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要在饮酒后》作者:山有嘉卉   文案:   某论坛上有一个问题:“亲子鉴定中心有哪些奇葩狗血的故事?”   认证是亲子鉴定师的桑落酒火速赶来:“谢邀,人在单位,刚出办公室。狗血还数我亲自做的鉴定,结果出来后我姐不再是我亲姐。”   然而从来都是祸不单行,突然有一天,她发现更狗血的事来了,她居然会喜欢上魏桢?   那个她曾经讨厌过的、姐姐血缘上的弟弟……魏桢???   桑落酒:“……”老天爷你认真的吗:)   沉醉酒馆的魏老板英俊多金还调得一手好酒,无数女客人酒后开玩笑问他要不要妹妹。   魏桢毫不犹豫拒绝,“已经有了,即将以配偶身份上户口本。”   桑落酒试探:“我有个酒坊做聘礼,你嫁给我?”   魏桢暗喜:“这买卖划算,成交!”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开始真当她是亲妹妹的,结果变成了情妹妹#   #惊,我成了我姐的弟妹#   千杯不醉八卦工作两不误之亲子鉴定师女主&酒馆经营不善就要回家继承家业之高级侍酒师男主   阅读指南:   1、非法医学专业,相关专业内容来源于网络和《DNA亲子鉴定实用指南》等科普书籍,酒类相关参考《洋酒品鉴大全》《葡萄酒职场圣经》《北山酒经》《酒谱》《鸡尾酒原来是这么回事》等书籍,及学术网站,如有错讹,请友好指出,勿人参攻鸡嗷=_=   2、本故事为虚构,无人物原型,非纪实,文内有私设,与现实机构中部门设置有不同之处请见谅。   3、文中地名均为剧情所需设置,勿代入现实。   4、考据党入坑须谨慎!考据党慎入!考据党慎入!谢谢配合!!!   一句话简介:亲子鉴定师的精彩狗血日常。   立意:致力于发掘生活中的真善美。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励志人生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落酒,魏桢 ┃ 配角:桑萝,陶东岩 ┃ 其它:美食,甜宠,《不问南墙》求预收 第一章 (捉虫)   立春刚过,青云镇的姑娘山上层峦叠嶂,雾气弥漫,笼罩着枝桠,按照往年惯例,山脚的桑家福元酒厂去年立冬酿下的黄酒该压榨了。   可今年却迟迟没有动工,酒厂里每天只有几个酿酒师傅轮流过来查看酒缸的情况,年轻的那个小声问自己师父:“桑叔家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天桑爷爷跟桑奶奶看起来脸色不好。”   老师傅看一眼徒弟,抬起手就要打,“干活你怎么不积极?”   见师父手抬起来了,年轻人往旁边一躲,接着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师徒俩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工装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东岩哥,你来啦!”小徒弟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刻大声招呼道。   陶东岩笑着哎了声,“李叔,小放,桑叔让我来跟你们说,明天叫大伙儿回来开工,不过他跟婶子要出一趟门,得劳动您多盯着点儿。”   李叔跟福元酒厂的经理桑伯声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当年桑伯声初中刚念完去当兵,他就跟着桑老头学酿酒,等桑伯声回来开始接手酒厂,他便也当仁不让地成了桑伯声的左膀右臂。   桑家的事他都清楚的,别说他,就是这青云镇,只要是有些年纪的,很多也都知道。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问陶东岩:“真的是阿萝亲爹妈……找来了?”   陶东岩脸上的笑意褪去,有点沉重地点点头,又苦笑着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阿鲤讲,她根本不知道……”   这三两句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李放艰难地在心里消化着,好像、仿佛是说……   “啥?桑萝姐不是桑叔跟婶子亲生的?阿鲤还不知道?”他吃惊地瞪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觉得这件事要多玄幻就多玄幻。   陶东岩继续苦笑着摇头,别说阿鲤不知道,就连他,甚至是桑萝本人,都才知道不到三天。   时间退回到三天前。   早上八点,桑落酒出门上班,从她居住的吉祥里小区到工作的中天司法鉴定中心至少半个小时,这已经算近的了,有的同事住在郊区,光开车就需要一个多小时。   中天司法鉴定中心成立于2005年,是容城最早一批私人鉴定机构之一,中心坐落在容城东面的省人民医院附近,独门独户的五层楼,门口出来就是宽阔的马路和红绿灯十字路口。   业务除了常规的亲子鉴定、亲缘鉴定和基因身份证制作之外,还开辟了心理咨询和心理辅导业务,员工主要是三类,一是前台接待,二是亲子鉴定师,三是实验室人员。   桑落酒从容城医科大法医系毕业后,就经学长介绍来这里上班,一直都待在实验室,年后中心再次扩编,需要人员调整,主任决定让她换个岗位。   “看到没有,尽头那间办公室,你的!”她刚到中心,就被前台负责接待的徐薇拉住,神秘兮兮地带她去看新办公室,“这里很安静,而且看出去就是市民公园,风景特别好,我特地跟郑主任提的,还有这门牌,也是我亲手挂的!怎么样,我贴不贴心?”   中心副主任郑环是徐薇的大姨,徐薇跟桑落酒又是闺蜜,得知她要从实验室出来,立刻跟郑主任讨了个位置好的办公室,“而且旁边就是你师哥陆医生啊!”   “我跟师哥真不是……”人家有女神好吗,桑落酒哭笑不得,但还是很高兴地抱了一下她的肩膀,“谢谢薇薇,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不过她还需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要到下周一才能使用这个新办公室。   跟徐薇分开,桑落酒进了实验室,换上白大褂,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按照DNA鉴定程序,实验员需要将DNA从检材中提取出来,并进行纯化,去除杂质,然后是跑PCR,接着测序,处理和分析数据,最后才出具报告。   并且按照工作流程,做实验和出报告的不能是同一个人,实际上连收检材的也不是同一人,这是为了杜绝造假的可能。   因此,当她忙完上午最后一个实验,去找同事丁菲一起吃饭时,看到她还在出报告,便笑着道:“我先过去啦,你要不要喝奶茶?”   丁菲抬头道谢,“我还有最后一点,马上就好。”   桑落酒笑笑,拍拍她肩膀,临走前扫了一眼电脑屏幕,看到鉴定报告开头的那几行字,“……鉴定材料:魏礼云、桑萝的血痕各1平方厘米……”   她愣了一下,觉得好神奇啊,居然在这里碰到和自己姐姐同名同姓的委托人名字,于是忍不住问:“你这个……是几号检材啊?”   丁菲看了眼时间解释道:“就是你刚做的那个。”   说完又催她先去吃饭,桑落酒点点头,从她办公室离开了,边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边在心里念叨刚才看到的案例,越想越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自己给一个跟自己姐姐同名同姓的人做了亲子鉴定。嗯,待会儿给她说说吧。   休息室里徐薇已经在了,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是桑落酒的师哥陆展学,三十岁的年纪,气宇轩昂,俊眉修眼,堪称中天一枝花。   “落酒快过来吃饭,给你留了份照烧鸡排的。”陆展学听见推门声,转脸来看是谁,见是她来了,便笑着招呼道。   徐薇哼笑道:“陆医生怎么对我就没这么体贴?”   “你能跟我师妹比么?”陆展学笑眯眯地回怼,又问桑落酒怎么只有她一个过来。   “丁菲还在出报告。”桑落酒解释道,又笑,“你不也一个人来,徐哥没一起?”   徐奇是中心的另一位鉴定师,比他们都要早几年进中心,陆展学和桑落酒曾先后给他当过助手,是个很和气可爱的胖子。   “老徐那儿来了新客户。”陆展学解释了一句,大家顺着他的话说起早上的工作,桑落酒便暂时将要给姐姐打电话的事放下了。   说起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姐桑萝,那是在桑落酒生命里的重要角色,从小家里大人就忙着酿酒,福元酒厂的酒是纯手工酿造的,每年夏天师傅们都要忙着做酒药,秋天做麦曲,到了霜降又开始做酒母,等到了立冬正式开始酿酒,翻过年,到了立春,酿了一冬的酒就可以准备压榨,煎酒,然后封坛入库。   十八岁以前,她生活的环境里弥漫着酒香,大人们无暇顾及她,都是桑萝带着她玩,哄着她,不叫她跌跤,不叫她哭闹,更不叫她走丢。   到了初中,姐姐已经开始学着酿酒,父亲让她也学,她不愿意,说以后要出去,去做其他事,“我要当警察,酒厂就让姐姐继承好了,她有天赋嘛。”   然后,公安大学刑侦专业的体检无情地把她刷了下来——体能测试完全不及格,于是只能去读法医。   但结果也没有当警察,而是在鉴定中心当实验员,这时候的姐姐桑萝,早就毕业回去继承家业了。   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桑萝对于酿酒很有天赋,尤其是她在酒厂用传统方法成功酿制出桂花酒和桑椹酒并且大受欢迎,更让人觉得桑家后继有人。   于是桑落酒更加心安理得地留在容城,日子平静顺遂,她还想着今年的年假要邀请姐姐一起出去度假。   可是,当她周末给姐姐打电话说起这个打算,桑萝却拒绝了,“……阿鲤,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什么呀?”桑落酒满不在乎地随口应道,又继续说笑,“姐,我跟你说,我周五做实验,看到一个人的名字跟你一模一样哎,是不是很有缘分?”   桑萝沉默了一瞬,然后轻声开口:“说不定……那就是我呢?”   “别逗了。”桑落酒噗嗤笑出声来,“姐你别忘了我做的是什么实验,亲子鉴定!要真是你,你跟谁鉴定啊,难道你不是我亲姐?”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半晌没声音,桑落酒也没注意到桑萝的反常,一边打电话一边点开平板电脑准备看综艺。   过了一小会儿功夫,她才接着问道:“姐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啊?”   “……啊?啊,是有事……我们视频说吧。”桑萝的声音有些模糊起来,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桑落酒终于觉得有些奇怪,挂了电话后又接通视频,然后看着视频那头的人,调侃道:“姐,难道是你和东岩哥……”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镜头转了一下,父母亲的脸孔出现在眼前,并且告诉了她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她的姐姐不是桑家亲生的,她周五做的实验就是她姐姐跟亲生父亲之间的鉴定,而且这个还是司法鉴定,需要两个鉴定师签名的那种。   桑落酒觉得自己没晕过去都算心理强大,沉默许久,她才哑着嗓子嗓子开口,“……所、所以呢?姐姐要、要走……了吗?”   因为那是午饭前的最后一个实验,她记得那个结果,是支持的。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真的是桑萝的亲生父母。   更意味着,她可能要失去姐姐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像小时候拉着姐姐不让她去上学那样,“不走好不好?姐,你不要阿鲤了吗?”   听见她的哭声,桑萝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这是她看着长大的亲密得像一个人的妹妹啊。   桑父桑母也别开脸去,桑萝抽抽鼻子,哽咽着道:“阿鲤,我就是……去看看,至于原因,到时候我再跟你讲好不好?”   说着她强笑道:“你说巧不巧,他们家就在容城呢,离家也不远,以后我们就能常见面了,阿鲤……”   桑落酒听明白了,桑萝已经有了决定,要回亲生父母家。   她顿时就生气起来,哭着嚷道:“我不听!你这个骗子!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你说话不算数!”   嚷完就怒冲冲地挂断电话,转身扑到床上放声大哭,再也不接任何人电话,不听一句解释。   生活在一夕之间变天,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桑落酒休息得也不好,周一出现在中心时满脸憔悴,连有了新的独立办公室都没能让她情绪高昂起来。   午饭的时候,徐薇问她怎么了,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摇摇头,继续发呆。   新岗位第一天一个客户也没有,到下班时间,她行尸走肉一般走出中心大门,刚要下阶梯,就听一个青年男子忽然叫住她,转身一看,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蓄着一头短发,穿着熨帖的西服,白衬衫的衣领微微敞开,袖子卷到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皮肤,一双剑眉,丹凤眼长睫毛双眼皮,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来望着她。   他们并不认识。   “桑小姐,我是魏桢,第一次见面,我是桑萝的亲生弟弟,她让我来接你。”   男人的嗓音也是温和而动听的,可是桑落酒却无暇欣赏,只觉得鼻梁一酸,眼泪决堤而出。   看着她瞬间就能泪流满面的可怜模样,魏桢:“……” 第二章   桑落酒站在鉴定中心门口哭得脸上的妆全都脱了,她曾经在这里见过很多人的眼泪,悔恨的,或者欢喜的。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是自己在这里哭出来。   人生呐,真是何处不狗血。   桑落酒脑子一片空白,眼泪不停地流,像水龙头打开后忘了关,哗哗的,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能不停地抽噎。   魏桢何曾见过女生这样,当即愣住,错愕地看着她,“……那个、桑小姐,你、你先别哭行不行?”   桑落酒泪眼朦胧,一边抽着气一边努力睁眼看清他的模样,发现视线有些模糊,便使劲地眨着眼睛。   这样一来,眼泪就掉得更快了。   “你、你能不能先别哭……”魏桢无奈的塌下肩膀,建议道,“或者……你先上车,再慢慢哭?”   桑落酒不应他,倒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喉咙哽得发疼,发不出声音来。   魏桢小心地看她一眼,有些抱歉地点点头,“桑小姐?抱歉,需要扶你么?”   说完刚要伸手,就听见门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喂!你是干嘛的?哪里来的流氓,在我们这里欺负我们员工是不是?!”   魏桢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声音的来处,还没看清是谁,就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郎冲到他们面前,伸手将桑落酒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对他怒目而视,防备之意甚浓。   “你误会了……”他忙要解释,就见里头又有两名男子匆匆赶到,一个看起来严肃些,眉头紧锁,另一个有点胖的,看着倒还算和气。   一来就一个问桑落酒:“怎么了,是客户么?”   另一个则是问魏桢:“先生你好,我是中心的工作人员,请问您是有什么需要咨询的么?”   他们都将魏桢误认为是中心的客户,因为对结果不满意,或者接受不了鉴定结果,所以前来找茬的——实在是这样的人不少。   魏桢摇摇头,解释道:“……我是来接桑小姐去我家的,她姐姐在等她。”   众人不由得一愣,将信将疑,要真是这样,就应该是认识的人,可桑落酒怎么一副不认得他的模样?   而且,来接她去见姐姐,她为什么会哭?   “你是不是欺负她了?说!”徐薇紧紧盯住他不放,高声质问道。   其他两位,也就是陆展学和徐奇,这时也帮腔道:“如果是,你最好赶紧道歉,你这样欺负女孩子的人我们见过不少,我明确告诉你,你这样是犯法的!”   不管犯了哪条法,忽悠了再说。   徐薇也点头厉声呵斥道:“就是!看你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居然欺负女孩子,不要脸!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下来,再有下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魏桢被他们的误会弄得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欺负桑小姐……”   顿了顿,他可能觉得解释不清了,干脆看向桑落酒,正色道:“桑小姐,真的是阿萝姐让我来接你的,伯父和伯母也来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徐薇就感觉到被她挡在身后的桑落酒忽然哆嗦了一下,抽泣声更重,她不由得一愣。   “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给阿萝姐打电话,让她跟你视频一下。”魏桢边说边拨通了手机视频通话。   徐薇和陆展学他们面面相觑,已经猜不到事情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铃声响了两下,被接通了,那头传来一道利落的女声,问什么事,魏桢把这边的情况介绍一遍,等他说完,那头就沉默了。   再开口,声音便有些哽咽,还有些无奈和疲惫,“阿鲤……我是姐姐。”   “你……你魏桢哥不是坏人,他是我弟弟,你、你跟他过来好不好?爸爸妈妈也来了……”   “我没有哥哥,他不是我哥哥。”桑萝话还没说完,桑落酒就忍不住赌气反驳道。   桑萝叹了口气,声音又低了一点,“阿鲤……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知道有些事你很难接受,但是……你等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听着姐姐比平时更温柔地哄着自己,可桑落酒还是忍不住难过,反驳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用手背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低低的嗯了声。   然后对徐薇他们道:“他不是坏人,是……过几天我再跟你们解释……”   她心情乱得很,实在没兴致再多说什么。   徐薇愣了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魏桢笑笑,“……不好意思啊,误会你了。”   魏桢摇摇头,说没事,然后看一眼桑落酒,看见她抬头仓促的看了自己一眼,又飞快垂下头去。   眼睛红红的,魏桢想,她可能真的很难过吧。   对于他和父母来说,是找回了失散二十多年的亲人的喜事,恨不得大排筵宴昭告天下,可是对于桑家人来说,等于是失去了一个女儿,这比嫁女还要让他们难过。   不怪她会哭成这个样子。   桑落酒下阶梯的时候,魏桢怕她因为哭过而看不清路,于是伸出手去,想要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他的手只能有些尴尬地收回来,然后笑笑,无何奈何。   徐薇和陆展学还有徐奇站在一起,目送着桑落酒坐上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然后有些好奇地道:“落酒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吧,以前没听她说过哪个亲戚或者熟人开保时捷啊。”   “她看起来很不对劲……”   三个人讨论了几句,没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只要能确定带走桑落酒的不是坏人就足够了。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桑落酒看着窗外倒退的熟悉建筑,心里的感觉越来越糟糕。   等红绿灯的时候,魏桢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建议道:“桑小姐,你、需不需要补一下妆?”   桑落酒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哑着嗓子道了声谢,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找到自己的化妆品,打开小镜子才看一眼,就愣了。   镜子里的女人鬓发已经乱了不说,眼下还一片青黑,眼里红血丝清晰可见,眼皮也有些肿,原来自己今天这么憔悴吗?   她拿着粉扑,往脸上盖粉,可是却发现怎么都无法完美掩盖这份憔悴,只好烦躁地放弃,随便擦了擦脸,又抹了点口红,将头发重新盘整齐就算了。   她喜欢浪漫优雅的法式盘发,也喜欢编各种辫子,时间长了,手指灵活得很,魏桢开车间隙从后视镜里看见她低头编发的一幕,先是惊讶,然后便是微微好奇。   魏桢记忆中,母亲一直是便于打理的短发,也没见过其他女性梳妆打扮是怎样的,眼下好奇心起,便不时拿余光从后视镜里去看坐在后面的桑落酒。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魏家。   魏家住在容城鼎鼎有名的颐和别墅,这里地处容江上游,背山面水,环境清幽,是本地有名的几个豪宅区之一,桑落酒曾经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她在中天的实习期刚刚结束,转正后先给徐奇做助手,有一次客户预约了上门取样,地址恰好是颐和别墅。   没想到第二次来,居然会是在这样戏剧化的情况下。   因此她也无心欣赏魏家占地八百平米的豪华别墅,更没心情感慨这里的装修如何奢华,只关心桑萝。   春节过后,她还没有回过家,这次见到桑萝,明明她还穿着旧时衣衫,身边还有陶东岩跟在身旁,可是桑落酒却觉得,她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她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屋子里的人,装潢考究典雅的客厅很宽敞,有风从门口吹进去,吹动了柜子上花篮里的白色小苍兰,傍晚的余晖从落地窗洒进客厅,光线半明半暗。   正巧碰到开灯,整座别墅瞬间便灯火通明起来。   桑落酒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还有些冷,于是仓促地垂下眼,站在原地不动。   “阿鲤。”桑萝从远处跑来,紧紧地抱住她,“阿鲤,你来了。”   被姐姐温暖的怀抱抱住,身上那点还来不及仔细体会的冷意瞬间烟消云散,她的视线越过桑萝的肩膀,看见同样眼圈微红的父母,心里顿时一酸。   “姐……”她讷讷地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察觉到她的沉默,桑萝觉得心疼,也头疼。   对于她这个决定,父母是明事理的人,面对苦苦寻找女儿二十几年的魏家夫妻,也都支持她回来尽孝,毕竟就算她回了魏家,也抹杀不掉桑家对她多年的养育之恩,魏家也说桑萝应该给他们养老,常去探望。   但是难题,出在桑落酒身上。   她是个极为固执的姑娘,桑萝至今还记得,小一些的时候她喜欢上一样东西,家里觉得没用不肯给她买,她就偷偷把每天吃早饭的钱都省下来,攒了足足一个月才买到那个东西,老妈知道后大发雷霆,要不是奶奶护着,就真的要挨揍。   后来她问她,就这么喜欢,喜欢到宁愿饿肚子饿坏身体,也要得到?   小姑娘摇摇头,“也没有那么喜欢,但我本来攒钱就是为了买它的啊。”   再大一点,家里要她学酿酒,她也是学个大概,能糊弄过去就算了,不求甚解,说不学就真的不学了,说要当警察,上不了公安大学,那就去读法医学,多苦都没喊过累。   她就是这样坚持自己认定的事到固执的性格,桑萝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现在,她终于觉得头疼了。   她真怕桑落酒犯轴,因为这件事就跟她疏远了。   “这是阿萝你妹妹吧,快进来坐啊,别站在门口,小心着凉。”魏太太笑呵呵地跑过来,拉着桑落酒的手招呼道。   按理来说,她应该跟魏太太问好,无论如何,对方都是长辈,她得有礼貌。   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愣了一下,又沉默下去。   魏太太见她连个笑脸都挤不出来,心里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儿起了点怜惜,她听桑萝说,这个妹妹同她感情是最好的,恐怕无法接受这件事。   她目光从姐妹俩牵在一起的手上滑过,忍不住又叹气。   “你叫什么名字?”她敛回目光,笑着问道。   桑落酒没吭声,是桑萝替她应的,“叫落酒,落霞的落,酒酿的酒,小名叫阿鲤,奶奶说阿鲤出生的时候她梦到了一条红色的鲤鱼。”   魏太太恍然大悟,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刚要说话,就听见魏父魏礼云开腔了,“总算人齐了,咱们简单聊聊,认识认识,以后就是亲戚了。”   桑落酒的目光立刻从自己的指甲上挪开,抬头看向说话的中年男人。   这就是姐姐的亲生父亲么,长得……果然跟姐姐有点像呢…… 第三章   说是闲聊,但其实说的事主要围绕在桑萝身上。   关于姐姐的真实身世,桑落酒应该是在座所有人中知道得最少的,连异姓的陶东岩都比她了解内情。   “魏桢跟阿萝的奶奶,早年间出过意外,人有时清醒有时糊涂。”魏太太回忆起旧事,叹了口气,继续道,“她带着阿萝出门说是去晒太阳,结果迷路了,糊涂起来,丢了孩子也不知道。”   “等到家里人发现她没回来,这才知道自己的疏忽,急急忙忙去找,二三十年前容城没这么好的,找起来有点麻烦,过了两三天才找到老太太,找回来就听说阿萝丢了。”   魏太太说要不是她和魏礼云忙于工作,对家里的事过于疏忽,明知道老太太有时候会犯糊涂,却没叮嘱在她带孙女出门时让人跟着,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年的痛苦煎熬了。   她苦笑着连连摇头,握着茶杯的手背绷出一道道青色的筋络,强忍着才没掉眼泪,不过眼圈却已经通红了。   都是做母亲的人,只要想想如果阿鲤丢了,桑母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地拍她手臂,无言的安慰着。   “从那以后,老太太一病不起,没两年就走了,老爷子没熬几年也跟着走了,那会儿……”魏太太想了想,“魏桢才念二三年级,眨眼他和阿萝都二十九岁了。”   说着她看了眼魏桢,魏桢点点头应是。他还记得当时爷爷的葬礼很隆重,来了不少人,有个远房亲戚前来吊唁,阴阳怪气地说什么没看见孙女老爷子怕是走了也不甘心之类的话,母亲当时面上不显,但葬礼之后便大病一场。   后来跟这门亲戚也就没了往来,前几年她为了给儿子找工作,主动联系魏桢,以为他当时年纪小不记事,言语间多有奉承和挑拨,然后被魏桢毫不客气地刺了一通。   现下听魏太太提起,他又想起这些事来,忍不住低声跟桑萝说起来,桑落酒听见他的语气似乎并不好,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见他因为压低声音说话,和姐姐挨得很近,马上就不高兴起来,把脸一扭,靠在了桑伯声的肩膀上。   等桑萝听完魏桢说的旧时恩怨,回头才发现妹妹好像又不高兴了,不明所以地抬头去看陶东岩。   陶东岩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正低头安慰桑落酒,“阿鲤,你才是阿萝的妹妹啊。”   桑落酒哼了声,嘟囔道:“我讨厌他。”   原来明明只是她一个人的姐姐,现在却要分给别人,桑落酒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当然转不过弯来。   陶东岩叹口气,拍拍她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魏太太跟桑母的对话还在继续,已经进行到桑萝是怎么到桑家的了。   桑落酒忙支起耳朵,听母亲解释道:“当时我怀孕了,我跟老桑要孩子不容易,怀像也不太好,就进城来产检,在那个……哦,叫昭宣区分院,产检完我们要回家,路过公园看到有个小姑娘站在树底下,好几个人围着她,说什么是不是你妈妈把你扔了之类的,吓得直哭……”   桑家夫妻俩觉得不忍心,就将孩子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打算让民警同志帮忙找人。   “当时里面只有一个同志,我们留了地址和电话,亲眼看着他登记,真的。”桑母肯定地道。   “就是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进了派出所就哭个不停,我们也不敢走,就一直待着。”桑父接着道,“过了没多久,那个民警就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这一走好久都没见人回来,加上阿萝……阿鲤妈妈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就跟门卫说了声,带着孩子去招待所住下。”   他还记得那天的天气也不好,雷雨从傍晚就开始下,一直下到凌晨才停,周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到了天蒙蒙亮时,捡来的这个孩子突然就起了高热。   桑伯声连忙独自带着孩子去医院开药打针,然后等她烧退得差不多了才回到招待所,问妻子那个警官有没有来过,说没有。   “我们又等了一天,实在没办法,家里的酒和地不等人。”当时正是春天,酒要开坛压榨,客户都等着交货,后头的山刚承包下来,不抓紧时间就会错过最好的移栽树苗的时机。   无奈之下,夫妻二人只好又去派出所,“不过说来也很奇怪,找不到人。”   然后他们就先回了青云镇,打算过阵子再出来打听。   结果没想到,“这孩子去了乡下,可能是水土不服,又开始发烧起来,去县医院住了一阵,好了出院,回来又开始发烧,我老娘说是小孩子太小,沾了什么坏东西,就抱去给算命的三婆看看。”   桑伯声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没办法,阿萝……阿鲤妈妈身体实在不怎么好,酒厂又走不开……”   桑太太理解地点点头,有些着急地问:“后来呢?阿萝是怎么好起来的?”   “三婆说,小孩子是受到了惊吓,要安神,我们就去找中医生开了安神汤配着退烧药给她喝。”桑母应道,“大概半个多月,她就慢慢好了,但我们又发现,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医生说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又生病,所以记忆有点不好了。”   “刚好三婆家来跟我们家奶奶聊天,听说这孩子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就劝我们留她下来,说是有缘分,到时候要是亲生父母真的找来了,再让她回家就是了。”   “过了两年,该送去上学了,我们就交钱给阿萝上了户口。”   于是这个孩子就这样在桑家留了下来,取名桑萝,对外也没说孩子是怎么来的,于是便有人传说是桑伯声在外头有了相好,给他生的孩子,现在抱回来了,多亏他媳妇心宽,也有人说是因为他媳妇久久不开怀没生下儿子,所以他才包/二/奶,云云。   传言变化出很多版本,但并不影响桑家酒厂的生意,因为整个镇上就这一家酒厂,大家也不想得罪桑家人,很多话只是暗地里说说,传不到桑萝耳朵里,又过了几年,桑萝上学,桑落酒也渐渐大了,姐妹俩好得像连体婴一样,桑家人对桑萝也很好,这才渐渐没人说了。   只有极少数比如李叔这样的至交,才知道桑萝的真实来历。   要是魏家不找过去,桑萝就会按照原计划那样,跟陶东岩结婚,然后彻底接手福元酒厂的经营。   她原本还说,等酒厂的工作彻底理顺,就准备试酿真正的桑落酒。   桑落酒垂着眼,吸吸鼻子,忽然有些不甘心地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姐的?”   魏礼云看向眼睛有些浮肿的小姑娘,笑得很和蔼,“这个说起来也是巧合,你商叔叔今年要给他家老爷子过大寿,老爷子喜欢喝黄酒,听说你家的酒好,所以就提前去订酒,结果见到了阿萝,觉得她长得跟我很像,又知道我们家一直在找女儿,所以……”   顺着这个线索去查桑家,很容易就会发现,桑家的大女儿出现的年份正巧是自己女儿走丢的那一年。   至于派出所那边信息差,魏礼云解释道:“阿萝丢的那天,有个大案子,有几位民警牺牲了,接待你们的那位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就这样错过了。”   桑家父母一愣,面面相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们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让人唏嘘的插曲。   桑落酒听到在这里,已经将整个故事全部搞清楚,老实讲,以她多年旁观各种狗血事件的经验来看,这个故事虽然横亘着魏家二十多年的家庭阴云,但过程很简单,结局也算得上完美。   她能感觉到魏家夫妻为人和善,对姐姐也是真的存有愧疚和补偿之意,她在这里应该会过得不错。   只是,从此以后,她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姐姐了,她有了一个双胞胎弟弟。   桑落酒想到这里,还是想哭。   但是又不能哭,于是只好扁扁嘴,将喉咙的哽咽忍住,然后慢慢地咽回肚子里。   “先生,太太,可以开饭了没有?”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和蔼女声,桑落酒循声看去,正是刚来时迎接过她的那位阿姨。   魏太太笑应道:“对,时间晚了,桂婶,叫开饭吧,别饿着孩子们。”   魏礼云拉着桑伯声,互相礼让着走去饭厅,桑母走在后面,嘱咐陶东岩,让他去拿带来的酒坛子。   这次过来,他们特地带了几坛三十年陈的花雕酒,当作是送给魏家的礼物,“给阿萝准备的女儿红还没挖出来,回头等她……回头我让东岩捎过来。”   桑伯声说完又笑笑,到底还是觉得有点遗憾,不管如何安慰自己她只不过是回家了,日后还会来往,此时还是忍不住难受。   魏礼云见他眼睛有些湿润了,忙笑道:“这个不着急,还是等阿萝结婚,老哥你亲自送来,嫁女的时候你当爹的还能不在?”   陈酿了三十年之久的花雕,颜色如同琥珀一般美丽,味道醇香浓郁,盛在白色的薄胎酒盅里,荡漾出醉人的柔光,全是时间造就的精华。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大家的话都多起来,气氛慢慢好转,魏太太笑着问儿子:“魏桢,你觉得你桑叔叔这个酒,跟你藏的那些几几年的葡萄酒比,哪个更好?”   魏桢抿了一口酒,正色应道:“我觉得各有千秋,黄酒和葡萄酒的酿造原料和工艺不同,功效也不同,适宜的场合也不尽相同,各有各的好处,还是不要放在一起比较的好。”   魏太太本意是说笑,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认真,大家一时间都愣了愣,然后都忍不住笑起来。   除了桑落酒,她低着头,旁边是陶东岩,他们面前摆着一盅温过的黄酒,她喝一杯,陶东岩就斟一杯,引得魏桢不时就看她一眼。   “你们不知道,我家这个臭小子是倔驴一个,死活不去公司上班,打小天天跟葡萄酒泡在一起,为此还开了个小酒馆,我都怀疑他身上流的是酒不是血。”魏太太开玩笑道,“幸好现在有阿萝了,他可以彻底解放了。”   桑落酒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魏太太的意思,是让姐姐去公司上班?那以后谁继承公司?   如果是姐姐,魏桢他能甘心?万一还是他继承公司,那姐姐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凭什么?   她在中心这些年,听过见过的豪门龌龊可不少,脑筋立刻就往姐弟俩争夺家产的方向想去了。   边想边看了眼魏桢,恰好跟他的目光对上,他朝她笑了笑,桑落酒一愣,随即抿着唇低下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魏桢见她突然又一副防备样,愣了愣,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她。   所以说,女人真是这个世上最让人觉得难以捉摸的生物! 第四章   酒香在夜晚里酝酿发酵,让人熏熏欲醉,呼吸间全是黄酒独有的醇厚甜香。   魏桢坐在桑落酒对面,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妹妹,在她来之前,母亲就曾私下嘱咐,不管对方性子怎么样,都要好好接待她,因为是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妹妹。   即便对方人品真的不好,需要疏远,那也是以后的事。   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跟桑落酒的来往会显著增多,如果她愿意的话。   不过从她的态度来看……   魏桢刚想到这里,就见桑落酒握着酒杯忽然抬眼看过来,眼神清亮得吓人,他当即愣了愣,然后有些抱歉地笑笑,转开目光,看向桌上装酒的瓶子。   桑落酒见状在心里哼声,她早就发觉了,这个姓魏的便宜哥哥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一直瞟她,以为她瞎么?   她越想心里越气,恨不得跟对方干一架才好,可是她没醉,知道这是不能做的事,只好在心里将魏桢当作砧板上的肉。   剁剁剁!给你剁成肉末喂鱼!让你跟我抢姐姐,哼!   魏桢虽然在看酒瓶上描绘的缠枝花卉纹样,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飞向对面,这一瞥,就看见她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的餐碟,像是在看……   他脑海里忽然闪出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就是那把刀,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鱼,随时欲除之而后快。   魏桢想着想着,见她又抬眼看过来,眼里倒映着水晶吊灯的寒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的脊背忽然一凉。   本来就没多少的酒意霎时间烟消云散。   接着听见母亲亲切地问她:“阿鲤,听你姐姐说你在容城工作?哪个单位啊?”   桑落酒发现自己将魏桢吓住了,心情顿时好很多,听见魏太太和她说话,也能笑着应答了,“在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当亲子鉴定师。”   魏太太有些惊讶,脱口而出道:“哎呀,那里啊,孙家……”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失言,她立刻又停了下来,有些抱歉地看看大家,“……别人家的事,不好随便议论的。”   桑母笑着搭腔:“也就是私底下说说,不往外说也没事,当年阿萝刚去我们家,不知道多少人私下说闲话,只要不让我听见,我管他说什么,反正我又不会掉肉。”   桑落酒听见这两句话,扭头看了眼母亲,看见她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华发,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   “华叔家那个嘴碎的婶娘是不是也说过?”她忽然凑头过去问道。   桑母刚好坐在她的另一边,闻言面色一变,扭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她说了叫你听见了?”   “嗯啊,那会儿她不是在我们小学门口摆摊卖番薯饼么,我跟姐姐去买,她就说……”桑落酒想了想,掐了个兰花指,做张做致起来,“哎呀,桑嫂子真是贤惠啊,不是亲生的也照顾得这么好,看阿萝这张脸水灵的。”   她刚说完,满桌人除了她和桑萝,全都面色大变,惊疑不定。   “……阿萝,你早就知道……了?”桑母不安地看向大女儿,要真是这样,过去的十几年,这个孩子心里到底存了多少压力啊?   对自己疼爱关切的父母其实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她的亲生父母到底在哪里?   而且,桑老太太对两个孙女看似一碗水端平,实则还是有点小偏心的,如果都是亲生的,还能跟自己说是因为妹妹年纪小,所以长辈偏宠些,可是要不是亲生的呢?   她根本不敢想象桑萝感觉到这种不平等之后,会是什么心情,哪怕她和老桑已经尽力弥补,但是……   面对养母关切担忧的目光,桑萝心里一暖,笑着摇摇头,“没有,不知道。”   大家又愣了一下,“怎么会……”   “阿鲤骂回去了,说是三婆看着我出世还剪了脐带的,要是她不信,她就去跟华婆婆说说,到底是三婆说得对,还是华婶说得对。”桑萝笑着解释道。   桑伯声恍然大悟,“你们华婶很怕她婆婆,刚嫁到我们那里的时候,她就因为爱说闲话,大冬天天寒地冻的时候被婆婆赶出来过。”   桑萝嗯了声,笑起来眉眼柔和极了,看着桑落酒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啊,所以后来华婶再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大家松了口气,桑母又看向身边的小女儿,揪着她的耳朵问道:“你为什么回家不告诉我和你爸?还有,三婆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桑落酒缩缩脖子,小声辩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还说什么,再说告诉你们,我肯定会挨骂的。”   顿了顿,神色又变得赧然,“三婆带我看过母狗生崽,帮忙接生,说人也是这样生出来的,我又不知道姐姐真的不是……”   她挣脱母亲揪自己耳朵的手,耸耸肩,垂下眼来,喝了最后一杯酒。   然后又抬起头笑笑:“我明天还要上班,得先回去啦。”   说着她又问:“妈妈,爸爸,你们去我那里住吗?”   “阿鲤,今晚在阿姨这里住吧?”魏太太连忙出声挽留道,“换洗衣服都有新的……”   “多谢您,不过这边离我单位太远了,明早过去的话可能会迟到,就不了吧。”她笑着摆了摆手,起身准备要回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从魏桢身后跑过,一直跑到桑萝背后,抱着她说了句:“姐,我走啦,你好好的,再见。”   说完就转身匆匆地离开了,桑家夫妻俩看着她的背影,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有些尴尬地对大家解释,“……她就是这样,总是说一出是一出的。”   魏礼云这时忙叫了声魏桢,“魏桢,你去送送妹妹。”   顿了顿,又想起他喝了酒,忙补充道:“让小乔开车。”   小乔是他的司机,也是福伯和桂嫂的儿子。   魏桢应了声,起身大步走出去,出了主屋,看见桑落酒正站在楼梯下方,跟桂嫂说话,大意就是她没醉,很清醒,自己回去完全没问题。   “不行不行,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险的。”桂嫂拉着她的手臂,阻拦着她的脚步。   抬头看见魏桢出来了,立刻叫他:“阿桢,桑小姐非要自己回去。”   桑落酒扭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   “我让小乔去开车了。”魏桢应了句,将桂嫂支走,又看向桑落酒,温声道,“这边不太好打车,还是我们送你吧。”   桑落酒眼睛看着石板路上倒映的路灯光,硬梆梆地说了句不用,抬脚就走。   魏桢耸耸肩,抿了抿嘴唇,跟在她身后走着,对她的反应没有觉得意外。   只是再一次确定一个事实,这位桑小姐,对他的敌意非常重,而且来得……好像挺莫名其妙的?   桑落酒和魏桢一前一后,沿着石板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出了别墅大门,然后他就看见她忽然停了下来。   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开始从外套衣兜拿出手机,低头摆弄了几下,魏桢就听见一个甜美的女声从她手机里传来,“准备出发,全程……”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分不清该往哪边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会有种想笑出声的冲动。   “咳……”他清清嗓子,出声提示道,“右边,沿着大路一直走,可以走出别墅区。”   听见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桑萝握着手机的手瞬间僵住,然后猛然回头,面色变了变,神色也变得戒备和提防起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魏先生,你跟着我做什么?”   “送你出去。”魏桢解释道,又回头看一眼近在眼前的车灯,“车来了。”   桑落酒被车灯闪了一下眼,立刻别开头,抬脚往右边走,“不用麻烦了。”   魏桢跟上去,劝道:“别墅区很大的,光靠你两条腿,到半夜都走不出去,就算出去了你的腿也坏了,明天还怎么上班?”   他是好意,但桑落酒听不得,天知道,她现在最烦这个人!   但又实在拉不下脸来真的跟他吵架,只好当没听见,埋头一个劲地继续往前走。   魏桢没办法,总不能真的不管她,干脆也跟着她往前走,就当是醒酒了,魏礼云的那辆迈巴赫慢吞吞地像蜗牛一样跟在他们旁边,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他们出来以后,屋里的饭局也正式宣告结束,魏太□□排桑家夫妻俩去客房休息,然后拉着桑萝去小花园散步。   “我知道他们是对你很好的,也悄悄打听过,但是……”魏太太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明显并不怎么细腻的皮肤,有些心疼,“阿萝,我想听你说,这样才能放心。”   桑萝嗯了声,说起在家的生活,说她每天都会早起,因为要去厂里工作,酿酒不是轻松事,“有时候订单多,我们就会更忙一点……”   魏太太仔细听着,又问她老太太他们对她怎么样,桑萝实话实说,“奶奶更疼阿鲤多一点,小时候算命的说阿鲤是童子命,活不到成年,家里就很怕她出事,处处宠着,但好像现在看来,那个算命的说瞎话。”   说完她就笑了两声,心里却想起奶奶第二次给桑落酒算命,问的三婆,三婆说不是童子命,不过阿鲤腿根处有梅花胎记,长大后会克夫,要找个八字硬一点的女婿。   老太太当时呸了声,说只要早死的不是我孙女就行,转头给姐妹俩一人打了一个长命锁。   现在想起这些旧事,她还是很想笑,只是以后,不能每天都见到她和爷爷了。   她眨眨眼睛,别过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屋门口站着陶东岩,见她看过去,他似乎愣了愣,然后转身就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桑萝忽然心里一慌。   夜晚的颐和别墅区灯火辉煌,十分安静,花树和路灯的影子倒映在路面上,有风吹过,立刻就摇曳起来。   桑落酒跟魏桢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方开来一辆车,车灯照向他们,灯光刺得人不由自主地扭头躲避。   “哟,这不是魏哥吗,这么有情趣在这儿轧马路啊?”一道有些轻佻的年轻声音响起,随着他的话音,车灯闪了几下。   魏桢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伸手将桑落酒拉过来,语气淡淡,“你今天回得倒早,真是稀罕。”   “哎呀,我们家老爷子又发神经呗。”对方嗤了声,然后又提高声音道,“走了,不打搅魏哥啦,春宵苦短哟~”   说完,车子和他们擦肩而过。   等人家的车开远了,魏桢这才扭头看着桑落酒,认真问道:“桑小姐,上车么?等会儿恐怕还会遇到类似情况,我估计马上全小区都知道我跟你在轧马路了。”   把桑落酒气的呀,“……上上上!” 第五章   桑落酒租住的吉祥里小区是一个旧小区,居民以老年人居多,房子也比较老旧,基本属于等待拆迁的状态。   前几年这边通了地铁之后,就吸引了很多在附近工作的年轻人来租住,人气逐渐回升,到现在,拆迁还遥遥无期,生意倒日渐兴旺。   眼看着车就要到小区门口,在路上一声都没吭过的桑落酒终于舍得说话了,“魏先生,就在这儿放我下去吧,麻烦了。”   魏桢还没说话,小乔就已经将车速降到了最慢。   “这边安全么?”魏桢探头出车窗看看周围环境,一眼就看见路灯下站着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杀马特小青年在分香烟,怎么看都不靠谱,于是道,“还是送你进去吧,不远。”   主要是图个安全,不然她要是出事了,他是没法跟桑萝交代的。   桑落酒摇了一下头,“没事的,那些人……和普通居民井水不犯河水,不惹他们就没事,反而是你这车比较吓人。”   这边毕竟不是什么富人扎堆的地方,虽然天已经很晚了,但外头还热闹着,忽然出现一辆迈巴赫,很难不惹人注意。   魏桢听到这句话,点点头,“抱歉,下次换辆车送你。”   “不麻烦了。”桑落酒随口应道,没将他的客套话放心上,因为她没打算跟魏家过多来往,坐他车的时候恐怕不多。   再次道过谢,桑落酒推门下车,她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她:“咦,这不是桑医生吗?你刚回来啊?”   桑落酒听见这声音,忍不住苦笑,回过头来扬起笑脸,“是啊,李老师,你跟先生散步回来啊?”   这是住桑落酒对门的一对小夫妻,男方是个程序员,女方是幼儿园老师,夫妻俩还没有孩子,养了一只柴犬,为人热心和气,跟楼上楼下关系都处理得很好,但就是有点嘴碎,爱说八卦。   这时李老师探头看一眼桑落酒下车的方向,哇了声,问她老公:“那是迈巴赫吧?我在你的杂志上看到过。”   她老公点点头说是,她立刻就兴奋起来,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辉,“桑医生,交男朋友了吗?看起来不错哦。”   桑落酒脸上的笑容瞬间顿住,有些微的不自在,淡淡地解释道:“不是,只是一个……亲戚。”   李老师有些惊讶,“亲戚?你有亲戚在容城啊?”   桑落酒点点头嗯了声,一面往小区里面走,一面应道:“姐姐那边的亲戚。”   说完她又马上转开话题,问对方这几天怎么不见带狗狗出来散步,李老师说是给它做了绝育,还没完全恢复,这几天就不带出来了。   关于迈巴赫的话题就这样被略过,虽然桑落酒知道,过不了多久,肯定会又有人说起迈巴赫,然后守不住秘密的李老师就会说她知道是谁的,也肯定会在业主群里@她,但桑落酒也不担心大家会误会。   毕竟这年头,谁还没几户富亲戚呢。   迈巴赫停留在原地,一直到看见桑落酒的身影安全进了小区,魏桢这才叫小乔开车,“送我回京淮壹品吧。”   京淮壹品,魏家开发的唯一一处楼盘,容城另一个高端豪华住宅区,位于市中心的容江边上,由三幢豪华的滨江高楼和一幢高级会所组成,最高楼层为四十二层,户型全部都是大平层,最高售价早已突破十万一平,当然,楼层越高价格越贵。   魏桢住在一号楼的二十二楼,这是魏太太特地为他挑选的楼层,因为他的生日就在五月二十二号。   这时候说生日还早,倒是家里应该会为了迎接姐姐的回归举办一场隆重的宴会,可能就在几周之后。   桑落酒回到自己的住处,这里的住宅是一梯三户,除了她和李老师两口子,还有另一户人家,有个刚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成绩应该不太好每天晚上都能听见辅导作业的大人骂孩子的声音,这会儿都十点了,还没消停呢:“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单词都记不住?”   “你不是知道pencil的意思是铅笔吗,那pencil-波xes是铅笔的盒子啊,就是文具盒啊,你为什么不会举一反三?”   “我真是被你气死了!教你写作业比上班还痛苦!”   桑落酒刚出电梯就听见这几句,然后就听见李老师小声说道:“太可怕了,以后我也会这样吗?”   她忍不住笑起来,回了一句:“说不定你的小孩特别聪明,写作业从来不需要你操心呢?我姐小时候就这样。”   李老师闻言又哈哈了两声,“也是,每个孩子性格都不一样。”   桑落酒点点头,没有再接她的话,说声拜拜就推门进去了,伸手摁亮灯,看见地板上被她随手扔在那里的孤零零的玩偶。   这里的房子户型都不太一样,总的来讲,另外两户还是正经的两室一厅,只有她租的这套是一室一厅的,所以房东才会因为家里人多住不开而搬走出租,就这样都要两千八一个月。   桑落酒赤着脚走进屋里,弯腰将玩偶捡起来放回沙发上,然后去厨房煮水,听见水呼呼的将要煮开的声音,她原本烦乱的心绪忽然变得平静下来。   或许是开始接受桑萝回魏家的这件事了吧。   她叹口气,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背,有点失落地想,大概人生就是这样一个不停离别的过程吧,她和姐姐早晚都会渐行渐远,现在只是这个过程来得早一点罢了。   “落酒!”徐薇是掌管着中心大门钥匙的人之一,很早就来了,看见桑落酒进门,立刻就叫了她一声。   桑落酒抬头,朝她笑了一下,“早上好啊,新裙子很漂亮。”   徐薇从前台后面跑出来,拉着她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又盯着她的脸研究了一会儿,这才放心地问道:“昨天……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桑落酒维持着笑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模样,甚至还让徐薇看她今天戴的新发卡,问她好不好看。   “挺好看的,那个……”徐薇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追问道,“真的没事吗?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真没欺负你吧?”   桑落酒摇摇头,终于叹了口气,“这事儿呢,说起来话长,也快到上班时间了,中午吃饭再跟你们解释吧。”   徐薇哦了声,伸手过来抱了抱她,然后说了句加油,就又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桑落酒笑起来,经过前台,向一旁的楼梯走去,上到二楼,往自己办公室走去,路过陆展学的办公室,敲敲门跟他打声招呼,“陆师哥早上好。”   “落酒来啦,今天能开张没有?”陆展学笑着调侃她,要知道昨天是她坐办公室的第一天,颗粒无收。   桑落酒呵呵两声,“……应该……可以的吧。”   声音听着就十分心虚。   其实桑落酒也没有一直闲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总是不时响起,电话咨询的客户还是很多的,“医生,我想请问一下一对亲兄弟跟同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可以做亲子鉴定知道是谁的孩子吗?”   这样的问题在鉴定中心屡见不鲜,桑落酒已经见惯不怪了,询问道:“刘先生,请问您说的这对亲兄弟是不是同卵双生的双胞胎呢?”   “是不是同卵的……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的。如果非同卵双生兄弟,这种情况是可以鉴定出来的,但最好提供母亲的样本,还要提前告知鉴定中心,需要增加监测点位或者最好两兄弟都来参加检测,这样结果会更加准确。如果是同卵双生的双胞胎,因为兄弟俩的基因分型完全一样,这就鉴定不出来是谁的孩子了。”   那边的客户哦了声,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不是,我们不是同卵双生的,是异卵双生。”   桑落酒的语气仍然没有任何波动,“这种是可以鉴定的,不过同样需要提前告知鉴定中心,需要增加监测点位。”   “那……”对方又沉默片刻,然后才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问道,“我需要怎么做?我不能带小孩过去的。”   “您可以用带毛囊的头发作为检材,拔下来后在室温条件下放几分钟,然后装进密封塑料袋里,大人和小孩的分开放,并且做好标记,然后带到我们这边来。”   对方应了声好,挂电话之前又问:“医生您贵姓?”   “免贵姓桑,桑树的桑。”   “好的,谢谢您桑医生,我、我明天过去。”   桑落酒挂断电话后做好登记,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午休的时候,她便离开办公室往休息室走去。   “什么?!你是说……你姐不是你爸妈亲生的,其实是魏氏走丢的大小姐?!”徐薇听完她的讲述,不由得惊呼起来。   陆展学更加惊讶,“……魏氏的魏总……好像是我的客户?”   “那实验还是我做的呢,我在丁菲那里看到了,喏,就上周五中午。”桑落酒戳着餐盒里的饭,叹了口气。   徐奇听完啧啧称奇,“本中心年度第一狗血八卦竟然由员工提供,真稀奇。”   就在桑落酒吃午饭的时候,桑伯声夫妻已经拒绝了魏家的热情挽留,踏上了回青云镇的路,开车的还是陶东岩。   回到家,老太太迎出来,看看车里的人,然后问:“阿萝不回来了?”   桑伯声嗯了声,“不回来了。”   “……没良心。”老太太咕哝了一句,眨眨眼,又叹口气,“也好,去过好日子也好。”   只是可怜了东岩这孩子哟,老太太看他一眼,然后关切道:“你们见到阿鲤没有?她闹没闹,哭没哭?”   桑母哎哟一声,做头疼状,“怎么没闹没哭,现在还转不过弯来呢。”   “还不都怪你们!”老太太气咻咻的,“早知道阿萝要被找回去,过年的时候也不先通通气,这会儿突然告诉她,怎么接受?!”   “我们阿鲤,本来就跟她姐姐最要好……还有阿萝,她以前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还不定怎么怕呢,你们也不在那儿多留几天,酒厂没有你们就倒闭了?”   “那么大的人,连爹妈都当不好……阿鲤跟阿萝真是倒霉哟,当你们的小孩……”   “哎呀!我真是被你们气死!走走走!”她喋喋不休,边说边拿扫帚要赶走儿子儿媳。   桑老爷子叼着旱烟出来叫人:“儿媳妇你去看看他们榨酒榨得怎么样了,伯声,你跟我来。”   鉴定中心的休息室里,因为桑落酒说的事而议论纷纷,正在徐薇追问魏家得别墅是不是超级豪华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郑主任探头进来看了一下大家。   然后道:“落酒,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去一趟榕县。”   桑落酒知道应该是有案子了,忙起身大步跟出去。 第六章   鉴定中心副主任郑环,专门负责和公安系统对接,专注于司法亲子鉴定,每次到她出马,就肯定是有案子来了。   按照规定,县级以上的公安机关都有法医,但法医人数少任务重,加上有的当事人会对公安机关的鉴定结果表示质疑,所以偶尔会需要第三方机构介入。   今天中午郑主任接到榕县公安局的电话,说他们破获了一桩拐卖儿童的案子,解救出了十几个被拐卖的儿童,需要DNA鉴定确认孩子的生身父母,请他们过去帮忙。   司法鉴定需要两名鉴定师同时在场取样并签字,于是桑落酒便作为郑主任的助手,一起驱车从市区赶往榕县。   车开到半路,桑落酒接到桑萝的电话,得知父母已经回去,便道:“也该回去了,现在正好是春榨的时候。”   顿了顿,她又问:“东岩哥也回去了?”   桑萝那边的呼吸好像停了一下,然后低低的嗯了声,桑落酒接着问:“魏家知道你跟东岩哥的关系吗?同意吗?如果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陶东岩跟桑萝的关系怎么说呢,说复杂其实很简单,就是两情相悦,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包括家人在内都已经默认他们是一对,她早就做好准备随时改口叫姐夫了。   但说简单,其实又没那么简单,因为桑萝的身份变了,变得让孤儿陶东岩觉得她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东岩哥家里没别人了,读书呢就只读完九年义务教育,以前还能说是爸爸的徒弟,娶你也没差什么,只要咱家乐意就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桑落酒低声说道,“魏家不会同意的。”   如果换一个人,不是他们知根知底的陶东岩,是另一个同样条件的人,桑家也不会同意的。   桑萝听了她的话,嗯了声,“但是我会尽量争取。”   “我主要怕东岩哥退缩,男人啊……”桑落酒叹气,“都很要面子的!”   她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引得正在开车的郑主任侧头看过来,满脸都是揶揄的笑意。   桑落酒瞥见她的表情,忍不住缩着脖子有点赧然,刚想说话,就听见那边的桑萝叫了声妈。   紧接着她听见桑萝问她:“阿鲤,我、我妈妈让我问你……今晚过来吃饭吗?我让……”   “不了,我跟主任现在正在去榕县的路上呢,那边有个司法鉴定要取检材。”桑落酒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但声音还是原来那样,“等下次有机会吧。”   桑萝不会勉强她,嗯了声,道:“等我有空了去看你。”   “好啊。”桑落酒应下,很快就结束了电话。   郑主任这时扭头看她一眼,调侃道:“你连恋爱都没谈,就知道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了?”   桑落酒撇撇嘴角,“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道么。”   郑主任笑了声,接着她的话道:“我听说昨天下班你被陌生人缠住了?还哭了?怎么回事啊。”   桑落酒哦了声,将桑萝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郑主任听完恍然大悟,“原来你刚才说的魏家,就是那个魏家啊?”   “是啊,就是他家。”桑落酒耸耸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肩膀塌着。   郑主任眉头一挑,“怎么,你不高兴?”   “不高兴啊。”桑落酒大方地承认,觉得自己这点小心眼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示人的,“原来是我一个人的姐姐,现在要分给别人,怎么可能高兴。”   这还是小孩子心思呐,郑主任觉得好笑,“按你说的说法,应该是你多个哥哥才对吧?”   “谁是我哥哥?我才没有哥哥!”桑落酒气哼哼的,鼓着腮帮子,噗噗吐气。   “怎么气得跟河豚似的。”郑主任终于笑出声来,摇摇头,“等过段时间你就能接受现实了,时间会抹平一切。”   桑落酒扁扁嘴,又想起昨晚魏桢跟桑萝头靠头低声说话的身影,心情立刻变得不美丽起来。   不过好在她也没能纠结太久,因为榕县公安局到了。   此时大概是下午三点过一刻左右,公安局门口停了不少车辆,也聚了不少人,桑落酒从车窗内看出去,还看见有扛着摄像机和拿着话筒的媒体。   “看来这次案子挺大啊?”她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跟郑主任说话。   “那当然,十几个孩子,就是十几个家庭。”郑主任停好车,嘱咐她记得拿好东西。   提着箱子,俩人跟来采访的记者擦肩而过,走进了公安局大门,刚进去,就看见一个很年轻的青年警官迎过来,热情地寒暄道:“郑主任,辛苦你们跑这趟了。”   “哪里哪里,你们才是真辛苦,做了件大好事啊。”郑主任笑眯眯地同他握手,又指了指桑落酒,“这是我们中心的小桑,小桑,这是榕县刑警大队的陈副队长。”   两边又互相握手寒暄了两句,然后郑主任跟桑落酒先去做准备工作,然后在接待室见到了这次被解救出来的那些孩子。   这些孩子里,最大的大概八九岁,小的也才四五岁,不管男孩女孩,每个都很瘦,所以头也显得比较大,有的眼睛里还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害怕和死气沉沉。   听陈副队长说这些孩子是他们在查一个职业乞丐团伙时抓到的,“起因是过年的时候很冷,冻死了两个孩子,被市民发现,然后报警,他们就带着这些孩子跑到外地去,我们跟外地的警方联合办案,这才找到那伙人。”   抓到以后一问,这些孩子全都是被他们拐来的。   “大部分都不是榕县的孩子,还要等DNA检测结果出来之后,才能找到他们的亲生父母。”陈副队长最后道。   桑落酒听完,忍不住唏嘘,又不免想到桑萝。   如果当年爸妈不是一时的不忍心,上前带走了小桑萝,说不定她也会被人拐走,然后沦落成这样的小乞丐,想想就可怕。   “这些人真应该下地狱。”她嘟囔道。   “在那儿嘀咕什么呢,赶紧来帮忙取样。”郑主任这时回头喊了一声,桑落酒连忙戴好手套过去帮忙。   下午三点,淮京酒店的午市已经打烊,酒店的副总、首席侍酒师魏桢出现在员工休息室,击了两下掌,“大家注意,三点半有侍酒课程培训,非特殊情况,不许缺席。”   说完转身就走了,他要去做一些准备。   魏桢喜欢酒,不管是葡萄酒还是烈性酒、鸡尾酒,又或者是传统的白酒黄酒和花果酒,他都喜欢,并且沉迷于其中,乐此不疲。   他记得人生第一次喝到酒,也是在爷爷葬礼后的那场丧宴上,他在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得到了一杯白葡萄酒,那是一杯来自卢瓦尔河谷的长相思,柠檬黄略带微绿的酒液散发着柑橘和青草的香味,味道芳香清爽,回味悠长,第一次喝酒的他立刻就被俘虏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饮料!   连名字长相思都如此迷人!   他从此在喜欢葡萄酒的路上越走越远,对此魏礼云和魏太太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小酌怡情,更何况,作为魏家的继承人,以后肯定是有很多应酬的,连酒都不会喝,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魏桢会喜欢酒喜欢到在十六岁就一意孤行地跳级并且出国留学,国家当然是选择属于葡萄酒老世界的法国,在波尔多大学读书的七年里,他取得了生物学学士和酿酒师文凭,然后回国入职京淮酒店,二十四岁就通过了高级侍酒师认证,成为京淮酒店的首席侍酒师。   魏礼云觉得是时候让儿子逐渐接手自己的位置了,他也好早日退休,专心于寻找女儿这件事,但魏桢的答复却让他震惊。   “我想做我真正喜欢的事,爸爸,我讨厌那种每天开会、批复文件喝应酬的公式化生活,我想要开一个酒馆,每天看着客人品尝我喜欢的酒,然后跟我说你推荐的酒真好。”   “可是你是我的儿子,注定要过这样的生活,不可能真的轻松。”   “姐姐会回来的,实在不行,还有职业经理人,退一万步,我接受联姻。”   “你是想气死我!”   以上,是父子俩数次谈话的只要内容的精华版,最后一次是魏礼云因为胃出血住院,对话里多了两句:“给你几年时间,三十岁,如果到三十岁,还没有确定继承人,你必须回来。”   “……好。”   然后在他的二十九岁,上天送给他一份大礼,他的姐姐回来了,并且谢天谢地,据说她很有商业天赋,她的养父母家还是开酒厂的,听说她家的酒很棒。   而昨晚喝过的花雕,的确是上乘佳酿。   这让他的心情在今天一天都保持着轻松愉悦,看什么都很顺眼,甚至连看到有参加培训的服务员练习倒酒时没有将酒标对准客人,他都没有皱眉,只是温和地纠正过来,然后说了句:“如果你连最基本的侍酒流程都无法做好,就只能一直是服务员,连助理侍酒师的职位都无法给你。”   四十分钟后,培训练习结束,酒店也开始进入晚市的准备工作中,魏桢准备走了。   “你今天心情很不错?”酒水总监李诗跟他一起往外走,边走边调侃的笑道。   魏桢理了理西服的袖子,语气轻快,“是啊,我姐姐回家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李诗一怔,魏家大小姐找回来了?听说找了二十多年,竟然真的找到了?   对于魏家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对于魏氏的员工来说,这更像一场战争的开始。   魏氏一下子就有了两个适龄的继承人,那魏总是不是会放弃一直不肯进公司的魏桢,转而培养找回来的女儿?   没有人知道父子俩曾经的数次谈话,更不知道桑萝到底性情、资质如何,消息一传出,人心便浮动起来。   “这样也好,可以趁机观察观察。”魏礼云接到魏桢的电话后,语气平淡地应了声,然后道,“你找人查一下昨天跟着你桑家伯父过来的那个小伙子,我看他和你姐姐关系不比寻常。”   魏桢应了声好,又劝:“爸,您最好不要插手姐姐的私事,她会很反感。”   “我知道,就是查查,心里有数才不慌。”魏礼云答应道,又说有会要开,挂断了电话。   黑色保时捷离开繁华的市中心,向省医院的方向疾驰,七拐八拐进入一座安静的广场,然后他下车,将司机打发走,独自走进一条小巷。   已经布满岁月痕迹的砖墙缝隙有绿色的小草刚刚伸出头,屋檐下挂着一对四大美人图灯笼,门边竖招牌,用飘逸的行楷写着“沉醉”二字。   他推开雕花木门走进去,绕过一道窄窄的影壁,视线豁然开朗,正在吧台检查酒水的江东见到他便招呼道:“师父,您来啦。”   魏桢点点头,上了二楼,将西服外套脱下挂好,祖母绿的袖扣也一并摘下,袖子卷起,围裙在腰间勾勒出男人细窄的腰线。   夜幕降临,京淮酒店迎来一批批客人,侍酒师们注意着每一个走进餐厅的客人,赶不赶时间?开心还是低落?是商务宴请还是家庭聚会或是其他?对每一个问题的判断,都会影响他们为客人推荐的酒水。   沉醉酒馆则轻松多了,魏桢站在吧台后面,笑眯眯地同客人们打招呼,“欢迎光临。”   门外,桑落酒仰头看着四大美人灯笼,好奇地问徐薇:“这里真的是酒馆,不是私房菜?” 第七章   时间稍稍往回拉,回到傍晚桑落酒跟郑主任刚从榕县取样回来的时候。   将取回来的样本交到实验室同事手上,做好交接记录,他们还要加班,但桑落酒的工作暂告一段落。   锁好办公室的门走出来,看见徐薇还在门口玩手机,便问了句:“还不走?天都黑了,你肚子不饿?”   “我等你啊。”徐薇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收起手机连蹦带跳的跑到她身边。   桑落酒愣了愣,“……有事跟我说?”   徐薇嗯了声,道:“看你这么不开心,姐带你去哈皮一下,放松放松。”   桑落酒眼睛眨了眨,“……去哪儿?”   “我知道附近有家酒馆很好的,带你去喝酒?”她咬着指甲盖,建议道。   桑落酒一巴掌就将她的手拍下来,嫌弃得直皱眉头,然后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真的?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你好像不爱喝酒?”   徐薇眼睛眨眨,“啊这……我、我刚搜完附近的店……”   这就开始露怯了,桑落酒嘲笑了她一通,说她这样的在电视剧里活不到第二集 ,笑完了才道:“那走吧,咱们喝酒去。”   出门打车按照点评软件上的地址走,然后发现竟然就在离中心不到两站路的地方,从公交站牌后面的路口拐进去,穿过人流不多的小广场,司机师傅停车说从这个巷口一直走到底就是了。   巷子很幽静,多数是小工艺品店,基本每家小店几乎都没什么客人,主人家也不在意,看见有人经过,就抬头看一眼,要不然就继续玩手机或者吃晚饭。   有的店门口还有小猫小狗趴着,姿态慵懒,只会微微撑开眼皮看看路人,然后继续打瞌睡。   走了没多久,桑落酒看到了酒馆的招牌,漂亮的灯笼和书法,门口雕梁画栋看起来十分精致,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喝酒的地方。   所以她才会问徐薇:“这里真的是酒馆,不是私房菜餐厅?”   徐薇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什么经验,一时间也踌躇起来,“……评论说是啊,而且还说他家酒单和菜单都很丰富,全都五星好评哎!”   顿了顿,她又道:“哦,还说他家老板很帅。”   桑落酒噎了一下,嘟囔道:“我又不是来看老板的……”   就在她嘟囔的时候,已经有客人和她们擦肩而过,干脆利落地上了台阶,推门进了店里。   “既来之则安之,进去看看呗。”她看一眼已经进去的客人,拉了一下徐薇的手,来都来了,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徐薇欣然应允,俩人推门走进去,挡在面前的是一道窄窄的青石影壁,或者说叫隔断更合适,恰到好处地遮挡了一部分里面的视野,影壁下方用青砖砌起一个小小的水盆,养着一黑一白两条锦鲤。   灯光昏暗,墙壁上描绘的山海经神兽图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一侧是吧台,其余地方设有卡座,桌子旁边的墙上都装着古董壁灯,她想起《花样年华》里梁朝伟和张曼玉在墙边的的那张剧照。   舒缓的音乐声流水一般蔓延而来,看来这是复古得很有味道的一间酒吧啊,桑落酒不由得好奇心起,遂转过影壁,往里走去。   “欢迎光临,晚上好。”清雅又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撞入耳膜,桑落酒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抬头一看,哦豁,没有惊喜,惊吓到有,魏桢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他他……他在这里是干嘛的?打工?不对,堂堂魏家子,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那是……   她猛然想起当晚吃饭时,魏太太说过的一句话,说他天天跟葡萄酒泡在一起,还开了小酒馆,小酒馆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魏太太没说,难道就是这里?   桑落酒暗暗觉得晦气,垂下眼来准备掉头离开,容城能喝酒的地方这么多,又不是非在这里不可。   “桑小姐,又见面了,真巧。”魏桢也没想到会见到桑落酒,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又露出温和真诚的笑意来。   要是他没开口叫自己,桑落酒还真能掉头走成,可人家已经先叫她了,再想装傻就不太现实,加上她也不愿意给魏家留下太差的印象,少不了敷衍一番。   遂强笑着点点头,“……真巧啊,那个、我们突然有事,先走了。”   说完拽着已经被突然的变故弄得有点呆滞的徐薇,又要转身出去。   但魏桢的反应比她更快,“来都来了,不尝一下这里的酒么?要不然让家里知道我没招待好你,我怎么交代?”   桑落酒的脚步一顿,忽然有些进退两难起来,魏桢见她犹豫,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回去吃?姐姐知道你来了,肯定很高兴。”   桑落酒眉头一皱,倏地回头看着他:“你要告状?”   魏桢一愣,眉心微微蹙起,“……呃、什么告状?难道我遇见你了,回家不该说一声么?家里可是千叮万嘱,让我照顾你。”   说什么说?你以为你还是小学生,在外面遇到什么回了家都跟家长汇报吗?!   而且,我不需要你照顾!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桑落酒干脆不走了,伸手拖出一张吧台边的椅子,坐好后一拍桌子,瞪着眼睛,“上酒!”   她瞪着眼睛鼓起腮帮子的模样让魏桢想起网上那个表情包,气鼓鼓的河豚托在人类的手里,怎么看怎么可爱。   只是这想法不能说出口,他笑着点点头,将两杯温水放在她和徐薇面前,“请问两位有喜欢的酒吗?”   桑落酒伸手抽出酒单,打开之后随意浏览着,听见他在招呼新来的客人,旁边不远处的卡座里有客人点了一杯神风特攻队,他开始忙碌起来。   旁边的座椅被拉开,一位穿着性感的妙龄女郎坐了下来,桑落酒闻到一股有点熟悉但又叫不出名字的香味,脂粉气很明显,有点腻人。   她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坐下就说:“先给我一杯BloodyMary。”   然后又问魏桢:“魏老板,今天有没有海鲜?”   魏桢一边往雪克杯里夹冰块,一边应道:“有啊,柠汁腌生鲷鱼怎么样?今天新鲜到的,只有两条。”   “好啊,再来一杯drymartini。”   “先喝了这杯吧。”   就一会儿的功夫,魏桢已经将一杯酒推到了对方面前,番茄红色的饮料,桑落酒好奇地看了一眼,对方立刻看过来,然后咦了声。   “这两位美女很脸生哦,第一次来这里吗?”她笑嘻嘻地问道。   对旁人桑落酒通常都是很有礼貌很和气的,闻言便也笑笑,“是啊,第一次来。”   “别人介绍来的?”女郎抿了一口酒,颇有些肯定的道,“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来到这里,然后就成了忠实拥趸,你不会是最后一个。”   桑落酒眨眨眼,指指徐薇,实话实说,“不是,是我同事随便找的,看到点评软件上这家店评分很高,离得又不远,才过来的。”   女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对徐薇举举酒杯,“小妹妹,你很有眼光哟。”   然后又对桑落酒道:“这里的餐点也不错,你可能喜欢鸡米花和爆米花?哎呀,配酒简直一绝。”   说着就让酒保给她先来一份垫垫肚子,然后接着给桑落酒介绍道:“老板这里的过桶酒你一定要尝尝,过桶的OldFa侍onde,每一口你都能品尝到金钱的芳香,老板你说对吗?”   “哪有那么夸张。”魏桢失笑,一边摇头一边叫酒保,“小文,把这杯神风特攻队和GinFizz送过去。”   然后回头问桑落酒:“怎么样,你决定好了没有?”   桑落酒不吭声,徐薇倒是要了一杯椰林飘香,因为刚才正好有一个客人点了这款,用很漂亮的杯子装着,而且白色的就像奶酒一样,她觉得自己会喜欢。   椰子甜酒和朗姆酒、菠萝汁倒入雪克壶中,加入冰块,哗啦啦的摇晃声中,曼妙的性感女郎还在给桑落酒介绍这里的过桶酒,也就是成品鸡尾酒,“用从美国运回来的橡木桶,每个桶用四五次就报废了,这样才能保证每次的成品鸡尾酒都混合有橡木桶的香草甜香……”   桑落酒听了以后很好奇,下意识就问了句:“真的吗?”   魏桢正在给徐薇调酒,听见她的声音,便转头对李东道:“东子,给桑小姐上一杯OldFa侍onde。”   直到酒杯放到了面前,桑落酒才回过神来,然后在徐薇的好奇催促下尝了一口,果然奶油味的甜香和美国橡木桶的清香很搭调,她伸手推给徐薇,“等一下,冰化一点你再喝,会更好入口。”   徐薇好奇地哦哦两声,魏桢则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第一次喝就能喝出味道来,“……桑小姐果然是……家学渊源。”   闻言桑落酒地呼吸一顿,抿抿唇,“我明天还要上班,就不……”   她想说不喝了,可话还没说完,对方修长的手指就伸了过来,将她压在手掌下方的酒单取走了,“不喜欢鸡尾酒的话,尝尝我们醸来自己喝的桃花酒,给点意见?”   桃花酒?桑落酒一愣,脱口问道:“你这里也有桃花酒?”   “有啊,我给你倒一杯。”魏桢笑着应道,然后转身从吧台旁边的小门去了后厨。   半晌出来,递给她一杯米酒,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出有没有桃花的颜色,不过桑落酒猜测没有。   她端起酒杯,闻到熟悉的米酒香,心里的好奇感和新鲜感瞬间烟消云散,“……原来你的桃花酒是这样的啊,把桃花加进酿酒的米里一起蒸,然后加酒曲,进缸发酵,发酵完成后过滤,煎酒,装坛,窖藏。”   “……你会酿?”魏桢好奇地打量她,要是不会,怎么可能将他酿酒的过程说得这么清楚?   桑落酒垂着眼,“因为这就是普通的酿酒过程啊,我们的桃花酒,是因为在桃花盛开的时节酿的,所以叫桃花酒,才不是因为加了桃花。”   魏桢好奇地追问:“你们的是怎么样的?”   “是……”桑落酒刚要说,就猛地反应过来,哼了声,“这个只有我们桑家人才知道,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才怪咧,这种酒在福建屏南、古田等地流传老广了,但她为什么要提醒姓魏的?   她气咻咻地在心里腹诽,魏桢见状不知怎么想的,脱口竟说出一句:“那我回去问阿萝姐好了,她肯定知道。”   “那你就去问姐姐吧!”可能是他这句话终于点着了桑落酒心里的委屈,她提高声音嚷了一句,然后刷地跳下高脚椅,连徐薇都不管了,抓着包就埋头往外冲。   上一秒还和和气气的姑娘忽然就发起脾气来了,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有点怔愣地面面相觑。   再回过神,就只见到魏桢追出去的背影,和他的声音,“桑小姐……阿鲤,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徐薇喝了口酒,用力地一拍桌子,恨恨骂了句:“这已经第二次了!” 第八章   酒馆外的橘黄灯光打在墙上,砖墙上有影子摇曳。   桑落酒从酒馆里跑出去,差点和进门的客人撞个满怀,她连道歉都没说就跑下了阶梯,有些踉跄地向前跑。   追出来的魏桢见状忙向客人弯腰,“不好意思,抱歉。”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急忙又追上去。   “……阿鲤。”他脱口叫出桑落酒的小名,却彻底激怒了她。   她在一个便利店门口,突然急刹车,背过身来,对追上来的人喝了声:“你站住!”   声音高亢尖锐,夜晚的静谧陡然被扯破,霎时间巷子里充斥起犬吠和人声,两旁的店家纷纷伸头出来看热闹。   魏桢猛地停下脚步,觉得十分难堪,面色在灯光下来来回回地变幻不定,“阿鲤……”   “不许叫我阿鲤!”桑落酒盯着他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不许你这样叫我!”   魏桢没有傻到问她为什么,只是举起双手,尽量地安抚她,“OK,OK,桑小姐……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   “不需要!”桑落酒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心里这几天积攒的负面情绪终于彻底将她击垮,在魏桢面前再也维持不住故作平静的脸孔,“我不要你假好心!更不需要你打着姐姐的旗号的照顾!”   “明明你已经抢走了我的姐姐,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听见她的质问,魏桢一愣,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也不觉得自己将桑萝抢走了,那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不用抢,桑萝本来就是他姐姐。   可桑落酒显然不这样认为,她的占有欲和固执一样惊人,只是外人都不知晓而已,否则桑萝就不那么担心了。   见魏桢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再向自己靠近,桑落酒的理智终于回来了少许,恨恨道:“我告诉你魏桢,我跟你不熟!不要再以姐姐为由出现在我面前!”   “不然……”她放着狠话,放着放着突然有点词穷,卡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不然我天天来喝酒,给你喝穷!”   本来正绞尽脑汁想安抚她的魏桢:“……”这能行得通?   桑落酒说完这些话后,再次恨恨地转身,大步地往巷口走去,走着走着,就用力拔足狂奔起来。   巷子的路口只有一点点灯光,和大片的有阴影。   看着她飞速消失在黑暗里,魏桢无奈地耸耸肩,摇摇头笑笑,又和周围的邻居道歉,“真不好意思……”   “魏老板,你跟女朋友闹别扭啊?”便利店老板好奇地伸头来看,一副过来人模样教导他,“你处理方式很有问题知道吧?刚才你就应该扑通一下跪下来认错,女人都是心软的,我每次只要这样做了,我媳妇就会立刻消气,你要能屈能伸嘛,唉真是年轻人……”   魏桢听得满脸僵硬,也不知道刚才桑落酒说的那些话这人能不能理解,要是能理解,又怎么会误会成这样。   “刚才那个……”他无奈地解释道,“是我妹妹。”   “妹妹?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这样称呼女朋友了?”便利店老板惊讶极了,满脸都是错愕,随即又变成一种看来是我跟不上时代了的感慨。   魏桢:“……”   便利店老板感慨结束就又缩回自己店里继续看电视,魏桢没办法跟他解释自己和桑落酒的关系,毕竟这是两个家庭的私事,只好摇摇头往回走。   才刚转身,就听见喵呜一声,声音娇嗲软绵,并不凶恶,但尽管如此,魏桢还是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白猫,正蹲在路灯下,好奇地看着他。   魏桢看见它放在地上的猫爪子,虽然看不见,但不妨碍他想象对方的指甲如何尖利,只要被它再抓上那么一次……   不不不,他是绝对不会靠近它们,让它们对自己有机可趁的!   他心烦意乱,屏气凝神,压抑着对毛茸茸生物的恐惧,强装镇定着目不斜视地从对方身边大步走过,两步就跳上台阶,然后推门回到店里。   站在影壁前,看着在水池里欢快地游动的两条鱼,舒缓的音乐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深吸口气,这才露出一个微笑的神情,刚回到吧台里面,就见刚才在门口撞到的那位客人问道:“老板,刚才你是去追谁啊?女朋友?”   魏桢有些尴尬地笑笑,还没有说话,徐薇就哼了声,“落酒可是我们中心的一枝花,当初有客户使劲追她都没答应。一个她见了能气哭的人,怎么可能啊。”   魏桢顿时更尴尬了,只好笑笑不说话。   不过听她说到桑落酒哭,魏桢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问:“她……为什么会哭?”   徐薇端着酒刚送到嘴边,听到这句话手忍不住一抖,杯子里的酒泼了出来,溅到吧台上,李东眼疾手快地递过来一盒纸巾。   徐薇气得想打人,一边擦桌子,一边忍着气问他:“你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说完抬头去打量魏桢的神色,发现他的脸上只有深深的疑惑,不由得一愣。   在中心待了这么几年,见过各种牛鬼蛇神的徐薇,忽然间开始相信,魏桢是真的不知道桑落酒为什么哭。   她刚要说话,就听魏桢道:“我大概知道她是因为姐姐回了我们家,所以觉得我抢走了她的姐姐。”   “但是……”他不解道,“这件事有什么可哭的?她和姐姐又不是见不了面了,都在容城,她想要见姐姐,随时都能见,要是不想走路,跟我说一声,我立刻就带她回去可以见到,不是么?”   徐薇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下,“……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是……那只是你的想法……主要是落酒觉得,姐姐身边有了你们以后,心就要分成几瓣,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和她亲密无间了。”   在她努力解释桑落酒的动机时,旁观全程已经拼凑出一个大概真相的性感女郎笑了声,对徐薇道:“你别跟他说这些,他傻的,也不缺朋友,根本听不懂你说的这些。”   魏桢愣了愣,点了下头,又摇摇头,“朋友不多,要好的就几个,都……不会这么……”   他实在想不出词来形容桑落酒这种行为,女郎又笑了声,“所以你也就不理解人家的独占欲啊,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我要就要全部,哪怕只是与人分享一丁点儿,我都会痛不欲生,结果无非是我为了留住它痛苦地忍受,或者长痛不如短痛,彻底远离。”   魏桢一愣,“……就、就不能好好相处?”   “能,但很难,对我们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她笑了声,然后看一眼徐薇,“还没请教,你和刚才那位小姐,在哪里高就?”   “哦,附近那个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徐薇满不在乎地应道,“要是有朋友有需要,可以介绍来啊,我们中心很专业的。”   性感女郎嫣然一笑,“你们是鉴定师?真不错。”   徐薇笑嘻嘻应道:“她是,我不是,我就是个前台。”   “刚才那位小姐贵姓?”她说着露出个遗憾的笑容来,“早知道就先打听了,说不定还能留个联系方式,都怪魏老板唐突了佳人,哎——”   魏桢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他还在思索他们刚才的对话,桑落酒这样是因为独占欲?还是她仅仅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现实?   算了算了,大不了他以后小心点,别惹她就是了。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他只能躲的,比如毛茸茸,和桑落酒。   他没什么反应,徐薇却听得心里一突,愣了愣才应道:“姓桑,您若是有需要,可以看一下我们的官网,有咨询电话。”   女郎笑了笑,没接她的话,而是对李东道:“小帅哥,再给我来杯Negroni。”   将Americano(美国佬)里的气泡水换成金酒,加入等量的红味美思和金巴利,就会得到一杯颜色比血腥玛丽颜色还红,堪称全世界颜色最红的鸡尾酒的Negroni,作为装饰的橙片散发着清香,与杜松子的味道融合,入口很甜,但短暂的甜味过后,会有丝丝缕缕苦味溢出,甜苦交织,逐渐达到平衡。   “真像人生,只是短暂的甜了一下,然后就要靠着这点甜熬过一天又一天,到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记忆,真是无趣。”   她好像喝醉了,撑着额头,半眯着眼,嘴边噙着一抹笑意,徐薇忍不住偷偷打量她。   “你喝醉了,吃碗馄饨回去睡吧,想找她,也明天再去。”魏桢的声音淡淡响起,徐薇听见他问自己,“徐小姐,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徐薇愣了一下,“……好、好的。”   “魏老板还是这么会做生意,妹妹朋友的钱都挣。”女郎调侃的声音再次响起,徐薇扭头去看她,却发现对方眸色深沉,毫无笑意。   心里忽然又顿了顿,总觉得……今晚过后,她们还会相见呢。   “徐小姐这份当然我请客。”魏桢笑了声,神色又郑重起来,语气诚恳地对徐薇道,“不过有件事想麻烦徐小姐,阿鲤……桑小姐情绪不太好,希望徐小姐能多开导开导她,事已至此,放宽心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无论如何,姐姐身上流着魏家的血,养恩重要,生恩也同样重要。”   徐薇又愣了愣,有些讷讷地点点头。   桑落酒从酒馆冲出来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很快就清醒过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忽然心生沮丧。   明明早就知道这是既定的事实,可是只要一想到以后回家不能跟姐姐挤同一个被窝了,挨骂的时候也不会有姐姐次次护着了,就连每次回到家门口,都不会有姐姐来接她了……讲真,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她吸吸鼻子,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之后靠在车窗上发了很久的呆,才渐渐缓过劲来。   不管前一天如何,桑落酒尽量不让自己将情绪带到新一个工作日中,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客户时。   前台打电话来告知:“桑医生,昨天预约的刘先生来了。”   刘先生就是昨天打电话来咨询双胞胎兄弟跟同一个女人发生过关系,孩子能不能鉴定出孩子是谁的那位客户。   “让他进来吧。”桑落酒应道,挂了电话后又深呼吸几次,然后挂起笑脸来。   办公室门被敲响,她转眼看去,说声请进,然后看见一个穿着不太合身的西服的男人推开门,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是……桑医生吗?”   “请进。”桑落酒笑着点点头,示意对方进来。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然后道:“我、我昨天打过电话的,来……来做个鉴定……”   男人在桑落酒对面坐下来,从怀里摸出两个信封,客客气气地道:“我是想鉴定一下我的儿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中天的流程一般是前台负责接待,确认是否需要做鉴定,如果确定要做,就由助理(其实就是实习生)带客户走流程,介绍中心的基本情况和各位鉴定师,接着就是咨询、预约、缴费,最后是收标本、鉴定、出具报告。   因为是提前预约好的客户,桑落酒在跟他简单交谈过后,签署委托协议和缴费过后,收取了他带来的检材。   交出装有自己和孩子头发的信封之后,男人讷讷道:“真希望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啊……”   中心是有规定不许主动询问客户隐私,但没说不让人说啊,听他这话音一露,桑落酒就知道,故事要来了。 第九章   天气不错,日光从办公室的窗户照进来,将室内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桑落酒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   男人姓刘,三十多岁,是容城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长得脸圆圆的,五官看起来很端正,身材瘦削,可能是因为心事重重,郁懑难抒,脸色很憔悴,头发有点乱,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脸上的胡子也没有打理干净,刮一半留一半的。   “桑医生,不瞒您说,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苦笑着对桑落酒道。   桑落酒点了一下头,起身给他重新接了一杯温水,温声安慰道:“刘老师,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不管结果怎么样,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刘老师握着纸杯,双眼出神地盯着桑落酒办公桌上那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储蓄罐,自顾自地说道:“我跟她认识的时候,还在念小学四五年级……”   刘老师的故事仿佛桑落酒在少女时代最爱看的那种言情小说,两男一女纠缠不休的那种。   刘老师跟他的哥哥是双生兄弟,因为是异卵的缘故,兄弟俩长得并不像,据他说哥哥像母亲,瓜子脸,生得很英俊,脾气不太好,而他则是遗传了父亲的圆脸和母亲见人就爱笑的性子,嘴甜,又是小的那个,所以更受宠一点。   刘父是个长途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运输,他和哥哥由母亲照顾,刘母对两个儿子看似一碗水端平,但有的细节却很不是那么回事。比如买文具,刘母每次都会买两套一样的,但挑的款式颜色每次都是小儿子喜欢的,大儿子有异议,说自己不喜欢这种,刘母便敷衍道:“下次,下次一定买你喜欢的。”   但到了下次,依旧如故,大儿子发脾气,说她说话不算数,她也生气起来,拿过衣架就揍一顿,边打边骂:“我辛辛苦苦既要上班又要做家务,照顾你们,还这么挑挑拣拣,一点都不懂体谅人,真后悔生了你!”   次数多了以后,哥哥就再也没提过这种要求了,喜不喜欢从来都不说,脾气越来越古怪,平时总是沉默居多,但又很容易某件小事就暴跳如雷。   他越是这样,母亲就越偏心弟弟,对老大说得最多的就是你要让让弟弟,或者你要是有你弟一半机灵我就满足了,她越说,他就越变本加厉。   兄弟俩一直都读同所学校,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认识了同一个女生。女生长得娇小漂亮,因为是哥哥的同桌,弟弟又每天都跟哥哥在一起三个人自然接触多了,成了好朋友,一路从小学到中学,升高中之后,狗血的故事才真正开始。   到了高中,情窦初开的小青梅毫无意外地喜欢上英俊的那个竹马,哥哥其实也喜欢她,但没表白,俩人就一直都是恋人未满的状态,并且悄悄约好了等上大学再在一起。   他们隐瞒得滴水不漏,看起来和从前别无二致,于是当有一天,毫不知情的弟弟兴奋异常地来找哥哥商量,说自己喜欢上青梅的时候,哥哥觉得老天爷在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们兄弟俩从小喜欢的东西都不太一样,母亲永远只记得弟弟的喜好,怎么喜欢的女孩子却是同一个?   “其实,只要他那个时候说出来,我就不会再喜欢她了的……”刘老师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声音哽咽沙哑,“那样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桑落酒没说话,只是将纸巾盒递过去。这种时候,她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必说,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   “但他什么都不说,还满脸高兴地帮我送礼物……”从此以后,三个人就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当中,哥哥和女孩彼此有意,但就是不说出来,看着弟弟像飞蛾扑火一样追逐着女孩,得不到回应就黯然神伤。   桑落酒听到这里,觉得有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说清楚?”   “因为我哥哥想报复我。”刘老师说,后来才知道他哥哥早就对母亲的偏心恨之入骨,无法报复母亲,便想将这份情绪发泄在弟弟身上。   更难得的是,女孩居然也愿意配合,桑落酒:“emmm……”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缠缠绵绵你追我赶,一直到大学毕业,这其中发生了两件很重要的事。   第一是女孩终于和哥哥在一起了,从此刘老师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不过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经常一起吃饭出游,女孩跟哥哥吵架以后,还会来找刘老师倾诉烦恼。   第二件事,就是他们大学毕业那年,哥哥和女孩商量要结婚,涉及到彩礼,刘家偏心的老妈又出场了,她不同意女方要求的二十万彩礼,说最多五万,多一毛都不给,于是两家就僵持下来,恰好这个时候,哥哥在公司遇到一个富家女,俩人酒后乱性有了关系,女孩得知以后情绪崩溃,大吵大闹,跟哥哥分了手。   她和往常一样来找刘老师倾诉,去酒吧借酒消愁,喝多了的两个人也犯了天下男女都会犯的错,酒醒之后,刘老师不停道歉,但女孩却问他还喜不喜欢自己,可以嫁给他。   刘老师只觉得一只馅饼掉到眼前,这可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子啊,居然说要嫁给他!   当即就没脑子地答应了,立刻回家去告诉母亲,刘母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同意一个原本要当大儿媳的女孩子做小儿媳,那以后她和大儿子怎么相处?   但刘老师那时一心想娶女神,就告诉母亲自己已经跟女孩发生关系了,没做措施,说不定会怀孕,刘母犹豫问起对方是不是处女,刘老师毫不犹豫地说是。   “其实不是,但我实在太想娶她了。”刘老师放下水杯,伸手捂住脸。   桑落酒心里这时迅速地闪过无数种可能的后续,犹如草原的骏马一骑绝尘,朝着狗血的方向一路狂奔。   根据刘老师的讲述,因为宠爱小儿子加上听说对方可能会怀孕,于是刘母松了口,同意给二十万的彩礼。   两家人再次见面那天,刘大哥回来了,满脸颓唐和憔悴,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特别大,他说没想到自己在努力地摆脱富家女,弟弟也在努力地撬他墙角,但不管怎么样,都祝他们幸福。   刘老师对此深感愧疚,不仅仅是因为结婚这件事,还因为那天哥哥第一次跟自己说起从小受到的不公待遇,作为受益者,刘老师不能说母亲不好,只能默默决定以后一定补偿哥哥。   订婚后,女孩果然发现怀孕了,刘家除了刘大哥以外全都很高兴,火速举行婚礼。   可能是感觉得到刘老师对自己真心的好,又或者真的已经放下了刘大哥,刘老师跟新婚妻子的生活平静温馨,彼此相互扶持很恩爱,刘母原本对这个儿媳妇颇有微词,随着宝贝孙子的降世也已经完全改观。   桑落酒听到在这里,心里嗯了声,转折要来了,毕竟中心里所有的故事,幸福都是很短暂的。   果然,刘老师生活的变故,开始于去年年中。   一次家庭聚餐,他在饭店遇到了当年跟哥哥纠缠的那个富家女,对方居然还认得他,打招呼的时候无意中说了句:“明明女朋友都怀孕了,还来勾搭我姐妹,人渣!幸亏我给试探出来了!”   就这样无意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刘老师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毕竟他知道,自己的确不是妻子的第一个男人,她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那么跟她发生过关系的,肯定只有他们兄弟俩,会不会是……   心里怀疑的刘老师这时再看儿子,发现他挂满婴儿肥的脸越来越像哥哥,试探着开过几次玩笑,都被家里人说明明更像奶奶。   日子一天天过,直到他又偶然发现妻子跟大哥私下见过面,本来是亲戚,见面也不出奇,但奇就奇在,他们都否认,说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为什么要否认?   刘老师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开始留意妻子和大哥之间的种种,终于在上个月,他心血来潮跟踪妻子时发现,说去超市买菜的妻子,其实是和大哥约了在酒店见面!   这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刘老师当场将退房的俩人堵在酒店门口,回家后又逼问二人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于是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哥哥一直都在恨他想要报复他的心里话,他又追问孩子的事,这下他们有了不一样的说法,大哥说没错那就是他的孩子,妻子却说那是刘老师的孩子,跟大哥那次其实没怀孕,只是身体不适,误会而已。   “我现在就想知道是不是我儿子。”刘老师哽咽着道,“不过不管是不是我儿子,我都要和她离婚了,几十年了,我才看清他们的真心,根本没有把我当亲人和朋友……”   桑落酒听完他的哭诉,也觉得这孩子其实很有可能就是他哥哥的,不好打听太多,后来结果出来了,才知道刘老师还隐瞒了另一部分更为不可思议地故事情节。   但眼下桑落酒只能不停地安慰他,“你还年轻,才三十多岁,现在知道这些事也不晚啊。”   好不容易将人安抚好,然后送出去,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桑落酒刚喝了一杯水,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又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前台打过来的。   徐薇问她:“桑医生,你那边有空了吗,有位客户一直在等你。”   桑落酒想不到哪位客户会专门等她,但还是应道:“让他进来吧。”   放下电话等客户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徐薇之前就在群里@过她,“徐薇:@桑落酒昨晚在酒馆坐你旁边的那个大美女,来找你做鉴定了!”   桑落酒当时正在接待刘老师,没反应,倒是其他人很活跃,尤其是男同事,“徐奇:什么大美女?在哪里?”   “陆展学:你跟落酒什么时候去酒吧了,怎么不叫我们啊?”   桑落酒看完聊天记录,想了一下,马上想起来是谁了,那个给她介绍过桶酒的性感女郎。   不过……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鉴定?亲子鉴定? 第十章 (捉虫)   “桑医生,等你等得好辛苦啊。”办公室门开着,先是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笑意的女声。   女生柔媚婉转,会让每个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好奇,声音的主人到底拥有一张如何风华绝代的脸孔。   记忆中这个人,是酒馆昏暗灯光下衣着性感,优美的锁骨在如云鬓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眉眼媚气横生,十足夜晚出没勾魂夺魄的妖精。   但白天看着,好似又有些不同。