份的话,他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其中的暴虐情绪很快如冰雪消融般散去。   “对不起,”商琇云沉默了一会,抱歉地道,“可是我们已经处在对立的位置,我不能无视宗门的安危继续与你绝交。”   舒天睿神情低落:“真希望现在还是我们初见的时候,我不是什么魔尊,只是你好心救下的一个小弟子。”   “可惜那杨相遇本来就是一场骗局,你假装被妖兽追杀不敌受伤,不过是算计好了想要混进我们的队伍里打探消息而已。”商琇云有些无情地指出了事情的真相。   舒天睿顿时哑口无言,他心怀鬼胎地接近,怎么能指望能换得真情?   虽然最后因为爱上她而放弃了原先的计划,甚至为此不惜直面他那好师傅的怒火,可欺骗就是欺骗,有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其本质。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舒天睿痛苦地别过脸,视线在掠过桌面时突然一凝。   “你怎么会有她的画像?”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画纸,声音太过惊讶,甚至破了音。   商琇云却是惊喜万分:“你认识她?”   “不,”舒天睿的全部心神都在画像上,他仔细看后喃喃自语道,“虽然乍一看上去很像,但下细看就会发现她们的神态完全不同,或许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这样啊……”商琇云有些失望,但这些年她失望过很多次了,倒还不至于承受不了这点打击,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个难得的线索,你所说的那个和她极相似的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那个废……”在她的瞪视之下,舒天睿最后不得不改口了,“那个男人就是被她抓走的?”   “没错。”商琇云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唯有这个原因能解释得通罗乐为什么会这么多年都不露面。   “如果你见到的真是那个人的话,那你就不用再找了。”舒天睿冷冷地说道,“那个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无情的人,如果落到她手里,是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的。”   商琇云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第183章 魔尊他师傅7   从舒天睿嘴里得知, 那个女人竟然是他曾经提起过残忍噬杀的师傅,商琇云的心中满是绝望。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他之前的极力否认,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扑过去抓着他的衣襟求证:“你不是说她们不是一个人吗?所以真的只是人有相似而已对吧?”   舒天睿倒是想骗她说是,好断了她的念想, 只不过天下人都知道魔尊曾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傅, 看阿云这样子也只是一时性急忘记了而已,等她反应过来知道他骗她, 肯定会很生他的气。   “应该不是,”他只好附和她的话道,“束迎岚那个魔头, 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被我打下沉仙崖了。”   他原以为自己这么一说, 阿云肯定会非常高兴, 不料她听完之后反倒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地不解了:“阿云?”   “舒天睿, ”商琇云惊恐地看着他,“那个女人可能真的是你的师傅!”   “不可能!”舒天睿下意识地反驳,“掉下沉仙崖之后任她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起得来, 况且以她的性情, 若是未死的话, 怎么会忍得住不来找我报仇?”   “可是你知道我是在哪里见到她的吗?”商琇云的眼中升起一片雾气,“就是沉仙崖,而且罗乐当初被人追杀, 听他们说他也是掉到崖下去了。”   “之前我还以为是他们骗我的, 或者是罗乐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们骗了过去,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掉了下去, 只不过机缘巧合并没有困死在下面,反而遇到了你的师傅,和她一起上来了。”   舒天睿虽然很不想相信,但是他心里明白阿云对那个废材的感情有多深,她是不可能拿他的事情来开玩笑的。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束迎岚如果真的没死的话,为什么会不来找自己报仇?而她掳走罗乐又是为了什么?或者又是一场争对阿云的阴谋,以对付她来达到打击自己的目的?   “走,我们去沉仙崖!”   不管那个魔头想要做什么,都要先把她找出来,而他们如今的线索只有这一个地方。   商琇云自然没有异议,她有些恨自己太蠢,怎么之前只顾着满世界乱窜,却没有想到去事情的源头查一查?   