依旧是红色的裙子,款式要保守一些,红色的尖头细高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不过发型没变,脸上的妆容……   好像比昨晚看到的还要浓一点,桑落酒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番,然后有些抱歉地朝对方笑笑,“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来咨询的人比昨天要多一点,您久等了。”   边说边起身招呼对方坐下,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这才问道:“杨小姐是吧,请问有什么我们可以帮您的?”   “你们这儿……”她坐下来,翘着腿晃了晃,然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办公室,“能做什么鉴定?”   “我们这里除了DNA亲子鉴定之外,还可以办理亲缘鉴定和基因身份证制作业务。”桑落酒解释道,“亲缘鉴定就是依靠DNA分型检测技术来综合判断争议个体之间是否具有血缘关系,亲子鉴定就是亲缘鉴定的一种。”   杨小姐点点头,又问:“你们这里做亲子鉴定大概多少钱一次?”   “看您是要做个人鉴定,还是做司法鉴定,个人鉴定会便宜一点。”桑落酒一面说,一面从旁边的文件盒里抽出一份宣传册来,推过去给她看。   才看了一小会儿,杨小姐就指着一行字问道:“特殊样本加收一千六每个人……特殊样本是指哪些?”   桑落酒看一眼她大红色的指甲,解释道:“特殊样本的种类包括口香糖、牙刷、指甲和烟头等等,还有女性的经/血和男性的精/液,避/孕/套也是,总之,除了血痕、口腔棉签和毛发之外的其他物品,都算特殊样本。”   杨小姐恍然大悟,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宣传册,一边继续好奇地问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报告是假的情况?当然,我意思不是说你们会作假,只是……”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我们中心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桑落酒笑眯眯地解释起来,“首先我们的流程杜绝了这个可能,因为收检材的是我,但做实验和出报告是其他同事,具体是哪位,不到报告出来我也不敢确定,其次我们这个圈子很小的,出了这种事就很难在这一行里立足了。”   “但是您说这一行有没有造假这种事,有的,毕竟财帛动人心,无论哪个行业都有造假者,您说对么?”   “您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将样本多送几个机构一起检查,一家造假,总不能家家造假。”   杨小姐笑眯眯地托着腮看她,边听边点头,等她说完了,才笑嘻嘻地说了句:“桑医生,你真有意思。”   桑落酒闻言一怔,有些错愕地看着对方,有点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昨天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个普通的长得漂亮点的小姑娘,没想到你居然能一言不合就跟魏桢闹起来。”杨小姐说着呵地笑了声,语气有些玩味,“他这个人……说实话,很少见到有女孩子会对他这样不假辞色。”   “长得好,家世好,没有不良嗜好,家庭和睦,他是我们这个圈子里很多人家挑女婿的样板,包括我爸妈。”杨小姐叹了口气,“可惜我不争气,想要嫁给爱情。”   桑落酒听了这两句话,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呸!我不信!就他?   然后才是,哎哟,又有故事听了。   “有些事反正你早晚也会在魏家听说,我正好心里郁闷,想找人说说话。”   她笑着说了句,然后又看看饮水机,“我先接杯水。”   “您随意。”桑落酒点点头,声音变得平缓柔和起来,玻璃门的电动百叶帘也被轻轻合上。   “我跟他认识是因为校园歌手大赛,我们都是主持人,他长得还算可以,很端正满脸正气那种,我爸以前当兵的,我从小就喜欢这种。”   “是我先追的他,他刚开始不同意,觉得差距太大了,但这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再说又不是图他的钱,只是喜欢他。”   “我给他送花,你知道么,我从云南空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学校铺了一整条校道!”她说到这里,眼睛微微一弯,露出甜蜜的、小女生一样的笑容来,“我还给他送车,最新款的跑车!”   桑落酒听到这里忍不住哇了声,只见过这么大张旗鼓追女生的,还没见过这样追男生的呢。   杨小姐笑眯眯地看着她,“羡慕啊?改天姐姐给你送啊,然后你就是这条街最靓的妞了,要不要?”   “咳咳……您开玩笑了……”桑落酒干笑两声,回过神来,想想那个场面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她可能惊吓多过惊喜,恨不得钻地洞里去吧。   杨小姐笑笑,又继续道:“可能是我足够心诚,又或者他被我逼得下不来台了,反正我们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啊……”   她回忆起学生时代里很多甜蜜的小细节,比如他会记得她的生理期,比如他们会一起去自修室学习,比如他会记得她爱吃的食物然后每天为她准备一日三餐,甚至还为她学会煲汤。   他和除她之外的每个女生都保持距离,他的手机没有密码,随时随地让她检查,去哪里都会报备,“他除了我和室友,联系得最多的,就是他的两个姐姐。”   “他家很穷,在一个我至今没去过的偏远山沟里,他是全家族唯一一个男孩,上面不是亲姐就是堂姐,都是读完初中十四五岁就去珠三角打工,在电子厂和玩具厂做流水线女工,挣钱来供他读书……”   因此他每个假期都需要去做兼职,拿到一点钱补贴自己生活费,甚至有时候还能寄一些回家,尽管只是三五百。   不过只是她半顿下午茶的钱,但对他家来说,已经可以过一段时间了。   跟杨小姐在一起之后,她大方地承包了男友的很多开销,怕伤他自尊心,便找各种花样和名目,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地要他收下,这样他就可以把更多的钱省下来寄回去。   时间到了大学毕业这年,男朋友已经在她的安排下进入家里的公司,父母曾经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拗不过她坚持,在毕业一年后,他们结了婚。   婚姻生活当然是甜蜜的,但随着时间推移,问题也渐渐出现——孩子,他们结婚至今五六年,杨小姐没有怀过一次孕。   “结婚的第二年就去检查过,医生说我不太容易生孩子,怀孕的机会约等于零。”杨小姐耸耸肩,大方地说出自己的隐私,“我问他要不要离婚,他说只要我,以后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小孩,我信了。”   然而就在去年年中,意外出现了。   “去年八月份的时候,我们公司的员工福利是去普吉岛旅游,可以带家属的那种,我跟着他部门一起去了。”   “我就是在这次旅游的时候见到那个小孩子的,三岁,她的妈妈是一个我根本没印象的员工。”杨小姐目光幽深,闪烁着寒光,“但是他长得跟我老公真的很像,桑医生,你相不相信第六感?”   桑落酒点点头,实话实说,“我还挺信的,比如我的同事徐薇,她的第六感就特别准。”   杨小姐点点头,“对,我就是觉得那小孩跟我老公有点什么关系,实在忍不住,我质问他,他说那个小孩其实是那个女员工捡的,但是不符合收养条件,正在帮孩子找人家,他说他就是看上了那个孩子,长得像是因为缘分。”   说到这里,她嗤了声,眼圈一红。   桑落酒知道她丈夫肯定说谎了,他们私下也肯定闹过了,只是过程不说也罢。   杨小姐扯一张纸巾,揉揉鼻子,忽然又笑起来,“其实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迟迟没有揭穿,不过是因为舍不得……”   “但昨天见了你,我就决定,要跟他离婚,不忍了。”   桑落酒听到这里一愣,“……啊?”   难道我长着一张让人看了就大彻大悟的脸???   见她面露震惊和茫然,杨小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像心情终于变好了一样,半晌才解释道:“我是看着你觉得憋屈,明明很想姐姐只是自己的,但却又只能看着她多个弟弟,我就想啊,你是不得不接受现实,那我呢?”   “我凭什么要接受自己的老公有外遇?是,我是生不了孩子,但我有钱啊!我可以收/养/孩子,一样当妈妈,就算最后没有孩子,我有钱啊!可以住高端养老院,可以请高级护工,可以让自己的晚年一样舒舒服服啊!”   “人生又不是没有孩子就不行,没有孩子又没钱才惨,不是吗?”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忍受一个男人不能完全属于我?去他妈的爱情,老娘不伺候了!”   说着她一撩头发,问桑落酒:“桑医生,怎么取样本?”   “……哦哦,我跟您详细说说。”桑落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整整脸色,收回自己没见过世面的嘴脸。   这场咨询进行了蛮久,送杨小姐出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一点,她临走前还朝桑落酒眨眼睛,递给她一张名片,“桑医生,下次在别的地方见到,别这么见外了,叫姐姐就行。”   桑落酒眼睛一眨,低头看着名片上的名字,杨青鸾。   “哇,我喜欢这个姐姐!”徐薇听完八卦后双手合十,眼睛里都是星星。   陆展学则看着桌上杨小姐让司机送来的下午茶,“啧啧啧,她老公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没小孩有什么要紧的。”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决心要丁克。”桑落酒叹口气,不再谈论这件事。   傍晚下班,陆展学本来说让徐薇带大家去喝酒,桑落酒一听,脸色就变了,立刻说不去,陆展学愣了一下,徐薇立马回给他一个满含杀气的眼神,然后晃晃手机。   桑落酒想避开魏桢,却偏偏躲不开。   刚出中心门口,就看见门前停着一辆白色的车子,车窗摇下来,桑萝笑眯眯的脸孔出现在她眼前,“阿鲤,快上车,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桑落酒愣了一下,惊喜道:“姐你怎么来了?”   “魏桢订的酒回来了,酒店正好要试新菜,所以我来接你一起去。”桑萝笑眯眯地解释道。   桑落酒这时才看到车后座的魏桢,不由得脸一拉:“……”真是冤家路窄哟!   “快上车啊,磨蹭什么?”桑萝催促道,桑落酒舍不得走,只能捏着鼻子忍下魏桢这个电灯泡。   刚要拉副驾驶的车门,桑萝就又道:“你坐后面吧,前面放了几箱酒,不好搬。”   桑落酒:“……” 第十一章   桑落酒站在车边,眼巴巴地看着桑萝,东西而已,多少都能搬的嘛,只不过是花些时间罢了。   她宁愿搬东西,也不想要和魏桢坐一块儿。   “姐,要不然……”魏桢想说要不然他来开车就是了,这样换起来倒方便。   但桑萝自有思量,她其实是想让弟弟妹妹多相处相处,等到熟悉起来之后,或许桑落酒心里那股别扭劲慢慢就散了。   “快上车啊,阿鲤听话好不好?”她笑吟吟地看过来,一双妙目里隐约闪烁着期待,“很快就到了的,就一会儿,行不行?”   桑落酒的呼吸顿了一下,下意识就嗯了声,“……行吧。”   就这样答应了?魏桢坐在后座的身形顿了顿,有些惊讶又错愕地打量了一下隔着车门说话的姐妹俩,忍不住眉头一挑。   看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呵了声。   桑落酒挪了两步,伸手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头一低,正好与魏桢看过来目光碰个正着,四目相对,想起昨晚的事,桑落酒不免有点尴尬。   魏桢则笑眯眯地朝她点了一下头,好脾气的招呼道:“桑小姐,又见面了。”   “……是、是啊。”她撇撇嘴,别别扭扭地坐进车里,恨不得离魏桢八丈远,紧紧贴着这边的车门,低头研究车窗,看也不看魏桢一眼。   魏桢见状,歪了一下头,竟然也像她一样,往另一边挪了挪,俩人中间的距离瞬间更大了。   桑落酒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抬头扭脸看过去,眼睛里难得地出现了一抹震惊,怎么回事,你还敢嫌弃我啊?!   魏桢的动作又是一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她气咻咻地瞪了他一眼,鼓着脸,魏桢见了,又忍不住想起那个河豚鱼的表情包,要不是交情没到位,他真想戳一下。   不过,她瞪自己是什么意思?他这不是为了给她挪地方好呼吸更多新鲜空气么?他又不懂事了?   一时间俩人都面带疑惑地面面相觑起来,桑萝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笑得打跌,觉得自己带了两个小孩出来,大的让着小的,结果小的还不领情:)   “咳咳……”她清清嗓子,叫了声阿鲤,等桑落酒看过来,她又从副驾驶上拿出一个黑色的纸袋递过去,“听说你升职了,喏,送你的礼物。”   “没有升职,只是换部门了,跟实验员是平级别的,不过薪水倒真是涨了几百块。”桑落酒一边解释,一边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香水?姐你给我买香水做什么?”   “早上我……让人送些日常用品过来,看见有几支香水是你以前用过的,就给你拿来了。”桑萝一边开车,一边解释,在桑落酒面前又含糊掉了对魏太太的称呼。   桑落酒倒没注意这个,问道:“阿姨给你挑的,你给我不合适吧,要是她知道了,会伤心的,你给我发红包我自己买呗?”   笑嘻嘻的,桑萝好像看到了从前那个跟她讨零花钱买零食的小丫头,忍不住笑了声,“我跟她说了的,你就放心收下吧。”   听说魏太太已经知道了,桑落酒便放下心来,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再打开,就拿出一个圆滚滚的透明玻璃瓶子,瓶身上贴着白色的标签,黑色的瓶盖,她有些惊喜的呀了声,“是无人区玫瑰。”   刚要拧开瓶盖,她又停了下来,然后扭头询问地看向魏桢,魏桢忙说了句:“你随意。”   不错不错,很上道,桑落酒满意地对他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次见面习惯了她对自己黑口黑面的表情,乍然见她露了笑脸,魏桢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跳忽然就乱了一拍。   好像……有个妹妹……也很不错哈?   桑落酒拧开香水的瓶盖,又将车窗摇下来让空气流通起来,然后才对着手腕喷了一点,香水的前调一出来,桑落酒便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极淡的消毒水味道,很快就转淡,然后带着脂粉气的纯正玫瑰香渐渐浮现,霸道又温柔,甚至带着一点凛冽,中后调越来越温煦柔软,就像早春枝头还带着露水的、未完全绽放的玫瑰,被温暖的春日阳光里沉静地开放着。   无人区玫瑰,瑞典经典香氛品牌Byredo2015年的作品,灵感来源于战争中白衣天使们的无私的同情之心,盛放在无人之地的红玫瑰,温柔,沉静,充满了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工作以后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一直用柏林少女,喜欢它温暖甜美的玫瑰香,却又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那次去专柜,热情地柜姐给她推荐了这支无人区玫瑰,前调浮现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   她曾经梦想过要做一名警察,后来是想当法医,可惜性别所限,她想要当法医其实并不容易,最终因陆展学的介绍,进了中天当鉴定师。   看似与理想渐行渐远,但细究起来,二者之间仍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姐,我前天跟我们中心的郑主任去了趟榕县,那边破了桩拐卖儿童的案子你看到新闻没有?”她忽然开口问道。   桑萝转着方向盘,嗯了声,“早上看电视看到了,你们是去帮忙做亲子鉴定?”   “是啊,十几个孩子都是被拐去做乞丐的,我看到他们的时候,身上都还穿着民警找来的衣服,听说他们冬天的时候,那些人不让他们穿厚衣服,就这样冷着出去乞讨,这都算好的,起码全手全脚,有的……都残疾了,我以前听说被采生折割的孩子找回来后,又被亲人遗弃的,好可怜。”她说着叹口气。   桑萝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了声是啊,就没了下文。   她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所以对养父母一家充满了感激,他们不仅救了她的命,还让她读书明理,教她酿酒的本事,就冲这些,她也永远不想让阿鲤难过。   魏桢从桑落酒开始试香就一直沉默,努力当个隐形人,静静听着她们说话,偶尔看一眼桑落酒的神色,便看见她夹杂在欢喜里一闪而过的怅然若失。   不由得好奇,她跟这支香水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回忆,又或者说,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了什么。   在快要到酒店时他终于开口跟桑落酒搭话,“桑小姐……”   桑落酒眼下心情不错,于是回过头去看他时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跟刚上车时恨不得瞪他个窟窿眼儿的态度很不一样啦,魏桢忍不住也嘴角翘翘地笑起来,“杨青鸾今天是不是去找你了?”   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是谁,点点头嗯了声,“……对,杨小姐过来预约了一个检测,你怎么知道?”   “她说的。”魏桢晃晃手机,这人不仅告诉他要做亲子鉴定这件事,还跟他说你妹妹真有趣下次还去逗:)   桑落酒哦了声,又不说话了,低头看手机,才看了一会儿,感觉到车速慢了下来,抬头一眼,京淮酒店近在眼前。   这是市内首屈一指的高档酒店,装修得金碧辉煌,门前广场的天使雕塑看起来就很贵,她印象里自己只来过一次,是陆展学被客户追求,非要请他吃饭,实在躲不掉,就顺手拉了她来作陪。   但吃了什么却不记得了,只记得吃的是西餐,摆盘很精美,还有……陆展学瞎编了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将人家女孩子给……感动走了,说自己不想破坏他对女神的痴情:)   每次想起这件事的桑落酒:“……”这世界真玄幻,只要活得够久,就能看到很多扯得离谱的事。   等下了车,魏桢和桑萝将车上装的纸箱都搬下来,桑落酒上前想帮忙,却被魏桢揪着袖子轻轻一拉,“很重的,你别搬了,跟姐姐提两瓶进去就行了,这里交给我。”   “……哦。”她应了声,也没这么不识好人心,便退开一步轻声道,“多谢。”   魏桢愣了愣,然后看她一眼,有些惊讶的眨眨眼,脸上的笑容又明显了几分。   桑落酒被他的反应弄得有别扭尴尬,抿抿唇,转身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过来几个人,帮忙将这些送去给李总监签收。”魏桢看她跟着桑萝进去了,这才招手叫来几个服务生,交代他们小心点别磕碰了酒瓶。   这些都是合作的酒庄新出的副牌,送到酒店试试,如果受欢迎,便可以订一批回来,采购需要的酒水,也是侍酒师的工作之一。   安排好这些酒的去处,魏桢匆匆忙忙赶去与桑萝姐妹俩会合。   酒店二楼最小的一个宴会厅只能开三五桌酒席,此时早已布置妥当,只留最大一张圆桌,另外摆放着长条桌,圆桌中间摆着一盆插花,长桌上则铺着水绿的台布。   “把这花篮拿下去,今天不用这么花哨。”他刚进门,就听桑萝在指挥人做事。   不管酒店高层对桑萝这个魏家大小姐有着什么样的猜测,对基层员工是不会有影响的,他们只晓得这位自己得罪不起,那就听她的,既然大小姐觉得不好,那便改了。   当下便有服务生过来撤下花篮,在门口跟魏桢擦肩而过,打了声招呼,“魏总晚上好。”   魏桢点点头,然后问:“川叔还没来?”   说的是魏川,魏桢和桑萝的堂叔,年少时离家学厨多地游历,现在觉得外头没意思了,要落叶归根,跑回来先在京淮酒店当了两年中餐的厨师长,又觉得太累了,干脆去给魏桢打工,在沉醉一边喝酒一边做些下酒的小食。   另外就是研究他喜欢了一辈子的古食谱,想要复刻出古籍文献中记载的美味佳肴。   魏桢倒很支持,要是能复刻成功,甚至做成古今融合的创意融合菜,说不定会成为京淮酒店平平无奇的中餐的一个招牌亮点。   他曾经无数次感慨,京淮出品的中餐实在太一般了,不是不好吃,而是毫无特别之处,以至于很多客人提起京淮,就只知西餐日料,而不知中餐。   于是魏礼云借机对两个孩子提出了第一次考验,到年终总结时,能不能让京淮再惊艳一次所有人。   如果她能通过考验,那么她就能顺利进入公司总部,魏桢也就彻底摆脱继承家业的紧箍咒,从此他们姐弟俩各有广阔天地。   桑落酒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今天有好吃的。   没过一会儿,陆续来了不少人,基本是酒店的管理层,最重要的两位,是现任京淮酒店总经理的田永健,还有行政总厨樊姜涛,他们俩是一起来的,等他们来了,魏桢就宣布试菜开始。   “今天要试的菜总共十二道,都是从宋人食谱中精挑细选而来,在文献中反复出现的菜式,代表了当时的流行……下面,请魏师父给大家一一介绍……”   桑落酒觉得他的开场实在太无聊了,只想赶紧吃到据说未来要上千一桌的酒席,只是久等不到,便有些想犯困。   直到她听到一句:“这道菜叫鯚鱼假蛤蜊,是用鳜鱼取精肉,批成小片,然后放鱼虾汤里烫熟,鱼片嫩滑爽脆,外形和口感都能让人联想到蛤蜊肉……”   紧接着,上菜的声音响起,她立刻清醒过来,正片终于开始了! 第十二章 (捉虫)   按照魏桢他们的介绍,这次他们是要分季节推出整个古人时系列,主要是宋明两代和清代的文献记载的食谱为主,桑落酒听到了好几本自己看过的。   比如《东升梦华录》和《随园食单》,哦还有《遵生八笺》,桑落酒最早看香雪酒的记载就是在这本书上。   书是桑伯声的,已经很旧了,还折着酿造类的那个章节,而那时家里的香雪酒还没做出来,后来是桑伯声打听到外地的老师傅会酿这种酒,特地去学了半年,回来又折腾了许久才成功,自那以后香雪酒就成了福元酒厂的另一个招牌。   她吃着盘子里的鯚鱼假蛤蜊,小鱼片爽口弹滑,好像真的能吃出蛤蜊肉的感觉来,很有些意趣。   一边吃一边听听魏师父的介绍,说他们如何做试验,反复调整刀工和调味,最后才能敲定食材的配比和成菜的造型,才有了今天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这些菜。   桑落酒的内心顿时大受触动,好像又看到了当初为了酿一款新酒废寝忘食的父亲和姐姐,还有那时挥舞着竹枝追赶宠物大鹅的自己。   “阿、桑小姐,你觉得味道怎么样?”魏桢就坐在桑萝的另一边,这会儿她暂时离席,位置空了出来,他一转脸就看见低头出神的桑落酒,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   桑落酒闻声忙回过神,点点头,“很好吃。”   魏桢听了就笑着点点头,低声道谢,“如果觉得有哪里需要改进的,请一定告诉我们。”   姿态从容谦逊,连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得体,既不会让人觉得被他的热情冒犯唐突,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姿态高傲冷淡,很有点如沐春风的意思。   但桑落酒明白,这种随和亲近的背后很客套,只是因为桑萝,他才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他有把姐姐放在心上,想到这一点,桑落酒心里的别扭好像少了一点,至少对于姐姐来说,找到亲生父母和家人,回到魏家,是一件很好的事,桑萝的世界,本来就不该只是福元酒厂那样狭小的天地。   如果她是真的爱姐姐,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桑落酒想,她跟杨小姐的情况根本不同,杨小姐倒真的很不必忍气吞声。   桑落酒觉得自己开始有些要想通了,可是又很快就觉得有一瞬间的怅然,就好像……长大了一样。   魏桢看她又发起呆来,有些奇怪,便频频看过去,看见她垂眼皱眉,好像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整个人笼罩着委屈的影子,忽然便想安慰安慰她。   刚要跟她说话,忽然又想起,哎呀,她不乐意跟他说话的……   他想了想,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站在身后原地待命的服务生立刻上前来,弯腰恭敬问道:“魏总,有什么需要的?”   魏桢耳语两句,对方听完立刻就离开了,片刻后又端着托盘回来。   “这是……”桑落酒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奶茶和金桔蜜饯,愣了愣,疑惑地抬头看向送东西的服务生,“宋朝有奶茶了?”   服务生被她说得忍不住笑起来,解释道:“是魏总让我们给您送的。”   桑落酒又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桢,“魏先生这是……”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很多。”魏桢笑着应道,又伸手示意一下,“那个蜜煎金桔是川叔过年做的,这种跟现代蜜饯很像的宋代茶酒果,据说是当时高级宴会的开胃前菜。”   桑落酒的注意力被他最后的话吸引,也就没有纠结他为什么看出自己心情不好这件事来,用银色果叉戳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经过蜜煎的金桔果又甜又软,除了加倍的甜,还有明显的橘香,只是……   配奶茶是什么鬼搭配,她低头尝了口,哦嚯,全糖的,不说喝完长多少斤肉吧,起码能齁死。   她皱着眉,先看一眼魏桢,然后回头悄悄问服务生小哥,“你们这儿……奶茶是不是不太好卖啊?或者糖不要钱?”   服务生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没敢说他们小魏总就是这么交代的,负责酒水的同事还跟他确认了三次,问客人是不是真的要全糖。   魏桢刚跟樊姜涛交流过自己对新上来的这份春盘的看法,觉得应该设全素和荤素搭配两种,让客人自由选择,甚至就连卷春饼的食材也可以多准备几样,然后让客人自选。   刚说完话,一回头就看见桑落酒满脸嫌弃地放下手里的奶茶,不由得好笑。   这人脸上的表情怎么能这么丰富?还很生动,让人一下就能看懂她在想什么,魏桢又忽然好奇,她在工作中也是这样七情上面的么?   正想到这里,桑萝回来了,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酒水总监李诗,俩人推着一个推车,上面摆着几种酒,既有红葡萄酒和香槟,也有不同度数的黄酒白酒和米酒,之所以去这么久,是因为京淮此前没有出售过米酒和黄酒,也没有温酒器具,幸好桑萝事先带了,只要临时培训服务生如何温酒便可。   看着侍酒的服务生有点笨拙地往烫酒壶里加入一大把姜丝,桑落酒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你那是致死量啊小哥哥!   难道温烫法不比煮制法快?桑落酒有些担忧地看着桑萝,火候过了,酒精挥发殆尽,黄酒将变得淡而无味,这次试菜岂不是要留下一个败笔?   幸好此时桑萝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快步走过去将服务生替下,亲自煮酒,现场人也不多,大家只是浅尝辄止,每种酒只要温两三壶就够分了。   酒送到桑落酒这里时,她轻轻摆手示意自己不要,魏桢奇怪地看过来,她理直气壮地道:“我只喝放话梅煮的,其他的都不行。”   魏桢:“……”你还挺有原则。   虽然不喝温黄酒,但桑落酒对其他的酒很感兴趣,当然,白酒除外。   今天试的菜都比较清淡,不少是鱼鲜,并不是浓油赤酱那一类的,很适合搭配清淡柔和或者中清淡类型的白葡萄酒,和非常清淡的红葡萄酒,桑落酒挑了一杯来自意大利Brame酒庄的灰皮诺,冰镇过的灰皮诺到达最佳口感的状态,入口非常清淡柔和,有一种梨子的清甜味,酒体十分细致,让人充满了愉悦感。   “这是去年酿的,现在正是最佳赏味期。”魏桢跟樊姜涛说完话,扭身就看见她正满脸享受地靠在椅背上,不由得失笑,倾身过来同她介绍道。   桑落酒听见他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愣了一下,然后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点点头。   喝了酒之后的模样倒是比平时要可爱柔软得多,魏桢觉得好笑,不由得多说一句:“少喝点,小心醉了。”   桑落酒眨眨眼,哦了声,心说你们全都趴了,我还不见得会醉呢,不过看在他是好心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他小看我的事了。   这次试菜一直持续到晚上快十点,散场时魏桢和桑萝还要留下来和魏师父他们整理讨论大家给出的意见,看后面怎么调整,便先让人将桑落酒送回去。   临走时,魏桢将几支白葡萄酒都送给她,刚才她特别喜欢的那支灰皮诺也在其中,“回去冰镇一下,周末可以和朋友一起小酌几杯。”   桑落酒有点不好意思接,他们的关系好像……   “快拿着。”魏桢提着袋子上下动了两下,笑着催促道,“开的时间越久,风味流失得越多,你尽快喝掉它。”   “……那、那就……多谢。”桑落酒伸手接过来,垂着眼低声道谢,心里十分唾弃自己,就这样被糖衣炮弹收买了吗,原来我也是这样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呜呜呜。   “走吧,我送你出去坐车。”魏桢笑着点了一下头,主动提出要送她出去,还没走呢,就见桑萝从外面匆匆赶回。   她道:“魏桢,我送阿鲤下去就好,你快去喝解酒汤,喝了这么多酒,小心明天头痛。”   魏桢笑眯眯地应了,然后随口说了句:“姐你怎么跟妈一样。”   “怎么,觉得我管你了?”桑萝笑着拍拍他肩膀,转头就看见桑落酒鼓着脸看着她,不由得头又开始痛了,“阿鲤……”   “你都不叫我喝解酒汤。”她委委屈屈地控诉,“只叫他,我没有份吗?”   只有喝了酒精神放松才会将不满直接说出口,换了平时或许只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桑萝先是觉得好笑,笑完又觉得心疼和无奈,忙道:“我们阿鲤也有,不委屈啊……都有。”   说着亲自端了碗解酒汤递到她手上,“喏,快喝,喝了好回去休息。”   桑落酒接过碗,立刻就笑起来,甚至还很得意地看一眼魏桢,神态颇为挑衅。   魏桢看着她露出来的小虎牙,觉得这人可真幼稚,根本不会有人跟她争宠好吗?!   等解酒汤喝完,桑萝送妹妹去坐车,魏桢留在原处休息,可能是酒喝得有点多了,他觉得有点微醺,便将手按在额上,仰脸闭目养神。   才歇了不到一分钟,就听樊姜涛凑过来问:“今晚跟你姐带过来的那个,是你女朋友?”   魏桢的眼睛猛地睁开,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别胡说,那是我姐养父母家的女儿,我当妹妹的。”   樊姜涛闻言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我听师父说了这事,好像是你跟人家……吵架了?”   他的师父,是沉醉酒馆的厨师长朱建明,人称明叔,最早是在京淮酒店当厨师长,擅长烹饪西餐,后来升做行政总厨,三四年前因为身体问题离开酒店,后来魏桢的酒馆开业,将他请去帮忙,现在京淮的行政总厨樊姜涛就是他的徒弟,平时没事也爱往酒馆去帮忙,跟魏桢熟得很。   闻言魏桢一噎,“……怎么我跟我妹吵个架全世界都知道。”   樊姜涛笑着拍拍他肩膀,“你不知道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魏桢:“……”   从魏桢那里拿到了好酒,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桑落酒也不能例外。   “好像是……不那么讨厌他了。”她端着水杯,微微沉吟片刻,如实对徐薇他们描述自己的心情。   陆展学和徐奇马上嘘她,“意志一点都不坚定,你这样不行啊小同志,分分钟出卖组织啊你!”   徐薇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你对你姐的感情……就这么……”   “我想了想,这事儿吧,反正已经改变不了了,我爸妈我爷奶都接受了,我凭啥不能接受?”桑落酒放下水杯,抠抠指甲,“既然环境已经不能迁就我了,就只能我去适应环境了啊。”   “再说……”她看一眼徐薇,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很俏皮的小虎牙来,“你要是送我好几万的酒,我可以陪你睡觉呢。”   陆展学闻言怒斥道:“你怎么回事,堂堂知名鉴定中心亲子鉴定师,在这种事上能有点底线吗?!”   顿了顿,然后搓搓手,“那啥……周末……喝酒不,师妹?”   桑落酒还没应呢,前台的电话就打到了手机上,“桑医生,昨天预约的杨小姐来了。” 第十三章   杨青鸾的速度很快,前一天过来咨询,第二天就拿到了鉴定要用的检材,三撮带毛囊的毛发。   分别是小孩的、杨青鸾丈夫的,和那个女员工的。   桑落酒不会去问客户是怎样拿到的样本,中心也只对样本负责,收了样本之后,她跟杨青鸾说:“五个工作日出结果,节假日顺延,结果出来会通知您,看您是过来拿报告,还是我们寄送给您?”   杨青鸾点了一下头,“加急的呢?”   “加急的八个小时就能出结果,不过要加钱。”桑落酒应道,然后看着杨青鸾,“您是……”   “加急吧。”杨青鸾弹了一下指甲,漫不经心地笑道,“我已经跟他提离婚了,等这个结果出来就去办手续。”   桑落酒闻言一愣,速度这么快?   杨青鸾低着头,栗色的卷发从两边肩膀滑落,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来,她稍微侧一侧身,换个坐姿。   翘起来的腿晃了两下,红色高跟鞋差点被晃脱,又被她的脚尖钩住,然后低着头看着鞋尖,声音冷淡地道:“你知道么,我昨晚说去找那个女员工,如果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那做个鉴定又怎么样,结果他还在找理由,说会吓着孩子……啧啧啧,真是一片慈父心肠……”   “既然这样,让小孩以后跟亲爸亲妈在一起不是更好?你说是不是?”   她说着笑眯眯地看了眼桑落酒,桑落酒知道她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回答,于是也笑了一下,“您考虑得也有道理。”   “是啊,所以我干脆带着保镖闯到她家去了,摁着她薅了头发。”杨青鸾还是笑眯眯的,目光却闪着蚀骨的寒意,“还想告我强闯民宅?我还打算起诉追回夫妻婚内共同财产呢!”   “有钱真是好,保镖我都能按十二生肖来请。”她说完,吹了一下新做的指甲。   桑落酒顿时有点无语,又偷偷在心里为她叫好,于是忍不住皱起眉说了句:“还是要注意安全。”   她一脸正经严肃地说出这样的话,杨青鸾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妹妹,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桑落酒:“???”   很少有人会这样形容她吧?可爱?不不不,她一点都不可爱!   杨青鸾看了一下她迷茫的表情,问道:“八个小时,就是我今天就能拿到结果对吗?”   “……是的,您可以等我们电话通知再来,也可以在接待室等候。”桑落酒回过神,连忙答应道。   杨青鸾朝她眨眨眼睛,“那我在这里等行不行?”   “抱歉,等会儿可能有别的客户会过来。”桑落酒也笑了一下,委婉地拒绝道。   “哎呀~你怎么这么无情,我跟你的关系可不一般。”杨青鸾大发娇嗔,给桑落酒抛了个妩媚至极的媚眼。   说到底桑落酒年纪轻,以前又一直待在实验室,虽然听说过很多很多八卦,但真正接触的客户其实没多少,何曾见过杨青鸾这样自来熟还爱撩拨她的美人,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她发誓就是那么一下而已,不到三秒钟她就恢复专业人士的冷静了的,“很抱歉,我们需要保证客户的隐私。”   尽管她反应得已经足够快,但还是迎来了杨青鸾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好的好的——妹妹你说得对!我马上就走!下午见哦!”   桑落酒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皱着眉,嘴巴一噘:“……”真的这么好笑吗?!   在杨青鸾离开之后,桑落酒跑去洗手间照镜子,又将早上编的斜麻花辫拆散,重新盘了个低髻,立刻看起来就成熟了一点。   她松口气,转身回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陆展学正伸头出来,“怎么回事,好像听到你那边有笑声?”   “呃……客户解决了人生困扰,心情比较好。”桑落酒眨眨眼,绝口不提杨青鸾说她可爱的话,她可是很要面子的!   陆展学哦了声,“是那位杨小姐?”   桑落酒点点头,说了句:“她说要跟老公离婚了。”   陆展学一愣,随即哇哦一声,“真是位敢爱敢恨的勇士。”   桑落酒笑笑,推门进了办公室,类似这样的事在他们中心其实每天都在上演,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能像杨青鸾这样干脆的,还是少数。   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前台那边就通知说有客户来咨询,桑落酒请对方进来,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百达翡丽名表的男士领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进来,“桑医生你好,我要做一个亲子鉴定。”   桑落酒点点头,请对方坐下,然后开始介绍中心的业务,问他是要做个人隐私鉴定还是司法鉴定,简单交谈几句过后,发现对方在来之前应该是做过不少功课,对中心的资质和DNA鉴定中的疑难点也有一定了解,她解释起来相当轻松。   对方是要做跟儿子的单亲亲子鉴定,彬彬有礼地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就是因为看中你们中心是老牌鉴定机构,才特地过来的。”   桑落酒谢了他对中心的信任,然后准备给父子俩取样,就是取个手指血的功夫,她意外地发现小朋友有点怕疼,脸色变得很白,但却没有看父亲一眼,只是咬着嘴唇自己忍受。   八九岁的孩子,有的已经懂事,知道来做亲子鉴定意味着什么,桑落酒看进他早慧的眼睛里,一点都没有这个岁数的孩子该有的活泼和懵懂,不由得心里一叹。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问,取完样本后告知结果出来后会电话通知来取结果后,对方缴过鉴定费用后便离开。   这时大概是下午两三点左右的光景,天气还不错,很暖和,桑落酒见没有客户过来了,便抽空给家里打个电话,是奶奶接的。   桑奶奶很关心小孙女现在的心情,问了几次:“你现在不难过了哇?我同你讲,不管你跟谁的缘分,都没有一辈子的,赤条条来赤条条走,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   “哎,我知道啦,没有心情不好。”桑落酒应了句,又想转移话题,“我妈他们在忙什么呢?”   桑奶奶没理她,自顾自往下说:“你跟阿萝还可以啦,都在容城,还能经常见到面,只要感情到位,不管她去到哪里,都还是你姐姐,姓什么有什么要紧,你要放宽心,才能长命百岁,哎哟我可真怕那个死算命的给你说对了哟,童子命……”   桑落酒心说老太太你咋就喜欢惦记这个,还童子命呢,我过几年都要三十了!   怕老太太继续唠叨,她忙提高声音问道:“奶奶!家里的事情都还顺利吧,我爸妈跟我爷爷怎么样了?对了,还有东岩哥,我都没敢问他跟我姐的事……”   “哎哟!我跟你说,我快要被你爷爷气死!”老太太听到这里忽然大声骂起来,“死老头子脑子有问题,明知道东岩跟阿萝是一对,就算现在不成了,那也不能让你嫁给他啊!呸,死老头子发羊癫!”   老爷子的意思,是酒厂必须姓桑,桑萝回去魏家后就不可能再继承酒厂,只剩阿鲤一个,她不愿意酿酒,那就嫁个会酿酒的,算来算去陶东岩最合适,以后孩子还能随妈姓。   桑落酒:“……”啥玩意儿哟?!!   真那样怕不是这辈子跟姐姐都不用见面了叭:)   深觉自己电话打得不是时候,桑落酒听老太太骂了几句后,立刻以有工作为由挂了电话,然后低头给桑萝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会回青云镇。   桑萝可能在忙,没有回信息,桑落酒也没在意,打开电脑搜出几篇新的法医学文献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一直到下午下班之前,杨青鸾来取鉴定报告。   “我是不是只要看最后结论部分就好了?”她一边翻一边问。   桑落酒点头,“可以,前面是检材处理方式和检验方法,还有分析说明,结论都是根据分析说明里的计算结果所得。”   杨青鸾于是翻到最后,看了一眼结论部分,看到结果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个孩子就是女员工和自己丈夫的私生子,至少在四年前,他就已经出轨,算一算时间出生日期,正好应该是她去医院检查得知自己不能怀孕的那段时间。   “你看,多讽刺,他说只要我就够了,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原来不是不在乎,是已经有了。”她的脸上露出似悲似喜的表情,脸上笑容也变得苦涩,跟早上刚过来试的潇洒完全不同。   桑落酒抿了一下唇,拿起纸巾盒要递给她,她摆了摆手,站起来,“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顿了顿,她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然后又对她说了句:“回头你去沉醉,我请你喝酒。”   桑落酒眨了一下眼,应了声好,然后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有些怔仲出神。   一直到晚上回到住处,她才发现桑萝一直都没有回她消息,先是疑惑,随后越想越害怕,不会是……出事了吧?   急急忙忙打电话,幸好马上就被接起来了,她也问是不是桑萝,张口就问:“姐,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抱歉,姐姐在收拾东西,你稍等。”接电话的居然是魏桢。   桑落酒没心情问姐姐收拾东西要做什么,只哦了声,就一直沉默到桑萝接电话,并告诉她,明天她就回青云镇去,她愣了愣,“……啊?”   “回去跟爸爸谈一下给酒店供酒的事,还有……”桑萝解释到一半又停顿片刻,“如果顺利的话,下周就回来。”   桑落酒哦了声,忽然福至心灵,“姐,你回去是还要……找东岩哥?”   桑萝沉默了一下,然后嗯了声,“……阿鲤,你会支持我么?”   看来魏家父母不太支持,桑落酒在心里哼了声,然后大声道:“当然支持啦!我只认东岩哥做姐夫!”   声音都大到从话筒传出来,让帮忙收拾带给老人的礼物的魏太太能清楚听见了,她立刻哼了声,也大声道:“阿鲤,你不要总跟你姐穿一条裤子好不好?!”   桑落酒被噎了一下,然后嘟囔道:“不就是嫌弃东岩哥读书少么,等着,回头我就给他送五三!”   桑萝噗嗤笑出声来,原来因为跟父母发生争执的不快顿时散了很多,她一笑,魏太太也跟着笑起来。   算了,魏桢说得对,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以后实在过不下去还可以离婚,喏,杨家的杨青鸾不就要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魏桢看着母亲和姐姐的表情,不知道她们笑什么,不由得有些好奇桑落酒到底说了什么,但又无法得知,不免有些遗憾。   转眼就到周末,桑落酒和徐薇他们约好一起喝酒,地点就在她家,徐奇和陆展学还带了不少吃的过来,誓要搞一个大party。   结果party没搞成,酒刚喝了两杯,单位的值班同事就打电话来找陆展学了,“老陆!你之前有个姓唐的女客户,跑来我们中心要跳楼啦!你快回来劝劝吧!”   众人一愣,随即立刻从沙发和地板上跳起来,夺门而出,桑落酒走最后,一边锁门一边扯着嗓子喊:“先叫车啊,喝酒了,别自己开!” 第十四章   周六上午十点多,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的楼顶,站着一道蓝色的身影,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有什么话你先下来好好说!别做傻事啊!”   “是啊是啊!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要是没死,摔个高位截瘫就惨了!”   围观群众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风凉话,什么绝对不敢死要死早就跳了之类的,被旁边的人严厉制止,“万一真跳下来了,你担责任?”   说话的人立刻又讷讷不吭声了。   正在这时,两辆车在路边嘎吱一声急刹车停下,从车上先后跳下来几个人,是陆展学他们四个,和中心的郑主任。   “小陆,到底怎么回事啊?”郑主任着急的问道,“说是你的客户?”   陆展学喘着气,满脸无奈和苦恼,“是,是我的客户,还是我的同学……”   经过他的解释,郑主任他们才知道原来此刻站在楼顶上的这个蓝裙子女人是陆展学读书时的同班同学,本科毕业后,这个女生考上了另一所学校的生物学研究生,研一就结了婚,结婚对象是本科的同班同学,当时大家还说她真厉害什么的,没想到三年后她又离了婚,带着跟前夫生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导师,嫁的时候肚子里还有导师的孩子。   陆展学从同学那里听说这件事时感觉一大盆狗血从头顶浇下来,听知情的同学说,这位老师和原配多年求子,但一直未孕,后来师母高龄怀孕,却不幸在六个多月的时候胎停育,只能引产,才不过一年,悲伤还未完全抚平,就遭遇女学生携肚逼宫。   这位女同学嫁给导师后就再没有参加过工作,跟同学之间的联络也都断了,但她发朋友圈很频繁,内容都是岁月静好,一家四口开心出游之类的,仿佛她丈夫对一对儿女都很好,尽管这个女儿是她和前夫生的。   陆展学也没想到再见这位很有故事的女同学,是在鉴定中心,她来给孩子做亲子鉴定,因为有人说感觉她儿子长得跟她丈夫不像。   “她说怀上这个孩子之前还跟前夫在一起,有正常夫妻生活的,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孩子到底是当时还是老师的现任丈夫的,还是前夫的,心里很紧张,于是先来做个鉴定看看。”   陆展学语速飞快地解释道:“结果出来,还真就不是她老公的,就又做第二次鉴定,验儿子跟前夫的,确定儿子就是前夫的,然后她就求我做个假的,我说那不行,给你做这个假不是砸我饭碗么,她说那我老公要是知道了怎么办,我就说如果你没说你老公也没怀疑,不来做鉴定,就不会知道,然后她就没找过我了。”   郑主任听到这里忙问道:“那现在她是什么情况?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她昨天给我打电话。”陆展学抹了一把脸,“说是小孩在报纸上看到我们中心的广告,跟爸爸说妈妈带他们去过那里,然后老公就问去做什么,孩子说扎针,接着她老公就翻箱倒柜在家里找,还真就找到那份报告了……”   “会不会其实她老公早就怀疑了?”徐薇这时插话问道。   桑落酒也忙点点头,要不然怎么一听孩子说去过这里还扎了针,不是问妻子怎么回事,而是翻箱倒柜找文件,好像很笃定妻子来做过鉴定似的?   但现在纠结这些显然很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先将人从楼□□下来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在楼顶的人这时拿着一个红色的喇叭,用一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喊道:“陆展学!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罪人!肯定是你们造了假,我要去国外找最权威的机构重新鉴定,到时候结果出来,我一定会找上百家媒体曝光你们这样的黑心作坊!谁想毁了我的家,都要先趟过我的尸体!”   陆展学他们听得既目瞪口呆,又气愤异常,鉴定又不是我们逼你来做的,取样也是你亲眼看着的,结果出来以后你还哭求过想做假报告,你自己报告没藏好被找到怪谁?   这找茬找得多么牵强,多么莫名奇妙!   但你还没法发火,只能尽量地安抚着,还不能是陆展学来,怕人家不肯信他,郑主任仰头将双手在嘴边合拢成喇叭状,喊话道:“唐小姐——我是中心的负责人,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说,有什么问题你下来再说——”   “我不!”楼顶的人嘶吼着,状若癫狂,“你们给我重新出个报告!我没有出轨!我不离婚!”   “主任,给你麦。”桑落酒这时从附近的小超市借了个麦克风过来,塞到郑主任手里,又帮着终于赶来的消防官兵在地上铺好气垫。   郑主任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有点嗡嗡嗡的杂音,“我们中心为鉴定结果负责,你去哪里重新鉴定都没关系,但你不能说我们鉴定错了,我们也不可能给你重新出一个你想要的报告,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   她看见气垫已经铺好,心里放松很多,说话也硬气不少,不管怎么说,答应造假是不可能的。   楼顶的人嚷嚷着要是不答应她的要求就要跳下来,双方僵持在当场,正当郑主任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桑落酒提出要不然偷偷上去趁对方不注意将人拽下来算了,但就怕刺激得人往下跳。   场面混乱极了,已经有围观群众开始议论纷纷,观点大概分两派,支持鉴定中心的说肯定是对方心里有鬼,“就是自己做的丑事被老公发现了,就怪人家做鉴定的,这种事年年都有,不稀奇。”   支持另一方的则说:“肯定是被坑了,这种地方,给钱就可以造假的,我听说啊……”   正闹着呢,人群外围忽然又响起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响起,“让她跳!让她跳!我倒要看看她跳不跳!”   众人一惊,回头一看,是个穿着衬衫西裤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先生,说老其实也不太老,五十岁左右,只是脸色很不好很憔悴,衬衫的风纪扣敞开着,露出他通红的脖子。   何止脖子,桑落酒看一眼他血红的双眼,吓得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要不要先打电话叫120。她大概能猜到这是谁,应该就是楼上那位的现任丈夫,那位跟女学生有染然后和发妻离婚的教授。   接下来就是夫妻撕逼现场。女的哭着细数自己这几年操持家务的辛苦,为了家庭放弃工作连朋友关系都疏于维护,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她就光围着灶台转,你不能这么没良心。男人说你当年读书就不安分搞研究,还工作呢,要不是嫁了他根本过不上现在的生活,当年他要不是看在她肚子的份上根本不会娶她。   总之俩人都很让人一言难尽,最后是老教授抛出杀手锏,说他已经去其他机构检测过了,小儿子的确不是他的种,马上离婚,还能给她一笔钱,房子车子也留给她,不然就算死了也不给她收尸,见他说得坚决,楼顶人总算知道不能再挽回这段婚姻,终于见好就收,哭哭啼啼地被等在上面的民警给拽了下来。   处理完这破事之后一群人这才发现自己还都穿着桑落酒家的拖鞋,彼此互相看看,都忍不住笑起来。   徐奇叹气摇头道:“哎,今天酒还喝不喝啊?”   “喝!怎么不喝!”陆展学抹一把脸,对郑主任拱拱手,“多谢主任今天的搭救,大恩不言谢,请您喝酒?”   桑落酒:“???”酒是我家的,谢谢!   坐郑主任的车回桑落酒住处的路上,徐薇问了句:“你说他们真的会离婚吗?离婚之后,她带着两个孩子,又要去哪里啊?”   “可能会离吧,毕竟男人有时候更心狠。”郑主任闻言接了句,摇摇头。她见过很多夫妻,女的说要离婚后来都心软没离成,但男的说离婚很少会拖拖拉拉的。   至于离婚后去哪儿,桑落酒忍不住猜测道:“会不会带着孩子去找他前夫,毕竟两个孩子都是他的,要是他不介意,复婚也有可能啊。”   徐薇立刻啧啧啧几声,然后看向陆展学,意思是让他以后提供后续八卦,被陆展学趁机敲了一顿竹杠。   青云镇的福元酒厂,春榨正如火如荼。所谓春榨,就是在立春时节把酒坛搬回室内,将已经发酵成熟的醪液先行压榨,将酒和醪分离,再将过滤的清酒进行澄清、二次过滤、杀菌,然后对对酒坛清洗杀菌,将清酒灌坛,最后入库窖藏。   福元酒厂每年酿的酒都有定数,不会特别多,所以做起来也不会特别忙,忙完便可以稍稍休息一阵,接着迎接夏天做酒药的日子。   桑萝这时候回来,倒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怎么今天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想回来就回来了。”她接过奶奶递过来的水杯还是以前她用的那个,粉色的马克杯,她用了好些年了。   桑母笑眯眯地问她:“在家住一晚么?”   听见她问这个问题,桑萝愣了愣,呼吸顿了一下,心里忽然涌起点难过来。   “什么住一晚,你又没提前说,阿萝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人家魏家要担心的。”桑老太太这时却说了句,“留这儿吃顿饭就行了。”   桑萝垂下眼,听出来奶奶是不想她在魏家那边难做,心里一暖,摇摇头,温声撒娇,“我还有旧衣服在家呢,您是不是不想我回来住啊?”   桑老太太侧身一躲,“没有啊,你别胡说,我杀鸡去了。”   “我帮您。”她笑着跟上去,在门口碰上外出送货回来的陶东岩,便笑着喊他一声,“东岩哥。”   他就比她大几个月,却已经被叫了很多很多年的东岩哥。   陶东岩看着她,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从前以为日久天长,他们有许多的日子可以相对而坐,谁承想命运会开这么大的玩笑。   原本要谈婚论嫁的青梅忽然成了豪门遗珠,现在回家去了,离他越来越远,他们还有以后吗?   他觉得灰心极了,桑萝他配得起,可魏桑萝……   “你要跟我走么?去魏家。”可是他听见她这样问,一低头,看见她还穿着旧时衣衫,在夜空下仰着头看他,满目都是期待。   他的呼吸顿了顿,心开始剧烈地摇摆起来,想去么?想去的,他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不考虑未来,不考虑家境,也不考虑外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可是,“我要是走了,师父怎么办,他跟师娘已经老了,我再走,谁来帮家里做事,酒厂怎么办?”   “我们可以兼顾,东岩哥,青云镇也是容城的,我们每周回来就是了,而且……”她有些犹豫,似乎觉得不太好意思,“还有阿鲤,说不定她会愿意回来?”   “……你真是会做梦。”陶东岩嘟囔了一句,摇摇头,不可能的,好吃懒做的阿鲤就算撒泼打滚,都不可能回来酿酒的。   桑萝一咬牙,“那就咱们以后两头跑,或者帮爸爸再物色合适的徒弟!”   “试试好不好?东岩哥,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真的不想跟你分开,我好不容易说服了我爸妈,我们试试吧?要是以后……你再回来,啊?”她晃着陶东岩的手臂,央求道。   陶东岩答应了,他实在抵不过她的撒娇,和心里的渴望。   “阿萝,东岩,你们跟我来。”桑伯声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出现,桑萝立刻便松开他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住嘴唇。   等他们跟着桑伯声去了他的书房,才发现桑母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桑萝过去挽着她的胳膊,问道:“妈,有什么事呀?”   “没什么,就是你爸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们。”桑母拍拍她的手背,笑得很彼此,“总归是你们不在身边了,有些事我们照看不到,提前嘱咐几句。”   然而桑伯声说起的,却是关于酒厂继承的问题,他让陶东岩不必有心理负担,“我原先看中的,是阿萝的经营能力,至于酿酒,家里有人会当然好,但如果不会,也不是什么问题,会酿酒的师父世间很多,不缺你一个。”   “我还能经营起码二十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我走了,要是阿萝愿意,继续经营也未尝不可,只是要劳累你替阿鲤打工了。”   酒厂的产权如今他倒更想留给阿鲤了,桑萝晓得他的意思,忙应承道:“可以的,爸爸,我愿意。”   “好啦,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就很开心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桑伯声笑着站起来,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眼睛里流露出一点不舍来,“以后常回家看看。”   一句话,将所有人都说得眼圈发红,互相安慰了好一阵才平复心情去休息。   临睡前,桑萝兴奋地给妹妹发信息,告诉她陶东岩同意跟她回容城了,桑落酒回:“我订了五三,你看什么时候送才好?”   桑萝:“……”你还真要送啊?! 第十五章   桑萝跟桑伯声谈完给京淮酒店供酒的事,又争取了家人的同意,带着陶东岩回到容城这天,桑落酒换办公室之后接待的第一个客户刘老师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她看了眼结果,又想起刘老师跟她讲过的那些事,以及他说那个想法,希望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现在真的如愿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开心起来。   桑落酒按照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刘老师,我是中天的桑医生,您的鉴定结果出来了,请问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取?”   刘老师哦了声,有点期待地问道:“桑医生,您先提前告诉我……结果是什么吗?”   桑落酒翻开鉴定报告,找到检验结论那里,念道:“在排除同卵多胞胎、近亲及外源干扰地前提下……不支持刘锦是刘靖齐的生物学父亲。”   结论由分析说明的计算结果所得,所以结论里一般都只说支持或不支持,而不是认定或排除。   刘老师听完,沉默了许久,久到桑落酒以为他已经掉线了,便又喂了声,“……刘老师,您还在听吗?”   “……啊?在、在的,我还在。”他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哽咽,但桑落酒却听出了一股名为冷静的情绪,“多谢您,我待会儿请了假就过去取结果。”   “好的,路上小心。”桑落酒嘱咐道,主要是怕他情绪波动大,出门容易走神,走神就容易出事。   刘老师道了声谢,就挂了电话。   桑落酒接着忙自己的工作,不时地有电话进来是要咨询的,等不忙的时候,她就继续看文献,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刘老师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打扮得很平常,但相貌的确不错,至少比起刘老师的平庸普通来说,他要好出不少。   听说刘老师有个哥哥……   桑落酒的目光在陌生男人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笑着同刘老师打招呼,递过去一本鉴定报告,“这是您的报告。”   刘老师接过,翻到最后结论部分,又仔细读了一遍,然后递给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没有骗你吧?”   “小齐不是我的儿子,肯定是你的。”他板着脸,冷冰冰地对身边这男人道。   桑落酒这下确定这人就是三角恋故事里的刘大哥,想到刘老师说过的那些事,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对方。   刘大哥低头仔细地看过检验结论,但却并不认同刘老师的说法,“小齐不是你的孩子,但也不见得就是我的。”   桑落酒:“???”这跟之前听的版本不一样,不是说刘大哥已经承认这就是他儿子了吗,怎么又改口了?   “……你什么意思?!”刘老师显然也愣了愣,随即暴怒起来,指着大哥的脸,高声怒斥道,“除了我,安如就只跟你上过床,你亲口承认了,难道你现在还想改口?!”   “跟她上过床我不会否认,但是……”刘大哥有些讽刺地看着弟弟,似乎觉得他很天真,“你怎么知道除了咱兄弟俩,她没有别的男人?我那个时候随便说说,不想看到她好过而已。”   刘老师一愣,“……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信不过柳安如,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我为什么跟别人上床,真以为只是意外?”刘大哥讽刺的笑笑。   刘老师瞪着他大哥,满脸失望,“我听说是你想……出轨。”   “嗤——”刘大哥嗤笑一声,嘴角一斜,像看傻子一样,“我是想报复她,如果不是她跟别人不清不楚,我又怎么会同意跟她分手?”   刘老师惊讶地看着他,愤怒极了,“明明就是你……不可能!安如不是那样的人!明明是你有错字在先,还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那就让证据说话。“刘大哥再也不看他,直接对桑落酒道,“医生,我想预约一个亲子鉴定,可以吗?”   桑落酒听着兄弟俩的争执,也有点傻眼,这时猛然回过神来,端着职业化的和煦笑容道:“当然可以,请问您是要做个人鉴定,还是司法鉴定?”   “跟他这个一样的,不过我要加急,明天就来。”刘大哥说着,抖了抖手里那本鉴定报告,又一甩,扔在刘老师的身上,然后转头就走。   报告摔在刘老师身上,他没有来得及接住,就这样掉在地上,“啪”的一声。   桑落酒张了张口,想安慰他两句,但最终什么也是没说,因为回过神的刘老师已经捡起报告追了出去。   “唉——”她叹口气,又啧了声,然后就见陆展学从隔壁办公室溜达过来串门,一看就是来扫听八卦的。   她摇摇头,意思是结果排除,陆展学问道:“怎么你这边有吵架声?”   桑落酒哦了声,“他大哥说孩子也不一定是他的,然后预约了明天的鉴定。”   陆展学八卦了两句,又出去了,白天事情不多,桑落酒等到下班时间一到,立刻就收拾桌上的东西要走。   刚走出办公室门口,就接到桑萝的电话,说让魏桢过来接她一起去魏家吃饭。   “……我、我要是说不去……可不可以?”她试探着问道。   桑萝有点疑惑地嗯了声,“为什么,你今晚有约会?”   “那倒没有……”桑落酒讷讷,用脚尖蹭蹭地面,不说话了。   她其实是不习惯,也很怕去的次数多了,别人知道后,会说她是仗着桑萝有意攀附魏家,从魏家要什么好处,可她又不是去魏家打秋风的,当然不想听到这些话话。   “可是,阿鲤,今天是妈妈说要在家招待东岩,我怕他会不习惯,你能不能……”桑萝柔声劝道,“而且,妈妈也说很久没见你了,也邀请你来做客。”   桑落酒心说久个鬼,连半个月都还不到,还就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但她又想到陶东岩,觉得现在他跟自己很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于是改口应道:“行叭,那我去咯。”   说完她又叹口气,哼哼唧唧地道:“姐啊,我都是为了你跟东岩哥啊,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面前停下一辆似曾相识的黑色保时捷,车窗摇下,果然是魏桢。   桑落酒:“……”不是才打电话来商量吗?她不是才答应吗?怎么魏桢来得这么快?!   “桑小姐,阿萝姐跟你说了么?今晚去我家吃饭。”魏桢微微勾着脖子往车窗外看,只看见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春群,外面穿着一件白色开司米外套,挽着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很清雅,要是不鼓着脸……   他在心里忍不住笑了声,这人还真是表情丰富,只见她很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应了声是。   然后走到后座的门边,刚要开门,忽然又停下来,重新选择了副驾驶,“啪”一声,门打开了。   她抿了抿嘴巴,坐进来后又说了句:“麻烦了。”   她客客气气的,魏桢便也客气地笑笑,“自家人,不麻烦。”   说着探手从座椅背面的袋子里抽出来一条小毛毯,递给她,提醒道:“小心膝盖着凉。”   桑落酒愣了愣,不知道要不要拒绝,他就又解释道:“是阿萝姐上次用完以后留下来的。”   “……多谢。”她应了声,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打开后铺在腿上,低头就看见一只可爱的粉色刺绣小熊,是姐姐喜欢的颜色。   她刚伸手摸了摸那小熊,就见身旁又伸过来一只手,这次是拿着一个果盒,她愣了一下,“……这是?”   “蜜饯,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在酒馆拿了几种,你试试。”魏桢解释道。   桑落酒下意识伸手接过来,抬头看见他酝着点浅淡笑意的双眼,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这样,让她想要继续讨厌他,都站不住脚哇。   见她看着自己,魏桢又朝她笑笑,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明亮不少,“系好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哦。”桑落酒收回目光,低着头应了声,把果盒放在膝盖上,伸手拉过安全带系好。   一路上俩人再没有说话,魏桢专心致志地开车,桑落酒低头认真吃着果盘里的蜜饯干果。   小巧的木制八宝攒盒里装着蜜煎金桔、金丝蜜枣、白糖杨梅、玫瑰果、橄榄和奶油话梅和陈皮话梅几样,中间那个格子里放着几根牙签,方便取食。   桑落酒吃着香甜可口的蜜饯果脯,垂着眼,一声不吭,似乎已经被食物吸引,魏桢便也不打扰她,只是车厢里淡淡的尴尬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直到车子驶入颐和别墅取的魏家,桂嫂来迎接他们,拉着桑落酒的手笑道:“桑小姐来了,大小姐跟陶先生也刚回到,太太刚问起你们呢,就等你们开饭了。”   桑落酒刚要说话,就听魏桢问道:“我爸不在家?”   “先生今天有应酬,提前打电话回来说了不回来吃饭,让太太好好招待桑小姐。”桂嫂笑眯眯地看看桑落酒,拉着她往里走,“快进去,外头风大,仔细着凉。”   进了客厅,桑落酒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穿着正装满脸紧张地同魏太太说话的陶东岩,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就看了眼魏桢。   魏桢一扭头就看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愣了愣,随即清清嗓子,笑着开口道:“妈,你跟东岩哥在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当然是聊你姐小时候的事啊。”魏太太闻声看过来,笑道,“阿鲤回来了,快来坐,先喝口水,一会儿就开饭了。”   桑萝忙起身将妹妹拉过来,桑落酒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腼腆地同魏太太道了声谢。   她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向来都是斯文又乖巧的,魏太太看着就很喜欢,亲自给她拿了果子,笑道:“我可真羡慕你爸妈,有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桑落酒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不只是被夸奖了不好意思,而是自家事自家知,她心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心虚了,她竟下意识地看了眼魏桢,这人可是知道……   魏桢见她又看向自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有点心虚的样子,但并不妨碍他对桑落酒的善意,便也朝她笑笑。   桑落酒早就知道他有一副好皮囊,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笑起来会微微弯起一点温柔的弧度,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尤其是在灯光下,无论是酒馆那种昏暗迷离的灯光,还是魏家客厅现在明亮耀眼的光线,都给他笼罩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忍不住目光一闪,连忙又收回目光来。   “妈,今晚要不要开一瓶酒?”她听见他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带着明确的笑意,装进耳朵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有点痒。   魏太太笑着调侃道:“随你啊,反正又不是我藏的酒,你舍得就开嘛。” 第十六章   魏桢从厨师那里知道今晚的主菜有烤鸡和焗龙虾,还有些炒菜,汤是炖的排骨汤,想了想,去家里的酒窖取出一瓶来自加州纽顿酒庄的霞多丽干葡萄酒。   金黄中带着一抹微绿的酒液香味复杂浓郁,散发着经橡木桶陈酿后出现的吐司面包和香草味道,入口圆润醇厚,质地油滑,还带有奶油糖果的甜香,平衡感极佳,用来搭配今晚的菜式简直是锦上添花。   “阿鲤,多吃点,来,吃这个龙虾肉。”魏太太一个劲地给桑落酒劝菜,又对陶东岩道,“小陶,想吃什么别客气,阿姨就不招呼你了,别见外。”   “您客气了。”陶东岩忙笑着应了声,桑落酒抬头看了对面和桑萝坐在一起的人,他看起来比她还不自在。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陶东岩有点太没底气了,不行,复习资料还是要送,还得要早点送!   吃完饭,厨房送上来甜点,是焦糖奶油蛋糕和牛奶椰蓉小方糕,刚送过来,魏桢就起身出去了,魏太太问他做什么去,他应道:“调个餐后酒。”   没过多久,他端着托盘回来,往每个人面前送上一杯橘红色的鸡尾酒。   “AperolSpritz,用普罗塞克起泡酒和阿佩罗利口酒调的,清新爽口,尝尝。”他微笑着介绍道,然后重新在桑落酒身边坐下。   还没喝,桑落酒就觉得这酒很好看,橙红的颜色看起来很欢乐,她仔细闻了闻,又闻到一股清淡的药草香,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清爽易饮,用来装饰的柳橙片增加了柑橘的香味。   “除了两种酒还有别的原料在里面么?”她忍不住扭头小声问魏桢,这还是她今晚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魏桢眼睛一弯,笑起来,“桑小姐好舌头,里面还有苏打水。”   桑落酒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笑意很浅,但却已经爬到了眼角,因为饮了酒,脸上浮着一层蜜桃样的粉,看了他一下,又低下头去认真吃着盘子里的蛋糕。   魏桢很少看到她这样平和的模样,印象最深的仍旧是那天在酒馆巧遇时她一言不合就情绪失控的模样,像个气太满的气球,一戳就炸。   现在看着倒没问题了,他想到这里,忽然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玫瑰香,味道似曾相识,不由得愣了愣,半晌才想起是桑落酒身上用的那款香水,之前桑萝送给她的。   吃完甜品,桑落酒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应该要回去了,刚跟桑萝提了一句,就听魏太太道:“今晚别回去了吧,就在这边住,跟你姐姐睡嘛,我看你们姐妹俩身材也没有差很多,衣服也可以穿阿萝的。”   桑落酒刚要婉拒,就听桑萝附和着魏太太道:“是啊,阿萝,今晚住这里好不好?”   “啊这……”桑落酒有些为难,不想让姐姐失望,但又担心自己在魏家会不自在,顿时便犹豫踌躇下来。   魏桢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挣扎悉数收入眼底,忍不住笑了声,问道:“桑小姐要是不着急走的话,再来一杯?”   桑落酒眨眨眼睛,转头看向桑萝,干脆让姐姐替她拿主意好了。   “留下来吧,你是不是没去过魏桢的酒馆看他调过酒?喏,现在就让他教教你好了。”桑萝顺水推舟地笑劝道。   桑萝闻言脸上的表情顿了顿,心里忍不住又冒出一点心虚来,她可不敢让姐姐和魏太太知道她跟魏桢吵过架的事。   魏桢也眨了一下眼睛,跟桑落酒对视一眼,又各自飞快地移开视线,然后他站起来,邀请道:“桑小姐有兴趣的话就来看看吧,很简单的。”   桑落酒便顺理成章地接受邀请,起身就跟上魏桢的脚步,迷你酒吧就设在客厅的一角,吧台原本是一段作为隔断的矮墙,被加上橱柜后打造成一个迷你吧台,整个家里用这里最多的就是魏桢。   魏礼云和魏太太只在偶尔有兴致的时候,才会在这里小酌一杯,更多都是远远地看着魏桢在这里捣鼓来捣鼓去。   看着他打开橱柜的门,桑落酒好奇地伸伸脖子,想看看都有什么,魏桢看她满脸好奇模样,主动介绍道:“这是六大基酒,这是伏特加,这是波本威士忌和苏格兰威士忌,朗姆酒,金酒,干邑白兰地,龙舌兰,还有这些是白橙皮酒,味美思,艾碧斯苦艾酒,金巴利……大多数都是在四十度以上的烈酒,每种酒的香味都独一无二,有的时候可以互相替代,有的时候不能。”   说着拿起一瓶干邑白兰地,抬头问她:“给你调一杯B&B?”   桑落酒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酒?”   魏桢取一个白兰地杯,又从冰箱里舀出一勺冰块来将杯子加满,然后放到一边,再取个搅拌杯同样加满冰块,这才解释道:“发源于纽约著名的地下酒吧‘21俱乐部’的一种鸡尾酒,名字来源于它的材料中白兰地和班尼狄克丁香甜酒的英文首字母,这种甜酒又叫当酒。”   搅拌杯里已经加满冰块,再加入等量的白兰地和当酒,用吧叉匙搅拌约二十秒,然后倒掉白兰地杯里的冰块,将搅拌杯里的鸡尾酒过滤注入酒杯,推到她的面前,“尝尝,看喜不喜欢。”   桑落酒端起来小心地抿了口,然后头歪了一下,“甜的,喝不出来是四十度以上的烈酒调的。”   “所以鸡尾酒很容易不小心喝多。”魏桢点点头,笑了一下。   手上的酒味道不错,桑落酒的心情也不错,难得有兴致跟他说话,继续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用那个、那个……哦,对了,雪克壶?”   “你手上这杯是用直接注入法调就可以。”魏桢解释了一句,又语气一顿,“你想看摇荡法?”   桑落酒忙摆了一下手,“不不不,不用麻烦了。”   但魏桢还是取出了雪克壶,还有一个马天尼杯,用摇荡法调了一杯大都会。伏特加和蔓越莓汁、白橙皮酒各三十毫升,青柠汁十五毫升,一起倒入雪克壶中,加入冰块,摇晃雪克壶到杯壁出现小水珠,然后倒掉酒杯的冰块,鸡尾酒过滤入杯,最后加入橙皮做装饰。   他的动作流畅优美,桑落酒去喝酒向来不太会关注调酒师的动作,但这次,她看到了魏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如何紧扣量酒器和雪克壶,每一次摇荡都充满了美感。   当她抛开成见去看待魏桢,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符合每个女人对伴侣的幻想。   他年轻有活力,英俊又多金,有着优渥的家世地位,还从事着一份如此浪漫的工作。   侍酒师,调酒师,好像最开始都是从动漫里知道的。   见她看得有些出神,魏桢忍不住笑了起来,屈指在桌上叩了两下,将她的注意力唤回来,然后将酒杯推到她面前:“现代版大都会,这是很多大明星的最爱,比如麦当娜。”   桑落酒看看这这杯红得鲜艳的鸡尾酒,说了句真漂亮,然后问道:“甜的么?”   “酸甜,很适合女士饮用。”魏桢应道。   桑落酒听了,想了一下,问道:“我可以给姐姐吗?”   魏桢点点头,“可以,等会儿我再给你调一杯。”   桑落酒听说,立刻端着酒杯,转身小心翼翼地往客厅走,把酒杯端给桑萝。   然后又转身返回小吧台,抬眼看着魏桢,还没说话,他就点了点头,开始调下一杯。   一杯意式浓缩马天尼被桑落酒端给了魏太太,魏桢见状接着又调了杯金菲士,拿给了陶东岩。   然后回头问桑落酒:“你要不要来一杯椰林飘香?”   看着两个孩子有商有量自得其乐,魏太太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然后对桑萝道:“你看,你还怕阿鲤心里别扭,看看他们相处得多好,要我说你就是太多心,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就会想通的。”   那是你没看到阿鲤跟魏桢争宠,桑萝笑笑,点点头应了声是。   桑落酒连喝了好几杯鸡尾酒,越喝越兴起,到最后魏桢都怕她醉了,结果仔细一看,人家一丁点醉意都没有,除了脸有点红,就是双眸水亮清醒得很。   要是硬说哪里不对劲,就是她喝了酒后精神放松很多,于是魏桢便惊讶地发现,这姑娘一是酒量很好,二是……有一颗特别俏皮、平时都发现不了的不明显的小虎牙。   桑萝这一晚在魏家留宿,久违地和姐姐钻同一个被窝,她抱着姐姐香香软软的身子,有点惆怅地道:“还是小时候好,我们天天睡一起。”   边说边把脸埋在姐姐的颈窝边上,深深地吸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我怎么不是男的呢,不然我娶你啊。”   桑萝哭笑不得,嗔怪着说你怎么这么会想,又摸着她被扎得卷曲的头发,柔声道:“就算我没有回魏家,以后你也不可能经常钻我被窝的。”   桑落酒听了就嗯一声,半晌没说话,桑萝以为她睡着了,却又忽然听见她小小声问:“现在送东岩哥去完成十二年义务教育来得及么?”   桑萝被她逗笑了,忍不住掐了两下她的脸,揉搓着说她怎么这么坏,是不是故意的,她嘻嘻哈哈地躲,姐妹俩闹成一团。   魏太太本来是上来想问她们明早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早点,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她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笑了一下,又转身走了。   一直到熄灯,桑落酒才听到桑萝轻声问了个问题:“阿鲤,爸爸说要给我改名字,加个姓,叫魏桑萝,你觉得……好么?”   桑落酒的瞌睡猛地就被这消息吓得飞走了,“……为什么啊?”   问完没等桑萝回答,她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哦,也是,你现在是魏家大小姐啦,要是姓桑,以后对外头不太好解释,魏氏的掌权人怎么能不姓魏。”   “嗯,那就改了吧,其实你还是叫桑萝啊。”   瞧,她自己就说服了自己,还将桑萝也说服了。   她喃喃自语道:“也对,亲近的人都不会连名带姓三个字地叫我。”   她说着说着就想哭,其实从今以后她就不是桑萝了,当她选择了一样东西,必然就会失去另一样东西。   只有陶东岩,是魏桑萝与桑萝之间的纽带,所以她自私地留下他,妄顾他的感受。   她总是希望能两全,可是永远不能两全,她两边都想照顾到,到最后仍然无力顾及所有。   她最羡慕阿鲤,羡慕她可以无忧无虑,羡慕她可以毫无负担的享受所有人对她的好,羡慕她活在这世上问心无愧踏踏实实。   无人知晓桑落酒是桑萝的影子,二十九岁之前的桑萝,也曾经拥有她现在的一切。   “阿鲤,你要好好的呀,要过得很开心、很开心。”她侧身抱着桑落酒的肩膀,替她盖好被子,像她们还在桑家那样,然后将脸贴近她。   有眼泪从她眼角滴出来,落在桑落酒的衣服上,又倏地不见。   大约是喝过酒后睡眠会好一些,笑闹一场后,桑落酒很快就睡沉了,一觉睡到天亮。   然后发现……   “啊啊啊!快八点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迟到了!”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一边尖叫一边换衣服,手忙脚乱,惊慌失措。   整个魏家别墅都被她的声音吵醒了,楼下立刻也骚动起来。   “快快,早餐……”魏太太招呼道,“别端出来了,用饭盒装好给她带去,粥就不要了,包子油条多拿几个,别忘了豆浆……”   魏礼云也放下手里的杯子对儿子道:“魏桢,去送你妹妹。”   话音刚落,就看看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从楼梯上冲下来,赤着脚向门口跑,一边跑一边满口不好意思地道歉,“叔叔阿姨对不起,打扰了,我先去上班……”   魏桢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好家伙,妆都没化就敢出门的姑娘现在恐怕不多了吧? 第十七章   眼看着离九点越来越近,桑落酒越来越慌,她急急忙忙往外跑,后面魏太太和桑萝跟她说了什么完全没听见。   直到她刚跑出大门,就看见魏桢的车子在旁边停下,“上来,我送你。”   桑落酒当即决定,她对魏桢的讨厌可以再减少起码一成!   他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人!   “多谢。”她拉开车门钻进来,气息不匀地跟他道谢,“又麻烦你了。”   魏桢早上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够,脸上的表情很少,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再没有没有说其他别的什么,连平常的客气都不见了。   空气顿时沉默下来,一股桑落酒并不陌生的尴尬开始慢慢滋生,她很后悔昨晚的意志不坚定,如果不在魏家留宿,或者不喝那几杯酒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大禹都说饮酒误事,先贤果然诚不欺我,她一边腹诽一边下决心,下次再也不能这样了!   她情绪不太好,脸色也就不太好,其实后来魏桢神智清醒了的,想安慰她两句,结果转头就看见这人低头死死盯着手机,满脸紧张和焦虑,不知怎么的,他又不敢开口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车子刚过红绿灯路口,只要再往前开十来分钟就能到了,结果却被堵在路当中,桑落酒眼睛一瞪,绝望:)   她倒想下地找个小黄骑着走啊,可是她从车窗探头往外看了一周,根本没小黄的影子,难道她要下地两条腿走着去吗?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正在犹豫之时,魏桢终于说话了,“不会堵很久的,你要不要先跟领导说一声?”   “哦哦哦,对对对,我先跟主任说一声……”被他这么一提醒,桑落酒才想起来这事儿,忙又给郑主任打电话请假,说自己要迟一点才到。   中心对迟到抓得其实也不是很严,只要不影响工作,又真的事出有因,领导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只是……   才跟郑主任请完徐薇打电话来了,“桑医生,你还没回来吗?刘先生过来了,说昨天预约了新的鉴定。”   桑落酒的头顿时大了起来,“……我堵在和平天桥这里了,你让他们先等等吧?”   徐薇一听和平天桥就有点疑惑,这不是在另一个方向的么?怎么桑落酒今天从那边走?   但客户在这里,她也不好多问,于是挂了电话后对面前的两男一女一小孩儿微笑着道:“桑医生外出有点事,路上堵车,还要一会儿才能回到,请几位先去接待室稍作休息好吗?”   刘老师当然没什么意见,要是桑医生今天不上班,他也宁愿明天再来,而不是换个医生,毕竟桑医生对他的事已经很了解了,在她面前他可以自在很多。   一行人中的那位女士则抱怨道:“这医生也太不负责任了,不知道我们今天要来吗?”   “闭嘴吧你。”另一位穿着夹克衫的男士不耐地轻斥一句。   她当场就发起火来,“干嘛,你不相信我?要不然来这里干什么!你当我好欺负的?我跟你说,要是检查结果出来,确定小齐是你儿子,你给我等着瞧!”   “闭嘴!”刘老师忽然怒喝一声,等发现大家都看过来的时候,他的语气又软下来,“不要在孩子面前争吵,不像话。”   刘大哥当场嗤笑一声:“像话?柳安如,你刚才说的话……你心不心虚?你能不能信,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   女人被挤兑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再说话,徐薇尽管满心都是八卦之火,但还是微笑着告诉他们:“请放心,桑医生回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好在徐薇挂断电话之后,桑落酒那边堵着的车龙开始松动了,她和魏桢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你看,堵不了多久的。”魏桢笑着安慰她道,“很快就到了,别着急。”   桑落酒苦笑一下,低头伸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忽然又想起自己还没化妆,急忙描眉画眼,又是一阵忙乱。   魏桢一边稍稍放慢车速迁就她的动作,一边又有点好奇地偷偷看她,只见她挤了点防晒往脸上一抹,隔离霜也同样在手心一搓脸上一抹就好了,随便扑一层散粉,然后飞快地画好眉,又将口红在嘴上随意涂了两下,一抿,结束之后猛地松口气。   魏桢:“……”这就结束啦?   他有点震惊,不是说化妆都要很久的么,怎么她……这么快?   他一边好奇得晕乎乎的,一边将车子在路边停靠,车还没完全停稳,就见桑落酒已经迫不及待地推门冲了出去,跟后面有那啥撵着似的,飞快就不见了人影。   “哎……”魏桢要说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只能看着手边忘记给她的早饭暗自叹气。   “他们人、人呢?”桑落酒冲进中心,对着前台的徐薇就着急问道。   徐薇松了口气,“你可算来了,接待室呢,我去通知他们。”   桑落酒道声谢,匆匆忙忙地往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伸手将长发绑在脑后。   “桑医生,早上好。”刘老师一行人来到办公室,敲敲门,鱼贯而入,桑落酒一抬头就看见这个故事中的女主角。   鹅蛋脸,柳叶眉,容貌清秀,不算很美,但身材很好,尤其是被蓝色裙子的腰封勾勒出来的柳腰,根本看不出来生育过孩子,难怪兄弟俩都喜欢她,桑落酒有点八卦地想道。   “刘老师好,抱歉,路上堵车,让你们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啊。”她起身迎接他们,抱歉道。   刘老师忙说没事,双方寒暄了几句,桑落酒给刘大哥和母子俩取样本,刚取完,就听刘大哥道:“桑医生,我想做个加急的。”   桑落酒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的,加急的话今天下班前就能出结果,你们可以在接待室等,或者在周围逛逛,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   交代完之后,这一家人就走了,等他们出去,桑落酒才松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呼——噗噗——”   刚伸了伸懒腰,就看见徐薇推门进来了,将一个蓝色碎花的便当包往她桌上一放,“喏,给你的。”   “什么东西啊?”桑落酒有点奇怪地问道,没伸手去接。   徐薇笑得八卦兮兮的,“魏先生给你送来的,说是你起晚了,没吃早饭,怎么,你们昨晚住一块儿啊?”   桑落酒眨眨眼睛,啊了声,“肯定是魏阿姨给我准备的,昨晚我姐叫我去魏家吃饭,晚上就睡在那边,结果喝了酒睡得死沉,根本没听见闹钟响,起来都八点多了,不然我至于迟到么。”   徐薇啧了声,在她对面坐下,好奇道:“你不是挺讨厌他的么,怎么还能……一起吃饭?”   “我想通了不行吗?”桑落酒一边说一边打开便当包,从里面拿出两个餐盒,和一个保温杯来,“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我认命了,真的,就算我不认这个命想不通,又能怎么样呢?”   餐盒里装着两个鸡蛋火腿三明治和一笼小笼包,还有一根油条,保温杯里是还冒着烟的热豆浆,一打开就有一股香味钻出来,在办公室里扩散开。   桑落酒急急忙忙又重新盖上盖子,拽着徐薇去休息室吃早饭,一边吃一边吐槽自己,“你看,认命以后还能吃上这么好的早餐,我就该早点认了!”   徐薇拍拍她肩膀,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又八卦起客户来,“到底那个女的是谁的老婆?”   “刘老师的老婆,他哥哥的前女友。”桑落酒应了声。   徐薇瞪大了眼睛,“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小孩可能是他大哥的?”   桑落酒摇摇头,咬了一口包子,含混着道:“不清楚,他大哥觉得这也不是他的儿子。”   徐薇:“……”这故事真他妈刺激。   桑落酒没说话了,低头认真地吃着早饭,有一说一,魏家的饭菜是真好吃啊,连早餐的小笼包都这么好吃,鲜肉馅团成一团,馅多卤足,咸鲜可口,一口下去,齿颊留香。   徐薇见她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过来分走一个,吃完后问她:“既然你想通了,那……今晚去喝酒?叫上陆医生他们一起。”   桑落酒拿着筷子的手歪了一下,然后才应了声,“……行啊。”   “太好了,上次我就喝了一杯椰林飘香,甜滋滋的,既有椰奶的味道,又有一点可乐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徐薇兴奋地介绍道,然后又说,“对了,你上次没尝到对不对,这次一定要试试。”   椰林飘香啊?桑落酒歪了一下头,老实应道:“我昨晚喝过了,今天暂时不想喝这个,大都会很好喝,你到时候可以尝尝。”   徐薇一愣,“……你昨晚?”   “魏桢调的。”桑落酒解释道,“还调了好几种,都很好喝,就是喝多了容易睡得太死,不然我至于迟到么。”   徐薇:“……”谁要关心你迟到的事啊?!   吃完早饭,桑落酒的一天工作总算真正开始了,中午的时候跟郑主任出门去了一趟下面的乡镇,有个案子需要他们帮忙,采完样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早上带大哥和妻儿过来做鉴定的刘老师又打电话过来说报告还是明天再来取,告知一声,桑落酒应了声好,没怎么放在心上。   刚坐下,之前带孩子来做鉴定的那位戴着百达翡丽表的男士来取鉴定报告,桑落酒将报告找出来递给他,“赵先生,这是您的鉴定报告。”   对方直接翻到检查结论那一页,看了一眼,面色沉凝如寒潭,桑落酒有点纳闷,她明明记得结果是支持他和孩子之间的亲子关系的啊,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先生,是对报告有什么疑问吗?”   赵先生摇摇头,没说什么,带着报告就走了。   等到傍晚桑落酒下班,正在前台处打卡然后等陆展学和徐奇下来一起去喝酒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是那位赵先生的。   对方很客气地道:“桑医生,我想明天再做个鉴定,不知道方不方便?”   桑落酒愣了一下,但又不好问为什么,只能点头应道:“当然可以。”   “那就明天见。”说完,他匆匆地挂了电话。   桑落酒觉得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深想,陆展学跟徐奇已经下楼来了,兴致勃勃地招呼道:“走啊,去喝酒!今晚我……不、是徐哥请客!” 第十八章   傍晚七点左右,还不是酒馆的客流高峰,店里没多少客人,舒缓的音乐在静静流淌,魏桢转一圈整个店,刚回到吧台就听川叔说没盐了。   他愣了一下,问李东:“采购怎么没做好?”   李东忙解释道:“本来还有几袋,打算明天采购的,结果刚才川叔说要做四川泡菜,全给用了,我这就去小卖部买。”   魏桢点了一下头,道:“我去吧,你忙这里,3号桌的客人点了一杯BloodyMary。”   说着他围裙也没解,直接就走出了店门,在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两袋雪花盐,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桑落酒他们几个站在酒馆门口。   两位男士正在讨论:“这书法看起来不错,笔酣墨饱,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请哪个大家来写的吧?”   “我看这灯笼也不错,看看,四大美人栩栩如生,哎这老板是个行家啊看来。”   桑落酒嗯了声,“是不是行家不知道,但是个有钱人。”   徐奇好奇地道:“你怎么知道?老实交代,是不是经常来,连人家的家底都摸清了你想干哈?”   徐薇朝天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嗓子的声音,“咳咳,多谢各位夸奖。”   大家一愣,纷纷转身回过头来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衣,腰间围着一条黑色围裙的男人站在他们身后,袖子卷起到手肘,手里还拿着两包盐,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   陆展学嘶了声,“这不是……”   “魏桢,我姐她弟。”桑落酒飞快地解释道,“你们都见过的,难道他不算有钱人吗?”   陆展学和徐奇顿时面面相觑,徐薇捂着嘴想强忍笑意,结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趴在桑落酒的肩膀上,压得她身子往一边歪。   “进去吧。”魏桢笑着点点头,看看桑落酒手里的东西,将两包盐放到一边手拿着,然后对她道,“早餐吃完了么,没饿着吧?”   边说边伸手拉开酒馆的黄杨木趟栊,身子往旁边一侧,让客人先进。   徐奇进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好奇道:“这是趟栊门啊,魏先生这屋子是请专门的设计师来设计,还是对岭南建筑有研究?”   “有位朋友在花城做室内设计,对此略知一二。”魏桢点头笑着应道。   桑落酒闻言也有些好奇,“这门有什么讲究吗?”   “这叫趟栊门,里外总共三道,最外面的叫屏风门,也叫脚门,像两扇窗一样,可以阻隔外面的视线,刚才拉开的是第二道,叫趟栊,拉起来既能防盗又能通风,做趟栊的圆木一定要是单数,不能是双数,最后这道才是真正的大门。”魏桢一边解释,一边扶着门,耐心地给她解释道。   桑落酒咦了声,“为什么?不是好事成双吗?”   魏桢又解释道:“因为花城方言里,双和丧同音,不吉利。”   桑落酒闻言哦了声,伸手摸摸厚重的木趟栊。   听见说话声,李东从里面走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眼就看见他师父正扶着门满脸骄傲地跟一姑娘说:“制作这套门的黄杨木,是从老家具上拆出来重新打磨雕刻的,你看这里刻的,都是十八学士……”   他愣了一下,然后想起这是谁了,忙上前打招呼道:“桑小姐,晚上好。”   “李东,调酒师。”魏桢笑着转头介绍道。   “还是我师父的徒弟。”李东笑着,从魏桢手上接过两包盐,引着徐薇他们三个先进去,“两位先生看着眼生,不知道怎么称呼?”   魏桢转身将趟栊推开,伸手将屏风门合上,再将趟栊拉上一半,会审对桑落酒道:“饭盒给我罢,今晚想吃什么?”   “……没想过。”桑落酒摇摇头,绕过影壁,抬头看看同事们在哪里,然后朝魏桢客气地笑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过去那边。”   魏桢笑着点点头,“想喝什么吃什么就按铃,今天我请客,别客气。”   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连连摇头,“我们说好了徐哥请客的,你这样,我下次都不好意思过来了。”   魏桢听她这么说,又忙道了声歉,“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你玩得开心,别拘束。”   徐薇找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半路认识的兄妹俩正一个赛一个客气地说着客气话,一股子生疏劲,她愣了一下,莫名地觉得有点可惜。   迷离灯光下的年轻男女,男俊女俏的,合该发生点什么故事才对,偏偏这是对冤家,没吵起来就不错了。   “落酒。”她扬起笑脸,上前去挽住桑落酒的手臂,朝魏桢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去了陆展学他们所在的卡座。   沉醉的卡座都是四人卡座,每个卡座之间用木制海棠花窗隔扇隔开,私密性很好,若是觉得光线暗,旁边墙上的古董壁灯是可以调节亮度的,轻轻一拧,光线就变亮不少,但又不至于影响到旁边的客人。   桑落酒坐下来的时候,徐奇正在跟酒保阿文点餐,等他点完,阿文笑着问她:“桑小姐要吃点什么?”   “加个小吃拼盘吧,酒……先给我一杯大吉利,谢谢。”她看看酒食单,笑着应道。   大家各自点好自己想要的酒,然后围在一起低声聊天,徐奇问桑落酒:“这魏先生不是魏家的少爷么,怎么在这儿开酒馆啊,不用继承家业?”   “据说是他自己不愿意进公司上班,从小就对葡萄酒感兴趣,留学回来之后就在京淮酒店当侍酒师,现在是酒店的副总,这里……”桑落酒伸手拨了一下灯绳,“是他的私人产业。”   “这儿,私人产业?”徐奇手指戳戳桌面,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满眼不可思议,“这可是民国时期的老房子,他买下来的?”   桑落酒点点头,陆展学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道:“这栋楼我记得……是不是前房主没有后代,这栋楼被一个神秘买家买走,价值近亿,分别捐给了几所高校和几个基金会?”   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师哥你知道啊?”   陆展学有些唏嘘,“原来那个神秘买家就是魏桢啊……前年有个实习生叫杨超,他跟我说过一件事儿,他家里本来条件不好,大二的时候又碰上父亲癌症,更是雪上加霜,他打算退学的时候辅导员帮他申请了学校的绍学雍助学金,这才渡过了难关,这个绍学雍……好像就是这栋楼的前主人?”   桑落酒愣了一下,之前那些都是她从桑萝那里听来的,听到的时候她只觉得很惊讶,惊讶于魏桢买下这栋房子的勇气和魄力。   但是并不知道他的房子是怎么来的,也没想过那笔钱从魏家流出后又去了哪里,所以并不知道后面的故事。   正在他们几个感慨万千的时候,阿文送东西过来了,是他们点的酒,除了桑落酒的大吉利和徐薇的大都会,还有两杯月黑风高。   “落酒你挑的这杯Daiquiri,据说海明威在古巴的时候,每天都要喝上一杯。”徐奇这时笑着抬抬下巴,讲起典故来。   桑落酒刚要应声,就听见魏桢的声音传了过来,“海明威版本的Daiquiri要去糖,还要加双份朗姆酒,徐医生要不要试一下?”   边说边将手里端着的碟子放到桌上,一个八宝攒盒,装着几样蜜饯果脯,桑落酒看了一眼,居然都是昨天她去魏家路上吃过的而且吃得多点的那几样。   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他也低头看过来,四目相对,她先低头躲开。   也就没看见他眼里忽然闪烁出来的笑意。   “魏老板,我有个疑问想请教你。”陆展学这时好奇的问道,“容医大有个助学金叫绍学雍助学金,不知道……跟你有没有关系?”   桑落酒听到这里立刻又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本来想跟以前那样随便敷衍几句的魏桢,接触到她的好奇目光,在灯光下格外的亮晶晶,他愣了一下,忽然就不想敷衍了。   “我买这栋房子的时候,除了购房合同,还跟绍老先生签有另一份合约,在他去世之后,继续支持绍学雍助学金,每年会给设有绍学雍助学金的学校捐助一百万人民币,这个项目是挂在魏氏的基金会之下的。”   他实话实说,为他们几个解了惑,刚说完,酒保就送来他们点的小食,有蔬菜培根薄底披萨、蒜香面包和台式九层塔盐酥鸡,还有后来桑落酒加的小食拼盘。   还特别告知:“因为徐先生已经点了盐酥鸡,所以桑小姐点的小食拼盘里盐酥鸡就换成了鸡米花,还有……”   说着又送上一份水果拼盘和馅饼,魏桢介绍道:“这是康沃尔馅饼,英国酒吧里很常见的小食,你们也试试。”   “看来我们是借了落酒的光了。”徐奇笑着调侃道,“多谢魏老板盛情。”   魏桢笑笑没有反驳,他的确是看在桑落酒的面上才送的,没必要否认。   “希望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有需要可以按铃,马上会有人为您服务。”他笑着说了句,然后离开此处回了吧台。   康沃尔馅饼长得像个大饺子,半圆形的酥皮包裹着调好味的牛肉粒、洋葱和圆白菜碎,和土豆片,然后放进烤箱里烤得两面金黄,出炉后有一股很香的烤酥饼的味道。   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夜晚,桑落酒吃了一块馅饼,喝完最后一口圆融口感的大吉利,还想要一杯,不过这次送上来的却是一杯红色的,她愣了一下,“……送错了?”   “没有错,这是Strawberrydaiquiri,草莓大吉利,我们老板特地为您调的。”阿文笑眯眯地解释道。   桑落酒哦了声,拜托他:“替我向你们老板道谢。”   草莓大吉利是用草莓糖浆代替了原本的无色糖浆,出来的成品自然是红色的,入口既有酒精的香醇,还多水果的甜爽,她觉得比原版的还要讨人喜欢。   无非是各人有各口味罢了。   回去的时候,是魏桢的司机送两位女士回去,陆展学和徐奇各自叫了代驾。   徐薇的酒劲上来,整个人熏熏然,靠着桑落酒的肩膀,感慨道:“酒啊,我终于体会到,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哇!以前哪有司机……苟富贵,莫相忘啊姐妹!嗝~”   桑落酒哭笑不得,伸手将她推开,有点嫌弃地道:“就几杯酒,至于么,又不是没有花生米。”   前排的司机小杨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等送完人回去,魏桢问路上没事吧,小杨脑子一抽,就把她这话一模一样给魏桢学了一遍,给魏桢乐够呛:“她以为个个都像她这样天赋异禀呢。”   桑落酒第二天去上班,还拿这件事笑了徐薇一通,刚笑完,就看见那位戴百达翡丽表的赵先生又来了。   旁边跟着一个穿墨绿色法式方领裙的女人,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嘴里喋喋不休,“老赵,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这么辛苦操持这个家,你怎么能怀疑我?”   桑落酒眼睛一眨,这话好熟悉。 第十九章   “桑医生,早上好。”尽管已经被女人的喋喋不休闹得很不耐烦,赵先生还是保持着一贯彬彬有礼的态度,向桑落酒问好。   桑落酒点了一下头,也笑着说声早上好,跟在赵先生身边的哪个女人闻声忽然对她怒目而视。   甚至有些警惕和敌意?桑落酒觉得有些错愕,但很快又想明白过来,大概对方可能以为是她说了什么才引起丈夫的怀疑吧。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她觉得有点疑惑,那就是赵先生这次带来做鉴定的孩子,跟上次带来的不是同一个。   “这是我的小儿子。”进了办公室后,赵先生主动介绍道,“上次那个,是我前妻生的大儿子。”   桑落酒笑着点了一下头,原来是两个孩子不同妈妈,难怪……性情如此不同。   她留意到,两个孩子在扎针时都怕痛,大的那个是脸色苍白自己强忍,跟爸爸也不亲近,一点都没有同龄孩子对父母的依赖,而今天见到的小儿子则恰好相反,还没扎就开始掉金豆豆,缠着父母说害怕。   赵先生显然很疼爱这个孩子,抱着他温柔地哄着,许下无数的诺言,这才哄得他愿意了。   取完样本,赵先生说要做加急,桑落酒便让他们去接待室等候,临走前这孩子踹了一脚办公室的门,“再也不来这里了!”   “你这孩子……”赵先生连忙拉了她一下,然后向桑落酒道歉,“桑医生不好意思,这孩子不懂事。”   小孩子的行为桑落酒不好计较,于是笑笑说声没关系就过去了,等这一家三口离开之后,她又接到前台的电话,说刘老师过来取结果了。   这次是刘老师一个人来的,桑落酒没问他大哥跟妻子怎么没来,在他进来之前,她就已经看过检验结果,同样是不支持,也就是说,孩子也不是刘大哥的。   没来也好,省得在这里闹起来她还得费心思拉架。   但她没想到刘老师坐下后就不想走了,“桑医生,您让我在这儿躲躲罢。”   桑落酒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老师苦笑,将报告往桌上一放,然后双手抱头,“……家里闹翻天了……其实我不看,也知道小齐不是我哥的孩子。”   桑落酒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您也觉得奇怪是不是……”他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您知道吗,在我心里,她一直是从前那个小女孩,开朗单纯,善良美好,我甚至能原谅她跟我哥的事,毕竟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初恋啊……多么难忘……”   “我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觉得是污蔑……但事实告诉我,不变的只有我,一如既往的傻,一如既往的自欺欺人。”他说到这里,忽然就掉下眼泪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没什么神采。   桑落酒知道这是受到大打击了,叹口气,将手边的纸巾盒递了过去。   “我妈昨天听人说我带小齐来做亲子鉴定,是不是小齐不是她亲孙子,听完回家就开始打电话让兄弟俩回去,逼问是不是真有此事,闹了个天翻地覆。”刘老师想着早晚要说清楚的,就承认了,还把鉴定报告拿了出来,又说哥哥也在跟儿子做鉴定,结果马上就出来了。   老太太问孙子是不是大儿子的,兄弟说法不一,刘老师说肯定是,刘大哥说不是,“他说小齐长得跟他一点都不像。”   兄弟俩就这样当着母亲面吵了起来,将从前的旧账全部翻出来说了一遍,刘大哥不停地宣泄着自己的恨意,尤其是对母亲的。   老太太听得眼泪直流,不停地骂不孝子,还没骂完,就听儿媳妇忽然说:“对,小齐也不是大哥的儿子,我不知道他亲生爸爸是谁。”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几经盘问,才知道是妻子原本是因为跟大哥婚事受阻,心灰意懒的时候去夜店喝酒,结果喝醉后被人“捡/尸”,和陌生人发生了关系,害怕之下隐瞒了这件事,又跟刘老师发生了关系,顺水推舟地和他结婚。   原本以为结婚就好了,结果没想到自己很快怀孕,要是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她怕是要身败名裂,于是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但孩子生下来,主要是像自己,隐约也有点像刘老师,她便放下心来,后来把持不住又跟刘大哥旧情复燃,本来偷偷摸摸的隐藏得还好,却偏偏有一天被人找上门来,说知道小齐不是刘家的孩子,还知道她和刘大哥的事,威胁说要是不给钱就说出去。   “然后她就时不时地……难怪我觉得家里开支越来越大,还埋怨过她……”刘老师抓着头发,不停地揪,声音沙哑又哽咽。   这种敲诈勒索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了,桑落酒问道:“你们不报警吗?”   “报了,今天早上我们就去报警了。”刘老师抹了一把眼泪,“昨晚听她说完这事,我妈就晕倒了,现在还在医院……”   至于以后,“她说要离婚,带小齐去外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可能会好点。”   桑落酒听完点点头,事到如今,好像只能这样了,她叹口气,安慰道:“这也算及时止损了,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只是对孩子的伤害终究是无法避免,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和他的母亲,能对他好一点,慢慢抚平他的创伤,哪怕只是少许。   刘老师在这里坐了挺久,跟桑落酒聊了不少其他的事,比如他的工作是高中数学老师,现在的学生都学什么啊好不好管教之类的,要不是有下一个客户过来,桑落酒可能会咨询一下现在的高中生都用什么教辅资料。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路过中心那一排接待室,在其中一间看见刚从外面回来的赵先生一家,孩子正猴在母亲身上撒娇,当爸爸的则是在一旁用电脑处理工作。   吃饭时跟陆展学他们说起刘老师的事,大家听完虽然没有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不住叹气,“一步错,步步错。”   “但愿她以后会好起来吧。”桑落酒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徐奇,“怎么样,昨晚回去嫂子没骂你吧?”   “当然没有啦,我在家什么地位,哼。”徐奇腆腆肚子,虚张声势道。   刚说完就被大家嘘了一脸。   下午下班之前,赵先生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桑落酒将一家人叫进办公室,然后将报告递过去,“如果有什么疑问,请尽管询问。”   赵先生嗯了声,低头翻开最后的检查结果,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地抬起头,“……桑医生,怎么会这样?这个结果……会不会出错?”   桑落酒摇摇头,“不会,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基本没有出错的可能。”   赵先生的脸色顿时就精彩起来,一阵红一阵青,最后变成灰色。   这次的鉴定是赵先生给一家三口做的,结果是支持赵太太和孩子的母子关系,不支持赵先生和孩子间的父子关系。   片刻过后,赵先生恢复了正常,沉默地将鉴定结果递给一旁的妻子,示意她也看看。   妆容精致的女人比早上见到时更加情绪激动,接过报告就往赵先生身上摔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存心想侮辱我吗?!”   “我也想问问你什么意思。”赵先生声音还是很温和,只是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淡,“你不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孩子不是我的吗?”   赵太太闻言顿时怔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妆容精致的脸孔上闪过不自然和心虚,看起来有点奇怪。   她许久不说话,赵先生的神情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他抬手看看表,然后说了句:“我还有应酬,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交代,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说完就径自离开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孩子忽然哇一声哭了起来,“爸爸、爸爸妈妈不要吵架,小宝害怕呜呜呜……”   桑落酒看见赵先生的背影僵了一下,但却没有回头,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停顿过后,他就加快脚步继续往外走了。   片刻过后,赵太太抱起哭个不停的孩子,摔门而去。   桑落酒觉得有点好奇,眨眨眼,又耸耸肩,叹口气,起身解开白大褂扣子,洗手准备下班。   “落酒!”刚下楼,就看见徐薇正冲她挥手,“快来!”   桑落酒愣了一下,“……干嘛?”   “我们去喝酒吧!”她兴高采烈地道,“我爸妈今天去吃酒席了,我不用回家吃饭。”   桑落酒有点犹豫,“可是……总喝酒不太好吧,酒多伤身。”   “主要是去吃东西啦,喝酒是顺带的,我昨天本来想吃烤鸡来着……”徐薇挽着她的手,说昨天看到有客人点的烤鸡,要不是已经吃饱了她肯定会再点一个的,云云。   然后桑落酒就晕乎乎地被她带跑了思绪,点点头,“……好像是哦,那就、就去吧。”   “好嘞!走起!”徐薇开心得差点就蹦起来,一路哼着歌,跟桑落酒往酒馆走去。   此时是晚上差不多八点,巷子尽头的沉醉酒馆已经顾客盈门,不时有客人跟她们擦肩而过,趟栊上不知什么时候绑了一个铃铛,只要有人进去,拉动趟栊,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铃铃——”   “欢迎光临。”酒保阿文的声音很欢快,招呼完之后,看见是桑落酒和徐薇,便笑道,“原来是桑小姐和徐小姐,老板在楼上,我去帮你们叫他。”   “不用麻烦了。”桑落酒连忙摆手,“我又不是来找他的……对了,今晚有烤鸡吗?”   “有的,要来一个试试吗?”阿文笑道,停下了要去找魏桢的脚步。   不过没过多久,魏桢就从楼上下来了,一眼就看见坐在吧台处的桑落酒,她穿着一件鹅黄色长裙,头发盘成一个低髻,灯光照在她的脖颈后,光影斑驳,她坐在高凳上,晃着腿,笑起来眉眼都是弯的,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快步走过去,“阿……桑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桑落酒刚听李东说完白天的趣事,脸上还挂着笑容,闻声便也笑着打了声招呼。   魏桢忽然想起母亲跟他说过的事,觉得有必要提前跟她通通气,“桑小姐,有件事……”   话还没说完,桑落酒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陌生号码,她忙接起来,有些抱歉地对魏桢道:“可能是客户打来咨询的,魏先生稍等。”   魏桢点点头,听见她对着电话喂了声,然后露出错愕的表情,“……赵太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章 (三合一)   打电话过来的赵太太,她回去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忿,觉得是桑落酒说了什么,丈夫才会起疑,这才想要兴师问罪。   开口就是问:“我想知道,医生您跟我先生之前认识吗?”   语气并不大好,一股子大房准备捉奸的不友好,桑落酒觉得很莫名奇妙,错愕地问道:“赵太太,您这话什么意思?”   “您跟我先生到底认不认识?”她又问了一遍,语气有点重,还放慢了语速,生怕桑落酒听不懂似的。   桑落酒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还很生气,不悦道:“您到底什么事儿?”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就是想知道,我先生怎么会突然间……去做什么亲子鉴定?是不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所以你就觉得是我跟他说了什么?桑落酒觉得这人的逻辑怕是有点什么问题,于是也冷淡地道:“这个问题我觉得您回去问问您先生更合适,为什么会来做亲子鉴定,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为什么。”   “我们只是个鉴定机构,来的都是客户,我们只负责鉴定和出结果,至于客户来做鉴定的动机,很抱歉,我们无权过问。”   听了她的话,赵太太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了声歉,“不好意思,是我……过分了,您别介意……我就是太着急了,急病乱投医……”   虽然这话听得好像有点词不达意,但她抱歉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桑落酒也不好继续跟对方计较,说了句没事就想挂电话,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赵太太不仅没挂电话,还跟她聊了起来。   都是些不着边际的闲篇,比如去鉴定的人多不多啊,鉴定要多少钱一次啊,一般几天出结果啊,个人鉴定有没有法律效力啊,诸如此类。   桑落酒虽然有点不耐,但也不好直接挂电话,只能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在酒单上指了一下,抬头看了眼李东,见他在忙,于是又看向魏桢。   魏桢点点头,取出一个马天尼杯,在杯中加满冰块,冰杯备用,然后又在搅拌杯里加冰块和倒入伏特加。   “……桑医生,您也是女人,应该知道男人都……我先生很介意这次的事,您应该也能看出来。”电话那头,赵太太终于不再跟桑落酒说那些没用的话,而是道出自己的真实来意,“桑医生,您能不能帮我再做一次鉴定?当然,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   桑落酒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啼笑皆非,这还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毕竟以前都在实验室嘛,基本上不会跟客户直接接触,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她当然看得出来赵太太不缺钱,如果她答应帮这个忙,对方必然会付给她一大笔钱,但是……   “赵太太,亲子鉴定不是儿戏,不是说想改就改的,我们中心必须对鉴定结果负责,有义务保证鉴定结果的准确性,如果能用钱就改变这个结果,鉴定的权威性必然将荡然无存,随之产生的法律后果也是我本人和中心无法承受的。”   桑落酒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对方,听到她的语气如此坚决,赵太太的口气一变,哀求道:“桑医生,您帮帮我,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个家……您看我的孩子还这么小,您忍心让他失去爸爸吗?”   “而且……我跟老赵是很艰难才走到一起的,如果因为这件事就……我会活不下去的,我不能没有他……桑医生,您行行好,帮帮我吧……”   听着对方哽咽哭泣的声音,桑落酒似乎能看到一个样貌姣好的女子正在卑微地苦苦哀求,抛开尊严,低声下气,只为了维护这段婚姻。   可是桑落酒心里却毫无波动,如果她真的这么在乎这段婚姻,为什么孩子不是丈夫亲生的呢?如果说孩子跟夫妻俩都没有关系还能有文章可做,那么检查结论中母子关系的成立却彻底断绝了这个可能。   桑落酒一边听她哭唧唧,一边抬头去看魏桢调酒的动作。   他已经将一杯干马天尼调好了,推到她的面前,伸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   笑容在灯光下显得迷离而温暖,桑落酒忽然想起那晚在魏家,他给自己介绍他的迷你吧里都有什么时,那股洋溢在周身的轻快,像是在跟小伙伴介绍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一样。   她笑着点点头,朝他举举酒杯,然后低头抿了一口,入口就是金酒的辛辣,辣得她眼睛立刻就眯起来,还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差点就呛咳出声。   辛辣散开后才是甘甜,口感分裂,这是她第一次喝这款酒,好像……   魏桢见她喝不习惯,伸手递过一个小干果碟,装着几颗奶油话梅,看她伸手拈了一颗,又低头拿出一个玛格丽特杯,在酒杯边沿沾上半圈盐花。   桑落酒一边看他的动作,一边有点敷衍地对电话那边的赵太太道:“我没有办法答应您的请求,这样自毁长城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劝您也不要将赵先生当傻子为好,世上不是只有我们一家鉴定机构。”   这是她对赵太太最后的忠告,就算她冒险为对方提供一份新的假结果又如何,男人的疑心并不会因她的一份新报告就消除,只要去其他机构再鉴定一次,就什么都清楚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魏桢酒开始摇荡手里的雪克壶,哗啦啦当啷啷,摇了一会儿,将雪克壶里淡黄的酒液过滤至酒杯里,然后推到她面前,“你可能更适合这个,甜甜的玛格丽特。”   桑落酒愣了一下,“……可是我没有点这个。”   “是我请你喝的。”魏桢笑着应了句,又看一眼她手边才喝了一口的干马天尼,“或许……你就当我跟你换?”   桑落酒又愣了一下,“这不太好吧,我喝过了的……”   魏桢耸耸肩,笑眯眯地看着她,“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我介意!”她眼睛一瞪,凶巴巴地嚷嚷了一句,然后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左右看看,见原本跟李东闲聊的徐薇惊讶地看过来,忍不住一囧。   颇尴尬地朝她笑笑,又立即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说错话的某人。   魏桢耸耸肩,朝她摊了一下手板,然后给自己调了一杯干马天尼,特地少放点苦艾酒,默认的装饰是只放一枚咸橄榄,但他爱吃,便用小签子穿了三颗,辛辣甘甜的酒液过喉即走,咸橄榄泡了酒之后咸辛甜三味错杂,有一股不拘泥于规则的跳脱。   桑落酒好奇地看着他杯子里的橄榄,好奇道:“好吃么?”   “你不是有么。”魏桢端着酒杯笑了声,抬抬下巴看一眼她手边的另一杯酒。   “我只有一颗,吃不到。”她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噫了声,“你也太小气了,一杯就只给一颗,给自己倒是一串,小气鬼,魏扒皮。”   魏桢:“……”   “小姑娘,你可冤枉魏老板了。”这时坐在吧台一角的一位大哥笑着开口了,竟然是帮魏桢说话的,“他可不小气。”   桑落酒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好奇,“……是么?”   “是啊,以前啊……”大哥端着个古典杯,朝魏桢示意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有个姑娘很爱来这里,她很喜欢喝干马天尼,也很喜欢橄榄,每次都会吃掉魏老板一碟子的橄榄。”   说完又看着魏桢问了句:“魏老板还记得她吧?”   “记得,学服装设计的,长发,个字很高,现在已经去意大利留学了。”魏桢边点头答应,边递过去一杯新调的花花公子。   桑落酒听着他对客人的描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有点不高兴,哼了声,拿眼睛乜斜着看他,“魏先生怎么对个客人记得这么清楚,别是喜欢人家吧?”   魏桢微微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你少胡说,是因为我这儿喜欢喝干马天尼喜欢到每次来都只点这一种的女生很少,她还天天来,当然印象深刻了。”   “更何况她还吃我这么多橄榄。”他边说边看一眼坐在吧台边撑着下巴的女孩子,问她,“你跟徐小姐只要半只烤鸡就够了?”   桑落酒哼了声,没回答他,只问道:“刚来的时候,你说有事跟我讲,什么事?”   “我姐还是阿姨又叫我去你们家吃饭?”她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件事了。   魏桢眉头轻轻一皱,又立刻松开,“下个周五你有没有空?家里要给姐姐办接风晚宴,爸妈说让你跟着一起去。”   桑落酒愣了愣,“啊这……我去不大好吧?我又不是你家的人。”   “晚宴对外,主要是给圈子里的各家介绍一下姐姐。”魏桢抿了一口自己杯里的酒,然后道,“再说,你是阿萝姐的妹妹,怎么不算我们家的人?”   桑落酒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然后低下头,夹起一块烤鸡肉吃得慢腾腾的,像是要把骨头里的滋味都给嘬出来。   “还是说……”魏桢屈指叩叩吧台,“我看呐,是我来请你才不愿意,得让姐姐来说才好。”   “你冤枉人。”桑落酒闻言立刻抬头,板着脸瞪他,他这话说的,好像她多不识抬举似的。   魏桢看着她,微微一笑,“所以呢,去还是不去?”   桑落酒眼睛一眨,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借口,“你们那种晚宴得穿晚礼服吧?哎呀,不巧,我没有哎。”   说完她眯着眼睛笑得小虎牙都跑出来了,“就不去了吧,不然给大家丢脸了。”   “这个的确是个问题。”魏桢点点头,略微苦恼地皱起眉头来,一副思索对策的模样。   桑落酒顿时高兴起来,端着酒杯抿了口酒。   马天尼被称为鸡尾酒之王,玛格丽特则被称为鸡尾酒皇后,它广为流传的故事版本,是说有个调酒师的恋人叫玛格丽特,她在墨西哥打猎时遭遇流弹不幸身亡,于是调酒师用墨西哥国酒龙舌兰做基酒,用青柠汁代表着失去恋人后酸苦的内心,用盐霜代表他的眼泪,调制出这杯至今广受欢迎的玛格丽特。   不过桑落酒没怎么尝出酸涩来,她现在挺高兴,因为有正当理由不用去魏家的晚宴啦,晚礼服好贵的,她没必要买呢。   可是,魏桢忽然松开眉头微微一笑,“我觉得我妈跟姐姐会很乐意送你一件,周末我去接你试衣和看首饰?”   桑落酒面色一顿,“……我周末要加班。”   “确定吗?”魏桢狐疑地看着她,然后转头问徐薇,“徐小姐,不知道贵中心的值班安排是?”   徐薇围观着他们的对话,拿着根鸡腿都来不及吃,光顾着笑了,听见魏桢问她,半天才停下来。   “……咳咳……是、是轮到落酒值班了,不过……可以换班啊哈哈哈。”她笑得厉害,嗓子都变得有点哑,还不肯少说几句,非要补充道,“而且只值一天班,还休息一天呢!”   桑落酒:“……”你卖队友卖挺快啊姐妹!   “要来一碗葱油面或者抄手结束这个美妙的夜晚吗?”   已经到了晚上快十点,店里客人没有减少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多,但魏桢却忽然对桑落酒问出这样一句。   她愣了愣,“……十点都没到。”   年轻人这时候不是该刚出来嗨吗,怎么她就要结束了呢?   “嗯,太晚了回去不安全,再说,你明天不需要上班?”魏桢点了一下头,然后笑着问她。   桑落酒顿时哑巴了,抿抿唇嘟囔道:“要你管,你是男妈妈吗?”   她说得含糊,魏桢听得不太清楚,但下意思地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疑惑地看住她,“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桑落酒立刻摇头,又道,“我说,给我来一份葱油面吧。”   魏桢还是有些狐疑,“你刚才说的不是这句。”   她眼睛一眨,坚定道:“我说的就是这句,再说了,你不是没听清么,没听清还能知道我说的不是这句?”   魏桢没办法反驳她的逻辑,于是只好点头认了,然后去后厨帮她说了声。   徐薇要的也是葱油面,其实在这种地方,快三十块一碗的葱油面其实没多少,几口下去就没了,但在沉醉却卖得很好,听见魏桢帮她下单要葱油面,一个路过的客人也大声道:“老板,给我来四碗、不,是五碗葱油面。”   桑落酒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位路过的大哥,穿着西服,领带扯开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外套提在手里,头发有点乱,一副刚被工作□□过的社畜模样。   魏桢应了声好,然后笑着问道:“又是刚加班结束而且家里没饭吃?”   “是啊,我的傻逼老总哟,想一出是一出,苦的永远只是底层员工!”大哥苦笑一声,有气无力地哀嚎道,“媳妇还带孩子回娘家探亲了,我可太惨了!”   “是啊,傻逼老总,啧。”魏桢闻言立刻乐了,眉头一挑,眼里瞬间带上笑意,还将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您先找位置坐,面很快就到,还是喝曼哈顿?”   大哥点点头,说声麻烦老板了,挥挥手往角落里走去,桑落酒将目光从他萧索的背影上收回来,然后仔细打量起魏桢来。   “……你到底在看什么?”魏桢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抬眼问道。   桑落酒抬手摸摸下巴,沉吟道:“emm……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就是说傻逼老总的时候……”   说着她转头问徐薇,“薇薇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种幸灾乐祸……呃、好像知道点什么,是不是?”   徐薇被她这么一提醒,眼睛都睁大了不少,恍然大悟道:“哦——对对对,我就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还特地重复对方的话,像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对!就是这样!”桑落酒轻轻一击掌,赞同徐薇的看法。   然后扭头看着魏桢,很笃定的问:“所以你知道他是那个公司的员工对不对?”   “纠正一点。”魏桢笑起来,看着她的目光里颇多赞许,“我是知道他说的傻逼老总是谁,但不确定他是哪个公司的。”   桑落酒一愣,“……为什么?”   “因为他说的那位,是集团老总,但集团不是只有一个公司啊,就像魏氏,除了总公司,下有京淮酒店,还有负责其他产业的子公司。”魏桢解释道。   桑落酒:“……”啊你们有钱人就是麻烦。   “那他知道你跟他老板……么?”她好奇地追问道。   魏桢摇摇头,神色颇为骄傲,“当然不,很多人都以为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富二代,跟魏家只是亲戚关系,你也别说漏嘴哦?”   桑落酒:“……”再感慨一次,你们有钱人真的好麻烦:)   “老板,我好奇的是,你这儿一碗面也没几口,一次得吃四五碗才能饱的话,干嘛不去外面的面馆吃啊?便宜,而且也挺好吃的。”徐薇这时问道。   魏桢笑笑,“可是面馆没有酒啊,我这儿的葱油也不是普通的葱油,葱要炸得焦,香味才能出来,此外,只用葱也是不够的,还要用到其他香料,这样出来的葱油香气复合,才是真正的拌面神器。”   正说到这里,面送上来了,他将一杯调好的鸡尾酒递过去,“13号桌的曼哈顿。”   桑落酒拿起筷子将面拌匀,夹起一箸放进嘴里,嗯,面条筋道柔软,葱油的香气浓郁,香浓之中又有清爽,再搭配着口感平衡度恰好的鸡尾酒,实在舒坦,难怪会有客人一次点上好几碗当正餐吃。   况且能在这样微醺的时候,有一碗葱油拌面香气扑鼻地上桌,分量刚刚好的三两口,既不会对肠胃造成负担,又恰到好处地解了馋,也是一桩美事。   像是给这个有美酒相伴的夜晚划下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吃碗面之后,魏桢还是让自己的司机小杨送她们回去,桑落酒觉得挺不好意思,“这是你的司机,让他送我是不是……”   总觉得这样使唤人不太好,魏桢却道:“我给了工资的。”   顿了顿,又道:“而且节假日加班三倍工资,有餐补。”   桑落酒:“……”   等到上车之后,她才忽然发现,这车跟她坐过的魏桢那辆保时捷不一样,“……呃、小杨,你老板又换车了?”   小杨摇摇头,“这是以前的车,今早老板让我以后都开这辆接送他,原来那辆保时捷他自己开。”   桑落酒好奇道:“为什么啊?”   “说是太招摇,说实话,我没看出来招摇在哪里。”小杨纳闷地摇摇头,他是真的觉得自家老板的车十分低调,你瞅瞅其他人拉风的加长林肯和炫酷的迈巴赫。   桑落酒闻言一愣,总觉得这事儿哪里透着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一路安静无话,回到家之后桑落酒给魏桢发了条短信,谢谢他让人送自己回来,然后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哼着歌去洗澡。   洗漱出来之后,发现手机的home键一直闪着红色的光,咦,有信息?   她好奇地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条新的好友请求,验证信息写着:“魏桢。”   通过好友请求之后,看到他的头像是白底黑线条的一个小人,有点好奇地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简笔画的在摇雪克壶的调酒师,不由得感慨,这人可真是热爱自己的事业啊。   这时魏桢发了条信息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桑落酒翘着腿,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字回复:“找姐姐要的,我说要跟你商量一下晚宴地事,她就给我咯。”   顺利到不行,桑萝还高兴地让他们好好相处,多多交流交流感情。   魏桢回了个哦,就没有下文了。   桑落酒也没有在意,又扔下手机去吹头发,习惯地在手腕上喷一点香水,已经是将近凌晨,周围一片寂静,她枕着玫瑰的香气准备入睡。   忽然,手机又抖了一下,打开一看,又是魏桢的。   魏桢:“你打算换个微信头像吗?”   桑落酒一愣,微信头像?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黑猫,在微博上看到的别人家的猫,觉得很可爱,于是保存下来做头像了,已经用了有……快半年了吧?   是该换一个了,她点点头,从相册里挑了张新的换上,然后问:“怎么样,这张可以吗?”   魏桢盯着她的新头像——一只毛茸茸的三花猫看了半晌,沉默,再沉默。   魏桢:“……你开心就好。”   但是他很想帮她糊掉!这么多人都用自己的照片当头像,她什么要用毛茸茸?!   转眼就到周末,因为周末客户不会很多,所以周末都只会有一位鉴定师会在接待客户,是可以提前下班的,魏桢听说后决定吃完午饭就去,防止她找理由跑了。   “……你至于吗?”桑落酒满脸无语地看着他,觉得这人怕是脑子有病,“酒店今天不需要营业?”   “有李总监在,我去不去问题不大。”他耸耸肩,环顾她的办公室一周,“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   “你要是来过……”桑落酒说了半句,然后又停了下来,“姐姐做鉴定的时候,你没来?”   魏桢转身看着她,看见她垂着眼好像有点难过的模样,心里忽然一颤,“……没有,只有爸跟妈过来了,你没有见到?”   桑落酒的脖子弧度更弯了,“没有啊,那个时候我还在实验室。”   说着她抬起头,嘴角微笑着,很认真地告诉他:“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因为你抢走了我的姐姐,我做过这么多实验,只有这一次是我很希望改变结果的。”   “但是我后来又慢慢明白,其实这件事里没有人是错的,姐姐本来就是你的,是我偷得了二十多年,现在只是还给你而已。如果我仍然钻牛角尖纠结这件事,那我的生活将会变得一团糟。”   “很抱歉,之前对你的态度……”她抿着唇,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笑容从脸上慢慢隐去,“我觉得,我还是不去……”   “不行哦。”魏桢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然后往前走了两步,靠在办公桌边上,隔着整张桌子的宽度,伸出手去,轻轻地按在她的头顶,又立刻收回去,“妈妈已经准备好怎么样向大家介绍你了,阿鲤,妹妹。”   桑落酒:“……”怎么……突然更不想去了???   见她一脸惊讶,魏桢忍不住笑起来,拉开椅子坐下来,双臂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指轻叩扶手,“既然你的心结解开了,那么……我可以叫你阿鲤了么?”   桑落酒闻言一愣,半晌才有点迟疑地点点头,“……那我该叫你什么?”   顿了顿,又立刻补充道:“先说好,叫哥哥是不可能的,死都不叫!”   魏桢顿时失笑,“咳咳——你随意就好。”   桑落酒又张了张口,想让他去接待室就待着,别在这儿碍眼了,可还没开口,就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她起身走到窗边往外一看,竟然是消防队?   而且就在楼下,这是要做什么?   她转身给前台值班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小琪,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叫消防队过来了?”   “我刚才在门口的墙缝里看到有只小猫咪掉进去了,出不来,只好叫蓝朋友过来帮忙咯。”同事回答道。   桑落酒闻言一愣,“……小猫?”   她随即一喜,反正现在也没客户过来,不如下去凑热闹,想到这里,她立刻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往楼下走去。   魏桢随即跟上,可是等他跟下了楼,很快就后悔了。   消防员已经锯开一片墙砖,然后从墙缝里救出了不知怎么掉进去的小猫,猫小小的,大约两个月大小,身体漆黑,却有着四只白色的爪子,像戴着白手套一样,正惊慌地看着周围的人,四肢僵在空中。   桑落酒正伸手从消防员手上接过小猫,“没人养吗?那就我来养好啦!”   就这样,她收养了这只戴着白手套的小猫,还兴致勃勃地转身想要递给魏桢,“你要抱抱吗?”   魏桢看见一只沾满灰尘的小毛茸茸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得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下意识就后退两步,僵硬地摇摇头,“……不、不了吧。”   桑落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补充道:“它太小了,我怕……掐死它。”   “哪有那么脆弱。”见他不肯抱,桑落酒也不勉强,转身找来一个庄打印纸的纸箱,然后将小猫放进去,刚准备抱到办公室去,就见郑主任忽然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进来。   “郑……”桑落酒抬手要打招呼,就听郑主任道,“落酒,收拾一下,我们去郊区的看守所。”   桑落酒愣了一下,立刻应了声好,没有问原因,而是将纸箱塞给魏桢,“你帮我看一下它,我先去忙。”   魏桢吓了一跳,一低头,正和小猫四目相对,然后听见它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喵——”   他的背上再次汗毛直立:“……”   桑落酒跑上办公室,找到外出的箱子,急匆匆得跑下楼和郑主任会合,跟魏桢擦肩而过,却没看到他看向自己的欲言又止的眼神。   “阿鲤……”他追了上去,却只在门口看见她弯腰钻进郑主任的车里,车门刚关上,车就屁股冒烟地绝尘而去。   徒留他抱着装猫的纸箱在原地不知所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中心里还有另一个人,他硬着头皮,转身向前台值班的桑落酒同事小琪请教,“需要……先给它洗个澡吗?看起来很脏。”   小琪吃惊地看着他,然后上前一把抢过他怀里的纸箱,“它那么小怎么能洗澡!”   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道:“我去给它喂水吧。”   “……那就麻烦你了。“见她接手了小猫,魏桢忍不住在心里抹把汗,长松口气,总算将这个烫手山芋转送出去了。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活物,它们即便长得再可爱,也掩饰不了尖利爪牙,只要轻轻一抓,就能让人头破血流。   桑落酒此时坐在郑主任的车上,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她才想起来要问:“主任,我们去看守所做什么?”   “警方前段时间接到线索破了一桩贩/毒的案子,抓到两个女的,审讯的时候这俩人说,她们有孩子,还在哺乳期。”郑主任一边开车一边解释。   桑落酒听到这里懵了一下,“……啊?”   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如果犯人在哺乳期内,是不能被执行死刑的,桑落酒想起这个,忙问道:“她们携带了多少……海/洛/因?”   “嗯,海/洛/因。”郑主任点头道,“每人起码五百克。”   按照规定,贩卖海/洛/因达五十克就可以判处死刑,她们贩卖的量已经远远超出这个数目了,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可是如果她们真的还在哺乳期,原本为了保护妇女儿童权益而设的法律,就会成为她们逃避死刑的武器。   这个结果怎么想都很让人心梗,桑落酒嘴角抽抽,“所以是让咱们去检查是不是真的在哺乳期?”   “不,她们真的有孩子,也真的在哺乳期,但是还没确认找到的两个孩子是她们亲生的,所以才会来找我们。”郑主任一边解释,一边转动方向盘,车子下了高速,开进另一条路。   “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她们亲生的孩子,哪有当妈的这么……”郑主任顿了顿,又开口,“说不定就是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孩子,用来逃避法律惩罚罢了。”   桑落酒听完半晌没说话,接下来二人一路沉默,很快就到了远郊的看守所,在民警带领下,她们见到了这两位女嫌犯和他们的孩子。   两位女嫌犯都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长相也很清秀,只是有些偏瘦,脸色也不太好。   见到人之后先给两个大人取样,取样的时候她们俩还问了一句这是要干嘛,桑落酒回了句亲子鉴定,然后看见两位女嫌犯的脸上出现一股子满不在乎的表情,她心里顿时一沉。   一般来说,母亲对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心里有数,如果孩子不是她们的,绝对不可能这样一副淡淡定有钱剩的表情,一点心虚和忐忑都没有。   桑落酒的目光落在她们挽起衣袖露出的小臂上,发现有显眼的针孔,于是判断她们在贩/毒的同时,应该还在吸/毒,而且吸/毒的时间不短。   “你们一直在给孩子喂奶吗?”她听到郑主任跟她们说话。   其中一位有点不耐烦地应道:“是啊,不喂奶他们吃什么,会饿死的,而且一饿就哭,烦死了。”   郑主任又问:“最近……也在喂吗?”   “医生你真逗,吃饭还能昨天吃了今天就不吃啊?”另一位女嫌犯听到郑主任的问题,嗤笑了声,觉得这人真有毛病。   可郑主任已经顾不上反驳这是两码事了,满眼震惊道:”……那真是你们的亲生孩子吗?”   “怎么不是,就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疼了一天一夜,要不是亲生的,谁要给他喂奶!”一位女嫌犯理直气壮地应道,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后悔或者担心。   另一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也传达出了一样的想法。   郑主任和桑落酒听完之后对视一眼,不禁苦笑不已,这样的人啊……倒还真盼着孩子跟她们没关系才好了。   可惜她们到底失望了,大人取完样轮到孩子,两个孩子一抱过来,就发现两个孩子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不正常的浅紫色。   她们担心的事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这两个孩子已经出现明显的海/洛/因中毒,所以皮肤才会出现这种不正常的紫色,而且他们长期使用吸/毒母亲的乳汁,很大可能已经染上毒/瘾。   这么小的孩子,生命弱小脆弱,染上毒/瘾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伤害,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取完样本之后,郑主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这么无知,“不仅蠢,还毒!”   她气极了,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这种人根本不配当母亲!”   桑落酒怏怏的不想说话,她还年轻,入行也没有很久,从前也只负责做实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受到的震撼比郑主任的更大。   在她们忙碌的时候,魏桢正对着被小琪喂完水和羊奶后送回来的小黑猫严阵以待,他紧盯着纸箱里不停扑腾的小猫,眉头紧皱,像是看着一个□□一样,满心战战兢兢。   突然,奶猫直起身来,用两只小爪子扒着纸箱边沿,看样子想出来,又出不来,于是奶声奶气地朝他喵呜着,拿漂亮的黄色大眼睛去看他。   “……闭嘴!不许叫!”魏桢头皮发麻,连忙往旁边一躲,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隔得远远地指着它。   眼前的男人板着脸,很凶的样子,又离它老远,这个人类看起来很不喜欢它,跟之前喂它吃东西的那个人类不一样。   可是……它好想和他玩啊,总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呢。   “喵——”   “闭嘴!”   “喵——呜——”   “别吵,吵死了!信不信我把你扔了?!”   一人一猫竟就这样在办公室里吵起来了,大的那个满面寒霜,整个人都紧绷着,离得老远,时不时就警惕地抬头看一眼,坐立不安,小的那个则是在箱子里不住扑腾,踮着小短腿,老想伸头出来看看,见他抬头看自己了,就立刻把头缩回去。   后来他不看它了,它又急忙抻着脖子喵呜喵呜乱叫。   魏桢:“……”谁他妈跟你玩捉迷藏?!   “喵呜——喵——”   它一直叫个不停,魏桢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心情从开始的不耐烦,渐渐变成担忧,这个毛茸茸是从墙缝里救出来的,也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有没有受伤,这会儿该不会是不舒服了吧?   要是不舒服,是不是该送医院去?可是他不想碰它,阿鲤怎么还不回来,万一她回来的时候毛茸茸死了,不会以为是他弄死的吧?那她会闹起来的吧?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N多种可能,每一个都……很可怕。   因为害怕猜想成真,他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慢腾腾地挪到纸箱边上,小心翼翼地往里看,想看看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冷不丁地,跟小不点眼对眼。   记忆里某些不好的回忆霎时间从记忆洪流中逆流而上,悉数涌进脑海,一幕幕画像闪过,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怔怔地和它对视着。   “喵?”   奶猫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忽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后倒退几步,惊魂未定之际,背后的门忽然被推开,“我回来啦!”   桑落酒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屋子里的空气终于轻松起来,魏桢的心咚地一下,重新落回实处,长长地舒了口气,桑落酒立刻看过来,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   “……没、没事。”他摇摇头,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窘迫来,觉得自己的秘密被她发现了似的。   桑落酒转身狐疑地打量她一番,“……真的没事?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没事啊?”   说到这里她语气顿了一下,猜测道:“不会是它抓你了吧?那可是要去打疫苗的。”   “没、没有……它那么小,怎么可能……”魏桢又摇摇头,眼睑垂了下来,莫名地让桑落酒觉得他有点脆弱和委屈。   真是见了鬼了,竟然会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看出这种情绪,她忍不住吐槽自己,然后再次向他确认,“真的没事?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它。”   魏桢闻言立刻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去,沉默片刻,然后清清嗓子,“咳咳,那个……你能早点走吗?”   桑落酒看看时间,嗯了声,“我去实验室跟主任说一下。”   从看守所回来,郑主任已经叫来实验员,准备加班加点将这个鉴定做出来,此时她正在帮忙。   听说桑落酒有事,她点点头,“行,你先回去吧。”   桑落酒跟同事们道别,然后抱着纸箱跟魏桢一起往楼下走,边走边回头看他,总觉得他是故意离她远远的。   她觉得有些奇怪,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啊,怎么今天多了只猫,他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一面想,一面放慢脚步,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怀里的小猫又发出一声喵呜来,他立刻又放慢了脚步。   桑落酒眉头一挑,果然是这样啊?   “你为什么怕猫?”她实在是好奇,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大一个人,会怕这种小小的毛茸茸的可爱生物,索性直接问出来。   魏桢抿着唇,看一眼纸箱里正向外张望的小东西,有些无奈地嗯了声,“小的时候被猫狗咬过,有点阴影。”   桑落酒恍然大悟,哦了声,然后有点同情地看看他,“看来你是落下心病了,其实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事的,你可以尝试一下脱敏疗法。”   魏桢嗯了声,不知可否地道:“再说。”   “其实就算一直不喜欢也没关系,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她笑着安慰道。   坐车的时候,她特地坐到了后面去,又让魏桢先去宠物医院,“就不要带着它了吧,先送去医院,我明天再来接,顺便买点它用的东西。”   魏桢又嗯了声,到了宠物医院门口,桑落酒也不要他下车,说很快就会出来的,让他在门外稍等。   他摇下车窗,看着她抱着纸箱走进宠物医院的大门,医院的橱窗贴着大幅的猫狗海报,海报上的小猫小狗其实都很可爱,但他就是无论如何都生不起喜欢来。   只是对她突如其来的体贴感到窝心,别看她以前总对他不是鼻子不是眼的,真要善解人意起来,还是很贴心的。   难怪妈妈会喜欢她。   他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桑落酒终于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收据,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钻进来,朝他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魏桢点了一下头,等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后才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啤酒已经有两个多月大,身体检查也没什么问题,今天先给它驱虫,回家适应几天再来打疫苗。”她笑着应道,又哦了声,“对了,我给它取名叫啤酒,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他微微沉吟一瞬,似乎真的认真想过才回答的。   应完了又问:“先去试衣?已经跟造型师约好了。”   桑落酒应好,心说你都约好了还问我怎么样,我是说好还是说好啊?   车子一路往市中心最高档的奢侈品广场驶去,桑落酒透过车前窗看见那些熟悉的名字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啊呀,土包子要进城咯。   她一面在心里自嘲,一面跟着魏桢走出电梯,这里是广场的顶层,有着整个广场最顶尖的奢侈品品牌,和一家据说业内很出名的造型师工作室,就连明星想跟这位造型师合作都要提前预约才行。   “魏先生,您来了,邹老师在办公室,我帮您去叫她。”工作室接待他们的是个打扮很潮声音很甜美的年轻姑娘,说完后对桑落酒也笑笑,“两位请稍等。”   “坐吧。”魏桢转了一下旁边一张转椅,示意她先坐。   桑落酒在这里什么都不懂,只能听他的,于是小心地坐下,然后抬眼环顾着室内,这里光线很明亮,墙边放着橱柜,上面摆满各个品牌的化妆品,角落处有一道门,魏桢说里面是更衣室,有很多有钱都买不到的绝版高订。   正说着话,另一间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水绿雪纺长裙的貌美女子,大概三十岁左右,长发飘飘,化着很精致的装,臻首娥眉,举止优雅。   桑落酒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听见魏桢叫她:“晶姐,人我带来了,你帮忙设计个造型。”   “这就是你妹妹?长得真不错。”邹晶上下打量一番桑落酒,半晌才开口道,笑眯眯的,“难怪你会点名要那套蓝宝,是很衬她。”   桑落酒闻言一愣,他居然还特地给她订了首饰?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死都不会叫……   魏桢:叫哥哥,今晚放过你←_←   阿鲤:哥哥!   魏桢:看,地上掉的是不是你的节操?   阿鲤:我看你是想挨打:)   碎碎念:   来自有存稿的作者的温馨提示:明天还有万更,请把作者勤快打在评论区!←_←感谢在2021-01-3019:06:01~2021-01-3120:0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漫樱18瓶;万物生长之门10瓶;夏末、ning5瓶;何所夏凉、顾此温平生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三合一)(捉虫)   “你的刘海要修下,你是要保持齐刘海,还是斜刘海?”邹晶边用手在她面前比划,边征求她的意见。   桑落酒想了想,问道:“老师您觉得我换个什么刘海比较好?”   “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看起来十分朝气年轻。”邹晶笑着,伸手将她的刘海捋上去,惊讶道,“你有美人尖哎,自己知道么?”   美人尖就是额头中间的发际线往前突出个小的尖尖来,左右两鬓对称呈弧形,张脸被衬托成桃形或者心形,古时有以此来评判是不是美人或美男的。   “美人尖是什么?”桑落酒还没回答,魏桢就好奇地看过来问道。   邹晶侧身,露出桑落酒那张小巧水嫩的鹅蛋脸,“喏,这样的,锦上添花的美人尖。”   魏桢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充满好奇和疑惑,桑落酒忽然便觉得阵窘迫,原本还镇定的目光游移不定起来,连身子都忍不住想往旁的邹晶背后缩,又不好意思,只能垂下眼鼓着脸。   “怎么不把额头露出来?那样更好看。”魏桢没多想,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印象中很多女明星都有美人尖,特别好看。   可是他说完之后就看见了桑落酒又鼓起来的脸颊,脑海里立刻又出现那个河豚表情包,马上改口,“呃、其实现在这样就很不错,很不错……”   边说边点头,邹晶听得直笑,说他立场点都不坚定,“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见个爱个,讨厌得很。”   “我没有……”魏桢听,立刻反驳,又下意识地看眼桑落酒,见她直点头,顿时有点心梗,我妹妹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就对爱情失去信心了吗?   他刚想说大部分人还是有责任心的云云,就被邹晶打发开去,“去挑你的衣服。”   又叫自己助理,“帮我把今天刚取回来那套蓝宝拿过来。”   “我听说你是个亲子鉴定师?”邹晶边带桑落酒去挑衣服,边同她闲话,不停地将件又件礼服从架子上拿下来在她身上比划。   桑落酒点点头,“魏桢告诉您的?”   “是啊,他跟我说自己有了妹妹,是个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让我挑最好看的礼服,要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邹晶笑眯眯地将看中的礼服都拿下来,搭在胳膊上,“他啊,从小就很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我们本来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没想到忽然间又下子姐妹双全了,啧。”   桑落酒听得有点好奇,“老师您跟魏桢……认识很久了?”   “别叫老师这么生分啦,我跟魏桢从小就认识的,我表弟跟他更是好兄弟,你叫我姐就行。”邹晶笑道,然后推推她,塞给它件裙子,“快去换上看看合不合适,要不要修改。”   桑落酒老老实实地拿着衣服进更衣室,她才进去,魏桢就敲门进来了。   邹晶问他:“衣服怎么样?”   “合身,就是领带……”他的目光落在邹晶受手上的几件裙子上,“阿鲤要穿蓝色?”   “那套蓝宝配这几套礼服更合适她,她生得白,可以衬得人很高贵。”邹晶点头解释道。   魏桢嗯了声,眼睛微微弯起来,“那我到时候配个蓝色的领带和蓝宝袖扣。”   “啧啧啧,心里美坏了吧,有妹妹了。”邹晶揶揄地看着他,看见他脸上浮现出来的不自然,觉得好笑极了。   魏桢没有接她的话,抬眼在这间装满了高定女士衣帽间里逡巡,然后指着其中个手包,问邹晶:“这个怎么样?”   宝石蓝的缂丝苏绣手包,面上绣着精致的玉兔捣药图,活灵活现,邹晶笑道:“你倒有眼光,这个可是苏绣大家沈先生的双面绣。”   说着她走过去,将手包拿过来,打开后让他看里面那幅图,是猫扑蝶图,只憨态可掬的三花猫和两只白色的蝴蝶,十分有趣。   “要是黑猫就更巧了。”他笑着说了句,见邹晶疑惑,便解释道,“阿鲤捡了只猫,黑色的白手套,才两三个月大。”   原来是这样,邹晶刚要说话,更衣室的门就打开了,桑落酒从里面出来,因为赤脚,裙摆拖地,她小心地低头提着裙子走出来,抬头,就看见魏桢正探究地看过来。   不由得再次觉得窘迫极了,恨不得立刻掉头钻回更衣室去。   矢车菊蓝的缎面中袖长裙让她看起来格外端庄,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有点老气,不太适合。”   邹晶否定掉这件,然后看向魏桢,他略微犹豫道:“……可是这件看起来很暖和。”   “那你干脆让她穿羽绒服去不是更暖和?”邹晶见鬼似的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是眼瞎。   桑落酒第次要出席这么高大上的宴会,两眼抹黑,啥都不懂,只能满脸尴尬地看着他们俩,不停地拿脚趾头去抠地板。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抠出三室厅来的时候,邹晶又叫她了,“妹妹,来,换件试试。”   桑落酒哦了声,又接过衣服进了换衣间,这次她很快就出来,魏桢听见门开的声音,立刻抬头看过去。   还是长裙,裙摆飘逸,湖水蓝的衣料上钉珠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光,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字肩,露出她圆润白皙的肩头,整个人看起来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魏桢刚要点头说好,就见邹晶让她转了个身,眼就看见她的后背,他又不同意了,“这件也太冷了,后背怎么这么低?”   邹晶刚要说话,桑落酒就点头应道:“嗯,我觉得凉飕飕的。”   “……那你再去换这件。”邹晶只能再次改变主意,递给她另键,还强调道,“这件布料多,还是长袖。”   魏桢满意地点点头,等人出来,却发现所谓的长袖,不过是层聊胜于无的轻纱,只是走近了看,才会看到袖子上闪烁的亮片,而且还是透视性感小V领。   桑落酒很喜欢这件裙子,线条流畅飘逸,上半身是纯粹而饱和度超高的暗夜蓝,下半身采用横向和纵向的双向渐变工艺,从两边到中间,从上到下,蓝色在渐渐变浅,点缀着亮片和零星的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犹如夏夜的星空。   “童话里的公主披星挽霞,这件裙子的主题,就是深蓝苍穹里缀满了宝石般的星星。”邹晶环着手臂满意地看向她,仿佛在打量自己最出色的作品。   然后看向魏桢,“怎么样,跟你要的那套蓝宝是不是很配,低调,奢华,高贵,优雅,哦,还需要双同色系的高跟鞋。”   “那个……阿鲤,你背过身让我看看?”魏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邹晶刚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开腔道。   桑落酒顺从的转过身去,魏桢看,倒吸口凉气,急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不行,这件不能穿,这后背也开得太大了,我妈跟我姐知道了肯定要找我麻烦。”   后背的深V直开到腰上,深蓝和洁白形成鲜明的对比,诱惑又性感。   听见他的声音,桑落酒扭过头来,明亮的眼眸里盛满疑惑地看着他,看得他呼吸忍不住顿。   “这多好看,不正是你要的惊艳亮相吗?!”邹晶瞪着他,试图努力说服他。   魏桢大摇其头,“不行不行,惊艳亮相不需要露肉。”   邹晶觉得这人实在不解风情,“可以把头发放下来,就能挡住了!”   “她头发根本没那么长,你是不是还要给她做个卷发?”魏桢振振有词,“那就更不够了!”   邹晶瞪着他,半晌听见桑落酒叫他们,“……我可以发表下意见吗?”   这衣服是她穿好吗?!为什么要让魏桢拿主意啊?!   邹晶听,也是啊,她立刻转头问:“妹妹你觉得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件裙子?”   “喜欢!”她立刻用力点头,“我喜欢这件裙子!”   邹晶闻言笑眯眯地朝魏桢摊手,“喏,作为个立志当好哥哥的人,不该照顾下妹妹的情绪和想法吗?”   魏桢转头看,对上桑落酒会儿期待会儿瘆人的眼神,顿时哑火,“……那、那就……行,行吧,就这件。”   衣服挑好了,邹晶给她试妆,主要是试试首饰,这套据说是魏桢挑选的蓝宝,包括了项链、耳坠和手链,都是纯正的矢车菊蓝,纯净,浓艳,内有丝丝缕缕的内涵物,宝石呈现出丝绒般的光泽。   在灯光下,她白得能发光,魏桢觉得有瞬间的目眩,甚至不好意思看她。   “晶姐,你看怎么样?”他转头去问邹晶。   邹晶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很适合,衬得人特别白。”   得到肯定,魏桢的嘴角轻轻翘,笑了起来。   从邹晶的造型室离开,已经夜幕降临,市中心的霓虹灯光冲天而上,将暗蓝的夜幕照得很亮,除了月亮,星星是看不到的。   三月的天,晚上温度还是略低,走出广场,魏桢扭头看眼穿裙子的桑落酒,问了句:“冷不冷?”   “……还好。”她点了点头,应道。   魏桢听完哦了声,又问:“晚饭想吃什么,日料?法餐?还是中餐?”   桑落酒摇摇头,“……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那就去京淮吧,你吃过那里的日料么?”魏桢很快就有了决定,转头问她。   桑落酒摇摇头,“没有,贫穷限制了我的脚步。”   魏桢失笑,“以后可以常去,记账就好。”   “你这样……”桑落酒也忍不住笑了声,“就不怕我天天去,然后点堆死贵的菜不吃完,或者带人过去摆阔影响正常营业?”   “你会么?”他飞快地反问,“你是这样的人么?”   桑落酒听出他语气里的信任,忽然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伸手捏着自己的耳垂,笑着低头看看自己脚尖,“那样的话,家里会打死我。”   京淮酒店离广场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魏桢带着她轻车熟路地向日料亭走去,路上遇到不少酒店的员工,招呼打了路。   刚坐下,负责酒水的总监李诗就过来了,问他:“今晚喝什么酒?”   “开瓶龙泉。”魏桢想了想,“如果没有了,就开瓶獭祭磨之先,温下。”   顿了顿,又道:“明天应该有批清酒送过来,麻烦李总监先签收下。”   李诗答应后就离开了,接下来有专业的侍酒师过来为他们服务。京淮的日料素以正宗著称,在展示过酒瓶之后,侍酒师去开酒,再端上来,就是传统的日本清酒酒器,酒壶瓶身粗壮,瓶颈窄小,瓶口宽大,看起来有点像花瓶,酒杯则是同款的陶瓷杯,很小巧。   “这种酒壶叫德利,日语读Tokkuri,因为这种酒壶经常是用来装加热过的清酒,这样能减少酒和空气的接触不会那么快变凉。”魏桢解释道。   桑落酒哦了声,听他继续说:“这种酒杯也有名字,叫猪口杯,日语念Choko,做得那么小,是因为日本人喜欢给别人倒酒,这是他们的餐桌礼仪,自己倒酒是失礼的,没问过对方就倒酒是失礼的,不等对方看着酒杯就倒酒,还是失礼的。”   他笑了下,“不过咱们就不要这么麻烦了,我直接给你倒,你别介意?”   桑落酒点头笑起来,“其实你没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   开的是十四代龙泉纯米大吟酿,据说是清酒市场价最高的日本清酒,入口甘甜,口感顺滑,有股花果香,桑落酒觉得味道不错,尤其是搭配着刺身,十分合适。   “你们今天去看守所是为什么?”魏桢这时才想起来她下午出去过,便好奇问道,随即又补充,“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可以说,等明天结果出来,就要往上报,很快就会对外公布了的。”桑落酒摇摇头,慢慢说起下午的事,越说越觉得感慨,“怎么会有这样蠢的人。”   魏桢认真地听着,然后道:“其实还是部分,大多数的人都是普通人,经历普通,三观普通,人生也普通,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努力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算没有激情也会有责任心将婚姻好好维持下去。”   前半句还挺正常的,桑落酒听了点点头,但最后那里……好像不太对劲,她疑惑地抬头看对面的人,“……你、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就是想告诉你,男人也不都是见个爱个的,你不要太听晶姐的,她是因为被辜负过所以灰心,你不样,要有信心,你会遇见个很好的人。”他回望着她,神情严肃,语重心长。   好像爸爸样,桑落酒顿时噎:“……”   “你哪儿拍那么好看的照片?”徐薇周日中午才看到桑落酒前天半夜给她发的照片,急忙发信息来询问。   那是昨天试妆时魏桢帮她拍的,原本是发给桑萝看,桑萝又转手给她发过来了,她这才看到,觉得好看,又忍不住想跟徐薇炫耀炫耀。   见徐薇问起,她就回复道:“下周去我姐的接风宴啊。”   徐薇都看傻了,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问她:“……你们这什么接风宴啊,还得专门做造型?”   桑落酒说何止啊,“我身上穿着……你家那片房价多少,万了吧?”   “是啊,万五六了,我妈说等明年地铁通到门口,会变得更贵呢。”徐薇应道,她家这住的可算是远郊了,比桑落酒住的那边要远不少,为了方便上班,她是自己在省医院旁边租了个单间,周末才回家去。   于是桑落酒道:“那我昨天身上得穿戴着套房,九十平的那种。”   徐薇愣下,半晌唏嘘起来,“您那房子……啊呸!您那裙子,多少钱啊?”   “我姐说要八/九十万,加上首饰和配件得百多万了。”桑落酒边回答边叹气,“你说她这钱直接给我花多好啊!这衣服……买了就穿次,难道我还能穿着它去上班啊?”   徐薇吐槽她,“你少在这儿跟我凡尔赛,有这么个姐姐,我看你以后少不了参加这种场合。”   桑落酒哈哈笑着滚在沙发上,看着接回来的小啤酒在地上自己跟自己玩得正高兴,兴奋地跟她说:“我再给你凡个,我有猫了!叫啤酒!是只黑猫,有四只白手套,特别可爱!”   徐薇:“……”你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姐妹:)   俩人隔着电话闹了会儿,桑落酒又想起昨天的事来,忙挂了徐薇的电话给郑主任打过去,问鉴定结果出来没有。   郑主任说已经送过去了,她便问:“结果呢?支持么?”   “支持啊,就是亲生的。”郑主任叹口气,“亲权指数高达99.9999%,就算再不想相信,也没有办法。”   桑落酒啊了声,刚要说话,就听郑主任继续道:“不过警方那边已经问出来了,这俩就是生孩子来逃避法律制裁的,她们听说哺乳期不能执行刑罚,就算是无期,也有减刑出来的天。”   根据刑法规定,审判时正值怀孕和哺乳期的妇女都不适用死刑,最高也就是无期,而这里的“审判时”不是指上法庭那天,而是从羁押到执行的整个诉讼过程,包括法院审理阶段。   “我好像看到过,以前也有,说个女/毒/枭多次贩/毒被抓,每次都在怀孕或者哺乳,就算在取保候审也不消停。”桑落酒想起以前看过的则新闻来。   郑主任哼了声,“这种事年年都有,有些人专会钻法律漏洞。”   跟郑主任聊完,桑落酒叹口气,看见小猫踮着脚想爬上沙发,仰着脸朝她喵呜喵呜直叫唤,她便伸手将它提起来,放在沙发上逗了会儿,这才想起要教它上厕所。   小啤酒很聪明,没多久就学会自己用猫砂了,桑落酒不知道是所有猫都这么聪明,还是她家的格外聪明,总之她很高兴,还特地发朋友圈炫耀把。   魏桢工作间隙打开手机,跟几位酒商联络联络,然后刷下朋友圈,眼就看见桑落酒发的那条:“我家小啤酒是世上最聪明的宝宝![图片]”   连头像都换成了只白爪子搭在脑门上卖萌的小奶猫,他试了半天,实在不愿意给她点赞。   “啤酒!放饭啦!”她将猫粮准备好,放进笼子的层,哄着它从二层下来,然后蹲在笼子外头看它吃饭,猫吃得津津有味,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猫吃饭,她又在网上搜猫爬架猫玩具和自动喂食器好用。   三月的阳光很好,从窗台爬进来,她起身推开阳台的窗往外看,看见楼下有小孩子骑着滑板车跑来跑去,有家长扯着嗓子喊:“某某某,你给我死回来写作业!”   孩子群顿时骚动起来,然后有个就灰溜溜地离开大部队,垂头丧气地回家去。   “桑医生,周末不出去玩吗?”隔壁阳台出现个人,是邻居李老师出来晾衣服。   她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应道:“早上刚把猫接回来,就不出去了。”   “我刚看到你朋友圈了,有时间带出来玩啊。”李老师边晾衣服边说起别家的八卦,“桑医生你知道么,后面八单元的郭婶家这几天特别热闹呢。”   桑落酒知道她好八卦,消息多,于是好奇道:“为什么啊?”   “嗐,不知道郭婶听谁撺掇的,非说她孙子长得不像他儿子,怀疑儿媳妇偷人。”李老师嗤了声,继续道,“以前天天骂媳妇是不下蛋的鸡,好不容易有了又怀疑这怀疑那,难道不知道儿子随妈?”   她将件衬衫晾到衣杆上,又扶着衣叉转身问桑落酒,“桑医生,你们亲子鉴定中这种像妈不像爸的孩子,亲生的多还是非亲生的多?”   “呃……当然是亲生的多了,哪有这么多什么出轨抱错的事情。”桑落酒笑着摇摇头。   李老师听完说就是嘛,“要我是张姐,肯定就去做亲子鉴定,把鉴定结果甩那老虔婆脸上。”   说得好像跟人家同仇敌忾似的,但桑落酒知道,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真要落她头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聊了会儿桑落酒又回了屋,看看剧,弄点吃的,跟家里打打电话,周末就过去了。   她其实没想到真的会在鉴定中心遇到郭婶家的人,尽管当时李老师说了那么句。   “桑医生,有客人找你。”周三上午,刚送走个前来咨询的客户,桑落酒就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有人找她。   她以为跟其他客户是样的来路,便嗯了声“我这边没有访客了,让他上来吧。”   挂了电话后她喝了半杯水,等客户进来,结果来的是家四口,看着是夫妇的俩人走在起,妻子板着脸,手里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丈夫满脸尴尬地赔着笑。   还有人,是个六十出头的老阿姨,长得矮胖,脸上法令纹深刻,对三角眼眼角耷拉着,目光有点阴沉,好像能随时就破口大骂,嘴唇抿得紧紧的看起来为人很固执。   桑落酒见过她,正是李老师提起过的那位郭婶。   她愣了下,不知道要不要主动招呼说我们是住个小区的,还没想好,就听抱着孩子的郭家媳妇道:“桑医生,我是住你隔壁的小李介绍来的,想给我们家三口做个亲子鉴定。”   “……您好,先请坐,请问贵姓?”桑落酒恍然大悟,忙请对方坐下,然后问道。   “免贵姓张,您叫我张姐就行,这是我老公,姓郭。”郭家媳妇介绍道,然后又很厌烦地看眼郭婶,婆媳俩隔空互瞪,然后又哼了声,“那是我老公他妈。”   连婆婆都不愿意叫了,看来矛盾很大。   “桑医生,我也不瞒您,我家这位老太太啊,怀疑我儿子不是老郭家亲生的,天天在家挑唆她儿子跟我离婚,我实在受不了了,来做个亲子鉴定,要这孩子不是老郭家亲生的,我带着孩子净身出户,要这孩子是亲生的,你们就得分我财产!”她满面寒霜,对桑落酒道,“麻烦桑医生给我做个见证!”   “不是,老婆,没必要……我妈胡说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我能不知道么,没必要,真的……”做丈夫的急忙想要劝阻,“做这个鉴定挺贵的,不用……”   “做!定要做!”张姐腾地站起身来,对丈夫怒目而视,“我真是受够你这个老娘了,做什么都不行,挑刺第名,从我嫁进你们家,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气,天天拉着脸像我欠她八百万似的,是,我嫁妆不多,可你老郭家想要公主媳妇也得看有没有这种命啊!”   “你说什么,你这个扫帚星!”老阿姨也火了,当即就跟儿媳妇掐起架来,“这么多年都没怀上,怎么现在怀上了?肯定是你出去偷人了!”   儿媳妇也不甘示弱,讽笑道:“是呗,我偷人就怀上了,跟您儿子睡了这么多年都没怀上,哎哟您可真好意思说出口,搁这儿跟大家说自己儿子生不出来呢!丢脸不!?”   “你……”老太太气不过,个箭步上前,扬起手来就想要打人。   “妈,别,您别……”   “有本事你打我啊!我跟你说,要今天证明我儿子就是老郭的,我跟你没完!”   “老婆,老婆你别说了……”   家三口就这样吵了起来,孩子的哭声和婆媳俩的吵架声、丈夫的劝架声混杂在起,吵吵嚷嚷,混乱片。   桑落酒见场面有点不受控制,于是忙呵斥声道:“够了!别闹了!这里不是你们家!”   她出声,正纠缠在起的几个人都停了下来,空气凝滞起来,弥漫着尴尬,个个都气得不行。   “好了,你们要真想做鉴定,就坐下来听我说说,要是想吵架,就先回家,怎么样?”她放缓了语气,温声问道。   鉴定还是要做的,等桑落酒介绍完之后,他们决定要做这个鉴定,于是走流程,签知情协议,缴费,取样本,然后让他们回去,结果出来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然后家子又吵着离开了鉴定中心。   他们刚走,陆展学就溜达过来串门了,“怎么回事,你这边刚才怎么听着像菜场?”   “你大男人能不能不这么八卦?!”桑落酒瞪他眼,累得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陆展学走进来,屁股坐上她办公桌角,拿起她那个招财猫摆件在手里把玩着,嗐了声,“干咱们这行的,有谁不八卦?”   “说说吧,怎么回事?”他边说边抬抬下巴,桑落酒就将大概说了下。   陆展学听完摊手,“……就这?这孩子九成九是亲生的。”   桑落酒说我还用你说,除非有什么天大的意外,否则这孩子定是郭家夫妻亲生的。   这边结果还没出来,周五就到了,晚宴就在今晚,魏桢说提前来接她去造型室,让她到时候跟他起过去,便提前请了假,中午就回去了。   回家去洗了个澡,刚收拾好自己,魏桢就到了,出到小区看,是小杨开的那辆大众。   她以为魏桢没来,结果刚走近,就看见后边的车窗摇了下来,他伸出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叫她名字:“阿鲤。”   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如同蒙着温暖的层纱,朦朦胧胧的,又像镀着层金光,她忽然不敢直视他。   连心跳都乱了拍,急忙垂下眼来,看着车门的把手。   “快上来。”他笑眯眯地招呼她,往旁边挪,准备让出后座右边的位置来。   桑落酒见状忙拦道:“我不要坐右边。”   “这是尊敬你啊,领导都坐右边的。”魏桢听她说不坐右边,也就不动了,歪着头看向左边车门,看她低头弯腰坐进来,调侃道。   桑落酒嘟囔道:“领导不乐意坐,行了吧?”   魏桢笑出声来,靠在座椅背上,心说你才多大就想当领导了,可真是志气不小。   造型是之前就设计好了的,主要是桑落酒的头发,还得烫得拉,邹晶将她的刘海修剪整齐,然后抓起来用发卡别在头顶,露出秀气的美人尖来,卷成大波浪的长发披在身后,白肤乌发,红唇纤指,杏眼桃腮,她平时的秀气优雅眨眼就变成妩媚高贵。   魏桢换好衣服出来看,就看见她在秀发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肩背,忍了忍,还是说了句:“这也太……低了。”   “年轻人你怎么像个老封建。”邹晶吐槽道,又递给桑落酒件同色的披肩,“给,挡着点风,让你哥也闭嘴。”   桑落酒接过来,看眼魏桢,见他故作严肃地板着脸,不由得好笑。   晚七点四十分,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桑落酒和魏桢提前到了京淮酒店,宴会就在三楼的大宴会厅,旁边有休息室,魏太太跟桑萝已经到了,见了他们俩,就招手笑道:“远远看着我还以为是哪家的金童玉女来了,原来是我们家的,阿鲤,快来让阿姨瞧瞧。”   “哎哟,这衣服真合身。”魏太太笑眯眯地将桑落酒和桑萝拉到起,俩人恰好都穿着蓝色系的礼服,看就知道是姐妹俩。   魏太太关心了几句她冷不冷饿不饿之类的,就交代道:“会儿阿鲤让魏桢带着,魏桢,照顾好你妹妹。”   魏桢嗯了声,伸手玩着自己衬衫袖子上同样是矢车菊蓝的蓝宝袖扣。   八点整,宴会厅里已经高朋满座,魏礼云在跟各家来客寒暄,听见立于侧的古董大钟敲响当当的钟声,他停下来,走到台上,拿起话筒:“各位朋友,承蒙大家看得起,今晚来这儿参加小女的接风宴……”   等他说完这段,才要向大家介绍自己的女儿,伸手,站在门边的侍者向两边拉开沉重的红木雕花大门,全场的说话声都静了下来,只有乐手的钢琴伴奏在流淌。   魏太太抬手按住女儿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忽然湿了眼眶,这天,她足足等了二十六年。   她原本会有次又次的生日宴会,原本该有盛大隆重的成人礼,但因为意外全部错失,所有光彩都留给了这场接风宴。   魏太太看眼明艳照人又沉稳端庄的女儿,回头看了眼,只听见后面两个小的在说悄悄话:“我害怕,我能回去吗?”   “别怕,你挽着我……哎,别抓这么紧,衣服皱了。”   这是桑落酒第次参加规格之高的晚宴,她觉得自己就像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目不斜视,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别紧张,有我。”魏桢察觉到她的身体变得像块木头样僵硬,很担心她会不会被她的敢跟写绊倒,遂抬起另边手轻轻拍了下她攥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桑落酒心里有苦难言,真恨不得掉头就走,可是宴会厅的门已经打开,所有人都在看向这边,如果她这个时候落荒而逃,或许于她个人并不要紧,但桑萝和魏家,将会因为她差劲的表现承受各种各样的嘲笑。   她不能这样,便只能往前走。   依靠着魏桢的力量,她尽量用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紧紧攥着魏桢的衣袖,跟着他步步往前走,走进灯火辉煌目光各异的宴会厅。   她很庆幸这段路不长,而且他们走得很快,还很庆幸穿的及地长裙,外人无法看见她微微颤抖的双腿。   “做得很好,阿鲤。”魏桢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微微侧头,就看见他正从自己身边直起腰离开。   原来那句夸奖是耳语啊,难怪她会觉得忽然有瞬间的耳根发热。   再抬头,就看见他看着自己点点头,目光赞许,她下意识的往边侧身,扭头去看台上的桑萝和魏家夫妻。   魏太太说到自己女儿多年流落在外,虽然也有养父母家人疼爱,但总归和在魏家不样,想到她受了苦就忍不住难过,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桑萝连忙扶住她安慰起来,母女亲密低语,场面十分感人。   魏礼云虽然也是眼睛湿润,但毕竟是男人,理智大于感情,还能控场,招手将魏桢叫走,“我原本以为这辈子看不到儿女同堂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如愿以偿……”   他说得感慨,有与魏礼云交好的人家,真心为他高兴的,此时带头鼓起掌来,很快厅里就掌声片。   桑落酒跟着拍手,察觉到自魏桢离开便肆无忌惮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尽管很不自在,但也努力地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脸都要僵了,下次再也不来了,死也不来了,这不是人干的,她在心里疯狂吐槽,如果她的心脏也能看见弹幕,肯定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草泥马刷屏了。   这场宴会是为桑萝举办的,请的都是跟魏家和魏氏有来往的人家,这些人之间即便来往不多,那也是互相面熟的,在这样的场合三三两两聚在起,衬得孤零零个又离台上极近的桑落酒特别突出。   不时有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大多数人都能看出她是第次来这里,不仅是魏桢的女伴,还是跟魏太太起进场,想必身份不同寻常,遂打量她时都以好奇居多,就这也足够让桑落酒不自在了。   好在母女俩抱头痛哭的桥段很快结束,毕竟是喜事嘛,魏太太很快就恢复了贯的雍容得体,拉着女儿就跟各家太太小姐寒暄起来。   魏桢越过人群,向桑落酒走来,“阿鲤,你跟我来。”   “……哦。”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她只能听他的,闻言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了。   路上都遇到寒暄的人,“小魏总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   “还是那些事,比不得陈总日理万机财源广进。”他笑着和对方寒暄,见对方好奇地看向桑落酒,就介绍道,“这是我们家妹妹,姓桑,桑树的桑。”   对方恍然大悟似的,举举酒杯,“桑小姐,幸会。”   桑落酒也忙回句,“陈总,久仰。”   其实根本不知道人家干嘛的,但说好听的总没错。   几个类似的回合之后,桑落酒跟魏桢走到了宴会厅角,那里是个设有卡座的休息区,已经有人在那里,刚走近,就见背对他们的穿着红色抹胸小礼裙的长发女郎转头看过来。   哦,终于是她认识的了,杨青鸾。   “桑医生,魏桢。”杨青鸾抬手向他们挥挥胳膊,笑嘻嘻的,看起来很高兴。   “杨青鸾你认识,这是商铎,他表姐就是晶姐。”魏桢指着位面容俊朗留着寸头的青年介绍道,怕她记不住人,还补充道,“那天酒馆有个客人,点了五碗葱油拌面还说自己老板傻逼,他骂的那个傻逼老板就是商铎。”   说着又指自己身边,“这是我妹妹,桑落酒。”   这介绍过于详细,桑落酒差点笑出声来,抿着唇使劲憋下来,然后脸正经地打招呼:“商总,幸会。”   商铎刚要开口寒暄,就听杨青鸾抢白道:“我你就不用叫什么杨小姐了,叫姐就行,我记得魏桢叫过你阿鲤?”   桑落酒点点头,就听商铎笑着叫她:“桑小姐。”   客客气气的,到最后也只有杨青鸾会叫她阿鲤,她叫她青鸾姐。   过来和魏桢打招呼的人不少,没过会儿他就走开了,临走前将桑落酒托给杨青鸾,让她带着去认识认识人,结果刚跟人寒暄不三句,桑萝就找来,说魏太太找她。   她有些诧异,不知道有什么事是魏太太要找她的,但还是老实跟着去了。   到了那边才知道是要给她介绍商铎的母亲商太太,“这就是我们家阿鲤,阿萝在养父母家的时候,跟她是最要好的了,阿鲤,这是你商家的邹阿姨。”   “邹阿姨好,刚见过商总,风神俊朗果然肖母。”知晓对方身份,桑落酒忙笑着问候。   商太太听就笑起来,拉过她的手,将只白玉镯子滑到她手腕上,笑着对魏太太道:“难怪敏娴你这么喜欢这孩子,就这嘴甜的,我也喜欢。”   说着又问:“多大了?毕业了么?”   “已经毕业三四年了。”桑落酒乖巧地应道。   商太太便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来,“是么,看起来还是小姑娘呢,哎呀,在哪里工作啊?”   “在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做鉴定师。”她笑着报出工作单位的名字,然后等着大家问那个最常见的问题。   果然商太太立刻好奇起来,拉着她在旁坐下,问道:“你们做亲子鉴定,是不是见过很多毁三观的事啊?”   “我入行时间还短,见得不多。”桑落酒淡定地解释道。   “中天?”旁边位穿紫色裙子的太太好奇地看过来,“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商太太介绍道:“这是杨太太,她女儿青鸾跟魏桢和商铎都玩得很好的。”   “原来是青鸾姐的妈妈,您好。”桑落酒恍然大悟,忙笑着同对方打招呼。   杨太太这时想起来了,“哦,对对对,我家青鸾那个鉴定就是在你们那里做的,多谢你们啊,有了那个鉴定报告,青鸾很顺利就跟那个人渣离婚了。”   顿了顿,又越过商太太,硬是将桑落酒拉到自己身边来,拉着她的手,又是只宝石手镯滑到了她的手腕上,“好孩子,阿姨谢谢你。”   桑落酒面说这是本职工作不值当谢,面在心里嘀咕,你们这些太太们都流行给小辈送手镯的吗,我不太敢收啊……   这时又有个人出声道:“我看着桑小姐也觉得有点眼熟的,我们是不是见过?”   桑落酒心里愣,心里又开启吐槽模式,啊你们这个圈子怎么回事,这么多人都有过血缘困扰去过鉴定中心的吗,怎么都觉得我眼熟……   她向说话的人看去,见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穿着香槟色晚礼服还围着披肩的少妇,眉目温婉精致,手端着杯橙汁,手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笑眯眯地看着她,巧笑倩兮。   只是这个照面,桑落酒便立即想起对方是谁,但她不觉得对方愿意在这时被她提醒过去难堪的事,便笑道:“大概是我长得太大众,太太在街上看见过跟我差不多的人,才会觉得眼熟吧。”   “肯定是这样,孙太太你是不是又去逛街解闷了?听说最近K家出新品了,有好东西么,快跟我好好说说,明天我也去解解闷。”她话音刚落,魏太太立刻就接着道。   “有啊,我看到有个包,粉色的,特别好看,而且价格也不贵,只要五万多。”孙太太注意力被引开,跟魏太太讨论起大牌新款来。   桑落酒:“……”有钱人果然是有钱人。   商太太和杨太太趁机将桑落酒往旁边带,然后悄声问她:“大前年你有没有去过颐和别墅区?”   桑落酒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但没说自己还记得对方,只说:“跟师哥去出过诊。”   因为亲子鉴定毕竟涉及隐私,有些人既担心自己取样不对,又不愿意亲自去鉴定中心采样,所以中心是有上门采样服务的,那次桑落酒就是跟着陆展学去颐和别墅给家客户采样,做的是无创胎儿亲子鉴定,要取女方的静脉血。   她对那位年轻的妈妈有印象,因为她长得美,还很年轻,但她孩子的父亲尽管保养得很好,但到底已经五十多岁了,俩人看起来还是有点差距的。   后来取完样离开的时候,她还听见个年轻的男声道:“真没想到我就要有个跟我样大的后妈了,但愿爸爸你不是替别人养孩子啊~”   声音嘲讽,话音刚落,就被那位男主人呵斥了句:“你给我闭嘴!”   紧接着又有另道苍老严厉的声音传过来,“的确说不清楚,她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吗?哦不对,还图你的钱,我跟你们讲,如果孩子不是我们孙家的,立刻滚蛋!”   当时桑落酒刚工作没多久,没什么见识,对这件事叹为观止,活生生的豪门大戏啊,真刺激!   但她没想到,更刺激的是,几年后她又见到了那位年轻的太太,对方还是怀着孕。   “孙太太原本是孙总的秘书,前头孙太太刚去世,孙总就带着她进门了,说已经怀孕了,所以孙老爷子才……”杨太太低声说道,“不过后来生了个女儿,这回是想着搏个儿子呢。”   商太太接着道:“就是可怜了孙珩那孩子,亲妈刚没,马上就来后妈,现在都不怎么回家了。”   杨太太又道:“不过这位的性格倒是比前头那位要好,说话温温柔柔的,为人处世也周到。”   商太太立马就反驳道:“我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年纪轻轻有才有貌,做什么不好非要勾引上司,不过只巴掌拍不响,孙总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实话,桑落酒挺喜欢听八卦的,于是端着杯酒支着耳朵,听不拿她当外人的两位太太说完孙家说夏家,谁家的谁谁也跟自己的秘书有腿、谁家的老谁居然带情人出席正规的场合,诸如此类,说完后总结句,男人都他妈不是东西不如钱可爱!   杨青鸾来找她的时候,就看见她两眼冒光地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笑起来,走到她背后,轻轻戳了她下,“哎~阿鲤~”   桑落酒吓得激灵,差点跳起来,转头看见是她,忍不住直拍心口,“……青鸾姐,是你啊。”   “别听了,跟我走,带你去认识几个小姐妹。”杨青鸾弯腰伏在她耳边轻声道。   桑落酒视线歪,就觉得眼前片花白,忍不住脸有些发热,“……好、好啊。”   “快去玩吧,阿鸾照顾好你妹妹。”杨太太笑呵呵的挥挥手,让她们走了。   桑落酒被杨青鸾带到群年轻女孩子当中,见桑萝也在,她便习惯性地挨到桑萝身边去,小声叫了声姐姐。   聊了几句,桑萝被魏礼云叫走,说是带她去认识下几位其他企业的老总,杨青鸾也被小姐妹拉到旁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们走,原本还言笑晏晏的各家小姐忽然就态度有点微妙起来。   怎么说呢,笑容还是那种笑容,但说的话很明显有点不对劲了,“好像桑小姐和小魏总走得很近呢,是魏大小姐回了魏家之后才认识的么?”   桑落酒抿着酒,点点头,有人立刻就道:“真没想到小魏总居然这么平易近人,亏以前我还觉得他生人勿近呢,真羡慕桑小姐,就这么有了个哥哥。”   “哎呀,你又没有桑小姐这么可爱纯真,想什么呢,对了,桑小姐,你们家是在哪里的?”   桑落酒应道:“在青云镇,离市区不是很远的,欢迎大家去玩。”   “好啊好啊,我就喜欢去乡下玩,人都很淳朴,不像我身边某些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装什么单纯小白兔呐!”   桑落酒心说你最好不是在内涵我,不然我诅咒你以后成我客户:)   她笑了声,又听另个人道:“桑小姐,既然你跟小魏总那么熟,能不能帮我们介绍下小魏总啊?”   这话居然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纷纷道:“是啊是啊,桑小姐这么好人,肯定会帮忙的对不对?”   桑落酒满脸尴尬无语,敷衍道:“这个还是要看魏先生的自愿,有机会的话。”   “阿鲤,来下。”魏桢路过,看见她面露难色,顺手就将她解救出来,然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桑落酒不愿意告诉他大家都等她帮忙拉皮条,于是含糊地摇摇头,将酒杯递给路过的侍者,然后道:“没事,我去下洗手间。”   “嗯,去吧,小心点。”魏桢没有多问,摆摆手就让她走了。   去洗手间要出宴会厅的门,桑落酒刚出门,就听见有人叫她:“桑医生。”   她愣了下,回过头看清叫自己的人,惊讶道:“赵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后来魏桢喜欢上换装游戏,我觉得我也有责任:)   魏桢:……我没有这种爱好,你别瞎说!   阿鲤:那我求你以后别带我去逛街:)   魏桢:……我们没有逛!只是去买衣服!   阿鲤:?????   碎碎念:   有存稿的作者觉得明天还会有万更←_←感谢在2021-01-3120:07:05~2021-02-0118:5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凉河岸118瓶;侬是不是撒28瓶;华星秋月、貳日三水、被帅呆了的李哈哈!10瓶;Ning9瓶;何所夏凉8瓶;bd.s.5瓶;陈一一4瓶;哲哲酱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三合一)(捉虫)   “听说魏家今天在这里有宴会,我刚好在这边应酬客户,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能见到桑医生。”赵先生一边说话,一边向她走近。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传入鼻尖,绝对称不上好闻,桑落酒鼻子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好奇道:“您找我……有事?”   说着有点纳闷地扭头看看宴会厅的门,奇怪他为什么不进去。   赵先生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没有请柬,不太适合进去,本来还想给您打电话……”   桑落酒哦了声,关切问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要问么?”   赵先生点点头,然后看看周围,“其实事想请您帮我将两次亲子鉴定出一个正式的鉴定报告,还有,您……能听我说说话么?”   之前两次鉴定,赵先生都做的私人鉴定,是不作为司法物证使用的,只提供鉴定结果,如果要鉴定作为法庭证据使用的话,就要出具司法鉴定的报告。   桑落酒哦了声,“您周一到中心来办就可以了。”   说着她有点犹豫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又不好问,空气顿时就安静下来,慢慢开始变得尴尬。   “桑医生,我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了。”赵先生像是整理好了思路,叹着气,声音有点幽幽的,“您知道我怎么发现那不是我的孩子么?”   桑落酒摇摇头,凭经验觉得这会是一个蛮长的故事,于是往旁边走了一步,轻轻靠着墙壁的瓷砖,然后疑惑地嗯了声。   赵先生转个身,和她一样贴墙站着,仰头看天花板上的灯,声音惆怅又充满了回忆色彩,“我是做服装生意的,我跟我前妻遇见的时候,她还是个在剧组跟组的化妆师……”   “那个时候我们公司很小,业务都要自己去跑,我们争取到给一个剧组提供服装赞助,我去送衣服,看到她拿着化妆刷从化妆间出来,要给演员补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是春天,她穿着一件水绿色的连衣裙,特别美……”   他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开始使劲地追她,追上了才知道对方出身富裕家庭,她的家人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也没有明确反对,只说要再等等。   “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他没日没夜的工作,在她的支持和帮助下,没几年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也开了分公司,终于有了点名气。   伴随着企业的扩张,他终于得到了前妻父母的认同,“恰好那时她怀孕了,我们就办了婚礼,很快就有了大儿子,哦,就是第一次去中心时您见过的那个孩子。”   孩子出生后,妻子的生活重心放在了家庭和孩子上,他则全身心投入事业中,男主外女主内,他们度过了一段挺长时间和谐美满的日子,随着时光流逝,他发现和妻子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了,她开始不了解他在做什么,他也开始听腻了妻子每天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赵先生惆怅地回忆道,“以前……她会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会给我很多建议……后来,就变成了争吵和抱怨……”   她抱怨他总不着家,总不管孩子,他也埋怨她不理解他的辛苦,“我都是为了这个家。”   就在他们的关系最不稳定的时候,后来那位妻子出现了。   她原本是赵先生的秘书,生得很漂亮,性格直爽又泼辣,敢想敢做,既善解人意,又能帮他处理工作上棘手的问题,他很欣赏和器重这个下属。   因为这份欣赏,他渐渐模糊了上下级的界限,不时跟对方倾诉生活上的郁闷,多是抱怨妻子对自己的不理解。   桑落酒听到这里,脸忍不住扭曲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恢复正常,一面在心里吐槽一边耐着性子听下去。   赵先生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道:“后来……她对我说喜欢我,我说我已经结婚了,她就说……”   为情所伤的女人决定辞职,不让他为难,她的牺牲顺利得到了男人的怜惜,于是在她离职之前最后一次出差时,喝得半醉的赵先生毫无防备地跟着去了她得房间,之后的一切全部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女秘书的辞职不了了之,留她继续留在他的身边,白天是精明干练的助手,晚上是娇媚可人的情人,他们纠缠了很长一段时间。   赵先生一面对妻子无比愧疚,一方面又断不了婚外情,终于有一天,女秘书告诉他自己怀孕了,该怎么办。   “我让她打掉,她同意了……”但是转身就拿着验孕单去找他妻子,妻子二话不说,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跟他离婚,分走房子和财产,连儿子也接走了。   难怪那个孩子跟他一点都不亲,宁愿忍着害怕也不跟爸爸说一句话,原来是这样,桑落酒心想。   离婚之后,女秘书没过多久就成了赵太太,几个月后生下了赵先生的小儿子,生活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区别,还是很美满。   但是这份美满很快就被打破了,去年底,三岁的小儿子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做检查,发现孩子的血型是B型,但他和妻子都是A型,怀疑之下他偷偷咨询过医生,医生说一对A型血的夫妻是不可能生出B型或者AB型血的孩子的。   从此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越来越觉得孩子跟自己不像,然后他先瞒着前妻带大儿子来做鉴定,然后又带小儿子过来,“那次去你们中心,出门的时候我跟她说是去看朋友,骗她过去的。”   然后果然证实了小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回去后他逼问妻子,得到的回答是因为她太爱他而他又不肯离婚,所以才出此下策,孩子的生父是她以前一个追求者。   “我考虑了几天,决定离婚,我不可能帮别人养孩子,她不肯,我只能起诉离婚,这两份鉴定是要提交给法庭的证据。”赵先生最后道。   桑落酒听完,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要不是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肯定会说一句活该。   但最终,她也只是问了句:“那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赵先生道:“我听说她离婚后又出去工作了,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都没同意,我想……跟她重新开始,这次……我肯定好好对她……”   桑落酒有点惊讶,想说你想得可真美,话都到嘴边了,她又反应过来,忙改口道:“……那就祝您成功吧,都会好起来的。”   宴会厅里,魏桢正跟商铎说着商氏新上马的项目,就见桑萝找过来了,问他:“你见着阿鲤了么?”   魏桢一愣,“……她去洗手间了,还没回来么?”   说完又想起桑落酒对这里不熟悉,说不定走错了,忙道:“姐你别着急,我去找找。”   等出了门,就看见桑落酒正在门口不远处跟一个男人说话,他不由得一愣,“阿鲤,你怎么……姐夫……呃、赵先生?”   桑落酒听见他的声音,忍不住愣住,一时没能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魏桢叫谁姐夫?   “小魏总,好久不见,我现在当不得你这声姐夫了。”赵先生却立刻站直了身,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拍拍裤腿,朝桑落酒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叨扰您时间了。”   说着也没等她回答,又跟魏桢笑笑,就快步离开了此地。   看着他有点落慌而逃的背影,桑落酒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魏桢张口结舌,“……啊?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魏桢看一眼走远的身影,面无表情地走近她,然后问:“不是去洗手间么?”   桑落酒眨一眨眼,啊了声,“没来得及去,出来就看见赵先生了。”   “那走吧,我跟你一起去。”魏桢抬了一下下巴,示意道。   桑落酒于是跟着他一起转身,下意识脱口问了句:“你跟我一起去,是去女厕所还是去男厕所啊?”   魏桢被问得一哽,半晌终于喘过气来,转头马着脸反问她:“您想我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啊?”   桑落酒:“……”   她很尴尬,于是不再说话,跟魏桢一路沉默地走向洗手间,越走越快的脚步充分说明了此刻彼此有多么地不想再看到对方。   走到了洗手间门口,魏桢先停下来,指指男厕门口,“进去么,妹妹?”   桑落酒:“……”   她抿着唇,眼神乱飞,根本不敢搭腔,勾着脖子快步走进女洗手间,心说幸好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不然还以为他俩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等她在里头待半天出来,看见魏桢正站在外头等她,一边等一边靠着墙歪站着低头玩手机,一边腿屈起来用脚尖点着地,姿势潇洒得很。   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嘚嘚的走路声,立刻站直了腰,边收起手机边回头看,“出来了,没事吧?”   桑落酒不明白自己上个洗手间能出什么事,便摇摇头,然后听他说:“那就回去吧,姐姐刚还问怎么还不回去呢。”   顿了顿,又道:“商铎以前参加晚宴,去洗手间,被人缠上过,我怕你也……就问问。”   “我跟商总不一样,不会有人来蹭我便宜的。”桑落酒愣了愣,然后辩解道,又谢谢他的关心。   魏桢不知可否地笑了一下,嘴唇动了一下,又轻轻抿起,没告诉她已经有人看出桑萝跟她的关系,拐弯抹角地跟魏太太打听起她的婚配。   “小心为上。”他半晌轻声应了句,又问,“你就没什么问题想问问我?比如赵先生?”   桑落酒愣了一下,又想起这事儿来了,忙表现出好奇来,“对对对,你刚才为什么叫赵先生姐夫啊?”   “他的前妻是晶姐。”魏桢面无表情地为她解惑。   桑落酒觉得好大一个天雷从天而降,万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关系,原来那天她看到的那个孩子,竟然是邹晶和赵先生的孩子,而且……   “……我刚才还祝他重新追妻成功来着,能收回么?”她讷讷地喃喃自语道。   魏桢听见她这句话,刚才还有些不得劲的情绪顿时好转,笑着逗她:“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做人还能出尔反尔?”   “那不是出自我本心的想法。”她鼓了一下脸,强调道,“我是觉得他成功不了的,换了谁也不能干呐,世上又不止他一个男人,小朋友也不见得亲近他。”   她说着,将赵先生第一次去中心做鉴定时的情形给他描述一遍,魏桢听完半晌没说话,直到推门重新回到宴会厅,她才听见他叹着气低声说了句:“谁知道呢,女人总是心软的。”   桑落酒顿时哑然,想反驳他,又想不出该说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让这件事困扰自己太久,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不管邹晶会不会原谅赵先生,都和她没多大关系。   倒是杨青鸾听说这件事后,摇头同她道:“我看悬,晶姐其实是那种心特别软的人,跟我不一样,她不一定狠得下心。”   这下桑落酒更无话可说了,只能点点头,端着酒杯跟她说起别的事,听说她养了猫,杨青鸾还闹着想要看。   “带出来玩啊,我们请你吃饭,咱们再聚聚。”她撺掇道。   商铎哎了声,假意阻拦道:“你别,魏桢恨死你,明知道他怕这些毛茸茸。”   桑落酒原本已经有点困了,揉着眼睛听见这句话,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魏桢顿时无语:“……”还笑,小虎牙都看见了。   眼看着时间到了晚上十点,来参加晚宴的客人谈兴渐淡,陆续告辞离开了,魏家人作为主人要送客,就留得晚一点,桑落酒被挽留和桑萝一起回去,便也等着。   说好了要送她回去,结果刚上车没多久,原本正跟魏太太说话的桑萝忽然觉得肩膀一重,转头就看见妹妹已经靠着自己睡着了。   “要不然回咱们家吧?”魏太太小声道,“还能有人照顾照顾。”   桑萝犹豫,“……她家还养着只小猫,得回去看看吧?”   “不是说有自动喂食器,水也是下午才换的么,那就不怕,猫也没那么脆弱的。”魏太太应道。   最终司机还是掉头往颐和别墅区去了,魏桢先回到家,刚下车就看见父亲的车跟在后面回来了,不由得一愣,走过去问道:“不是说先送……”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车后座门开了,桑萝搂着熟睡的桑落酒往门边挪,魏太太小心提醒道:“小心点,别弄醒她了。”   看着她们束手束脚的动作,他忽然脱口道:“我抱她进去吧。”   话刚说完,大家就都看了过来,迎着亲爹妈和亲姐诧异的目光,魏桢忽然就尴尬起来,糟糕,好像说错话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音,有种诡异的安静。   魏桢眨了一下眼,百年难得一遇的赔上点小心来说话,“……怎、怎么都这样看着我,也是,我、我不方便,还是让桂嫂来吧。”   说着就要转身去找桂嫂来帮忙,众人立刻回过神来,纷纷拦住他,“不用不用,就你来吧。”   魏桢的脚步顿时又停下,回过头有点疑惑道:“那你们刚才……”   “哎呀,我们就是太惊讶了嘛。”魏太太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小声呵呵笑了两声,“没想到我们魏桢已经有了当哥哥的自觉哈,好好好,蛮好。”   魏礼云束着手,虽然没说话,但灯光下他眼角的皱纹一跳一跳地跳着舞,显然很赞同太太的看法,以及十分高兴。   “麻烦你了。”桑萝扶着妹妹的肩膀,抬头笑着低声道。   魏桢:“……”   他点点头,有点尴尬地跟桑萝换个位置,将胳膊伸到桑落酒颈后托着她的脑袋,然后弯腰抄起她的膝盖,将人整个横抱起,再让桑萝将她的披肩给她盖上。   女孩子柔软温暖的躯体抱在怀里,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玫瑰香,魏桢不可避免地感到尴尬和不适。   这一刻,他多恨自己嘴贱,逞什么能哟,明天起来这丫头知道了,不得闹翻天了哇:)   但已经骑虎难下,他也只好认命,抱着人一步一步往前走,有一说一,个子看着娇小玲珑的,抱起来……真有分量。   他一面想,一面低头借着灯光打量她的脸孔,越是靠近主屋,就看得越清楚。   桑落酒睡着时极其安静,呼吸均匀,眼睛闭着,浓密的睫毛虽然不够长,但也像一把小扇子一样扑在眼下,红润的嘴唇轻抿着,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小巧的鼻子动了动。   然后她动了一下,头一歪,在睡梦中自动往热源靠拢,夜风微凉,她紧贴在魏桢的心口,嘴巴轻轻噘了一下,继续眉目舒展着呼呼大睡。   