两人匆匆忙忙地飞往沉仙崖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们惦记着的人也在往这边赶来。   按照小零给出的世界轨迹,商琇云在得知罗乐坠下沉仙崖之后,因为他的命牌未碎,便在崖上找了一处地方安置下来,满怀期望地等他。   这一等就是一百五十年,期间魔尊舒天睿多次前来找她,却一再地被她无情地拒绝,最后两人在争执的时候不慎将她推下了崖底。   关键时刻罗乐出关并救下了她,但舒天睿也紧跟着她跳了下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男人瞬间打到了一起。   罗乐虽然吸收了崖底的力量,但他还没有融会贯通,只是化神期修为,比之舒天睿的天魔期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最后被打得身受重伤,还是商琇云以自己随魔尊去魔界的代价才让他放过了爱人。   迎岚不知道有了她这个变数,世界轨迹还会不会按照天道之前的设定发展,但她不会拿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的性命做赌注,所以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蠢徒弟出关了。   她没有多作解释,带着他就往沉仙崖的方向飞,如今罗乐的修为提升了老大一截,倒是不用她乘飞剑带他了。   只不过这傻孩子像是有少儿多动症一样,驾个飞剑也不老实,一会飞到师傅的前面,一会跑到后面,忽左忽右,偶尔还会围着她绕个圈圈,可以说是无聊至极了。   迎岚每到这时候都忍不住会怀疑,那些喜欢他的女人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难道是人傻钱多?   “主人,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小零感应到她的想法,出声道,“罗乐向来出手大方,而他受天道偏爱,手里常常有一些常人得不到的好东西,那些‘红颜知己’分到了不少。”   迎岚:“……”   算了,无力吐槽了。   罗乐的速度比不上师傅,但也没差多少,两人用了比去时多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来到了沉仙崖附近。   修士的眼神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变得更好,远远的他便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一百多年的爱人。   他正高高兴兴地准备打招呼,但很快就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在她旁边还有一个相貌俊美的男人,那人与她说了句什么,突然无耻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而她并没有拒绝!   罗乐仿佛看到自己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顿时整个人都炸了!   别人炸是冲上去把“奸夫”爆捶一顿,他倒好,自己像个炸药一样从飞剑上掉了下去,因为惯性的原因直直地撞向站在崖边的两人。   舒天睿和商琇云两人都有修为在身,倒不至于发生三人撞到一团的事情,在关键时刻两人都及时地闪身躲开,但罗乐却一脸受伤地看着爱人,然后摔下崖去。   “罗乐!”电光火石之间,商琇云将他认了出来,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舒天睿倒是没动,因为他看见了从天而降的另一个人,那张熟悉脸他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师傅?”他下意识地唤出那个叫了近百年的称呼,但很快取出武器,一脸警惕地地看着她,“束迎岚,你居然还没有死!”   “臭小三,你敢咒我师傅!”   没等迎岚开口,和商琇云携手飞上来,只听到后半截话的罗乐先不干了,这个男人真是臭不要脸,做小三插足别人的感情不说,还敢骂他的师傅。   “你师傅?”舒天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一个正统的仙修,居然认一个魔修做师傅?”   罗乐正要叫他不要胡说八道,迎岚却已经先说话了:“好徒弟,两百多年没见,你看起来倒是长进了不少。”   “师傅,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刚才一起过来的吗?哪里来的两百多年没见?”罗乐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时莫名其妙。   “罗乐,你是不是傻?”商琇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明显不是在对你说话好不好?”   “不是跟我说话难道是跟你说的?”罗乐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然后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怒了,“什么?那个小三是师傅的徒弟?”   “太可恶了!插足我和你的感情就算了,还要跟我抢师傅!”   “重点是在这里吗?”商琇云真想砸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不见的时候叫人思念,见到了又恨不得捶死他!   “别说你没看出来舒天睿是个魔修,他可是魔界的魔尊,身为他的师傅肯定也是个魔修,你怎么会拜一个魔修做师傅的?”   “还有,什么叫插足我们的感情?我和他可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没有!”   罗乐脑中关于“师傅是魔修”这个令人震惊的想法还没有成型,又被她后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委屈地撇嘴:“那他刚才为什么抱你腰?而且你还没拒绝!”   “啊?”商琇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他那是准备带我下去沉仙崖看看,我们以为你还在下面。”   “原来是这样,”罗乐立马就相信了,不过还是酸溜溜地说道,“那他也不该搂你的腰,我都还没抱过呢!”   “你浑说什么呢?你也不许抱!”商琇云脸上泛起两抹红晕,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会拜束迎岚那个大魔头为师的?”   “师傅怎么会是大魔头呢?”罗乐摇头表示不信,“她连一只灵蝶都不忍心杀害呢!而且她传授我的全是正统的修真功法。”   “可是你师傅刚才已经亲口承认了,她就是魔尊舒天睿的师傅。”商琇云簇眉,担心他是被人骗了。   “那可能是好竹出歹笋吧?”罗乐指着早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战成一团的两人,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看我师傅用的功法,跟那个满身黑气的家伙一点也不像。”   商琇云一看,发现还真如他所说,那女子的身上根本没有半点魔气。   要知道修真界虽然常会有魔修隐藏自己的身份在内行走,但他们一般不会主动挑事,因为魔修只要一运功便会周身冒出黑气,不管修为多高都无法遮瞒。   而修真者一旦发现魔修便会对其进行围杀,一是因为魔修受功法的原因,大多残忍好杀,几乎人人都是双手沾满了血腥。   二是因为修真者的血肉对于魔修来说是最上层的修炼材料,因此常常有人被他们掳走加害,双方是完全站在对立面的。   “难道舒天睿当初跟我说的他师傅做过的恶事,其实全都在骗我?”商琇云心里的话顺口就说了出来,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毕竟当年关于他的事情,父亲曾派人去调查过的,他有个师傅的事情并不是秘密,那位迎岚老祖做过的事情也都被打听了出来。   只听那些描述还真的无法将她和面前的人联系直心不烦,难道是舒天睿弄错了人?   可是刚才他问她时她自己都承认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商琇云彻底蒙圈了。 第184章 魔尊他师傅8   两人毫无顾忌地说说笑笑刺痛了舒天睿的心, 不过他眼前却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再次见到这个曾给他带来无数痛苦的女人,他控制不住地出手想要再杀她一次, 可是等与她交上手才发现她如今的实力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   这两百多年来他早已经将修为提升到了天魔后期,在整个魔界都没有对手, 可是从头到尾却一直被她压着打, 竟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恍惚中舒天睿仿佛又回到了五岁的时候,他被父母藏在水缸里,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村子的人一个一个地被魔修屠杀,而他什么都不能做,那么无助, 那么弱小。   冷酷的女人一剑砍掉了母亲的头颅, 那张曾经对他露出温柔慈爱笑容的脸, 永远定格在扭曲痛苦上面,然后那个女人提剑向水缸刺来, 就像现在一样,同样的一剑刺向了他的喉间。   舒天睿就像儿时一样瞪大了眼睛,可是仍旧像那时一样, 这一剑最终并没有刺下来, 当年女人挑开了水缸把他掳回了长乾宫, 如今剑尖在距他喉间仅不到一指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剑尖的冰冷,可是女人只看了他一眼,便将剑收了回去。   “两清了。”迎岚淡淡地说了一句, 没有理会躁动着要杀了他的分魂, 扭头走向自己的小徒弟。   “师傅……”罗乐早知道自己的师傅很厉害,但没想到她厉害到了这种地步,那可是魔尊耶, 亲亲老婆才说了他是魔界第一人,居然在她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你真的是他的师傅吗?”他弱弱地求证。   “没错。”迎岚点了点头。   “那他岂不是我的师兄了?”罗乐嫌弃地看了一眼呆呆的舒天睿,不是很想认怎么破?   商琇云:“……”   你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大对?你师傅承认了她是魔尊的师傅耶!你被魔修教修仙,都不惊讶一下的吗?   迎岚对于他这个反应倒是不惊讶,虽然这一百多年他们除了修炼还是修炼,但偶尔闲聊时还是能摸清这个徒弟的秉性的。   大概是因为从异世而来,他对于魔修和修真者之间的这种天然对立并不太敏感,师傅是魔修这种事就像“啊,原来英语老师还能教数学的啊!”这种,感慨一下也就过了。   想到这里,迎岚轻笑了一下,道:“你的修为已经大成,为师准备去四处游历一下,咱们就此别过。”   “啊?”罗乐怔住。   迎岚对旁边的商琇云点了点头,随即便飞身而去。   诶?说走就走啊?都不依依惜别一下的吗?   罗乐冲着她离去的方向尔康手,然而那个无情的女人头也没有回,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琇云,师傅不要我了……”罗乐哭唧唧地对亲亲老婆哭诉。   商琇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想再理会他,走到一副大受打击样子的舒天睿身边,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好?”舒天睿闻声扭过头来,一又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戾气,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大吼,“什么叫两清?放我一马就能抵消你杀我全家的罪吗?没那么简单,束迎岚,本尊一定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束迎岚!”商琇云吓了一跳,用力想挣脱他的手指,“你放开我舒天睿,你抓得我痛死了!”   “你放开她!”罗乐料不到他会突然发疯,慌忙提起剑向他攻去。   舒天睿的眼神清明了一点,五指稍微松了些,但依然没有放手,而是带着商琇云一个旋身躲过了这一击,反手一掌朝他挥去。   罗乐如今只是大乘期巅峰修为,比起他来还是要差上一截,这一掌虽然被他化解了,但也极为艰难,等到他再要回击的时候,他已经携裹着商琇云腾空而去。   “师债徒还,这个女人以后是我的了。”   天魔期修为的魔修速度极快,转眼间两人便已经变成小黑点。   “喂!”罗乐慌忙跳上飞剑追了过去,“不是这么算的!”   可惜他修为差对方太多,尽管使出了平生最大力气,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最终失去了踪迹,留给他的只有天空中慢慢散去的滚滚黑云。   “师傅——”罗乐欲哭无泪,“你可真是坑死我了。”   “主人,你这样坑徒弟真的好吗?”   更高的天空中,去而复返的迎岚正隐去了身形看着这一幕,小光球飘在她的右肩处,一明一暗。   “不必担心,他是命运之子,反正最后吃亏的肯定不会是他。”迎岚的嘴角带着极淡的一丝笑意。   小零:“……”   “你高兴就好。”看到倒霉的罗乐被师傅坑得一脸血,即使不懂感情的它都有点同情这个可怜的娃了呢!   不过命运之子终归是命运之子,虽然被打击得不轻,但罗乐很快坚挺起来,擦干心里的眼泪又是一个乐观的娃。   他四处打听到魔尊所在之处,便毅然地踏上了寻妻之路,期间免不了又遇到了妹子和追杀,顺道还钻了几个秘境仙魔墓地之类,自然又收获了好几波宝物,就连修为也涨了一大截,稳稳地进了渡劫期。   迎岚跟了徒弟一路,总算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招女孩子喜欢了,这家伙根本不会拒绝女人的要求,有什么好东西别人求一求就给了。   简直是把“人傻钱多速来”几个字明晃晃地刻在脑门上,得亏得他的运气是真好,手里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么败家也没有到散尽家产、一穷二白的地步。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还念着自己的女朋友记得给她留东西,一些特意放着打算送给她的,任人开口说尽好话也坚持不肯。   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这一路罗乐足足走了一年才到达魔界的魔宫,得亏舒天睿不是那种下流到不顾女人意愿强逼人发生关系的,否则等他到的时候两人恐怕孩子都生出来了。   迎岚就看着她的小徒弟鬼鬼祟祟地摸进了魔宫,虽然之前买到的地图是假的,但却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商琇云被软禁的地方。   不过很快他就被发现了,两人一起跑路的时候闯进了魔宫历代魔尊的埋骨之地,又不慎触发了跌进了一个传送阵。   幸亏迎岚反应快,赶在传送阵关闭前的最后一刻也跟着踏了进去,不然可就跟丢了。   之后又是一波送宝物涨经验的奇遇,转眼之间罗乐就晋升到了渡劫中期,与追上来的舒天睿勉强有了一战之力。   其实这时候的舒天睿修为比罗乐还是要高出一截的,但谁叫他不是命运之子呢?   有天道站在他这一边,罗乐最后在他啰哩巴索地说废话的时候,满血复活完成了绝地越级大反杀。   高高在上的魔尊顿时被打成重伤,倒在了他看不起的废材脚下,还是商琇云念着往日的情分为他求情,才可怜巴巴地保住了一条性命。   不过看舒天睿的样子,这恐怕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仇人没有死,还拥有了远超他想像的恐惧实力,爱的人不爱他不说,还跟仇人的徒弟跑了,自己还被他打成了重伤。   可谓是惨到家了,饶是迎岚这样清冷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同情了,她轻弹了一下肩上的光球,道:“该你干活了。”   “好的主人,没问题主人,很高兴为你服务,请问你需要我做什么事呢?”小零雀跃着说道。   “你伪装成系统去舒天睿身边,引导他修炼这部功法。”说罢迎岚将自己花了百多年编出来的功法,传到了它的脑中。   “这个我在行,”小零喜道,“我一定会完美地完成主人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的,只是传授功法吗?需不需要我给他挖几个坑整整他?”   “不必了,”迎岚断然拒绝,随后好奇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还很同情他吗?怎么现在还想着坑他了?”   “不好意思主人,”小零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大概是以前做系统的时候坑人坑习惯了。”   迎岚:“……”   原来你知道自己很坑喔!   于是颓得一逼的舒天睿没一会就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叮”的一声,一个温柔的女声随后响起:“你好,我是2444号系统。”   “因为检测到宿主你的命运受到了不明原因的影响,偏离了原先的轨迹,严重影响了各界的安危,所以特意被派来协助你,帮宿主你走出困境回到应有的生活当中。”   “什么系统?准派你来的?”舒天睿警惕地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不过他却不敢掉以轻心,无论修真者还是魔修的手段都很多,想要只发出声音不露面,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可是他将可疑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猜测中的东西。   “宿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撕碎啊?”小零不解地问道,“这件衣服造价高昂、制作精良,还有防护阵法,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第185章 魔尊他师傅9   怀疑衣服上的防护阵有问题, 将之撕裂的舒天睿:“……”   “你到底是什么人?找到本尊有什么目的?”找遍全身也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他只好出声询问。   “我不是人喔宿主,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是2444号系统, 是大道至尊派我来帮助你的。”小零模拟的女声柔和可亲,简直要把人的心都酥化了。   “大道至尊?呵!”舒天睿却始终没有放下警惕, 他这一生命运多舛, 早就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是的呢宿主!”小零诱惑道,“我这里有一套绝顶功法带给你, 只要你潜心修炼,报仇雪恨指日可待,而且还可以助你早日飞升, 大道可期喔!”   “谢了, 本尊不需要。”舒天睿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可不相信送上门的“好事”。   “诶?”小零有些傻眼,“为什么啊?宿主你康康, 你康康就知道了,这绝对是非常好的功法,只要你修炼了它, 什么罗乐什么束迎岚, 通通不是你的对手。”   “这么好你会白送给我?”舒天睿冷冷地道, “本尊在你眼里就那么好骗?”   “原来宿主是怕便宜无好货啊!”小零恍然大悟,煞有介事地说道,“那这样好了, 本系统现在就给你发布任务, 每完成一个任务才能得到功法的一小节,怎么样,是不是瞬间就觉得功法难得, 需要好好努力才行啊!”   舒天睿:“……”   这个所谓的系统是把他当傻子吗?   “滚!不要!离本尊远点!”舒天睿拒绝三连。   “啊?为什么啊?”小零急了,“是不是怕任务太难完成了?你不要担心,我会尽量发布简单一点的任务的,全都很好完成的喔!”   “这样吧,第一个任务就是,采一支狐绒草,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友情提示一下,在你正前方五十步以外就有喔!”   舒天睿气得扭头就走,小零赶紧跟上去尝试着继续说服他,光球在他头顶上忽高忽低地飘着,不过除了迎岚之外谁也看不见。   从头到尾听到了一人一系统神识传话的迎岚:“……”   她严重怀疑在之前那个修真界的时候,天雷劈坏了小零的脑子,否则就它这个水平,是怎么骗到几任宿主,让她们乖乖替它打工收集气运的?   不再对它抱有期望,迎岚直接将功法传进了舒天睿的脑中,他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很快便被高深的功法所吸引,不知不觉地放下了防备之心,跟着修炼起来。   因为魔气本身就很狂躁暴虐,虽然修魔之人可以凭之迅速提升修为,同样级别的魔修战力比修真者高,但他们也会被魔气所影响,所以魔修大多数都残忍噬杀。   那些修魔之人也不是不知道这种影响,不过有的人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有的人却是被迫走上了这条路,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基本上没有人能压抑住那种噬血的渴望。   迎岚当年在沉仙崖底吸收了大量的由灵魔二气转化而成的负面力量,最后动用了强大的神魂之力才将之净化为可以使用的能量。   这也使她从而产生了一种想法,想要将魔气的负面影响化去,这套功法便是她沉心研究了一百多年的结果。   舒天睿不自觉地跟着功法修炼之后,体内的魔气形成一个奇怪的循环,狂躁暴虐的魔气一丝丝变得温顺听话,并且更加凝实,很快他便炼成了功法的第一层。   