女孩温暖的馨香冲鼻而入,手掌下是她脊背上柔软温热的肌肤,想起她这件深V露背的礼服,魏桢满心尴尬和不自在,身体差点僵硬到无法走动,哪有人这样的,睡觉睡成这个样子,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他腹诽着重新低头去看她的脸,看见她嘴角翘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呼吸一顿,心尖像被什么挠了一下,有点痒。   但这种感觉很快又被另一种突如其来的愉快盖过。   能在他的怀里睡得这么熟,大概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其实也是信任自己的吧,这种感觉让魏桢觉得,他真的有妹妹了。   小的时候他就很羡慕别人家有兄弟姐妹,哪怕是吵架,也那么热热闹闹,只有魏家,十年如一日的冷清,爷爷走后,连年夜饭都变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以后,家里会变得热闹起来吧,她叹口气,又忽然期待起来,听姐姐说,每年桑家过年都会很热闹,他有点想去看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他边想边往前走,上台阶时听见身后桑萝跟魏太太在说话,“没事的,阿鲤睡着了是放炮都不会醒的,过年的时候家里放鞭炮,睡都睡不着,就她能睡。”   原来是这样么,魏桢失笑,又低头看了她一眼。   “回来……哎哟,这怎么啦,喝醉了?”桂嫂原本听见动静正迎出来,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魏桢抱着的人吓一跳,忙上前来问道,“要喝醒酒汤么?”   “给爸妈和姐姐煮一点吧,阿鲤就不用了,她没喝多少,就是待太晚,困得睡着了。”魏桢一面低声应,一面抱着人往楼梯上走。   今晚桑落酒还是睡桑萝的房间,刚将人送进去,桑萝也跟着进来了,“剩下的我来吧,你快去歇着,记得喝蜂蜜水。”   魏桢笑着应了声,然后转身出去,关门时看见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门的方向,后背露出的地方更多了,白花花一片像是透着光,他忍不住心头一跳,差点就想重新进去给她将被子盖上。   到底什么也没做,他伸手带上房门,松开紧握的拳头,呼出口气,然后下楼。   下楼时还听见母亲在跟桂嫂说:“得再收拾一间房出来,不能每次都让姐妹俩睡一屋,以后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魏桢忍不住腹诽她想得真长远,紧着着就听她继续道:“就阿萝旁边那间吧,刚好,让他们仨住同一层。”   魏家夫妻俩住的是三楼,二楼原来是魏桢一个人住,桑萝回来后挑了离楼梯最近的一间,离得最远的另外两间房就做了姐弟俩的书房。   唯独他们卧室之间的一间房还空着,这下好了,二楼的每间房都有了用处了。   魏太太表示很满意:“多了两个孩子,家里就热闹多了,等以后你们都结婚,家里就更热闹了。”   三个孩子呢,都结婚之后,起码能多三个孙辈呢,魏太太美滋滋地想道。   “魏桢。”魏礼云叫了声儿子的名字,还没说话,就听见他忽然出声,“妈,我听你说有人打听阿鲤?”   魏太太端着杯子皱着眉头在喝醒酒汤,闻言点点头,放下杯子道:“是,最开始是孙太太提的,想介绍给孙珩,说是他们老爷子这段时间都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她刚说到这里,魏桢就摇摇头,“孙珩不行,他本身没大毛病,顶多就吊儿郎当一点,但跟阿鲤不是一路人,况且孙太太还这么年轻,跟继子关系也不好,万一这回再生个男孩……孙家这么复杂,阿鲤怎么应付得来。”   “我看也是,孙老爷子还算不偏不倚,老孙就不行,早晚要老糊涂。”魏礼云也点点头,暂时忘了原本要跟儿子说什么。   魏太太道:“我就是这么想的,给糊弄过去了,后来徐家又来打听,先是打听阿萝,我说阿萝已经有男朋友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个好孩子,我们也不好拆散,徐太太就说,那阿鲤也行,想说给他家小四,看起来很勉强哦,还说想先让徐小四跟阿鲤见见面,单独吃个饭了解一下……”   “妈,妈,这个你没答应吧?”魏桢听到这里忽然紧张起来,“徐小四更不成,比孙珩还差远了,可别害了阿鲤。”   魏太太一愣,“……啊?为什么啊,我还以为她是因为徐小四好才这么……平时看着这孩子为人礼貌,也有自己的事业,还可以啊?”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各家孩子什么样,大概都是心里有数的,但是如果来往不是像商家杨家那样密切的,还是难免有不了解的地方,毕竟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粉饰太平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魏桢摇摇头,正色道:“不是我想说人坏话,实在是徐小四私生活乱了点,我在外头见过几回他带着女明星女主播出来玩的,介绍给阿鲤,早晚闹出事来,到时候谁都不好做人。”   就桑落酒那牛脾气,他都怕她火起来给徐小四弄个半身不遂,到时候三家魏桑徐三家就得打起来,让整个容城上流社会看尽笑话,多年后还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听完他的展望,魏太太先是一脸无语,然后转头问丈夫:“老魏,你知道这事儿吗?”   魏礼云点点头,“徐家那孩子是爱玩了点,还年轻嘛,倒是魏桢……你说说,你在哪儿见的他?”   听到这句话,魏太太刚刚露出的满脸嫌弃立刻又变成警惕和探究,“你去那种不好的地方了?”   就这么一个儿子,魏太太实在怕他走了歪路,从小就管得严,还是他大学毕业以后才渐渐不过问他的私事,但是又难免担心,总怕他在外头不小心就着了道,这样的例子有很多,但细究起来,要不是自身就有问题,别人也算计不了。   魏桢摸摸鼻子,报了个娱乐场所的名字,“跟客户去过,不过你们放心,我什么都没干,也没待多久,更不会在外头过夜。”   听他这么说了,魏太太才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警告了一句:“你给我注意点,要是学别人家那样给我弄出个什么私生子来,打断你的腿!”   魏桢连连点头,正说到这里,桑萝下来了。   她已经帮桑落酒卸完妆换完衣服,下楼来歇歇,刚坐下就听魏太太问她:“阿萝,阿鲤也已经不小了,桑家对她的婚事有什么打算没有?”   桑萝懵了一下,下意识就摇摇头,“……没有吧。”   说完又摇摇头,“不对,可能有。”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是说我跟东岩哥留在家里,刚好接手酒厂,阿鲤就不用回去了,她也弄不懂那些,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顺利,酒厂该是阿鲤的嫁妆,要是不顺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桑家的福元酒厂比起魏家产业固然是九牛一毛,但放在绝大多数人家,这真是一份极厚的产业,而且它还会继续生钱。   “最关键的问题是,阿鲤酿酒的本事没学到家,还不如老师傅带的学徒,也不会经营,她不爱这些,除了能喝酒,什么都不成,酒厂交到她手里家里其实也不放心。”桑萝解释到最后,忽然叹了口气。   魏家的问题如今是基本解决了,可桑家却面临后继无人的困境,原本可以独当一面的陶东岩也被她带走……   忽然间,桑萝开始觉得,自己的做法这么自私,是不是所谓的忘恩负义,而对陶东岩就真的好吗?   任何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可是等问题出现,又会怀疑自己。   带陶东岩出来的时候,桑伯声安慰她说事情会解决的,“我还能干几十年呢,回头我再收个徒弟,一样后继有人。”   魏太太他们听完半晌没话,最后也只能叹口气,对魏桢道:“你看看你认不认识哪个孩子有兴趣的,给你桑叔引见一下,看合不合适,实在不行就让小陶回去帮他师父,阿萝的助理找起来要容易些。”   桑萝的呼吸一顿,心里的后悔之意开始明显起来。   魏太太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女儿生出心理负担来,说完就催着两个孩子赶紧去休息。   倒是魏桢,起身的时候注意观察了一下桑萝的神色,等走到她的卧室门口,又忽然停下来,转身叫了她一声,“姐。”   桑萝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嗯?”   “不管你要做什么,一定要跟东岩哥商量,让他自己做主,不管是留下来,还是回青云镇。”他轻声提醒道,希望桑萝不要再替陶东岩做主,更不要仗着对方对自己的情分有所强求。   桑萝听出他的意思来了,不由得讪讪,重重点了一下头,应道:“我知道了。”   她心里有了心事,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倒是桑落酒心无挂碍,又累了,于是睡得格外香甜,睡到半夜,呼呼的打起小呼噜来,弄得桑萝哭笑不得。   她伸手过去替桑落酒盖好被子,刚要睡,就觉得自己被抱住了,然后有一只脚翘起来,挂在她的腰上,像抱毛绒玩具一样抱着她,不用问,肯定是又是把她当□□的玩具了。   转个身,伸手抱住妹妹的肩膀,桑萝心生愧疚,阿鲤还什么都不知道,仍然将她当作最亲近的姐姐,却不知道她已经如此自私。   人一开始贪心,就会逐渐变得丑陋可憎。   清晨的阳光从窗边照进来,透过被风吹动的窗帘落在窗边的地板上,桑萝揉揉眼睛,伸手一摸旁边的被窝,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倒是外面好像有说话声传来,她起身走到窗边往楼下的花园看,见到桑落酒正在跟桂嫂说话,“这是桂花树吗,是丹桂还是金桂啊?”   “有丹桂,也有金桂,开花的时候特别香。”   “金桂要香一点,桂嫂,你们会摘桂花来吃吗?怎么吃啊?”   “做桂花糕和泡茶,之后就只能让它们落了,当肥料。”   “哦,我们家都是拿来酿桂花酒了,很好喝的,下次我再来就给您带一坛子啊。”   桂嫂笑呵呵地应好,“那就多谢你啦,到时候给你做桂花糕吃。”   桑萝在楼上看着妹妹欢快的身影,忍不住笑起来,趴在窗边叫了一声:“阿鲤!”   桑落酒闻声抬头,朝她挥手,“姐,你快下来,别睡懒觉啦!”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眉眼弯弯,朝气又美丽,魏桢也是闻声才到的窗边,一眼就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忽然一动,觉得家里好像真的开始热闹起来了。   他忍不住暗笑,能凭一己之力让整座别墅的空气都变得热闹,阿鲤真是好本事。   吃完早饭,杨青鸾和商铎来访,说要去桑落酒家看猫,还热情地叫魏桢一起,“去吧去吧,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你妹妹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么?再说了,有我们呢,毛茸茸伤害不到你的。”   魏桢于是被他们强行带上,加上桑萝,一行四人就去了桑落酒住的吉祥里小区。   一路经过高架桥,经过学校和医院,再经过菜市场和水果批发市场,终于到了小区外面,找地方停好车后,大家提着东西往里走。   刚打开门,就听见一阵细而急切的猫叫传来,桑落酒转头看了眼魏桢,啊,这人果然紧张起来了。   “啊,好可爱的小猫咪!”杨青鸾进了门就尖叫着跑去猫笼看猫,吓得小啤酒哧溜一下钻进自己的小窝,只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外头,神情十分紧张。   啤酒:“喵——喵——”不是妈妈回来了吗?哪里来的怪阿姨呜呜呜。   杨青鸾发现自己吓着它了,连忙说声对不起就让开,桑落酒将顺手取回来的快递往地上一扔,走过去将它抱出来。   “乖仔,这是大姨,这是……”她举着小猫,让它看站在面前围观她的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青鸾打断,“请叫我干妈,谢谢。”   桑落酒嘴唇一抿,“我姐都没有当干妈……”   “叫了马上给你买猫别墅猫玩具和皇家猫罐头,考虑一下。”杨大小姐霸气一挥手,大方许诺道。   桑落酒马上没骨气地变卦,“啤酒,这是你干妈!”   然后又让它看商铎和魏桢,“这是叔叔和舅舅。”   或许是因为桑落酒在场,啤酒觉得很安全,于是不怕生地瞪着大眼睛,脑袋转了转:“喵——”大家好呀。   “哎呀,乖仔,快来让干妈抱抱。”杨青鸾从桑落酒手里抢过小猫,抱在怀里稀罕个不停,不时就亲亲它的头顶。   啤酒实在是只脾气很好的小猫,任由她揉搓都不反抗,只是目光却一直盯着魏桢瞧,时不时就对着他喵呜一声,叫得他心里止不住发慌。   商铎见状觉得有点奇怪,“魏桢,这猫……认识你?”   “……见过。”魏桢不自在地应道,“上周我去接阿鲤试礼服,它刚好被消防员从墙缝里救出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猫看着他就像见了熟人,叫个不停。   “你不抱抱它吗?”商铎玩笑道,“它这么小,咬不动你的。”   “但我不想冒这个险。”魏桢对他的提意敬谢不敏,摇头拒绝道。   小猫被杨青鸾放到沙发上,刚站稳就跌跌撞撞地向魏桢冲过去,想要跟他打招呼。   魏桢见状立刻站起来,跟商铎换了个位置。商铎伸手一提,小猫就腾空而起,四肢僵在了半空中,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光芒,好像在说,咦,怎么换人了?   桑萝走到阳台边上看了眼窗外,回头问桑落酒:“你怎么不装纱窗,到时候猫掉下去就麻烦了。”   “我买了,就是那个快递。”桑落酒一指门口,然后道,“姐你帮我一起装呗。”   魏桢闻言便说他来帮忙,于是和桑落酒两个就在阳台上忙碌起来,要先量好窗的尺寸,把合适的窗纱剪出来,背胶磁条都贴上,然后才装到窗上。   刚装好纱窗要收拾垃圾,桑落酒就听见隔壁阳台传来问话声,“桑医生,家里来客人啊?”   是隔壁的李老师,桑落酒笑着应了声,“我姐他们过来看猫。”   “这位帅哥是……你男朋友吗?”李老师看见站在桑落酒背后的陌生男人,愣了一下,猜测道。   桑落酒一囧,还在犹豫到底是介绍说是朋友好,还是别的什么,就听魏桢已经开口了,“你好,我是落酒的哥哥,多谢你平时对她的照顾。”   说着伸手拍了一下她头顶。   李老师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然后笑道:“桑医生,你哥哥好帅哎,怎么以前没见过?”   桑落酒不知道怎么圆这个谎,索性转头看向魏桢,嘴角挑出一抹笑意来,“是啊,以前你怎么不来看我呢?我的好、哥、哥?”   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出一声“好哥哥”,满眼都是警惕和恼怒,生怕他再胡说八道给自己找事,拳头都攥了起来,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魏桢心里好笑。   他飞快地看她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现编瞎话,“我以前不住在容城,刚回来,听说她住这边,就过来看看。”   桑落酒:“……”这都行???   反而是李老师不疑有他,哦了声,又问桑落酒:“桑医生,张姐去找你了吗,我把你的单位地址告诉她了。”   “……来了的,多谢你帮我们宣传了。”回过神来,她忙笑着应道。   李老师嘿嘿一笑,又好奇道:“结果出来了么,是亲生的吧?”   桑落酒摇头道:“结果还没出来,要下周,是不是亲生的要看结果怎么说。”   她私心里觉得应该就是亲生的,但凡事有意外,结果还没出来,她不能将话给说死了,况且这还是客户的隐私,原本也不该告诉李老师。   说了两句话,李老师还要出门,很快就止住话题各回各屋了,回到屋里,桑落酒就发现啤酒已经跟杨青鸾和商铎熟悉起来,一会儿被这个叫走,一会儿被那个吸引,玩得不亦乐乎。   可说来也奇怪,它一看见魏桢就停了下来,仰起脸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想要亲近他似的。   魏桢脚步一拐,目不斜视地从它眼前一臂远的地方走过,它头一歪,委屈地喵了声。   “哎呀,他不喜欢毛茸茸,你死心好不好?”杨青鸾弯腰将它抱起来,坐到阳台边上,又回头跟桑落酒道,“啤酒以后长大了头顶应该会有一搓白毛。”   桑落酒闻言愣了一下,看一眼啤酒黑黢黢的猫头,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真的,你看它的发根,有点白色的。”杨青鸾招手叫她去看,信誓旦旦。   看完了猫,桑落酒回身看见桑萝正在忙着给大家倒果汁,忽然想起有一阵没陶东岩的消息了,便问道:“姐,东岩哥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桑萝的手顿了一下,垂着眼应道:“他在京淮跟着田总的助理学习。”   原本也不需要连周末都不休息,是他觉得自己差得太多了,这才拼命地想要迎头赶上,特别是外语这一块,他学起来磕磕绊绊很艰难,却还是很努力。   “他住哪里?”桑落酒又问。   魏桢替桑萝回答道:“住在京淮顶层我的那个套房。”   桑落酒哦了声,继续问:“姐,你跟东岩哥多久没见过了?”   “……基本每天都见啊,怎么了?”桑萝被问得一懵,有些诧异地抬起眼来看她,“阿鲤,你怎么了?”   随着她的话,原本正在逗猫的杨青鸾、聊天的商铎和魏桢,都一齐看了过来,桑落酒顿时有点窘迫,“……没、没怎么啊,我这不是、不是八卦听得多了,有点敏感,多问你几句嘛,感觉你们都很忙,也不去约会,万一我姐夫跑了……我那些学习资料给谁啊?”   说到这里她又一拍脑门,着急地催着桑萝,“快快快,给东岩哥打电话,让他过来吃饭,顺便把学习资料带走。”   桑萝一惊,嘴唇抿了起来,小心问道:“你不会真的……给他买了五三吧?”   桑萝闻言立刻嘿嘿坏笑起来,气氛松动,好像刚才那片刻的试探和追问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魏桢在看见她眼底的一抹担忧时,才恍然大悟。   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真是聪明,只是不知道她想的和他想的是否一样。   桑落酒缠着桑萝给陶东岩打电话,接通以后又闹着要吃京淮酒店的春饼,还要吃烤鸡,完了还要吃冰淇淋,“请给我带一大桶来,谢谢姐夫!”   陶东岩多容易妥协啊,从小桑落酒只要叫姐夫,让他做什么都行,当即就应了下来,给桑萝心疼够呛,连忙抢过电话道:“要不然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忙了,我去给阿鲤买就行了。”   “我不!我就要我姐夫送的!”桑落酒怀里抱着猫,鼓着脸开始跟她撒娇,“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桑萝:“……”我特么是全世界最最疼你的那个!   她没吭声,陶东岩就已经笑着大声道:“好,阿鲤你等着,我给你送冰淇淋过去,还有什么要的吗?”   “没有了。”桑落酒欢喜地应道,又转转眼睛,坏笑道,“你不如顺便给姐姐带来一束花,让大家羡慕一下她啊。”   话音刚落,她就被桑萝戳了一指头,头一低,就跟怀里的啤酒对上眼,然后被好奇的小猫舔了舔脸。   魏桢看着她活泼的模样,觉得跟平时见到的她都不同,更加有趣了。   这样一想,他不免又多看她几眼,直到商铎问他在看什么,才恍觉自己的失常,连忙收回目光来。   陶东岩要过来还得一段时间,几个人便分成两拨边说话边等他。魏桢跟商铎一边打游戏一边聊些熟悉人家发生的事,间中夹杂着对生意场上事的讨论,女孩们则议论着各家八卦,有豪门大户的,也有桑落酒在中心听闻和见过的。   等陶东岩一来,就准备张罗午饭,桑落酒今天简直难搞,要求格外的多,要吃陶东岩炖的鱼,和桑萝煮的红烧肉,没办法,只能是他们俩一起准备午饭了。   杨青鸾吐槽她:“你恃宠而骄的嘴脸太讨厌了!显摆什么,我们没有兄弟姐妹吗?”   “你的没有我的好。”桑落酒笑着回击,得意的模样将商铎都逗乐了。   他笑道:“我没想到魏桢有生之年能得到这样的夸奖,真是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能见到。”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魏桢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被看得发窘,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   那眼神说狠也狠的,像要咬他一块肉下来似的,但要说不狠,也是不狠的,谁会觉得气鼓鼓的河豚鱼狠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魏桢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真切起来,哎呀,我妹妹怎么这么可爱。   他这欠揍的表情差点没把桑落酒气背过气去,手都开始痒了。   俩人眼神的你来我往没有引起大家注意,过了一会儿,商铎问待会儿开不开葡萄酒,魏桢刚要回答,就听桑落酒搭腔道:“不喝桃花酿么?”   商铎好奇道:“桃花酿?我记得魏桢的酒馆也有,对吧?”   说着看向魏桢,他点点头还没应声,就听桑落酒哼了声,“他那个我喝过,就是普通的米酒,加了桃花瓣进去的,我们家的桃花酿才不是这样的。”   “是么?”商铎有点惊讶,问道,“都是桃花酒,怎么你们家的就跟魏桢的不同?”   “当然不同,我们不用加桃花,叫桃花酿或者桃花酒,是因为酿这个酒大多是在桃花开放的季节,所以才这么叫,其实就是福建一带很常见的红曲黄酒。”桑落酒大方解释道,“颜色比普通黄酒要深一点,有点发红,据说苏东坡很爱喝呢,还有金华红酒,也是红曲酒,台湾也有,有研究表明红曲酒可以降血胆固醇、降血糖、降血压和防癌,怎么样,来一杯吧?我这儿的可是大前年的呢!”   商铎和杨青鸾听她说完都连声道好,只有魏桢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好家伙,我问你的时候你不说就算了,还跟我发脾气,说只有你们家的人才能知道,怎么商铎问你就说得那么爽快,还解释得那么详细?   他有点郁闷,于是只好去厨房看看情况,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桑萝正在关切陶东岩最近过得习不习惯,又叫他不要逼自己太紧了,她说一句陶东岩应一声,俩人谁也掺不进去似的亲密。   魏桢只能转身往回走,刚转头就对上小猫啤酒殷切的目光,它朝他喵呜起来,像是在叫他跟自己一起玩。   魏桢:“……”   就这样熬到终于可以吃午饭,桑落酒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坛桃花酿,桑萝一看签子上的年份就笑了,“这不是庆祝你毕业酿的么?”   “是啊,都没机会喝嘛,趁今天人多。”桑落酒一边开坛,一边问,“冰着喝好不好?”   传统的黄酒喝法常是室温饮用或者温了喝,近年来在年轻人中又兴起了冰镇黄酒的喝法,喝起来口感更显清爽。   桑落酒给大家拿了酒杯,先加冰块进去,然后给大家倒酒,酒香扑鼻,清甜爽口,配着中餐格外适合。   魏桢喝着手里这杯桃花酿,忽然对京淮接下来一年的中餐业务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精致的菜肴,香醇的佐餐黄酒,想必会引来很多食客的好奇,而好奇,就是留住他们的第一步。   喝完一坛小小的桃花酿,午饭也吃完了,大家不够尽兴,又开了魏桢带来的一瓶桃红葡萄酒继续小酌。来自智利的赤霞珠颜色丰满,深粉色中透着红宝石色,充满了红色浆果的芬芳,口感圆润,回味悠长,好像在喝一杯纯果汁。   更让桑落酒新奇的,是魏桢的侍酒手法。他像在酒店为客人服务一样,先向大家展示酒款,然后用刀片在瓶口下沿均匀地划一圈,打开酒的封帽,再用开瓶器拔出瓶塞,然后将锡纸、金属丝盖和酒塞整齐地放到一旁,最后才是倒酒,先从桑落酒开始,顺时针倒,先女士后男士,一举一动流畅优美,桑落酒忍不住拍了一下手。   一副我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夸奖道:“真厉害!”   魏桢忍不住笑起来,“谢谢夸奖。”   说完朝她举举酒杯,她便伸手过来和他碰了一下。   聚会一直到下午才散,桑萝跟陶东岩出去走走,其他三人也各回各家,看着姐姐和陶东岩手牵手一起走的模样,桑落酒心想,原来一起做饭真的能增进感情呢!   希望他们能更多沟通,不要像赵先生和晶姐那样,在打拼的路上跟对方越走越远。   桑落酒想着,低头吧唧一下,亲在小啤酒的头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其实特别想祝他一辈子不成功,你懂么?   魏桢:我懂,那个……你给我解释一下……   阿鲤:冲啊!打渣男!   魏桢:……不是,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别人问你酒怎么酿的你就说,我问你就不说?   阿鲤:……有吗?   魏桢:有!   阿鲤:那就有吧,多大事儿~   魏桢:?????   碎碎念:   日万容易使人虚弱,明天再日最后一次←_←感谢在2021-02-0118:55:40~2021-02-0219: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t、童缘CP锁死、覃喵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覃喵36瓶;清禾月歌6瓶;清凉河岸、jy5瓶;哲哲酱、abbydor3瓶;挽归.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三合一)   桑落酒闲的时候会想一下桑萝跟陶东岩的事,总怕他们会像在中心遇到的很多故事中的夫妻那样,明明拥有最情深意切的开头,却走向狗血横飞的结局。   “感情和人心都是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唉——”   午休时间,刚吃完午饭,陆展学和徐奇已经去接待客户了,桑落酒和徐薇还待在里面,一个玩手机,一个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玩手机的是徐薇,听见这句话,她抬起头,幽幽地接了句:“相亲对象也很难捉摸啊。”   桑落酒耳朵动了动,咻地抬起头来,八卦兮兮地看着她,“相亲对象?你上次那个相亲成功了?”   “……你什么理解能力,成功了还叫相亲对象吗,那该叫亲对象!”徐薇白她一眼,放下手机,托着腮叹口气,面露惆怅。   桑落酒坐直腰,搓搓手,“说说看,我帮你参谋参谋。”   徐薇心说我跟这个母胎单身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转念又想,万一呢,英雄不问出处,她不能因为好朋友是个没经验的单身狗就嫌弃人家,对吧?   于是在桑落酒殷切的目光下,她说起了自己这次相亲的始末。   “是这样的……”徐薇回忆道,“我周五不是回家嘛,回去之后爸妈说周六要去参加聚会,去就去呗,我又不用他们给我做饭了,也就没放心上,然后到那天下午,我爸忽然给我打电话,说出来吃下午茶,我没多想,就收拾收拾出去了。”   “我以为就我爸我妈俩人呢,结果去到才发现居然还有别人,是我爸的领导……”   她刚说到这里,桑落酒就迫不及待地问:“还有领导的儿子?”   “……答对了,但是没奖励。”徐薇白她一眼,然后整个人往桌上趴,“我还以为就是蹭饭呢,结果……而且你知道多搞笑吗,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是肿的,早上刚拔完智齿,疼得稀里哗啦,眼睛都是红的,所以我根本没当回事,谁相亲不得捯饬捯饬才出门啊。”   “当时我跟他坐对面,一桌好菜,他只能喝粥,我看着都觉得惨,而且看着他那么惨,我都不好意思放开来吃……”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   桑落酒已经想笑了,紧紧抿着唇,眼睛弯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徐薇继续道:“我看他实在太惨了,一直吸气,一看就是牙疼没带药,我就问他,你要止痛药不,我有啊,然后我就给他一片布洛芬,吃完饭两家人就散了,结果等回去之后,我妈问我你觉得这男孩子怎么样啊,我才知道,艹!原来是相亲局!”   “然后我一想起我在饭桌上认真啃红烧猪蹄的样子,就觉得……我跟我妈说,你死心吧,不会看上我的!”她说着气呼呼地嚷嚷一句,然后拍拍心口,“气死我了,我不要形象的吗!点什么猪蹄!”   桑落酒哈哈笑出声来,追问道:“然后呢?”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反正没下文,就是没看上的意思呗,结果过了一周,他居然主动联系我了,这啥意思啊?”   徐薇说完叹口气,问桑落酒:“你能帮我分析一下他啥意思不?”   “……可能工作忙,所以才没联系?”桑落酒猜测道,“要不然就是你们没交换联系方式,他后来才拿到你的联系方式?”   顿了顿,她又问:“他做什么工作的?”   “市局的,搞刑侦。”徐薇想了半天才应道。   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摸摸她狗头,“傻子,我觉得以你的智商,我觉得当警嫂有点难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工作?”   徐薇:“……”请对我好一点!   桑落酒说人家肯定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来着,这么多天没联系她,肯定是因为工作的缘故,特殊工种嘛,习惯就好了。   刚说到这里,她的电话就响了,前台打电话说有客户找桑医生,问了是谁,说是张女士来取报告。   哦,郭家的那桩事,桑落酒想起来了,便扔下徐薇急匆匆离开返回办公室,跟来取报告的郭家媳妇刚好碰上。   “张姐,你怎么一个人来,孩子呢?”她笑着一边打招呼,一边推开门,带着对方一起进去。   然后在办公桌上找到她的那份报告,递过去,郭家媳妇接过去,一时又不敢看,先说:“我出来买东西,顺便过来……桑医生,结果、结果怎么样?”   就算自己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但面对这份结果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会不会出现……抱错孩子的情况?”   “你在省医院生的吧?省医院这么制度严格的地方,哪儿那么容易就抱错孩子。”桑落酒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放心罢,这就是你跟郭先生的亲生儿子,长得不像爸爸那是他随妈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她的解释,对方终于放下心来,草草看一眼检查结论,就把报告收了起来,笑道,“行,那我先走了,回头请您吃饭。”   “客气了。”桑落酒笑眯眯地将她送出去,坐下来打开电脑,左右没事她就又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新买的小说,讲法医的,她就喜欢这种。   可刚翻开没几页,第一个案子都还没看完呢,桌上的电话又响了,接起来,还是前台打来的。   刚来实习没几天的小助理慌里慌张地道:“桑医生!你快下来!那个客户跟人在门口打起来了!”   桑落酒一惊,连忙将书合上塞回抽屉里,然后急急忙忙的下楼,背后跟着听到动静出来帮忙的陆展学。   一边走一边问她:“怎么回事?”   “我估计上周那家,就是婆婆怀疑孙子不是亲生的那个,今天来拿结果,可能又闹起来了。”桑落酒应完自己都觉得奇怪,“孙子就是亲生的,这还有什么可闹的?”   二人匆忙地下楼,越是靠近门口,动静就听得越清楚。   先是一个老太太高亢刺耳的声音在叫骂:“好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肯定做了对不起我们郭家的事!说!”   另一道女声也不甘示弱,回骂道:“你少胡说八道,我看心里有鬼的人是你,什么长得不像的就不是亲生的,报告说得明明白白,小宝就是老郭的种!我看老郭长得也不像公公啊,那他是不是你偷人生的!哎哟呵,我可怜的公公哟,自己被老婆欺压了一辈子不说,还带绿帽,替人家养的野种哟——”   “你放屁!我撕烂你这小娼妇的嘴!”   “你想干嘛,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你算个屁!你敢动我一根指头,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还真当我张家没人了是吧!”   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竟然没谁是帮着劝架的,只有中心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劝他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全然没人搭理。   桑落酒和陆展学挤进人群,看见婆媳俩已经开始动手了,心里气得呀,你们打架怎么不回去打啊?!   “别吵了!”她深吸一口气,放开嗓子大声呵斥起来,“你们当这里是你家客厅吗?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吗。好好的动什么手?!”   说完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差点咳出声来,又不好意思咳出来,只好强忍着,将脸忍得通红,在外人看来就是气极了。   到底是刚见过面,人也还年轻,郭家媳妇忍不住脸红,尴尬着声音也软和下来,“桑医生……对不住,我们马上就……”   她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嚷嚷起来了,指着桑落酒的鼻子骂道:“我认得你,肯定是你帮她做了假!黑心肝的没良心奸商,我要去投诉你们!”   原本是妇道人家打嘴仗,陆展学见桑落酒出面了就不好再说什么,可一听老太太这句话就忍不住了,伸手将桑落酒拉过来,然后自己顶上去,满脸寒霜地看着老太太冷笑道:“阿姨,您说话可得有证据,我们怎么就做假了?我们中心十几年来一次错的检验结果都没有出过,我们敢拍着心口说问心无愧,您敢不敢?”   “要不然我就报警,咱们去公安局理论理论,你想投诉我们,我还想举报你敲诈勒索呢!”   他理直气壮,气势凶得很,登时就吓得老太太后退出一射之地。   但她也不肯认输,梗着脖子不肯走,桑落酒叹口气,想说句话赶紧把人打发走算了,还没开口呢,就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你这个死老虔婆,敢欺负我张家的人,我忍你很久了!”   围观的人群呀地惊呼起来,竟是被人硬推开,挤在别人身上,引起了碰撞。   场面霎时间又要乱起来,桑落酒急忙说了句:“哎呀,别吵了,有事……”   “离婚!必须离婚!”来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是一家两家,除了刚才怒气冲冲声大过雷公的男人,还有他们家的各位嫂子,当场就将老太太围了起来。   紧接着郭家父子俩也赶来了,郭先生一直在哀求,说着好话,希望岳家人能回去再说。   “在外头让人看笑话……”   “笑话?你们郭家早就是笑话了,还用等今天?你们家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妈,搅屎棍一根,好日子不愿意过是吧,行,那就不用过了!”   “没有没有,不是……她老糊涂了……”   “我看你们一家都老糊涂!好好的大男人,一辈子被媳妇骑在头上屙屎屙尿,她怎么一口咬定孙子不是亲生的?我看那就是她干过这样的事,不然怎么这么熟套路?!”   “就是啊,亲家伯父,不是我做侄媳妇的吓唬你,我们那儿就有一样的是呢,儿子都当爷爷了,才忽然见发现不是自己亲生的,老头儿当天就气嗝屁了,啧啧啧——”   “是啊是啊,要不然你们也做个亲子鉴定吧,也不贵,就千把两千块,买个安心嘛。”   郭家老头是个木讷不会说话的人,不然也不至于被老太太治了半辈子,这会儿依旧是默默无语,任凭别人说什么都不吭声。   老太太再横,那也是色厉内荏的,眼下见对方人多,一口一个儿子不是老头亲生的,顿时慌起来,干脆坐到地上开始哭骂:“你们是要逼死我啊——杀千刀的贼老天——”   张家人不买账,呸她一口,骂道:“这就逼死你了,那你冤枉我家姑娘的时候怎么这么狠?那是你儿媳妇啊,天天上班挣钱养家,还要买菜做饭,还得给你家生孩子,吃了多少苦,你体谅过吗!她也是我家宠着长大的,以往想着小两口感情好,我们不愿意拆了这桩婚,都忍着,倒叫你觉得我们好欺负了!”   娘家人这话说得张姐是眼泪横流,哭得都喘不上气来,抱着娘家嫂子不肯看哀求自己的丈夫一眼。   别说她了,连桑落酒和陆展学这些无关人士看着都替她觉得心酸,太难了,好好一姑娘,嫁了人,怎么就这么……   他们熄了息事宁人的心,这是人家的家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不过围观的路人倒正义感爆棚,已经一句接一句地谴责起老太太来,把老太太挤兑得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干坐在原地骑虎难下。   这件事闹到最后,张家原本坚持要离婚,但郭家父子不肯,最后老爷子终于说了句话:“我把她带回乡下去!”   老太太一听就傻了,这老头子被她压了这么多年,居然敢做她的主?!   立刻跳起来就要厮打过去,郭老头被她打习惯了,也没躲,但就是不改口,老太太打累了,也就明白了,看看周围人鄙视的表情,她涨红的脸霎时间就苍白下来,往后一仰,晕倒了。   “哎哎哎——”陆展学吓一跳,忙让桑落酒打120。   等救护车来把人拉走,这场闹剧总算结束,围观的群众还意犹未尽地站在一起讨论,啧啧称奇。   桑落酒和陆展学摇摇头苦笑一声,转身回了中心。   之后郭家老两口回了乡下,老太太其实还是会想念孙子,但儿媳妇记恨她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见,说既然觉得是野种就不用来看了,桑落酒隔三岔五就能从隔壁李老师那里听说这些后续也是后话了。   回到中心,她才发现赵先生已经来了,正等着办手续。   拿到一份新的司法鉴定报告之后,他才笑着对桑落酒道:“之前没想到桑医生跟魏家有关系,真是缘分。”   桑落酒笑笑,“人生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意外。”   赵先生说了声是啊,颇有点感慨,又跟她寒暄了两句,这才离开,桑落酒原本想问问他跟邹晶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问。   他走之后没多久,魏桢打电话来了,说让她下楼拿点东西,原来是魏太太给桑萝买衣服还顺带给她也买了。   她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这也、是不是太贵了。”   魏桢浑不在意地应道:“衣服再贵能值几个钱,安心收下。”   他这么说了,桑落酒也就接了,临走前还掏出一张卡,托他带给陶东岩,“让他好好学习!”   魏桢低头看一眼某著名培训机构一对一英语外教网课卡,顿时替陶东岩默哀:“……”这妹妹真的比班主任还可怕:)   随着夜幕降临,城市的节奏放慢下来,有了悠闲的味道,尤其是在夜市地摊缓缓升起的烟火味里,弥漫着一种历经疲惫后难得的放松。   “所以你说,结婚有什么意思呢?”   烧烤摊缭绕的烟雾和香气里,徐薇一边开啤酒一边问坐在两边的桑落酒和陆展学。   如此深奥的问题,问他们俩能回答出来什么有深度的答案呢,纷纷哎呀一声,“吃饭吃饭,讨论这种复杂的问题做什么。”   徐薇于是鄙视地看他们一眼,“两个辣鸡,干饭第一名。”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陆展学反驳道,伸手抢过她手里还没来得及喝的啤酒,被她在桌子底下狠踹一脚。   结果踹错了,踹到了桑落酒腿上,她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你干嘛,又不是我说你思想滑坡!”   徐薇发现踹错人了,连忙讪笑两声,举着一根烤全翅跟她道歉,又被嫌弃推开,“你吃过了的,我不要!”   “哎呀,咱俩谁跟谁……”徐薇说着,跟她笑成一团,陆展学又起身去叫老板加炒粉和干锅。   陆展学刚点完菜转身往回走,就见旁边忽然有个男人看着他们那桌,刚想问对方是谁,就见他站起来向徐薇她们走过去了。   别是来找事的吧,陆展学心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快步走过去,刚走近,就听见那人问道:“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今天要参加同事的生日party吗?”   徐薇:“……”妈哦,因为不想跟相亲对象去看电影所以瞎几把撒谎结果被当场拆穿要怎么办?   正在她尴尬不知所措的时候,桑落酒抱着啤酒瓶仰头看着来人,揉揉眼睛,咦了声,咕哝道:“……这位、我们是不是见过?”   年轻男子闻言一愣,下意识就看向了她,可能也是觉得有点面熟,于是有点疑惑,“好像……是吧?”   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桑落酒忽然想起来是谁了,哎呀一声,放下酒瓶就站了起来,“陈副队长,你是榕县公安局的陈副队长对不对?”   对方愣了一下,“我之前是在榕县工作,您……”   “之前你们破了个拐卖儿童的案子,请了我们中心的郑主任去采样做DNA比对的,还记得么?”见他还是茫然,桑落酒忙解释道。   对方这回总算恍然大悟,忙跟她寒暄,“原来是桑医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也没想到你跟……”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头看一眼徐薇,见她脖子一缩,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桑医生跟徐小姐是好朋友,嗯,今天您生日?”   桑落酒扑哧一声笑出来,肩膀抖了两下,“……咳咳,没有没有,我生日还得过一阵子,您没想到的事还有呢。”   说着她往旁边挪出个空位,请他坐下,这才道:“您见过的郑主任,是徐薇的大姨。”   陈副队长闻言有些惊讶,立刻看向徐薇,徐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点点头。   这时陆展学早已经回来了,桑落酒又介绍他们认识,寒暄了两句又挽留他一起吃东西,他也没推辞,转身叫了自己的同伴一起,将他们原本的桌子拖过来,拼在一起,就有了五个人。   桌子上摆得满当,桑落酒使坏,硬是要重新安排座位,将徐薇和陈副队长安排在一起,然后跟陆展学两个嘿嘿偷笑。   等坐下来了,她才问:“陈队这是……高升了?”   “托了那桩案子的福,加上资历也够了,不瞒您说,家里头也活动了一下,这才回了市里。”陈副队长笑应道,又说,“桑医生要是不嫌弃,叫我大哥就行,毕竟您跟……徐小姐是朋友嘛。”   桑落酒笑起来,“那我以后叫你陈哥,你叫我落酒或者小桑都行,嗯……对,我跟徐薇是好朋友,哦?”   她最后一个问号是冲着徐薇的,徐薇原本还在低着头装鹌鹑,闻言忍不住抬头瞪她,却又察觉男人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忍不住脸红起来。   陈副队名字叫做陈涤,说文里解释说涤就是酒的意思,他开玩笑的说碰巧跟桑落酒的名字撞了,看来是要做兄妹的,桑落酒笑着直点头,徐薇却忽然幸灾乐祸地接了句:“真可惜,落酒已经有哥哥咯。”   “哈哈哈——”桑落酒笑起来,连连摆手,“不要紧,不当哥哥当妹夫也可以。”   说着又挤眉弄眼地去看徐薇,意思是你丫还比姐小一点呢,将徐薇弄得脸越发红起来。   因为怕陈涤他们突然有任务,大家就没继续喝酒,之前开了没来得及喝的也都换成了果汁,虽然觉得少了点味道,但老板的手艺好,喝果汁也不错。   吃到后来陈涤果然有事了,他接到电话说有个酒吧有人闹事,正好就在这附近,问他有没有空,对方来头不小,事情也有点严重,要他出面问问情况。   陈涤放下电话说了声抱歉就要走,临走前徐薇问了句是在哪里,他觉得这没没什么不能说的,酒吧闹事么,多了去了,便应道:“五月广场那边。”   五月广场,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徐薇和桑落酒对视一眼,然后想起沉醉酒馆就在那边,于是对陆展学道:“喝一杯再回去?”   陆展学说好,桑落酒有点不愿意,“……我家里还有猫呢,就不去了。”   徐薇也不勉强,只笑道:“就是不知道你不去的话,魏老板还给不给我们优惠哦。”   “那你跟魏桢报我名字呗,让他记账,回头我让我姐帮我付,就不信他敢收。”桑落酒一边满不在乎地给她支招,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陈涤听见她的话,要走的脚步忽然又收了回来,“落酒……你说的、是谁?”   “魏桢啊,我……熟人。”差点就说是我哥了,桑落酒拍拍心口,暗道好险,说了不叫哥的,这辈子休想!   “沉醉酒馆的魏桢?”陈涤疑惑地反问道。   三人顿时愣住,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徐薇问道:“怎么啦,报案要你们出警的酒吧,就是沉醉吗?”   陈涤点点头,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半晌,桑落酒才半是怀疑半是凝重的问了句:“这么说……魏桢犯事儿了?”   陈涤被她这话问得一哽,摇摇头道:“不确定,只说是魏先生报的警,事情有点严重,才要我过去。”   否则只是简单的口角又怎么会需要刑警队的副队长出马。   桑落酒哦了声,看一眼陆展学,“师哥,我跟你们一起去吧,看看怎么了,回头跟我姐和魏阿姨也好交代。”   他们走在通往酒馆的巷子里,这里安静平和,路边小店里传出电视节目的声音,懒猫趴在地上晃着尾巴,柔和的灯光照着路面,总之,一点都没有发生过闹剧的痕迹。   陈涤觉得有点奇怪,看一眼走在前面的桑落酒和陆展学,忍不住悄悄问徐薇:“落酒跟这个酒吧的老板认识么?”   “嗯,算是她哥哥。”徐薇点头应道,小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离他远点,毕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靠近他,就觉得有点心慌气短。   到了门口,桑落酒拉开最外面的屏风门,然后拉动趟栊,听见门上的风铃发出清悦的声音,叮铃铃,有客到。   “欢迎……”魏桢话没说完,看清进来的人就愣了一下,“阿鲤,你怎么来了?”   “陈警官在后面。”桑落酒随便一指,低声说了句,然后在一旁的高脚凳上坐下,又斜着眼去看他,“你犯什么事儿了?”   魏桢听她这话说得有点没头没脑的,又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但却已经来不及解释和问她为什么跟警察碰上了。   “魏先生您好,我是容城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陈涤,刚才是您报的案吗?”陈涤一面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来表明身份,一面询问道。   魏桢点点头,“是我报的案,劳烦陈警官走这趟了。”   陈涤面色严肃,询问起具体情况,魏桢也不避人,直接在吧台这里就说了起来,到这时桑落酒才知道,原来并不是魏桢犯了事儿。   酒馆今晚来了一个生面孔的男人,这不稀奇,因为每天都有生面孔,但这个男人却是个哑巴,倒不聋,能听懂别人说什么,此外,他还带了一个很漂亮的聋哑姑娘,这就引起了魏桢的注意。   酒馆里有个叫阿旺的酒保,业余时间会去特殊学校做义工,所以是会手语的,魏桢便让他去给这两位客人服务,但没过一会儿阿旺就回来告诉他,自己收到了一个小纸团。   他们打开一看,纸条上用歪扭的铅笔字写着:“他要逼我接客,救命。”   阿旺说是那个女孩子偷偷塞给他的,魏桢有点吃惊,于是让他先按兵不动,远远地观察着他们,看看什么情况再决定。   没过多久,来了个高胖的男人,竟然是跟他们会合的,更没想到的是,原以为是哑巴的那个男人其实是会说话的,“阿旺去洗手间给客人送纸,刚好听见了。”   陈涤这时又问阿旺听见什么了,阿旺就将听见的几句话都学了一遍,大概就是高胖男的问过夜要多少钱,哑巴就说要五千,高胖男说你这儿怎么这么贵云姐那里比你便宜,哑巴说那边可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我这里的可都是雏。   “然后我就赶紧出来跟老板说了,老板让我给他们送酒过去,就说是赠品,先拖住他们,然后他去报警。”阿旺说道。   陈涤点点头,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阿旺有点赧然,挠挠头,“刚报完警,那男的就想走,老板让我再去送酒,他不要了,非要走,于是……”   “我让东子跟着出门,趁他不注意敲晕了,现在三个人都在楼上呢,陈警官是不是要将人带走?”魏桢这时接话道,边说边将一杯黑丝绒鸡尾酒推到桑落酒面前。   口感厚重的黑啤和清爽的香槟搭配在一起竟然有种十分顺滑的口感,入口十分舒服,桑落酒抿了一口后问道:“这事不该扫/黄大队管吗?”   陈涤闻言点点头,坦诚地道:“按理来说归他们管,但上头叫我来带人我就得来,具体什么情况还要问过当事人才知道,也可能不仅仅是拉皮条那点事。”   说完他又看向魏桢:“不知道魏老板愿不愿意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魏桢说当然可以,不过走之前他要先安排一下店里的事,先是嘱咐东子要守好店里,招呼好客人,然后打电话叫小杨开车过来,“送桑小姐回去。”   桑落酒一听就不干了,“凭什么啊,我不走!我这一杯还没喝完呢!”   “那你快点喝,等你喝完了我再走。”魏桢淡淡道,“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桑落酒觉得他管得太宽了,嘭地将酒杯放下,一撇嘴,“这就走!耽误不起你们的正事!”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徐薇见状连忙追出去,没走多远就看见她正弯腰在逗趴在地上的橘猫,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真跑了呢。”她嗐了声,凑过来跟她一起摸猫。   桑落酒哼了声,背过身去看见他们一行人出来了,阴恻恻地笑了声,然后瞬间变脸,扬起甜甜的笑容问便利店老板:“阿叔,你家猫借我抱一会儿行么?”   便利店老板居然还记得她,“哦——你是跟魏老板吵架那个——行行行,你抱着玩吧,它很亲人的。”   桑落酒囧了一下,干笑两声就抱着猫站起来,转过身去,迎着魏桢他们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掂了两下怀里的猫。   等双方走近了,才笑着问了句:“小杨能不能顺便将徐薇也送回去?”   边说边抱着猫往魏桢这边靠了一下,一副询问的意思。   徐薇和陈涤他们都不明所以,还跟他道谢,只有魏桢本人觉得这人可真是坏透了!   明知道她怕毛茸茸,还非得抱只猫往他跟前凑是几个意思啊   “呃、当……当然可以。”他点点头应着,浑身僵硬,硬着头皮没往后退。   见他好像不怕,桑落酒不高兴了,伸手抱起猫,让它和自己一起看着魏桢,笑得甜滋滋的,“你觉得这只猫怎么样,跟啤酒比谁可爱?”   魏桢:“……”都不可爱!   今晚的月色并不好,被天空中厚重的云层遮去大半,光芒有些黯淡,所幸还有路灯光作为补充。   橘黄的路灯光下,桑落酒怀里抱着一只猫,让它直起身来的那种,然后靠近他,仰着脸,一脸无辜的表情。   魏桢觉得一阵心慌,不知道是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还是因为猫。   他视线微微上移,落在她的发顶,毛绒的碎发在灯光下朦朦胧胧,显得格外柔软,可是……   “你不是有猫么,怎么还抱别人的,小心……”他想说小心你的猫不理你了,结果还没说完,就看见她手里这只忽然动了动脑壳,然后朝他喵了声。   魏桢顿时微微一怔,还没说完的话霎时间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尤其是当橘猫试图抬起爪子来碰他的时候,心里那根弦立即就紧绷起来。   它或许并无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但魏桢却又一次想起小时候遇到的事。   他是被猫咬过的,因为好奇去逗它,被它咬了一下,撕下一块肉来,疼得哭爹喊娘,打了疫苗还挨了一顿骂。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咬他的猫就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虐待过,满身伤痕地出现在他面前,脸都烂了,身上都是脓疮,他当时就被吓住,此后再也无法忘记那一幕。   这两件事之间并无关系,但是他每次见到猫,就会想起咬过自己的那只,逐渐就成了心病。   他记得,那阵子好像也是这个月份吧,天气已经暖和了,妈妈说要去南山寺给爷爷祈福,盼着他能好起来,只是没有如愿,没过多久他就走了。   从那以后,家里就更加冷清了,天天盼着姐姐能找到,盼着盼着,就从希望变成了失望。   他从此明白,失望才是生活的常态,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回报的。   桑落酒见他忽然出起神来,眉头紧紧皱着,神色也不大对劲,不由得一愣,随即后悔起来,这人有心病的,她何苦来招他……   “我……”她张张口,刚要道歉,就听陈涤问了句,“魏先生,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什么异常情况?”   “……没什么,只是想起点家里的事。”魏桢回过神来,轻轻摇了一下头,又看一眼桑落酒,点了一下头,抬脚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桑落酒按住怀里的猫,表情变得讪讪的,想道歉,又怕他觉得自己多事,一时间有点进退维谷,见陈涤他们往前走了,连忙将猫还回便利店,追了上去。   一行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走到巷子口,陈涤和同事忙着将逮到的几个人押进警车里,警车的灯光闪烁着发出红蓝光,桑落酒走到魏桢的身边,有点讷讷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魏桢。”   魏桢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嗯?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抿着唇,脸颊微微鼓起,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轻轻歪了一下脖子,靠近她,小声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还是担心今晚这件事?别担心,陈警官可以处理好的。”   这个人怎么这么……   桑落酒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此刻魏桢给自己的感觉,像是温柔,又像是包容,好像面对的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好像从一开始遇见他,他就是这样的,是因为姐姐的关系吧?   她垂着眼,有点沮丧,低声嘟囔似的说了句:“刚才的事,对不起,我不该吓唬你的。”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转身一溜烟就跑了,不远处那辆大众的车门被飞快关上,车子很快就启动,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等到这时魏桢才反应过来,想到她道歉的模样,有点沮丧,还怯生生的,肩膀都塌下去,一时失笑,笑完了又觉得有点心疼,他的妹妹,是不需要这样的。   他跟陈涤坐一辆车去公安局,坐好之后陈涤同他闲话,笑道:“没想到落酒竟然是魏先生的妹妹,真是巧。”   “是,以前我也没想到。”他笑着应了句,没有跟他说魏家和桑家的那些事,陈涤见他不想多说这些,就换了个话题。   同车的还有阿旺,他善谈,跟陈涤一问一答倒也能说到一起去,魏桢便静静听着,搭话很少,渐渐就出神起来。   又想起了桑落酒刚才那副模样,这时再想,好像又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她的表情,里面有种小心翼翼的愧疚。   这姑娘要说娇气也是真娇气的,但那种娇气说穿了就是个窝里横,对着自己人挺来劲,出了门那叫一个大方稳重,装得可好了。   想到这里他又笑起来,陈涤扭脸见他笑了,以为是因为自己跟阿旺说的话不对,便虚心请教道:“魏先生,现在人头马的市价不知是怎样的?”   魏桢回过神来,才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但也没解释,笑道:“看年份,人头马是白兰地中最著名的一种,储存时间最短的都叫上等陈酿,价格从几百到两三万都有,几千块的很常见,但是储存五十年以上的不同,那是路易十三,是人头马中的极品,也被称为烈酒之王,价格嘛……我记得应该是五十毫升就要四五千了,七百毫升的价格在两万多,要是大瓶的,几公升的那种,价格会更高,六公升是七十几万,当然这是国内酒行的价格,应该是含税的。”   “说起来我还收藏了几个路易十三的空瓶子,手工水晶瓶上雕有百合花徽,瓶颈用24k纯金进行雕饰,要是拿去卖,还是能卖不少钱的。”他说着开起玩笑来,又道,“有机会陈警官来酒馆坐坐,请您喝一杯。”   陈涤苦笑着摇摇头,“难怪呢……前阵子扫/黄/打/非打了个黑/老/大,从他的别墅里抄出一屋子的人头马来,审的时候,还说自己不懂,瞎买的,我看呐……”   他止住了话头没说下去,魏桢直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但不是他该问的,便笑笑道:“再怎么不懂,买过几次就懂了。”   说着他心里忽然一动,“陈警官,不知道这批酒……会不会拍卖?”   “应该会吧,留着也没用,还不如拍卖了交罚款。”陈涤应道,又看他一眼,哦了声,“我差点忘了魏先生是个酒馆老板了,这样,等有消息了我告诉您。”   魏桢达成所愿,微微一笑,点头道谢,又调侃道:“我看来得谢谢我们家阿鲤,要不是她,陈警官未必会给我这个面子。”   陈涤忙说哪里哪里,俩人互相捧了对方几句,目的地就到了。   桑落酒这时候也到家了,进门就听见猫笼那边传出来扑腾的声音,还有小猫奶声奶气的喵呜。   “乖仔!妈妈回来啦!”她脱了鞋,赤着脚跑过去打开笼门,将小家伙从里面抱了出来,亲亲热热的亲它脑门,“好孩子,真乖!”   小啤酒睁着黄绿色的大眼睛,黑黢黢的猫头一歪,在她身上使劲闻了起来,然后不满地嗷了声,桑落酒一囧,哦,这是外头有猫被发现了。   她连忙哄道:“没有没有,我最爱的还是你,只不过是去你舅舅那里的路上遇到了别的小家伙,就逗了一下,放心,我不会带回来的!”   活像个在外面偷吃了回家来面对小娇妻的那谁:)   不过提起魏桢,她又叹了口气,“乖仔啊,你这辈子,恐怕都近不了你舅舅的身了,下回见了他,就别想了啊?”   啤酒听不太懂她说什么,只是喵喵叫地应着,然后将脑袋往她怀里拱,一直拱到了胳肢窝,这才停下来,甩了一下小尾巴。   “走咯,咱们喝奶奶睡觉觉咯。”她掂着小猫,真跟以前小时候玩过家家酒时抱娃娃那样,都舍不得让它下地,结果人家不领情的,没多会儿就挣扎着要跳下来,跟在她脚边扑腾。   她忽然又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大白鹅,从巴掌大就开始养,跟她特别亲,去到哪儿很到哪儿,有一回她被别家的鹅啄了,还直追到家门口,她哭着刚进门,大白立刻就跑出去帮她报仇。   可惜这么好的大白,后来还是老死了。养宠物就是这样的了,你活得长,就注定了要送它们走,注定了你是在日后缅怀过往的那个。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京淮酒店的晚市已经结束,桑萝和陶东岩沿着酒店外面那条车水马龙的马路,踩着灯光,向不远处的江边走去。   电视塔高耸入云,五彩的灯光闪烁交错,夜游容江的船只破开江面,灯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显得有些斑驳。   很多散步或者夜跑的人,一家老小,带着宠物,或者和朋友成群结伴,还有卖场的流浪艺人,唱着调子很老的情歌。   她挽着陶东岩的手臂,走在人群里,江风拂面,吹动了她的头发,也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散了,“东岩哥,你后悔吗?”   陶东岩愣了一下,扭头不解地看着她,“……后悔什么?”   “就是……现在。”她仰起头,望着他的目光很复杂,担忧,忐忑,还有愧疚,总之相识有千言万语,撞击着陶东岩的心房。   他立时便懂了,阿萝是在担心,怕他觉得今日太苦,也担心他们未来会因为生活环境的改变而越走越远,还有桑家……   “不后悔,是我要跟你出来的,自己选的路,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他握着桑萝的手,轻轻捏了捏,“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会学完该学的课程……我知道你担心酒厂,可咱们不是说好了么,给师父找徒弟,他跟爷爷都不是拘泥的性子,从来没讲究过非得姓桑的来继承,要是那样,当初就不会选你和我,阿鲤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逍遥自在。”   “阿萝,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开始变得瞻前顾后了。”他扭头认真地看着她,“师父说过,人生在世就是几十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怕,车到山前必有路,他都不怕你还怕什么,不管怎么样,福元酒厂绝对不会在我们这一代就丢了的,退一万步说,我们不行,阿鲤不行,那我们还有阿鲤的孩子呢?师父还可以活几十年,到那时孩子肯定都成年了,要是有天分,也早就学了不少东西了,现在酒厂还有几个大师傅……”   桑萝听到这里,忽然打断他的话,脱口道:“所以我们结婚吧!”   陶东岩整个人顿时就傻了,“……阿萝,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我们本来早就该……”她着急地想辩解,却又看见陶东岩摇摇头。   “不行啊,我还要念书,你等我下个月考完试再说。”他摇摇头,拒绝了桑萝,哄她道,“再等等啊,很快的,到时候好看点。”   说着说着就嫉妒起妹妹来,“她说得没错,我就是生早了,没赶上十二年义务教育,要不然我至于还得补高中数学?我要是像阿鲤那么聪明,至于被英语拖后腿考不上高中?”   桑萝原本还在担忧,听了他的话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揶揄他道:“你清醒一点,没考上高中不是被英语拖累的,你是被所有科目拖累的。”   陶东岩听了这话白眼一翻,“可以了啊,这话你说了十几年了!”   “谁叫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能跟阿鲤比么?”桑萝掐着他的胳膊,嗔笑道。   陶东岩突然笑出声,“你知不知道阿鲤让小魏总给我带什么回来?英语网课卡,还是一对一外教的那种,好家伙,我怀疑她是故意的。”   桑萝笑得打跌,还没笑完,就听他继续道:“阿鲤还说,她给我找了个补数学的老师,就是你。”   桑萝的笑戛然而止:“……”你说谁?桑什么?萝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实在太贴心了!网课卡不便宜呢!   魏桢:……幸好我不用,姐夫真惨,姐姐也惨。   阿鲤:????   魏桢:一个被迫学习,一个被迫教学。   阿鲤:这叫资源的合理配置,你懂个毛线球←_←   魏桢:……幸好我不懂:)   碎碎念:   明天没得日万了,我觉得双更比较适合我,日万留着周末吧,存稿要顶不住了:)感谢在2021-02-0219:42:33~2021-02-0320:1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nanami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悠闲闲的一天28瓶;夏日楚沫、lisa20瓶;那么就皆大欢喜15瓶;哲哲酱4瓶;淇淇2瓶;顾此温平生、碎碎念珠、gracia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深夜,桑落酒躲在被窝里看电视,正在为别人的爱情尖叫,手机抖了两下。   有新的信息。   未来姐夫:“阿鲤救命!你姐跟我说想结婚,这怎么办啊?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啊?这话不该是我说的吗?!”   姐姐:“阿鲤,我跟东岩哥说要结婚,他不答应,非得等考完试,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啊?”   两条信息几乎是同时出现在手机上的,桑落酒原本看电视剧看出的一脸姨母笑霎时间烟消云散,整个人在片刻的错愕过后,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起太快,还差点被没握住的手机砸了脸。   她惊呼一声:“卧槽!”   她看到了什么?结婚?她姐和东岩哥???   是,在她心里桑萝和陶东岩早晚要结婚的,因为以他们的关系,还有两家上下一致的态度,他们俩不结婚很难收场。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过程!   什么叫我姐说想结婚,你陶东岩不同意?   什么叫这话该你说?有哪条法律规定了求婚必须男方开口吗?没有啊!   桑落酒的心里哗啦啦跑过这两个人的脸,觉得头有点晕,之前她还觉得这俩人没捅破窗户纸呢,谁能想到桑萝回了魏家之后,马上就走到了这一步,这速度……   真的快啊,简直时速三百迈:)   她不停地叹着气,挨个给他们回信息,先给陶东岩回,问他:“你要是没考上呢?”   然后跟桑萝说:“他可能就是想先安心考试,或者是害羞了呗。”   陶东岩回她的是:“那就等十月份再考一次,我肯定会考上的。”   桑落酒一撇嘴,回复他:“考试跟结婚不冲突,两边家里都有的是人,又不用你自己操办婚事,说不定你考完了都还没开始准备呢,你清醒一点,你读书的路很长,等你拿到本科文凭再结婚,我姐已经是高龄产妇了!”   气咻咻地怼他一通,桑落酒又继续看桑萝给她回复的信息。   桑萝:“可是万一不是呢?”   不是你个毛线球的不是!   桑落酒骂骂咧咧,开始努力安抚她姐姐受伤的心灵,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十天半月,不如就努力督促他复习,等他考完再问,看他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   桑落酒:“我帮你锤死他![骂骂咧咧.jpg]”   桑萝追问道:“那他要是真的不答应呢?”   平时多么聪明果断八面玲珑的人,遇上爱情都可能成傻子,桑落酒气咻咻地在心里吐槽,然后回了句他不敢的。   回复完之后,又怕他们继续追着自己问,于是索性将他们拉到一个讨论组里。   看着忽然出现的“阿鲤邀请你加入群聊”,住在酒店和魏家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然后点击同意,刚进去,就看见桑落酒一张接一张的发图片,都是他们刚才和她的私聊截图。   发完之后还发来两句语音:“反正早晚都是要结婚的话,那什么时候结、谁求的婚,都不重要不是吗?东岩哥既然觉得该自己先求婚,那你就去准备!考试离着没几天了,那就先考试,考完就办这件事也来得及!”   “哎哟我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哟!”   桑萝:“……”   陶东岩:“……”   俩人囧得不行,根本不敢在讨论组里冒泡,桑落酒才不管这个呢,最后再发个晚安的表情包,偷笑着将手机一关,拉过被子就准备睡觉。   本来就是嘛,这种事你们俩有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心里有数,然后按部就班行事就行了,各退一步,家和万事兴嘛!   桑落酒一面想一面翻个身,越寻思越觉得自己实在太能够了,她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她感慨了一会儿,又开始想其他有的没的,她姐结婚,她肯定要当伴娘的,婚期千万别选在冬天和盛夏,她最怕冷,也受不得热,嗯,得到时候提醒一下……   魏桢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几天后的中午。   京淮酒店的午市刚结束,各个餐厅的忙碌暂告一段落,不过今天有两个规格比较高又涉外的医学会议在这里举行,中午是自助餐,晚上是交流晚宴,为此,魏桢早早就和行政总厨樊姜涛还有厨师长碰头讨论,要根据晚宴的菜单安排好酒水。   刚讨论结束走出办公室,就见陶东岩找来,说有事找他。   魏桢哦了声:“很要紧的事?”   陶东岩点了一下头,他又问:“田总处理不了么?”   “这个……”陶东岩闻言有点不好意思,脸有点红了。   魏桢一看,哦,明白了,“私事?那咱们喝一杯去,边喝边聊。”   陶东岩就跟着他一起到了酒店的酒吧,中午这里向来都没人的,待在那里的酒保见到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被魏桢支走。   他走到吧台后面,打量着酒柜里的酒,回头问道:“想喝什么?”   陶东岩现下满心紧张,哪有心情去想喝什么酒,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都、都可以。”   魏桢的目光在他紧紧交握的双手上停顿了一下,心里有点疑惑,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这样,但面上不显,只笑着若无其事道:“来一杯莫吉托吧,刚好有新鲜薄荷。”   “……好。”陶东岩应了声,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不知道在看什么。   薄荷叶揉皱放进高球杯中,加满冰块,然后依次加入朗姆酒、糖浆、青柠汁、气泡水和安高天娜苦精,吧叉匙绕圆并上下提拉搅拌一下,然后往对面一推。   清爽冰凉的薄荷味冲鼻而来,陶东岩低头一下就咕咚咕咚喝了半杯,魏桢看着他眉头一挑,问道:“遇到什么事了?看起来……是不好解决?”   他一边问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刚喝了一口,就见陶东岩忽然将手机推过来,让他看图片,“你觉得……这款戒指怎么样?”   “……嗯?”魏桢愣了一下,然后不太确定地问道,“戒指……给我姐的?”   “当然,除了阿萝我还能给谁买,给阿鲤也不买这个啊。”陶东岩上半身紧贴在吧台上,紧张地看着他,“你觉得、这个求婚可以么?”   魏桢整个人都有点傻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   你怎么回事?!才来多久你就要把我姐娶走?!你这个土匪!   魏桢气得都不行了,还要强行忍耐,手指紧握着酒杯,关节都攥得发白了,强笑着问道:“你跟我姐……已经要结婚了么?”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怎么阻止。   “我姐不是……你们都还不稳定……怎么这么急?”他问得有点艰难,实在是难以接受,因为之前都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听见他这么说,陶东岩叹了口气,“我也说是啊,想再等等,起码等我们压力都没那么大了,安稳了,再结婚应该比较好,但是阿萝……她觉得没必要等,反正迟早都是结的,我、我也觉得很好。”   说到最后,他抿唇笑起来,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有点羞涩,但却喜气甚浓。   魏桢觉得这人真是碍眼极了,碍眼得他想抽他!现下他可算知道当初桑萝回魏家,桑落酒为什么总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难受呢!   对了,阿鲤,他想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又问陶东岩:“这事儿……阿鲤知道么?”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闹吧?就她那恨不得谁都不跟她分走姐姐注意力的貔貅性子!   他想得挺好,也挺有道理,但陶东岩却叫他失望了。   陶东岩点了一下头,“知道啊,还是阿鲤劝的,说学习和结婚不冲突,反正早晚都要结的,就不要在意什么时候结、是谁先求的婚,再拖下去对阿萝不好。”   一边说一边还翻出那天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魏桢看得眼睛都冒出火来,合着这死妮子就对他一个这么刻薄!都是抢走姐姐,凭什么陶东岩还能得到她支持,他就只有白眼?!   是他魏桢长得丑还是性格不好,他不配吗?!   “所以我就想着,先定下来也好。”陶东岩没发觉他情绪的异常,自顾自地说着心里的想法,“阿萝的想法我清楚,以前她是要接手福元酒厂的,我初中毕业不读书了,跟着师父学酿酒,她大学就学了管理,以后我们一内一外刚刚好,可是没想到……后来师父不忍心拆散我们,就让我跟她从青云镇出来了,我们一走,福元酒厂以后交给谁就是问题。”   “阿鲤酿酒的本事还没喝酒的大,经营更是要从头学起,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不喜欢,师父师娘和爷爷奶奶都舍不得逼她,就得另找徒弟,可是徒弟也没那么好找,那天我就说了句,说不定咱们的孩子可以呢,等师父老了,孩子也长大了,要是愿意学的,总该能……结果阿萝就落了心病了,她怕是想着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呢。”说完他又叹了口气。   魏桢这时才知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个缘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对陶东岩的敌意到底还是慢慢淡了不少。   “我姐不是喜欢粉色么,挑颗粉钻来镶,不用太大,款式简单点,这样好方便日常佩戴。”他一边喝着酒杯里剩余的酒,一边建议道,“你们要是有什么特别的需求,比如特别喜欢什么,也可以叫设计师订制。”   “回头介绍个设计师给你认识,跟他谈谈就行了。”   陶东岩闻言道好,蛮高兴地跟他道别,又匆匆去忙工作了。   剩下魏桢一个人站在酒吧的吧台后面,看着桌面上只剩下冰块的玻璃酒杯,一抹清爽的绿色黏在杯壁上,有点莫名的扎眼。   阿鲤,桑落酒,真是好样的,哼。   桑落酒整一周都很忙,不知道为什么,客户特别多,除了接待他们做咨询和采样,还有以前的客户因为种种原因落了心病,要来找她聊聊的,比如之前几次出现在中心的刘老师。   自从得知孩子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哥哥的,他就跟妻子离了婚,开始他也是舍不得,但妻子却态度很坚决,离婚后带着钱和孩子离开了容城,去了南方一个很远的小城市,跟刘老师没什么联系了,但是没有删好友,便偶尔能从朋友圈看到些关于孩子的消息。   按理来讲,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算是顺利解决,但没想到的是,因为受到的打击有点重,刘老师患上了失眠和中度抑郁,又不愿意吃药,便偶尔会来找桑落酒聊聊。   有时候是说自己的感受,桑落酒就听着,偶尔给点建议和看法。有时候也聊聊生活里的琐事,比如他老妈开始想安排她相亲被他拒绝了啊,或者是说说现在的学生怎么样,聊完他就走了,据说这样能轻松好些天。   就是缺个树洞,桑落酒送走他之后,叹口气想到,下次再来她倒可以建议他写日记。   已经是周五的下午,马上就能放周末了,可以睡懒觉,想想都很幸福。   一边计划周末怎么过,一边等下班,在下班之前却又来了个客户,是咨询的,问了价格和什么时候能拿结果,又问了怎么自己在家取样,然后说周一会过来,就走了。   桑落酒没有将这个客户放在心上,只记得是个蛮高大看起来不是很好相与的男人,三十多岁,不过说话做事都很爽快。   下了班,她想起那天晚上没喝完的那杯黑丝绒鸡尾酒,有点兴起,便一个人晃悠到了沉醉去。   可能是因为周五,酒馆里格外热闹,李东招呼她坐了,然后递给她酒单,就忙着给客人调酒了。   魏桢从二楼下来,推开吧台的门进来,和她对面站着,她抬头招呼了一声:“魏桢。”   魏桢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又低下头去,和平时的亲热温和截然不同。   桑落酒察言观色了片刻,发觉他是在生气,而且是对她一个的,顿时有点错愕,想了半天,然后脱口问道:“你不是吧,不就拿猫吓唬了你一下么?我都道歉了,你当时可没说不原谅我,怎么这会儿又还生我气?”   魏桢脸上的表情差点就要维持不住,抿着唇瞪她一眼,“……呵。”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你哼哼唧唧的生什么气?   魏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只有我一个人抢走你姐姐?   阿鲤: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魏桢:←_←   阿鲤:实话就是……看你不顺眼。   魏桢:????   碎碎念:   从这一章开始,以后每天双更哈,时间还是每天晚上九点哒~   感谢在2021-02-0320:19:06~2021-02-0419:3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13860瓶;清凉河岸5瓶;那么就皆大欢喜2瓶;见恒、云暖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你这人真是……小气!”桑落酒见魏桢不搭理自己,坚持认为他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故抱着猫跟他说话,所以记仇,“既然道歉不管用,那我把之前的道歉收回来好了!”   “真是没道理,不原谅你早说啊!这么憋着你不累么?”   她气咻咻的,脸又准备鼓起来了,倒把魏桢逗得厉害,他眉头一抬,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但笑刚到达嘴边,又想起自己眼下的人设,立刻又咽了回。   然后冷笑一声,“你倒挺会脑补,我说是因为那件事了么?”   “你说你……”桑落酒正准备继续吐槽他,忽然听见这么一句,愣了一下,诶声道,“不、不是因为这事儿啊?那、那那你是为什么啊?”   她抬手摸摸鼻子,努力地回想,最近自己是否曾经做过让他不悦的事,思来想,答案还是没有,因为这几天他们就没见过面嘛!   “……你是不是被一个长得像我的人欺负了,又没有还手,所以迁怒我?”她斟酌了一下,开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一边说还一边点头,“家里知道这件事吗?你说你,别人富二代动不动拼爹吓得人瑟瑟发抖,怎么你就这么怂呢?”   魏桢都要被她气乐了,脑洞这么大,她做什么鉴定师,写小说不是更好?说不定早就发财了!   “我说过是这样的吗?”他不得不打断某人似乎越来越长的说教,头一次发现她话这么多,“还没喝酒呢,就醉了?”   “怎么可能,我酒量好着呢!”桑落酒先顶了一句,然后好奇地望着他,“那你为什么……呃、生我的气啊?”   魏桢垂眼,看见她上身贴在吧台边上,双手交叠像小学生上课一样,勒托得上围高耸,恍然间才惊觉,原来自家妹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她都这么大了,姐姐还和他同年呢,也是到适婚年龄了。   一时间难免不快,瞪着桑落酒哼了声,“你能不能坐好一点,女孩子家家,这么不庄重。”   桑落酒闻言一怔,低头看看自己的坐姿和衣服,今天穿了套装呢,有暗纹的真丝白衬衫和雾霾蓝的及膝伞裙,没什么问题啊,硬要说有,嗯……衬衫好像有点小了,难道……他看出来了?   她顿时不高兴,你一个大男人,盯着女孩子穿什么,是吃太饱没事做?   “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还不听呢,您气着吧,省粮食!”她也哼了声,满脸不耐烦,转头对李东道,“东子,先给我来一杯sidecar,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李东看一眼拉着脸低头擦杯子的师父,然后笑着应道:“师父订的西班牙火腿今天到货了,川叔做了卤味,明叔今天预备做低温牛排,数量不多,卖完就没了,您想吃哪些?”   好家伙,问的是哪些,不是哪样,当她是饭桶呢?!   桑落酒瞪他一眼,“怎么,替你师父出气来了?”   “哪能啊,我这不是想着给您多推荐几样尝尝么。”李东知道她也是开玩笑,便笑嘻嘻的辩解道,“您可以多点几种,每种要一点,就可以尝到多种滋味了嘛。”   桑落酒一想也对,于是笑嘻嘻地开始点餐,刚才说的都要的,她还看到一道沙姜猪手,想起徐薇跟陈涤的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好笑,于是又笑着说了句:“再来一盘沙姜猪手吧,有黄酒么?”   李东有点为难,摇摇头,桑落酒嗯了声,又问:“这个没有很正常,那……花果酒有么?”   李东这下点点头,反问她:“桃花酒还有,不过那是……师父自己喝的,您要么?”   知道她跟魏桢的关系,李东便只看一眼他,就说了出来。   桑落酒立刻想起那杯被她嫌弃过的桃花酒,呃了声,点点头,“也行吧,拿个杯子给点冰块,等菜上了给我来一壶。”   “哎,您稍等。”李东应了声,亲自给她下单,换魏桢抬头看她一眼,“你不是瞧不上我的就么?也没你家的好。”   哎哟呵,这话说的,酸水都冒出来了,感觉这屋子哪里都是醋味儿,桑落酒忍不住皱皱鼻子。   “其实酒还不错,我那会儿主要讨厌你。”她歪着头想了想,选择实话实说,“其实还可以,酒的度数很低,就能满足一部分不会喝酒的人的需要,你可以吸引多一批客人,也别只要你那桃花酒,还有别的花果酒,哦我家的桑椹酒也不错的,姐姐跟你说过么?”   “还有什么水果酒之类的,鸡尾酒是好喝,但后劲还是有点大,有的人就不会来喝,鸡尾酒也外带不了,花果酒要是能受欢迎,你还可以想想卖酒的事,一瓶瓶一坛坛往外卖,京淮酒店有的小菜是不是能在这儿卖?那就出个京淮酒店同款呗,有的是好奇的人会来,哦,我吃不起京淮酒店,难道还吃不起沉醉么?”   “在这儿试过的客人,以后说不定就成了京淮的客人,京淮的客人大多数也不会天天那里的,但酒馆可是能天天来的,你说是吧?”   “你也别想着人家是不是冲你小魏总的名头来拉关系的,那没关系,谁叫你会投胎呢,天生的,别人羡慕嫉妒就让他们好了,巴结你讨好你,你就看着,人呐,只要己身持正,就没妖魔鬼怪能害了你。”   她絮絮叨叨,就还没喝上一口呢,倒是说起经营之道来了。   魏桢却很惊讶,“……这是我跟阿萝姐商量过的,她跟你说过么?也不瞒你,过几天第一批桃花酒就要上架了,喏,那里,就是收拾出来展示花果酒的,除了桃花酒,还有你家的桃花酿和桑椹酒,别的也找到就差运回来了。”   这会儿说话倒没有生气的思了,跟平时差不多。   桑落酒摇摇头,“什么呀,都是我瞎想的,我姐只会问我钱够不够花。”   “哼,也就现在,你看她结婚生子了还问不问你这个……”魏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又道,“东岩哥说你不会经营,我看你说得挺好啊?”   “会说和会做不是一码事,就说刚才那些,你能找到别的酒,我就不知道该哪儿找,我也不知道该投入多……”顿了顿,她摆摆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我还是乐当个被人领导的好下属。”   魏桢闻言笑笑,没说话,眉眼低垂着,有一股淡淡的郁气。   “……哎,我说你到底怎么啦?”桑落酒打量着他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倒是说清楚哇?”   魏桢听见这句,又撩起眼皮来,看她一眼,见她满眼都是懵懂迷茫,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姐姐跟东岩哥商量结婚的事,你知道么?”想了片刻,他问了一句。   桑落酒点点头,刚应了声知道,就见阿旺送菜过来了,“桑小姐,您点的五分熟低温牛排,请慢用。”   牛排是都已经切好的,能轻易看见它褐色的焦脆外衣下色泽均匀粉嫩的内里,桑落酒差起一块,蘸了点黑胡椒汁,入口时边沿的脂肪已经被煎得焦脆,咬到口中只觉肉汁饱满,口感糯而鲜嫩,一点都没有肉腥气,哪怕不展酱汁也很美味。   她吃了两块,又放下叉子,喝了口酒,笑嘻嘻地问魏桢:“你也知道啦?”   魏桢看她一脸有吃有喝就高高兴兴的模样,喉咙一哽,半晌才找到自己地声音,问她:“……你就乐?”   桑落酒被问得一愣,乐?乐什么?姐姐跟东岩哥的婚事?   “乐啊,他们早就定了的,我们全都知道啊,又不是什么不婚族,早晚要结的。”她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一块肉,饱满的肉汁瞬间就充盈在唇齿间。   魏桢又生气起来,伸手戳了一下她的头顶,将人戳得一个倒仰,他吓一跳,刚要伸手拉住她,就见人家已经又坐稳了。   还立刻瞪向他:“你干嘛!想打架啊?!”   魏桢:“……”   原本戳了她还觉得有点愧疚,这会儿什么都没了,他咬着后牙槽低头过来,直勾勾地盯住她的眼睛,问道:“按你的理论,这都算是抢走姐姐,凭什么你就对我一个人这么刻薄?”   呀,这话听起来更酸了,魏老板今天晚饭吃的全醋宴?   桑落酒嘴巴快速的动了几下,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了,这才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道:“可是我现在不刻薄你了呀,你看,咱们不也能好好说话了么?”   “你给我打岔,快说!”魏桢弯着腰,脸又往她跟前送了送,咬牙问道,“凭什么他不用挨白眼?”   他离得很近,近到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桑落酒都能看清楚他脸上有没有毛孔,细腻到让她嫉妒的脸孔像磨了皮又加上柔光特效,看起来格外好看,好看到她忽然愣住,说不出话来。   恍惚了一下又回过神来,连忙后仰着上身,伸手推他的脸,“……你你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好、好好说话行不行?!”   魏桢被她乍然一推开,心里有些不满,就带到面上来了,哼声道:“我从前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可没跟我好好说话。”   来送菜的阿旺听见这一句,想起这位桑小姐第一次来这里就跟老板闹翻的事,顿时有些好奇,却看见李东一个劲使给自己的眼色,立刻又收敛起目光,将一盘卤味和沙姜猪手放在桑落酒面前,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李东见他机灵,忍不住松口气,这二位神仙打架,他们最好别吭声,不然会不会被殃及池鱼可不好说。   “哎呀,那个时候……”桑落酒见他坚持追问这件事,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于是开始搜肠刮肚地词儿。   魏桢一边盯着她,一边伸手推过来一碟果脯。   “主要是你出现得太突然了,跟东岩哥不一样。他是很早就出现在我家的,跟姐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没说过,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我爸更是拿他当儿子疼的,他也对我很好,真的,魏桢,你跟他之间,他更像我哥,而且我姐嫁给他,还会住在家里啊,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我当然不会难过啊。”   她认认真真地一边戴一次性手套,一边继续解释道:“可是你们不一样,是要来带我姐姐走的,从此以后我回家,我就见不到我姐姐了,你爸妈是长辈,我不能也不敢使脸色,但你不一样啊!我就很讨厌你!讨厌你是我姐的弟弟!”   “但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呀,你们都是我姐的亲人,合该在一起的,所以后来到现在我不是跟你好好说话了么!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明明是没理的事,偏偏她理直气壮,说得好像她是全天下最讲理的那个,还用疑惑的目光瞧着他,说:“你要是因为这个不高兴,那我再跟你道歉,对不住,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别气了,好不好?”   魏桢本来还气得心肝痛,这会儿忽然又气不起来了,不上不下的停在半空,半晌才哼哼两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半晌说了句:“他对你好,我就对你坏?你瞎吗?”   桑落酒被他说得一噎,无话反驳,只好讪讪地低头啃骨头。   沙姜猪手是道开胃的凉菜,要先将猪手剁成小块加调料和醋煮舒煮软后出锅过冰水冷却,然后将红葱头和大把剁碎的沙姜爆香后倒进酱油碗里,再把酱油倒进冷却好的猪手里,最后加一把香菜末搅拌均匀。   红葱头和沙姜都各有自己迷人的香气,加上猪手冰镇过后冰凉弹牙的口感,吃起来别提多美了,哦,还有甜滋滋的桃花酒,更好了。   她一边将骨头吐进装骨头的不锈钢小桶里,一边打量着魏桢的脸色,见他还是有点郁气,忽然间就明白了,“……你不愿姐姐结婚啊?”   魏桢一惊,刚想说你别冤枉我,可还没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铃声,接着杨青鸾的声音传了进来,“魏桢,给姐来一杯解渴的,累死了。”   说着一转眼就看见桑落酒在啃骨头,哟了声,“阿鲤也在啊?”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差点被某人给气死了:)   阿鲤:……您看我道歉的姿势标准吗?   魏桢:快!我需要你叫哥哥才能好!   阿鲤:……滚! 第二十六章   桑落酒伸手拿起一个卤鸭掌,然后将那碟果脯往旁边一推,给了杨青鸾。   然后问她:“青鸾姐做什么大事去了,累成这样?”   魏桢接着她的话道:“也好些日子没来了。”   “上班呗,还能做什么。”杨青鸾接过李东递给她的一杯莫吉托,喝了一大口,然后应道,“公司的事多如牛毛,我们不是开了条新的男装生产线么,这些日子就忙这个呢。”   杨家就是做服装生意起家的,八十年代就开始做代工,到了九十年代开始折腾自己的品牌,这么几十年下来,大江南北早就有了不小的名气,自杨青鸾大学毕业接手公司后,又开始试水高定,跟游戏公司合作推出的典藏款充满了传统和现代融合的风情,先是在国际时装周上一炮而红,随之在国内声名鹊起,订单也纷至沓来。   自此,杨氏的服装开始涵盖男女老幼高中低各个档次,在国内服装市场上成了一座高山,但杨青鸾还想要更多。   “反正也离婚了,身无挂碍,刚好一心拼事业。”她耸耸肩,伸手拖过桑落酒面前的盘子,拈了根糟卤鸭舌。   桑落酒推推牛排,“这个也好吃,很好吃,就是太多了。”   “见天都跟供应商合作方吃饭,我现在不耐烦吃这些。”杨青鸾觉得腻,看一眼就不看了。   一份牛排还剩一半,桑落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看了眼魏桢,刚要说话,就见他已经伸手过来将盘子端走了。   然后从橱柜下方取出一把干净的叉子,瞪一眼她:“我给你收拾剩饭,下次再说我对你不好,哼哼。”   桑落酒闻言立即脖子一缩。   “怎么,吵架啦?”杨青鸾见状一愣,随即惊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然后就见魏桢戳了一块牛肉酱汁也不蘸就往嘴里送,闭着嘴细嚼慢咽,也不接话,单拿眼神去撇桑落酒。   桑落酒可不想跟第二个说起那些小九九,听着就很幼稚,而且说不定哪天就传魏太太耳朵里了,于是忙摇摇头,“没,没吵架,就是……”   她随便扯出一件事来说,“那天我跟朋友吃饭,结果朋友接到电话说要来这边抓个人,我就跟过来看热闹,结果我才坐下,酒还没喝两口呢他就赶我回去,我不高兴,就抱了便利店地猫跟他说话,吓着了嘿嘿嘿。”   杨青鸾听了忍不住笑,“那难怪,也就是你,换了别人,魏桢不对付他就不错了,还给你收拾剩饭?做梦去吧。”   桑落酒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下次不这样了呗。”   说着她又想起那件事来,问魏桢:“后来呢,那个聋哑的姑娘怎么样了?能说么?”   魏桢闻言放下刀叉,先问了句:“陈警官没跟你说?”   “没见过了,徐薇说好像又去外地查案子了。”她摇头叹了口气,“是我以前没注意,还是说现在就是这么不太平?”   魏桢不置可否,“你感受到的太平都是别人用命换来的。”   说着又继续道:“那桩事没那么简单,里头牵扯了别的事,我也是去了才知道,原来陈警官他们之前打掉了一伙黑/恶/势力,牵出了一串人,其中有个叫云姐的,就是那天你听阿旺复述那人的话时说的云姐,专门干这种拐骗了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逼良为娼的勾当,那天那个假的哑巴男人就是她弟弟,说起来还是这当弟弟的给姐姐出的馊主意,因为他以前有个邻居的小姑娘是个聋哑的,长得漂亮,他骗了人家的身子带人家私奔,又逼着去做这种事,挣到了钱,觉得这是条财路。”   “姐弟俩手下近百个姑娘,分成两拨,年纪小的还没长成,就带去做扒手,等到了十三四岁或者十五六岁,是个大姑娘了,就卖了初/夜,然后做那种事,这就是最低等的站街女了,连台都没得坐,被他们关在一栋楼里,每天吃的喝的用的都有人从外头送进去,她们是不能出来的,除非要去看病,才会带出来去一下小诊所,社区医院都不可能去。”   “没被抓就是因为这个黑/老/大给他们当保/护/伞,疏通关系,所以平安无事,听说玩这些的人都知道。那天被我们见到也是巧合,那个姑娘刚好满十五岁,该转行了,就找到那个男人,来咱们这儿接头也是纯属巧合,觉得这边在巷子里头比较偏僻,谁知会遇上有人懂手语。”   桑落酒听完奇怪道:“可是他们去哪儿找这么多聋哑又漂亮的姑娘?”   单是聋哑或者单是漂亮都好好找,就是两样都占的不多,怎么就都让让他们给碰上了?   魏桢笑道:“哪有那么多恰好的人,跟采生折割一样,都是骗了好姑娘来,然后弄聋弄哑的,里面还有好几个是外地一所聋哑学校的女孩,是那个男的带出来私奔的那个女孩子,借着自己也是聋哑的优势,帮他们骗出来的。”   桑落酒和杨青鸾听了之后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不可置信又不忍的表情,“这人真是……是蠢还是毒啊?自己被害了,居然还帮着骗更多同病相怜的人进火坑?”   “何止啊,我听陈警官他们说,这些人内部还会争宠,就争那个假哑巴,因为她们被关在一起不能出来,也就这个人会买东西送进去,还好好跟她们说话,有时候缺点什么跟他说他也会给买来,久而久之还真有姑娘对他产生了真感情,接受审问的时候还维护他,说自己是自愿从事这种工作的。”魏桢摇摇头,说完之后觉得口渴,从桑落酒的酒壶里倒了杯桃花酒。   桑落酒抬头瞪他一眼,才扭头对杨青鸾道:“这就是斯德哥尔摩之爱,我还听说过有女人被家暴却还对丈夫死心塌地,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帮丈夫骗了隔壁人家的女儿来家里给丈夫,结果还真就一次怀上了,她就去央求人家女孩子生下孩子,人家不肯,然后找来我们中心做无创亲子鉴定,要告他强/奸。”   杨青鸾听得眼睛都直了,拿着个鸭锁骨都忘了吃,追问道:“然后呢?”   “最后结果出来,证实有亲子关系,就去告他呗,好像是判了十年。”桑落酒说着,又低头继续啃鸭掌。   她是坐在吧台的,旁边还有其他客人,都静悄悄地支着耳朵听她们聊天,听完后忍不住感慨一句这世上有的事是真的电视剧本都不敢这么写的,又叫李东上酒,要烈的。   没过一会儿,杨青鸾接到电话要去处理工作,便匆匆又走了。等她走了,桑落酒才又和魏桢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聊。   “你不愿意姐姐结婚?”她一边仔细地啃着骨头,恨不得将骨缝里的味道都给嘬出来,一边抬眼小声问魏桢。   魏桢眼睛一眨,不吭声。   这就是了,她有时候不愿意承认别人说得对也会这样,桑落酒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又问:“你是觉得姐姐结婚之后,不住家里了,怕见不到面,感情就淡了吧?”   魏桢还是眨眨眼,不吭声,拿起叉子又戳了一块牛排,塞嘴里慢吞吞地咀嚼着。   又说对了,桑落酒心说真奇怪,我咋这么了解你呢?   一边腹诽一边将骨头扔进不锈钢小桶里,然后对他说:“你要是担心这个,就把心好好放肚子里吧,姐姐大概是要继续住你们家里的,哦,要是以后你媳妇跟她没生什么处不来的龌龊,她还能一直一直住家里。”   说着顿了顿,又嗤了声,“你有屁的脸说别人,你自己也没天天回家住啊,正经人谁在酒店一年三百六五日的占一个总统套房啊。”   魏桢被她说得老脸一红,啊,他其实还另外有一套大平层:)   他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道:“这能行么?东岩哥会不会不同意?”   “有什么不同意的,原本就是打算结婚后东岩哥跟我家住的。”桑落酒喝了一杯酒,再倒就没有了,就将酒壶递给李东,甜滋滋地叫人家再给一壶,然后才看着魏桢继续说话,“哦,不对,东岩哥一直住我家,都住了好多年了。”   魏桢闻言一愣,问是怎么回事,桑落酒叹口气,道:“东岩哥小的时候,家里出事,爹妈全没了,他家是青云镇的外来户,据说老家其他亲戚都死绝了的,爹妈一走他就没地方去了,送去福利院,没几天又跑回来住,靠大家接济一日三餐,竟然也好好的长大了。也就是政策好,混了九年义务教育,读完就没书读了,我爸看他可怜,又觉得他还算聪明能吃苦,就收了当徒弟,这才跟姐姐朝夕相处地长起来了。”   “你也知道,原本家里酒厂是要交给姐姐的,东岩哥是我爸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以后他娶了姐姐,那就既是儿子又是女婿,不得继续住咱们家啊?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但姐姐刚回魏家,怎么说都是尽孝的时候,不可能搬出去住的,反正陶家什么都没有,就一间破瓦房,七八年前早都塌了!你要说怕别人说闲话,说他入赘什么的,又不用改姓,怎么就入赘了?”   桑落酒今晚说的话尤其多,而且听起来都很有道理,魏桢不由自主地被她说服,点点头。   刚要说话,就听桑落酒继续说道:“说闲话怕什么,我们家从我爷到我,全都被说过。说我爷怕老婆,说我奶是泼妇,说我爸傻,把酿酒的本事教给外姓人,说我妈生不出儿子,老桑家绝户了,说我姐……估计这会儿肯定有人说她没良心,攀高枝了就不要养父母了,说我……哎,说我什么来着?对,说我蠢,连酿酒都学不好哈哈哈,那又怎么样!”   她说到这里得意起来,“再怎么说,既也没碍着我爷我奶老当益壮身体硬朗,也没碍着我家吃香喝辣生意兴隆,更没碍着我每回过年串门特地告诉她们我年终奖有多少,可给她们气死了。”   “你也是看得开。”魏桢听得失笑,忍不住说了句。   “那不然呢,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要是计较,得被她们气死。”桑落酒哼哼两声,跟李东要了杯黑丝绒。   魏桢见她得意,实在又忍不住,哼笑一声道:“那你之前怎么看不开,对我……”   “你怎么还提这件事!”桑落酒仰脸瞪他,气呼呼的,“都说了那个是太突然,过年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没有,刚过完年才几天,忽然间就说我姐不是亲生的,一问,好嘛,鉴定是在我单位做的,实验员是我自己,你说憋不憋屈!”   “但凡你们提前说,给我缓冲的时间,不那么快让我见到你,都不至于这样,都怪你!”   魏桢:“……”好家伙,我就是天下第一错!   他愣了半天,再回过神,桑落酒的酒都喝完了,但一点醉意都没有,还在让李东给她倒过桶酒,跟以前杨青鸾那样,给新来的客人介绍过桶酒多好喝。   他忍不住失笑,无奈地摇摇头,诶了声,“大小姐,别喝了,该回去了,你家猫在等你呢,我叫小杨来送你。”   话音刚落,就听小杨来了,“桑小姐。”   桑落酒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杯子,连钱都没给,甩手就走了,一边走一边抱怨他管得多。   她刚走,新来的女客人就好奇地问魏桢:“老板,刚才那位是谁啊?”   “我妹妹。”他笑应道,将调好的酒推到对方面前。   对方闻言娇笑道:“那可真有福气,有你这么一位又帅又有本事的哥哥。”   魏桢笑笑,没有接话。   周末就这样轻松地过了,周一早上,桑落酒见到之前来咨询过的那个看起来不好相与的客户又来了。   这次他带来两份牙刷样本,问桑落酒:“要是做加急的话,明天能拿到结果么?我有急用。”   桑落酒点点头,笑道:“加急是八个小时出结果,今天下班之前就能拿到,您……”   “我就不等了,家里还有事,明天我再来拿。”男人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站起来就打断道。   桑落酒微微一愣,随即又笑着答应:“结果出来后会先电话通知您。”   男人点点头,大步离开了她办公室,行色匆匆,应是真的有事要忙。   等结果出来之后,桑落酒按流程通知了对方,第二天男人带着一个老人来了中心,拿到鉴定报告后一看结果,当时就哭得不能自已。   鉴定结果当然是不支持两份样本的主人之间的父子关系。   桑落酒想安慰一下,但对方不搭理她,扶着痛哭流涕的老人就这么走了。   这样的客户也常见,桑落酒没怎么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几天之后,这份报告会让她的生命受到直接的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每一个变胖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眼大肚子小的……   阿鲤:……给你一个机会改口←_←   魏桢:我不。   阿鲤:……那下次再多留一点:)感谢在2021-02-0419:50:06~2021-02-0519:4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凉河岸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桑萝跟陶东岩在谈婚事,这件事让桑落酒和魏桢知道,又没说不许跟别人讲,自然就让两边长辈都知道了。   “什么?结婚?阿萝怎么在家从来没说过?”魏太太惊讶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满脸震惊地看着儿子。   说完不等魏桢反应,她的表情又变成了失望和难过,“这孩子……怎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和我说啊……”   她觉得是自己做的还不够,所以女儿才会跟自己不贴心,她这么独立,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家没有让她觉得像家的缘故。   魏桢眉头一皱,满额黑线,觉得她实在想太多了,根本就不是……   “那是因为他们的意见还没达成一致,只是有这么个意思而已。”他赶紧解释道,“连桑家叔叔阿姨都不知道,只有阿鲤知道了。”   魏太太一听,注意力立刻又从多愁善感中转移,奇怪地问道:“怎么……只有阿鲤知道?”   魏桢点点头,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当听说桑落酒劝他们先结婚的时候,魏太太点点头,满脸赞同的神色。   然后瞪着自家的傻儿子,恨声道:“难怪人家都喜欢女儿呢,看看阿鲤多贴心!再看看你,真是气死我,真要像你这样想,等你姐能结婚,都成老姑娘了!”   这是她喜欢女儿,就认为别人都喜欢女儿,却不知其间多少话是为了逢迎她而说。   魏桢一面腹诽,一面讷讷,点点头,低声道:“阿鲤还说,姐姐结婚后应该还是会住家里的,让我们不用太担心。”   “不用担心什么?”楼梯那边传来魏礼云的声音,他刚处理完工作下来,就看见妻子和儿子在说话,可是却不见女儿的身影,于是又问道,“阿萝呢?睡这么早?”   “阿萝今晚不回来,小陶马上要考试了,阿萝去给他补数学。”魏太太解释道,说完又笑,“这孩子也太惨了。”   魏礼云笑了声,“有什么惨的,能上学还不好?”   顿了顿,又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不用担心?”   “哦,在说阿萝的婚事,她跟小陶好像在商量早点结婚的事。”魏太太解释道,又看一眼魏桢,“你儿子说的。”   魏礼云一听就有点愣住,随即拒绝道:“结婚?结什么婚?她还那么年轻,这么早结婚做什么,怎么没有跟家里说过?”   说着他立刻又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跟桑大哥说一声,问问他知不知道。”   眼看他就要走,魏太太忙一把扯住他衣摆,“哎呀,你给我回来!还没说完呢,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魏桢:“……”妈其实您刚才也挺大惊小怪的。   这边魏家的人在讨论这件事讨论得很热闹,可是对待同一件事,桑家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也该结了,多少年了都。”桑落酒举着手机,看见视频那头的奶奶正在缝衣服,一边缝一边说话。   桑伯声和妻子也是同样的想法,这两个孩子都不小了,尤其陶东岩,比阿萝还大一岁呢,多少像他们这个岁数的年轻人都当父母了。   桑萝问道:“那我姐的嫁妆怎么说?”   她知道的,原来的意思,是将酒厂陪嫁给桑萝,然后把钱留给她,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酒厂不可能再陪给桑萝,就只剩下给钱和物一道了。   桑伯声也提前想过这件事,听见小女儿问起,便道:“给礼金吧,家里活钱不多,十六万拆成两半,一半补贴给你姐,一半做彩礼,另外再搭点三金,结婚要用的东西到时候另算,东岩也没个家人,只能我们来操办,阿萝倒是不用担心。”   见自家爹妈心里有数,桑落酒便放心了,又好奇心起,开玩笑地问道:“我姐结婚是给钱,那我呢?我结婚的时候给什么?”   桑伯声一拍大腿,笑道:“酒厂啊!阿鲤,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回家来帮爸爸?”   这话说是开玩笑,其实也未尝没有试探她的意思,桑落酒闻言立即拒绝道:“那你还不如等我姐跟东岩哥给你生个徒弟呢,说不定还比我回去还快点。”   “你哦,身在福中不知福。”桑奶奶听见这句话,抬头说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可惜了。”   桑落酒吐吐舌头,听母亲问起她在容城的生活,就这样将这个话题绕开了。   桑萝和陶东岩的打算没有再和弟弟妹妹说起,桑落酒也没有打听,反正时间到了自然会知道,过了几天,她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儿。   这天下午,她正在给一个客户取样,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她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客户的话,出于保护隐私的目的,一般会将接待两个客户的时间间隔算长一点,基本不会出现一个还没走另一个就来了的情况,便以为是同事来找自己。   她疑惑地去打开门,却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面生的男人,不是自己同事,于是便问道:“您是哪位?”   男人满脸堆笑地问她:“请问是桑医生吧?”   桑落酒点点头,“我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男人还是笑着,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桑医生能不能跟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聊聊?”   桑落酒一愣,脑海里闪过以前那些因为对结果不满意而上门来叫嚣的客户,心里警铃大作,摇摇头拒绝对方道:“不好意思,我这边还在接待客户,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就行。”   “那我等您接待完。”男人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桑落酒看了一眼,哦,江诗丹顿的,然后听见他继续道,“或者我请您吃个晚饭?”   “不好意思,晚上已经有约了。”桑落酒敷衍着搪塞道,然后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这是个身材不高,身形微胖的男人,穿着名牌西服,戴着名表,手指上带着宝石金戒指,一副有钱人派头,说话也还算温和,跟赵先生有点仿佛,但又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但却没有赵先生正派,那位尽管处理不好家务事,但做人却也没有太大问题,比这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要好。   男人见她拒绝,面上便露出难色来,“那您看……能不能抽点时间?您放心,我不会耽搁您很长时间的,实在是有要紧事。”   “抱歉,真的没空,您要真的有急事,可以在接待室先等等,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桑落酒道了声歉,转身就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客户在等着她,取样的时候,她一边手里不停顿,一边在心里紧张地思索着。   每天都要和不少陌生人打交道,甚至连监狱都去过,实习时在公安局,她还看过审讯嫌疑人,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甚至这个本领比常人还要强一些,她当然能感觉到对方的为难、表面恭敬,和……   来者不善。   对,就是这四个字,桑落酒敏锐地觉察到,对方肯定会说出让她为难的事,但是人已经来了,她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而且这是在中心想来就算有麻烦,也不会闹得很大,那就去看看好了。   在心里打定主意后,她偷偷松了口气,然后将取到的样本装好,跟客户交代了一下出结果的时间,将人送走后,便直接去了接待室。   走到接待室门前,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敲了一下门,不等里面的人出声,直接就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先看了一眼茶几,发现茶几上扔着一个空的香烟盒,盒子上有个很漂亮的“道”字,她认出这是红河–道,两千多一条的烟,盒子旁边的烟灰缸里散落着十几个长短不一的烟头,这才多久就抽了这么多?看来事情的确狠为难。   桑落酒一面想,一面走进去,男人见她来了,忙起身客气地打招呼,“桑医生来了,快请坐,不好意思啊,我一紧张就喜欢抽烟。”   桑落酒点点头,不想跟他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您有什么事请讲。”   男人却没有立刻就说明来意,而是左右看看,然后问桑落酒:“桑医生,您这儿……没有监听器之类的吧?”   “这个当然没有。”桑落酒眉头一皱,摇摇头,“您到底什么事儿?”   男人闻言盯着她看了一瞬,然后嘴角一咧,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拿出手机来划拉了几下,然后递过去问道:“桑医生,这份报告是您出的吧?”   桑落酒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照片,审核签字的鉴定师的确是她本人没错。   看着最后一张照片中那句“排除1号检材所属人杨文和2号检材所属人杨乐乐的亲子关系”,桑落酒立刻便想起是谁了,那个送来牙刷做加急鉴定、结果出来后带着个老人来取结果然后老人哭着走的男人,不由得一愣,上下打量对方一下,试探道:“您是……来做鉴定的不是您吧?”   “不是我,是我大哥。”男人一脸痛苦之色,“来取报告的是我大哥和我爸,老人家已经病倒了。”   “哦。”桑落酒听到说老人因为这份报告已经病倒了,心里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但却又不敢十分确定,只好静观其变。   男人抬起头来,似乎很艰难才下定决心似的道:“桑医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了,实话跟您说吧,我就是杨文,杨乐乐是我儿子,那天来做鉴定的是我大哥杨武。”   “那您今天来是……”桑落酒眼睛眨了一下,开口试探道。   “我准备明天带孩子再来做一个鉴定,我爸妈他们也来,能不能请您帮个忙,证明儿子是我亲生的?”   桑落酒松了口气,果然是这样,看来自己的直觉还是准的。   她一边腹诽,一边拒绝道:“这绝对不行,我不能答应您这件事,我们必须对结果负责,做出来什么就是什么。”   她觉得事情有点奇怪,这人知道儿子不是亲生的,怎么也不生气或者难过啊?   男人见她拒绝,长叹口气,央求道:“您先别急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桑落酒其实不太想听,因为不管理由是什么,她都不可能同意帮忙作假,DNA鉴定行业的底线就是对真相的坚持,任何从业人员都有义务和责任坚守这一原则,这是职业道德,也是对委托人和司法体系最大的负责。   但她没有拒绝对方的倾诉,或许说出来,她再劝劝,就好了呢?   通过对方的讲述,桑落酒得知他从小就体弱多病,父母很艰难才拉扯他长大,并在几年前结婚,婚后妻子一直没有怀孕,便去医院检查,他这才得知自己患有无精症,生孩子的机会几乎为零,当时母亲病重,临走前想看到他有孩子,他又不敢说出实情,便瞒着家人,和妻子去医院做了人工授精手术,用的自然是精/子/库的精/子。   妻子顺利怀孕后,母亲去世了,孩子出生之后长得很可爱,父亲很欢喜,原本日子也可以这样和睦地过下去,但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发现端倪,“然后他就逼着我哥,趁我不知道的时候来做这个鉴定,报告出来之后他就病倒了,所以我才来求您帮忙的。”   “桑医生,我不能没有爸爸啊!”说着他的眼里闪出泪光来。   桑落酒有片刻唏嘘,但她还是摇摇头,“杨先生,我很可惜您和家人的遭遇,也希望老先生能迈过这个坎,但是……抱歉,您这个忙我不能帮,我不能给您出一份假的鉴定报告。”   见她说得坚决,男人忽然一下子就倾身过来,逼近她央求道:“桑医生,您行行好,我不会让您白帮忙的,等事情结束,我必有重谢。”   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推到桑落酒面前。   桑落酒看了一眼,心说难怪刚才还问有没有监听器之类的,原来是早有准备。   男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不停地说着好话,什么父亲已经八十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他不能当这个罪人,孩子也是无辜的,等等。   “抱歉。”她坚持着摇摇头,这种事见得多了,心也就硬了,拒绝起来格外干脆。   见她还是坚持不同意,男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咬着牙道:“桑医生,这个忙您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桑落酒听见这一句,立刻就站起身来,转头就走,只留下怒气冲冲的男人独自在办公室。   这种人,既然说服不了,就只能远离。   接下来的两天,桑落酒见这人再没出现过,也就慢慢放下心来,觉得这人跟其他色厉内荏的人没什么不同,只会嘴上说说罢了。   到了周五,她下班之后原本想约徐薇一起去喝酒,结果她要去见陈涤,她就笑话了一通,然后自己往酒馆的方向走去。   去沉醉要经过五月广场,桑落酒抄近路,从居民区后面绕着走过去,走着走着,忽然间,她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可是几次回头看,却又空无一人。   世上并没有鬼,就算有也不敢光天化日就出来,那就是……   她被人跟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我们阿鲤好像有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阿鲤:?????   魏桢:这是我对酒厂的比喻,懂?   阿鲤:……不懂:) 第二十八章   桑落酒学法医出身,大学实习是在容城公安局,那时候她经常跟着师父一起出现场,坐车难免无聊,老刑警们会随便聊天,她听着多少也学到了点反跟踪常识。   她很快就发现跟踪自己的应该是两个人,一个跟自己走同一边,另一个则在马路对面那边的人行道,都是一边低头做玩手机状,一边不时抬头看看四周。   她慢他们也慢,她快他们也快,甚至她故意闯红灯,这俩人也跟着闯红灯。   要说这不是跟踪她的,鬼都不会信!   确认对方是在跟踪自己之后,桑落酒立刻扭头,狠狠瞪着两个人,将他们的模样记下来,满脸横肉,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而且她根本打不过。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来,快步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伸手进包里,将手机拿出来,悄悄打开了摄像头。   她一路疾行,眼看着这段路就要走到尽头,马上就到酒馆那一带了,忽然,她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扭头一看……   怎么忽然间出现了一辆摩托车?   那两个跟踪她的人怎么还上了那辆车?   他们难道来了三个人吗?   桑落酒的呼吸和脑子都在瞬间停顿,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凝固起来,她根本来不及考虑对策,那辆载着三个人的摩托车就已经到了面前。   她警惕地后退几步,然后听见那个骑车的男人笑道:“哎呀,爱慕女孩子想要电话号码有什么丢脸的,大胆点,兄弟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桑落酒一愣,随即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着那男的,骂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这么多管闲事你妈知道吗?!”   “嘿,你这人……哼,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他就骑着车飞快跑了。   他是跑得快,桑落酒想求助都来不及,面前又堵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她根本没心思去骂人,只能先应付眼前的难关。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她紧紧握住单肩包的带子,警惕地看着他们,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看看周围。   “没什么,只是想跟桑小姐你做个朋友罢了。”其中一个男人笑起来,看着她呵呵一笑,淫/邪的目光随即出现,他歪着嘴角,露出有点发黄的牙齿。   桑落酒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忍着恶心的感觉,肃声道:“不用了,我不想认识你们,你们赶紧走,知道跟踪别人是犯法的吗?!”   “犯法?犯什么法?我们就是想跟你交朋友而已,法律也管我们喜欢什么人吗?”这人说着笑了声,看了眼另一个,继续邪笑着道,“老四,真有意思,她说我们犯法?”   被称作老四的那个人冷笑一声,刷地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来,手一抬就敲在桑落酒的肩膀上,“小丫头,别把什么法不法的挂在嘴上,老子混江湖这么多年,比你懂得多,我告诉你,明天我老板去你们那里做鉴定,报告必须按照我们的要求出,要不然……想要对付你,还是很容易的。”   说着又用匕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桑落酒吃痛,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两个人是姓杨的安排过来的!   她张了张嘴,打算先答应再说,至于明天……   刚想到这里,先说话的那个又道:“小丫头,别玩心眼,要是报告不是我们老板想要的,能堵你一次,就能堵你两次三次,我们甚至有办法找到你住在哪里,啧啧啧,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儿,要是划花了多可惜。”   说着就想伸手过来摸她。   桑落酒见状顿时就火了,跟愤怒一起涨起来的还有她的胆气,大吼一声:“做你妈的美梦去吧!”   边说她边将将包抡圆了一拍,不偏不倚拍在二人脸上,趁他们惊愕的瞬间,她转身就跑,沿着去酒馆的方向使劲跑,连鞋子都掉了,还是使劲地跑。   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他妈姓杨的龟孙,等老娘脱险以后找人做了你!就你能找到人吗?!   她都多久没跑过步了,体力跟不上,跑了没多久速度就慢了下来,扭头一看,后面两个男人面目狰狞,越离越近。   她心里急啊,又急又恨,恨自己平时不锻炼,关键时刻跑都跑不快。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等逮到你,要你死!”   叫骂声越来越近,桑落酒听见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她一边跑一边扭头去看,越看越慌乱害怕,头发已经在跑的过程中已经散落,跑得乱糟糟的,像个疯婆子一样。   怎么那么久还不到啊?!   她急得想哭,不知道为什么跑了那么久还没到熟悉的巷子口……   忽然间,她觉得旁边有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拽!   她脚下一歪,整个人跌进了旁边巷子里!   “啊——”她下意识地闭着眼尖叫起来,试图用声音吓退坏人,可是刚尖叫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嗯嗯!”   “嘘!阿鲤,别喊,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桑落酒微微一愣,随即睁开眼睛,哇地哭了出来,“魏、魏桢……”   “阿鲤别怕,你……”魏桢刚要安慰她,就听见巷子外面传来一阵叫骂声,“那个死丫头呢?跑哪里去了,妈的!”   “敢砸老子,逮到了就弄死她!老四你别拦着,老子要她死!”   魏桢眉头一皱,也来不及问她到底怎么得罪的这种泼皮无赖,急忙转身将她堵在墙边,用身体将她严严实实地遮住。   低头一看,见她还光着脚,又连忙搂住她的腰将人往上提了一下,让她踩着自己的脚,低声安抚道:“嘘,别怕。”   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水味道笼罩过来,温暖又安全,桑落酒的眼泪哗地一下子涌出眼眶,也哭不出声音来,只是嘴唇不住地哆嗦,眼泪流了满脸,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着。   “哎哟呵,有对野鸳鸯。”   男人猥琐的声音在这时传来,桑落酒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魏桢怕她穿帮,只好伸手固定住她的腰,然后低头靠在她旁边,转头去看巷子口的来人。   高大,猥琐,满脸横肉且流里流气,魏桢不认识对方,便只拿平静又嫌弃的目光去看他们,沉默不语。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和威严,看着人时,如果他不像平常那样刻意掩饰出温和亲切的模样,那种淡淡的不屑是真的很噎人。   再看他身上的西装和手腕的名表,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两个混混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他不好惹,顿时就噤声,面面相觑半晌,才开口问道:“您……”   “滚,回去问问魏桢是谁,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家的,要找的话去魏家找。”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很平静和缓,听不出喜怒来,但却让人望而却步。   桑落酒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将额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上,借着他的遮挡,慢慢地靠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颤抖。   两个男人面对桑落酒时那种嚣张的气焰已经完全消失,点头哈腰着往后退,即便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他们看见踩在男人皮鞋上那双白皙精致又沾满灰尘的脚了,要找的人近在咫尺,却动她不得。   他们不知道魏桢是谁,却必须记下了这句话,是要回去报告的,以示并非他们不尽力,而是有特殊不可抗力出现。   等他们离开,魏桢才松开撑着墙边的胳膊,连忙低头去看怀里的人,“阿鲤……”   刚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见她忽然间整个人一软,直直地要往地上滑去,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搂住她的腰,“阿鲤!阿鲤!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他急急忙忙地上下打量着她,却发现她除了没穿鞋、头发乱糟糟、面色苍白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但是哭得太厉害了,整张脸就像花猫一样,化妆品在脸上糊开,东一块西一块的,整个人抽得发不出声音来,看着像要痉挛过头了。   “……阿鲤别怕,没事了,别怕。”他叹口气,有点心疼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从口袋里找出一包纸巾来,抽出一张,替她小心地擦着脸上的泪水,然后哄她,“没事了,要是想哭就哭,好不好?”   说着又轻轻拍拍她的背。这一拍,就把桑落酒的委屈全给拍出来了。   她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抓着他的衣服,明明哽咽得不行,却还是要说话:“我、我我我害怕死了……呜呜呜……吓死我了,还有个神经病……明知道他们在跟踪我,还开车载他们来追我……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惨……”   魏桢听得呼吸一滞,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逼的人?出门之前脑子被门夹了吧?   他一边腹诽一边拍拍桑落酒的背,继续安抚着她的情绪,然后问道:“能自己走么?”   “……腿软。”她说着眼泪又下来了,抬起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眼睫毛都是湿的,看起来再可怜不过。   魏桢被她看得心软,低头看一眼她的脚,无奈地一笑,“也是我的错,不该问,怎么走啊你,鞋都没了。”   听见他说鞋,桑落酒的哭声顿了一下,随即更响了,“啊啊啊——我的鞋,好贵的,一千块呢,这就没有了——”   魏桢倒不觉得她不该穿这么贵的鞋,只是觉得这哭声有点魔音穿耳了,忙道:“你别哭,不哭了我给你买双更贵的。”   哭声立刻戛然而止,她抽抽着问:“真、真的?嗝。”   魏桢:“……”这就好了???   “珍珠都没这么真!”他瞪她一眼,然后转身蹲下来,“来吧,大小姐,我背你回去。”   “……多、多谢。”桑落酒实在是走不动了,也就不矫情,道了声谢就趴到他背上,抽抽噎噎地告诉他,“好、好了。”   魏桢托着她用力起身,又将手掌扣着她的膝盖将人扶稳,这才转身往巷子外走,向她来的反方向走去。   这时桑落酒才知道,不是她没到,是她已经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跑过了酒馆所在的那条巷子。   “到底怎么回事,能说说么?”魏桢一边走一边问,紧接着就听她小声地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的声音低微,和温暖的呼吸一起扑洒在他的耳畔,委委屈屈地抱怨着那个过分的客户,就像个跟家长告状希望有人出头的孩子,他忍不住心里又是一软,于是又忙哄她叫她别怕了。   一时间又觉得生气,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作这种事,要是他没有恰好遇见,那是不是阿鲤就会出事?   一个女孩子,被两个流氓缠上,先不说多么危险,要是被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这世上有很多人,并不会关心你是不是受了无妄之灾,只会高高在上地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怎么不找别人呢?肯定是你也有问题。”   他忍着气,仔细问起桑落酒那个姓杨的客户长什么样,桑落酒将自己记得的告诉他,又问:“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问问罢了。”魏桢淡淡地应了句,“你说你手机开着视频录制?待会发给我。”   她哦了声,又问:“你怎刚好在外面?”   “之前订的果酒到货了,人家给送过来,我出来送客。”魏桢解释道,所以才会恰好看见她向这边疯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躲在一旁趁她路过的时候把人拽进来。   桑落酒嘟囔道:“这边太不安全了,一个人都没有。”   “下次你走大马路,别绕小道了。”魏桢还是语气淡淡地嘱咐道。   回到酒馆,众人看见桑落酒这样狼狈的模样,都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一面问怎么了,一面又跟着魏桢一起送她上二楼,又端来热水和热毛巾。   魏桢先叫人去商场给她送双新鞋过来,然后又指指她的脸,满脸惨不忍睹的表情,“赶紧擦擦,都成花脸了。”   说完就转身下了楼,桑落酒看着他的背影一撇嘴,低头从包里找到自己的化妆包,挤出卸妆水来,仔细擦着脸上的痕迹,洗干净后也没有重新化妆,只随便画了一下眉毛和口红,就抬头环顾着身边的环境。   这是酒馆的二楼,很明显是供员工休息的地方,她坐着的客厅,只有一个冰箱,一组沙发和一张茶几,除此之外就是四个房间,都锁着门。   她看了一圈觉得那没意思,除了站在窗口能看到外面的屋檐和对面人家的灯笼还有点景色,实在是乏善可陈,于是便踩着拖鞋下了楼。   魏桢怔从后厨出来,抬头见她披头散发地下楼,就笑了一下,将手里的托盘递过去,“快吃,吃了好回去休息。”   托盘里有一杯热牛奶,还有满满一碗刚出炉的云吞面,云吞是鲜虾蟹子云吞,面是不加一滴水只用鸭蛋和面做出的竹升面,入口就是鲜香。   旁边有客人问怎么酒食单上没有这么大份的云吞面可点,魏桢便笑着解释道:“小姑娘今天遇到点麻烦,吓着了,晚饭都没吃,我这赶紧让她吃了回去休息呢。”   客人又问发生了什么事,魏桢就答被小流氓跟踪了,幸好就在门口被他看见,又引起大家的一阵热烈讨论。   桑落酒乖巧地吃着自己的面,吃完之后去买鞋的小杨回来了,她换上一双银灰色的小羊皮尖头高跟鞋,在地上踩了踩,魏桢问她合不合脚,她点点头。   然后抬头看着他,小声道:“我那双是这个牌子的平底鞋。”   魏桢闻言差点想翻白眼,“……你是我祖宗!知道了知道了,周末姐姐去找你逛街,让她给你买。”   看着他无奈的表情,桑落酒忽然觉得好笑,噗嗤一下就乐了,魏桢看着她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又一软。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回去吧,我来处理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你要记得给我买鞋。   魏桢:……看来是没事了:)感谢在2021-02-0519:50:32~2021-02-0618:4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sa40瓶;尤文球球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桑落酒受到惊吓,夜里睡得就不怎么安稳,频频从梦里醒来,弄得特地来□□的小啤酒也是睡了醒醒了睡,总之是都没睡好。   “对不起啊,乖仔。”她搂着小猫,歪着脖子用脸蹭蹭它的脑壳。   “喵——”,啤酒轻轻叫了声,亲昵地用嘴巴碰碰她的下巴,然后团成一个毛线球,挤在她的肩膀上继续睡了。   她拉拉被子,合上眼,忍不住又想起当时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真丑啊,她想,魏桢是怎么将她认出来的?   还有她满脸的眼泪鼻涕和糊了的化妆品,都沾在他衣服上了,应该很难洗干净吧?   说起来也真奇怪,她明明应该将两个歹徒记得更清楚的,可是却并不,她印象最深的,居然是魏桢。   他站在她身前像一堵墙一样,将危险隔离在外,让她有一个依靠,他宽阔的脊背踏实而温暖,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她去逛街的情景,又跟那感觉不太一样。   她还记得,魏桢背着她往酒馆方向回去的时候,是天色将暗未暗的光景,路灯已经提前开了,却让人感觉不到,街灯终究亮不过天光。   她恍惚间想起少女时代做过的梦和幻想,以为自己的意中人会像大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来迎接自己,可是长大了才发现,还不如自己做英雄。   只是……意中人?魏桢又会是多少人的意中人呢?   他会和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会不会是在上次宴会上见到的许多小姐中的一个?   她觉得好奇,好奇着好奇着,就睡着了,梦里还有酒馆昏黄灯光里那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   晚上十一点多,酒馆还是客满,但魏桢已经离开,回到了颐和别墅的魏家,进门后发现大家都没睡,正在吃宵夜,连陶东岩都回来了。   陶东岩是跟桑萝一起回来商量结婚的事,已经说了一个晚上了,魏桢回来的时候刚说完。   “魏桢回来了,快来吃咸汤圆。”魏太太招呼道,等他走近了,看见他白衬衫上一块污渍,才惊讶道,“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脏了?”   魏桢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应道:“哦,应该是阿鲤蹭的。”   魏太太他们一愣,问道:“你们……闹别扭啦?打架啦?”   魏桢一噎,哽了半晌,难道自己在她心里,就是会跟妹妹打架的那种人?   魏家做的咸汤圆是用腊肉爆香锅之后,放入白贝汤和水煮沸后,再加入小汤圆、泡发的虾干蛏干干贝和香菇丝、蔬菜丝煮熟,调味而成,味道是咸鲜的,做宵夜只要一碗就够了。   魏桢吃了口热腾腾的咸汤圆,这才解释道:“阿鲤今天差点出事,因为不同意帮客户做假报告,被人家叫了两个地痞流氓来跟踪威胁,幸好就在酒馆那边,被我撞见……”   他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听得魏太太他们目瞪口呆,“……这、这不是犯法么?到底哪家的,能找出来么?”   “我已经叫人去打听了。”魏桢应道。   然后听桑萝问他:“阿鲤没事了吧?”   “鞋跑掉了。”魏桢无奈地笑笑,觉得有点无语,“给她买对新的,又说掉的是平底鞋不是高跟鞋,我说等周末让姐姐给你买新的,都能计较这个了,应该没事了吧。”   听他这么吐槽桑落酒,大家就又都笑起来,桑萝笑者嗔怪道:“她怎么能这样。”   “小孩子嘛,可以理解。”魏太太道,“那明天咱们就约阿鲤去逛街好了,去给她买新鞋。”   吃完汤圆,已经夜深,看着陶东岩和桑萝进了同一间卧室,魏桢眉头一挑,对父母问起今晚的事来。   听他问起,魏太太的脸上就浮现出笑意来,“跟阿鲤说的是一样的,结婚之后就住家里,你爸之前看了套房,要给你姐做陪嫁,也说暂时不住,以后再说……”   魏桢听完就笑笑,“阿鲤毕竟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品性都看得清楚,说的也就差不离。”   魏礼云闻言矜持地笑了一下,点点头,“是还不错。”   说完这些,魏桢就回了房,洗澡的时候他脱衣服,又看见衬衫上那一团化妆品的污渍,不免又想起桑落酒当时的狼狈。   她赤着脚,边跑边回头张望,散乱的头发弯曲着在空气里晃荡,妆全都了,满脸惊慌失措,狼狈到让人心疼,她何曾有过这么疲惫又窘迫的时候。   到底还是个弱女子呢,他叹口气,越发厌恶那姓杨的人家,有能做出这种事的子弟,那家其他人也是好极有限,要是让他找到,必定要敲打为难的。   他如何在心里下决心暂时不提,只说桑落酒,她早起先是看手机,见到跟徐薇还有陆展学徐奇四个人的小群里多了很多未读信息,于是好奇地点进去看。   陆展学:“你们还记得以前我有个客户叫苏时的吗,就是他女朋友有集邮癖,背着他生了两个孩子的那个。”   徐奇:“你说得不清不楚的,这种人多了去了,到底喜欢收集啥?”   陆展学:“就是喜欢几个明星,找了跟明星长得很帅的男人,然后生下他们孩子的那个!”   徐薇:“我想起来了!那个客户长得也很英俊,而且是个博士!后来好像抑郁症,你去他家出诊过的?”   陆展学:“对,当时我不是跟他父母说要切断他跟这个女朋友的联系,然后让他慢慢脱离产生抑郁情绪的环境吗?后来他妈妈说他又回去上学了,看起来好了,结果刚才他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又出幺蛾子了[笑哭.jpg]”   陆展学:“他回学校复学后,又跟那个女朋友联系上了,人家又生了一个,像xxx的,然后跟他说她跟那些人都是逢场作戏,最爱的还是他,现在他就闹着要娶那女孩,他妈给我打电话问怎么办,我说这不是抑郁症,是他个人的选择,我不能干涉,那哭的啊[无语.jpg]”   徐薇:“哇,那他岂不是就成了三个孩子的继父?养孩子压力很大吧?”   陆展学:“人家女方家里有钱,什么三金啊彩礼啊都不要,房车也不用他买,三个孩子的抚养费也不用他出,养孩子倒不费劲,就是当婆婆的心理上这道坎过不去。”   徐奇:“说实话,说不定还有人羡慕他呢,看看现在结婚成本多高。”   徐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人家女方这癖好也没犯法[笑哭.jpg]”   他们的讨论又渐渐变成婚丧嫁娶要花多少钱,谁家的谁谁又为这事闹起来了,诸如此类,八卦满天飞,有时候桑落酒都很怕这个群会因为八卦过多被封群。   刚看完,桑落的电话就过来了,先问她起没起床,然后道:“听说你还缺一对鞋子?那就出来吧,带你逛街去。”   桑落就脸顿时就热起来,一面应一面嘀咕,魏桢这个大嘴巴,肯定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了,她不要面子的吗真是的!   等她出了门,见到魏太太,被她拉着好一顿怜惜揉搓的时候,对魏桢的怨念就更深了。   “我、我没事……呵呵呵……您别担心,没有那么……惨啦……”她一边解释,一边艰难地从魏太太的关爱里挣扎出来,有点生无可恋地看一眼桑萝。   桑萝顾着开车,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就作罢,只是忍笑的表情实在过于明显。   像魏太太这样的豪门贵妇,逛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是街头巷尾的小店,不过去的地方桑落酒也熟悉,上回桑萝的接风宴她化妆就来的这里。   “要去找晶姐么?”她转头问魏太太,   魏太太摆摆手,“小晶应当不在,她忙呢,这个时候应该在国外参加时装周,咱们逛自己的。”   她都这么说,桑落就自然没二话,紧跟着就下车进了商场一楼。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逛这里,主要是她和徐薇都是普通人,逛个街也轻易不会往这边来,既然不会买,那来看做什么,没得让自己干羡慕啊。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她是跟着各大品牌的vvvip来的,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迎接,“魏太太上午好,两位小姐上午好。”   店长亲自来接的,将人迎到休息区坐下,又张罗着上饮料,然后才将商品目录恭敬地递过来,然后开始介绍本季的新品,“这是著名设计师冯罗伊先生……”   才说了几句,魏太太就一摆手,指指身边两个女孩子,笑道:“我今天是来帮孩子们置装的,你们顾着她们就行,我随便看看。”   说着又揉揉桑落酒的包包头,笑道:“特别是阿鲤,别替阿姨省钱知不知道,他们挣钱就是给咱娘几个花的,好孩子,昨天受惊了,今天要高兴高兴,好压压惊!”   最能让人变高兴的办法是什么?魏太太觉得,就得是疯狂购物!   桑落酒:“……”这也太为难我了。   好在桑萝陪着她,拽着她就说,那咱先去试鞋子吧,呼啦啦一群人就簇拥着她们往鞋品区去了。   那边也不是没有其他客人,见他们走过,有人便好奇打听:“这谁家的小姐,这么排场?”   “魏家的。”有人认出了桑萝,便低声跟同伴说起魏家的事,“这位刚回来,就当继承人来培养的,现下都进京淮酒店了,听说明年就要进魏氏呢。”   “真的假的?那他家儿子能同意?”   “怎么不同意,魏总的儿子不肯进集团是大家都知道的,只不过从前大家还以为太子爷早晚会跟魏总认输,没想到现在……啧啧啧,该是太子女咯。”   “诶?那另一个面生的是谁家的女儿?”   “哦,你说那个啊,是魏大小姐养父母的女儿,姐妹俩听说感情很好,经常在一起的,这不,魏家为了这个女儿连带个西贝货都当自己人。”   说起桑落酒,多的是不在意或者看不起的声音,无非是觉得她攀高枝罢了。   所以说,桑落酒之前排斥魏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过相处下来,又觉得魏礼云和魏太太夫妻关系很好,魏家是大户人家里少见的清净,又有桑萝在其中,这才逐渐亲近起来。   但是跟别家,都是不熟的,当然,也有熟面孔。   比如就在大家说她们姐妹俩的时候,她也在跟桑萝咬耳朵,“我好像看到了我们中心的客户。”   桑落一惊,“……你们客户?干嘛去的,谁啊?”   “你真有意思,我们那做亲子鉴定的,你说去干嘛,喝茶啊?”桑落酒嘁了声,小心翼翼地往后一瞄,然后道,“穿黑色裙子那个,跟魏阿姨年纪仿佛的。”   桑萝也跟她回头偷看,然后道:“哦,徐家的,之前听说她家徐四闹出过私生子,也不知道真假,看来孩子真不是空穴来风,结果怎么样?”   桑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桑落酒耸耸肩,“这我哪里知道,又不是我的客户。”   “对了,之前徐太太见过你,还想把你说给她家徐四呢。”桑萝又想起一件事来,忍着笑道。   桑落酒愣了一下,脸顿时红起来,被气的,她瞪着眼问:“不会那么坑吧,看上我什么了?”   “看上你是我妹妹。”桑落有点无奈地摇头,“不过你放心,我妈拒绝了,回家之后魏桢就把徐四的老底都给揭了。”   “……他真是个好人!”桑落酒提着一双鞋,半晌抽抽鼻子说道。   等试完鞋,桑萝给她挑了两对,然后又去看衣服,挑了件珍珠白的连衣裙,然后回到休息区,恰巧看见徐太太正在跟魏太太说话,姐妹俩对视一眼,忍不住想起刚才说的那件事,有点想笑。   忍着笑跟徐太太打过招呼,桑落酒又看到坐在徐太太旁边的徐小姐,就是徐四的亲姐姐,徐家那么多的孩子,只有他们俩是徐太太亲生的,其他都是隔房的兄弟。   徐小姐是个很端庄大方又温婉的人,说话轻声细语的,柔和得像三月春风,等出来了,桑落酒才听魏太太说:“你说她怎么回事,就盯上我家的了,一会儿是魏桢,一会儿是你们姐妹俩。”   原来也提过桑萝。   桑落酒疑惑道:“徐小姐看起来很……魏桢不喜欢么?”   “就是不喜欢啊。”魏太太摇摇头,“他应该是喜欢活泼点的姑娘,热闹。”   桑落酒惊讶地哦了声,没想到魏桢的喜好是这样的。   逛到下午,说要去吃下午茶,魏桢已经到了,要去跟他会合。   可是到了那里刚坐下,桑落酒便不停地往一边看去,魏桢有点奇怪,刚要问,就见她忽然间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声音特别兴奋,“师哥!我看到你女神了!”   魏桢:“……”你是来吃饭还是来吃瓜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来来来,吃瓜了!   魏桢:……你详细说说。   阿鲤:你是来吃饭的还是吃瓜的?   魏桢:……不是你让我吃瓜的???? 第三十章   说起陆展学的女神,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桑落酒的师姐。女神嘛,长得当然是很美的,身材高挑匀称,脸是那种明艳大气的美,笑起来格外好看。   而且人家是真的参加过选美,某著名模特大赛中国赛区的季军,获奖消息传来,学校还特地通报来着,横幅都拉起来了。   就在很多人都以为她就要出道了的时候,人家一转身,论文发到核心期刊上了,大家才又猛然想起,哦,人家还是品学兼优的学霸来着。   这么一个长得美还聪明的女孩子,性格也不错,当然会吸引很多人喜欢,陆展学就是其中之一。   魏桢听着她各种对自己师姐的溢美之词,不由得奇怪:“陆医生看起来也很好,跟……”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餐厅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郎,是那种成熟的美,跟她一比,桑落酒这种简直就是小姑娘。   见他一直盯着那边,桑落酒忍不住了,用手肘杵了他一下,“看什么看,那是我师哥的女神!”   “我是觉得……”魏桢把目光收回来,有点疑惑道,“陆医生怎么怎么没跟她在一起?看起来很配啊。”   魏太太闻言一边喝咖啡一边抬头悄悄地张望,然后问:“阿鲤呀,你师哥长什么样的?”   桑落酒刚要回答魏桢的问题,听她问了,便先从手机里找到一张陆展学的合照,递过去给她看。   “哎呀,一表人才啊,现在还没结婚吗?”魏太太很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有好青年会留到现在,当然,她家魏桢不算,人家恨不得这辈子娶酒桶的。   桑落酒应声是啊,然后道:“我师哥有点……嗯……他是很早就打定主意,要做丁克一族的,也是怕人家看不上他,所以就没表白,等到大四毕业离校前夕,组织散伙饭,他想跟让人家说,结果人家早就飞去美国深造了,根本没来。”   “后面他也经人介绍谈过两次恋爱,但都无疾而终,没遇到那个跟他一样愿意丁克的人呐。”   她说完叹口气,摇摇头,喝了口红茶,然后伸手那一块三明治,听魏太太问好好一年轻人,怎么想丁克啊,她捂着嘴应道:“好像是说不太喜欢孩子,觉得小孩麻烦。”   “而且您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看过听过的龌龊事挺多的,男人女人有错的也有对的,不管怎么样,最无辜的都是孩子,看得多了难免觉得小孩到这个世界就是来受罪的。”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魏桢点点头,给她倒了一点茶。   然后说起昨天的事,“杨家那边我已经查到了,跟杨青鸾家有点关系,就是旁支,开连锁超市的那个杨家。”   他接着说了个超市名字,桑落酒听了觉得熟悉,仔细一想,还真就很熟悉,是那种开在小区门口经常搞优惠的平价商超,东西不算特别多,但绝对能满足日常所需。   “原来他家开超市的啊。”桑落酒惊讶道。   “更让你惊讶的还有呢。”魏桢看她一眼,见她盯着马卡龙和慕斯杯在纠结,顺手拿起个慕斯杯递给她,然后道,“他跟你说是想要隐瞒老人省得气着他?那都是骗你的,真实原因是老爷子得了肝癌,医生说没多久好活了,想在死之前分家。”   “他家呢,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不继承家业,不在讨论范围内,两个儿子,大儿子生了两个女儿,小儿子生了一个儿子,老人重男孙,就打算让小儿子继承家业,但不知道听了谁说的什么,忽然怀疑起孙子的来历,就让大儿子拿着牙刷去你们中心做鉴定,老爷子知道之后,二话不说就要剥夺小儿子的继承权。”   “所以他就想到要以牙刷做鉴定不准确为由重新做鉴定,然后买通鉴定师出一个假的报告,说那是他亲儿子,结果没想到你会拒绝他。”   魏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桑落酒沉默半晌,等魏太太和桑萝感慨完,才又疑惑地问他:“就是说他为了分家产所以弄了个非亲生的孩子?那孩子怎么来的?”   “孩子的来历倒是跟你知道的差不多,瞒着家里买了精子库的精子生下来的。”魏桢点头应道,又笑了一下,“他家女儿也是个能人,有点小癖好,还没结婚就生了三个孩子,据说三个孩子来自不同的父亲,这几个父亲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某娱乐会所的男公关,说是看上男公关长得像喜欢的明星,所以就去借精生子。”   他最后道:“听说马上就要结婚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度。”   语气里颇有点看笑话的意思,也是,男人普遍都有点看不起人家甘心戴绿帽的。   只是说完之后发现桑落酒的面色有点怪怪的,像是知道点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拿着没吃完的慕斯杯在发愣。   魏太太这时说了句:“比他家姑娘玩得疯的也有,早几年那谁家的女孩就是啊,玩到最后,闹着要嫁给一个男公关,不让嫁就自杀,听着就觉得荒唐。”   桑萝听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就看见坐对面的妹妹若有所思,刚想问,就听魏桢开口了,“阿鲤在想什么,不会又是你知道的吧?”   他是开玩笑的,因为容城这么大,总不可能什么都这么巧。   但是……   桑落酒有点尴尬地哼唧一声,“……你等会儿,我问问确定一下。”   说着又开始低头发信息,其他人都笑笑,又说起别的事,刚说了没几句,就又有跟魏家熟悉的人过来打招呼,一时有点热闹。   但桑落酒都没注意到,只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她在四人群里问陆展学:“你这个客户的女朋友叫什么知道么?是不是姓杨?”   然后在私聊对话框里回复陆展学:“你女神是跟两个美女一起来的,你问这么多,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来找她算了[笑哭.jpg]”   陆展学没回她的私聊,只在四人群里回复道:“是姓杨,你怎么知道的?”   桑落酒便将这件事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他们这才知道她昨天竟然遇到了意外,纷纷问她有没有受伤,然后才是感慨这两件事的当事人竟然也能算得上七拐八拐地连上了关系,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等跟魏桢寒暄的人都离开,她才跟他们说起陆展学那个客户的事,然后告诉他们,那个客户的女朋友应该就是刚才说到的那位杨小姐。   魏家母子三人:“……”真刺激。   半晌,桑萝笑道:“怎么这么多狗血奇葩的事都在你们中心发生,也真是有趣。”   “不是我吹牛,我们中心的狗血事件多得是,这都是小儿科。”桑落酒笑起来,有点感慨,“毕竟是容城的老牌鉴定机构呢,十几年了,资质和口碑都数得着的,很多人了解之后都会选择我们,这样一来,见的客户多了,听到的故事就多了。”   听完八卦之后,下午茶也喝完了,魏太太原本说是让桑落酒跟他们一起回去吃饭的,桑落酒以家里猫要喂为由没能婉拒成功,拖家带口似的回了她的住处。   李老师今天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区门口忽然间出现了两辆豪车,仔细一看,是隔壁的桑医生从车上下来了,接着又有几个人下来,其中两位她见过,女的是桑医生的姐姐,男的是她哥哥,但另一位全身上下大牌新款还提着爱马仕包的女士,就真的没见过了。   她满脸疑惑地跟在他们后面往小区里走,心里的好奇就像猫抓一样挠着她,时间越长好奇越甚。   桑落酒住的地方并不宽敞,但胜在整洁和温馨,魏太太到处参观了一下,然后就和小啤酒玩在了一起,“哎哟,乖乖,真可爱。”   “要不是魏桢不喜欢,我也在家养一只。”她笑嘻嘻地抱怨道,“也是个怪胎,什么都不喜欢,也不觉得无聊。”   魏桢没有辩解,只笑笑,端着个小篮子开始帮桑落酒剥蒜。   啤酒居然还记得魏桢,窝在魏太太怀里一个劲地看他,哼哼唧唧,像是想和他玩,可惜人家不搭理它。   等听魏桢说起猫爬架是杨青鸾送的,魏太太立刻就道:“那我也给我大外孙买一个,比这个更好的!”   桑落酒闻言连忙阻止道:“别别别,我这儿要没地方放了。”   魏太太闻言只好放弃,抱着小猫在客厅里到处乱转,站在阳台上跟它说话,李老师在隔壁的阳台探头出来看,恰好跟魏太太对上了眼,便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敢像之前跟问魏桢是谁那样跟魏太太搭讪。   晚饭是桑落酒做的,五花肉豆角焖面和蔬菜丸子汤,汤里头还加了几片牛肉饼,牛肉饼和牛肉丸都是网购的,平时冻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就拿一点。   一直到晚饭吃完,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了,桑落酒才将魏太太母子三人送走,然后抱着猫在小区里转了一会儿,这才上楼。   刚回到家没多久,隔壁的李老师就在阳台上跟她打听了,“桑医生,今天家里来贵客了?”   桑落酒愣了愣,“……就是我姐姐他们啊,哪里有什么贵客?”   李老师闻言立刻露出一脸你逗我的表情,“那个背爱马仕的……是你什么人啊?”   哦,原来问的是魏太太,桑落酒恍然大悟,应道:“我姐姐的妈妈。”   “那就是你姨妈咯?”李老师顿时羡慕起来,“哇,你亲戚可真有钱。”   桑落酒笑笑,也没多解释,在阳台站了一会儿,跟她说了两句闲话,就转身回屋喂小啤酒吃宵夜了。   周末就这样过去,再去上班,那位杨先生没有再出现,说要做第二次鉴定也没有来做,不知道是去了其他机构,还是被魏桢查到后警告过了,于是放弃,总之桑落酒再也没有见过那位杨先生。   她很快将这件事淡忘,因为每天都有新的客户会来,又有新的事要挤压她的记忆空间,魏桢也不提这件事,倒是有点感兴趣陆展学的事。   他又跟着桑落酒一起来酒馆了,这次只有他们俩,不见徐薇和徐奇。   魏桢招呼他们坐吧台,然后问:“两位喝点什么?”   陆展学还没来得及回答,桑落酒就抢先道:“给他来一杯忘情水,我要一杯长岛冰茶。”   接着又点了两样佐酒的小食。   魏桢听得一愣,忘情水?这是什么玩意?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陆展学,见他满脸沮丧,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加上桑落酒还在一旁拼命给他打手势,做心痛状,霎时间就懂了。   或许是陆医生终于对女神表白,然后失败了?   所以才要一杯忘情水啊。他勾了一下嘴角,轻轻笑起来,从架子上拿下一瓶伦敦干金,准备做一杯带苦味的sour,再搭配紫罗兰、柠檬汁、阿佩罗和橙味苦精,情场失意嘛,本来就是又酸又苦的呀。   可能是酒精能让人放松和产生倾诉的欲望,几杯酒下肚,陆展学先说了句:“我太难了!”   然后眼泪哗哗地流,哭唧唧地一拍他师妹的肩膀,然后捂着脸哽咽道:“就像我要投论文,都还没有初稿审核,就先拒绝我了。”   桑落酒哦了声,先喝口酒,然后好奇地问道:“那……她没给你列出拒绝意见,让你去修正吗?”   陆展学继续伤心,“给了啊,拒绝意见就是时机不对,可是论文……这期满了,不是可以上候选名单的吗?!”   桑落酒也是脑抽,闻言立马接了句:“那你改投其他期刊呗。”   魏桢:“……”你们读书多的人形容起表白失败都这么有文化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啤酒:我什么时候才能和爸爸玩?   阿鲤:……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爸爸。   啤酒:是吗?我不信:) 第三十一章   陆展学喝酒喝大了,一颗花生米都没吃,桑落酒喝不醉,只好边听他哭诉,边安抚他的情绪。   没办法,这是亲师哥啊,不能不管。   “没有办法的,谁不想发SCI呢,只是你没达到它的标准罢了。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着急嫁人,又有学术地位见识,不是以前那个小姑娘啦。”   “你看我们读书的时候多好哄,一首歌一枝花就觉得浪漫非凡,觉得要这个人天长地久,可是到了毕业,还能坚持下去的人有几个?”   “师哥,你不要这么死脑筋嘛,没有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这样她就永远可以在你的回忆里风华绝代啊。”   听说她没谈过恋爱?魏桢挑眉,想起在家时桑萝跟母亲吐槽,说妹妹还是个孩子,没开窍,整天只知道憨吃憨玩,可眼下这些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   而且还让他很想笑,觉得她就像个小孩子在学大人模样。   可是后来的很多年,他却一直记得这一天的桑落酒,她拍着师哥的肩膀,回忆起念书时和他认识的经过,说他给过自己多少的帮助,知道有多少女生偷偷地暗恋他。   然后用一种很笃定的声音说道:“师哥,你是我的师哥啊,站在人群里会闪闪发亮的师哥,也一定可以在放弃一段糟糕的关系时利落干净!”   什么女神师姐,在遇到更亲的师哥时通通都变成了浮云,甚至凶巴巴地将他们之间的纠葛归结为糟糕的关系。   魏桢为她不知其名的师姐感到委屈,可是看着她在灯光下发光的侧脸和眼睛,又忽然羡慕陆展学,能得到她明晃晃、毫不保留的偏袒。   桑落酒的世界里,自己人就永远都是最最好的。   得到同样待遇的还有桑萝。陆展学哭过醉过一次之后就没事了,第二天说要请她吃饭,她歪着头想想,拒绝了,“我要魏桢一起去看我姐夫求婚用的戒指。”   陆展学一听就好奇了,“你姐要结婚啦?”   “先订婚吧,结婚还不确定。”她摇摇头,又笑着道,“到时候请你们喝酒啊。”   陆展学笑着应了声,就和她在中心门口分开,然后看见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闪了一下车灯,在将暗未暗的天光下有些不起眼,桑落酒看见了,就小跑着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   “总算等到日理万机的桑医生下班了。”魏桢笑着调侃道,又从后面拿出毯子八宝攒盒来递给她。   桑落酒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一边扯着膝盖上的毛毯,一边问:“等很久了么?其实我打车过去和你会合也可以啊。”   “我也没什么事,来接你还顺路。”他笑应了一句,然后发动车子。   车子从鉴定中心门口离开,缓慢的没入晚高峰来往的车流中,天色忽然间就暗了下来,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前面的路灯光大放光芒,照在每一辆车上,车尾灯的光线交汇融合。   城市的夜晚来临了,又是一个不夜天。   “陆医生怎么样了,还伤心?”前面是红灯,魏桢一边放慢车速,一边跟桑落酒说话。   桑落酒摇摇头,嘴里含着一颗奶油话梅,腮帮子有点圆,“应该没事了,不过他主动申请去外地出差,也算是用工作来疗伤吧。”   “总好过买醉疗伤。”魏桢点点头,接了一句。   桑落酒闻言一乐,转头问他:“你一个卖酒的,说这话是觉得自己生意太好?”   魏桢笑起来,解释道:“虽说小酌怡情,但不可否认的是,喝酒这玩意儿,就是只有危害将危害尽可能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的区别。”   “可是喝了会很高兴。”桑落酒抿着嘴巴,一边吃果脯,一边和他抬杠。   魏桢倒也没否认她的话,“是啊,人就是可以为了眼前的快乐暂时忘记以后的苦恼,红烧肉那么油腻,吃多了也不好,可是我就爱这口,不吃我就觉得人生没乐趣了,能怎么办?养生要清心寡欲,可是那样没意思地活一百年,跟吃喝随意开开心心八十年,你选哪个?”   人都是很世俗的动物,谁不想鱼熊掌兼得?可惜没这本事。   再说了,全世界都清心寡欲远离酒精,他生意还做不做了?   桑落酒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点头应是,不停歇地边玩手机边吃着果脯,一口一个,吃得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魏桢忍了又忍,才说了句:“别吃这么多,对牙不好。”   她没听进去,速度一点都没慢。等过了又一个红灯,前面不再堵车,魏桢的车速霎时间就快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CBD一幢写字楼前面,她下车仰起头看了眼高楼灯火通明的外墙,然后问魏桢:“东岩哥也来了么?”   “他要补课。”魏桢摇头,“来了耽误时间。”   桑落酒:“……”这是人家的求婚戒指诶,真的不需要正主看看吗?   她抿抿嘴,耸了一下肩膀,然后看着他从车后座提出一个礼盒来,是装了一坛福元酒厂的桃花酿的袋子。   见她好奇,他便解释了一句:“上面那个是个酒鬼,只有喝了酒才有灵感。”   一开始桑落酒听见这话还有点惊讶,但等见到长发披肩的大胡子设计师本人,忽然间就理解了。   这是一位据说很著名的设计师,为很多名人设计和制作过首饰,他的作品千金难求,年龄大概是四十多岁,穿一件套头的白T恤和沙滩裤,踩着夹趾拖鞋,腆着喝酒喝出来的将军肚,在室内走来走去,周围乱糟糟的,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这样的人,喝酒以后灵感爆棚也很正常。   “哎呀,我这里是乱了点,这几天客订比较多,都不好拒绝……”他一边抱怨,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空出两张椅子来给他们坐。   然后对桑落酒强调道:“我这里平时没那么乱的,主要是今天助理不在。”   魏桢见老友窘迫,也帮腔道:“对,今天嫂子不在,他才这样……平时都很好的。”   刚来时的紧张距离感瞬间消弭于无形。   桑落酒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觉得不礼貌,赶紧伸手捂住嘴,弯着眼睛点点头,然后看一眼工作室墙上挂着的每一幅名画,有不少她曾经在展览上见过。   看来真的是一位很有自己的风格,也很有名气的设计师呢。   魏桢将酒递给他,跟他说这是桑家酒厂出的好酒,他乐呵呵地看向桑落酒,“以后你结婚,也来找我设计首饰吧,记得送酒就行,别人我还不答应呢。”   桑落酒脸霎时间有点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接着他看到了陶东岩订的戒指,宝石蓝的正方形锦盒,红色绒布上是一对戒指,女戒是主石八十分的椭圆钻围镶着碎钻,两侧设计羽毛造型,戒面璀璨夺目,精致又不失优雅,十分仙气飘逸,配对的男戒造型要简单许多,只在戒底抹镶了单颗小钻,戒面上微微v型的弧度呼应了女戒的线条,刻字“一”,据说这对戒指的主题是“你是我的唯一”。   “好看么?”魏桢扭头问旁边眼睛发亮的小姑娘,笑眯眯的。   桑落酒连忙点点头,连声说好,“姐姐一定会很喜欢的。”   她没问花了多少钱,想也知道这对戒指肯定基本掏空了陶东岩现有的所有积蓄,哪怕设计师看在魏桢的面上只收个工本费。   可那又怎么样呢,桑萝值得。   从设计师工作室出来,桑落酒把袋子递给魏桢,由他交给陶东岩,然后就准备自己回去,正在看打车软件,就听他喊自己的名字,“阿鲤,走了,去吃饭。”   桑落酒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又蹭你饭啊?”   魏桢闻言顿时失笑,“我求你蹭,行么?”   这话说的,他多委屈似的,桑落酒觉得更不好意思了,于是白他一眼,想说什么,到底又没说,只又跟着上了车。   她原本以为魏桢会带回京淮或者沉醉,可没想到并不是,他的车子七拐八拐的,在第二中学后面的小吃街外头停了下来,带着她往街里,然后进了一家卤肉饭店。   “要两份招牌卤肉饭,加卤蛋卤豆腐煎蛋,鱼丸汤、炸猪排,再要一份炒青菜。”他熟练地点好餐,然后扫码付款,拿到号码牌后就带着桑落酒往里面走。   他们在一个角落坐下,桑落酒拿出餐巾纸来擦桌子,魏桢问她要不要喝饮料,她点点头说要,魏桢就去冰柜拿了两瓶玻璃瓶装的豆奶过来。   “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她一面咬着吸管,一面好奇得问道,刚才看他点餐的样子可熟练了呢,连墙上的菜牌都不用看。   魏桢笑应道:“我初中是在二中读的,那时候就吃了,这家店开了十几二十年,现在的老板是以前老板的儿子,哦对了,酒馆也有卤肉饭,川叔就是来这里找老板学的。”   不过酒馆的卤肉饭会装在更精美的食器里,卖更高的价格,而且分量没有那么多。   桑落酒这时看着老板娘端过来的卤肉饭,被白色的大海碗吓住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碟佐餐的酸辣萝卜丝,看起来就份量惊人。   “快趁热吃吧。”魏桢将一双筷子递给她,是擦过的。   他细心到这种地步,桑落酒忍不住笑了一下,越是接触得多,便越是难以对他生出恶感。   按他说的,将热腾腾的米饭卤肉搅拌在一起,看琥珀色的卤汁包裹起每一粒雪白的米饭,肉香酱香附着在上面,使米饭变得湿润而顺口,再将半熟的鸡蛋戳开,让半凝固的蛋液也流进米饭里,口感更顺滑了。   卤肉饭咸香适口,最好用匙羹挖着吃,将嘴巴塞得满满的,慢慢咀嚼着粒粒分明的米粒,感受它在卤汁蛋液的帮助下变得如何更加美味,加上萝卜丝的酸辣能解腻,更是让人对这碗饭欲罢不能。   魏桢的吃法跟她差不多,但吃相要优雅斯文得多,他吃得慢条斯理地,不时用公筷给她夹一块沾有番茄沙司的薄猪排或者一箸青菜。   “慢点吃,小心呛着。”他温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   一直到吃完饭,又要了炸鸡柳,俩人这才说上话。   先是桑落酒问他怎么跟设计师认识的,他想了想,道:“沉醉试营业的第一天,他被助理赶出家门……哦,他的助理就是他太太……出来后瞎溜达,就到了酒馆,我请他喝酒,然后就认识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著名的珠宝设计师。”   原来是酒友啊,桑落酒失笑,接着听他说道:“我打算用南湖游乐园的场地来布置,你觉得怎么样?”   她愣了一下,“……租金很贵吧?”   魏桢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也对,很多人都不知道,南湖游乐园的产权在我妈名下,那是她的私产,自家东西,租什么租。”   桑落酒整个人都傻了:“……”那么大的游乐场,居然是阿姨一个人的吗?   我有个富婆阿姨,是不是可以不努力了?!   “而且那是我姐,用那里不是很应该?”他乜了她一眼,然后问道。   桑落酒立刻点头,应该,实在太应该了!除了我姐,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   她一边点头,一边已经开始想象该如何布置场地了:“要用很多彩灯!321亮起来的时候会五光十色,超美,超梦幻!”   “旋转木马的音乐能换吗,现在这个太可爱了,不够浪漫,换《梦中的婚礼》、《爱之梦》《ALLOFME》这些走起来!”   “哦哦,对了对了,还有香槟塔气球!还要有气氛组!”   “总之,一切都要很完美!”   看她摩拳擦掌的模样,魏桢夹着的薄猪排差点就夹不稳,啊呀,我说阿鲤啊,又不是你要求婚,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阿姨,我不想努力了呜呜呜。   魏桢:……阿姨没空,你试试求求阿姨的儿子?   阿鲤:我看你是想屁吃:)   魏桢:看来你是得继续努力,加油,打工人!   阿鲤:资本家闭嘴!感谢在2021-02-0618:57:05~2021-02-0719: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sa15瓶;jy5瓶;云暖、大白鹅鹅鹅鹅、被帅呆了的李哈哈!、吃货聃、东南一株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在桑落酒“一切都要最完美”的指导方针下,魏桢和陶东岩被她支使得团团转,还要费劲巴拉地瞒着桑萝,不可谓不辛苦。   有一次商量的时候还被桑萝听见了,她好奇地问:“你们是在讨论什么?”   二人一愣,齐齐摇头,不肯应声。   桑萝却很快就想到原委,“东岩哥求婚的事?”   陶东岩大惊,这这这……我还没求呢你就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他瞪大着眼,额头刷地一下冒出汗珠来,魏桢则立刻上前一步抬手虚挡着桑萝的嘴,嘘声央求道:“姐,姐,你当不知道行么?千万不要被阿鲤知道你知道了,要不然我俩就得死!”   桑萝一怔,好家伙,到底我是女主角还是我妹是女主角,你们这么怕她?   她悻悻地推开魏桢的手,嘟囔道:“我知道什么啊我知道,不就听见一句彩灯什么的,其他细节我什么都不知道!”   “彩灯你也不知道!”魏桢没好气地吐槽道,“为着这彩灯,阿鲤都改几回主意了,一会儿颜色不够多,一会儿亮度不够亮,今天倒好,嫌起人家形状不好看来了,呵呵。”   桑萝闻言真是笑死,“谁叫你们把事情交给她的?”   “她那兴奋劲谁拦得住她啊,要是不答应,她不得闹起来?”魏桢想到桑落酒那副固执的模样就忍不住头疼,“她还自己倒不动手,光会支使人。”   听到他的吐槽,陶东岩忍不住苦笑,伸手搓搓脸,“阿鲤大了,折腾人的本事也见长了。”   桑落酒一直在笑,笑完了才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你们这么多怨言,敢不敢当面跟阿鲤说?”   魏桢跟陶东岩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不要命了么,胆肥了么,去跟桑落酒说这这些?   在这样的忙碌折腾中,魏桢和陶东岩因为同病相怜,交情直线上升,都是桑落酒的功劳。   四月中旬,清明已过,谷雨降至,霜雪已经成为杳无踪迹,暖风拂面,繁花绽放,绿草如茵,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生机盎然的气息。   陶东岩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桑落酒跟着郑主任出差,刚从外地回来。   这次是隔壁市破了一桩很大的命案,死者达十数位之多,且死亡之间相隔很远,尸骨埋在地下都已经散落,分不清哪块是哪个的,加上当地人手紧缺,郑主任以前就是在体制内的,便有人找到她帮忙,她去的时候顺便将桑落酒也带去了。   去了两天,回来之后徐薇说有客户在等她见了人,也并不认识,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说的是:“我是xxx介绍来的。”   桑落酒听了恍然大悟,这是曾经来过这里的客户介绍的,便热情地请她坐下。   然后才发现她带着两个男人,说要给肚子里的孩子做鉴定,看看爸爸是谁,桑落酒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两位年轻的男士。   他们很年轻,二十来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另一个穿着新潮的摇滚装,都戴着耳钉,满身名牌,看起来就是家境优渥很玩得开的小年轻,不过在她面前都有点不自在。   再看回面前的女孩子,也是很年轻,穿着红色的长袖针织裙和黑色过膝高筒靴,身材窈窕,一头栗色的长直发衬得脸孔楚楚可怜,如果她不说,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孕妇。   “几周了?”桑落酒问道,“要8周以上才能进行无创胎儿亲子鉴定,太早了做不出来的。”   女孩点点头,“已经三个月了,我查过你们官网,就是等现在才来的。”   她说着垂下眼来,声音也变低了一点,“要不是我身体情况不允许打胎,我也不想把他生下来。”   听见她说的这句话,桑落酒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带来的两个年轻男子,将他们看得愈发赧然。   无创胎儿亲子鉴定只需要取女方的一点静脉血就可以,又做的是加急,桑落酒取完样之后,就让他们去接待室稍等了。   等他们出去,才注意到对方只有十九岁,两个男生也只有二十一岁,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哟。   原本以为只是几个年轻人不注意,玩过火了,才闹出人命来,但结果却并未如她所想,真实情况反而要复杂许多。   结果出来,桑落酒惊讶地发现,两个男生都不是女孩腹中胎儿的生父,不由得一愣,赶紧将人叫进来,把报告递过去,让她自己看。   女孩显然很懵,她怔怔地看着桑落酒,“……医生,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支持?”   “意思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跟这两位先生没有亲子关系,他们不是孩子的父亲。”桑落酒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对方,暗藏着同情和怜悯,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女孩沉默了一下,不肯死心,忐忑着问:“医生,有没有可能是……是查错了?”   桑落酒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基本没有这个可能。”   见她否认,三个人都傻在了原地,怔仲了半晌,然后是两个男生先回过神来,拉着女生的手急忙忙地问道:“那天在party上,除了我们……还有谁靠近过你?”   “是啊是啊,你认真想想,当时……”   看来又是一个酒后乱性造成恶果的故事,桑落酒边听边想,眼看着下班时间到了,想到晚上还有事要提前去准备,桑落酒便准备请他们先回去。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女生忽然说了句:“张、张总好像也在,来找小甜,小甜本来跟我睡同一个房间……”   她的语气颤抖,像走在冷风之中衣衫单薄的行人,面色苍白,又好似想起了可怕的往事,桑落酒悚然一惊,立刻抬头去看他们。   其中一个男生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向同样是面色惨白的同伴,显然也想起了什么来,“你……”   显然这个人是他们都认识的,桑落酒挺想问要不要报警,但还没吭声,就看见面色惨白的那个男生忽然咬着牙骂了句:“那个老畜生!我去找他算账!”   嚷完转身就走,另一个男生一面扶着女生,一面叫着他的名字,也追了出去。   桑落酒根本来不及反应,目瞪口呆地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叹着气摇摇头,觉得真是造孽了。   因为遇到这件事,导致她下班的时候情绪不太好,沉默地换下白大褂,沉默地走在走廊上,一直到下楼见到魏桢,也还是一副怏怏的模样。   “累了?”魏桢有点奇怪地打量着她,疑惑她为什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不是最期待今天了么?”   为了今天还特地穿了新裙子,就是之前跟魏太太一起去逛街时买的那件珍珠白连衣裙,高腰的设计衬托出她玲珑的身材,穿的是那天他叫小杨送过来的银灰色尖头细高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桑落酒噘了噘嘴,脸颊又鼓起来了,“我跟你讲……”   她将刚遇到的事隐去姓名说个大概,已经足以震撼魏桢,“……这难道不是□□么?”   “……谁知道呢?”桑落酒垂着头,摸摸毯子上的刺绣,“能不能找到证据我们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对方的我们也不知道,万一他反口说是女生喝醉之后勾引自己呢?”   这种事向来吃亏的都是女生,尤其是在对方的财富和地位都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   魏桢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那你以后在外头不要喝酒,谁给的都不要喝,想喝的话到酒馆来,什么都有。”   他关切的担忧让桑落酒没来由的心里一暖,但她又不肯服软,便只嘟囔着应道:“哼,我千杯不醉。”   “别掉以轻心,万一人家下了药呢?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魏桢嗔她一眼,将八宝攒盒递给她,又说,“别吃太多,小心蛀牙。”   “……知道啦,啰嗦。”她努努嘴,知道自己不占理,于是抱怨的话说得特别小声。   魏桢扭头看她一眼,见她咬着一块猕猴桃干撩起眼皮来看自己,便朝她呲了呲牙,见她一愣,然后立刻抬起头来气焰比他还高,一副准备跟人干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桑落酒翻了个白眼,哼了声,转头去看车窗外面过往的车辆。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渐渐进入到一段没什么人的解道,再穿过这条路,就能看见华灯璀璨的夜市,儿童剧院里传出隐约的乐声,路边的灯柱上挂着游乐园的宣传牌,行道树的树干上缠着银色的小彩灯,桑落酒隐约记得以前是没有这灯的,于是惊讶地扭头看向开车的人,“你们……”   “不是买了那么多彩灯姑奶奶您都不满意么,干脆我们就捐给街道办了,当回馈社会呗。”魏桢知道她想问什么,索性也没瞒着。   桑落酒原本还很羡慕姐姐,这求婚仪式多浪漫呐,结果听到最后觉得不对劲,合着是自己造的?这得霍霍了多少钱呐?   她登时心虚,立刻缩起脖子装鹌鹑,又不吭声了。   魏桢见状想笑,又怕把她给笑恼了,便只能忍着,一直到进了游乐园,看见她兴奋地跑向旋转木马,吵着要先骑一轮还美名其曰检验安全性时,才终于笑出声来。   桑萝的话言犹在耳,“旋转木马?我不喜欢那玩意儿,你们被阿鲤骗了知道么,活该你们受累。”   桑落酒挑的旋转木马她不喜欢,但选的音乐却每一支都是她的心头好,悠扬悦耳,娓娓动听,她穿着精心准备的裙子,走进突然就大放异彩璀璨夺目的林荫道,每一颗彩灯都是不同的造型,有小屋、小人和小动物,路的尽头,是南湖游乐园著名的彩虹天梯,楼梯下用积木和彩灯堆砌出一座童话城堡,站着她的王子。   那是她从少女时代就开始喜欢的人啊,不富有,不博学,却永远积极向上,诚恳善良,她喜欢了他十多年,还可以喜欢几十年。   “阿萝,嫁给我好不好?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还有……什么都听你的。”   听见单膝跪地跪了半天的陶东岩吭哧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桑落酒握着酒杯差点就跳起来,被魏桢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阿鲤,淡定。”   “咱们不是教过他么,怎么还……就这?”她懊恼地瞪了瞪眼。   魏桢忍笑,“这才是他的真心话,姐姐爱听就行了。”   桑落酒被他这么一劝,很快就又释怀,“……也对,反正不是说给我听的。”   说着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看得眉开眼笑的魏礼云和魏太太,又忍不住松口气,对魏桢道:“咱们任务完成了吧?”   “你做了什么呀?光动嘴皮子了。”魏桢边说,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一下她的脸,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桑落酒偏头躲开,又去看场地中间,求婚仪式到了最后,是有情人的激动拥吻,和周围的欢呼,气球漫天飞舞,天空中有大簇的礼花绽放,幻化出各色花朵的形状。   音乐声越发热烈昂扬了,香槟塔已经倒满,醇厚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为了今晚的求婚仪式,魏桢倾情赞助了一批珍藏的来自法国滴金酒庄的苏玳贵腐,那可是苏玳贵腐的金字塔尖尖,来自滴金酒庄的贵腐酒,哪怕只是普通年份的,也要三千多一支,可以说是滴滴金贵,看来魏桢这次是真的下足了本钱。   桑落酒抿着杯子里的甜酒,忍不住眯了眯眼,伸手拽了一下魏桢的袖子,语气兴奋,“这款酒很棒!”   陈放年份并不算长的贵腐酒,喝起来口感很新鲜,酸度十分鲜活,还有一股蜂蜜和黄杏的香气,又甜而不腻,口感平衡得非常好。   “是啊,多喝两口,且喝且珍惜。”魏桢笑着逗她,“下次再想喝,我已经没有这个年份的了。”   桑落酒闻言既心疼又羡慕,“……你有这么多小甜水啊?”   魏桢失笑,伸手揉揉她的头,“是啊,我有很多好酒,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叫声哥哥?”   我看你是想屁吃!   桑落酒狠狠瞪他一眼,握着酒杯转身就走,又去坐旋转木马了。   等她转了一圈,停在魏桢身边,这才忽然想到要问:“阿姨为什么会想建一座游乐园?”   “因为她觉得,女孩子都会喜欢这些,旋转木马,摩天轮,和漆成七彩的彩虹天梯。”魏桢应道,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今天也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她一直不敢来,连当年的落成剪彩都是爸爸来的。”   幸好这么多年过去,最该享用这里的人回来了。   桑落酒闻言讷讷,半晌才轻声地说了句:“……真浪漫啊。”   “是啊,很浪漫,也很圆满。”魏桢侧脸,微微仰起头,看见她因为倒映了灯光而变得熠熠生光的双眸,心里不由自主一软,脱口问道,“阿鲤,如果是你,会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求婚仪式?”   桑落酒头一扬,不甘示弱,“当然是要比今天还隆重、还浪漫的!”   魏桢顿时失笑,“哎呀,看来我们可怜的未来妹夫要遭殃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万万没想到后来吃苦的是我自己:)   阿鲤:…… 第三十三章   夜色很好,明月高悬,没有一丝云彩遮挡它的光辉,皎洁的月光与地面的华灯璀璨交相辉映,衬托得暗蓝夜幕愈发犹如一匹蓝色的锦缎。   魏桢靠在旋转木马区的围栏上,桑落酒握着杆子从木马上倾身过来,碰了一下它的酒杯,然后笑眯眯地问:“你说谁要遭殃?”   魏桢没吱声,笑吟吟地瞥她一眼,然后又喝了口酒。   “浪漫是件多容易、多主观的事,有什么难的?”她歪着头,有点疑惑地问道。   魏桢侧头看见她脸上是真的不解,这才愣了愣,“像你这样,喏,彩灯形状都要纠结,最后找不到这么多还得加急订做的,确定浪漫很简单?”   “那是因为是姐姐啊,你不觉得她值得最好的吗?”桑落酒不甘示弱,立刻大声辩解道。   魏桢笑着看一眼不远处的人群,然后点点头应声是,又实在好奇,问道:“那你不值得最好的?”   桑落酒被他一句话问住了,半晌回答不上来,只能咬着杯沿不吭声。   魏桢刚要笑,就听她咕哝着道:“要是我喜欢他,他给我一根草那都是价值连城的,要是我不喜欢他,给我一座岛那都算垃圾,当然,他要是给我论文,我就考虑考虑。”   魏桢登时哈哈哈笑出声来,“……我看你尽做白日梦了。”   他的笑声很快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连魏太太和魏礼云都好奇地看过来,笑眯眯的,好像还有点揶揄,桑落酒顿时很尴尬,不好意思地咧咧嘴,然后使劲推了一把这人。   “闭嘴!不许笑!”她有点恼了,咬着牙凶巴巴地低声吼他。   这有什么可笑的,他懂个球!连彩灯都买不明白的败家玩意儿!   魏桢半晌才止住笑,一边抖肩膀一边问:“你跟我说说,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留意。”   桑落酒不说话,这种事她才不会跟他说呢。   可魏桢好像今晚心情很好,特别喜欢逗她,见她不说话,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我觉得陆医生就不错,你们怎么没有……”   说实话,以前是不好奇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特别想知道答案,于是索性扭过头来,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忽然就想起那晚拍着陆展学肩膀认真安慰的姑娘。   眼睛清澈干净到好似没有一丝尘埃,也没有忧愁和不顺。   桑落酒被看得一愣,然后使劲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不喜欢他那样的,他也不喜欢我这样的,怎么可能在一起。”   魏桢疑惑地嗯了声,听她继续道:“我跟师哥是我大一进学生会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因为他有时候会回去参加讲座和活动,我们也有实践课,所以就熟悉起来,慢慢了解他的人,你看他能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就算不表白也能默默记在心里,非要碰过壁才知道哭,就知道他是个极端浪漫主义的人。”   “而且我跟你讲过的,他是丁克一族,我怎么可能丁克,以前我就不排斥孩子,现在呢……你觉得我不要孩子,能行?我爸妈再疼我,也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我倒可以坚持犟着,但一方面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另一个,这也太累了。”   她说着使劲摇头,满脸都是拒绝。   魏桢又笑起来,“好了好了,别摇了,头都要掉了……那、找个像东岩哥这样的?”   陶东岩的身世在很多人看来是个劣势,但在魏桢眼里,却恰恰是优势。他没有父母亲戚,就少了很多狗屁倒灶的穷亲戚带来的麻烦事,底子薄,意味着好拿捏,魏家并不需要儿女联姻,那么挑个自家能拿捏的正好,更妙的是,这个人选恰好是桑萝自己喜欢的。   可以说是皆大欢喜,所以魏桢会不由自主地拿这个要求来套在桑落酒身上。   但桑落酒并不同意,她摇摇头,“我不能找一个这样的,也找不到下一个东岩哥了。”   魏桢一怔,放到嘴边的酒杯又拿下,“……为什么?”   “东岩哥比较特殊,他有点像童养夫,啧,肯定有人背地里说我爸不地道呢,养个徒弟当上门女婿。”她晃着脚,说完哼了声,然后才继续道,“东岩哥是经过这么多年我爸的考验,觉得他的确不错,才默认他跟我姐跟他在一起的,一方面是信任他的人品,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他能看在桑家教了他吃饭本事的份上,能记这份恩情,将来对姐姐好,他什么都没有,但知根知底,这就胜过很多人了,到底我家不缺钱呢。”   “天时地利人和,才有这一桩姻缘,用对东岩哥的标准来给我找,是不成的。”   她说着朝魏桢晃了晃酒杯,魏桢看一眼,说了句别喝这么多,但还是走过去替她拿了一杯新的。   喝上了新的酒,桑落酒才笑着继续跟他说话,“不可能再有一个跟我一般大,还是我爸养大的半个儿来配我,所以呢……我总要图人家一点什么,比如得跟我家一样是殷实人家,这样他因为图我家的钱跟我在一起的可能性要略低一点,他也得挣得比我多,这样至少他不会因为挣得比我少就心理不平衡闹出各种时来,等等吧。”   “当然,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但我希望在开始之前就尽量做好避免这些事的准备,你觉得呢?”   远的不说,杨青鸾的事才发生没几天呢,难道她离婚只是因为没有孩子?桑落酒觉得也不见得就是这样,归根到底还是让渣男吃太饱了,养大了他的心。   魏桢听完她的想法,尽管有些地方显得不够成熟,比如有钱人也可能图你家有钱然后看上你的,比如他挣得比你多也可能看不起你,然后闹出各种事来,人性实在太复杂了。   但她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活得清醒总好过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还小呢,别想这么多。”他回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不由得发软,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温声道,“喜欢谁都可以,如果他欺负你了,还有我们呢。”   “谈恋爱有什么好的,没有不也很开心?”桑落酒歪头躲开他的手,哼声抱怨,“徐薇谈起恋爱来都不记得我了,见色忘友的坏人。”   她抱怨完了,就叫工作人员给她开旋转木马,随着音乐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又开心起来。   魏桢站在围栏外,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魏太太又叫他过去,说了两句桑萝订婚宴要请桑家人来的事,他的电话就响了。   打电话来的是商铎,开口就问:“你妹妹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下吗?”   魏桢刚跟桑落酒讨论完谈朋友的事,闻言立刻警惕三分,“你要她电话做什么?”   商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他问了就干脆道:“我有个隔房的舅舅闹出了私生子,表妹找我出主意,说想找人鉴定一下是不是亲生的。”   听说是公事,魏桢倒放下心来,边往旋转木马那边走,边道:“她就在我这儿,你等等,我把手机给她。”   商铎应声好,听见那边有音乐声传来,好奇问道:“你们出去玩了?”   “今天陶东岩跟我姐求婚,在游乐园这边。”魏桢解释道,“过几天订婚宴,你来不来?”   “那必须到啊。”商铎笑了一下,又叹口气,“我可真羡慕你家,清清静静,什么糟心事都没有,就连多的这一门亲戚,也是好的,哪像邹家,呵。”   邹是邹晶那个邹家,也是商太太出身的那个邹家。邹家五代同堂,出了名的长寿和人丁兴旺,但也只剩这一点了,老人又不愿意分家,只能大家就这样过着,人一多,乱七八糟的事就多,求到商家,商铎连躲都躲不过。   这样一来,倒显出家里人少的好出来了,魏桢无奈地笑笑。   不过他也不好跟着好友说他外家的不是,抬手招呼了一声:“阿鲤,你过来一下。”   桑落酒正转得高兴,见他叫自己,便转回去,问他什么事,然后听他笑道:“商铎找你。”   “……商总找我?”她愣了一下,有点错愕,接过电话小心地问了句,“商总,您有什么血缘方面的困扰吗?”   一边问一边在心里想,难道商总搞出人命了?咦惹,这些人……   然后拿眼神去打量魏桢,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得飞快。   魏桢刚要问她怎么了,就见她哦了声,“原来不是您的啊?行啊,明天过来吧,大概十点半左右我有空。”   原来是商总的舅舅家遇到了问题,桑落酒知道后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然后问魏桢:“商总的舅舅……是邹晶姐的爸爸么?”   魏桢摇摇头,“他不止一个舅舅……”   说着他顿了顿,跟她谈条件,“你先告诉我你刚才怎么回事,想什么歪门邪道呢?”   桑落酒眨眨眼,“啊这……就、就是……就是以为……啊、你懂的,你懂的。”   “我懂什么!”魏桢都被她气笑了,伸出食指点住她的额头,用力一推,推得她往后一仰,“商铎不是那样的人,你以后少猜这些有的没的。”   桑落酒一边腹诽这人今天手怎么这么贱,总喜欢戳她,真烦人,一边又为自己辩解,“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跟他才见过一次,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而且来找我的,十个有八个是为自己找的,我当然第一反应就觉得是他本人有事啊!”   说着又催他,“快点说,不说我走了。”   “邹家人很多,老祖宗也就是晶姐的太爷爷,已经一百多岁了,邹家普遍早婚且长寿,所以人丁很兴旺,晶姐的爸爸跟商铎的妈妈是亲兄妹,都是三房的,他们这一房还算清静,但前面还有两个房头,那乱七八糟的事就多了。”魏桢解释道,“什么包二奶养私生子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他家大房的一位舅舅,甚至还让一个情人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做二房,还有什么包了双胞胎姐妹花的……”   说着他顿了顿,乜斜她一眼,“小孩子不要听着这么多八卦。”   桑落酒吃瓜吃得正起劲,他忽然不说了,登时就很不高兴,哼声道:“我们平时见过的比你这些厉害多了好吧?!”   魏桢看着她一脸骄傲的模样:“……”这有什么可攀比的?   不过到底也没给她说太多人家的家务事,夜渐渐深了,魏太太他们陆续回去,魏桢叫她从旋转木马上下来,送了她回去,到第二天早上,又给她打电话,说商铎要下午才能过去中心那边。   桑落酒哦了声,然后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像是有点不顺利。”魏桢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含糊着应道。   可是下午桑落酒的客户有点多,尤其是拿到结果后要跟她倾诉的,占去了不少时间,等她空闲下来可以接待商铎和他表妹,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按了内线电话让前台通知下一个人进来,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商铎带着一个穿黑色连衣裙和板鞋的年轻女生进来。   “桑医生。”商铎跟她打了声招呼,“要麻烦你了。”   桑落酒说了声不用,然后问道:“你们是要先了解一下,还是……”   “不用,医生,我已经把那死崽子的头发拔过来了,您直接帮我做鉴定吧,要最快的那种,加钱也没关系,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人还要怎么抵赖!”桑落酒话没说完,就被女生狠狠地打断,她的眼里闪烁着戾光,像是随时能吃人。   紧接着她对商铎道:“哥,我今天先去你家住,我妈回外公那儿了,看见我爸就犯恶心。”   商铎什么也没说,点点头,抿了抿唇,又看向桑落酒,“麻烦桑医生给她采个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哪里有瓜,哪里就有猹。   魏桢:…… 第三十四章   商铎和他的表妹来去匆匆,坐下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走完所有流程,签字取样缴费,然后很快离开。   因为接下来暂时没有客户,桑落酒便将他们亲自送到了一楼,看他们离开之后,回身靠在前台那里跟徐薇闲聊。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她斜着眼看向徐薇,一副受了委屈我一定要说的样子,说完又哼哼两声。   徐薇颇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赔笑:“这不是因为陈涤刚回来么……”   桑落酒无理取闹似的,追问道:“我和他,你选哪个?”   “这这这……”这要怎么选,徐薇支吾半晌,然后果断另起话题,问道,“我看你发的朋友圈,昨天你家有喜事?”   桑落酒点点头,兴奋:“是啊,我姐夫跟我姐求婚了,啊,还哦于视频,给你看啊!”   说着一边翻手机一边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给你和师哥带了酒,冰在冰箱里,一会儿记得带回去啊,昨天没用上的两瓶波尔多。”   看看,这就好了,徐薇暗暗松口气,然后兴致勃勃地跟旁边的同事一起看起视频来,然后……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桑落酒很得意地告诉同事,这可都是在她的设计和监工之下完成的场地布置,“魏桢那个败家仔,买个彩灯都买不对,最后只能捐给街办。”   徐薇:“……”我的闺蜜现在充满了铜臭:)   时间就在她的吐槽和炫耀中过去,因后面再没有她的客户来访,所以到了下班时间她就走了,特地绕到超市去,买了点鳕鱼和三文鱼,路过放鸡肉的柜子,又拿了一盒鸡胸肉,然后去买了点牛肉。   回去之后难得在厨房待得比平时更久,煮了一锅卤水,然后将牛肉和鸡爪之类的食材处理好之后放进去,慢慢卤着下酒菜。   还有猫咪的晚饭,啤酒已经三四个月大了,除了猫奶糕,还可以吃一点别的补充营养,它是天生的食肉兽,特别爱吃鸡胸肉和鱼,什么鱼都喜欢吃。   它好像闻到了香味,拖着圆滚滚的身子从沙发上滚下来,脑袋先着地,站起来之后有点懵,于是甩了又甩小脑袋,这才飞奔着跑进厨房。   “喵——”   桑落酒将蒸好的鸡胸肉从锅里取出来,然后开始煎鳕鱼,低头看见脚边蹲着的小不点,正抬着圆圆的小脸望着她,那眼巴巴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她忍不住心软,蹲下来和它握了握手:“啤酒乖,一会儿再吃肉肉哦。”   厨房里卤水的香味越来越浓烈,窗外的天色变暗,直至夜幕低垂,脚边的小猫乖巧地蹲在原地,安静地陪伴着她。   京淮酒店的夜市迎来了客流高峰,今天有贵客在此处举办宴会,酒水总监李诗要去现场参与调度,餐厅里的,魏桢今晚留下来代替对酒店服务的监督工作。   并且为个别没有得到及时服务的客人进行选酒、点酒和侍酒服务。   比如面前的这桌客人,一男一女,姿态生疏客气,魏桢在他们进来时就根据观察很快做出了判断,他们估计刚认识不久,待走近,恰好听见女方在询问男方的工作单位,男方说了个软件公司的名字,然后问女方的工作单位。   典型的相亲对话,再一看他们简单的衣饰,魏桢很快就心里有数。   于是在推荐酒水时,特地挑了不贵的品牌,“根据您的要求,我向您推荐来自凯隆世家的这一支波尔多,虽然这只是酒庄的副牌,但配置是等同于正牌,而且价格十分亲民。”   “凯隆世家虽然只是三级庄,但在波尔多的地位足够比肩一、二级庄,是梅克多历史最悠久的酒庄之一,给您推荐的这一支波尔多,跟凯隆世家的正牌酒来自同一个葡萄庄园,但价格却只要正牌酒的四分之一,而且这一支酒的年份是2016年,这一年是波尔多大年,加上在这一年酒庄的老酒窖刚升级成全新的重力酒窖,酿出来的酒比以前更好,这款酒的酒体非常柔顺甜美,非常值得一试。”   对于不熟悉红酒的客人,总是要介绍多一些的,魏桢总是很乐意做这件事,能让更多的人了解葡萄酒,他觉得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要是遇上懂行的客人就更好了,他们可以一直聊上半个小时直到他不得不去酒窖取酒。   这一款新到货的凯隆世家2016期波尔多在入杯时首先袭来的是花香和石墨香,醒酒半小时后,果香开始逐渐占据主导地位,樱桃和李子的香甜风味宜人,这时就是最适宜入口的时刻。   为客人侍酒结束,魏桢离开桌边,站在餐厅的角落,默默地打量着夜晚的人群,有人神色冷淡,有人言笑晏晏,好像每一桌都有不同的故事。   他站了一会儿,又转去中餐厅那边,看见有客人端着酒壶倒出一杯桃花酿,琥珀色的酒液盛在透明的酒杯里,有种古典的美。   忽然就好奇起,要是用夜光杯盛装葡萄酒,会不会有古诗里说的那种“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惬意?   他记得夜光杯现在已经成了酒泉的地理标志产品,按照颜色可以分为墨玉、黄玉和碧玉杯,虽然价格不菲,但用在宴请上,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默默记下这一条,准备转天拿到例会上讨论,然后转身又往外走。   夜市渐渐走进尾声,客人都陆续离开,魏桢也要回去了,临走前去酒窖,将自己暂存在酒店酒窖的两支2016期波尔多带走。   适才也给几桌客人推荐过这支三级庄的副牌酒,这支酒现在喝,还要醒酒半个小时左右,若是再过个五到十年,它们就会进入到适饮期巅峰,会更加美味而醇厚,就好像一个从青葱岁月走到桃李年华的妙龄女郎,青涩褪去,开始显露轻熟的风韵。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在这一刻想起桑落酒来。   他们阿鲤呀,会不会永远都是这一支五年的酒,刚打开就喝,味道总觉有些刺激辛辣,非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品到其中柔软甜美的内在,并且愈觉余味悠长。   要熟悉的人,才会知道她是一个多好的姑娘,连那点娇气和吹毛求疵都那么可爱。   被他夸赞可爱的桑落酒,大晚上的忽然接到郑主任来电,说明天要去市公安局做一个司法亲子鉴定。   “为什么不让市局的法医做?”她一边啃鸡爪,一边好奇地问道。   郑主任声音低一点,像是特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似的,解释:“你看今天的新闻了么,衡峰科技的老总死了,被人投毒,去容医大一附院就诊的时候医生怀疑是中了河豚毒素,抢救不过来,在ICU没了。”   衡峰科技是近几年才崭露头角的一家新锐公司,所参与研发的AI智能项目多次被媒体报道,去年刚上市,前景一片看好,桑落酒记得当时徐奇还买了他家股票。   “怎么突然就……他家老总是不是还挺年轻的?”桑落酒吃了一惊,然后问郑主任,“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据说嫌疑人已经抓到了,是他一个同事,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就不清楚了,等通报吧。”郑主任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你把明早的事安排一下,可能要中午才回得来,家属非常激动,根本不相信市局的法医,强烈要求第三方机构介入。”   说到这个,桑落酒总算又想起之前那个问题了,“呃……所以为什么要做亲子鉴定?他都死了,家属怀疑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郑主任短促地笑了声,然后又叹口气,“是啊,他是死了,可是后事没安排啊,那么大一个公司呢,股份应该由他老婆和孩子继承,却偏偏这时候冒出来一个什么女朋友的妹妹,说他跟自己姐姐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也应该分一份股份。”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做司法亲子鉴定了。   桑落酒秒懂,知道这里头肯定涉及了遗产纠纷,便应:“那我现在就安排明天的事。”   挂了郑主任的电话,她又跟徐薇说了一下,让她明早通知来咨询和拿结果的客户改到下午,然后亲自通知了商铎——今天取样结束之后,她跟商铎就交换了联络方式。   对此,魏桢莫名地表示有点不高兴,甚至有点疑心好友会欺负他家妹妹。   商总:“……”可能我们多年感情马上就要毁于一旦了:)   第二天,桑落酒提着外出箱跟在郑主任后头,见到了这次新闻事件中的中心人物,衡峰科技已故老总的太太。   那是个看起来非常强势的女人,生得英气是一方面,气质也很利落,梳着短发,用浓妆遮盖住脸上的憔悴,表情严肃,一看就很不好说话。   但开口却十分礼貌,“麻烦两位医生走这趟,这件事就拜托两位了。”   绝口不提她为什么不信任市局的法医。   打过招呼后,郑主任和桑落酒见到了另一位主角,也就是所谓的女朋友,和她的儿子。   这位跟正房太太简直是正反两面,生得柔柔弱弱,美倒是挺美的,尤其眼下眼圈红红的,更加楚楚可怜。   她好像性格跟外表一样柔弱,只会抱着孩子哭,不住地说孩子可怜,又说老高死得太冤,留下孤儿寡母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等到给孩子取样,她又一个劲的紧张,不住地嫌弃桑落酒手会不会太重了,“孩子怕痛呢,医生你轻一点,他没有爸爸已经很可怜了呜呜呜。”   活脱脱的娇弱菟丝花本花。   桑落酒一面点头说我会轻一点的请别担心,一面在心里吐槽,不知道那位高总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娇弱美人,要是她,倒更喜欢那一位。   取完样,她又听对方低声地表白自己,“主要是不想让孩子连送爸爸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我们没想过要……那些东西的。”   她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只说了句节哀顺变,就结束了这次工作。   “看人不要看表面,她要真的柔弱没心计,不想争,就会走得远远的,不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认什么亲。”出了警局,回去的路上郑主任才说起这件事,语气很冷静,透着一股洞穿世事的了然。   桑落酒关心的却是:“您还说要花一个早上,可现在才十一点。”   郑主任闻言失笑,“是啊,所以是我以貌取人了,听他们说家属情绪激动,又见了高太太,才会以为……”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俩人齐齐笑了声,不再讨论此事。   桑落酒低头按手机,问商铎现在是否有空,如果有空,可以过来取结果了。   于是她们刚回到中心,徐薇便告诉她:“商先生来了,在1号接待室。”   她点点头说知道了,快步上楼,路过接待区时去1号接待室叫了商铎跟他表妹,三人一起进了办公室。   套上白大褂之后,也没系扣子,先从送过来的鉴定报告中找出一份,递过去:“邹小姐,这是您的鉴定报告,您可以先看看,要是有疑问,尽管提出。”   鉴定结果自然是让邹小姐获得一岁弟弟一枚。   看到这个结果,邹小姐当场就跳起来,直接在办公室里开骂,矛头直指“贱人”,说贱人欺人太甚,诅咒她不得好死,商铎显然很不愿意表妹说这种恶毒的话,眉头皱得紧紧的,却始终一言不发。   只有桑落酒怕骂声太大引来麻烦,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劝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对方安抚下来。   这时商铎才说了句:“家丑不可外扬,回去再说吧。”   邹小姐气得满脸通红,倒还肯听劝,准备跟着表哥先回去,然后再想办法整治那贱人。   却没想到人还没出门,电话先响了,接起来一听,她立刻又炸了,“你什么意思?现在你什么意思?我就问你什么意思!”   “别跟我提以前的事,我是把你当闺蜜来着,可你呢,没少笑话我是傻逼吧?真有你的苏颖,我把你当闺蜜,你倒想当我小妈?我告诉你,你休想!”   “就我爸那秃头大肚子的油腻样,亏你下得去嘴,恶心不恶心啊你?哦不,说不定你还挺得意呢,也对,就你这泥腿子出身,见过什么世面啊,我爸这样的,要不是因为我傻,你都够不着呢!”   “他不就想要儿子继承家产吗,好啊,我给他送儿子!”   “你不仁我不义,我倒要看看,他有了新欢和新儿子,还能记得起你是老几!”   “我妈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想上位?也不看看你那泥腥味没洗干净的屁股配不配!”   两边就这样隔着电话吵得不可开交,吵到最后差点连手机都砸了。   桑落酒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能来回说小心气坏身体之类的车轱辘话。   邹小姐发完火,有些蔫嗒嗒的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坐,抱着商铎就开始呜哩哇啦地哭啊哭,一边哭一边骂人。   大概就是说她和那个贱人大一就认识了,对方是小地方农村来的,什么都不懂,她就好心的教她做这做那,有人笑话她土,她还帮她说话,又经常请她吃饭送她东西,带她去玩,没想到这么真心对她,她却嫉妒自己,趁着去家里吃饭的机会,勾引了自己父亲。   时候还说是父亲对她毛手毛脚,她信了,冲回去跟父亲吵架,说他不要脸,连小姑娘都欺负。   “没想到我才是那个傻子。”她说着这话,越哭越响。   过了许久她才哭累了,商铎这才有机会将她带走,送他们离开后,桑落酒打开手机,给魏桢发信息:“有个八卦,有点想跟你分享一下。”   魏桢挺高兴的,啊呀,我妹妹终于想起我了,激动。   结果下一秒,她又发了句:“算了,还是不说了,这是客户隐私。”   魏桢:“……”我不信你不和同事说这个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今天也是觉得妹妹很可爱的一天。   阿鲤:我跟你说个八卦……   魏桢:耳朵放在这里,你说。   阿鲤:……算了,不好说的,客户隐私。   魏桢:可爱值–100:)感谢在2021-02-0719:53:22~2021-02-0819:4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20瓶;清凉河岸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即便桑落酒最终并没有跟魏桢说起邹小姐的事,他也还是知道了,甚至知道得比她还要详细些,毕竟容城的上层圈子就这么大,叫得出名字的人家总是七拐八拐地沾着点亲故。   “出事的是邹家大房的舅舅,按辈分商铎应该叫四舅,去你那里的是他独生女邹月,跟小三是大学同学和室友,睡四人间同一边楼梯的两张床,刚上大学的孩子大多单纯,又经常同进同出,四个同寝室的女孩感情都不错,其中邹月跟她是最要好的。”魏桢一边说着自己知道的事,一边将一杯绿玛丽推给她。   “邹月呢,从小锦衣玉食,大手大脚惯了,穿的用的都是名牌,出去吃一顿饭至少要大几百,是人多少都有攀比心理,比不过的那个很容易就嫉妒人家,尤其是邹家老祖宗过生日,邹月将室友都带去吃饭,狠炫了一通邹家的富贵之后,这种情绪就渐渐达到了顶峰。”   