重伤的身体居然在修炼的过程当中不药而愈,而且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真的提升了一些,就连心境都意外地平静,这是五岁之后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这功法竟然是真的?”舒天睿讶异地自言自语。   “当然是真的了,本系统都说了没有骗你了。”小零不太高兴地说道,主人交代给它的第一个任务居然被它搞砸了,都怪这个人,竟然敢不相信它!   早知道它一上来就直接把功法传过去好了,为什么它之前没有想到呢?QAQ~主人会不会觉得它特别蠢啊?(不要这么没自信,大胆地把‘会不会’三个字去掉,你的主人已经看出你蠢了。)   “呃——”舒天睿有些尴尬,不过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做错的地方,毕竟这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出现得太过莫名其妙了,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有所怀疑吧?   “你当真是大道至尊派来的?”实测过功法确实没问题,他不由地相信起它之前所说的话来,并且在心里猜测起自己本该有的命运是什么样子,至于受到什么影响,不用去猜都知道肯定是束迎岚那个狠辣的女人。   “不是,其实我是你师傅派来的。”小零堵气地说道。   舒天睿:“……”   说这种话是想骗鬼呢?   迎岚:“……”   不好意思,鬼话才是真的呢!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挥手便将沮丧的小零招了回来,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而舒天睿之后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再得到那个系统的回应,一时间怅然若失,它给他提供了这么大的帮助,他却怀疑它、抗拒它,肯定是生他的气了,所以才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离开了吧?   难得的,他居然生起了小小的愧疚之心,这在他魔功大成之后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系统说过只要他潜心修炼,迟早会得证大道,到时候他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系统,亲自向它道谢呢!(孩子,真心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有这么一天,否则心态会彻底崩坏的吧?)   另一边跟着主人离开的小零一路上都沉默不语,迎岚察觉到它心中的沮丧,没有尝试去安慰它,而是直接给它派起了另一个任务。   “啊?把功法传出去吗?没问题,我可以!”听完了她的交代,小零果然很快就振奋起来,当时就想飞身离开。   “等等,凭你一个球要传多久才能传开?”迎岚赶紧拦住它,“我要的是所有的魔修都改修这套功法。”   “可是我像主人你一样,直接把功法传到他们脑子里,可以很快的。”小零不解地说道。   “我想要更快。”迎岚虚点了它一下,突然露出一个分外亲切的笑容,“小零,我也传你一套功法怎么样?”   “什、什么?”小零抖了抖,总觉得主人的笑容非常危险的亚子。   “化身三千。”迎岚道。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修真者们突然发现魔修们开始变得很神秘,虽然大家分处两界,但以前总有魔修会越界过来修真界这边搞事情。   什么血洗村庄啦,抓凡人甚至修真者去做成血池练功啦,总之是不干好事。   可原本时不时出来找点存在感的魔修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都不见了,修真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他们的踪影。   而且因为修真者没有重大的事情,一般不会跑到魔界去自寻死路,所以谁也不知道魔修到底在搞什么鬼,甚至几大宗门还为些召开了大会,担心魔界有什么阴谋,准备攻打修真界之类的。   直到很久以后,一个完全没有魔修样子的魔修被他的仇人认出来,抓住审问之后才知道,魔修们居然全都修炼了一种新的功法。   这套功法非常强大,但副作用很明显,那个魔修与其说是被仇人抓住的,不如说是被认出来之后束手就擒的。   曾经满手血腥,一夜之间屠光整个门派的真魔期魔修,居然起了忏悔之心,主动以自己的性命来偿还曾经犯下的罪孽。   而且他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魔界此时的状况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修真界这才知道,居然整个魔界的魔修们都修炼了这套功法。   而当他们修炼之后,修为变得更高深,但心境无一例外地变得分外地平和,那些曾经犯下杀孽的人也都如他一样,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消息一传出,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哗然了,随着更多类似的魔修被抓住,众修真者们对此渐渐地相信了。   于是便有人开始呼朋友结伴地准备闯入魔界,去找曾经杀害了他们亲友的魔修报仇。   