桑落酒这时问道:“邹小姐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魏桢摇摇头,“这谁知道呢,可能是真傻,什么都没察觉到,也可能是感觉到了但不在意,她嫉妒是她的事,我凭什么要因为她的嫉妒就让自己过不好?”   有钱人就是任性,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桑落酒哼了声,然后喝了口杯子里的酒,“然后……”   “呢”字还没出口,她便又停了下来,咂咂嘴,抬头疑惑地问道:“这什么玩意儿?一点酒味都没有,你奸商都这么做生意的?”   “……本来就没有酒,这是无酒精鸡尾酒。”魏桢没好气的横她一眼,“小孩子喝这么多酒做什么,不怕得酒精肝?”   桑落酒觉得自己冤死了,急忙辩解道:“我一周喝不到两回!”   “然后每回恨不得喝一斤?”魏桢不肯惯着她这个,立刻接上去跟她针锋相对。   桑落酒:“……”   她噘撅嘴,嘟囔了两句你管的比太平洋警察还宽,然后又提高声音问:“后来呢?邹家的事你还没说完呢!”   魏桢闻言点点头,先将客人点的酒送过去,这才一边擦手一边继续道:“转眼到毕业实习的时候,邹月好心地将几个室友都弄进自家公司上班,最后只有她一个留下来了,接着邹月就发现好像从某天开始,一直很节省的好友花钱开始变得大方起来,出去吃饭抢着付钱,还请她吃下午茶,穿衣打扮也用上了名牌,问就是因为表现好升职加薪了,邹月懂什么,还为对方高兴。”   “大概过了半年,忽然间听说她要去外地分公司工作一段时间,一走就是一年,期间邹月想去找她玩或者跟她视频,都被她找理由拒绝了。”   这一年对方到底干嘛去了,当然就是去生孩子了呗,而孩子的父亲就是邹月的父亲。   桑落酒好奇道:“那她是怎么发现的?”   “巧合。”魏桢应了声,又顿了顿,摇摇头,“也不一定是巧合,可能是有心人引她过去的。”   桑落酒听得云里雾里的,睁着一对漂亮明媚的杏眼歪着头看向他,别在脖子边上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下,魏桢莫名地想起她养的那只小黑猫来,也是这样软绵绵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但是只要一亮爪,他就心虚发慌。   “邹月跟几个朋友出去逛街,在商场见到逛母婴用品店的好友,然后好奇之下跑过去问,对方就说是给亲戚的孩子买的,结果跟邹月一起逛街的一个就说,这不是之前在某某餐厅跟邹总一起吃饭那位吗,于是……”他说到这里就止住话头,一方面是有客人来了,另一方面也是到这里就不用说下去了。   桑落酒又不傻,很快就回过味儿来,问道:“说这话的人,跟邹小姐关系怎么样?”   “塑料姐妹花。”魏桢垂着眼,低头往雪克壶里加冰块。   桑落酒一听就懂了,说不得就是对方故意的,想看邹月吃瘪出丑,却没想到背后会是这么一出大戏。   她摇摇头,看一眼魏桢,然后对李东道:“给我一杯有酒的!”   魏桢闻言立刻抬头瞪了她一眼,她心虚啊,跟他视线一接触,立刻就低下头去,半晌才撩着颤巍巍的眼皮小心地瞄他一眼,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而魏桢就是那个严厉的老师,“只能喝一杯。”   桑落酒立刻撇嘴,一副很不服管教的刺头样儿,“你谁呀,凭什么这么管着我?”   魏桢见她这模样,顿时忍不住乐起来,点点头嗯了声,“我是管不了,回去我就告诉阿萝姐。”   桑落酒气馁:“……”这么还带打小报告的?   “您的百慕大玫瑰。”李东这时推过来一杯酒,鸡尾酒杯里装着琥珀色的酒液,这杯酒用干金酒和杏味白兰地调入石榴糖浆制成,入口先是杏桃的甜味,然后金酒的香气开始慢慢在口腔里散发。   桑落酒喝了一口,刚要夸李东这杯酒调得好,就见魏桢端出来一个食盒,递到她跟前,“试试,酒馆在筹备的新品。”   她随之低头一看,是一个九宫格的食盒,木制边框,里面有九个正方形的白瓷碟子,每个碟子都装有不同的东西,有甜有咸,有热有凉,大多是酒馆食单上就有的佐酒小食。   比如她这份,就是炸鸡腿、大虾天妇罗、牙签牛肉、卤翅尖和芒果班戟、芋圆烧仙草、黑芝麻糊小丸子、双皮奶、水果捞总共四咸五甜的口味,分量都不多,基本每样都是两三口就没了,但胜在种类多样,很适合什么都想尝尝但胃口没那么大的顾客,尤其是女客人。   所以严格来说,也不算新品,但形式却是新的。   桑落酒好奇地问道:“是每份都有这几种吗?”   魏桢摇摇头,“当然不是,客人可以自选想吃的小食,可以九份都是甜品,或者全都是咸口的,甚至九份都一样也可以,还有糕点可选,随个人喜好。”   “这个真有趣。”桑落酒兴致勃勃地拿起小匙羹,吃一口芝麻糊,又吃一口双皮奶,玩得不亦可乎,“好玩多过好吃。”   “本来就是图个趣味。”魏桢笑着解释道,然后伸手拿过她才喝了一口的酒杯,换了杯没酒精的杜松子汤力。   见她不满地看过来,就补充一句道:“还有杏仁豆腐,给你拿一份?”   “好呀!”她一听就爽快答应了,主要是不答应……酒也回不来了,人生在世,要学会能屈能伸嘛。   隔壁的客人见桑落酒吃的东西食单上没写,便也问魏桢:“老板,这个九宫格还有没有,给我来一个。”   旁边另一个熟客就笑了,“没听见刚才说么,这是筹备的新品,言下之意就是还没上架的,得等几天。”   那人就好奇问:“那怎么那位美女有啊,老板友情赠送试菜?”   听他这么问,熟客更乐了,大笑着解释道:“这位?这位可是老板的妹妹,你跟她能一样么,人家就是把这里吃光了,老板都不带眨眼的,还不收钱。”   桑落酒:“……”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吃完东西,桑落酒咕噜噜将剩下的汤力水喝完,打了个饱嗝,然后准备回去,照旧是小杨接送,临走前魏桢送她出门,到了门口才跟她说:“这两天邹家的事应该就能解决,商铎想组个局,一是答谢你帮忙,二是想让大家轻松轻松,周末有空么?”   桑落酒愣了一下才点点头,然后也轻声道:“刚才忘记问了,邹小姐现在情绪怎么样?”   “生气,并且斗志昂扬,整日在家指桑骂槐,邹四太太倒认了这件事,唯一要求是将孩子抱回来给他养,将孩子妈打发走。他不是要儿子继承家业么,要当继承人的儿子怎么能交给小妇养着,她有老祖宗撑腰,邹四舅一声不敢吭,估计这两天闹剧就能落下帷幕了。”魏桢解释道,然后拍拍她的头,“回去吧。”   桑落酒哦了声,晃着包就转身跟小杨一起往巷子口走,边走边闲聊,问他在魏桢身边多少年了,听说是大学一毕业就来了他身边,不由得一愣,“……你大学毕业,就给他开车?”   难道魏氏没有别的职位了么?年轻人你怎么这么不上进?!   小杨扭头看见她的震惊脸,也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不是小魏总的司机,实际上算是他的私人助理,开车……只是兼职,因为他不愿意再找一个司机。”   桑落酒又愣了一下,“……私人助理?做什么的?”   “处理小魏总的一下日常工作和生活上的事务,公事上比如要约见客户、开会等,还有每□□程的安排,私事上比如小魏总的各项理财投资等,都需要由我经手,我有一个四个人的团队,管理着小魏总名下各种资产,或者您可以称呼我做大秘。”他微笑着细心解释,说完又调侃道,“开车只是兼职,所以小魏总另外付了我薪水。”   桑落酒听完顿时尴尬,干笑两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有钱人的世界她反正什么都不懂。   魏桢说过邹家的事只要两三天就能结束,却没说过要怎么结束,所以当桑落酒忽然间被搅进这件事中时,那叫一个一头雾水和委屈哟。   “桑医生,有您的访客,姓邹,请问现在方便吗?”前台打电话进来询问,桑落酒便应了声让客人上来。   她听说客人姓邹,便以为是邹月,说实话,鉴定结束后会再来中心的,也不是少数,人遇到这种事难免郁闷,想找个说说也很正常。   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来人并不是邹月,而是一个不认识的高挑女子,她身材丰腴,鹅蛋脸生得清秀,脸上饱含着怒意,不像来咨询的,反而像来寻仇。   桑落酒其实也没料错,人家就是来寻仇的,她刚问了声,“邹女士吗,您有什么问题需要……”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厉声打断:“你就是桑落酒?”   “呃……我是,请问您是……”桑落酒一愣,然后点点头。   对方一听她承认了,立刻就将手袋往办公桌上一摔,用力一拍桌子,骂道:“就是你这个臭□□出的什么狗屁报告是不是?邹月给了你多少钱帮她造假?!老娘给双倍!”   听到邹月的名字,桑落酒霎时间醒过神来,又是邹月又是报告的,来人是谁已经不用多问,绝对是邹月那个当小三的前闺蜜没跑了。   想明白之后,她立即敛起笑意严肃道:“您就是苏小姐吧,不知道您从哪里听说邹小姐给我钱让我造假的,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我中心的检查结果绝对没问题,我可以为报告负全部责任!”   “倒是您,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作为母亲您不是最该知道的么,我中心的鉴定结果是真是假,您应该知道的。”可能是出于熟人立场,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对方听了她的话,顿时恼羞成怒,一边骂她和邹月狼狈为奸害她,一边居然就这样伸出手向办公桌对面的桑落酒抓去!   办公桌并不很宽敞,就是常见的尺寸,加上她今天还是编了麻花辫,垂在颈边,错愕之下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竟然就被她抓住辫子往前一拖!   “我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我不好了谁也别想好!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不过就是比我会投胎一点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一边骂一边死死拽住桑落酒的辫子,这一刻她好像看见的是邹月那张让人嫉妒万分的脸孔,恨不得立刻就抓花了去……   桑落酒被她扯住头发,从前那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当即就吃痛地高声尖叫起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呜呜呜。   魏桢:……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阿鲤:我不能白挨打。   魏桢:?   阿鲤:我准备打回去!   魏桢:……闭嘴,这是明天的内容! 第三十六章   办公室并不十分隔音,加上对方进来后没关门,桑落酒一叫,这边闹的动静立刻就惊动了左右隔壁的同事。   陆展学的办公室紧挨着她的,闻声立刻扔下正在做咨询的客户,拉开门就急急忙忙地赶过去一探究竟。   进门就看见桑落酒正跟一个陌生女人扭打在一起,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在挨打。   白大褂已经被扯得歪斜,头发也已经散乱,她努力地仰着头往后躲,不让已经癫狂的女人抓到自己的脸。   一边躲还一边喘着粗气说话:“你这个泼妇,能不能讲点道理……放开我!你这样是犯法的!”   可是人家哪里愿意跟她讲道理,身子往前一扑,紧接着抬起胳膊往前一挥   啪   手心与脸孔皮肉相贴,发出了极为清脆响亮的声音。   桑落酒先是觉得一懵,随即剧烈的疼痛向她袭来,像洪水一样冲击着她原本就已经脆弱的理智,真疼啊,这种感觉是人生落地二十六年来从未尝试过的。   她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嘣——”一下就断了,妈的,老娘不忍了!   打!打起来吧!大不了一起去派出所蹲着好了!   她一边狠下心自暴自弃,一边忍着痛伸手就往对方脸上抓,呼啦一下就招呼到了对方的胳膊,她也是凶,屈着指尖抓的,还知道自己没留长指甲会吃亏,便使劲地抠着,居然就这样给人抠出几道血痕来。   这下更是惹怒了对方,她转而想去挠桑落酒的脸,却被她见机挣脱开了辫子,然后一条腿,用吝在她的膝盖上……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就像桑落酒刚被她拽住辫子时那样,桑落酒听见了,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意来,侧身往旁边一躲,然后又踹了一下,大着胆子就伸手去扯对方的衣服。   对方穿的是裙子,被她抓住领子一扯,大半个雪白臂膀露出来,硬是被她拖了过来,反手就是两巴掌摔过去:“你谁啊,我跟你熟吗,上来就打人,啊?”   “你有种去爬床,就有种别怕东窗事发啊!好手好脚做什么不好,做小三,出事了你不去找邹家,来找我,是看我好欺负?”   “我呸你奶奶个腿!不要脸的东西!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又怎么样,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活该你连投胎都赢不了人家!”   “你以为我好欺负,想捏软柿子,你给我……”   她一边说一边用巴掌去拍打对方,那声音听着……陆展学终于在这阵清脆的巴掌声中回过神来,连忙出声阻止道:“……别打了!别打了!”   随着他的喊声,徐奇等人也纷纷赶到,连郑主任也来了,见到这样混乱的场面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让人进去把她们俩分开。   桑落酒被陆展学拦腰抱住往一边拉,她一边后退一边嚷嚷道:“来啊!你不是很厉害吗?!敢打我——给我等着,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贱人——啊啊啊——别拦我——”她喊得响,对方也不甘示弱,接着也嚷嚷起来。   俩人又隔空对骂起来,桑落酒干脆利落地将她的底细全部抖个一干二净,连孩子被正房抱走了的事都来回说了几遍,不停地刺激对方的神经。   所有熟悉桑落酒的人都知道,她这是气狠了,宁愿自己挨处分也要让对方先吃瘪。   没多会儿中心的老大陆主任来了,进门就生气地呵斥一声道:“全都住口!这里不是菜市场,你们要做什么?!”   桑落酒停下来,抿着唇,鼓着脸,胸脯不停地起伏着,脸被气得通红,瞪着眼,狠狠地盯着对方。   “小桑,你这像什么话,哪有跟客户打架的,道歉!”陆主任怕被投诉啊,下意识就先冲桑落酒训斥道。   听见这当领导的冲她吼,来找茬的女人当即就得意洋洋起来,徐薇气死了,狠狠地回瞪过去。   搁平时桑落酒好说话,可这会儿左性上来了,别说陆主任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她脖子一梗,拒绝道:“我不!她才不是我客户!她是冒名顶替来找茬的!”   陆主任气的呀,指着她点了点,然后低声斥道:“你先道歉,不然等下人家报警把警察叫来,你也没道理!谁叫你动手了!”   桑落酒气哼哼的,声音比主任还大,“警察?她不叫我都要叫!我看看到时候是她有理还是我有理!”   边说边甩开陆展学箍住自己腰的胳膊,“师哥你放开我!我要报警!还要叫商家的人来!让你看我好欺负,我呸!”   陆主任:“……”您是我祖宗!   桑落酒说做就做,先给商铎打电话,让他跟邹月过来处理后续,还顺便跟魏桢说了,然后才打的110,这种时候有靠山不懂用,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110的同志来得快些,可能是因为近一点的缘故,他们来问了好一会儿情况,商铎和魏桢这才赶到,背后跟着气急败坏的邹月。   邹月和前闺蜜简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场又吵了起来,不过她好一点,对方眼下已经没那个胆气再跟她也打一架,于是也就过过嘴瘾罢了。   警察同志了解完情况,将她们教育一通,因为他们要私了,就先离开了,现场只剩下中心的两位主任和桑落酒他们。   商铎先是给两位主任赔礼道歉,说打扰了工作,然后才道:“这件事我们会妥善处理的,桑医生也是受了连累才这样,请领导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   毕竟是商铎开口,陆主任多少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加上他也不是真的想处罚自己员工,于是又很官方地教育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他是走了,看热闹的还在,就听见魏桢忽然说了句:“我看我还是带阿鲤去做个伤情鉴定比较好,打人不打脸,你没事打我家姑娘脸做什么?给你脸了?”   声音冷淡到多少有些咄咄逼人,“打坏了你赔得起么?”   其实桑落酒就是挨了一巴掌,有点红印,但不严重,至少比她打对方那几巴掌轻多了,但魏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邹月冷哼了一声,讽刺道:“她这是不知道桑医生身份呢,要是她知道……你看她敢不敢打下去,只会欺软怕硬的东西!”   说着她忽然又幸灾乐祸起来,“说起来真要谢谢你这么没脑子,我爸刚还搁家里跟老祖宗求情呢,说孩子的亲妈怎么也不能送去非洲,啧啧啧……这下好啦,你让他丢了面子,不去也要去咯。”   “非洲?老娘要你去最穷的地方,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她一字一顿的说着最后的话,眼神冰凉毫无温度,好像忽然间就有了大人的影子。   再看看已经开始哆嗦的另一个人,桑落酒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刚要笑,就觉得脸被咧得生疼,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魏桢被她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阿鲤?哪里不舒服?”   所有人都围到她身边关切她的伤势,只有商铎走到办公室门口,将自己的秘书叫进来,抬抬下巴,略带厌恶地道:“将人送去邹家,亲手交给老祖宗和我四舅,顺便告诉他们,魏家知道了。”   秘书点头应是,进来将人带走,没人关心她接下来会是什么命运。对于桑落酒来说,她是打过自己的,无论如何都很难同情她,对于商铎他们来说就更是了,上位者眼里,她只能算是蝼蚁,更何况破坏家庭的不稳定因素就应该扼杀,即便他们都知道更可恨的应该是邹四舅。   “我的脸痛,是不是……是不是肿了?”桑落酒哭唧唧的,“我是不是破相了呜呜呜——”   “没有没有,好着呢……”魏桢忙不迭地安慰道,满脸都是心疼,“不怕啊,不会有事的,不怕不怕。”   然后又问徐薇,“徐小姐,你们这儿有冰块吗?”   徐薇摇摇头,然后说又冰镇的罐装可乐,魏桢便道:“可乐也行,麻烦你拿一瓶来,再要条毛巾,先给她用用。”   然后又回头继续哄道:“没事的,别怕,破不了相……”   桑落酒这人性格就是没人哄坚强到死,一滴泪不掉,只要有人哄第一句,她就能委屈到眼泪流成河,典型的哭给别人看。   可是魏桢他们都不知道啊,见她眼泪不停地淌,都是既着急又内疚,魏桢还好一点,商铎和邹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别是把人给打坏了,那可真是得罪死魏家了。   等用冰可乐捂上脸,脸上的温度慢慢下降,桑落酒总算慢慢停了眼泪,低头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咕噜咕噜喝了半瓶,然后抬头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都不用去忙吗?”   大家一愣,又忍不住笑起来,魏桢摸摸她的脸,问道:“真没事了吧?”   桑落酒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耽误你工作了,原本也……不用你来的。”   只是她当时怕商铎和邹月不站她这边,才又告诉他,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让她觉得蛮好的。   好像,多一个……哥哥,也不是不可以诶。   “你出了事不跟我说才不对,下次也要这样才好,咱们家的人不能让人白欺负了。”魏桢抬手揉揉她的脑门,将原本就乱了的头发弄得更乱了,然后满意地笑笑,又转眼去看商铎。   “我觉得,邹家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他微微一笑,对好友道,一副商量的口气。   商铎无奈地苦笑一下,然后点点头,“这是一定的。”   桑落酒原本想说一码归一码,不能怪邹家,但她立刻又想起罪魁祸首是邹月的亲爹,马上就将话咽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听魏桢跟商铎说话。   确定她没事之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鉴定中心,他们离开后没多久,桑落酒便也请假回去了。   打架也是很费体力和精神的!   再见到邹月,是在几天后商铎攒的局上。   周六早上天气很好,马上就要五月份了,阳光越来越热烈,渐渐有了夏天要来的模样,而时节却还未到立夏。   魏桢来接她一起去商铎办聚会的别墅,一进门就看见茶几上趴着一团黑色的毛茸茸,见他来了,它就喵一声站起来,立刻就露出雪白的四肢,黑色的小尾巴竖起来,仰着脸朝他喵呜喵呜地叫着。   魏桢站在门口,大声叫桑落酒的名字:“阿鲤,你好了没有?”   桑落酒从卧室里跑出来,手臂上吊着跟水绿色连衣裙一个颜色的信封包,“来了来了,啤酒——来,进去笼子里,妈妈晚上就回来哦。”   她一面说一面将啤酒抱过来,放进猫笼的二层,然后又摸摸它的头,这才关上笼门起身去换鞋。   临走时魏桢看了一眼猫笼的方向,看见小不点正乖巧地蹲在那里,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像一个等家长回来的孩子,心里忽然间升起一股不忍来。   “……让它一个人在家,没事么?”他有点犹疑地低声问道。   桑落酒嗯了声,“猫砂是干净的,水和猫粮都是新鲜的,里头还有玩具,让它自己待一天没事,它爱睡觉。”   他听了便哦一声,似乎松了口气,被桑落酒听见了,惹来她的好奇,“你又不喜欢猫,怎么听这口气……还挺担心它?”   魏桢一愣,随即有种被看穿的不自在涌上心头,神色染上些许尴尬,“……哪、哪有。”   桑落酒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揶揄的笑笑,口是心非啊年轻人。   刚下楼上了车,魏桢就递过来一张银行卡,桑落酒一愣,疑惑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收着吧,商铎给你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魏桢解释道,抬抬下巴,“本来他让人送了一个爱马仕的包过来,让我转交给你,但我觉得那个蓝色太丑了,就让他给你折现了。”   桑落酒一愣,随即痛心疾首,“……那可是爱马仕啊!我人生中第一个爱马仕!就这样被你作没了!颜色不好看有什么要紧,它是爱马仕啊”   魏桢眉头霎时间便拧成了麻花,“这样么……那我下次给你买一个就可以了,有什么可惜的。”   他绝口不提自己是因为觉得商铎对她不怀好意才非要折现的。   商总:“……”其实我对你才是不怀好意,你信么兄弟?   桑落酒嘟嘟囔囔,嘴巴噘着,呼哧呼哧大喘气,直到将银行卡卡号和密码输进掌上银行app,看到没有小数点的六位数,这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   然后才好奇道:“那个谁……现在怎样了?”   “打发出国了,不清楚具体去哪里,可能是非洲。”魏桢耸耸肩,语气漫不经心,并不把对方放在心上。   桑落酒却沉默了一瞬,“这……”   “想想你挨的打,要不是顾及商家,我都要出手送她出去。”魏桢嘲讽地嗤了声,“有因才有果,你不用同情她。”   桑落酒这才叹了口气,摇摇头,嘟囔了一句好好过日子不行么,怎么非得去够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魏桢听见了,心里又一软,这世上要是人人都能像她这样想得明白,应该会少很多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罢。   商铎办聚会的别墅不在颐和别墅,而是另一个中档别墅区,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来了,刚进门就有人大声道:“哎,哎,别聊了,魏哥来啦!”   “这是孙珩,孙家的儿子,你第一次去我家那晚,出来的时候遇见一个人还记不记得,就是他。”魏桢笑了一下,低声对桑落酒介绍道,“你应该也见过孙太太,那是他继母。”   被他一提醒,孙太太大着肚子的形象和那晚的事立刻出现在桑落酒的脑海里。   难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她想道。   跟着魏桢往别墅客厅里走,她看见装潢精致富贵的客厅里已经摆上了铺有绿色桌布的长条桌,桌上放着好几种食物,有甜品、小吃,也有饮料,都是造型精致或者价格昂贵的东西。   她还看见一个人,既是魏桢所说的孙珩,又是……   想起那件事,她忍不住失声惊讶道:“原来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的爱马仕啊呜呜呜!魏桢你是真的狗!   魏桢:一个包而已……   阿鲤:呜呜呜——我的爱马仕哟   魏桢:……给你买一打!别哭了!   阿鲤: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魏桢:[微笑.jpg]感谢在2021-02-0819:48:43~2021-02-0919:3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凉河岸15瓶;书香缱绻、Ning10瓶;夏末5瓶;abbydor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捉虫)   “怎么会是你?”桑落酒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霎时间惊呆了众人,玩闹声顿歇,大家都奇怪地看了过来。   连孙珩也不例外,有点好奇地左右摆动脖子,像是在找她说的是谁。   桑落酒满眼都只看见他一个,想起那天被两个混混围追堵截的事,她还是忍不住白了脸。   她指着孙珩,回头问魏桢:“你还记得那天我被堵在……的事吗?我说有个骑摩托车的傻逼……”   魏桢本来因为突如其来的插曲而错愕的表情此时忽然变得震惊,然后有点不可置信,看看孙珩,又看看她,“你是说……那个帮了两个混蛋的……是孙珩?”   他眼里的震惊藏不住,流露出来就让桑落酒觉得委屈,她紧绷着脸,盯着他问:“你不信我?”   问完就放下了手,转身要走,她要离开这里,她恨恨地想,魏桢说到底跟他们才是一伙的。   “……阿鲤!”魏桢回过神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急辩解道,“不是,不是不信你……就是、你确定没认错?”   他怎么记得,孙珩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   “他的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桑落酒大声,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眼圈都红了,使劲甩着他的手,“你放开!我要回去!”   “放开我!”她大声呵斥道,可是声音听起来却一点都不严厉,带着点哭腔,显得委屈极了。   魏桢不由自主便软下声音,虚揽着她肩膀,低声安抚:“我当然信你,只是怕你认错,我们不能错怪好人对不对?你放心,要真是他,我帮你修理他,我还愁找不到人算账呢。”   “阿鲤听话好不好?咱们给商总一个面子?”   他放下身段温声哄着,桑落酒也不好真的发脾气走人,只认真强调:“我没有认错,就是他!”   见她说得如此肯定,魏桢便点点头,抬手招呼孙珩过来,“来,哥问你点事。”   大家刚从看见魏桢哄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见这么一句,再仔细想想桑小姐刚进来时的反应,快便品出了点什么,顿时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哦豁,不会是孙珩什么时候得罪过桑小姐,然后翻车了?”   “欺骗感情?哇哦~他小子也有踢到铁板的这天,吃瓜吃瓜。”   “……别说,真的好像被家长抓到的样子啊,啊,我已经看到我魏哥以后当爸爸的样子了,臭小子,你给我死过来!”   “敢欺负我闺女,劳资弄死你!”   “哈哈哈——”   反正一群没心没肺的狐朋狗友,一点都不担心孙珩会不会小命不保:)   商铎有点担心,跟着过去,这里哪个背后都牵扯着一个家族,要是在这里出点什么事,作为主人,他可难辞其咎。   只是不知道孙珩这小子怎么就范在桑落酒手上了。   别说他不知道,就是孙珩本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走到魏桢跟前,有点拘谨地小声问:“哥,你找我……什么事啊?”   魏桢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说了个日期,问他那天做什么去了。   语气平静,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倒是被他拽着的桑落酒满脸怒意高涨,狠狠地瞪着他,好像随时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孙珩此时就像一个小可怜,战战兢兢地开始回忆那天的行程,“……呃、也、也没做什么啊……跟谭二他们去飙车来着,他新得了一辆哈雷……晚、晚上、去喝酒?应该是在春晓路那边……”   他说得磕磕绊绊的,还回头指了一下他说的谭二,桑落酒看过去,就看见一个染着红毛笑得雪白门牙都露出来的年轻人朝她挥挥手,立刻又收回目光。   魏桢听完嗯了声,然后问:“你那天下午,是不是路过过我那边?”   他说的是酒馆,这些常出去玩的年轻人都知道他开了个酒馆,也都经常会去喝两杯,当然知道酒馆在哪里,于是孙珩点点头。   还问:“哥,我有一阵子没去了,听说你那儿多了不少好酒?”   魏桢这个人,在圈子里位置一直都有点特殊,在父母辈看来,他听话、品学兼优,没有不良嗜好,还懂上进,家里还清净,眼见得是个好女婿人选,以前还有个不愿意接掌魏氏可以当作责任心不足来挑剔,可自从桑落回归,魏家隐隐传言说要将魏氏交给女儿继承,他原本值得诟病的地方立刻就变成了缺点,他这样,倒是避免了姐弟失和,魏家依旧能清净和乐,不知多少人羡慕魏太太,觉得她好命极了。   而对于年轻一辈来说,魏桢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是他们父母要求他们向之看齐的榜样,但他们却不会嫉妒他,因为格外佩服和羡慕他的洒脱。   想想吧,反抗父母安排的路,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成功和得到赞赏,是一件多么爽的事,而且他还有如此开明的父母,真是令人羡慕。   世人永远只看表面,只见得到你表面如何轻松风光,却不知你背后有多少压力。   魏桢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便消散,冷声继续盘问道:“那天你是不是还做了一件好事,帮两个人追一个女孩儿,说要电话号码?”   孙珩眨眨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高兴起来,“是啊是啊,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助人为乐?”   魏桢看着这个傻孩子,一阵脑仁疼,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一边打一边骂:“你是不是脑子让门挤了?那两个人贼眉鼠眼的,看起来像好人么?你做事就这么不长心眼,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平时心眼那么多怎么那会儿没有?”   “你知不知道那是两个流氓地痞,因为阿鲤不同意帮他们老板做假报告,所以才来跟踪威胁她?要不是我刚好送客人出来撞见,你知道她会经历什么事么?”别看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那样的经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那是能压垮她一辈子的,他不敢去想,活泼明媚的妹妹变成以泪洗面的样子会多么的……   他想想就后怕,一阵心悸的感觉袭来,忍不住又打了一下孙珩,咬着牙:“幸好没事,要不然我弄死你!”   说着又将他的头按到桑落酒跟前,骂他:“兔崽子,歉!”   商铎和一众吃瓜群众都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不由得错愕,然后面面相觑,半晌才回过神来,想想魏桢说的那些话,都忍不住有点后怕。   他们虽然纨绔了点,但真的没想过也没胆去碰那些事的,“我靠!孙珩你小子真他妈活该啊,害人啊你知不知道?!”   “歉!妈的要是老子的姐妹遇到这事,老子就是去坐牢也要拉你一起进去!”   孙珩这下知道错了,嘟囔着着:“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看一眼桑落酒,然后深深一鞠躬到九十度,大声:“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没长脑子轻信他人,害您陷入危险之中,我一定谨记教训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我会尽全力赔偿您的。”   说着又抬起头,看一眼她,又看一眼魏桢。   魏桢别开头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既不是苦主,又不是苦主家属,没端小板凳在旁边吃瓜就很对得起兄弟了,帮他求情那简直是想屁吃。   空气安静凝滞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在等桑落酒说话,她吸吸鼻子,忽然说了句:“那你让我打你一下?”   说完她就扭头去看魏桢,见他弯了一下嘴角,就知道这个可以有,于是又点点头,加重了语气,“你让我打一下,这件事就一笔勾销,我给魏桢面子的。”   简直狐假虎威,魏桢心里好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但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桑落酒最大的靠山了。   孙珩立刻把脸怼过来,“姐,你随便打,打到你开心,我绝对不反抗!”   桑落酒乜斜他一眼,拿出那天对付邹月那个冒名来找茬的前闺蜜的劲头和办法来,揍得孙珩满屋子乱蹿,一边打一边骂:“去你奶奶个龟孙!我让你不长脑子!但凡有点脑子你都不至于干这事!”   “不长眼就把眼珠子抠出来捐献出去!”   满屋子的人就这样看着孙珩被揍得抱头鼠窜,桑落酒骂人的声音比音响那边的还大,一连串形容词骂得人无地自容,纷纷在心里庆幸,幸好不是自己得罪了这位。   然后再看一眼魏桢,他正环着手臂淡淡定地跟商铎道:“阿鲤有分寸,死不了,回头医药费算我的。”   商铎:“……”这是医药费的事?   这时孙珩忍不住求饶了,跑过来跟他说:“哥,你让我姐饶了我吧呜呜呜——”   “忍着,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都忍不住?”他拉着脸,凉凉地说了句,当他没看到呢,阿鲤根本没打脸,专挑胳膊和脊背肉多的地方打,要是有棍子,可能会打屁股,这不是揍小孩的经典方式么?   孙珩欲哭无泪地抱着头蹲下来,准备继续挨揍,但疼痛的感觉迟迟没到,于是他愣了一下。   啊、这……这是打完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向四处张望一番,发现邹月这个狗腿子已经端坐着水递到了桑小姐跟前,“姐,你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如果说之前她只当桑落酒是魏家的亲戚,那自打桑落酒跟那贱人打过一架之后,她就将她当作自己人了,这是亲姐!   我姐打一下孙珩怎么啦,那是他的福气!   “你丫赶紧起来,别蹲这里装蘑菇。”她走过去踢了孙珩一脚,指挥他去干活,“去,把那瓶酒拿出来醒醒,就是那瓶盖子上有个红心的。”   孙珩哦了声,臊眉耷眼地去拿酒,回来之后将酒瓶递给魏桢。   2016期的凯隆世家正牌干红,酒标上印有一个可爱的心形,桑落酒看了一眼,好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酒,娱乐新闻?”   “我知道!周天王的婚礼用酒!”邹月抢先回答。   桑落酒点点头,连连应是,然后就听见魏桢看着酒瓶忽然说了一句:“Bienquej'aiefaitduvinauChteauLafitauChteauLatour,摸ncurrédanslafamilleCaron.”   听着像法语,但她听不懂,于是看一眼邹月,邹月也摇摇头,倒是孙珩跳出来了,“我知道!这句胡翻译过来就是,我虽然身在拉菲古堡和拉图酒庄酿酒,但是心却留在凯隆世家,是葡萄藤王子亚历山大二世说的!”   “哥,你看我记得对不对?”说完他立刻转脸看向魏桢,见他点点头,立刻就像得到夸奖一样得意洋洋起来。   真像个小孩,桑落酒心想,可是她觉得他幼稚,就见其他人羡慕地看着他,顿时一愣。   桑落酒:“……”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所以他就将爱心印在酒标上,这多年过去,这款酒被称为‘爱之酒’,成为情人节必备佳品了,你要不要试试?”魏桢笑眯眯地看向她,问道。   桑落酒哦了声,“那就喝吧,反正喝了也没有男朋友。”   魏桢顿时失笑。   深宝石红的酒液呈现出迷人的色泽,浓郁的黑樱桃和黑醋栗甜香混合在新橡木和森林的气息中,好像能让人会想起在森林里奔跑的自由自在,入口又觉口感丰腴,李子的味道浓郁,丹宁也细密,甜美又纯粹,魏桢道:“再放一放,风味会更好。”   说着又问桑落酒:“要不要吃蛋糕,我给你切块大的?”   桑落酒点着头应声好,然后就吃着蛋糕看孙珩他们玩杀人游戏,甚至还在他们帮助下当了一次杀手,但没多久就被经验丰富的老平民玩家识破了。   商铎一边喝酒一边跟魏桢闲聊,笑:“咱们俩像不像……带着一群小孩出来春游的父母?”   魏桢失笑,调侃:“那你是想当爸爸还是妈妈?我都可以的。”   “……滚!”商铎反应过来,笑着踢他一脚,然后又问桑萝的订婚日什么时候。   魏桢这才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看一眼桑落酒笑呵呵的脸,应:“五一之后吧。”   商铎闻言便道届时记得通知他,魏桢点头应好,跟他碰碰酒杯。   一直到傍晚聚会结束,送桑落酒回家的路上,他才说起那件重要的事,“阿鲤,明天我要去青云镇拜访叔叔阿姨,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桑落酒愣了一下,“……啊?”   “我去订酒,顺便将姐姐订婚的事告诉叔叔,请大家来出席订婚仪式。”魏桢解释。   桑落酒闻言恍然大悟,然后点点头,“好啊,那我也回去住一天。”   “我明天早上来接你。”魏桢笑,心里的紧张情绪莫名就散了不少,有她跟着一起去,应该……就不会尴尬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孙珩:说好了只打一下,怎么突然有点小命不保?   阿鲤:……一是虚指,望你知:)   魏桢:不读书的人什么都不懂。   孙珩:…… 第三十八章   因为要回青云镇,桑落酒觉得很兴奋,整晚都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收拾小猫要出门的东西。   比自己回去要高兴多了,“乖仔!妈妈带你回去看外公外婆哦!”   “带什么好呢……奶糕要的,还有奶粉也要的……还有什么吗?我也不知道哎,等等我去百度一下哈……”   她一边收拾一边嘀咕,小啤酒趴在沙发上,打个秀气的小哈欠,然后把脑袋垫在白色的爪子上,舔舔胡须喵了声,然后眯着眼开始打瞌睡。   “呼——呼——”妈妈的唠叨声可真好睡觉呀。   等桑落酒整理好东西,一回头,小猫已经睡成一团,脑袋都看不见了,就好像她冬天时随手团团就扔在沙发上的黑色毛衣,也是毛绒绒的。   她走过去,刚弯下腰,啤酒就醒了,仰着头要去跟她贴贴脸,玩了好一会儿才去睡觉。   桑落酒回去的事特地没告诉家里,说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魏桢听说后便也打消了提前告诉桑伯声的念头,只是当桑伯声问大概什么时候到时,他顺口就应道:“我们中午之前就能到。”   一句话就说漏了嘴,桑伯声也没戳穿他,当不知道,挂了电话还跟妻子开玩笑:“也是个不会说谎的。”   妻子笑问:“阿鲤也一起回来么?”   “肯定是。”桑伯声高高兴兴地出去找他老娘,让她明天买菜的时候多买点鸡中翅回来,“阿鲤喜欢吃蒜香鸡翅。”   老太太知道小孙女要回来,别提多高兴了,当即就应了下来。   一大早,魏桢就起来准备出门,因他是第一次去桑家,魏太太特地准备了很多礼品。   大多都是适合老人家的补品和山珍海味一类,酒也是有的,挑了魏桢珍藏的一瓶红酒,还有魏礼云的两瓶茅台,然后转了一圈,问桑萝:“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   桑萝有点疑惑:“少吗?这已经很多了啊。”   “少了给阿姨的东西?”魏桢想了想,提醒道。   母女俩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一个拿燕窝一个拿颈椎按摩仪,这样又多两个盒子,总算收拾好,又催着魏桢出门去接桑落酒。   桑落酒起得也早,她回家向来不带什么东西的,一来她习惯从网上买好之后直接寄回去,二来又怕买的东西不讨他们喜欢,不如直接打钱实在,再说了,她不就是最大的礼物吗?!   收拾好东西,吃完早饭,又给啤酒铲了屎,然后就静等魏桢来接。   魏桢发现她要带着猫一起回去时,是有点拒绝的,望着她半晌无语,然后问:“……你确定要?”   桑落酒点点头,双手合十央求道:“我们啤酒还没回过家,没见过外公外婆呢。”   行吧,这个理由很强大,魏桢不得不同意,于是侧开身子,让她将猫的航空箱放到后座去。   上车之后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箱门的钢丝后面贴着一个小小的猫头,满眼好奇地往外看,见他看过去,它就喵了一声,用爪子扒住箱门,像是跟他打招呼似的。   他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听桑落酒炫耀它有多乖,“吃饭特积极,家里用的是自动喂食器,每次到了设定的时间,有一个小窗会打开,然后猫粮就会丁零当啷掉在不锈钢食盆里,好像投币一样,这时候不管它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干饭,有一次放饭的时候恰好它在上厕所,好家伙,厕所都不上了,连滚带爬跑出来,硬是吃完了再继续!”   她说完,小猫就喵了一声像在答应她似的,魏桢听着,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起来很有趣。”他笑着说了句。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逃避地聊起猫咪,或许是心情好,又或许是其他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   桑落酒见他愿意听,就像个喜欢晒娃的妈妈一样,滔滔不绝地跟他说起啤酒趣事。   听说它小小一只巨能吃,每次都要吃到肚子圆鼓鼓的才肯停,还有它的肚子超级软,只要你想rua,它就会马上躺下等你来摸,当然它还会掉毛,这点最烦人,而且它还会打呼噜,“跟它睡过一次,吵得睡不着,它倒睡得比猪还香!”   “我再也不敢跟它睡了。”她嘟嘟囔囔地,回头指着猫箱门口骂道,“你真烦人!”   啤酒:“喵——”   “你叫什么叫,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呼噜打得又响,jio又臭,还去扒拉自己的屎!”桑落酒闲得无聊,跟它吵起来了。   啤酒不甘示弱,隔着笼门嗷嗷叫,喵呜喵呜的声音不绝于耳:“喵——喵啊——”   魏桢一开始还觉得吵,可是后面却慢慢觉得好笑起来,一人一猫,明明语言不通,却硬是你一句我一句地闹出了多人对话的气氛,原本安静的车厢里此刻热闹得不像话。   从容城去青云镇只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午之前他们就进了青云境内,桑落酒不再搭理猫咪,开始专心指路,偶尔会跟他说说路过的是哪里。   “从前面那个路口往右拐……你看,这是我读书的小学……”她好奇地趴在车窗往外看,看见熟人就回头对魏桢道,“我看见我初三的班主任了,哎,她老了好多啊,听说儿子不争气,不念书去混社会,前年带了个女朋友回来,大着肚子,生完孩子就跑了。”   “这下她儿子倒是收心了,在附近一家超市给人送货,说要把儿子养大。”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人呐,还是要经点事才能长大。”   魏桢听完点点头,没有过多点评此事。   转了个弯,经过一道桥,就到了河对岸,沿着河堤路一直开,按照桑落酒的指示,放慢车速转进一个路口,经过一段小路和一个菜市场之后,视线豁然开朗。   道路两旁都是农田,远处群山连绵,山顶云雾朦胧缭绕,看起来很有点仙气飘渺的感觉。   “那座山现在是我家的。”桑落酒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山头,得意地说道。   魏桢一愣,“……酒厂就在山脚下?”   桑落酒点点头,“那座山叫姑娘山,它旁边那座叫文山,文山有泉,味道清冽甘甜,所以爷爷当年就在山脚下盖了酒坊酿造女儿红和花雕酒,都是做邻里的生意,后来我爸当兵回来,要继承家业,就寻思着要扩大生产,恰好他有个战友,家是在山区的,那边人会酿糟烧酒,他就跟战友合作,采购人家的糟烧酒,用糟烧白酒代替水,用淋饭法酿出香雪酒。”   “等这个酒能卖出去之后,我爸就想进一步增加种类,要承包山头种桑椹和桂花,挑中旁边的姑娘山,结果又很幸运地在山上发现了泉眼,水比文山的还要好,然后我家就有了桂花酒和桑椹酒,桃花酿那是再后来的事了。”   听她说完桑家的发家史,酒厂的门口也近在眼前了,白底红字的“福元酒厂”四个隶书大字呈拱形悬挂在门上,远远的就能闻到淡淡的酒香飘来。   “车开到哪里停?”魏桢一面放慢车速,一面转头看她一眼问道。   “开过酒厂大门,家就在前头。”桑落酒指点道,“喏,那栋三层楼,就是我家。”   一幢三层小楼掩映在树荫里,只露出砖红色的琉璃瓦,好似万绿丛中一点红,院子门开着,还拴着一条看家的大黄狗。   桑落酒先下车,将狗牵回去拴在龙眼树下,然后大声喊道:“奶!奶奶!老妈!我回来啦!”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穿透空气向门外的魏桢扑去,他忍不住笑起来,平时可没见她这么高兴,果然是回家就无端小几岁。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再出来,魏桢想了想,将车子在门口掉头,然后靠边停好,下得车来,打开车尾箱开始拿东西,刚提了一半,就见桑落酒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   满脸的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我把你给忘了。”   魏桢笑着摇摇头,说句没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然后又继续将里面的往外提,“都是爸妈和姐姐给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准备的。”   “怎么这么多。”桑落酒看一眼,看见茅台的盒子,吓一跳,“这得花多少钱呐?”   “都是别人送的,又不花咱们自己的钱。”魏桢笑眯眯的应道,跟她一起往里走。   走到一半,又折回去,从车后座提出装着猫的箱子。   桑落酒原本还奇怪怎么他又回头了,等看到他手里的箱子,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才想起来自己的猫,不由得一阵惭愧。   道了歉,才忽然发觉,“咦……你不怕靠近猫啦?”   魏桢被问得一愣,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提出猫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好像……并没有任何的排斥和不适。   桑落酒没等他回答,看见穿着围裙的母亲迎出来,就立刻喊他一起往里走,桑母见他们满手提着东西,就嗔怪道:“来就来了,怎么还拿那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干嘛呢。”   魏桢刚解释完,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道老太太的声音,“魏家小子是吧,你甭理她,口是心非,我就很高兴阿萝还惦记我这个老太婆,不管给什么,都是她的孝心,我都接着。”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个穿着枣红色衣服的老太太从楼梯上下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神很锐利,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老太太,说话也爽快。   一来就打量魏桢,半晌才点点头,“嗯,不错,眼神清正,你爸妈有心啦,教得你不错。”   竟是第一次见面就点评起他的人品来。   他有些惊愕,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什么药,下意识转头去看桑落酒,就见她朝自己摇摇头。   不懂什么意思,他收回目光,敛了敛眉眼,恭敬地打声招呼:“桑奶奶好,第一次见面,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坐。”老太太打断他的话,从背后摸出根烟杆来,指指旁边的座位,问道,“阿萝要订婚了?”   魏桢点头应了声是,“家里让我来请您跟爷爷,还有叔叔阿姨到时候去容城参加姐姐的订婚仪式。”   “挑在什么时候?”老太太一面问,一面准备点火。   桑母也看了过来,“是啊,大概什么时候?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去不了,夏天一到,就该准备做酒药了。”   “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定了五月中旬。”魏桢忙应道,“况且只是订婚仪式,只要一天,应该是耽误不了的。”   老太太听了便道:“那是肯定要去的,你们不去我也是要去的,没得我大孙女订婚我不去看的,阿鲤,去叫你爸跟你爷回来,好吃饭了。”   桑落酒应了声,刚要走,就见魏桢看过来,目光里像是有点紧张和期待。   她便道:“那我顺路带魏桢去参观一下酒厂。”   一面说,一面先将啤酒放出来,它一溜烟的跑到了沙发底下钻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外面陌生的世界。   桑落酒哄了它一会儿,见它没那么怕了,便将它安顿给奶奶看着,这才领着魏桢出门。   走的时候,背后还传来老太太的叮嘱声:“别去那么久,下午再看也行!”   “知道啦!”她头也不回地高声应了句,然后回头看看魏桢,揶揄道,“没看出来,见惯大场面的小魏总也会紧张?”   “……不一样。”魏桢抿着唇,摇摇头。   桑落酒接着问他:“哪里不一样?”   他沉默下来,像是在斟酌说辞,可是过了许久,也才说出一句:“……不是外人。”   是自家的长辈,所以很在乎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也就做不到那么的云淡风轻和镇定自若。   桑落酒哈哈笑了声,“我见到你爸爸也会这样,见到你妈妈就好些。”   原来大家都一样的,魏桢顿时觉得跟她有了共同话题,点头说是,心里的紧张顿时就好不少。   他们没有走到酒厂,半路就遇见了回来的桑伯声父子,老爷子背着手,抿着唇,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固执的人,倒是桑伯声笑呵呵的,看起来很和蔼。   “魏桢来啦,阿鲤也回来了。”他笑着跟他们说话,“都还好吧你们,阿鲤闹没闹脾气,跟哥哥相处得好不好?”   桑落酒哼了声,“我哪来的哥哥?没有哥哥!”   以前她也说过这样的话,魏桢已经听习惯了,她一说这话他就想笑,忙解释道:“没有,我跟阿鲤相处愉快。”   桑落酒立刻瞪了他一眼。   桑伯声闻言连声说好,甚至还夸女儿道:“阿鲤长大了,比以前懂事了。”   “……您意思是我以前不懂事呗?”桑落酒气得鼻子一歪,伸手晃晃老爷子胳膊,“爷爷,爸爸欺负我。”   “打他。”老爷子敷衍了一句,然后抬手拍一下桑伯声,看着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桑伯声笑笑,又跟魏桢问起桑萝和魏家夫妇的近况,四人一面说话一面往回走。   一直到吃完午饭,桑落酒才啃着苹果,带上魏桢重新出门,说要带他去酒厂转转。   酿黄酒跟酿葡萄酒还是有不小区别,从酿制工序上来讲就不一样,而且,“现在葡萄酒的酿造已经基本机械化自动化了,像采摘葡萄,也有专门的采摘设备和传送带,黄酒……像咱们家,还是靠手工多一点?”   “靠老师父的经验,像李叔这些,都酿几十年酒了。”桑落酒一边给他解释酿造黄酒的每个工序,从对米的预处理,如何浸米、蒸米、晾饭,说到落缸发酵,还有每天如何开耙,到时间后装坛合酵,“然后才是压榨,煎酒,装坛,窖藏。”   “走,我带你去看压榨的机器,不是电动的压榨机哦,是木头的,这种办法是从古到今都在用的。”她兴致勃勃地领着魏桢参观,中途遇到李师父的徒弟李放,俩人便一道给魏桢演示起来。   后来又去后面的姑娘山转了转,太阳快下山了才往回走,一进门,就听母亲叫她:“阿鲤回来了,卢老师来找你呢,快进来。”   卢老师就是她初三的班主任,她们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面了,这会儿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   她有些疑惑,看一眼魏桢,见他也是满脸好奇,便加快脚步往屋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啤酒:今天爸爸跟我……   阿鲤:……哪个是你爸爸我怎么不知道???感谢在2021-02-0919:47:58~2021-02-1019:1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凉河岸14瓶;被帅呆了的李哈哈!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卢老师好。”桑落酒大步走进屋,笑着对沙发上一个穿枣红色外套的中年妇女招呼道,随即寒暄着问起对方近况如何。   魏桢慢她两步进屋,在靠门边的地方坐下,借着堂屋后门照进来的天光,看清了这位卢老师的长相。   鸭蛋脸原本看起来该是和气慈蔼的,但她脸颊瘦削到微微凹陷,颧骨凸起,眉心皱出了一道沟,法令纹也很深,整张脸看起来就多了几分苦相。   大概是生活不顺遂,过于操心所致,魏桢刚想到这里,就发觉肩膀被拍了两下,一扭头,是握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的老太太。   “来,那点东西垫垫肚子。”她一面说,一面将魏桢带到厨房去,指着灶台边几个小篮子,“我看卢老师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说不定要谈到天黑。”   魏桢一愣,“……您知道为什么事么?”   老太太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好几次在菜市场见着她,都跟我打听阿鲤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说着又让魏桢端东西出去,魏桢看了眼,一篮子的炸虾片,一碟绿豆糕,还有一份核桃酥,他愣了一下,“这么多……您累着……”   话没说完,老太太锅铲一挥,“别废话,赶紧端出去,再来端绿豆汤,在外头走那么久你不累啊?”   老太太年轻时脾气就不怎么好,典型的嘴硬心软,就算是关心的话,有时候说出来也是硬梆梆的。   魏桢被人打断说话,少见的没有感到不悦,反而乖巧地应了声好,端着东西就出去了。   在茶几上摆好后,又折返回来端出几份绿豆汤,然后一边跟桑伯声和老爷子谈酒的事,一面支着耳朵听桑落酒那边的动静,他心里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你家说了订婚宴怎么办没有?”桑伯声端着绿豆汤问道。   魏桢刚放下手里的碗要回话,桑伯声就道,“快喝,在外头转了一下午,补充补充能量再说话。”   魏桢又诶了声,真的先喝了半碗绿豆汤,这才开始说话:“家里说在酒店摆上十几桌,请亲戚朋友吃顿饭,东岩哥没亲戚,就请您跟阿姨暂代婆家人出席,您看可以吗?”   “应该的,东岩也是我徒弟。”桑伯声点点头,又问老爷子,“您去不去?您徒孙订婚诶。”   “那就去嘛。”老爷子应道,又看一眼魏桢,“彩礼你家怎么个意思?”   这个问题在魏家很早就讨论过了,魏桢当下应道:“家里的意思是挑个好听点数字就行,反正最后都是给姐姐姐夫的,咱们家的情况也有点特殊,所以想尽量从简,您看呢?”   一面说,一面将魏太太提前写好的小本本拿出来,又抱歉道:“我爸要出差,我妈今天有慈善会的活动,所以只能这样跟您先沟通,要是有什么还要商量的,咱们再说?”   桑伯声接过单子来,翻了两页,写的都是女方会准备的物品清单,还有魏太太自己的想法,一二三四的列了几种选择,至于礼金,魏太太的建议是六万六,六六大顺嘛,图个好听。   “我们原来是准备了八万。”桑伯声实话实说,“还有八万是补贴给阿萝的,你家要是六万六的话,就只能在三金上下功夫了。”   魏桢点点头,“我回去跟我妈,她应当会同意的,酒宴这边的事就有我们家来操办,用自家酒店办事,也不需要操心。”   家里开饭店的就这点好,随时都能给挪出个宴会厅来摆酒,魏桢好笑地想道。   “不能占你家便宜,我们也出一点。”老爷子抽着烟忽然插话道。   桑伯声也连连点头应是,魏桢想了想,道:“那您在酒厂送一批酒过去,然后给我们打折?”   “……你是来进货的还是来讨论你姐的婚事的?”桑伯声笑出声来,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老爷子也忍不住吐出个烟圈,笑了声道:“那就看你家罢,订婚本来就在女家办,咱们跟着你家走就是了。”   又说好到时候让陶东岩陪桑萝去买三金,事情商量到这里,基本也就定了,老太太这时候端着盘玉米烙出来,目不斜视地走过这爷仨,往小孙女跟前去了。   “妈……”桑伯声叫了声,还没说话,老太太就一个眼刀丢过来,“叫什么叫,这都是给阿鲤的!”   说完看了眼好奇地看过来的魏桢,想了想,伸手捏出一片玉米烙来分给他,“喏,你要吃跟阿鲤讲哦。”   魏桢满脸的哭笑不得,忙接过来道谢道:“多谢奶奶。”   玉米烙香甜,又松脆可口,他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桑伯声小声抱怨道:“果然远香近臭,我们天天在家的就是不值钱。”   魏桢:“……”   他一边小口吃着玉米烙,一边分了点注意力给桑落酒那边,听见她说了句:“您的意思是……怀疑您孙子不是您儿子亲生的?”   这是从寒暄进入到正题了,魏桢精神一振,下意识就往那边挪了挪位置,离桑落酒近了点。   接着他就见卢老师点点头,说起自己家的事来,“应该很多人都知道,我那个儿子不争气……我也不替他隐瞒,他从小就是个不争气的,书没念几年就跑出去,我也拿他没办法……”   她说话的时候,双手一直紧紧交握着不时缠绞着,这样的动作,意味着她目前充满紧张不安和焦虑的情绪,魏桢的目光在她贴着创可贴的手背上划过。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他前年带了女朋友回来,说是在打工的工厂认识的,因为怀孕了,就回来结婚,肚子大了嘛,我们就说好等生了孩子再结婚,女孩子嘛,总要穿得好看点的……”卢老师继续说道,“去年也是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她生了小元……”   她陷进回忆里,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来,“他出生的时候八斤多,是个胖乎乎的大胖小子,养得真好,谁见了都要夸的。”   说起因为孩子个头大,生的时候妈妈有点艰难,她又露出点不忍来,但很快就释然,“我们家条件一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我同他们讲,他们也说好……”   接下来就是商量婚事,卢老师的老伴几年前就因为突发心脏病在工作岗位上猝死,当时单位给了一笔抚恤金,加上家里历年的积蓄,大概能出三十万的彩礼钱,她也不知道够不够,于是跟儿媳妇说要和她家那边商量商量。   没几天,一个据称是她哥哥的男人从外地过来了,刚开始谈彩礼没多久,对方就一口咬定要八十八万加一套房子,这么大一笔钱卢家怎么可能拿得出来,于是第一次相谈婚事就谈崩了。   紧接着儿子跟儿媳在家吵了起来,儿媳口口声声说父母养她不容易,而且她是远嫁,家在三千公里开外,以后能见的次数不多,给父母补偿是应该的,再说将现在这套房卖了换新的也不错。   卢老师和儿子都不同意这个说法,房子是卢老师丈夫生前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买下的,这辈子都没过过好日子就走了,房子是不可能卖的,这是能怀念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儿媳最后摔门而去,说要跟她哥哥回家去。   “小孩子就哭啊,哭得很厉害……”卢老师皱眉叹气,又恢复了少许魏桢之前见到的那种忧愁。   因为心疼孙子,她便让儿子先去将人劝回来,然后再坐下慢慢谈,“后来因为我们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最后就说定了给三十五万和三金,外加一些杂七杂八的,那边也同意了,说这些钱以后都是要给两个孩子的,我听了觉得还不错,就同意了。”   商量好了之后,原本要办订婚宴,但儿媳却说不用浪费这笔钱了,到时候直接办婚礼就行,还有就是要找个好日子去扯证。卢老师觉得这女孩子还是很懂事的,加上又给她生了孙子,而且有了他们母子,儿子也肯踏实找份工作了,日子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这一高兴,她给彩礼钱的时候格外爽快,三十几万很快就到了儿媳和儿子的共同账户上。   要是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未必不是好事,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在去领结婚证之前的某天,儿媳说要去市里买件新衣服,将孩子交给卢老师之后,就离开了家。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起初我着急啊,第二天就去派出所报警,我儿子也到处找他……”卢老师说,他儿子为了找人,还出了趟远门,去他们认识的城市打听,也是无功而返。   就这样,儿媳失踪了快半年,警方那边也没有消息,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   忽然有一天儿子接到电话,说以前认识人中有人见到儿媳了,她赶紧打发儿子去接人,“孩子不能没妈啊,不管怎么样,人肯定是要接回来的,对吧?”   卢老师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但是她不肯回来,我儿子一个人回来的,我问到底怎么了,他才告诉我……”   原来儿子跟儿媳是在夜总会认识的,儿媳也不是什么在工厂打工的,而是在夜总会当坐台小姐,订婚时来的那个男的也不是她哥哥,而是一个朋友,要八十八万是故意说的,她知道卢老师没那么多,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最多的钱。   “那她为什么要走啊,孩子不要了么?”桑母这时候不解地问道,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当妈的不要孩子。   卢老师苦笑道:“我也这么问呐……但我儿子也不知道,只知道她不肯回来,钱也要不回来了……”   说要去报警把钱要回来,可是人家早就又无影无踪了,这时候才发现,对方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身份证件是假的,家庭地址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   总之卢老师和她儿子找不到人了。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孙子,“我就想着,把孩子好好养大,他也算有一份依靠了,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份慰藉到头来也可能是假的。   “小孩子长开了嘛,谁都不像,有人就说,这孩子会不会不是我儿子亲生的。”卢老师的双手再次紧握在一起,重新出现了魏桢熟悉的那种紧张和焦虑。   “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但越来越多人这么说,我就心里犯嘀咕,加上他们又是在那种地方认识的,不瞒你们说,我也看过不少社会新闻,所以……”卢老师尴尬地笑笑,“所以就想做个鉴定,听说落酒你是在亲子鉴定中心上班的,才想到要找你,可是又不好意思去你们单位……就……”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话头,桑落酒大概能明白她的想法,这种事不管出来什么结果,在周围街坊邻里眼里,都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卢家小孙孙不是亲生的,这种传言的困扰没几个人愿意承受的。   她闻言便点点头,道:“如果只是想知道结果,做隐私鉴定的话,其实您可以邮寄样本,也不用提供真实姓名,我们是支持匿名保密鉴定的,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您做过亲子鉴定了。”   卢老师愣了一下,“……这也可以么?”   “当然了,我们每天都会接到不少客户寄过来的样本的。”桑落酒肯定道。   卢老师闻言神色立刻着急起来,连连问道:“你们这样能保证不会混淆样本么?结果能保证准确性么?会很麻烦么?”   “实验室是有严格的规范和标准,也有一套很科学完善的工作流程,包括采样、标记、保存和提交等,每份检材的实验编号都是唯一的,绝对不会搞错样本,这点您可以放心。”桑落酒解释道,“当然,前提是您提供的样本是对的,我们会对客户提供的样本的检测准确性负责。”   “至于您在家怎么取样,也很简单。”她继续说着几种在家自己就能操作的取样办法,又说了一下检测费用,这才算给卢老师解完惑。   没想到卢老师听完后一天都不愿意等了,立即起身急切地道:“落酒你能不能等等我,我现在就回去拔头发,马上给你送来?”   桑落酒愣了愣,想说让她寄到中心去,却看着她急切而恳求的目光不自觉心软,“……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在家等您。”   “当然信得过,你跟我家无冤无仇,犯不着拿这种事坑我,”卢老师笑了一下,转身就匆忙走了。   放在她面前的茶水和绿豆汤从头到尾都没动过,已经凉透了。   桑落酒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魏桢,撞见他流露出来的一抹关切眼神就笑了笑。   厨房门口传来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喊话声:“全部都来洗手吃饭!都不饿吗!”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这都能吃到瓜?我们阿鲤简直就是……   阿鲤:想好了再说←_←   魏桢:行走的猹。   阿鲤:???? 第四十章 (捉虫)   桑家吃饭是在厨房,厨房很大,摆下两张大圆桌都绰绰有余,靠墙和窗那侧并排砌着两种灶台,一种是煤气灶,一种是柴火灶,都有两个灶眼。   柴火在炉膛里闪烁着红光,鸡汤的香味在整间厨房里弥漫着,还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桑落酒随便洗了下手,跑过去问:“奶奶,我想吃烤地瓜,有没有呀?”   “没有!饭不好吃吗,天天想吃零嘴,你是要挨打啊!”老太太一挥勺子,一边呵斥,一边打发她把汤端到餐桌上。   她噘着嘴,刚要去端汤,就被魏桢拉了一下,“你去端菜,这里我来。”   说着就接手了滚烫的汤锅,小心翼翼地端到餐桌上,然后给每个人都装了一碗汤。   桑落酒将一盘牛肉炒粉端过来,又转身去端其他菜,然后喊其他人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桑伯声问她今晚是回容城,还是在家住一晚,“我明天早点送你去上班?”   桑落酒有点犹豫,“……卢老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样本过来呢,不好不等吧?”   “那就在家住呗。”桑母接过话头道,“魏桢也在家住呀,难得来家一次,住一晚没关系的吧?”   “……啊?”魏桢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忙收回看老太太偷偷往炉膛里塞地瓜的视线,回过神来有点犹豫地看看桑落酒,“阿鲤要回去么?”   话音刚落,桑母就给他们一人捞了一根鸡腿,桑落酒抓起来就吃,然后摇摇头,“算了,我跟主任请半天假吧,明天早上再回去。”   魏桢闻言应了声好,然后看着桑母有点腼腆地笑笑,“那就麻烦阿姨了。”   这是答应在桑家留宿的意思,桑落酒举着鸡腿,扭头看了他一眼,横了他一下,哼哼两下,像是有话想说,又什么都没讲。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桑落酒难得回来,要帮着干点活,便说要去洗碗,魏桢见状便也留下来帮忙。   “走啦走啦,让小孩子锻炼一下。”老太太说着话,就拉着大家出去了,留下桑落酒和魏桢两个在厨房里。   等大人们都走了,桑落酒看一眼盆里泡着的碗筷,刚拿起手套来,就被魏桢接过去,愣了一下,有点好奇地侧头去看他。   “我来洗。”他弯了弯嘴角,一边戴手套,一边又道,“你给碗冲水?这样会快一点。”   桑落酒点头,嗯嗯两声。   俩人一个洗碗一个冲水,合作起来倒也顺利,还能一边干活一边聊天,“之前我就一直想问,你们在中心的案子,是亲生的多,还是非亲生的多?”   “当然是亲生的多啦。”桑落酒低头给碗冲水,不甚在意地解释道,“其实师哥他们说过,来中心做亲子鉴定的,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结果是否父权,也就是非亲生的。”   魏桢一愣,“……这么高?”   “人群的特殊性嘛,肯定是因为怀疑的才会来,确定是亲生或者确定不是亲生的,谁会来?”桑落酒应道,“这个比例是特指来鉴定的人,而不是所有人,不具备普遍意义的。”   魏桢一听也是,便笑了笑,又问:“是男性去得多,还是女性?”   “呃……男的吧,但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中心都这样,我们这边是,因为女人一般都知道孩子是谁的,除了有些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桑落酒想想,应道,应完又把冲干净的碗放进一旁的沥水框里。   话匣子慢慢打开,她的谈兴慢慢上来,直到洗完碗坐下来吃烤地瓜,她也还在跟魏桢说起以前有个女客户,带着男方一起过来,要给肚子里的孩子做鉴定,结果出来之后确认了亲子关系,两个人却抱头痛哭。   “为什么?”魏桢好奇道,“喜极而泣?”   “当然不是啊。”桑落酒白他一眼,“要是这样还有什么好讲的,说不定我听完就忘了。”   魏桢失笑,一边笑一边将剥好皮的烤红薯递给她,“您说。”   “他们俩不是夫妻,是情人关系,双方都有家庭,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就是一枚定时炸/弹。”桑落酒也不跟她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女的是外地一家企业的总部派来容城分公司的,跟老公两地分居,没耐住寂寞,跟这边的一个合作伙伴有了暧昧关系,而且他们都知道,彼此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会离婚?”魏桢问道。   桑落酒点点头,“他们对各自的伴侣和家庭都还有感情。”   魏桢顿时哑然,有了这样对婚姻不忠的越轨行为,难道不是对不负责任和对家庭的伤害吗,如果还有感情,为什么不能忍受寂寞?   对他的疑问,桑落酒先是笑了两声,继而摇摇头,“人性是很复杂的,为什么要这样做,谁知道呢?他们也不过是犯了天下大多数人会犯的错罢了,呵。”   说完她扭头看一眼魏桢,笑眯眯的,目光比平时柔和很多,“人要能忍耐寂寞,年轻人你的想法很好,继续坚持哟。”   “阿鲤——”魏桢顿时失笑不已,有种被比自己小的小朋友教育了的感觉,怪好笑的,想到这里,他干脆嗔了她一眼。   魏桢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如同春阳初升,又像春风拂面,柔和又温暖,桑落酒以前总不承认这一点,可是今晚,她忽然觉得再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她想起遇到意外的那天,自己被他圈在怀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是这样温暖又踏实,再后来的日子里,多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帮她驱走恐惧和害怕。   “你……”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后又猛然停下,好像没想好该说什么。   魏桢啃着烤地瓜,扭头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她眨眨眼,心里有片刻的慌乱,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最后在他嘴角停顿片刻,脱口道:“……那个、你脸脏了。”   “是么,哪里?”他闻言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摸了好一会儿都没擦干净,桑落酒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里啊。”她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左边嘴角,示意道。   魏桢跟她面对面,就也伸出一边手去摸自己嘴角,结果什么都没摸到,被桑落酒骂是傻子,“你摸右边做什么,你要跟我反着来啊,大哥!”   边说边伸手拨了一下他的手腕,魏桢立刻又手忙脚乱的放下东西换手去摸另一边,立刻就在嘴角碰到了沾在那里的烤地瓜末。   伸手抹了一下,也没东西擦手,他干脆就将手指含嘴里去,然后咬着指头揶揄的看着她,“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大哥?”   斜飞的眼角微微上挑,在厨房略显发暗的灯光下他的肤色变得白皙起来,指尖衬得他的嘴唇格外红润,有种潋滟的不符合他的妩媚,桑落酒被他这个眼神看得一愣,觉得心尖一麻,随即恼怒起来。   她唰地坐直身子,双手叉在腰侧,鼓着脸瞪他,大声道:“哥什么哥!我叫开出租车的……还有那个、那个卖菜的……也叫大哥!”   魏桢立刻笑出声来,哈哈哈的声音传出了厨房,很快就惊动了家里其他人。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高兴?”桑母探头进来,叫桑落酒,“阿鲤,卢老师来了诶。”   “来啦,来啦。”桑落酒忙应了声,然后放下手,站起身后还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才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出去。   魏桢见她走了,也连忙将手里剩余的烤地瓜吃完,洗了手之后也跟着出了厨房。   卢老师将一个密封的信封交给桑落酒,说已经按照她教的那样取到了儿子跟孙子的带有毛囊的头发,并且分开两个密封袋装好,“真是太麻烦你了。”   她不无感激,拉着桑落酒的手不停道谢,谢了好几回,这才因为要照顾孩子而匆匆离开。   “以前看着你卢老师,都是慢条斯理很讲究的,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哪像现在……”桑母站在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叹口气,颇有些唏嘘。   老太太闻言嗯了声,看看儿媳妇,“比你都老了,哎呀,这女人过得好不好呀,不仅要看自己,还要看老公,不是我说,卢老师那口子活着的时候就不大行,光会埋头干活,根本没管过孩子,要是他能帮着管管,说不定孩子就不会长歪,也就没后头这些事咯。”   老太太说完还觉得自己说得蛮有道理,连连点头,然后回头问小孙女要不要吃宵夜,给她煮汤圆吃。   “不了不了,饱得很。”桑落酒连连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   老太太哼了声,又问魏桢要不要,魏桢呃了声,委婉道:“奶奶,这才吃完饭没多久呢,我跟阿鲤刚吃了烤地瓜……还、还不饿……”   老太太一听就不乐意了,重重哼了声,边走边嘟囔:“不识好人心,待会儿想吃都没有了!”   魏桢望着她走开的背影,有点不安地悄声向桑落酒问道:“奶奶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她就这样,觉得你好,就恨不得让你一天吃七顿。”桑落酒满不在乎,摆摆手,“她就是随口一说,吃不下就是吃不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听她这么说了,魏桢才松口气,又听见桑母在楼梯上叫他,就应了声,起身跟上去。   原来是给他安排客房,就在桑落酒旁边,“家里没有什么客人来,东西不齐全,枕头就委屈你用一下旧的。”   桑母说完,又忙补充道:“你放心,这是阿鲤去年回来才买的,就用一次她就给换了,我洗干净了的。”   “没事,多谢您。”魏桢也连忙点点头,道了声谢。   只是晚上他枕着这枕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总觉得鼻尖好像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像是晚上在客厅碰巧桑落酒刚洗完头下来时闻到的味道,清淡而怡人。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莫名就有点睡不着,他辗转反侧了半天才得以入睡,临睡前还在纳闷,从前也没有择床的毛病,今天是怎么了?   他这边翻来覆去睡不着,桑落酒在隔壁倒是睡得很舒服,被子应该是白天抱出去晒过,有种暖洋洋的味道,再加上开着窗,小风一吹,床边的啤酒发出的一阵阵呼噜声听起来都没那么让人烦躁了。   只是睡着之后的梦里,却莫名其妙地梦见了魏桢。   梦里的魏桢不是她熟悉的装扮,而是留起了长发,一身紫色的古装,露出细腻的肩膀,胸膛微袒,外靠在贵妃榻上,端着茶杯在慢慢地仔细品味,甚至还微微翘着兰花指。   忽然,一个人闯了进来,他被吓了一跳,手一颤,茶汤就泼了出来,水珠溅到衣襟上,也沾到了胸前的皮肤上,沿着肌肤缓缓地往下滑动……   “大胆!”他恼怒地呵斥了一声,优美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宜喜宜嗔。   嗯?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魏桢不是男的吗,怎么说话一股娘娘腔的味道?   她纠结着这个问题,直到梦境结束,再睁眼,就是天亮。   下楼之后去厨房吃早饭,一眼就看见魏桢,他已经换上昨天的休闲西服,整个人神清气爽地在跟奶奶说话,抬眼见她来了,就招招手,“阿鲤快来,奶奶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肉包。”   “……哦。”她应了声,又想起昨晚的梦,忍不住一阵心虚,不敢多看他,忙低着头走过去,挑了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   魏桢觉得有点奇怪,叫她:“你坐这么远能拿到吃的么?过来些吧。”   桑落酒目光闪烁,眨眨眼睛,“……能、能啊,我手够长!”   说着伸长了手够走一只大肉包子,埋头咬了一大口,塞得腮帮子鼓鼓的。   魏桢见状刚想说话,就听见她的手机响起来,于是又连忙咽下到了舌尖的话,看她接起电话有点疑惑地开口:“郑主任?”   郑主任在那头连问好都没有,直接问:“你家是不是在青云镇?”   桑落酒啊了声,应是,然后就听见郑主任道:“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出发,待会儿我们在镇派出所门口见,有个案子要取样,具体情况见面再说。”   说完就挂了电话,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早饭,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跟魏桢说了句:“一会儿先送我去镇派出所,主任说有案子。”   魏桢愣了一下,好奇是什么案子,她摇摇头,“不清楚,再说了,就是清楚也还不能告诉你,这可不是普通的八卦。”   说着抬起眼,看见他脸上露出一抹颇为遗憾的表情,不由得又想起那个梦,赶紧低头和他看过来的目光错开。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做个梦,梦见你了。   魏桢:……春、春梦?   阿鲤:如果梦见你变太监也算的话,那就是吧。   魏桢:????感谢在2021-02-1019:35:30~2021-02-1119:0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astasiaPanPan14瓶;Ning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临时接到郑主任的电话,桑落酒不敢再慢吞吞地吃早饭,而是大口大口地将包子和粥往嘴里塞,老太太说了几次她速度也没慢下来。   魏桢见状也是怕她噎着,便劝道:“从市里开车过来要两个多小时呢,还有时间,你慢慢吃。”   “不行的。”桑落酒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摇摇头,“车速拉满,根本不用那么久,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从咱们家去派出所,怎么也要二十分钟,我还要收拾东西,总不能让领导等我吧?”   魏桢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但又好奇:“是……很严重的案子么?”   桑落酒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听主任的语气,小不了。”   电话里郑主任的语气很着急,也很严肃,甚至给她打电话时已经出门,根据桑落酒这几年跟她出门办案的经验来看,这意味着或许案件的涉及人数很多,又或者是案件性质恶劣,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魏桢没有再劝她慢点吃,而是放下了碗筷,起身去帮老太太收拾给她带回去的东西。   到了灶台前一看,居然还有给他和桑萝的,“阿萝也喜欢吃包子,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吃上,你拿点回去。”   说着又看他一眼,“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就不给你装那么多了。”   “很好吃。”他忙应了句,有点不好意思,“我来一趟,没帮忙干活,还拿您东西走……”   “你来的时候没带东西来?”老太太笑了声,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又打发他去看桑伯声准备的酒,“拿回去你们随便喝喝,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就酒还行。”   桑落酒听见他们说的话,含糊着喊了句:“我也要!”   “吃你的包子!小孩子家喝什么酒,跟个酒鬼一样!”老太太斥了句,然后将东西都提上,让魏桢去抱酒坛子。   东西全都放进了车里,距离桑落酒吃完就能走还差一只猫。   这件事儿魏桢帮不了忙,只能先将它的东西都装进包里,然后将航空箱提出来,笼门都打开了,放在一边,等桑落酒来抱他进去。   啤酒认得这个箱子,昨天他就是坐这个来的,它趴在地上歪着头看看箱子,又抬头看着魏桢:“喵——”   魏桢听见它奶声奶气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往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你能不能自己进去?”   啤酒见他嘴巴动动,像跟自己说话,立刻就站起来,要向他走过去。   魏桢的身体在这一刻迅速紧绷起来,连呼吸都变得紧张急促,眼看着那坨黑色的小东西要向他走过来了,便下意识地呵斥一声,“站住!”   说完才想起来这是在桑家,要是让叔叔阿姨他们知道自己怕毛茸茸,这也太没面子了……   还有阿鲤,听见他骂她的猫,怕是要跳起来喷死他吧?   这样一想,他立刻心虚地左右看看,发现除了自己谁都不在,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松开不知什么时候紧握成拳的手掌,不眨眼地看着小猫,生怕它真的来蹭自己。   啤酒被他呵斥一声,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停下脚步来,歪着头又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使劲地看,半晌才又喵呜了一声,朝他点点脑袋。   这个人类它认得的,长得跟妈妈一样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从来不跟它玩。   啤酒看了他一会儿,小尾巴垂下来,掉头往猫箱那边走去,走到门口,闻了闻,又回头看看魏桢。   “喵???”你想让我进去啊?   魏桢见它自己就走到那里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冲它抬抬下巴,“你进去,等你妈妈吃完早饭就能回去了。”   啤酒又歪歪脑袋,然后晃着脑袋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就像个小鸡毛掸子似的张开身上的毛,抖完之后又变得服帖下来,然后伸个懒腰,抬脸望着他:“喵~”   行吧,给你个面子,它叫完之后,转身走进了猫笼,里面对才几个月大的它来讲是很宽敞的,它在里面轻松地转个身子,然后在干净的尿垫上趴下来,将头垫在爪子上。   再朝着外头的魏桢喵喵两声,像是在跟他说:“快夸!我已经进来了!”   魏桢第一次觉得毛茸茸懂事,原来它们还是有点可爱的,如果听话的话。   “你在看什么?”桑落酒吃完早饭,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看见魏桢正站在客厅里,盯着不远处一动不动。   魏桢回头,侧开身体,让她能顺利看见自己对面的猫箱,然后笑着应道:“它自己进去了。”   桑落酒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哎呀一声,跑过去伸手进箱子里揉揉啤酒的猫头,“乖仔!你怎么这么乖啊,妈妈真的太喜欢你了!”   啤酒:“喵——”是那个人类让我进来的啦!   夸够了猫儿子,桑落酒这才将箱门合上,起身要去拿自己的包,还没看到包在哪里,就见魏桢已经将包递了过来,道:“走吧,快来不及了。”   她急急忙忙地将猫箱放进魏桢的车后座,嘴里胡乱应着奶奶和妈妈的话,满口都是:“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快回去吧,我过段时间再回来……”   等上了车,她才松一口气,催魏桢赶紧走,可是等车开出去老远,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家里的小楼那砖红色的屋顶,她又惆怅不舍起来。   “你这都算好的了,回家才两个多小时,周末就可以回来。”魏桢安慰道,又问,“你怎么不买辆车?”   “还车呢,我连房都没有。”桑落酒翻个白眼,嘟囔道,“再说了,我得会开啊……”   魏桢原本想说家里好像有一辆mini没人开,到时候让她开就不会浪费了,结果话还没说,就听见后面半句,忍不住有点惊讶,“……嗯?你没驾照啊?”   桑落酒一听就生气起来,扭头阴恻恻地盯住他,“怎么,不会开车不能活,很奇怪吗?”   “不、不是……我、我以为你会……”魏桢被她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说话也不由自主地变结巴起来。   桑落酒哼了声,吐槽道:“还不是我运气不好,以前想学的,偏偏遇上的教练都凶得要死,看见他们我就怕,就没再学了,反正平时上班不用开车,去哪儿打车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魏桢恍然大悟,哦了声,脱口道,“下次我教你,不难的。”   桑落酒奇怪地扭头看他一眼,心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嘴上敷衍地应道:“再说吧,不着急。”   镇派出所离桑家不算很远,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派出所门口,桑落酒一转头,就看见郑主任的车从另一个方向呼啸而至,刹车声尖锐刺耳。   “看来是大案,你先回去吧。”桑落酒嘟囔了一声,看一眼车后座在箱子里打瞌睡的小奶猫,道,“你帮我送去宠物店寄养一天?带它回办公司不方便,晚上我去接?”   魏桢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回头却看见啤酒已经醒了,撒娇似的张张嘴巴,舔了一下胡须,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嗯了声。   见他居然会同意,桑落酒惊讶极了,但已经没时间多想,只来得及说一句:“你别怕它,隔着笼子没事的,交给宠物店工作人员就好。”   说完就解开安全带匆忙下车,跟郑主任碰面之后,快速地套上白大褂,然后拎起她的那个外出箱,小跑着上了阶梯。   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头也不回地在眼前逐渐消失,魏桢叹口气,只觉得自己刚才鬼迷心窍。   回过头看看车后座上那个蓝色的大箱子,小啤酒正好奇地一边舔手一边往外看自己,忍不住头疼起来,“怎么办,真送你去宠物店?”   可是他也不知道哪家宠物店靠谱啊,万一有人看见它长得好看,偷走或者掉包了怎么办?   这边他在苦恼小猫的去处,那边的桑落酒已跟着郑主任进到了派出所的办公大厅,接待他们的是派出所的林所长。   林所长先是跟她们寒暄了几句,然后说起了这次请她们过来的原委,“前几天有人在陈村那边的一个池塘发现一具怀孕的女尸,我们接到报案后赶过去调查,发现情况有点复杂,一直都找不到头绪,就想道从怀孕这块来着手调查。”   “经过调查,死者是陈村本村的居民,十六岁,母亲常年在深市打工,一年就回来一次,父亲是个残疾人,死者平时除了上学和做家务,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父亲,据熟悉的村民说,死者性格文静内向,基本不怎么跟同村人来往,也不会出去玩之类的,在村里没什么伙伴。”林所长一边解释一边带他们去停放尸体的地方。   郑主任这时问了句:“学校那边呢?”   “老师和同学的说法也跟村民的差不多。”林所长道,“不过后来我们从一个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老板娘那里得知附近有几个混混喜欢纠缠她,每次都吓得她点头就跑,那几个混混就哈哈大笑地追上去戏弄她。”   “而且老板娘有以此还见过他们中有人将死者拖到偏僻的巷子里,被老板娘骂了一次,但不敢确定之前和之后有没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有……所以我们想证实一下怀的是谁的孩子,看能不能找到犯罪线索。”林所长说完,推开手边地门。   “这个案件的性质太恶劣了,搞得很多人都人心惶惶,尤其家里有孩子的。”   桑落酒一边进去,一边忍不住好奇道:“哪个学校的学生,我昨天回家也没听家里说过啊。”   “镇初中的。”林所长应道,看一眼她,“桑医生是我们青云人?”   桑落酒点点头,笑道:“福元酒厂的桑。”   林所长一听就就笑了起来,“原来是桑老板家的,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点面熟,这次要麻烦你跟郑主任了。”   桑落酒点点头,戴上口罩就进了停尸间。   郑主任这时问了句:“落酒,怕不怕?”   桑落酒知道她问的是怕不怕接下来要看尸体,顿时就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哼唧一声,不满道:“主任,好歹我也是上过解剖课,实习还出过现场,连巨人观都见过的好吧,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   “是才最好,你要是敢退缩,会全中心笑话的哦。”郑主任揶揄地说了句,像是在笑话她把话说太满了。   桑落酒很不服气,“肯定不会!”   一面说,一面跟着进去,心里满不在乎,可是打开裹尸布的那一刻,她后悔了,做人呐,真的不要把话说太满,不然啪啪打脸说的就是你!   只见裹尸布里的少女尸体已经被泡得浮肿,面目都是肿胀的,看不清长相,长发湿漉漉的,挂着泥沙和水草,嘴巴张大着。天热了,尸体腐化速度加快,此时已经可以看到喉咙里有几只蛆虫在蠕动。肚子很大,不知道是被水泡的还是因为怀孕,身体的有些部位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臭味穿透了口罩直冲鼻端,桑落酒立刻闭气,憋着不敢呼吸,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当场就吐出来,还是连忙转移开视线又捂住口鼻,这才觉得好受了点。   看来她真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刺激的场景了,连这点臭都忍不得了:)   郑主任没管她,镇定自若地将实体巡视一遍,然后扭头看着她,道:“目测怀孕已经超过十六周了,直接取羊水鉴定吧。”   桑落酒连忙点点头,努力镇定下来,开始配合郑主任进行操作。   没过多久,孕妇的羊水取样完成,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停尸间,出来之后林所长又带她们去审讯室。   审讯室里有三个嫌疑人在等着,都是十七八岁染着一头五颜六色头毛的社会青年,据说都是附近村子的留守少年,家里大人外出打工,只有老人在家,根本管不住他们,早早就辍学,整日里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劣迹斑斑。   被老板娘见过将死者拖到巷子里的就是其中那个染黄毛的。   因为有警官在场,他们也没有敢对郑主任和桑落酒摆那副斜眼看人的模样,怂怂的缩成一团不吭声,这倒让她们的取样过程十分顺利。   取完样之后,她们离开狭窄且让人觉得压抑窒息的审讯室,准备回容城了。   出来的时候,桑落酒习惯性地往之前下车的地方看了一眼,没看见魏桢的车,想必早就回去了。   “落酒,走了,还在看什么?”郑主任喊了她一声。   “没什么。”她应道,弯腰钻进车子里,然后问,“主任,您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郑主任摇摇头,“感觉都有可能,尤其那个黄头发的……嗐,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鸟。”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祝大家除夕快乐。   魏桢:祝大家新年快乐。   阿鲤:……不要学我说话:)   魏桢: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这么介意啦←_← 第四十二章   魏桢开车载着猫回到市区,去酒店的路上一直在看路边有没有宠物店,但很遗憾,不知道是不是他挑的路有问题,一路上只看到几家门面很小的宠物店。   一看就不是很放心的样子,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放弃了,这种地方怎么能让啤酒待着,再怎么不亲,那也是魏家的猫。   啤酒:“???”我不跟你姓,你醒醒!   反正就这样一路嫌弃一路头疼地回到京淮酒店,将小杨叫来停车场,吩咐他:“把这个毛……猫提到我办公室去,然后放它出来喂点吃的,包里有猫粮和羊奶粉。”   小杨有点惊讶地看一眼车后座那个航空箱,点点头,然后问:“这是……您准备养宠物了?”   他怎么记得老板对这些小动物全都敬谢不敏,连酒馆那几条锦鲤都是川叔和明叔说这样有利于风水,做生意就是要讲究这个,这才同意养的。   至于猫,那更是碰都不碰,怎么今天破天荒带只猫回来?   魏桢闻言摇摇头,“怎么可能,这是阿鲤的,她带回青云镇去,结果早上临时有工作,就让我先管一天。”   小杨哦了声,一面去提猫箱,一面在心里暗暗嘀咕,老板和这桑小姐说是兄妹,但实际上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怎么会一起去青云镇?   感觉哪里怪怪的,又不敢问。   魏桢根本不知道下属在想什么,下车之后去车尾箱将桑老太太收拾给桑萝的东西拿上,大步走出了停车场。   小杨提着猫箱,举高了看看,哟,一只很漂亮的小黑猫,怯生生地看着陌生人,愣了愣。   然后大声地啊啊叫唤起来了,望着魏桢的方向使劲叫喊:“喵——喵——啊——喵!”   声音有点尖锐凄厉,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回荡着,听起来有点瘆人,凉飕飕的。   魏桢立刻便想起童年时撕咬过自己后惨死的那只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小杨,皱眉让他跟上。   等小杨靠近他了,猫叫声很快就弱下来,变成可怜兮兮的哼唧声。   “这是怕您不要它了呢。”小杨解释道,“它是怕陌生人把它带走了。”   魏桢嗯了声,没说话,心里却腹诽,我也是陌生人,它怎么就不怕?   到了办公室,魏桢打电话叫桑萝和陶东岩有空就过来拿东西,小杨将猫放出来,给它喂了点吃的,然后伸手试探着要抱它,它起初不愿意,但看了一眼魏桢,见他没有阻止,就又肯了。   小杨轻轻抚摸着它的脊背,问魏桢:“它有名字么?”   “阿鲤叫它啤酒。”魏桢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乖仔。”   “这名字真可爱。”小杨自己也养猫,据说是她女朋友收养的流浪小狸花猫,“哪像我们家的,直接叫狗蛋。”   魏桢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将猫抱在怀里的姿势,忍不住好奇道:“你们……都不怕被它抓吗?”   “也怕啊,不过会去打疫苗,家猫本身也打疫苗的,倒不怕得狂犬,就是痛,但是怎么说呢……有时候它们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每只猫的性格不同,有的格外调皮,闹起来没轻没重,还有就是洗澡的时候,它们会害怕会不愿意,也可能抓到人,但总的来讲,跟它们大多数时候给我们带来的快乐相比,被抓两下也不是不能接受,人都还有脾气呢。”   小杨说起猫来有点滔滔不绝,他低头看看啤酒的爪子,笑道:“桑小姐还给它剪指甲了,那就问题更不大了。”   魏桢仔细听着,这时忽然愣了一下,“……猫可以剪指甲的吗?”   “当然可以。”小杨举着啤酒白色的小爪子向他靠近了一点,“桑小姐给它打理得很好。”   像是知道要向别人展示妈妈的劳动成果,啤酒乖巧地张开了趾头,让他看自己的爪爪,还奶声奶气地朝他喵了声。   那个人类你要不要抱抱我呀,我不抓你,真的!   可惜魏桢只看了一眼,就嗯了声转开头去,并没有接近它的意思。   小杨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照顾猫,临走前魏桢让他将猫放回航空箱里去,他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看怀里委屈的小猫,争取道:“桑小姐要晚上才能来接她,一直关在箱子里是不是不太好?”   魏桢一听,再看看空间大极有限的箱子,也觉得这是个问题,一时间觉得头疼,“……那怎么办,就让它在外面待着?”   “我看桑小姐准备了它的玩具,让它自己玩应该可以,中午我再过来喂它,您看可以么?”小杨建议道。   魏桢想了想,同意了,然后看着小杨在办公室的盆栽旁边铺了张干净的尿垫,又找了个一次性碗装了点水放在不远处,把猫玩具拿出来,这才将它放到地上。   笑眯眯地对它说:“小啤酒,你自己在这里玩,不要吵到其他人哦。”   啤酒仰着脸:“喵——”好哒。   “对了,如果您要移动它又害怕他抓您的话……”小杨临走前还教了魏桢一招,“可以拎住它的后脖颈肉,这样他就不敢动了。”   一边说一边示范了一遍,魏桢看见小猫在自己的助理手里一动不动的老实模样,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毛茸茸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用心了解过这些内容罢了。   因噎废食的程度,跟桑落酒因为被教练骂了所以不再练车,一毛一样!   我们果然是兄妹呢:)   啤酒被突然拎起来,一动不敢动,大眼睛流露出茫然,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会这样?   一直等到小杨走了,它才晃晃脑袋回过神来,然后有点点委屈的抬头看魏桢,抬起爪子,屈成毛茸茸的一团,想碰他又不敢,最后只好扒拉了两下空气,扒拉完之后就乖巧地坐在地上,小爪子并排贴在一起。   魏桢低头看了它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电脑开机的声音响起,小猫好奇地一溜烟小跑过来,蹲在他的椅子边上,仰着脸,好奇地看着他。   它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倒叫魏桢在放松警惕的同时生出一点恻隐之心来了。   他想了想,终于忍住了内心的恐惧,强迫自己面对毛茸茸,咬着牙一边伸手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别怕,毛茸茸打了疫苗的,它就是个脾气很好的小不点,还剪了指甲,不会有事的……   再复杂的心理活动也没有让他的行动产生一丝一毫的减缓,在啤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已经被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从地板上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上,呆呆地看着突然离得很近的人类。   啊啊啊!这个人类好厉害!   它高兴的左右晃晃身子,站起来就要向魏桢走去,刚走了一步,魏桢就举着个文件夹挡住它的去路,硬着声音道:“别动,就在那里,不然丢你下去!”   啤酒:“……”   桑萝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魏桢在专心回复邮件,手边还摊开着很多的材料,一只小猫乖巧地趴在不远处当会动的桌面摆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小尾巴愉快地摆来摆去,时不时伸舌头舔舔自己的手。   真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惊得她后退几步,然后抬头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走错办公室。   陶东岩在她身后伸头看了一眼,惊讶道:“是阿鲤的猫,她也来了么?”   桑落酒当然没有来,她已经跟郑主任一起回到单位,将从派出所提取到的四分样本送到实验室,然后开始接待客户和处理工作了。   首先是卢老师的标本,先跟她在微信上再次确认这就是她送来的样本,没有打开过的,处理完这桩案子,然后来了个怀孕九周的孕妇,说要做亲子鉴定。   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柄牙刷,说是她未婚夫的,并且很明确地告知:“我想确认一下孩子是不是我未婚夫的,再决定是不是要去做流产,医生你们会帮我保密的吧?”   “当然,我们会保护每个客户的隐私,除非你告诉他,或者他自己发现。”桑落酒点头应道,然后告诉她,“牙刷属于特殊检材,我们要额外收取特殊检材处理费,这个您有异议吗?”   女子答应道:“可以,不过我要做加急,明天可以拿到结果吗?”   “可以的,加急一般是八个小时出结果,待结果出来后我们会电话通知您,看您是自己来领取报告或者我们为您寄送。”桑落酒一边解释,一边将几张知情同意书递过去让对方签字。   这个客户离开后没多久,又连续接到两个咨询电话,一个问完中心的具体地址就挂了,另一个的问题多一点,从中心的资质到亲子鉴定技术是怎么确定结论的,问了个遍,然后预约了明天下午要过来。   兵荒马乱地忙完这一摊子事,转眼就到了中午的午休时间,她终于可以歇口气。   一边吃饭一边跟徐薇他们聊天,说起周六的事来,“你们记不记得那次我被人跟踪的事?”   “记得啊,怎么啦,有后续?”陆展学好奇地看她一眼,咽了饭问道。   桑落酒点点头,从记忆里翻出魏桢跟她说过的杨家那些事,然后着重批判了孙珩那个臭小子的行为,“简直脑子有包,人家说是想跟我要电话号码不好意思,他就真当那是我的追求者,真的,他能活这么大真的是奇迹!”   徐奇惊讶道:“这孩子家里都不教安全知识的么,中学生都不会这么干吧?”   “谁知道啊……”桑落酒刚要吐槽,旋即又想起孙珩的继母来,忙改口道,“徐哥,你记不记得几年前我刚来那会儿,有一次你带我出外勤,去颐和别墅那边,有一户人家要做胎儿亲子鉴定说不是就赶出去的?也是姓孙,记得吗?”   徐奇平时接待的客户委实有点多,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孙珩就是他家的,他是他爸原配生的,我们去做鉴定那个,是他继母。”桑落酒应着,喝了口汤,又道,“前阵子魏家不是给我姐办接风宴么,在京淮那里,我还去了,碰巧见到孙太太,又怀上了,说是第一胎生了女儿,现在要追生一个儿子。”   “那要是这胎还是女儿呢?”徐薇好奇地问道。   陆展学笑了声,说她傻,“接着生呗,反正不愁没钱交罚款和养孩子,人家是没皇位,但有家业要继承啊。”   桑落酒点点头,同意陆展学的说法,其实这才是大多数有钱人家的常态,一定要个儿子继承家业,像魏家这样有儿子却还打算让女儿继承公司的反而像是异类。   短暂的午休时间过得很快,下午时桑落酒接到上午预约过的客户再次打来的电话,提出到时要清场的要求,她一听就知道这客户的身份可能有点特殊。   便提议道:“我们有上门取样的服务,鉴定师可以去您家或者您指定的地点与您见面,您看这样如何?”   对方犹豫了片刻,又拒绝了,“我们还是过去你们那边吧。”   于是桑落酒只能委婉地道:“我们中心每天都要接待不少客户,还有不少工作人员,清场恐怕有点不便,您看这样行么?您来的时候我让工作人员去接您,然后从后门上来,可以么?您放心,咨询室这边肯定是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的,也不会有人能看见您。”   解释了一通,对方这才勉强地答应了,挂电话时她却又听见那边有另一个女声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骂了句:“再解决不了,被……交代不了就都要死……妈的,烦死了……”   她的眉头忍不住一跳,莫名觉得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总算熬到下班,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叫了个车就往酒馆那边去。   进门后听见一声嗲嗲的猫叫声,是啤酒的,不由得有点奇怪,魏桢这是把它放出来啦?   边想边往里走,酒馆里还没多少客人,很安静,她靠近吧台,看见啤酒正蹲在吧台上,一边看魏桢调酒,一边唧唧歪歪的喵呜喵呜,还伸手去拨面前的杯垫,被魏桢骂了一句:“别动,扔你下去信不信。”   它立刻就叫起来:“喵昂——”   说着又动动屁股,坐得离魏桢更近了一点,魏桢皱着眉抬起眼,看它一下,居然没有赶它走。   桑落酒忍不住直揉眼睛:“……”魏桢竟然也有能跟猫离得那么近的时候?   天呐!我的乖仔可真棒!   作者有话要说: 啤酒:我也有这么多戏份吗!   魏桢:……好好珍惜:)感谢在2021-02-1119:16:30~2021-02-1220:0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童缘CP锁死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桔白橘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凉河岸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魏桢!你不怕猫了么?”   看见魏桢和小啤酒的互动,桑落酒惊讶之余还有点高兴,兴奋地一步就跨到吧台前扶着吧台笑嘻嘻地看着他,目光在一人一猫之间逡巡。   然后很欣慰地说了句:“你真棒哦,给你点赞!”   说完又拍拍啤酒的头,声音欣慰了,“乖仔,你真是给了大家一个惊喜,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魏桢:“???”   “看来桑医生在中心接待过不少小朋友,或者是儿科出身?”魏桢哭笑不得地吐槽她道。   桑落酒笑嘻嘻地坐下来,要了一杯开胃酒,再点了个披萨和小份的炸鸡,然后才伸手将啤酒抱过来,搂在怀里慢慢地撸着毛。   “克服了恐惧,你不高兴么?”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人只有克服了恐惧,才能越来越强大,心理足够强大的人,才可以抵抗压力,破除黑暗,要知道泥淖是很可怕的,不够强大的人很可能深陷其中,将日子过得一团糟。”   魏桢将她要的金汤力推过去,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不那么怕这一个……”   他的放下戒备,是有特定对象的,那就是啤酒,对其他的毛茸茸,他还是会保持距离。   “甚至啤酒长大以后,我会不会排斥它,我也不清楚。”他实话实说道。   桑落酒喝了口酒,酒液入口冰凉,柠檬清香中苦甜平衡,还有杜松子的香气萦绕在舌尖,她忍不住啊地感叹一声,然后给他出主意,“那这样,以后周末我就把它送过去跟你作伴,晚上我再来接,这样就能让你看着它成长啦!”   “你看着它长大,总不会还怕它的!”她说完用力点点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   魏桢:“……”你是怎么做到给你的猫找保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李东和阿旺他们在一旁边忍着笑边招呼客人,啤酒呲溜一下从她怀里钻出来,朝着进来的客人大声的喵了声:“喵——”   声音拐着弯儿似的,有点嗲嗲的,桑落酒一听就愣了一下,终于发现一个问题,它刚才也是这么跟魏桢说话的!   顿时就无语了,“……乖仔,你是男孩子啊,怎么娘兮兮的?”   说完语气一顿,咦,怎么感觉这个词有点熟悉?   哦,那个梦里的魏桢……   她想起那个梦,不自觉地感到心虚,立刻便打住了话头,在心里安慰自己,怕什么,他又不可能知道他做过什么梦!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有人说:“咦,老板,你养了猫?”   “喵——”   啤酒又叫了一声,从桑落酒怀里站起来,挣扎着要跳上桌,但桑落酒不让,拍拍它屁股,然后拖过旁边的一张凳子,将它放到凳子上,“坐这里,不许上桌,不听话下次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喵?”啤酒扭着头看着她,抿着嘴,胡须颤颤,像是在表示自己的委屈。   桑落酒揉揉它的圆脸,哼声道:“别撒娇,没用,说了不许乱走就是不许乱走。”   小不点于是扭过头,背影委委屈屈的,但仰着的脸却无比好奇,好像在说,哇,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可怜的小啤酒,它还小,没见过什么世面。   “黑猫?老板你要走神秘路线吗?魔女宅急便的黑猫?”有熟客在吧台坐下,笑着问魏桢,他是个动画公司的原画师。   魏桢笑起来,摇头道:“这不是我的猫。”   啤酒又喵了声,回头看看桑落酒,意思是这是我妈妈。   “哟,小家伙你听得懂我说话啊?”客人觉得有点惊讶,然后笑道,“你妈妈是老板的妹妹,老板就是你舅舅,那你也算是老板的猫啦。”   说着伸手跟它握了握,问它给不给抱,啤酒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向桑落酒那边靠靠,嗯,陌生人要抱,它还是有点怕的。   但客人却以为它是听话,跟桑落酒说这猫的规矩真好,桑落酒也没解释,笑着点点头。   这时她点的东西来了,马上放下酒杯,搓搓手,一边吃披萨一边听邻座的客人聊天,说起最近几天的娱乐新闻。   “看到没有,纪晓晗又上热搜了,被爆出十九岁就生有私生子,而且生下来就送去福利院了,不知道怎么现在被发现了。”   “这么劲爆?孩子爹啥身份啊,有说的吗?”   “说是梁晓光,就是那个经常演硬汉的梁影帝。”   “不是吧,梁晓光不是有老婆孩子还上节目秀恩爱吗?纪晗不是一直走小仙女人设吗,怎么会跟他有关系?合作过吗?”   “合作过啊,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已经有吃瓜群众在组里开贴了,列出了纪晗生孩子前后两年她和梁晓光的行程记录,他们有不少次是去的同一个城市,虽然说是有各自不同的工作,但谁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啧啧啧,这人设崩的……”   桑落酒静静地听着他们闲聊,她也上网,但不太爱看这些,所以知道得也没人家多,忽然间听到这些不知道的消息,不管真假,听起来总是很新奇的。   她就着小道八卦吭哧吭哧地吃完这个一人份的薄底披萨,然后开始啃炸鸡,中途魏桢问她要不要吃鼠曲草青团,“川叔说在宋代这叫洞庭饐,酒店在清明的时候就上了,很多客人也愿意尝个鲜。”   桑落酒听了就点头,“那我也要两个。”   魏桢应好,转身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端出来一个小碟子,上面放着两个小小的青团,淡绿色的团子表面夹杂着鲜绿色的鼠曲草渣,像汤圆一样圆滚滚的,用柑橘叶包裹着,虽然没有馅心,但入口柔韧且带有一股清甜,还有种淡淡的柑橘的苦香。   “奇怪,怎么叶子煮得这么入味?”她一边吃一边好奇,疑惑地抬头看向魏桢。   魏桢笑笑,解释道:“柑橘叶一部分拿来包底,一部分榨汁和面了啊。”   难怪会这么香,她很快就吃完了两个团子,抬头看见阿旺端着几份一样的青团送到卡座那边去,便笑道:“看来在这里也很受欢迎。”   魏桢说是,“吃多了油腻的东西,忽然出现一个清爽的甜品会让人耳目一新,感觉很舒适,而且很适合配酒。”   话刚说到这里,桑落酒的手机响了,竟然是陈涤打来的。   她第一个念头是,不会有案子吧?可是那不该跟郑主任说么,给她打什么电话?   等接起来了才知道不是什么案子,而是陈涤有事要她帮忙,“有个从德国回来的亲戚,要给孩子上户口,结果派出所不认结婚证,而且还要做亲子鉴定嘛,就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我带他们过去。”   桑落酒吞了嘴里那口酒,应道:“那你们明天上午过来,我下午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怕接待不了你们。”   陈涤爽快地应了声,又寒暄两句,就挂了电话。   魏桢这时看她一眼,有点好奇地打听:“什么客户这么重要?”   “不知道,人家还想让我清场呢,应该是怕被别人看见。”桑落酒解释一句,然后抬眼和他对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魏桢闻言立刻就笑起来,“是啊,姐姐嘱咐我带你去订礼服。”   “……啊?怎么又要订礼服,上次不是买了一件么?”她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想到那件只穿了一次的裙子的价格,头皮发麻地直摇头,“不用了,又不是我订婚,我穿那么好看做什么。”   魏桢却不同意她的想法,“大家都穿,你不穿,就会格格不入,而且你见过明星或者名媛一件衣服穿第二次的么?”   桑落酒嗤笑着反驳道:“我又不是,难道别人称我一声桑小姐,我就真的成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了?”   魏桢被她的话说得一噎,半晌才继续劝道:“可是大家都这样,只有你连续两次都穿一样的衣服,她们就会在背后说你闲话,笑话你上不得台面,阿鲤,我们不是没有条件,为什么要被她们取笑?”   历来都是女人对女人最刻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尽管他说得有道理,桑落酒还是不愿意,“我就穿平时的衣服去不行么?别人说别人的,反正我跟她们又不熟,以后也不会有很多来往,随意呗。”   魏桢顺着她的话想想,摇摇头,“谁知道以后的事呢,不如做好当下。”   说着见桑落酒还要反驳,他便竖起食指,轻按在嘴唇上嘘了声,眼角一弯就笑起来,“你放心,这次不会买很贵的,咱们挑一件你平时也能穿的新款,可以么?”   “我知道你是怕由奢入俭难。”他最后笑着说了这样一句。   桑落酒看着他脸上了然的笑意,忽然间便从心底升腾起一股很复杂的情绪,既有被人看穿自己小心思的窘迫,好像是被人看到了自己苦苦坚持的某些东西,又为他的体贴感到有些窝心。   半明半昧的灯光下,他的脸孔有种虚幻的感觉,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却忽然感到一阵微微的心悸。   和莫名出现的想要躲起来的赧然。   她垂下眼来,想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再坚持拒绝,而是摇摇头叹口气,有些自嘲地苦笑,“其实……我本来就是外来的,不管怎么样,总会被议论的。”   魏桢闻言安慰她道:“议论也有好话和坏话之分的,你是愿意她们提起你的时候说桑小姐是个小仙女,一点都不输正宗的豪门女儿,还为人风趣性格好,还是愿意她们说你一件衣服穿两次果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有些风言风语你以为自己听不见,但时间长了,总会有人特地说给你听的。”   想想商铎外家表妹邹月是怎么发现自己闺蜜当了亲爹小三的吧。   桑落酒被他说得没脾气了,郁闷地点点头,嘟囔道:“你们有钱人真闲,每天吃饱了就到处说人闲话。”   魏桢再度失笑,端过一碟牙签牛肉递给她,安抚道:“你习惯习惯,见得多就好了。”   桑落酒哼了声,说了句等五一放假再说吧,就低头开始吃东西玩手机,直到看她吃得差不多了,魏桢才看看趴在一边打瞌睡的小黑猫。   “你该回去了,啤酒都困了。”   “每次都这样,你这人真没意思。”桑落酒抬头瞪他一眼,语气硬梆梆地回了句。   但还是放下酒杯,跳着下了高脚凳,伸手抱起啤酒,将它装进猫箱里,提着它敷衍随意地摆摆手,就毫不留恋地走出了酒馆。   下了楼梯,她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一眼酒馆的招牌,灯箱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黑色的“沉醉”两个字在夜晚氤氲出淡淡地暖意来。   远处不知道谁家在放音乐,很古旧的《月圆花好》,“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暖风轻拂,她数数日子,发现周末就是五一了呀。   时间过得真快,那个在面对姐姐身世揭开后惶恐哭泣的阿鲤,终于又可以笑了,她马上就要去参加姐姐的订婚典礼了呢。   那个哭泣的小孩子,当时顾着害怕和难过,应该还想不到这一刻吧,她这样称呼着自己,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杨看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等送她回去后返回酒馆接魏桢,听他问:“路上都还好吧?”   他想了想,应声是,“桑小姐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魏桢闻言便笑起来,眉眼舒展着,“是么?那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你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阿鲤:……什么生活?穿一套房在身上的生活?   魏桢:←_← 第四十四章 (捉虫)   上午的工作并不多,桑落酒接待了陈涤和他的亲戚一家,因为要上户口,鉴定需要具有法律效力,“这得做司法亲子鉴定,价格会稍微高一点。”   听了她的话,陈涤那位亲戚便道:“那就做呗,不做也不行啊,想补个新的结婚证,民政局还让我回德国去开个什么证明呢,也搞不清。”   桑落酒一边让他们签委托协议,一边好奇道:“为什么派出所不认啊?”   “在国外领的证上面没有身份证信息。”对方解释道,又无奈地直摇头,“结婚十几年了,突然说结婚证不认,让我重新领个新的,这感觉……真酸爽。”   待手续办好,司法鉴定需要两个鉴定师同时在场,桑落酒便去将陆展学叫了过来,给一家三口取了样,拿到回执便离开了。   紧接着她从郑主任那里得知,从死亡少女和三个小混混那里提取到的DNA对比结果显示并不匹配,致使她怀孕的另有其人。   桑落酒有些惊讶,“不是他们的,那是谁的?”   “不知道,只能等他们继续侦查了。”郑主任苦笑,说完便要赶去送结果。   除此之外便是等待下午的大客户到来。   大概是快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桑落酒接到电话,听声音是昨天打电话咨询和预约的人,说她还有几分钟就能到,桑落酒便让徐薇出去接应。   也没有过多久,大概是二十分钟左右,徐薇又一个人进来了。   桑落酒奇怪道:“人呢,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在5号接待室,你去看看吧。”徐薇一边应,一边露出一种既兴奋又一言难尽的表情,满脸写着“卧槽”。   桑落酒一愣,有点警觉起来,“怎么回事,来的人……你认识?”   徐薇神秘地一笑,靠近她用气声道:“热搜上的名人。”   然后声音又大了点,“来了很多人,我估计你这小办公室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就带到接待室去了,放心,旁边几间都没人用。”   就算徐薇这样提醒了,桑落酒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干脆也没问,点点头,想想对方几次强调要保护隐私,便交代道:“客人很注重隐私,如果不是很必要,就暂时不要安排人过来咨询室这边了。”   徐薇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跟她一起去5号接待室,这是整个中心最大的一间接待室了。   还没走到门口,桑落酒便看见接待室门口站着几个黑衣墨镜男,低声问徐薇:“保镖?”   徐薇嗯了声,桑落酒便眉头一挑,这阵仗,比大部分来中心的富豪排场都要大,毕竟不少人会选择上/门/服/务,也不用到家里,只要在约定好的时间到约定好的地点(一般是酒店或者宾馆)取样就行,回去之后等报告出来了中心可以负责寄送报告,这不比他们大张旗鼓地来中心还硬要中心做保密措施来得稳妥?   不知道怎么想的,桑落酒一面在心里吐槽一句,一面目不斜视地经过严阵以待的保镖门,抬手敲了敲接待室的门,也没等里面的人出声,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医生好。”一位穿着黑色套裙的女士迎上来,笑着和她打招呼,“我们之前联系过。”   “杨女士您好。”桑落酒应了声,跟她握握手,然后将目光转向室内的其他人。   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在电视和杂志上常见的,昨晚在酒馆,坐旁边的客人还聊起他们。   私生子门的主角纪晗和梁晓光,一个是当红炸子鸡的娱乐圈小花旦,另一个是艺坛常青树的资深影帝。   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像是助理,她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小孩生得很可爱,也很文静,看人时怯生生的,害怕多过好奇,长得……看不出来像谁。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桑落酒在心里啧啧称奇,面上不动声色,听着纪晗的经纪人杨女士跟她讲话,“是这样的,我们想给孩子和爸爸做个鉴定……”   “医生您好,我是梁先生的经纪人,我姓何。”杨女士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挤开了,冲她自我介绍道。   桑落酒一边应声一边用余光扫了眼杨女士,见她脸色变幻了几次,像是无奈,但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   不知道是出自于谁的授意,或者只是他的自作主张,桑落酒刚坐下,他就噼里啪啦地诉起苦来:“这几天真是焦头烂额,我们之前一直都在大山的剧组里,那边网络不好,什么都不知道,刚出组就听到这个消息,真是……”   “还准备出国参加活动呢,现在……也不知道真假,梁先生跟纪小姐交集也不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种传言……现在的年轻人……”   “姓杨的,你什么意思?”杨小姐这时候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了何经纪人的话,气愤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这装什么清清白白男儿身,真当别人不上网啊,你睁大眼睛看看,梁晓光有多少行程是跟我们纪晗重叠的,你自己掩耳盗铃就算了,不要当全世界都是傻的!”   “你觉得粉丝和媒体会信吗,网友会信吗?还有,是不是他的孩子,很快就会知道了,看清楚,你们现在是在亲子鉴定中心!”   “还有,你以为你们洗得干净?出去看看,看看有多少狗仔在后面跟着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偷吃了嘴没擦干净就不认账!”   “纪晗是傻逼,但不是所有人都傻逼的!”   她突然发难,桑落酒愣了一下,马上就看见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梁晓光此时面沉如水,目光沉沉地扫过一旁的纪晗和被她助理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又立刻转开目光,眼角噙着一丝厌恶。   纪晗则是含着眼泪,面无表情地脖子低垂,头发从她脸侧滑落,在半空中晃了一下,然后被她伸手撩开。   这对男女在想什么,桑落酒察言观色地看了一会儿,也能看出个大概。   后悔,无奈,烦躁,和厌恶,他们或许都有,只是所占比例不同而已。   何经纪人被杨女士骂了一通,脸色青白交织,胸口一起一伏,桑落酒都怕他的衬衫被撑裂了,气也喘得像头老牛,眼睛都瞪了出来。   他喘了一会儿粗气,刚要反驳,就听纪晗忽然开口了,“我是自甘下贱当小三了,我该死,但是……梁老师,我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上我。”   声音冷冷清清,桑落酒想起电视剧里她饰演的那个高高在上的清冷仙姑,灭绝了七情六欲,冷眼看着人间滚滚红尘。   但现实中的她,却如此让人一言难尽,桑落酒很难同情她。   何经纪人闭闭眼,索性转头面向桑落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医生,交给你吧。”   “几位是要做个人隐私鉴定还是司法鉴定呢?”桑落酒点点头,问道。   杨女士问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个人隐私亲子鉴定只是为了了解真实情况,不能直接作为法律证据,只能是间接证据,司法亲子鉴定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可以用于诉讼和上户口。”桑落酒解释道。   刚说完这点,她正要接着说二者之间取材流程和费用之间的区别,何经纪人立刻打断道:“你直接抽血不就行了,我们肯定是要做的,这些知不知道都不要紧了。”   “您可以不听,但我必须要说。”桑落酒正色拒绝道,“我必须要将所有相关事项告知各位,这是我的职责,至于听不听、听完后怎么做,那是各位自己的选择。”   自从出事后心浮气躁的何经纪人接连被人怼了两次,顿时也没了脾气,摆摆手,坐到沙发上,垂头丧气的沉默着。   梁晓光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进来这么久,第一次开口说话,“事已至此……医生你继续吧。”   桑落酒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等到她说完,这位老师忽然点着头,一副很笃定的模样,“绝对不可能是我的孩子,我有预感。”   桑落酒闻言愣了一下,余光又看向纪晗和杨女士,见她们都露出一种讽刺的笑,不由得在心里呵了声。   还是那句话,孩子是谁的,绝大多数妈妈都心里有数。   她没说什么,按部就班的给他们和孩子取了样本,什么都弄好后,再次告诉他们加急是明天就能出结果,会电话通知的。   这才将他们送了出去。   “你说,孩子会是谁的?”徐薇看着远去的车屁股,扭过头有点八卦又有点感慨地问桑落酒。   桑落酒耸耸肩,“等鉴定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梁晓光吧,看他作品对他挺有好感的,但真人真的……emmm……”徐薇一边说一边跟她一起转身回到中心里,刚回去就被同事围住打听八卦。   事涉客户隐私,桑落酒当然不会说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了办公室。   刚进门,魏桢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晚上来接她去酒店吃饭,她问是不是有什么事,魏桢就笑道:“川叔他们在定夏天的菜单,你要不要提前尝尝鲜?”   “要!”要是以前,桑落酒还可能会婉拒,但现在么……   反正已经吃了他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半次的,再说了,京淮的宴席可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要靠她自己努力吃上,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呢。   于是下班的时候一出中心大门,就看见魏桢的保时捷停在路边,她跟徐薇挥挥手,小跑着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后,接过他递来的小毯子。   一边盖着膝盖一边想起来另一件事,便抬头问道:“方不方便走红湖路?我想去那边的一家面包店买点面包和蛋糕做早餐和宵夜。”   魏桢一听,下意识道:“去酒店让西点师傅给你做一些带回去不是更好?”   桑落酒忙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买现成的更方便。”   见她坚持,魏桢立即就妥协,点头应声好,调转车头就往她说的方向开去。   那是家桑落酒很喜欢的连锁面包店的总店,名字叫锦粮,装修得相当精致,魏桢跟着进去看了看,打量着这宽敞明亮的店堂,和橱窗里精致的小点心,空气里有纯纯的麦香和奶油甜香在弥漫,不得不承认,这里足够吸引人。   “这个你不要么?”他指着一个蛋黄酥,问桑落酒。   桑落酒回头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你想试试味道么,想的话我就拿一个。”   “呃……”魏桢哽了一下,然后很诚实地点点头,“我不怎么吃这个,有点好奇。”   “那我给你买一个紫薯的。”桑落酒爽快地应道,从盘子里夹出一个蛋黄酥放到自己托盘里,“最里面是整颗咸蛋黄,蛋黄外面包着麻薯和紫薯,很好吃的。”   魏桢笑了一下,点点头,“多谢阿鲤。”   结账的时候,她发现收银小哥换人了,便好奇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刚来的么?”   “这个月刚来的。”收银小哥腼腆的笑着应道,然后帮她刷了会员卡。   小哥长得挺帅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有点像最近拍耽美剧火起来的一个小明星,桑落酒直到离开了面包店,还记得人家。   “你觉不觉得那个小帅哥眼熟?”她问魏桢。   魏桢哪会特地记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长什么样,漫不经心的反问一句:“有吗?”   “有!”桑落酒点头肯定道,又开始想象,“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就是那谁谁本人,要拍新剧,然后要扮演一个在面包店工作的员工,所以乔装打扮出来实习?”   “你未免对我国影视从业人员的专业素养太乐观了。”魏桢听了她的话,难得出言讽刺,说完还呵了一声。   桑落酒闻言立刻哼了声,扁扁嘴,低下头吃着话梅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车堵路上了,桑落酒忽然想起那个蛋黄酥,问魏桢:“你要吃蛋黄酥么?反正现在也不能走。”   魏桢说好,她就把蛋黄酥从袋子里拿出来给他。   可是刚等他将蛋黄酥剥出来吃了一口,路通了,周围的喇叭声滴滴滴,催着大家赶紧走。   他发动车子,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蛋黄酥,有点手忙脚乱起来,桑落酒还在旁边紧紧张张,“不可以一只手开车,教练说不可以的,会出车祸!”   “不可以……喂……”   魏桢被念得头都大了,叹口气,将蛋黄酥塞给她,“那你喂我行么?”   桑落酒:“……”你就不能一会儿下了车再继续吃?   魏桢告诉她,不能,“还挺好吃的,而且不赶快吃完是不是会弄脏车里?我昨天刚洗的。”   桑落酒心说你可真麻烦极了,但面上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然后等喂他的时候,就使劲地将蛋黄酥往他嘴巴里塞:“快点吃,快点吃,不要弄脏车子!”   魏桢被她气笑了,含糊着说了句:“你小心别犯我手上。”   “可真有意思,我又不用人喂!”桑落酒不以为然,冷笑着拍拍手。   可是她没想到,打脸来得那叫一个快,就像龙卷风:)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现在吃瓜第一线!   魏桢:……算工作福利吗?   阿鲤:?????   感谢在2021-02-1220:13:28~2021-02-1320: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sa20瓶;三年之后啊10瓶;多加一点可爱2瓶;云暖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试菜依旧是在上次那个宴会厅,魏桢一路上走走停停,赶在七点半试菜正式开始前到达酒店。   桑落酒下车前还要提面包袋子,他看得直发笑,劝道:“别拿了,上去哪有时间吃面包,你拎着也不嫌累,一会儿再来拿也行。”   “可是一会儿我不坐你车回去啊,拎着拎着。”桑落酒想了想,坚持道。   她一坚持,魏桢就迅速妥协,这是这段时间里魏桢思索出来的跟她的最佳相处方式。   “好,我帮你拿吧。”一面点头应着,一面伸手接过桑落酒手里的袋子。   然后将车交给泊车小弟,匆匆就走上台阶,经过旋转门进到酒店。   酒水总监李诗立刻迎上来,“小魏总,桑小姐,大家已经基本到齐了。”   魏桢点点头,问说酒都准备好了没有,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桑落酒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看墙上的挂画,之前几次来都没有仔细看过,现在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由一个又一个《十日谈》里的故事组合起来的。   走到宴会厅门前,魏桢的脚步停了停,转身去找不知不觉已经落后他们很多的桑落酒,“阿鲤,你在看什么?”   桑落酒从故事中回过神来,忙小跑着跑到他身边,不好意思地朝李诗笑笑,然后才跟魏桢说起自己的发现。   “你们怎么想到要用《十日谈》来做墙画?”她问道。   魏桢还没回答,李诗就笑了起来,“您真是问对了人,这是小魏总拍板了才挂上去的。”   桑落酒惊讶地看看魏桢,然后听他说道:“有趣啊,有人看到了男欢女爱、男盗女娼,有人看到了反抗神权,也有人看到了宫闱秘事。”   说着他回头笑吟吟地和桑落酒对视一眼,“这里是酒店,有多少谈话在此发生,顶灯又见证过多少幽会和缠绵,阿鲤,你不觉得很有趣,跟这本书的故事很契合吗?”   桑落酒往后仰仰脖子,摇摇头,“不觉得,就觉得你很八卦,很恶趣味。”   李诗一听,没忍住噗嗤笑了声,魏桢耸耸肩,伸手推开门,比划一下手势,让两位女士先进。   宴会厅里已经有不少人,桑落酒一眼看去,都是至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虽然她不大能准确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但他们却都认识她,同魏桢打招呼时会跟她说上一句:“桑小姐今晚吃好喝好。”   然后她就在魏桢有意无意地帮助下记起对方是谁,也跟人家道谢寒暄两句,这样竟然也配合默契,顺利入座。   这次桑落酒就跟魏桢挨着坐了,她的左手边是魏桢,右手边是陶东岩,桑萝帮忙推着装酒的推车进来,听见魏桢在跟人要话梅,不由得欣慰一笑。   哎呀,弟弟和妹妹相处愉快,真是件不错的事。   菜一道道地上,酒也一瓶瓶地打开,满屋子都是菜香和酒香。   黄河醋鱼色泽红亮,甜中透酸,鲜嫩利口,前身是北宋时汴京城引人趋之若鹜的宋五嫂鱼羹;荤食素做的玉灌肺是用油酥饼、核桃肉、芝麻、松子和莳萝籽都捣碎,然后加绿豆淀粉,和成面糊后倒入容器中蒸熟,拿出切条后装盘,吃的时候蘸用酱醋糖和花椒、生姜、干姜、大蒜配成的五辣醋;雪霞羹以荷花入菜,其实就是荷花花瓣在盘里摆一圈,装入豆腐羹,图的是这份雅致和诗意;著名的莲房包鱼是道精致菜,要将调味好的鱼肉酿进黄绿色的嫩莲蓬里,因此时莲蓬还没上市,川叔拿面粉做了几个意思意思,竟也美味[1]。   也考虑到夏季天热,大鱼大肉会让人觉得腻,用腊鱼干煮的河祇粥鲜香可口,据说还有治疗头风的作用,不知真假;红丝馎饦也就是虾汤面,虾肉捣成泥要和进面粉里,才能煮熟之后呈现淡淡的红色,这才叫“红丝”;冷淘即是凉面,很适合夏天,诸如甘菊冷淘要将菊花菜洗净焯水剁成碎末和面做成面条,槐叶冷淘则是将菊花菜换成嫩槐叶挤汁和面……[2]   最后还有甜品,是蜜煎樱桃和五香糕,五香糕是用芡实、人参、白术、茯苓、砂仁呸糯米粉和粘米粉蒸出来的,川叔的比例调得好,淡化了药材的味道,不至于让人马上就联想到药膳。   手边还有酒,黄酒里扔进去两颗话梅,桑落酒一见就左看又看,看是谁这么贴心。   她以为会是陶东岩,结果人家忙着照顾桑萝吃菜喝酒,根本没理会过她,那就只能是魏桢了,想到这个她立刻扭过脸来,向看着自己的魏桢投去赞赏的目光。   “你以为是姐夫给你准备的?”他低声问了句,声音好像有点委屈。   桑落酒自己还觉得委屈呢,她向他那边靠靠,扁扁嘴,借着酒杯的遮掩,跟她吐槽道:“谁能想到呢,婚还没结,媒人就先扔过墙了,小姨子小舅子现在都这么惨,还是咱俩特别惨?”   魏桢愣了一下,然后失笑,也低声跟她咬耳朵,“起码还有人能同病相怜,也不算特别惨了。”   “你还挺会自我安慰。”桑落酒闻言立刻朝天花板翻一个大白眼。   魏桢听了就直笑出声来,酒杯都挡不住他噗噗的笑声。   坐他另一边的樊姜涛好奇地看他一眼,又什么都没问,直觉得这空气好像有点不对劲。   今晚这次试菜比上次多了不少东西,魏桢和桑萝打算在宴会上加入茶艺表演,想想一群人聚在一起,美酒美食开始之前,或者微醺之后,又或者是席中有不善饮酒者,能有一杯茶不管是解渴解闷还是以茶代酒,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宋代盛行点茶,跟现在的泡茶法不一样,是要将茶叶碾成茶粉放进盏中,然后先加入少许烧好的沸水调成膏,再用茶筅击拂搅拌后才能饮用,光喝茶不过瘾,又有斗茶、分茶可以增加趣味,这样一场宴会必定增色不少。   桑落酒听着他们的描述,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感慨:“附庸风雅还是老祖宗厉害。”   说着又担心:“会这个的茶艺师你们能找到么?”   “不难,历来都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魏桢点点头,胸有成足,“好茶叶也不算很难找。”   说白了就是他不缺钱。   桑落酒失笑,捧着茶杯应道:“那就祝你们生意兴隆。”   刚说完,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才知道是纪晗打来的,她们下午才见过面,严格来说不算陌生人了,但桑落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因为之前都是杨女士跟她联系的。   “纪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宴会厅里并不吵闹,她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加上她喝了不少酒后全身都有点发懒,便也没有离开座位。   “桑医生,我想问问……”纪晗的声音吞吞吐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们、会不会……有没有、就是那个……会不会答应帮客户、嗯……改鉴定结果?”   桑落酒愣了愣,坐直身体,声音严肃且肯定的告诉对方:“这是绝不可能的,所有客户在我们这里都是平等的,一视同仁的,我们绝对不可能为任何人任何原因出具假的鉴定结果或者伪造鉴定书。”   纪晗那边安静了一瞬,然后有点讷讷地嗯了声,又跟她道歉:“对不起,桑医生,我、我不是怀疑你们……只是、很担心他会……”   这个他,指的应该是梁晓光。   桑落酒闻言便安慰道:“不会的,您放心,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至少在我们中心你会看到最真实的结果。”   纪晗又嗯了声,沉默下去,桑落酒以为她该挂电话了,可是又并没有,依旧显示在通话中。   她觉得有点奇怪,便主动问道:“纪小姐,请问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啊……有、有的……”纪晗犹豫了一下,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桑医生,您能听我说说话么?我实在是……不知道能跟什么人说……我觉得您应该会理解我……”   桑落酒眉头一挑,心想你怎么就确定我能理解你,但嘴上却还是嗯了声,“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为您保守秘密。”   纪晗笑了声,说声谢谢,桑落酒明显听到她松口气的声音,然后听见她说:“其实也不用,网上很多说法,看起来最离谱的那种就是真的。”   “我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他,觉得他跟我爸爸是不一样的人,他很爱他太太,尽管他们没有孩子,但他们很相爱……得知能跟他一起合作的时候,我特别特别高兴。”   “我爸爸是个赌徒,家里所有的钱都被他拿去赌,在牌桌上有去无回,输了钱他就会喝酒,喝醉了就回来撒酒疯,打我妈,也打我……我最害怕的一次,是他用椅子将我妈打到在地上,用鞋底去踩她的脸,去戳她的眼珠子……我被我妈藏在柜子里,不停地哭,又不敢哭出声……后来我一直想,如果没有我,我妈会不会下决心离开他……但是我没办法问了,没过几年我妈出车祸死了,我逃离了那个家,去外地打工,然后自考上了大学……”   “我曾经发誓要找一个跟他不一样的人,我也要当一个跟我妈不一样的妈妈……可是……我明明知道他有太太,也知道他不是我原来以为的那种好男人……但还是忍不住幻想,如果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会怎么样……”   桑落酒一边听,一边借了魏桢的手机,立刻上网看热搜补充自己贫乏的八卦知识。   然后拼凑出一个真相:在残缺和充满暴力的家庭中长大的年轻女人,崇拜迷恋上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所谓完美偶像,在真正接触后发现对方其实并不完美,而且还有家庭,但在对方有意无意的暧昧下忍不住沦陷,把持不住原则,越过雷池,多次在外地幽会,然后怀了孩子,男人让她打掉,她舍不得便将孩子偷偷生下,没有让男人知道,但却意外被跟踪自己的狗仔拍到孩子和自己相处的画面,又被卖给自己的对家,事情至此曝光。   比人设崩塌更可怕的是,男人的妻子找上门来了,她得知男人和妻子的感情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好,也一直在想办法生孩子,所以想要将这个孩子抱走,但是男人并不承认那是自己的孩子,觉得是女方在欺骗自己,所以才要做亲子鉴定。   听完她说的这些事,桑落酒的脸都是木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说她无辜,又真的从头到尾都不无辜,走到这一步都是她自作自受。   可是原生家庭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桑落酒又很清楚,所以她也没办法直接狠狠地骂她。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这句话也没说错。   她在心里叹口气,没有评价她在男女之情上如何错误,而是道:“你现在可以选择做一个比你妈妈更好的妈妈了。”   纪晗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声,“是啊,桑医生,我已经决定了,我要退圈了,专心照顾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把孩子交给他们,这些年我挣的钱不算很多,但也不少,按照普通人那样生活,应该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桑落酒有些惊讶,但还是道:“只要您想清楚了,就可以去做。”   跟纪晗的通话就到这里,最后她说明天就不来拿结果了,让中心帮忙寄送到她工作室去,然后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桑落酒将魏桢的手机推回去给他,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魏桢刚才见她一直在看纪晗的热搜,已经很好奇,问道:“你喜欢她么?”   好像他记得魏氏也有活动会请明星站台,或许可以请纪晗,然后让阿鲤去看现场?   “不是,就是……”桑落酒眨眨眼,指着某个营销号发的其中一条消息低声说,“这是真的。”   那条营销号微博说的正是纪晗和梁晓光疑似一同现身某亲子鉴定中心。   不由得一惊,“……结果呢?”   “明天才出。”桑落酒应道,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隔壁的李老师打来的。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好像十分忙乱,李老师用焦急的声音大吼着跟她说话:“桑医生,你快回来!着火了……咱们这栋楼着火了!”   “你家也是,快回来吧!”   “……你说什么?”桑落酒闻言呼吸一顿,有些不敢相信,又追问了一遍,然后得到确切的消息。   她住的那栋楼有人家着火了,祸及邻里。   知道这个消息后,她苍白着脸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杯,哗啦啦   酒杯破碎的声音,和酒液漫延的滴答声,一起落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你家着火了还吃!   阿鲤:我太难了,吃顿饭都不能好好吃:)   注:   [1][2]:参考书目:《宋宴》。 第四十六章   “阿鲤?”魏桢坐在她旁边,衣服上沾到了滴落的酒液,却顾不上去擦,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桑萝也从另一边向他们走过来,妹妹苍白的脸色让她觉得事情不好。   “我……我要回去。”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桑落酒下意识地有点瑟缩,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她很快就回过神来,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要回去了。”   她的脸色很差,透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害怕,而就在一分钟之前,她还懒洋洋地跟自己说着娱乐圈的八卦。   桑落酒低着头找自己的包,闷声应道:“我……我家着火了……我得回去,啤酒……我的猫还在家呢……”   说完一个没忍住,呜地哭出声来,才吐出一个音节,就又猛地收住,哭声顿时变成了打嗝。   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道:“那是得赶快回去,那个……那个谁,快去叫车!”   “打119报警没有?快回去,快回去……”   “叫小杨开车出来,快点。”   桑萝也是着急,拨开人群走过来,拉着桑落酒的手带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回去之后先别着急,不要冲动知道么,应该有邻居报警了的,你别自己跑进去……知道么?”   “有事给我打电话,记得啊……”   桑落酒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急急忙忙,脸上挂着泪,走到门口之后甩脱了桑萝的手,往楼梯的方向拔足狂奔。   魏桢发觉她之前买的面包忘了带,连忙提着就追出去,只来得及跟桑萝交代:“姐你忙这边吧,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我送阿鲤回去。”   “行行行,你快去。”桑萝摆摆手,看着他追上了桑落酒,这才皱着眉满脸担心地回到宴会厅里。   试菜其实已经到了尾声,发生了这样的突发事件,大家干脆提前收场,很快就散了。   魏桢在楼梯口追上了桑落酒,“阿鲤,你慢点,别摔了……”   他提心吊胆地看着桑落酒踩着高跟鞋看也不看地往楼梯下跑,好怕她不小心就整个人滚下去,那可就糟糕了。   “我知道!”   桑落酒嫌弃他呱噪,一边带着哭腔吼他一边不停脚地往下跑,跑到最后两级楼梯时还是不小心一滑,整个人往旁边趔趄过去。   魏桢立刻伸手托住她的后背,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将人扶稳,然后才叹口气,语气重了点,“你不要这么着急,着急有用吗?”   桑落酒被他加重的语气吓了一跳,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话可以反驳他,只能不停地掉眼泪,很快就把化妆品糊得满脸都是,看起来可怜极了。   魏桢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心里一揪,也觉得自己说话重了点,忙缓和了语气,伸手替她擦擦脸,温声道:“你要是摔了腿,就要先去医院了,那啤酒怎么办?”   “放心吧,它肯定会没事的。”他一面安抚着她的情绪,一面按着她的肩膀,扶着她往前走,强迫她冷静下来。   桑落酒没头没脑地直点头,抽泣着说:“我……我就是害怕……家里只有它、它一个……嗝——”   “是,我知道……”魏桢一边应,一边安慰她,“我们会很快就回到家的……别怕,阿鲤。”   酒店门口,小杨已经等在那里,他们刚上车,车门刚关上,车就已经启动,飞快地没入夜色之中,将市中心的霓虹灯远远甩在后头。   一路沉默,魏桢为了安慰她,一直抓着她的手,时不时就看她一下,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颤抖,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桑落酒一直看着车窗外面,先是发呆,然后又抽泣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然后懊丧又自责地开口:“你说,要是当初我没有养它,它会不会就不用……”   “阿鲤!它没死!”魏桢忍不住提高声音轻斥,然后又放缓了声音,“不要说这样的话,如果你当初不收养它,它又要去哪里呢?这是你跟它的缘分。”   桑落酒垂着脖子,用力点点头,忽然喉咙一痒,剧烈地咳嗽起来,下意识反握住魏桢的手掌。   魏桢觉得手掌微微一疼,低头看去,见到她手背的青筋都已经绷得浮了上来,便伸过另一边手,将温暖的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无声地安慰着她。   夜晚的城市道路顺畅,小杨将车速拉满,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外面的景物越来越熟悉,桑落酒的心也越提越高。   还离得挺远,就已经看见天空被浓烟熏得看不真切,路口已经被交警拉起了警戒线,小区门口的电子门大开着,跟门卫登记过后,小杨将车直接开到了桑落酒所住单元的外围,还没停稳,桑落酒就已经推开门跳了下去。   “阿鲤!”魏桢被她吓了一跳,脱口喊道。   桑落酒理都没理他,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去,远远就看见很多人围在一起,到处都是人,满地都是水,消防车停在楼下,楼的墙面已经被熏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东西的刺鼻味道,和浓重的烟味。   她着急地往楼道口跑,刚靠近就听见有人呵斥道:“喂!你是哪里来的,不要进去!里面着火了没看见吗?”   她猛地停下脚步,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说话的人,看清对方穿的衣服后,顿时像找到了救兵,冲到人家面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袖子,急切地道:“那个、那个……能不能让我上去一下,我的猫……我的猫还在家里……”   被她突然抓住的消防队员愣了愣,然后问她:“你住几楼?”   “八、八楼……就是那个、着火她家楼上……”桑落酒急忙应道,然后满眼期待地看着对方。   消防员小哥挠挠头,说要去问问领导,桑落酒连忙点点头,然后没过多久,就看见另一个领导模样的消防员走了过来,问道:“你是住804?”   桑落酒连连点头,对方就从怀里掏出一团毛球来,递到她面前,“这是你的猫吧?”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毛球动了动,两只尖尖的耳朵竖了起来,露出一对黄绿色的眼睛,有点害怕的喵了声:“喵?”   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一把抢过消防队长手上的那团黑毛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哇——啤酒,乖仔,你吓死妈妈了,呜呜呜——”   她的哭声是突然间爆发出来的,立刻就压过了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和抱怨,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魏桢早就跟上她的脚步,这时忙伸手扶住她,先跟也是被她这模样吓一跳的消防员抱歉地笑笑,“她太担心了,您们别见怪,她……多谢你们帮忙救了猫。”   消防队长摆摆手,说句是应该的,然后又告诉他们:“是住803的户主告诉我们那边还有只猫,我们破窗进去的,回头你们得修修窗,不好意思啊。”   “没事,多谢你们救它出来。”魏桢一边应,一边转头去看桑落酒,见到她已经抱着猫蹲到了地上,呜呜咽咽地说着话。   “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没有了。”   “喵——”   “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喵?”   “你以后跟我去上班吧,我再也不去外面吃饭了!”   “喵喵。”   她说一句,啤酒就喵一声,然后仰着头去舔她脸上的泪水,两个亲热得不像话,魏桢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背影,觉得既好笑又心酸,心脏像被一只手抓过一样,有点闷闷的,又酸又涩。   “好啦,不哭了好不好,阿鲤?”他提提裤腿蹲下来,轻轻拍拍她的背,然后和扭脸来看他的啤酒眼对眼。   啤酒:“喵——”你也来啦!   魏桢现在看它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害怕了,反而有种淡淡的熟悉感,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它头顶被桑落酒的眼泪弄湿的头毛,然后收回手朝它笑了一下。   啤酒眼睛眯起来,想蹭蹭他的手,没蹭到,就蹭蹭桑落酒的脖子。   “阿鲤……”桑落酒还在哭,魏桢拿她没办法,只好一直轻拍着她的脊背。   然后抬头看一下另一边,小杨正在向大家了解火灾经过,他又抬头看看楼的墙面,估计熏黑了,恐怕还要修缮过后才能继续住了。   “呜呜呜怎么办啊?”桑落酒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消防员同志说待会儿就能回去了,不过要注意安全,防止二次火灾的发生。”打听完消息的小杨回来了,闻言立刻回答道。   桑落酒刚哦了声,魏桢就道:“暂时不要在家里住了,明天找人来修一下窗,检查一下有没有安全隐患再回来住吧。”   顿了顿,他扭头看着她,询问似的道:“先住我那里?”   “啊?嗝——”桑落酒愣了一下,没能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呆滞,“这、这样会不会……”   “或者你回颐和别墅去住?”魏桢又商量她道,“就是那边离你单位没有我那边这么近。”   可是桑落酒根本不知道他的私人住处在哪里啊。   “小魏总有时候会住在京淮壹品。”还是小杨贴心,见她不吭声,便主动解释道,“距离您的单位也是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桑落酒哦了声,心里明白了,但她还是很犹豫,“这……不太好吧,啤酒不习惯,而且会打扰到你……”   “只是住两天而已,又不是长住,有什么打扰的,更何况你这边窗坏了,实在不安全,我不放心。”魏桢一面说,一面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扶着她在原地跺脚。   酸麻的感觉从脚底升腾而起,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啮着她的肌肉,那种感觉令人十分难受,她只能皱眉强忍着听魏桢说什么不放心,还有什么刚好要过五一了,干脆直接住到五一,那天买完东西再回来住之类的。   没太在意,胡乱地点点头,不停地倒吸凉气。   “那就走吧。”魏桢见她应了,扶着她就要走,碰巧又遇上她邻居的李老师,他还记得对方,便笑着道,“我带阿鲤去我那住两天,这边麻烦您帮忙看一下,要是有陌生人进屋了就跟她说一声。”   李老师愣了愣,然后哦声道:“那、那你们注意安全啊。”   魏桢道了声谢,拖着桑落酒就走了,直到上了车,桑落酒才回过神来,急忙又要推门下车,“我衣服没有拿,啤酒的东西也没有带。”   “去买新的。”魏桢按住她的手,示意小杨开车。   “……那不要你买,我自己买。”隔了好一会儿,桑落酒才抿抿唇低声说到。   神色坚持到有点执拗,魏桢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道:“好,听你的。”   接下来,小杨先将他们送到市区的一家商场,魏桢和桑落酒先去买换洗衣服和护肤品,他自己则带着啤酒去附近的宠物医院检查身体,和买小猫吃的用的东西。   逛起街来,桑落酒才知道魏桢有多烦人,他对衣服的挑剔更甚于她,一会儿是颜色不好看,一会儿是款式不好看,还要嫌弃人家袖子短。   “……人家就是无袖的设计。”桑落酒无力的挣扎道。   魏桢便摇摇头,“不好,咱们换一个,阿鲤听话,这个穿着容易着凉。”   桑落酒:“????”   花了快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挑到他们都喜欢的了,终于皆大欢喜准备去付款。   “只买一套就够了?再买一套吧,换着穿。”魏桢看她只拿一套衣服,就又给她出主意了,“年纪轻轻,就该穿漂亮衣服才对,穿得好看自己也开心,对吧?”   桑落酒被他说动,又去拿了一套类似的,然后再也不肯听他的了,等买护肤品的时候,更是迅速的拿了一套用过的牌子就直接去付款了。   “这么快?”魏桢愣了愣,有点惊讶,“女孩子买东西不是要很久的么?”   桑落酒:“……”主要是不想给你指手画脚的机会,还有你这副没逛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京淮壹品此时没几户灯是亮的,这是桑落酒第一次来到魏桢的私人住所,从入户电梯出来,迎面一扇简约优美的实木隔断,地上紧挨放置着一座顶着皮球的海豚摆件,换了鞋往里走,便是阔朗的客厅,她估算了一下,应该快有她住的那套房子那么大了。   “这里多少平?”她好奇地四处看看,问魏桢道。   “三百平左右。”魏桢想了想,应道,然后去饮水机处接了杯水递给她,“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你住哪间卧室比较好。”   桑落酒哦了声,转头去看跟在小杨脚边对自己的新猫砂盆和猫窝很感兴趣的啤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小不点。   哎呀,妈妈没本事,没有让小啤酒住上大房子啊……   魏桢将挨着自己卧室旁边的那间客房的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取出被褥来铺上,再返回客厅时,小杨已经安排好了啤酒的住处,正在跟桑落酒说话。   见他出来,便又跟他汇报了一句,这才离开了。   “走吧,带你去房间看看。”提着她的购物袋,魏桢示意道。   卧室宽敞整洁,家具被褥都是齐全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桑落酒总觉得有点空旷,空旷到寂静的地步,让人有点不适。   听到她的感觉描述,魏桢怔了怔,然后无奈的耸耸肩,“没办法,没人住的地方,哪来人气。”   就连他自己,都不会很经常住在这里。   桑落酒想想也是,便不好意思地朝他腼腆笑笑,“是我想当然了。”   “没事。”魏桢揉揉她的头,笑道,“你今晚没吃多少东西,又累了那么久,饿不饿?我给你煮面吃?”   桑落酒没想到他会做饭,咦了声,有点犹豫,“……你会么?”   “当然会。”魏桢失笑,佯作不悦地抬起手,屈着手指就要弹她脑门,见她飞快地往旁边一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不要小看人。”   灯光下男子的脸孔温润如玉,弥漫着温和的笑意,他有着和姐姐几成相似的脸孔,却和姐姐气质迥异。   他好像永远这么淡定从容,连眉毛都泛着柔和的涟漪,像是天边皎洁安静的上弦月,眼角微微弯出一点弧度来,眼底有笑意和温柔,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   桑落酒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言语,他见状便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道:“饿了还是困了,怎么发起呆来?”   她猛地回过神,脸刷一下就红了,忙别开头,讷讷地应了句:“……没、没什么。”   她才不会告诉他,是看他看得出神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啤酒:去住大房子咯!   魏桢:emmmm……   啤酒:我要到处打滚哒!   魏桢:emmmm…… 第四十七章   “那你先去洗澡?”魏桢见她回过了神,便建议道,“等洗完澡出来就可以吃宵夜了。”   桑落酒眨眨眼,应了声好。   刚转身要走,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立即又回身道:“……要、要不然……我一会儿吃了再洗吧,洗完好睡觉了。”   魏桢闻言愣了一下,看看墙上的布谷鸟挂钟,“你确定么,已经十一点半了。”   “如果你现在去洗澡,出来是十二点,吃完宵夜是十二点半,刚好可以睡觉,如果你吃了再去洗澡,就要一点睡觉,躺到床上要什么时候才能睡得着?我听说你们女孩子要睡美容觉的,这么晚睡是不是不太好?”   他说着眉头一皱,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桑落酒被他的长篇大论念得有点不知所措,看了他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看别处,像是有什么想说又不好意思,憋得脸都红了,整个人窘迫到不行。   “……我知道。”半晌,她终于小声地说了句,但是语气十分无奈。   魏桢这下看不懂了,疑惑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会利用时间?还是说……”   他顿了顿,有点犹豫又有点小心地问道:“你、你是不是不会……呃、也是,你第一次过来住,有些地方不熟悉也是正常的,我帮你放水?”   说完还还很贴心地告诉她,客房的浴缸是按摩浴缸哦,很舒服的。   桑落酒:“……”要你瞎积极!   她连连摇头,一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魏桢闹不懂她的意思,只好一直看着她,疑惑极了。   见不说不行,桑落酒忍不住有点头痛,“……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魏桢认真地看着她道,“阿鲤,这边除了我没什么人来住过,不方便的地方肯定有,我没注意到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说着他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直接地问道:“你是不是来生理期了?哦,对,刚才我们没有去买卫生用品……我、叫个外卖看……”   行不行还没说出口,就被桑落酒果断否认了,“不是!没有!你不要乱来!”   魏桢一愣,继续疑惑地看着她,一副你不说就休想走的表情。   桑落酒被逼得实在不行了,这才支支吾吾地应道:“……是、是少买了点东西。”   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像是在斟酌自己的说辞,魏桢便继续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鼓励的表情来。   啊你这样看崽的表情几个意思啊   桑落酒腹诽,眼神不由自主地到处乱飞,就是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的,边应边捏自己的手指,“嗯……那个……刚才忘记买、睡衣……了。”   说完之后她松口气,视线微微低下来,看着蹲在脚边好奇地看着两个大人的小猫咪,语速快了不少,“所以我就想先吃了再去洗澡,洗完直接就裹着被子睡觉算了。”   魏桢听完眨眨眼,“那你有没有想过……明天早上起床要怎么出来,也裹着被子出来收衣服?”   桑落酒闻言立刻拿眼刀子去刮他,“我有新衣服啊!”   “……新衣服不等拿去过水就穿么?”魏桢又问道,目光诚恳。   桑落酒被问住了:“……”原来傻子竟是我:)   魏桢见她愣住,满脸的为难,这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了半天,见桑落酒的脸色已经开始由红转黑,这才停下来,轻轻一拍她的头顶:“这个问题啊?你介不介意穿男装,如果不介意的话,先穿我的?当然,是新的,没穿过的。”   他的声音温和又带着笑意,轻快又自在,他一边手抄在裤兜里一边手落在她头顶的姿态也从容淡定,一点都不像她正面临着尴尬境地窘迫到说不上话来的为难。   桑落酒忽然便觉得沮丧溢满心头。   这几个月来,他在她面前真是出尽了洋相,第一次见面就当着他的面哭出来,然后又吵架,后来又被跟踪差点遇险,再就是今天……   他在他心里,一定是个冒失又狼狈不堪的模样吧,毫无形象可言。   “怎么啦?”魏桢见她低着头,忽然叹口气出来,以为她不愿意,便又要改主意,“不然我叫小杨给你送一件过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不、不用这么麻烦了。”桑落酒闻言又连忙抬起头拒绝,有点不好意思地扭捏着道,“你、你你你……随便给我一件吧。”   魏桢见她答应了忙应了声,然后回卧室给她拿了新的浴袍和毛巾,又拿了一套新的沐浴用品,交给她后取走了她新买的两套衣服,说要拿去洗。   桑落酒站在浴室门边,抿着唇看着走出了客房,这才捂着脸蹲到地上,小声地尖叫起来:“啊——”   真是丢脸死了!   这让她待会儿怎么出去见他!   她蹲在地上自闭了好一阵,这才挠挠头沮丧地起身进了浴室。浴室里一应用品都是齐全的了,刚才魏桢出去之前还细心地帮她打开了热水,浴缸里已经住满水。   她伸手关了水,换下衣服滑进浴缸里,温暖的水流瞬间将她全部包裹,舒服到她忍不住叹出声来。   氤氲的热气里,她忽然又想起魏桢,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小杨说你要也要吃宵夜,让我给你喂羊奶?”此时的魏桢,正低头看着跟在自己脚边小狗一样的啤酒,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也要吃宵夜?”   啤酒:“喵——”我要长身体哒!   他叹口气,将猫食盆端上来,剪开羊奶的瓶子,一边倒一边有点搞不为什么小不点会这么麻烦,而且这么麻烦的小不点居然还这么多人喜欢,人类就是喜欢受虐。   “呐,吃吧。”他端着食盆走到阳台门边上弯腰放下,看见小猫跑过来了,就立刻直起身,伸手关上了阳台门。   厨房里水已经煮开,他抓了一把面放进去,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大西红柿和两个鸡蛋,鸡蛋打散,西红柿剥皮切小块备用,将煮好的面捞出来稍微过一下冷水。   热锅煎蛋,炒好了先住西红柿,等西红柿开始咕嘟嘟的煮出汁来这才将鸡蛋再次倒回去,待蓬松的鸡蛋吸饱了汤汁,这才调味出锅盖在面条上面,红黄二色将白色慢慢侵染,化成充满食欲的香气扑鼻。   桑落酒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啤酒正蹲在餐椅上抻着脖子往桌面上看,又看不见,想跳下来又不敢,只能朝魏桢大声地叫着。   可是魏桢根本没搭理它,正跟桑萝通电话,说着:“对,阿鲤在我这边……说是她楼下那户人家出去散步,忘了家里还在烧水,加上小区电路老化,这才烧起来……没事,猫第一时间就被消防员救出来了,窗户坏了,明天我叫小杨找人去修……你跟妈说一声我跟阿鲤这几天住市区这边……这边离她单位近啊……”   边说边抬头,看见她穿着他的睡袍站在客厅入口,头上包着毛巾,袖子宽宽大大的,衣摆都快要垂到脚踝,看起来好像小朋友穿了大人的衣服,忍不住弯着眼睛笑起来。   桑落酒立刻一个白眼瞪过去,笑毛线啊笑!   魏桢立刻清清嗓子,对电话那头道:“姐,阿鲤洗澡出来了,你要不要跟她说话?”   说着就将电话递过去,桑落酒扶着头上的毛巾走过来接走他的手机,听桑萝叮嘱了好几句注意安全别害怕之类的话,又叫她有事就找魏桢帮忙,如果住不习惯就跟她说,她会接她到颐和别墅住,云云。   桑落酒一一应了,然后挂断电话,转头就看见魏桢提着啤酒的脖子将它从椅子上拎下来,忍不住喂了声。   魏桢的动作顿了顿,有点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你放下它!”她气呼呼地走过来,把手机往他怀里一塞,“你这样会吓到它的!”   “没有啊,我看它挺喜欢啊?”魏桢有点纳闷地应着,又将手里的小不点提起来,啤酒看清他的脸,立刻谄媚地喵呜一声。   桑落酒顿时气结,不再吭声地坐下,半晌才哼哼唧唧地吐槽道:“小白眼狼……”   啤酒被魏桢放到地上,抖抖身子,然后跑到桑落酒的脚边蹭了一下,蹭完就追着魏桢那边去了。   “要喝一杯么?”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桑落酒拌面的手顿了顿,应了声:“好啊。”   芒果肉在长杯里捣碎,加冰块,然后加入白兰地,预调酒倒至八分满,最后加入薄荷力娇酒,看见有青绿的颜色慢慢融进一片白色里,恰好落在芒果黄之上,饮品的颜色马上就变得轻盈丰富起来。   他调了两杯,将一杯递给桑落酒,“这叫芒里偷闲,芒果的芒,试试。”   桑落酒顾着吃面,番茄鸡蛋面的汤汁醇厚鲜美,包裹着每一根劲道的面条,说实话,魏桢的厨艺有点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怎么学会做饭的?”她嗦了一口面,抬头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魏桢坐在她对面,歪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啤酒,端着酒杯姿态慵懒,笑应道:“第一,我去留学,吃不到想吃的中餐,不得不自力更生熟能生巧。第二,我相信美酒和美食更配,我不能浪费我辛苦找来的每一滴酒。”   说着他指指自己的嘴边,提醒她,“快吃到脸上了。”   桑落酒顿时赧然,连忙低下头来,将嘴角的酱汁舔走,然后继续吃面。   魏桢在这一刻不错眼地看着她,看她粉色的舌尖在唇边轻轻一卷,将红色的酱汁舔走,那动作飞快,有点像怯生生伸头出来看看又立刻缩回去的小动物。   忍不住呼吸一顿,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的模样,好像一只小松鼠,他忽然笑了声,“要是喜欢吃,明天再给你煮。”   桑落酒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怪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不用了,好麻烦的。”   说完又立刻低下了头,茂密的眼睫毛轻颤着,在她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魏桢笑笑没说话,空气霎时间便安静下来,桑落酒觉得有点不自在,但又不敢抬头去看他。   只有小啤酒一个玩得正开心,它什么都不懂,魏桢拿室内拖鞋逗它,它就像小狗一样攀着他轻轻地咬,很有分寸。   没过多久,他忽然笑了声,叫她:“阿鲤。”   桑落酒一激灵,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啊?”   “你看它。”他一面说一面示意她低头去看。   桑落酒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见啤酒正咬着他的拖鞋踮着脚站在地上,他腿一抬,小猫就腾空而起,满脸的好奇和紧张,还有点兴奋。   桑落酒:“……”我的乖仔怎么会这么傻呜呜呜:)   吃完了面,她慢吞吞地喝着酒,听魏桢跟她说接下来几天的安排,每天早上小杨会过来接他们,顺便将早饭带来,先送他去酒店,再送她去鉴定中心,晚上下班她就直接去酒馆吃饭,到时候再一起回来。   “你看怎么样?”他说完之后,又耐心地征求她的意见。   桑落酒能有什么意见,只好夸他想得很周到。   “那就好,你快去睡觉吧,我去洗碗。”魏桢满意地点头,然后甩脱鞋子上的小猫,起身端着面碗和酒杯就要走。   “魏桢。”她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魏桢的背影顿了顿,她很少会直呼他的名字,尤其是只有两人对话时,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念出,感觉十分的……   奇妙。   那是一种介于疏离和亲昵之间的语调,让他觉得格外新奇,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喜悦。   他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看见她仰着沐浴之后被热气熏蒸和饮酒后被酒精刺激而来的粉红小脸,微笑着对他说:“多谢你。”   多谢你自认识以来的处处包容和每次退让,多谢你在我遇到困难时伸出的援手,也多谢你在面对我的狼狈时永远体贴和不见怪。   他其实,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魏桢的视线毫无阻碍地看进她清澈的眼里,看见她眼底散发的笑意和些微紧张,她的嘴唇微微抿着,嘴角勾出一点点的弧度来。   “好。”他笑起来,点点头,又叮嘱她,“吹干头发再睡。”   说完转身继续往厨房走去,啤酒追在他背后要跟过去,被桑落酒弯腰抓住一边腿,硬是拖了回来,气急败坏地问它:“你是狗狗么,怎么这么喜欢咬东西?”   再抬眼,就看见他没入厨房门后的背影。   从那晚起,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浮现这一晚的情景,魏桢穿着白衬衫端着东西走进厨房时的背影。   这个发现让她久违的感到了惶恐和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320:11:14~2021-02-1419:4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20瓶;英菥10瓶;云暖2瓶;被帅呆了的李哈哈!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新的地方有点不习惯,还是跟她睡的啤酒打呼噜太响,总之桑落酒在半梦半醒中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是魏桢。   除了曾经梦见过的娘版“魏桢”,就是那天将她护在怀里赶走两个流氓的魏桢,还有他今晚端着酒杯懒散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得模样。   和那个走进厨房的白色背影。   这她悚然一惊的同时,心情十分不美丽,起来之后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魏桢发现她有点不对劲,悄悄问小杨:“你说……阿鲤是不是有起床气?”   小杨将早饭在桌上摆好,应了句:“您别惹桑小姐,过会儿就好了。”   魏桢哦了声,低头看他给啤酒喂猫粮和铲屎,觉得有点头痛,“它怎么办,还带办公室去?或者留在家里,它会不会害怕,昨晚都是跟阿鲤睡的。”   小杨说要不然留在家里,中午的时候他抽空回来看看就好了,魏桢想了想,看一眼从卧室出来的桑落酒,摇摇头,“算了,带去办公室吧。”   一边说一边倒了杯还热的豆浆放到对面的座位上,小杨应了声,去找袋子准备装小猫的东西。   “啤酒也去上班吗?”桑落酒看他一眼,顺手将手里的口红放在桌上,准备等吃完早饭再涂。   魏桢被她的说法逗笑了,咽了嘴里那口包子,这才笑道:“啤酒是去做义工,没有工资的那种。”   桑落酒眨眨眼睛,有点反应迟钝,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嘿嘿笑了一下,又继续眯着眼吃早饭。   魏桢看着她差点要粘到一起去的眼皮,关切道:“是不是换了地方不习惯,昨晚没睡好?”   桑落酒喝豆浆的动作顿了顿,口中的都将差点忘记咽下去,好半晌才摇摇头,心虚到不敢抬头去看他,更别提跟他说话了。   说什么呢?说其实我是因为昨天梦见你了才没睡好?   那不如提刀来杀了她吧!   魏桢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转头交代小杨,“今天阿姨过来的时候,让她将所有客房都打扫一遍,阿鲤那个房间的被褥也晒一下,还有衣服,麻烦阿姨洗干净烘干后帮她收回衣柜里。”   顿了顿,又道:“还有,今天送一套女式的浴袍和家居服过来,要……阿鲤,要什么颜色的?”   突然听见“衣服”两个字,桑落酒一愣,迅速地想起自己昨晚换下的衣服,呼吸都要停了。   但随即又听见他说阿姨会过来,还帮她收衣服,也就是说自己的贴身衣服不会被他看见咯?还好还好……   “阿鲤?”见她垂着眼不吭声,魏桢又叫了一声,担忧道,“睡着了,还是不舒服?要不然今天请假吧,这样去上班会不会出事?”   桑落酒猛地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摇摇头,“……不、不用担心,我没事。”   顿了顿,又问魏桢:“你刚才问我什么了?”   魏桢心说你这样可不像会没事的,问道:“你浴袍和家居服要什么颜色的?”   “都行,素一点就好。”她应了句,又看看抱起啤酒的小杨,道了声谢。   就这样,等吃完早饭,桑落酒便跟着魏桢一起出门了,可能是起得早出门早,又或者早上这边的车少一点交通够顺畅,总之,桑落酒到单位的时候,徐薇刚开门没多久,正从外面的自动贩售机上买了瓶乳茶走回来。   看见桑落酒从一辆车上下来,她先是认出了这辆车是送过自己和桑落酒回去的那辆,接着又透过车窗认出了小杨,不由得一惊,等桑落酒一进门就拉住她,“哎哎哎,等等。”   桑落酒被她拉住,有点纳闷,“……做什么?”   “怎么会是杨助理送你来的,你又去看你姐啦?”徐薇一边好奇地问道,一边拧开乳茶,找杯子给她分了一杯。   桑落酒摇摇头,结果她递来的饮料,叹气道:“别提了,我们家……住我楼下的人家昨晚失火了,我被殃及池鱼,连猫都是消防员破窗进去才及时救出来的,所以……”   她耸了一下肩,有点无奈地继续道:“所以我现在暂时住魏桢那里呢,今天小杨还得找人去给我修房子。”   徐薇听完之后目瞪口呆,上下打量她两下,然后神秘兮兮地问她:“你说……你是不是今年犯太岁啊?怎么这么不走运,不是家里有事,就是你被跟踪,现在又失火?”   “你不考虑一下去南山寺拜拜去去晦气吗?”徐薇问完,担忧地看着她。   桑落酒苦笑,“你不这么说我还没感觉,你说了我就……等放假吧,我天,我最近怎么这么倒霉……”   边说边往楼梯走,然后在办公室门口跟中心的实习助理迎面碰上,顺便问了句:“昨天有个做加急的,结果出来了么?”   实习助理应声出来了,她道声谢,推门就进了办公室。   桌面上整齐的放着几份刚出来的鉴定结果,她都看了一下,尤其是纪晗和梁晓光的那份,发现难得结果全都是支持亲子关系的。   结果当然是支持梁晓光和孩子的父子关系的,她想起纪晗在电话里说过的故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后,她看看时间,开始挨个给客户打电话告知结果,有的人会择日自己过来领取报告,有的人会选择寄送,轮到纪晗,她先是问:“桑医生,结果是什么?”   桑落酒打开报告,逐字逐句地将那两行字念给她听,她听完后,笑了声,有点如释重负,“我从来都不愿意撒谎,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爱上他。”   桑落酒的呼吸顿了一下,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道:“您是自己来取报告,还是我们为您寄送?”   “我来拿吧,刚好下午要参加新闻发布会。”纪晗犹豫了一下,说道。   桑落酒不知道她是否会公开孩子的身世,也没有问,简单地应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转而致电梁晓光的经纪人。   但她感到意外的是,刚过中午,纪晗和梁晓光就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她的办公室,梁晓光还带来了他的太太。   “这是我太太。”他搂着妻子肩膀介绍道,言谈间已经恢复了平时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这跟桑落酒在电视上见到的他很一致,看不出一丝一毫纪晗说的那种表里不一的痕迹。   不过桑落酒也没有很奇怪,笑眯眯地点头同对方打招呼:“梁太太,幸会。”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梁晓光的太太,四十出头,风姿绰约,穿着白色的裙子,靠在梁晓光的怀里,顾盼生姿,很是温婉动人,她不禁惊讶,怎么老婆这么漂亮他还要出去偷吃?哼,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寒暄过后,桑落酒将鉴定结果递给他们,告诉他们:“结果出来了,孩子的确是你们亲生的。”   梁晓光将报告接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旁边的妻子,他妻子看完之后才轮到纪晗,也就是这一刻,她们才有了进来之后第一次目光接触。   但也就是一瞬间的触碰,然后交错而过。   桑落酒却看到了梁太太眼里的欢喜和志在必得,和纪晗眸光中的坚定。   这对夫妻还不知道纪晗将要做的事,桑落酒心想。   纪晗也只是随便看看那份报告,然后问梁晓光:“梁老师,这份报告你要吗,如果不要的话,我就让桑医生销毁了。”   “……你什么意思?”梁晓光愣了一下,然后反问道。   纪晗点点头,“就是字面意思,我从来没有打算过将孩子给你,否则我根本不会来做什么亲子鉴定。”   梁晓光没说话,他太太却有些急了,往前倾了倾上半身,紧盯着纪晗的眼睛,“纪小姐,你是个女明星,带着这个孩子很不方便吧,事情一旦曝光,你的星途就全完了,毕竟你再怎么说也是第三者呢,孩子跟着就是个私生子,可是跟着我们就不一样了,老梁是不可能跟我离婚的。而且我没有工作,可以陪着他长大,你却还要工作,应该只能请保姆来照顾他吧,当母亲的难道不该为了孩子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而稍微牺牲一下吗?”   “把孩子交给我,他能和爸爸在一起,我也会是个好妈妈,而你也还是那个公众眼里的玉女明星,等过几年你遇到合适的人,结婚了,还会有孩子的呀,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而且,我们可以给你一大笔补偿的!”   听着字字句句是为纪晗着想,但话的意思却很让人难受,桑落酒不置可否地听着,也没让他们出去再商量。   接着就听纪晗道:“我不管梁太太你到底是真的想要疼爱这个孩子,还是像老人们说的那样,收养一个孩子,接着这个孩子就会给你招来亲生孩子,我都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个孩子,哪怕我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孩子也无所谓。”   “这个孩子是我硬要他来到人世的,我就要对他负责到底,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她说得很坚决,梁太太着急起来,先是推搡了一把梁晓光,半是撒娇半是难过地道:“老梁!你看她!怎么这么犟呢!”   说着转脸来看桑落酒,“医生,您说我刚才说得对不对?一个未婚女性带着孩子,以后还怎么结婚,您帮我劝劝她吧!”   桑落酒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得有些尴尬,呃了声,然后才保持着笑容应道:“这是您和梁先生跟纪小姐之间的事,孩子的归属应当由你们自己协商后决定,我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自己扯自己的去,别来找我,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可能去讨这个嫌。   她的回避之意很明显,梁太太便也识趣的没有坚持要她评理,而是又继续游说纪晗。   最终纪晗扔下一句“我今天就召开新闻发布会退圈了,也会让孩子知道爸爸是谁,以后他会不会孝顺你那是你的事,但我不会将他交给你们”,就转身离开了桑落酒的办公室,剩下夫妻俩在原地面面相觑。   半晌梁太太才含着眼泪嘟囔了一句:“她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呐?”   “好啦好啦,没事,我又不喜欢那个孩子,你不用委屈自己。”梁晓光连忙安慰她道。   梁太太低头抹着眼泪,“那可是你的孩子,我没能给你生个孩子,真是对不起你……”   “没有,你不要这样想……”梁晓光一面安慰她,一面向桑落酒道了声再见,夫妻俩戴上口罩相拥着离开了这里。   桑落酒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的背影,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就不说了吧,她啧了声,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直到下午三四点,徐薇忽然私聊她,给她发了个微博视频链接。   她点进去,发现是纪晗在新闻发布会现场的退圈声明,她说:“很抱歉给喜欢我和关心我的人做了个坏榜样,很对不起你们,我做了这样的事,将自己多年以来建立和维持的形象亲手打碎……对不起……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个舞台上见面了,从今以后,山迢水阔,或许没有机会再相见,希望你们永远都开心快乐,喜欢上更值得的人……”   她也说起了自己的感情经历,用来劝告粉丝,“……我喜欢他的时候,连做梦都是他的影子,不管在哪里,随时随地,我都会想起他,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放弃一切,那个时候,我忘了这个社会还有公序良俗这件事,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份感情如果要违背道德,那它本身就是不道德的……自由从来就不是为所欲为的借口……”   桑落酒不知道别人听了这些话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故作姿态,只是在听见那句“做梦都是他的影子”时,狠狠一愣,然后想起昨夜甚至更久之前那些关于魏桢的梦境。   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这时涌上心头,竟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会梦见他,会在某些时候想起他,原来就是喜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魏桢:是什么?   阿鲤:……跟你有关的。   魏桢:你叫哥哥了吗?![狂喜.jpg]   阿鲤:你就这点出息???   魏桢:???? 第四十九章   彼时是下午四点多,阳光依然刺眼,一天的时光又到了尾巴。   中心旁边的路不知道为什么要修路,市政的挖掘机轰隆隆地作业着,发出嘈杂的噪音,从窗户外面传进来,惊醒了震惊之中的桑落酒。   为什么会喜欢魏桢呢?她回过神之后,又问了自己一句。   会不会是错觉?会梦见他应该是因为刚好住在他家才对,你看平时她就没梦见过他嘛,而且,每个人喜欢上他人的表现形式都不同,纪晗会这样不代表她也会这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她就说嘛,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魏桢,别搞笑了!   她一面自我劝解,一面仓促地打开邮箱,查看最新收到的邮件,发现自己很早以前投中的论文被刊登了,不由得心里一喜。   倒霉的日子里总算有了点好事。   她稍稍稳定了心情,直到下班,走出办公室时遇到郑主任,被她叫住,“落酒,你等等,我跟你说个事?”   “又有案子么,主任?”她好奇地问道,以为是公事。   郑主任闻言嗔怪地看她一眼,“年轻人不要只顾着忙事业,家庭也很重要。”   桑落酒听见这句开场白,霎时间就明白过来了,忙道:“主、主任,我还有事,我先……”   走字没说出口,郑主任一把就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飞快地道:“就一句话,说完我就让你走!我有个朋友的儿子,从德国留学回来,在世界五百强的外企工作,年薪六十万,有房有车独生子,父母有退休金身体健康,跟你同岁,你去见见,徐薇都谈恋爱了,你怎么能还单着?!”   桑落酒:“……”一时间竟分不清您到底是嫌弃我还是嫌弃您亲外甥女:)   说完郑主任就松开她的手,也不等她回答,头也不回的飞快走开,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楼下,魏桢的车安静地停靠在老地方,她只要出了门就能一眼看到。   车窗缓缓摇落,他熟悉的脸孔慢慢映入桑落酒的眼帘,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忽然间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大约也是这个时间段,她刚下班,出来就看见他,笑着叫住她,告诉她是桑萝让他来接她去魏家的,那天的魏桢,是什么样的呢?   好像也是这样,妥帖的西装,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紧实有致的小臂线条,剑眉星目这个词放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也是微微笑着,有点陌生人之间疏离。   “阿鲤?”魏桢见她忽然站在门口发起呆来,便探头出去叫了她一声,“你还要等谁么?”   桑落酒在他的声音里猛然回过神来,哦,那个时候的魏桢,跟她说话没这么随意的。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对她的呢?   桑落酒记不太清了,有些事就是这样,潜移默化的入侵你的生活,渐渐的,好像与你的生活浑然天成,顺理成章到让人惊讶。   “……没、没有。”她忙摇摇头,应了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的位置,问道,“怎么是你来,不是说小杨来么?”   “我顺路。”魏桢应了句,转头打量了她一下。   然后是跟平时一样的流程,接过他递过来的小毯子盖好膝盖防止受凉,再接过他递来的攒盒,打开一看,依旧有她喜欢的话梅,还有新的果脯。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侧脸线条优美得如同雕刻师手下最好的作品,匀称,光洁,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   她想问他为什么会自己这么好,又不敢问。她知道他会说因为她是妹妹,可这一刻,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一面是笃信自己并不是喜欢他,另一方面却又对他抱有其他期待,哎,人心就是这么复杂。   “今天工作顺不顺利?”魏桢一边开车,一边问她,“没有因为犯瞌睡耽误事儿吧?”   “……我是那样的人么。”桑落酒被他的话问得一噎,半晌含着块果脯嘟囔了一句。   魏桢闻言便笑笑,点点头应道:“是我误会你了。”   声音轻快,带着明显的笑意,像是特地哄着她似的,桑落酒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有说。   鉴定中心离魏桢的酒馆不远,没多久便到了,把车停在巷子口的停车位上,他们一起往里走。   桑落酒走得慢些,跟在他背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宽肩窄腰,天生的西服架子,脑海里念头一转,又想起那天他背着自己回来时,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的感觉。   少女时代她看小说看电视,总幻想未来的某天,自己的爱人也会脚踏七彩祥云而来,救她于危难之中,等到长大了,就知道那只会是一个梦,可是没想到的是,忽然有一天,那个梦里的人,竟然有了脸。   “师父,桑小姐,晚上好。”刚进门,就听见李东打招呼的声音。   桑落酒笑着回应他一句,然后在吧台边坐下,熟练地抽出酒食单准备点餐,还没开口,就见一个托盘出现在面前,“喏,你的晚饭。”   她愣了一下,抬眼看去,发现是一碗肥牛盖饭,“……你们这儿也提供饭了?”   “想什么呢,从酒店给你打包的员工餐。”魏桢嗤了声,抬抬下巴,“趁热赶快吃,吃完了咱们回去。”   桑落酒继续发愣,“……啊?这么早啊?”   “今天你没酒喝。”魏桢板着脸告诉她,“最多给你一杯无酒精鸡尾酒。”   桑落酒:“……”就这货?我要喜欢他就见鬼了!   她撇着嘴,一边拿起匙羹开始吃饭,一边问:“啤酒呢?”   “小杨带它去二楼吃饭了。”魏桢应道,话音刚落,楼梯那边就传来一阵细细的猫叫声,喵喵喵又嗲又可爱。   见了桑落酒,小杨便将猫还给她,啤酒亲昵的凑过来和她贴贴脸,然后乖巧地蹲在一旁的空椅子上,歪着头打量进来的客人,要是被看得上的人摸了就眯起眼,要是不喜欢对方就喵一声别开头。   但是客人并不介意它的动作,还跟魏桢说:“老板,以后多让你家猫出来玩啊,可以做招牌哦。”   魏桢一边擦拭酒杯,一边笑着摇摇头,“玩野了在家就待不住了。”   啤酒这时:“喵喵喵——”没有的事啦!   旁边坐着的都是熟客,坐下就跟他们都打声招呼,对李东说句老样子,然后很快就有一杯曼哈顿递过去。   桑落酒很羡慕,嘴里的肥牛饭都不香了,随便吃完就把碗一推,朝魏桢没好气地道:“无酒精的也赶紧给我先来一杯啊你!”   魏桢顿时失笑,一边拿杯子一边吐槽她:“你上辈子是酒虫成精的么,怎么这么喜欢喝酒?”   她哼了声,没应他,反倒是点了一份炸鸡和糖拌西红柿,然后听着隔壁的客人又在聊八卦,说起纪晗的事。   桑落酒闻声抬头,差点撞上他的额头,不由得吓一跳,“呃、知道……知道什么?”   “抱歉。”魏桢先是道了声歉,然后继续小声地说话,“纪晗退圈的事。”   他的声音很轻,在酒馆这样暧昧的灯光里有种诱人的魅惑之意,桑落酒只觉得耳朵有点发痒,又不好意思伸手捂住耳朵,只能不停地左耳动一下,再轮到右耳动一下,魏桢看着十分新奇,于是便一直看着。   桑落酒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瞪了他一眼,这才点点头,压低着声音将梁太太和纪晗的争执大略说了一遍,“从我这出去之后,她就去发布会现场了。”   魏桢好奇地问道:“孩子是……的?”   边问边递了杯酒给她,“仿75,主要用了苦味柠檬汽水和柠檬汁调配。”   桑落酒嫌弃地接过来,喝一口,咂咂嘴,行吧,聊胜于无。   她的表情仿佛会说话,能充分表达她的想法,魏桢每次看到都觉得很好玩,见她实在嫌弃,便道:“回去再喝,你可以喝两杯。”   桑落酒这下满意了,抬头给他一个你很识相的目光,然后点点头,“是他的,他太太想抱养,但女方不同意。”   边说边夹起一块炸鸡,酒馆炸鸡的面包糠是川叔他们每天自己炸的,夹起一块就看见面包糠扑簌簌地往下掉,鸡肉嫩而多汁,沾上一点同样是自制的柚子胡椒酱和番茄酱,好吃!   她连吃了几块,然后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魏桢,“回去也可以拥有炸鸡下酒吗?”   “你可以拥有五花腩肉下酒。”魏桢扯扯嘴角,回了她一句。   桑落酒:“……”   啤酒这时恰好凑过来蹭蹭她:“喵——”妈妈你不要难过,你不胖!   话是这么说,但等要从酒馆回去时,魏桢还是给她打包了一份炸鸡,路上她就嘎吱嘎吱地吃完了,吃完刚好回到京淮壹品。   回去之后魏桢也兑现承诺,给她调了两杯湖水仙子,在一口杯里倒入波本威士忌,然后将一口杯放进装啤酒的高球杯里,威士忌就在啤酒里慢慢上升,并且产生气泡,看起来很想一个人在水中慢慢浮上来一样。   “难怪叫湖水仙子。”桑落酒惊讶地看着酒杯,观赏了一会儿,然后吨吨吨地一口气喝完,将杯子啪地一放,“再来一杯!”   魏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喝的是二锅头,还喝上头了:)   桑落酒喝完了两杯鸡尾酒,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跟他继续要啤酒喝,他不肯给,倒是问:“米酒喝不喝?给你加冰?”   “……米酒?”她愣了一下,刚要嫌弃,就听他说是上次从桑家带回来的,立刻就改口,“好!”   四月完全过去之前的这个夜晚,夜风温暖又温柔,从阳台门哗啦啦的吹进客厅里,吹动了墙上的装饰品垂下的穗子。   电视里重播着当天的本地新闻,通报了一起案件的侦破结果,说犯罪嫌疑人是死者的父亲。   “咦,案发地是青云镇?”魏桢忽然说话,“难道是那天你和你们主任去做鉴定那起案子?”   桑落酒抿着米酒一愣,“……是么?我问问。”   说着就将怀里的啤酒往旁边一放,拿起电话就翻通讯录,啤酒见她不跟自己玩了,就跑到沙发老远的另一头,对着魏桢小心翼翼地挨挨蹭蹭。   魏桢低头看看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往旁边躲了躲。   啤酒立刻就懵了:“喵?”你今天不喜欢我了吗?   魏桢见状又犹豫了一下,等它再拿脑壳蹭自己的腿时,不再躲了,只皱着眉头,默默心疼自己的裤子。   这边一人一猫别别扭扭地互动,那边桑落酒已经从郑主任那里听完了整个案件的后续,整个人呈呆滞状。   原来得知上次桑落酒和郑主任这边做出来的结果是不匹配之后,青云镇派出所就紧急申请了上级部门的支援,这次派去的还有两位法医。   在大家的通力配合之下,很快就重新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不是别人,正是死者那据说卧床多年不良于行的残疾人父亲!   据嫌疑人交代,自己是因为长年累月待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加上跟妻子长年分居,他又是个还有功能的男人,难免会饱暖思/淫/欲,但他没什么钱长得也不好看,村里那个据说跟很多人有一腿的老寡妇都看不上他,久而久之,他便将罪恶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越来越像大姑娘模样的女儿。   郑主任告诉桑落酒:“那几个混混的确□□过死者,但他们很精明,用了避孕套,所以没有让死者怀孕,还威胁死者,如果敢告诉任何人,他们就找更多人来□□她。”   “死者便没有敢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直到有一天晚上,嫌疑人趁死者帮自己擦洗身体的时候强/暴了她,才知道她已经不是处/女,逼问之后才知道这件事,但嫌疑人没有去找那几个混混,而是将女儿打了一顿,之后他又多次一边羞辱一边强/暴死者,直至其怀孕。”   “得知自己身体不对劲以后,死者发现自己可能是怀孕了,曾经问过班主任怀孕会怎么样的问题,再后来就自杀了。这条线索还是后来侦查员再次走访排查的时候,老师突然想起,主动来找侦查员汇报的,要是能多注意一点,唉……”   “她妈妈哭得都晕过去了,一直说要是自己不出去打工就好了,可是不出去打工,生活该怎么办呢?”   人性的恶有时候并不会因为血缘关系足够亲近,就会减少,有的人,生来就不配做父母,甚至不配做人。   听完事情的后续,桑落酒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哭又哭不出来,眼眶憋得通红。   魏桢见状忙扔下还在蹭自己的小猫,第一次觉得这组沙发太大了,还得起身才能走到她身边。   “怎么啦?”他拍拍她肩膀,温声问道。   桑落酒垂着头,将这个案子的后续真实情况告诉他,说完以后扁扁嘴,“……魏桢,我心里难受。”   她来到这个世上,一点幸福都没有感受到,就以这样决绝惨烈的姿态离开了。   魏桢听完,除了叹气和同情,竟然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那不是他认识的人,他也没有桑落酒这么好的同理心,半晌只能想到一件事,“外头太危险了,你以后不要在外面喝那么多酒,出门尽量不要落单,要保护好自己。”   “……好。”桑落酒又扁扁嘴,点了一下头,这次应得很老实,绝对不是表面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阿鲤,情人节快乐,一起过吗?   阿鲤:……带啤酒吗?   魏桢:大人过节,就不要带孩子了吧?   阿鲤:行……吧……   啤酒:???喵 第五十章   那天之后,桑落酒一方面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对魏桢有超出朋友之外的特殊感情,一方面又暗戳戳的上网各种搜索比较,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她思前想后,决定求助于广大网友,于是在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她登录了某著名问答门户网站,在搜索栏里输入“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紧接着页面跳转,她看到最高票的回答是一张某部大热英剧的视频截图,喜欢男主的女人给男主发信息,连某人的博客很好笑这样的小事都想告诉他。   她想了想自己和魏桢之间的对话,好像没有,他们最多的对话就是魏桢说什么时候来接她,或者去吃哪里饭,大概就是这样。   “我就说嘛,根本不是……”   她松口气嘟囔道,手指往上滑,看到另一个前排回答时,那口气又重新提了上去,然后卡在嗓子眼。   那个答主写道:“想着一个女生搜这个问题进来的。”   桑落酒看得心里一咯噔,她倒没想着女生,但她想着男生啊!   还是魏桢!你就说死不死吧!   她觉得看不下去了,要退出这个网页冷静一下,结果在退出时又习惯性地点进消息,看到有人邀请她回答问题,她好奇地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跟工作行业相关的。   问:“亲子鉴定中心有哪些奇葩狗血的故事?”   这个问题她可太有经验了!尤其是最近!   她噘着嘴,气咻咻地按着手机屏幕打字:“谢邀,人在单位,刚出办公室。比如我亲自做的鉴定,结果出来后我姐不再是我亲姐。”   你以为这就是最狗血的了吗?不!我现在发现了另一件让我连想哭都哭不出来的事情,你信不信?   就算不信,我也不告诉你们,我也是要面子的:)   她回答完问题,退出软件,叹了口气,用力的垂下肩膀,然后靠在墙边,刚要继续叹气,就听见实习助理叫她:“桑医生,你有客户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桑落酒一口气只叹到一半就又咽了回去,然后笑着走过去,道了声谢,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原来是卢老师的。   她抱着好奇和紧张的心情打开报告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结果竟然是不支持,也就是说,卢老师的孙子真的不是他儿子亲生的,那个女人之所以离开得那么干脆,本来就是打着不要孩子的目的。   面对这个结果,桑落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跟卢老师说……   但是再怎么纠结或者不忍,还是要按照流程通知客户的,桑落酒翻出卢老师的联系方式,先凭记忆算算大概是在课间时间,这才拨通了电话。   “卢老师,我是落酒。”她告诉卢老师,“您之前那个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卢老师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小心地问道:“那……结果是什么?”   桑落酒刚要应,就听她又急忙道:“其实、我不在意了的……我跟我儿子说了,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他的。”   桑落酒惊讶于她的决定,但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又松了口气,连声音都变得轻松许多,“……那就好。”   “孩子不是我们亲生的对不对?”只是不小心让卢老师听到了她的松气声,她就猜出了结果。   桑落酒嗯了声,她就有点惆怅地说了句:“这样啊……好,我知道了。”   桑落酒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对方,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大概是课间也要结束了,她听见那边传来上课铃响的声音,卢老师立刻道:“我要去上课了,落酒,麻烦你帮我把那份报告销毁了吧。”   “……啊、好的,好的。”她又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应完卢老师就匆匆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她才笑了一下,其实明知孩子不是自己的也还是当亲生的继续疼爱的不是没有,毕竟养了这么久,都已经有感情了。   男女纠葛里有错的可能是一方,也有可能是全员恶人,但孩子一定是无辜的。   纪晗退圈声明里说过一句,孩子是我们硬要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为人父母,无论如何,都应该善待他们才对。   只是这个道理,有的人不懂,或者并不在意。   将卢老师这份检测报告打上需要销毁的记号之后,她紧接着接待了一个有点奇怪的客户,这位陈先生来做鉴定的原因是:“我妹妹非要我来测一下,受不了,只能过来咯。”   