虽然那些被抓住的魔修的确都已经改过自新,并且每日都在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忏悔赎罪,但有些仇恨,还是需要鲜血才能洗清。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真的为了报仇去的,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有些想混水摸鱼的,在修真者眼里,魔修们如今的状态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绵羊之于猎人。   虽然拥有了更高深的修为,却连反抗一下都不会,见到他们就直接投降,还有比这更好的猎物吗?   修真者不见得每一个都是好人,想要趁机去杀人越货,抢夺宝物的不在少数,很快修真界与魔界的边境处就聚了大批的修真者。   自从两界形成之后,每一次大战都是魔修主动挑起,几十万年来,修真界进攻魔界这还是首次。 第186章 魔尊他师傅10   “主人, 怎么办?”小零正随主人一起隐身浮在边界上空,见到大批的修真者越过界线,杀气腾腾地直奔魔界而去, 不由紧张起来。   “这些修真者怎么这么坏?魔修都已经变好了,他们还要去杀他们!”   大约是化身三千向魔修传授功法的原因, 小零对这些魔修还是有点感情的, 有点不太忍心看他们毫无反抗地被人杀死。   “你只看到如今魔修似乎处于劣势,就觉得他们可怜了, ”迎岚高高站在去端,一张脸上毫无波动,“疏不知那些曾经被他们残忍杀害, 还被割肉取血用来练功的人, 又有多无辜。”   “可、可是他们已经改过自新了啊!”小零有些不忍地说道, “况且又不是每一个魔修都做过坏事,魔界也有很多全靠自己吸魔气修炼的魔修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迎岚失笑, “我创的这套功法的确是可以让人心境平和,不再残忍噬杀,但又不是让他们全都变成圣人, 总不会别人无缘无故要害他们, 他们也无动于衷、任人宰割吧?”   “诶?不是的吗?”小零愣住了。   “看着吧!”迎岚淡淡地说道。   身为此界的气运之子, 罗乐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与那些冷眼旁观的修真界大佬们不同,在得知此事之后, 他第一时间居然是担心起他那个根本不认他的师兄。   虽然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但他那不是没夺着,还被他反过来打伤了么?   心大的罗乐便想去通知魔尊,叫他好早作防备。   商琇云虽然对舒天睿之前居然抓走自己囚禁起来的事情非常不高兴, 但他们相识了几百年,而且以前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生气归生气,也没有到看着他死也无动于衷的地步,自然也是同意的。   于是在此之前,两人已经先鬼鬼祟祟地溜去了魔界,一回生两回熟,来过一次的他们很快就到了魔宫。   不过这一路上的见闻着实让他们大开眼界,原先性格暴虐的魔修们居然个个都变得平和无比,他们亲眼见到一个魔修在路上行走时突然被另一个跑着的人撞倒。   这在以前肯定会发生一起争执,甚至起流血事件,可是这两人居然一个礼貌地道歉,另一个客气地说没关系,然后相视一笑这事情就了结了!   罗乐和商琇云俱都露出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特别是罗乐,和商琇云被直接掳进魔宫中不同,他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期间不记得逼过几次莫名其妙的追杀了,全都是因为一些在他看来非常小的事。   “呃……”他咽了下口水道,“其实魔修全都变成这样也挺不错的,世上会少发生多少争斗啊!”   “我比较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功法,居然能把人练成这样?”商琇云面露恐惧,“你说我现在去砍人一刀,他不会笑着叫我再砍一刀吧?”   “算了吧,还是别试了,”罗乐信以为真,不忍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人也太可怜了,而且万一不会的话,我们就要被人追杀了。”   “你还以为我真的会做那种事啊?”商琇云翻了个白眼,“我那只是打个比方好吧?”   可是你刚才的表情好认真……   罗乐心里想着,嘴里却不敢说出来,催促着:“我们还是快点去找舒天睿吧,你说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子了?”   商琇云顺着他的思维想像了一下,自己先打了个寒颤:不行,要是舒天睿也变成这副圣人的样子,她表示接受不了。   两人原打算像上次一样悄悄地溜进魔宫,可他们才进去没多久就被发现了,虽然很丢脸地失手被擒,但他们意外地第一时间不是紧张,而是在心里感叹——   谢天谢地,魔修并没有全变成打不手、骂不还口的样子,至少被人摸进家里还是知道反抗的!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被押着走的时候,商琇云凑到他身边小声询问,“这里的守卫好像严了很多。”   “是的吧?”罗乐有些不确定地道,“人还是那么多,但是感觉修为高了许多。”   “难道是因为你上次闯宫,舒天睿回来之后把那些人换了?”商琇云猜测道。   “但是我看到好几个熟面孔,上次都打过,”罗乐大大咧咧地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这次打起来好像没那么容易了,他们的修为提高了好多!”   “师弟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问本尊。”这时两人已被押到殿上,舒天睿走进来道。   “师弟?”罗乐和商琇云均是一脸惊疑地看着他。   舒天睿倒是面色平静,仿佛他说的只是一句“吃饭了吗?”之类的闲话。   “虽然我和束迎岚那个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两清,但是从名份上讲,你确实是我的师弟,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罗乐结结巴巴地道,暗地里悄悄地对商琇云指了指脑袋,表示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商琇云也是这样认为的,小心地询问道:“舒天睿,你还好吧?”   “我无事,”舒天睿淡淡地说道,“阿云,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顾你意愿强掳你回来。”   “啊?”这回轮到商琇云结结巴巴了,“那、那个啊,没、没事,我都忘了,哈哈!”   她干笑了两声,心里觉得不对劲极了,“你是不是也练了那个什么功法?之前我看到一些魔修,都好奇怪,有人找他们报仇,他们居然都不反抗,束手就擒了。”   “他们做错了事情,自该向受害人忏悔。”舒天睿理所当然地说道。   “啊?这、这样的吗?”商琇云和罗乐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已经确定他肯定也练了那部传说中的功法,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居然能把魔尊都给练成这样?   最后他们还是将修真界进攻魔界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舒天睿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客气地留他们在魔宫小住一段时间。   两人在性情大变的他面前浑身都不对劲,一点也不想多呆,他也没有生气,还客客气气地亲自把他们送出来。   罗乐神情恍惚地站在魔宫外,和同样神思不属的商琇云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这次修真界对魔界的进攻只不过是小部分人所为,那些站在顶端的修真大佬都没有参与行动,来的要么是寻仇的,要么是想捡漏的。   寻仇的也分为两种,一种是想找到仇人杀之而后快,另一种却是觉得魔修都该死,见人就想杀,不过后者很快就被教做人了。   魔修们虽然因为功法的原因变得心境平和,但不代表别人要杀他们,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引颈就戳,实际上他们只是不主动找事了而已,那些人很快就受到了他们的反击。   练了功法之后,魔修不只是心境平和,与此同时他们的修为也提升得飞快,这些修真者们很快就被他们反制住,托魔修不再噬杀的福,他们没有因此丢掉小命,被惩戒了一番赶了出去。   想捡漏的修真者们也一样,面对修为奇高,又不是一味容忍的魔修,最终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倒是那些真正来报仇的,居然一点阻碍也没有,很顺利地找到了仇人,只不过面对心怀忏悔毫不反抗的魔修,有些人将之杀了报了大仇,有些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最后丧气而归。   等所有人都回到了修真界,得知魔界并不像他们以为得那样好欺负,再打歪主意的人倒是少了。   而之后很多年过去,仙魔两界竟奇异地开始了和平相处,以前可以说基本上不会往来的两界人,变成了会互相到对方的地界上去游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过了大约百年,罗乐和商琇云两人携手飞升,舒天睿和一些修为到了的魔修也陆陆续续地飞升离开了此界。   只不过他们去往的地方应该是属于魔界的地域,毕竟他们虽然因为功法的原因变得与普通魔修不一样了,但体内运转的依然还是魔气。   不知道从这里流传出去的种子,以后会把其他界的魔修变成什么样呢?还真是期待啊!   那之后一直留在此界消磨属于分魂的怨气,如今在两个徒弟相继飞升之后终于消磨干净,迎岚微微一笑,闭目离开了这个世界。   神魂受到牵引回到了仙界属于自己的身体当中,所有的分魂归位,心境也已经圆满,伴随着空中降下的闪耀金光,正式向此界的人宣告世上又多了一位大罗金仙。   多年的夙愿得偿,迎岚起身时嘴角带着一抹轻笑,施施然走出洞府却意外地发现外面空无一人,本该前来恭贺她的仙友们一个都没有见到。   正在她不解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恐怖的爆炸声,连她如今大罗金仙的仙体都有些承受不住受到了影响。   她心有所感,脸色骤然大变,之前晋升的喜悦消失无踪,忙飞身往爆炸的方向赶去,却只来得及见到万千光点四散开,坠入了浩瀚的星空之中。   “小零!”迎岚忙抓起肩上的光团,手上用力一握,顿时将之捏成无数更小的光团,向即将散尽的星光扔了过去,“去把天尊带回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