桑落酒愣了一下,脱口问道:“……您妹妹?”   陈先生点点头,肯定道:“是啊,我妹妹,她学医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我家老二不像我,非要测一下才放心。”   “那您太太……”桑落酒觉得有点奇怪,小姑子这样折腾,当嫂子的能同意?家长也不管管?   陈先生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我爸我妈四十多岁才生的我妹,从小就宠惯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花不了几个钱,就当哄小孩算了。”   原来是这样,桑落酒恍然大悟,客户来鉴定的理由五花八门,这样的也不算很稀奇,最多就是说小姑子多事一些罢了,但那也是人家的家事。   “好,先跟您说一下,我们中心一般是五个工作日出结果,节假日顺延,今天做的话,大概是五一之后能出结果。”她点点头,对陈先生说道。   陈先生一点都不在意,摆摆手道:“随便了,什么时候出结果都没问题。”   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医生,我能走了吧?”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了两份口腔棉签样本,一份是他本人的,另一份是孩子的,桑落酒收取了检材,手续也已经办好,便点头道:“您慢走,结果出来我们会立刻通知您的。”   桑落酒直到此时都还以为这就是个刁蛮小姑子折腾嫂子的手段,然而等到假期结束,看到这份样本的检验结果,才发现事实比她以为的要复杂得多。   送走陈先生,桑落酒也该下班了,在门口看见来接她的魏桢的车子时,忽然又想起搜索的那个问题来。   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叹气叹成这样,工作太累?”魏桢见她一坐进来就叹气,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便关切地问道。   桑落酒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别开头,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面。   魏桢照旧给她准备了消遣的果脯,今天她却一块都没吃过,只顾着看手机,魏桢见状一时有些着急,想偷偷看看她在看什么,可是目光还没看过去,就见她立刻抬头瞪过来。   “你做什么?”她瞪着眼,将手机反过来压住屏幕,“你要不要脸,偷看人家手机!”   魏桢觉得自己这就有点冤枉了,登时委屈道:“还不是看你这么……”   顿了顿,又好奇道:“还是说你不喜欢吃这些了,下次给你换别的?”   桑落酒闻言脸上立即有一抹尴尬闪过,赶紧随手拿起一颗话梅塞进嘴里,然后才摇摇头道:“没有啊,我喜欢吃……嗯,喜欢吃……呵呵……”   “真的?”魏桢觉得她怪怪的,平时也不是这样说话的啊,而且……她在心虚些什么?   桑落酒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是在查像“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这样的问题,然后去看各位答主写的故事,在别人的故事中寻找自己的影子,简直是逐条对照,就像做实验时寻找相同的基因位点。   做这种事她能不心虚么:)   魏桢要开车,也就没过多的关注和追问她在看什么,只说了句没事就好,然后就继续看着前面的路况,没有再管她。   桑落酒继续看手机,只是悄悄地侧了侧身体,确保自己的手机屏幕不会被他看见。   都是别人的故事,结局有好有坏,也不知道真假,但她就是渐渐看进了心里,开始跟着那些故事里的人同悲同喜,最后还吸了吸鼻子。   车厢里没人说话会多安静啊,她的每个动静都会被魏桢注意到,听见她吸气,他便立刻在第一时间扭头来看,“怎么了?”   桑落酒被问得一愣,随即有点赧然,“……没、没什么,就是看了个故事,emmm……蛮感人。”   “是么,说什么的?”他恍然大悟,又十分好奇。   桑落酒眨了眨眼睛,“呃……答主的女朋友在结婚前查出了癌症,原本瞒着他要和他分手,但是答主还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她的检查单,她就趁机提出要分手,答主不想,但又很担心家里人知道会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然后呢?”魏桢适时提问道。   “后来家里就问说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之类的,就顺势告诉家里了,然后他们就在双方家里的祝福下结婚啦,最新更新是……”桑落酒看一眼手机屏幕,继续道,“女生去世啦,捐献了□□,让几个人恢复光明了呢。”   魏桢听完,有点感慨地点点头,“真是个感人的故事,难怪我们阿鲤都要哭了。”   桑落酒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来,干笑了两声,“……啊、是,是啊。”   魏桢顿时又觉得她奇奇怪怪的了,看个故事而已,有什么值得心虚的?   他不知道,这个回答中答主写了一句话,“我还没有见过太多的人,还对爱情懵懵懂懂的时候,就遇见了她,从此觉得爱情就是她的模样”,桑落酒看到这句话的前半句时心里若有所思。   还没见过更多的人?嗯……她好像也是啊,是不是应该去见见世面,看看森林长什么样的,才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她一面想,一面斜眼去看开车的那人。   魏桢立刻又看过来,不记得自己第几次问她:“怎么了?”   “那个……”桑落酒抬手摸摸头发,神情有点赧然,又有点矜持和自得,“主任给我介绍了她朋友的儿子,后天去吃饭。”   魏桢听了她的话,没什么感觉,哦了声,“那明天回颐和别墅吃饭?后天我顺路送你去吃饭的地方好了。”   听见他的语气这么平淡普通,霎时间有点不满,哼了声,加重语气重复道:“是去相亲哦,相亲!Youknow?”   “吱呀——”   尖锐的刹车声陡然响起,桑落酒被巨大的惯性冲得往前扑,惊呼一声,整个人又被安全带勒着往回弹,重重地靠在座椅背上,撞得后脑勺生疼。   “哎呀——”她摸摸后脑勺,又揉揉被勒疼的胸口,抱怨道,“你干嘛呀,会出事的知不知道?!”   “不是,阿鲤……”魏桢只觉得自己脑子在嗡嗡作响,不知道是被撞的,还是被她的话刺激的,“你你你……你说你是要去相亲???”   魏桢霎时间觉得天都要塌了,他妹妹还这么小,怎么就要嫁人了?真的不是开玩笑?   “是啊,不然陌生人吃什么饭。”桑落酒揉着头直撇嘴,发现攒盒的奶油话梅掉了一颗在地上,还特别可惜,嘟囔道,“怎么冒冒失失的,一点都不爱惜粮食,你这样放旧社会是要挨打的……”   一如既往的关注重点跟别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魏桢急急忙忙地道:“你才多大,相什么亲,是不是骗人的?不许去!”   桑落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我还小?你说我、我还小?”   她笑得厉害,半晌才停下来,拍着魏桢的手臂,欣慰地看着他,“你说我年轻我很高兴,但是……”   “我已经二十六岁啦,很多我这个岁数的女孩子,都已经结婚了,或者已经谈恋爱了,主任也是看我一个人嘛,才给我介绍她朋友的儿子。”   说着又特地看他两眼,仔细复述着郑主任的话,“说是从德国留学回来,就职于世界五百强企业,年薪能拿到六十万,有房有车独生子,父母有退休金还身体健康,跟我一边大,要是成了呢,谈一两年恋爱就刚好结婚了,你觉得怎么样?”   她必须得承认,这话是特地说给他听的。   看见他脸上出现急切的神色,便在心里暗暗窃喜,“说话呀,你觉得好不好?”   好不好?不好不好,魏桢觉得自己真是急死了,连连摇头,问道:“是哪个世界五百强的公司,具体做什么工作的?”   “家里什么背景?父母什么样的人?他多高,秃不秃头近不近视?”   “还有,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我听说有些大企业会给到一定级别的员工配生活助理,他们跟生活助理都有点……他还跟你一样大,会不会心智还不成熟……”   如此种种,简直想将对方问个底儿掉,一边说还一边摇头。   然后问她:“阿鲤,我们不去好不好?还小呢,万一哪天就遇见更好的呢?要不然让我妈帮你找找?”   桑落酒快要笑出声来了,也摇摇头,“不行哦,我已经答应主任了。”   “真的不行?”魏桢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她点点头嗯了声,魏桢就沉默了,半晌幽幽的叹口气,“怎么办呀,我们家白菜就要被猪拱了。”   桑落酒:“……”你说我会被什么拱?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有猪要来了,赶紧扎好篱笆,不要让它们进来!   阿鲤:这样防不住的吧?   魏桢:……那我把白菜端回屋子里养!   阿鲤:……还是你牛批:)感谢在2021-02-1419:57:12~2021-02-1519:1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凉河岸32瓶;麓眠26瓶;嘻嘻嘻哈哈哈7瓶;JY5瓶;云暖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得知桑落酒假期要去相亲这个消息,魏桢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当中,整个晚上都有点精神恍惚,熟客跟他打招呼,他都要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有人就问桑落酒:“桑小姐,魏老板怎么了,今晚整个人呆呆的,是不是受到什么打击了?”   桑落酒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人肯定正沉浸在幻想姐姐妹妹都要出嫁的幻想当中,说不定还在脑补她和姐姐以后挨打挨骂呢,但她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而是胡诌道:“他啊,没什么大事,就是买的股票和基金都跌了,亏钱了呗。”   “哎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有人为这事儿倾家荡产去跳楼的!”熟客大惊道,又劝桑落酒,“桑小姐,你要多开导开导他。”   桑落酒听了直眨巴眼睛,嘴角强行压抑着疯狂上扬的弧度,看似认真严肃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会的。”   熟客可能自觉挽救了一个家庭,满面志得意满地朝她点点头,竖竖大拇指,然后提着西装外套就和同伴勾肩搭背地走了。   等人走了,桑落酒才哈哈哈地笑出声来,一边大笑一边拍桌子,“哈哈哈——魏、魏桢,你不要……哈哈哈——”   魏桢回过神来,看着她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嘟囔道:“……你怎么这么不当回事?”   “有什么可当回事的?”桑落酒不明白他的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收起笑脸反问道,“一起吃顿饭就是男女朋友了吗?你也说了,我就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哦,对了,主任到现在还没给我发照片呢,我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吃完饭还不知道能了解到多少呢,万一人家看不上我呢?这还谈什么谈?”   “他敢?”魏桢听到她最后一句,脱口就反问道。   他话音刚落,桑落酒听见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接着是杨青鸾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啦,在说什么啊,什么敢不敢?”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将蹲在桑落酒旁边的啤酒抱起来,又看一眼魏桢,惊奇道:“哟,魏桢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谁得罪你了?”   “呵——”魏桢冷笑一声,刮了眼桑落酒的脸。   杨青鸾见状更惊奇了,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犹疑不定地问道:“是阿鲤?不对啊,魏桢你当哥哥的怎么这么小气,我们阿鲤小朋友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魏桢闻言又冷哼一声,连句解释都没说,转身就走出吧台进了后厨。   看着门帘子一晃一晃的,再看看桑落酒满脸的尴尬怎么都掩饰不住,原本还开玩笑的杨青鸾这时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她将啤酒顺手放到吧台上趴着,然后低声问桑落酒:“怎么,你俩真吵架啦?”   “呃……这个……也不算吵架吧……”桑落酒摸摸耳垂,觉得这事不太好解释,“就是……我领导给我介绍了个男的,约了后天一起吃饭,魏桢他、有点不高兴,呃……觉得我还小,不该着急,可能也是我姐要订婚了嘛,他心里……嗯,不太得劲。”   这种感觉和反应跟她刚知道桑萝要被魏家认回去时一模一样,所以她觉得,“等他想通了就好了的。”   杨青鸾听得一噎,好家伙,你们之间说是兄妹,但谁不知道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那没血缘关系还只认识几个月的妹妹去相个亲,魏桢你不愿意什么?   这也未免太真情实感了,还给她甩脸子?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杨青鸾目光转幻,落在桑落酒一半光明一半隐在昏暗中的脸,刚想问什么,就听她已经先开口了,“青鸾姐最近是不是很少来这里了,都干嘛去啦?”   “上班啊,以前觉得当老板真舒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一个企业,现在才发现太累了,有太多需要考虑的东西了,心累啊——”她拖着声音叹气道,“难怪魏桢不肯进公司呢,以前我跟孙珩他们都笑他傻,只有商铎说他聪明,现在我发现,他说的真没错。”   “看看魏桢现在多潇洒,事业也有了,到时候在公司也能当个股东,拿着股份分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艹!越说越嫉妒!”   说到这里她气得一拍桌子,仰头就干了手里的酒,抬手对李东道,“再来一杯,记你师父账上!”   刚喊完,就见啤酒晃悠悠地站起来,冲她喵呜了一声,声音听起来特别严肃,好像在指责她喝霸王酒。   “哎呀,你到底姓什么的啊,才跟魏桢好了几天啊你就这么向着他?!”杨青鸾将它重新抱过来,摁在怀里揉捏着。   啤酒被迫埋胸,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叫声,半晌才从杨青鸾怀里挣脱出来,爬到桑落酒这边,蹲在她腿上连续叫唤几声:“喵,喵喵喵——”   “怎么啦,那是干妈啊,你不记得了对不对?”桑落酒低头蹭蹭它的鼻子,哄道。   啤酒:“嗯?嗯!”就是不记得了哇。   “对了,我前天见到你同事了。”杨青鸾忽然说了句,“在鲁祥居吃饭的时候。”   桑落酒闻言一愣,“……我同事,哪位同事?”   “是个男的,长得挺高,双眼皮,发型跟魏桢差不多……”她形容了一番,最后说了句,“手背上有一道刀疤。”   “哦,那是我师哥,姓陆,叫陆展学。”桑落酒恍然大悟,知道她说的是谁了,“那道疤是以前他见义勇为的时候被歹徒划的。”   杨青鸾点点头,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看来陆医生还真是个热心肠。”   桑落酒这时好奇起来了,“你们怎么碰见的,我怎么没听他说啊?”   中午还一起吃饭了呢,桑落酒回忆着,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遇见过嘛,要是遇见了,怎么不讨论讨论,要知道当时他们可是对杨青鸾印象很深的。   听见她的问题,杨青鸾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好似比刚才的自己还尴尬,桑落酒心里就更好奇了,职业嗅觉告诉她,里头肯定有什么八卦。   于是她便抱着啤酒,一人一猫,四只眼睛亮晶晶眼巴巴地看着她,“说说嘛,我师哥怎么啦,没有欺负你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说中了什么,杨青鸾立刻呛咳起来,能把眼泪都咳出来的那种,一边咳一边连连摆手,“……没、咳咳咳——没、没事……咳咳咳——”   桑落酒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忙伸手去帮她拍背,一边拍一边应:“好的好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东这时也连忙倒了一杯凉白开递过来。   好不容易等杨青鸾咳完,桑落酒刚松了口气,她就说该走了,临走前还拍拍桑落酒的肩膀,很有点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小朋友不要管大人的事哦,不然你会后悔的。”   桑落酒:“???”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这样吊人胃口很不道德的你知不知道?!!   她郁闷得直扁嘴,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要怎么向陆展学套话,杨青鸾不肯说,自家亲师兄她还套不出话来?   跟她一样郁闷的,还有魏桢。   他不是甩着门帘进了后厨么,川叔和明叔正在做菜,一个在炸天妇罗,一个在做炸鸡,两个徒弟忙着从烤炉里将烤鸡拿出来,,见他进来了就叫声老板,川叔转头来看他,问他要什么。   魏桢将一个芒果班戟放进九宫格食盒的一格,摇摇头,“不要什么。”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川叔将炸鸡起锅,一下就分成了五六份,叫阿旺来端走,然后拿起灶台边的一个葫芦,喝一口灌在里头的桃花酒,然后回头打量着他的脸色。   魏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川叔,您说……二十六岁大么?”   川叔活了大半辈子,当然不会觉得这个年岁大了,摆摆手道:“大什么大,还年轻得很,不是我说,就是你,在我看来都还是小孩子,年轻人哟。”   “这就叫为赋新词强说愁,还小呢。”明叔也回头笑了声,然后将炸好的天妇罗捞出来摆盘。   魏桢哦了声,声音染上一点疑惑,“既然这样,那阿鲤为什么说不小了,她着什么急?”   听见他说桑落酒,川叔跟明叔都愣了一下,然后川叔问他:“她说的什么事要着急?”   “相亲啊,她说后天要去相亲。”魏桢应着,满口都是抱怨,“我说不用急,她偏不,万一那个人不好呢,就算答应了领导,也不是不能反悔,随便找个理由说有事就回绝了,郑主任也不是不好说话的……”   他还在埋怨桑落酒死脑筋,川叔和明叔的表情已经不对劲了。   甚至一改刚才的口风,异口同声道:“那是真不小了!”   魏桢的话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震惊和气愤,“……你们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咳——”   川叔清清嗓子,然后才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你如果说打拼事业什么之类的,二十六岁真不大,有的磨呢,慢慢来总有成功的一日,升职加薪都要个过程。但你要说结婚生子呢,二十六岁真的可以考虑了,恋爱谈几年,到结婚生子,也都三十啦。”   明叔也点头附和道:“主要是女孩子麻烦点你知道吧,咱们家孩子咱们自己看得跟宝贝似的,但你不能否认,在婚恋市场上,女孩子一过三十岁,她就跌价,不趁年轻挑拣别人,到时候就要被别人挑拣了!”   “我们家的姑娘,怎么可能跌价,就是到了四十五十,也多的是人娶!”魏桢不高兴,手上一用力,就捏坏了一个刚做好的芒果班戟。   小徒弟:“……”我老板现在好可怕:)   “那你留着老闺女,就会留来留去留成仇。”川叔冷笑一声,问他,“那你说怎么办?她的婚事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还是整个桑家的事,你别忘了,她家还有个酒厂等着她继承,不是她,就是她孩子!”   “不趁现在挑拣个人品好的,等以后找个图谋她财产的?你眼下说能护着她,可以后呢?你能护几天,就算你愿意,阿萝愿意,你媳妇愿不愿意?不是我吓唬你,但凡以后你媳妇人情往来上对她心存怨怼,怠慢点,你就没妹妹了,傻子!”   川叔也是气急,直通通的一堆话砸过去,喷得魏桢晕头转向,脑子撑得都要炸了。   从来没有过这么手足无措又有心无力的感觉,他站在原地,手上都是奶油,满眼茫然的喃喃自语,“……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啊!”川叔抬抬下巴,“你们替她找个不就得了,找个你们信得过的,人品好的,对她好的,不就放心了?”   虽然未来还有很多变数,人心也易变,现在看好的人未必会一直好到底,但不管怎么说,听起来是要比去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不知根底的人要强一点。   魏桢的眼睛微微一亮,开始在心里盘算相熟人家的适龄男丁都有哪些,点点头道:“等我回去跟我妈说说,让她帮忙打听打听。”   明叔的心思要比川叔细些,借着后厨明亮的灯光,他仔细打量着魏桢的若有所思的神情,想到他和桑落酒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忽然便生出一个念头来。   看着魏桢走出后厨的背影,他低声说了句:“我看根本就选不出来,最后肯定是哪个都不合适。”   川叔一愣,“怎么可能,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满大街都是?”   明叔呵呵一笑,“是满大街都是,但没有符合他要求的,我说魏桢。”   明叔:“???”老东西怎么说话越来越云里雾里了?!   “杨青鸾呢?”魏桢走出后厨,看见只有桑落酒一个人坐在那里,怀里抱着猫,正拿猫条喂它,而杨青鸾早就不见了踪影。   桑落酒抬头去看他,看见他神色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模样,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抱歉。   他从心里将她当做是自己人,才会对这件事这么大反应,原本她应该最能理解他的感受的,可是……   “青鸾姐有事先走了。”她老实应道,连她问杨青鸾遇到陆展学是怎么回事都说了。   魏桢哦了声,点点头,然后低头去找杯子。   “魏桢。”桑落酒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有点疑惑,“怎么,要什么?”   “不是啦。”她抿抿唇,将怀里的小猫立起来,抓着它的两只白色的小爪子,把下巴轻轻贴在它脑壳上,然后对他笑了一下,“我给你讲故事,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魏桢一愣,随即看着她和啤酒一样亮晶晶的双眼,看到里头暗含着的抱歉,心里一软,忍不住勾着嘴角笑起来。   “好啊。”他应道,眉目舒展开来,流溢出炫目的光彩来。   桑落酒在这一刻好像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还有……   妈妈救命!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呜呜呜!   她许久才回过神来,有点结巴地开口,“……啊、好的,好的……我跟你说哦,卢老师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卢老师你还记得吧?就是我的老师……”   她将卢老师的事情后续告诉了他,他听完,点点头说句好人会有好报的,然后看看时间,“快九点半了,阿鲤,我们要回去了哦。”   桑落酒有点不愿意,“明天不上班啊,不能晚一点吗?”   魏桢却摇摇头,反问道:“可是明天要去买衣服啊,你去相亲不需要穿得美美的么?”   桑落酒哀嚎起来,“吃个饭而已,又不是真的就要跟人家谈恋爱了,搞这么正式做什么?!”   “总要给人留一个好的印象。”魏桢一面说一面催促她道。   她便一边把啤酒装回航空箱里,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年轻人,我早晚要你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觉得青鸾姐跟我师兄有点事。   魏桢:……是么?   阿鲤:嗯嗯,我有感觉!   魏桢:你别以为你跟我说八卦我就会忘了猪要来拱白菜的事!   阿鲤:??????? 第五十二章   桑落酒之前就发现,魏桢在买衣服这件事上比大多数男同胞都有激情和兴趣,果然,他一大早就来敲门喊人起床了。   “阿鲤?阿鲤!快起床,再晚就要中午才能出门了!”   听见叩叩叩的敲门声伴着说话声传进来,桑落酒先是翻身用枕头捂住自己的头,然后又翻身坐起,烦躁地抓抓头发。   等抓完头发,长叹一声,赤着脚下地,跑过去一把拉开门,冲外头站着的人凶巴巴地吼了句:“一大早就叫叫叫,你烦不烦人呐!”   “我没有资格睡懒觉了吗?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良心不会痛吗?!”她嚷嚷着,嘴巴一抿,脸又鼓起来了。   魏桢被她头发乱糟糟像疯婆子一样的形象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等回过神来又立刻站住脚,然后有点讪讪的看向她。   打招呼的声音也变得有点弱气下来,“阿、阿鲤你起来了……吃、吃早饭么?有你喜欢的小笼……”   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家老板这样讨好人,来送早饭兼喂猫的小杨当场就惊愕了一下,然后好奇地往那边看,还没看清楚,就见啤酒已经放开了饭盆,向桑落酒跑过去。   一边跑一边热情地叫唤:“喵——喵喵喵——嗯嗯——”   然后围在两个大人的脚边转来转去,又仰着头朝人叫唤。   桑落酒吼完魏桢,发现小杨竟然也在,不由得一愣,随即想到自己这副尊容,立刻不好意思地往后退,然后“嘭——”一声关上了门。   啤酒当场有点傻眼:“喵?”妈妈今天不跟我贴贴?   它满脸失望地看看门板,又仰头去看魏桢,好像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安慰似的,可是魏桢只是低头看了它一眼,就面无表情地打算走人。   “呜——”   他刚转身,就听见一声低低的哼唧声,啧,怎么听起来像小狗?   他一面想,一面低头,看见它颤着胡须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桑落酒抱着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说“我给你讲故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可是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叫什么,小傻子,你妈妈去换衣服了,一会儿就出来。”他心一软,对小不点的耐心就多了点,难得主动开口解释。   说完话走的时候,啤酒就高兴地跟在他脚边一溜小跑,一边跑还一边抻着头想要去闻他,搞得他一阵无语,这黏人劲不是猫吧,它是狗么?   小杨见状笑着告诉他:“等做了绝育手术,性格可能就不一样了。”   魏桢以前从来没有了解也没有关心过这些,这会儿难得有点兴致,好奇道:“会变成什么样?”   “可能会更粘人,也可能变得高冷一点。”小杨弯腰摸摸啤酒的头,说完就听见它又呜了声。   桑落酒这时从卧室出来了,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还提着包,魏桢见到她就抬手招呼了一声,然后听见她问:“啤酒是等会儿先送回我那儿么?”   自从楼下邻居失火,桑落酒已经在魏桢这里住了三天,昨天回来的时候小杨告诉她房子的窗已经修好了,原本的电路也已经排查了,就连墙壁都重新粉刷了一遍,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魏桢闻言一愣,面上闪过一丝遗憾,“……这就要回去了么?住这边……不也挺好?”   “孤男寡女住一起,等着别人说闲话?”桑落酒嗤了声,将包扔在沙发上,走过去拖出一张餐椅。   魏桢顿时讷讷,“也不是……这有什么可说闲话的……”   桑落酒没离他,转头对小杨道:“杨助理,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要麻烦你先帮我把猫送回去,给它放好猫粮和水就行,哦,还有我的行李,也要麻烦你了。”   小杨看一眼魏桢,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点点头,“好的,分内之事,谈不上麻烦。”   说完他就弯腰抱起啤酒,小声地跟它说再见。他不知道小魏总什么心情,反正他挺遗憾的,自从桑小姐和小啤酒住过来,他才发现原来以前小魏总的生活如此安静且单调,一个人的生活啊,就算自己想热闹,也很难热闹起来吧。   反倒是有只猫,时不时喵呜两声,再有个人能说说话,连早饭时间都会热闹不少,尤其桑小姐喜欢赖床,总是搞得出门上班兵荒马乱的。   可惜这座房子又要恢复以往的清净啦。   “那……我回颐和别墅去住,你自己住这里?”魏桢回过神,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和目光看着她。   桑落酒吓得瞌睡马上就跑了,瞪着眼看着他,伸手想摸摸他脑门,伸到半路又觉得不合适,于是缩回来,“魏桢,你是不是疯啦,还是脑子被门夹住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这什么意思,房子送我了?你知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以后我不肯走,你怎么才能收回房子,跟我起冲突让大家都不好看?还有,我要是一直住在这里,你猜叔叔阿姨怎么想?要是没睡醒就再去补个觉,假期三天呢,买衣服有什么可着急的。”   魏桢在她说话的时候,数次翕动着嘴唇想插话,最终都没能成功,只能等她吧啦完这一大通话,才终于能开口:“我就是突然想到的……”   “你这突然太吓人了,差点被你吓死。”桑落酒冷哼着瞪他,“你少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不然跟你没完!”   魏桢:“……”   “快吃,吃了去逛街。”他想了想,拿起旁边的小笼包,塞进她嘴里。   桑落酒差点被呛住,觉得这动作好像挺熟悉,可看向他,却又见他一脸的淡定和无辜。   妈的,都过这么多天了也能打击报复,狗男人就是小心眼。   吃完早饭,他们出门去逛商场,走的时候啤酒亦步亦趋地送到门口,乖巧地看着他们进电梯,然后又很配合地被小杨抱走。   去的商场离京淮壹品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就是上次桑落酒和桑萝跟着魏太太来的那个奢侈品广场,站在扶梯上看着周围那些出现在时尚杂志上、被各家明星争抢代言的奢侈品品牌,她忽然叹了口气。   魏桢听见就问:“怎么,不喜欢这里的?那我们换一个地方,或者……”   他想说或者叫魏太太的助理将家里的图册送来让她挑,可话没说完,桑落酒便摇摇头说不是。   然后用一种很感慨的语气说:“我就是觉得玄幻,这地方吧,我以前一年都来不了一次,结果今年这才几个月啊,我都来几回了,啧,世事无常呐……”   魏桢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建议道:“那你可以多来逛逛,反正看看又不要钱,要是有喜欢的东西,跟我或者跟姐姐说都可以的。”   桑落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笑笑便过了,也没有接茬。   一路上到某知名女装品牌,导购小姐倒很热情,听到桑落酒说要一件不那么贵的能出席正式一点的场合且日常上班也能穿的裙子时,依旧保持着笑容可掬的模样。   只是目光轻轻的在她身上的衣服和鞋包上转了一圈。   桑落酒今天穿的是去魏桢住处暂住那天晚上在家附近的商场买的衣服,全身上下,最贵的是鞋子,之前桑萝给她挑的。   魏桢很懂得这些地方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套路,见状便主动道:“阿鲤,你包和外套给我拿着。”   “……啊?哦。”桑落酒先是一愣,旋即看见他向自己伸出的手上挂着明晃晃的名表,顿时便反应过来了,顺从地将包和外套都递给他。   然后再看一旁等候的导购小姐,对方脸上的笑容果然更加灿烂甜美了,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在店里逛了一圈,挑中一件雾霾蓝的连衣裙,款式很简洁,无袖的设计,基本没什么装饰,但是腰线掐得很好,布料也很垂顺,她穿在身上很显身材,也很飘逸,尤其是衬得腿很长。   配有一件白色的半袖开衫,这样就算在空调房里也不会觉得冷。   桑落酒换了衣服,出来之后在魏桢面前转了一圈,问他:“怎么样,可以么?”   魏桢环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很认真地打量她,然后点头说好看,还说:“配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会很棒,你有白色的鞋子么,我们去……”   买字还没出口,桑落酒便立刻打断,斩钉截铁的应道:“有,不用买新的了。”   “……哦,那行吧。”他说完抿了抿唇,有点遗憾,顿了顿又追问道,“真的不用么?”   “不用不用。”桑落酒摆摆手,又进了试衣间,魏桢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伸手打开了手边的产品图册。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要37码的。”他飞快地指着页面上的产品,旁边等候的导购拿着对讲机一阵叽里呱啦的调货。   等桑落酒出来,看见的就是沙发边上摆着一堆的鞋盒,所有人都笑着看她,跟看财神爷似的。   魏桢还笑眯眯的跟她招手,语气比她还兴奋,“阿鲤,快来试试鞋子,看喜欢哪双。”   桑落酒:“……”   “……魏桢,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试鞋试到最后,她终于挑出一双自己喜欢他也认同的鞋子了,这才忍不住开口叫他。   “这套,m码,灰色。”魏桢一边指着图册跟导购说话,一边笑眯眯的点点头,看都不看她的道,“你说。”   桑落酒看着他,表情十分疑惑,这货又想做什么?   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看见一个导购抱着一套衣服向她走过来,当场表情就凝固了。   啊啊啊!这个人什么毛病啊!到底谁买衣服啊   “阿鲤,快去试试,这套裙子特别适合你。”魏桢还是笑眯眯的,朝她摆摆手。   “你……”桑落酒想问他一个问题,又看看周围的工作人员,觉得不太适合,只能作罢,接过衣服之后恨恨的瞪他一眼,然后进了试衣间。   魏桢给她挑的是一套很适合职场女性的灰色半袖西装外套配同色吊带百褶裙,裙子的长度到她膝盖往上五六公分左右,外套是宽松版的,下摆刚好过臀,露出一小段裙摆,同样是纯色面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切都刚刚好。   魏桢满意的看着她,点点头,夸了句好看,还说:“很适合你明天要去的场合。”   桑落酒:“……”昨天还不肯让我去相亲,今天就给我置办行头了,你们男人的心也挺难懂哈?   从这家店出来,魏桢还想去逛其他的店,桑落酒死活都不肯,非要回去了,“我回家看看,变了样说不定啤酒就不习惯了,走吧走吧……”   “吃了饭再回去吧?”魏桢突然磨蹭起来,哪怕不逛商店了,他也不愿意离开。   桑落酒搞不懂他想什么,直劝道:“走吧走吧,回去吃,咱们去买菜,我做给你吃行不行?”   闻言,魏桢明显地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点头笑了笑,“好啊。”   笑容明亮到让桑落酒心里一阵发慌,她连忙别开头,嘟囔着吐槽道:“这么喜欢逛街,你是不是小时候喜欢玩过家家或者洋娃娃?”   这就是刚才她想问他的问题。   原本也没指望他会回答,但过了片刻,他却忽然应道:“从来没有人和我玩这个,我只是……有点好奇。”   桑落酒愣了愣,不自禁地扭头看向他,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赧然,心里顿时没来由地一软。   “哼,所以你就拿我当娃娃玩换装游戏?”她低声地吐槽道,语气却已经没有刚才的不忿。   魏桢察觉到了,先在心里松口气,然后嘴角一勾,认真道:“这些衣服你穿起来很好看。”   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想给你挑,然后看着你漂漂亮亮的走在这路上。   直白的夸奖让桑落酒呼吸一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只能干笑两声。   哼哼,你以为夸我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了吗?!   是的,我会:)   ——由此可见,桑医生虽然脸上变现很淡定,但她的心理活动十分活跃,真是个内心丰富的人呢!   尽管桑落酒一直吐槽魏桢是在自己身上玩换装游戏,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魏桢的眼光很好,他挑的衣服不是最贵最好最漂亮的,却是最适合她的。   假期第二天午后,她换上新买的灰色套装,轻轻别上一枚银制的丁香花胸针,再看看脑后的法式低髻,满意地点点头。   手机叮咚一声,响起消息提示音,是郑主任发来的,“姓名:许行衍,年龄:26,身高:179,联系电话:152xxxx3672,见面地址:京淮大酒店一层春水阁。[图片]”   桑落酒看着那熟悉的地址:“……”好家伙,简直是给魏某人送人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你不要以为夸我我就会配合你!   魏桢:……感谢在2021-02-1519:21:05~2021-02-1619:3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li8瓶;Ning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一早起来,魏桢就准备去酒店,做餐饮的人没什么假期好讲的,越是节假日,就越是他们要抓紧的生意日。   魏太太一边给他装粥,一边问他:“你昨天跟阿鲤去买衣服,怎么回来这么早?”   “买完就回来了。”魏桢接过粥碗,又想起来,“哦对,还在阿鲤那里吃了饭。”   魏太太一愣,奇怪道:“怎么是在阿鲤那里吃的饭,她不是住你那里么?”   “房子修好了,她非搬回去,我留她她也不愿意。”魏桢说着,还叹了口气,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魏太太瞪他,“你懂个屁,但凡是个自尊自爱的女孩子都不会同意你的说法,又不是没地方住,为什么非得住一个毫无干系的男人家里?”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孤男寡女住在同一屋檐下,换了她,她还要担心防备一下这个男人会不会兽性大发呢。   魏桢却不同意母亲的说法,辩解道:“怎么没关系,她明明是我……”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没血缘关系。”魏太太飞快地打断他的解释,“要是你们一直住在一起,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对阿鲤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餐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桑萝下来了,进来就问他们在聊什么。   魏太太说阿鲤已经搬回她那边去啦,魏桢这个傻子还想留人家一直住他那里,一点都不会替女孩子名声着想,说完还吐槽道:“你们男人就是粗心,不知道细节很重要么。”   桑萝一面听一面看一眼自家弟弟,见他脸色有点阴阴的,忙打圆场道:“他也是为了阿鲤好嘛,阿鲤那边地方小,加上又失过火,也不知道安不安全,他看了会担心很正常。”   只说他的想法正常,却没有支持他的意思,魏桢想到这里,心里不知为什么一堵,总觉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至于这种难受从何而来,他并不清楚。   一股燥意在他眉宇间渐渐浮现。   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吃早饭,否则就会让母亲看出来,进而招来一大堆的关切。   其实他有点想多了,魏太太此刻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而是在跟桑萝说着关于订婚的事,“你今天是不是要跟小陶去买三金?”   桑萝说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魏太太立刻摇摇头,“这是你们的事,挑你们自己觉得合适的就好,不必太贵,大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要紧,气死那些讨人厌的!”   魏太太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生气,自从桑萝订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她出去喝茶几次都有人说这门婚事不好,以魏家的能力,要找一个青年才俊那是分分钟的事,何必找一个连父母家族都没有的孤儿,就算是碍着养父母和幼时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用这样。   有人劝魏太太:“给他一个好前程就是了,何必搭上一辈子,女人结婚可是第二次投胎!你说什么,阿萝自己愿意?哎哟,她小孩子家能懂什么,年轻人都是有情饮水饱,可是结婚之后鸡毛蒜皮的事多了去了,你看看几个差距这么大的夫妻能走到最后的?没听说过么,嫁人勿嫁凤凰男!”   魏太太那时候听着既有些尴尬,又有很多的委屈,至少陶东岩的亲戚是桑家,好过有一堆不知足的穷亲戚,“不一样的,小陶跟他们不一样的。”   可是不管怎么解释,她们都还是会说:“有什么不一样的,等以后你就知道后悔了。”   世上永远不会少那种在你高高兴兴的时候泼你冷水给你泄气的人,也难怪魏太太会这么生气。   桑萝听她又说起这件事,忙安慰道:“她们都是眼红咱们家日子清净的,您要是生气她们可就高兴了。”   “我吃好了,先去上班。”   桑落话音刚落,魏桢就接着开口,放下碗筷后站起来。   一边往外走,还一边说了句:“妈您以后少跟人家说我们家的事,说不定人家还以为您在炫耀呢,天天说人闲话,真是吃饱了撑的。”   魏太太眨眨眼,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还没问呢,就见已经走到门口的他又回过身来,认真道:“您有时间,不如打听打听谁家儿子孙子跟阿鲤合适的,她既然要相亲,我想着不如找个咱们知根知底的,以后不受欺负。”   魏太太听得一愣,“……什么?”   相亲?谁?阿鲤?阿鲤要相亲了?   她倒吸一口气,惊愕地看着桑萝,“……你知道这事儿么?”   桑萝也纳闷呢,摇摇头,然后问魏桢:“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她才告诉我的,说是中心领导介绍的,我说不着急让她别去,她说都答应人家了,不好不去。”魏桢解释着,对自己的别扭和与桑落酒之间的小争执闭口不谈。   魏太太当即就生气起来,指着他道:“你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昨天晚上怎么不说?”   魏桢心说我这几天就一直很不高兴,忘了不行么?   “忘了。”   “我走了。”   说完就出了餐厅,叹口气,打起精神出门去上班,魏太太在后头看见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气得要死,忍不住对桑萝吐槽道:“喏,这就是人人都想生的儿子,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他!”   魏桢无精打采地到了酒店的办公室,然后继续无精打采地处理工作,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萎靡沮丧的气息。   等到了中午,小杨来叫他吃饭,他放下手里的平板,脱口问道:“猫喂了么?”   猫?   小杨愣了愣,旋即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无奈道:“小魏总,啤酒已经被桑小姐带回家了,没来办公室啊。”   魏桢一愣,忽然怔在原处,半晌才回过神来,“啊……是、是啊,我忘了……走吧,下去看看。”   只说去看看,没说要吃饭,小杨一听便知道他没胃口,再联想到他刚才问起了猫,不由得再叹一口气。   看来小魏总还没从桑小姐搬走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啊。   也对,人嘛,习惯了热闹以后,忽然要回归清净,总是会觉得不习惯的。   “今天客人多不多?”   魏桢站在餐厅边上,一面看着眼前桌桌都有客人在用餐的情景,一面询问当班的经理今天生意如何。   不出意外地得到让他满意的回答,听说今天客满以后,他很快就没了继续巡视的兴致,拐了个弯,往负一层的酒吧走去。   小杨跟在他身后,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疑惑来。   他从来没见过魏桢这么烦躁的一面,就算舍不得桑小姐搬出去,也不至于这么烦躁吧?   嗯……等等,舍不得?   为什么他会突然想到舍不得这个词?   小·有女朋友·杨忽然一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难道说我老板这是……不可能不可能,桑小姐是小魏总的妹妹,他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心思呢,别逗了!   但是桑小姐跟小魏总没有血缘关系啊,说是兄妹,其实就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罢了,桑小姐长得漂亮可爱,性子也和气,小魏总喜欢她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也太……   就在小杨胡思乱想的时候,魏桢已经用金酒、糖浆和气泡水给自己调了一杯汤姆柯林斯,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我自己待会儿,你也去休息吧,辛苦了。”   他垂着眼,看着杯子里透明中微微带有浑浊的酒液,端起来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带起一股杜松子的芳香,提神醒脑。   小杨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您的午饭……”   “我待会儿会去吃。”   他淡淡的轻声应道,应完还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会去吃的,不过是为了敷衍小杨罢了。   小杨想来也是知道他的习惯,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后厨,让人准备一份下午茶以备不时之需,“不用这么麻烦,三明治就好。”   而魏桢独自一个人待在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发呆,什么都没有想,尽情的将自己放空。   一杯酒喝完,杯子里冰块还在,他想了想,重新调了一杯,用威士忌替换掉金酒,汤姆柯林斯就变成了约翰科林斯,风味便有了改变。   酸中带甜的鸡尾酒,阿鲤应该会很喜欢,他想到这里,忽然又愣了愣。   怎么又想起她来了?   他其实很想问问桑落酒今天相亲相得怎么样,可是几次打开手机点进聊天对话框,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于是只好退出,然后安慰自己,再等等吧,等晚上……晚上再问就一定可以知道结果了……   他不知道的是,根本不需要到晚上才知道结果,他马上就会见到桑落酒。   午后,桑落酒撑着阳伞,踩着阳光出门,搭车前往京淮酒店。   多新鲜呐,这次她居然不是跟着魏桢或者桑萝去蹭饭的,而是去见另一个男人!   也不知道魏桢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是不高兴,还是会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对方?她挺想知道的。   于是她给魏桢发了一条信息:“猜猜我的相亲地点在哪里?[笑]”   魏桢气得一口喝完整杯酒:“……”我不想猜!   “桑小姐?”接待客人的侍应生看见桑落酒忽然出现,都愣了愣,下意识地以为她是来找魏桢的,忙道,“魏总现在在办公室,您……”   “我不是来找魏桢的。”桑落酒忙摆手道,“我在春水阁和一位许行衍先生有约。”   “……啊?好的好的,您跟我来。”侍应生又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回过神来,引着她往里走,找到了她所说的这位客人。   然后飞快地离开,去给小魏总通风报信。   “许先生您好,我是桑落酒,是郑主任的下属。”桑落酒坐下,得体地自我介绍,然后抱歉道,“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戴着一副眼镜,眼睛后面的那双眼睛在看见桑落酒的脸时闪过一丝满意的情绪。   “哪里,我也才刚到,桑医生客气了。”   桑落酒并没有将他的打量放在心上,因为她也暗暗地在心里给对方打分,单从长相这一点来看,实在是……   都不说她姐夫陶东岩还被人说过可以去拍戏的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和魏桢那遗传自优良基因且用几十年锦绣膏粱浸泡出来的容貌昳丽,就说她爸和她爷,那也是中年帅大叔和依稀能看到年轻时英俊痕迹的老爷爷啊。   倒不是说对方长得丑,只是参照物不对,对从小到大身边经常接触的男性都容貌高于常人的桑落酒来说,许先生实在太普通了一点。   比不上魏桢,她一面这样想,一面端着得体的笑容跟对方交谈:“听说许先生是在世界五百强企业工作,真是年轻有为,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行业的?”   “我们公司主要是做医药批发的,同时也为很多大医院提供软硬件方面的支持业务。”   “原来是这样。”   “是的,桑小姐是一直都在中天做鉴定师么?”   “是啊,我毕业之后就进了中天,一直到现在,主要负责业务咨询和接待客户这一块。”   “听说桑小姐以前是读法医学的,怎么没有做法医?”   刚说到这里,送下午茶点的来了,“两位下午好,这是您们点的英式下午茶。”   声音真熟悉,桑落酒立刻抬眼去看,和来人四目相对,视线碰个正着。   对方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桑落酒顿时就笑了,真没想到相个亲还能让小魏总当一次跑堂。   “这是用脆皮巧克力和花生坚果制作的妙脆花生冻糕,这是意式提拉米苏……这是开心果三文鱼黄瓜卷……这是现烤的提子司康饼和巧克力司康饼,红茶是选自英国的进口伯爵红茶,希望两位用餐愉快,度过一个美妙的下午。”   魏桢的声音轻缓,将三层点心架上的东西挨个介绍了一遍,目光不时停留在桑落酒对面的男人脸上。   最后在心里啧了声,吐槽道,这个不行,长得不好看,小杨都比他英俊,阿鲤配他太亏了。   想到这点,临走前他便又看了一眼桑落酒。   桑落酒接收到他眼神传递过来的嫌弃,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我相亲要你来插一杠子?赶紧走!   魏桢:“……”心里苦:)   许先生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在魏桢走后他继续和桑落酒聊天。   当得知桑落酒没有当法医是因为她毕业找工作那一年有意向的单位没有招女法医时,许先生点点头说了一句:“那都太辛苦了,不适合女孩子。”   说完又问桑落酒家里是做什么的,桑落酒淡淡的应道:“开了个酒坊,卖些自家酿的酒。”   “那也很辛苦吧?”许先生有点惊讶的问道,“我在纪录片里看过,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工序也很多。”   桑落酒笑着点点头,“我们家现在春榨已经完成了,应该是准备等天气再热一点就开始做酒药……”   她跟许先生说了好一会儿酿酒的事,许先生连连感慨不容易,之后又问了她一句:“不知道桑小姐有没有之后当全职太太的打算?”   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用多问为什么。   “不会,我从来没有想过当全职太太,我个人觉得,不管婚前婚后,女性拥有自己的工作很重要,不仅可以有一份收入,还可以保持与社会的联系,甚至能保证自己在婚姻中的地位,不是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么。”   许先生看一眼面前言笑晏晏的年轻女郎,脸上露出一抹遗憾来。   “我倒觉得婚后女孩子就不必这么拼了,毕竟男主外女主内嘛,适当的分工可以让家庭功能最大化,妻子不用在家务和工作之间来回奔波,孩子和老人也可以得到良好的照顾,丈夫就可以在外安心打拼了,这样也很好。”   桑落酒听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   “这样的确很好,如果夫妻双方协商一致,并且能互相理解、感情很好的话。”   这就是不赞同了,许先生立刻就意会她的意思,停止讨论这个问题,同时也知道,这一次相亲失败了。   三观不同的人,是走不到最后的。   “看来桑医生以后可能要辛苦一点了,在家庭的事上,女性总是更辛苦一点的。”   “我辛不辛苦还不知道,不过许先生以后一定会家庭幸福,希望您以后一定要体谅您太太呀,全职太太全职妈妈都很不容易的,我是做不了啦。”   “一定一定,我会牢记桑医生今天的教诲。”   接下来俩人便就各自工作领域的一些事漫无边际地聊着,说些有意思的现象,彼此都很有分寸,倒也相谈甚欢。   魏桢送完茶点后便一直待在餐厅入口的柜台旁边,好像一个真正的侍应生,帮忙拿个东西什么的,实际上却在一直偷偷注意桑落酒那边的动静。   发现她全程都和对方聊得很开心,好几次都笑得前仰后合的,不由得心里又是一堵。   这人怎么回事,第一次见他就哭得稀里哗啦的,见了别人怎么就笑得跟捡了金子似的?   魏桢:“……”我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第一次见面就高兴又能怎么样,没笑现在不也跟我一起玩?   阿鲤:……你们酒店今天打翻了醋坛子?怎么到处酸溜溜的?   魏桢:[死亡凝视.jpg]   阿鲤:[我最无辜.jpg] 第五十四章   下午的天气很好,到处都洋溢着温暖的气息,从身旁的落地窗向外看去,可以看到酒店庭院中种植的梧桐和桉树。   桃红色的花朵在枝头绽放,桑落酒记得依照品种不同,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桉树花开的影子,若是到了盛花期,应该更加美。   和许先生的见面很愉快,不涉及终身大事的情况下,他是个相当不错的聊天对象,甚至可以算得上风趣幽默,桑落酒觉得很满意。   茶杯里的红茶热了凉,凉了又热,续了几次水之后,太阳慢慢西坠,他们终于止住话头,决定结束这一次会面。   当然,临别前还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许先生笑道:“说不定哪天有需要桑医生帮忙的地方。”   桑落酒轻笑,摆摆手,“许先生可别为自己的事来找我,不吉利。”   “……哦?也对,哈哈哈。”许先生忍俊不禁,又笑了几声,然后问道,“桑医生坐不坐便车?”   桑落酒摇摇头,笑着婉拒道:“不麻烦许先生了,我还要去附近找个朋友。”   鬼的朋友,她是要去观赏一下魏桢的臭脸!   许先生没有勉强她,点点头说声再见,这就转身走出了餐厅门口。   桑落酒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被门墙遮去,再也看不见之后,这才回身举目四望,寻找魏桢的踪迹。   奇怪,刚才人还在这里的啊,怎么不见了?   “还在看什么?人已经走了,还舍不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饱含着揶揄,和淡淡的不悦。   还在疑惑的桑落酒忽然怔住,被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然后回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舍不得,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她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在鼻尖下挥了挥,“哎呀,怎么感觉有点酸酸的,谁家的醋瓶打翻了?”   边说边忍不住笑,笑容既快活又揶揄,将魏桢笑得一懵,随即局促起来,耳尖蔓延上一层薄薄的绯红,语塞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目光游移着不敢去看她的脸,更别提和她目光相接了。   半晌才讷讷应了一句:“……你家的行不行?”   桑落酒闻言一怔,笑容在脸上顿了顿,转眼又灿烂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啊,像是忽然间闯进了一头活泼的小鹿,在那里跑来跑去,不停地用犄角顶着她,轻轻的,像是挠痒痒一样的力道,让她觉得陌生又新奇。   “没有,我刚才是在找你。”   她笑着应道,问他刚才去了哪里,“还以为你会一直在这里盯着我呢,怎么样,对我的相亲对象满意吗?”   在那片刻的不自在过后,魏桢的脸色慢慢缓和回来,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淡定温和,转身往外走,直走到了电梯门口才停下来。   桑落酒撇撇嘴,追在他背后走出去,和偷偷打量他们的是侍应生们擦肩而过。   噫,小魏总和桑小姐之间感觉气氛怪怪的。   “不怎么样,长得还没我好看,你喜欢他什么?”   魏桢一面应,一面抬头去看电梯门上闪烁的红色数字。   他穿着一件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桑落酒看见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好像还能听见一声轻轻的“咕咚”,像是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又被咽回去了一样。   桑落酒歪歪头,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着电梯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谁知道呢,可能我喜欢他说话有趣?说实话,他还蛮有趣的,要是做朋友应该不错,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嘛,心灵美也很重要啊。”   魏桢闻言哼了声,刚要反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说要是?要是做朋友会不错?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有些错愕,又不愿意再继续自己瞎想,索性开口问她。   桑落酒扭头看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的应道:“许先生希望女方以后当全职太太照顾家庭,问我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我说没有。”   原来是这样,魏桢恍然大悟,这么重要的点都谈不拢,不可能往下发展的。   他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听见她接着问自己:“你觉得呢,我以后是做全职太太好,还是继续上班好?”   莫名就觉得这是道送命题,魏桢悚然一惊,头皮都紧了起来。   他打叠起精神,深思熟虑似的应道:“当然还是上班更好,有事做不会整天想东想西,像经常跟我妈一起喝茶的那几家太太,商太太杨太太她们,凑在一起就是聊八卦,最近有人给我妈吹风说姐姐姐夫的婚事不好,以后肯定会后悔,气得她在家里总发牢骚。”   桑落酒原本想夸他思想觉悟高来着,结果听到后半段,关注的重点立刻歪了:“谁说的,怎么会有种这种人,见不得人好还是怎么的?她得生活多不如意才这样诅咒人家?!”   “我也觉得是,所以还是有工作比较好,不要每天在这些芝麻绿豆大的琐碎里打转,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这话多少人都说过,也不知道多少人听进去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当弟弟妹妹的两个人在这一刻忽然间就统一了战线,完全忘了刚才他们之间的那点争执,等再反应过来想起这件事,再想讨论,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都是张张嘴,欲言又止一下,就将这件事翻篇了。   桑落酒是第一次来魏桢的办公室,不算很宽敞,但办公桌、文件柜、展示架、沙发茶几和绿植盆栽、空气净化器,该有的都有了,她甚至还看见一个猫食盆。   “那是啤酒来办公室时小杨给它买的。”   见她看着那个食盆,魏桢便解释道。   桑落酒哦了声,在沙发上坐下,又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太阳已经快开始往西边降落了,然后转个身,靠在窗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怎么?”   魏桢刚回复完一个信息,抬头就看见她正望着自己,不由得又是一愣。   见他露出茫然的表情,桑落酒不禁莞尔,笑问道:“你现在还怕猫么?”   魏桢被问得一愣,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斟酌着回答道:“不怕啤酒,其他的猫……不确定。”   桑落酒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怕猫?”   魏桢眨眨眼,没有立刻说话,像在考虑她的问题。   桑落酒便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眼神专注又柔和,好像在注视这一件值得探究过往的宝贝。   魏桢忽然一颤,嘴唇动了动,觉得心底有什么正在喷薄而出,陌生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谁说起过。   “我每次想到那只猫,除了它抓我,就是死了的模样。”他说那只猫死时是如何全身流脓,脸都烂了,完全看不到当时抓他的凶狠模样,以及事发的时间,爷爷去世之前的最后一段时光,整个魏家都笼罩在一片冷清的雾霾中。   他说完之后,整个人都沉默下来,很久没有说话。   再抬起头,桑落酒依旧以同样的姿态和目光看着他,带着一种无言的安抚。   然后他听见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其实不是怕猫,即便你被抓咬过。你害怕的,是后来那只猫死在你面前的样子,以及死亡这件事。”   “你突然间发现,原来生命这么脆弱,明明是很凶狠的猫,却这么容易就死去,还有爷爷,他在你的心里肯定是很高大很厉害的形象,可是却被疾病折磨,最终无论用尽什么样的办法,付出再多的金钱和时间,都挽回不了他的生命,人类面对病魔原来也是如此弱小,就像那只猫面对玩弄它生命的人类。”   魏桢静静地听着,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像是找不到一个焦点,但人已经出神。   “……好像是这样没错,我想起它死的样子,还有爷爷……会更长时间。”   “缓解恐惧的办法之一,就是直面恐惧。”桑落酒说着话,直起腰离开窗边,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弯腰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魏桢,你不用怕它们了,因为……你已经是有能力伤害它们的大人了。”   魏桢本来想躲开她的身体在听见这句话时,猛然一顿。   是啊,他已经是大人了,为什么在面对小时候的阴影时,还要以回避的姿态?   他曾经许愿自己长大以后要做很酷的大人,可是现在看来,连童年阴影都无法正视的大人,也未免太不酷了吧?   “所以你很害怕我和姐姐嫁出去,那最好的办法就是……”   “我们早点嫁出去咯!”   这样木已成舟,你就不用再担心啦,因为担心也没有用了啊!桑落酒说完,歪着头,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魏桢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难免哭笑不得。   “阿鲤——”   桑落酒哈哈大笑出声,靠在桌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弯得像两个小月牙。   他忽然间便觉得满意起来,瞧,刚才那位许先生都没能逗得她大笑成这副毫无形象的模样呢。   “今晚想吃什么?”他忽然问道,“中餐、西餐,还是日料?今天好像有刚空运回来的真鲷。”   “不了,我回去吃。”桑落酒摇摇头,又冲他眨眨眼,“我昨晚包了好多饺子,今晚饺子配酒,越喝越有。”   她笑起来总是明媚开朗的,好像永远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的烦恼,魏桢看着她笑得满脸泛粉的脸孔,脱口问道:“带上我一起?”   桑落酒闻言一愣,嘴唇微微轻启,啊了声,“……你、你又要蹭饭啊?”   魏桢顿时忍俊不禁,佯作不悦地看着她,“怎么,你蹭我的就行,我蹭你两顿就不乐意了?”   “也不是……”桑落酒摸摸鼻子,有点犹豫和疑惑,“我们家饺子超普通的,你吃得惯么?”   魏桢无语地看着她,假笑一声,“我也是吃普通五谷杂粮长大的,谢谢,吃得惯。”   “是么,呵呵……呵呵……”   她尴尬地摸摸鼻子,讪讪地笑笑,然后说:“……那、那就走?”   魏桢说好,收拾东西就要起身。   可惜最后这顿饺子没能吃上,魏太太一个电话过来,说有要紧事,就把他叫了回去。   看他不跟自己走了,桑落酒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她总觉得,在面对他时,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好像揣着什么秘密,怕被人尤其是他发现。   魏桢回到颐和别墅才知道魏太太找自己是什么事。   “我跟商太太她们商量了一下,拉了一个名单,然后打算明天办个聚餐,把大家都叫来玩,到时候你让阿鲤跟他们聊聊天,看看她跟谁有共同话题聊得来,我再探探人家家长的口风,你说怎么样?”   原本这是他托给母亲的事,可是等亲妈这么认真积极的帮他办了,他忽然间心里又不乐意了。   嘟囔道:“你们是不是天天都聊这些,所以才这么快拉出这么长的……”   说着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用指头一二三四地数了数,惊讶道:“怎么这么多候选人?”   好家伙,足足一支足球队!   魏太太嗔怪地呸他一声,哼声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想得多辛苦,这可是全部了,阿鲤情况不同,比咱们家稍微差点的也可以,只要人品好,你别说,很多人家的孩子其实都不错的,不说特别出色,至少守成不是问题。”   有钱人家的子弟,有时候就是能守成,也不容易了。   魏桢挑挑眉,直撇嘴,看着手上的纸张,哪个名字都很碍眼。   “我不这么认为。”   魏太太一愣,奇怪地看向他,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黄家的这个,个字不够高,以后小孩要是像他,女儿就算了,儿子怎么办,那可完球了。”   “陈家的这个太贪玩,阿鲤管不住的,肯定打起来。”   “陆家这个……怎么这个比阿鲤还小一岁?那不行,心智不成熟,阿鲤又不是找儿子。”   “张家这个生得一般般,我想想……哦,还没她今天见到的相亲对象好看,太普通了,这是要过一辈子的,就别委屈了吧。”   “这个陈家……我记得他家太太是不是去陈总公司闹过,说陈总跟秘书不清不楚,结果发现闹乌龙,不是跟秘书不清不楚,是跟部门经理有一腿?这样的人家,糟心事太多,不够清净。”   “杨家?杨青鸾还不错,可惜是个女的,她这个隔房的堂哥连名字我都记不住,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邹家?快拉倒,阿鲤上回才叫他家一个舅舅的小三打了,这样的人家咱们可不敢去。”   “……”   好家伙,上来就噼里啪啦一顿说,魏太太都听傻了,她真是头回知道她儿子这么能刻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想到就说了,这些话要是传到人家耳里,他就要被骂死!   她半晌才好不容易将掉了的下巴捡起来,然后指着魏桢,你你你了半天,这才骂出一句:“你怎么这么多屎尿屁?哪有人什么都好的,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你要人家十全十美,你怎么不想想阿鲤的实际情况?就是这些,我都不敢保证人家一定肯答应!”   没错,婚姻市场就是如此现实,充满了挑挑拣拣的你来我往,说实话,桑落酒在魏家这个圈子里,委实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即便同魏家攀上关系,人家也是要考虑考虑的,谁知道魏家会不会哪一天就疏远她了呢?   而出于利益选择她的婆家,桑落酒又会真的愿意吗?   魏桢顿时哑口无言。   魏太太看他露出苦恼心痛的样子,忍不住也叹口气,然后道:“真正喜欢她,愿意接纳她,又能样样符合你要求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商太太,她家商铎你总不能说不好吧?你要是也觉得他可以,就先跟他提提,看他有没有意向,再同阿鲤讲。”   说着她就没好气起来,“我真是……费这么半天功夫帮你干活,结果没一个合你心意的,我何苦来哉,算了算了,都已经决定要办了,就当大家聚在一起玩一玩吧。”   顿了顿,又骂魏桢:“你可省省你的油吧!要是商铎都不行,你就自己娶了吧……”   咦?好像这样也可以哈?   魏太太语气一顿,立刻转头去看他,“儿子,你说你……”   “妈你不要胡说!”   魏太太话还没说完,魏桢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哗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攥着那张纸急忙忙地走开,“……我去给阿鲤打电话。”   魏太太眨眨眼睛,开始疯狂输出:“不愿意就不愿意,真是……挑剔鬼!你这样是要打光棍的!以后你老了都没有老太太愿意搭理你!你会孤独终老!”   魏桢对这样的话充耳不闻,急急几步就上了楼梯,往自己书房走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不是母亲以为的那样。   他好像……对这个提议很心动,心动到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可是同时又很害怕,怕阿鲤知道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他怕她知道,同时又害怕她不知道,实在是矛盾极了。   可是桑落酒的心思比他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当听说魏太太专门组了一个名为聚会实则是为她相亲的局后,脑海里当即浮现出三个加粗大字:好家伙。   真真是好家伙,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有机会做群面主考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小魏总要下凡体验生活,差点给我吓坏了:)   魏桢:……我已经吓坏了。   阿鲤:????   魏桢:……不能告诉你,你会骄傲:)   阿鲤:????? 第五十五章   因为魏桢前一晚的一顿骚操作,魏太太感到十分被动。   讲真,要不是为了帮他做事,原本也不会在准备桑萝订婚宴的节骨眼儿上搞什么聚会,还特特点名要人家带儿子一起来。   醉翁之意实在太明显了,要不是魏家势大,魏太太又一向人缘颇好,早就被各家太太撅回来了。   我家儿子跟那么多家的儿郎一起去赴宴,就为了叫你家小姑娘看看?干嘛,选妃呐?   本来这就够拼着老脸开罪人了,好家伙,魏桢这一通点评简直了,搞得好像她们都做的无用功一样。   魏太太没法子,不能真的将人得罪到死,只好又挨家的打电话说不好意思我们发现之前的话有点误会,是邀请您和孩子一块上门来做客,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趁假期联络联络感情,云云。   这下各家太太就心气顺了,无他,谁家没待嫁闺女啊,就算没亲生的,还没亲戚生的么,这么巧,魏家有个男大当婚还没娶妻的儿子。   ——说白了就是魏太太拿儿子来做人情呗,叫你打我脸!活该!   于是第二天上午桑落酒到了颐和别墅的魏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热闹至极的画面:矗立着丘比特的小型音乐喷泉正在奏乐,哗啦啦的水声和钢琴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越动听;院子阔朗通明,到处都是怒放的玫瑰和月季,奶黄色的金丝雀在枝头迎风招展,像一个个奶黄包子;庭院一侧有待客的玻璃花房,被高大的树木掩映在其中,既清爽荫凉又看到宜人风景;花房周围的草坪和旁边的房檐下都摆放有乳白色的塑钢圆桌,桌边同样有盆花围绕点缀,看起来清爽宜人……   已经来了很多客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说话,佣人托着酒盘穿梭其中,为大家送上一杯又一杯的美酒,空气里还弥漫着蛋糕的甜香。   她站在入口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家常衣饰,再看看现场各位千金的精致打扮,不禁有些眼晕,迟迟没有往前走。   “怎么不进去了?”魏桢停好车后走过来,看见她站在原地鼓着脸,像在思考些什么,不由得奇怪,“在等我么?”   “不要自作多情嗷。”桑落酒白他一眼,苦恼得直皱眉,“你说我这样……适合么?你为什么告诉我就是大家随便吃吃喝喝聊聊天,你看看我的衣服……”   魏桢顺着她的话,视线在她的衣服上打了个转,抹茶奶绿的阔腿裤,奶白真丝宽松版衬衫,平底鞋,染成巧克力色的长□□花一样在披散在身后,走起路来会轻轻晃动,端的是明眸皓齿,摇曳生姿。   所以他很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很好看。”   桑落酒:“……”你夸我我是很高兴,但你重点不对啊年轻人!   “好看有什么用,什么场合穿什么衣,你看看大家都……蛮正式的,就我这么随意,好像对这次宴会不够重视啊……”   她说完又微微仰起头看向魏桢,目光里流露出一点担忧来。   “阿姨会不会不高兴?她特地给我准备的呢。”   魏桢一愣,低头和她四目相对,被其中潋滟的光芒惊了一下,春光融融之中,明媚的女郎眸光里闪烁着期待和依赖……   他愣了愣,旋即回过神来移开视线,转而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小猫,小猫很乖巧,大眼睛里饱含紧张和好奇,也跟他四目相对,然后软绵绵地喵了声。   他不由自主地翘着嘴角笑起来,“……不会,妈本来就说是随意的聚餐,大家吃吃喝喝闲聊天,但是……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看着端着酒杯言笑晏晏的各家千金,魏桢觉得十分头疼,立即就四下寻找起商铎他们的身影来。   “先去阿姨那里?”桑落酒此时又开口问道。   魏桢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似的,“……走吧。”   听见她无奈的语气,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桑落酒忍不住笑出声来,“又不是龙潭虎穴,不要这么紧张嘛。”   魏桢耸耸肩,应声或许吧,就没再说话了。   魏太太就在花房里坐着,周围是各家的太太,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就着美酒与点心闲聊着八卦,间中还要夸一句魏家的酒好。   然后就有人说:“没听刚才魏太太说么,这可都是魏桢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好酒,私家珍藏,哎呀,为了这没什么关系的妹妹,他也真是肯……”   这话一出,围在一起的同伴立刻便压低声音讨论起来:“哎呀你们说,魏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亲生女儿要订婚的事都能放下不管,就为了个没任何血缘关系的小丫头?”   “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桑小姐才是真正的魏家千金?”   “我看不可能,你当人家不做亲子鉴定就领回来的啊?不过今天倒挺有意思,搞得这么大阵仗,可是也没听魏太太说什么,感觉……跟昨天口风不一样了?”   “嗤——说不定是终于醒过神来了呢,她家我也就看得上魏桢,至于什么外八路的桑小姐,不是我说,给我儿子做二房我都还嫌不够资格呢,什么玩意儿!”   “哎你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告你状,得罪了魏家有你好看的!”   “我怕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放低了声音,往魏太太她们待的位置看了一眼,看见魏桢正领着一个抱着猫的年轻女郎进来,女郎生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这为她秀丽的脸孔增色不少。   还没打听这是谁家的女儿,就见魏太太已经惊喜地站了起来,伸过手去招呼道:“阿鲤来了,快来坐,哎呀小啤酒也来了,还记不记得我呀?”   边说边从人家怀里抱过一只黑身白爪的小奶猫。   “阿姨好。”桑落酒叫了她一声,然后团团地跟在座的见过面的太太打招呼,“商太太、杨太太好久不见……”   商太太伸手将她拉过来,笑着道:“可算又见着你了,要不是今天你魏阿姨办宴会,我都没机会见你,你也不上我家来玩,上回邹月爸爸的事,多亏你帮忙了。”   杨太太笑着接话道:“去你家做什么,找你家商铎?”   神情有点意味深长,还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商太太嗐了声,大方道:“那得去公司找才行,都多久不着家了,要是阿鲤能来跟我做做伴,我就烧高香了。”   桑落酒听得满脸茫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登时就有点局促起来。   “……我、我也每天都要上班的。”   “哎呀,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魏桢,快带你妹妹去认识新朋友。”魏太太见状立刻出声解围道。   魏桢应了声,示意桑落酒起来,又伸手去拉她。   桑落酒握住他的手掌站起身来,向大家说声失陪,这才和他一起转身离开花房,啤酒见他们要走就叫了声,魏太太立刻递过去一根猫条,它舔了两下立刻就不闹了,继续趴在魏太太的腿上左顾右盼。   看见他们手牵手地出去了,杨太太才忽然回头颇为揶揄地说了句:“要我说你也不用找了,魏桢不就挺好,就怕你舍不得儿子。”   “嗐,我问了呀,我说要不然你娶就得了,结果他说我胡说!”魏太太摆摆手,浑不在意地解释道,“我倒要看看他以后能找到个什么样的天仙!”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可惜了,这孩子蛮不错的,看着就是懂事的,也不娇气。”桑太太和杨太太闻言顿时大觉可惜。   ——要不说魏太太和商杨两家的太太是好闺蜜呢,仨人都一样的性子,孩子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真得亏魏桢他们三个从小就是不爱撒谎的老实孩子。   出了玻璃花房,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桑落酒看见前面的树荫篱笆下种着一丛花色很像鲑鱼粉的月季,便好奇地想去看看。   刚要往那边走,就发现自己被往回拽了一下,她顿时愣了愣。   回头一看才发现,她和魏桢的手还拉在一起。   “呃……”   她霎时间回过神,用力一甩,将他的手甩开了去,然后涨红着脸别开头,目光在周围游移,就是不敢去看他。   魏桢也愣了愣,被她甩开手后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张开的手掌慢慢蜷缩成拳,贴在裤缝边沿,耳尖渐渐爬上红晕来。   尴尬降临于沉默的空间,谁都没有先开口,也都没有走,就这样站在一起,谁也不好意思去看谁。   只有风从脚边跑过,纠缠上枝繁叶茂繁花盛开的花树,团团紧簇的花朵在空中轻轻摇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桑落酒才听见他清清嗓子,低声说了句:“抱歉,刚才……”   他似乎是想要解释,桑落酒闻言立刻打断道:“那边那个是什么花?”   “……哪个?”   魏桢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哦了声,“那是夏日花火,是国内花艺师自主培育的一种重瓣月季,四五月开花,花型很饱满,花色会因为温度升高而变稍微变淡,有种淡淡的茶香,而且很好养活。”   “那边还有灵之妖精、碧翠丝和圣女贞德这些品种,你要去看看么?”他介绍完之后又问道。   桑落酒远远看了一眼,犹豫地摇摇头,“等会儿有空再参观吧,先去……”   “魏桢,阿鲤!快过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杨青鸾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于是便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他。   魏桢也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着一抹极淡的笑。   “那就过去吧。”   她愣了一下,慌忙又回过头,哦哦两声,“……那、那就过去。”   说完就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再也不去看路边的花花草草。可能是走得太快,没注意脚下的路面,不小心踩了一颗石子,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小心点。”背后传来他关切的声音,好像带着微微的叹息,“你慌什么?”   我慌什么你不知道?她忍不住腹诽,脸上的红晕更深,咬着嘴唇,低着头一路急走,没一会儿就把他甩在了后头。   魏桢看着她好像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莞尔。就是这样的,当一件事里另一个主角比你还要惊慌尴尬,你就会发现,这件事变得有趣起来。   至少眼下的魏桢是这样。   在桑落酒急匆匆地逃走时,他忽然有心思想起刚才握住她的手是什么感觉。依稀记得她的指甲盖是粉色的,透着健康的红润,修长的指尖和干燥温暖的掌心有一点点肉肉的感觉,触感滑腻柔软,就像……   他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组织自己的思绪继续无边际地发散,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虚握成拳的手掌挡住口鼻,却又闻见一股淡淡的花香,好像是她用的护手霜味道。   不由得又是一愣。   半晌才反应过来,走到屋檐下时,才发现这里的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人,方眼看去,赫然正是昨晚那份名单上出现过的大部分人。   他登时心里一堵,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魏桢来了,看,姐厉不厉害?”杨青鸾示意他,这可都按照老妈她们要求安排得妥妥的了,就等阿鲤来看看喜欢哪家的猪了。   商铎最唯恐天下不乱,看一眼魏桢,然后继续凑近桑落酒,低声跟她介绍谁是谁家的,多大了,做什么的,人品怎么样,然后问她感觉怎么样,听她说了一句什么,他就立刻笑起来。   因为要压低声音说话,俩人之间离得很近,从魏桢的方向看过去,就像两个人很亲密的靠在一起窃窃私语似的,当场就心里不知滋味起来。   他的视线凝结在商铎的身上,直到他回头挑衅似的看了自己一眼,好像在说,我不也是候选人之一么?   偏偏刚才没得到回答的杨青鸾还凑过来问道:“你怎么想到这招的?不错啊,能一次性相齐全了。”   魏桢:“……”别问,问就是当事人很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魏太太:万万没想到你竟然骗我,我真是命苦哦   魏桢:……我错了。   魏太太:但你下次还敢,对不对?   魏桢:……妈你别瞎说:) 第五十六章   魏桢和商铎的眉眼官司桑落酒注意到了,但她没有回头去看魏桢,哪怕一眼都没有。   主要是她还记得刚才在门外自己有多尴尬,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敢去看他。   可是她的耳朵通红,淡淡的红云顺着脖颈的弧度往下蔓延,躲在如云的发丝背后,若隐若现。   魏桢便以为她是因为商铎才会如此,也对,商铎出身商家,年纪轻轻就执掌一方商业版图,英俊多金又知情识趣,他配桑落酒,那是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他对商铎很熟悉,知道他洁身自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工作和挣钱。   这根本不算什么缺点,阿鲤跟他在一起,会过上很优裕的生活,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并且绝对不会受欺负。   但他的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甚至于第一次生出对好友的嫉妒来,这是我的妹妹,凭什么让给你?   这样一想,他便敷衍地应了杨青鸾一句:“还行吧。”   然后坐在一边,倒了一杯酒,慢吞吞地喝着,目光在面前所有人身上来回打转,更多时候会落在桑落酒身上,看见她笑一下,心里就堵一下。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以为桑落酒的不自在是因为这场过于声势浩大的相亲,尽管魏太太他们对外不是这么说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嘛。   杨青鸾笑着拍拍她肩膀,坐过来低声问道:“阿鲤,你有没有看中哪个?”   桑落酒低头拨了一下耳边的头发,低头讷讷地不说话,脸越来越红。   商铎又回头看一眼魏桢,然后压抑着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继续殷勤介绍道:“你看那个喝红酒的,是陈家的,他性格很活泼,也很仗义,你相处起来肯定不会累,跟孙珩差不多,不过家里没孙家这么复杂,他妈妈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就是奶奶有点固执,不过老人家身体不好,经常住疗养院的,不会经常在家,问题不大。”   “穿黑衬衫那个黄家的,常青藤名校毕业,可不是那种花钱进去的,人家是正经八百自己考进去的,现在在他家公司的一个分公司当经理,上个月我还在一个投标会上遇见他,说话做事都很有一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靠着墙边那盆黄色月季站的是张家的,是个律师,名校毕业,红圈所就职,现在应该做到合伙人了,也是前途无量啊。”   “还有那个……”   他说一个就看一眼魏桢,这些人全都是他昨晚点评过今早又跟他吐槽过的,魏桢专挑人家的缺点讲,他就专门说人家的优点,然后看着魏桢的脸色慢慢变黑,这个过程……   实在太有趣了!   真是稀奇,他也会有今天,商铎和杨青鸾对视一眼,对彼此当前的心理活动心知肚明,肯定是在疯狂大笑!   魏桢抱着胳膊坐在一边,脸色臭得可以,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说话时,商铎忽然停了下来。   “我大概就说这么多,剩下的让魏桢跟你讲吧。”他笑眯眯地招招呼杨青鸾,“青鸾,走,我们去找找魏桢的酒,我给你调一杯,说了这么多话我都渴了。”   杨青鸾闻言马上附和道:“对对对,我也渴了,这里交给魏桢吧。”   说完就起身,在桑落酒疑惑的目光中相携离去,临走前还给魏桢使了个眼色,既像揶揄,又像鼓励。   魏桢原本发沉的面色瞬间又变了变,有点赧然和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翻个白眼过去。   桑落酒打量着他们的互动,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   “没有,你不要多想。”魏桢迅速打断她的问题,然后问她,“什么想法,跟我说说?”   一面说一面拉了一下椅子,坐到她的身边原来杨青鸾的那个位置去。   见他靠近过来,桑落酒下意识地往另一边挪了一下,然后抿着唇看向脚边的花盆,开始数花瓣有几片。   见她不吭声,魏桢又问了一遍,然后微微歪着头,去看她的眼睛。   桑落酒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往后仰,闪躲着他的视线,“……你、什么什么想法……没想法。”   魏桢眉头一动,哦了声。   “陈家的你觉得怎么样?”   他忽然开始挨个点名,问她要不要和人家交朋友,桑落酒那叫一个尴尬,虽然面前只有他一个,她还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算怎么回事,都不用过完今天,就所有人都知道她恨嫁了吧?   可是她原本的意思也不是这样的啊!   她原本只是因为主任的介绍,跟她朋友的儿子见了一面,是她想试探一下,才将这事告诉了魏桢,然后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早知会如此尴尬,她一定不会作这个死!   但事已至此,魏桢非要她说,她也只能仗着不认识人家,再赌一把对魏桢的信任,老实道:“陈先生看起来还很年轻,不太像想定下来的样子。”   魏桢闻言笑了一下,点点头。   “那张家那个呢?”   “张律师有自己的事业,和做生意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在一起的话,酒厂以后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姐姐姐夫帮我管理吧?”   “也对,是我们忽略了这个问题,那……黄家的呢?刚才商铎……商铎说他经营公司很有一套了。”   “他爱抽烟,我在这里坐这么久,他已经抽到第二支了,要么是喜欢,要么是有什么烦心事,前者我不愿意,后者……人家也不会有心情搭理我的。”   其实因为她不喜欢,这里的每个人她都能找出缺点来,比如这个还没有魏桢高,这个牙齿没有魏桢白,这个声音没有魏桢好听……处处都是拿魏桢来作比较。   她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真诚,心里忽然有点愧疚。   “……对不起,浪费你和阿姨的心意了……其实我不着急的,真的……对不起。”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低着头,看起来有点沮丧。   魏桢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头,说了句没关系。   他的声音耐心温柔极了,桑落酒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低下头来,觉得心尖有点发痒。   怎么办呀,她好像……真的喜欢他啊,所以才会看谁都不如他,可是……该怎么办呢?   她觉得十分茫然,在中心看多了各家撕破脸吵得天翻地覆的狗血八卦,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也不是没有,但没见过人家怎么谈恋爱啊,近一点的是徐薇和陈涤,但陈涤工作性质特殊,他们之间的恋爱模式她是参考不上的。   魏桢还在问她:“那你觉得……商铎怎么样?”   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觉得堵心,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因为万一阿鲤喜欢呢?   然而桑落酒闻言仅仅是微微一愣,然后迅速地摇头否认道:“不好,我跟商总没可能。”   这下轮到魏桢惊讶了,“……你、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觉得商先生应该会比较喜欢那种很自信、很艳丽,站在人群里自成焦点的女性,我刚来的时候他正跟青鸾姐说起一位跟年轻后辈传绯闻的女星,青鸾姐说的是,商铎,你女神又找小鲜肉了,我记得那位女性就是成熟眉眼派的,很漂亮,很有魅力。”桑落酒点点头,有理有据地分析道,“而且我有种直觉……”   说到这里,她忽然间抬头看看周围,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商总是不是有点什么故事啊?”   这个故事当然就是关于男女情爱方面的啦。   魏桢闻言顿时就笑了,没说是还是不是,先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直觉嘛,经验嘛。”她抿抿唇,哎呀一声应了句,然后嗔他一眼。   魏桢被她瞪了一下,顿时忍不住笑了声,只觉得好像有一根羽毛从心上飞快刷过,痒痒的,但这种感觉又转瞬即逝。   “是,阿鲤慧眼如炬。”他半是调侃半是恭维地说了句,然后道,“商铎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就是你说的那种女孩子,自信开朗,热情洋溢,放在人群里肯定是焦点,她跟商铎曾经是公认的金童玉女,我们都以为他们肯定会结婚。”   桑落酒迫不及待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说要去追求梦想,去做环游世界的摄影师,商铎不同意,劝她仔细想想,于是她干脆不告而别,俩人就这样分手了。”魏桢说完,有点可惜地耸了一下肩。   桑落酒看过太多言情小说和狗血八卦了,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始幻想,“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女主角突然回来了,然后他们在宴会遇到,商总红着眼睛将人堵在厕所,压着她恶狠狠地说,你居然还知道回来?然后……”   “停停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魏桢哭笑不得,连忙打断她道,“不可能,人家已经结婚了,和她的精神导师,一个大她十二岁的著名摄影师,商铎也不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   顿了顿,他忍不住吐槽道:“你可少看点这种小说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为一个人等这么多年,不过是暂时没遇到合适的罢了。”   桑落酒闻言就笑起来,先前他们之间的尴尬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果然一起聊八卦最能缓解气氛了。   魏桢看着她的笑脸,忍不住叫了声她的名字:“阿鲤。”   桑落酒转脸疑惑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在盛开的鲜花映衬下,显得格外明媚美丽,魏桢的呼吸立刻一顿。   “你看我……”   怎么样三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桑落酒的手机就响了,是陌生来电。   “抱歉。”她拿起手机说了句,就起身离开了桌边,站在屋檐外面一株花树前,背对着他接电话。   看着她的背影,魏桢忽然呼出一大口气来,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但仔细想想,应当是庆幸更多。   因为在出声的那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并没有没有做好被拒绝和疏远的心理准备,如果她并喜欢他,他就会因此完全失去与她之间的可能性。   他握握微微有点汗湿的手掌,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定了定神。   “您好,请问您是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的桑医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微苍老的男声,说完还咳了几声。   桑落酒应声是,然后问对方是哪位,对方又说道:“我们是刘老师的同事,他说认识做亲子鉴定的医生,就给了我们您的电话。”   刘老师?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是谁了,“原来是这样,那……您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是这样的桑医生,我的女儿几年前因为红斑狼疮已经去世了,我跟我老伴儿想留下一点纪念,听说可以做DNA保存,所以……我们还有她当时做腰穿的化验血样,就是那个载玻片,还有她掉的头发,您看这些能做吗?”   老先生的语气饱含着期待,桑落酒没有问他是怎么拿到的这个载玻片,而是回答道:“位于载玻片上的血液,可能经过实验室处理了,我们需要看到样本之后,才能确定做不做得出来,毛发是怎么样的?最好是拔下来的带有毛囊的那种。我其实更建议您将这些样本做成DAN图谱保存,因为除了同卵双胞胎,每个人的DNA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做出来的DNA图谱就是属于您女儿一个人的,再没有人和她分型一样,您和家人也可以永久保存这份图谱。”   老先生闻言顿时有些激动,连声应着好,又说明天就要到中心找她。   桑落酒应了声好的,问他:“老师您贵姓?”   “免贵姓夏。”老先生笑道,又问了几句关于价格方面的事,这才结束了通话。   在桑落酒回答客户咨询的时候,商铎和杨青鸾已经打开了魏桢的酒柜,取出他调酒的器具——魏家他们常来,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熟悉,桂嫂也笑呵呵地任由他们俩自由出入,还问需不需要下酒的小点心。   薄荷叶在杯里稍稍碾轧几下,然后加入威士忌和糖浆,加满碎冰,用吧叉匙搅拌一下,最后加上一小束薄荷作为装饰,一杯薄荷茱莉普就完成了。   杨青鸾道声谢,接过杯子喝了口酒,然后在甘甜清爽的氛围里问道:“你说魏桢会不会跟阿鲤说了?”   “不好说,要不是忽然间要帮妹妹挑相亲对象了,他恐怕还没回过神来呢。”商铎笑着摇摇头,“喜欢上一个人其实是很容易的事,他不懂罢了。”   杨青鸾大笑道:“他这个傻子,我一听他每个人都挑剔一下就知道这货不对劲,这哪里是亲哥眼,分明就是……哈哈哈——”   “但愿他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吧。”商铎失笑,伸手过去和她轻轻碰了碰酒杯。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有点庆幸,又有点失望:)   阿鲤:……什么?   魏桢:你这个电话:)   阿鲤:????感谢在2021-02-1719:44:02~2021-02-1819:3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19瓶;清凉河岸10瓶;多加一点可爱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捉虫)   桑落酒直到聚会结束也没能和任何一家的青年才俊看对眼,终究是大家都没这个心,对这个结果魏太太感到很遗憾,魏桢倒很满意。   那天邹月也来了,她好像已经慢慢从父亲与闺蜜的双重打击中恢复过来,变现出活泼的性情,一来就拉着大家热闹起来。   因为她的介绍,桑落酒和在场的诸位公子千金都说上了话,听说她是亲子鉴定师,就都缠着她开始说故事。   桑落酒躲不掉,只好挑了几个跟这个圈子无关的八卦事件隐去真实姓名说了说,引来大家的啧啧称奇。   散场的时候,还有人预约下次继续听故事的,“桑医生,我们家三叔的儿子下个月要办满月酒,魏桢哥肯定会去的,你也一起去呗,我们到时候继续聊。”   李家千金这个主意得到了大家的赞同,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一定要去啊,我好喜欢听你讲故事哦!”   桑落酒哭笑不得,又不忍心拒绝她们,只好点点头,“……如果方便且我有空的话。”   “方便方便,很方便的,你一定要来啊。”李小姐今年才大学毕业,还浑身都是孩子气,笑起来时尚存婴儿肥的脸孔灿若春花。   得知李太太想让她跟魏桢相亲时,桑落酒一方面心里发酸,一方面又吐槽魏桢老牛吃嫩草。   魏桢闻言忙道:“没有这样的事,你不要乱想。”   顿了顿,他又看她一眼,然后低头整理袖子,卷了半天都没把袖子卷好。   桑落酒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模样,忍不住吐槽道:“你平时都是专人替你卷袖子?”   魏桢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屑于回答,还是默认。   桑落酒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伸手过去道:“哎呀,我帮你了啦!看你这费劲样可真难受!”   “多谢。”   看着她低眉顺眼地替自己卷袖子的动作,魏桢忍不住心里直发软,一股又酸又甜的感觉从心底腾空而起,又慢慢散开。   “哎呀,魏桢你是手断了吗,袖子都要妹妹帮你卷,什么大少爷毛病,回头让你爸揍你!”   正卷着袖子呢,魏太太忽然出现了,空气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霎时间烟消云散。   桑落酒立刻皱了皱鼻子,抿唇笑起来,倒是魏桢很无奈,摸摸额头赶紧换话题,问今天怎么不见桑萝。   魏太太就说桑萝和陶东岩回桑家了,“要给外地的客户发货,之前都是阿萝跟小陶联系的,他们当然要回去帮忙了,怎么能什么都让你叔叔做,也五十多岁人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来一件事,笑道:“你们姐姐还说要顺道跟小陶去一趟外省,去找一个酿酒师傅,学什么……哦对,桑落酒的酿造方法,我一听,哎哟,这不就是阿鲤的大名么!”   “还说什么这会儿该摘桑果了,酿桑葚酒,且忙着呢,正日子之前能回来躲两天躲白点就不错了,真得亏天气还没没这么热,不然……是要做酒曲了,阿鲤?”   桑落酒原本正一边听一边吃魏桢的水果,闻言点点头,“七月份是往年做酒药的时候,桑落酒的酒曲什么时候做我倒是拿不准。”   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解释道:“桑落酒一般是指农历十月桑叶落的时候取井泉水酿的酒,大概就是立冬前后,我们家黄酒也是这时候开酿的,按照这个意义上来说,黄酒也算桑落酒的一种,不过历史上的桑落酒酿造方子已经失传了,现在的桑落酒是白酒,是一种清香大曲,我们家没有酿过白酒啊,所以得去跟师父学。”   桑萝找的这个酿酒师是几经辗转才惊人介绍认识的,又费了好大劲才求得对方传授方子,原本是打算为福元酒厂推出新品,但后来发生的变故一度打乱了她的计划。   如今尽管桑萝的事业重心是放在经营酒店上,但对于早就计划好的事,她并不愿意放弃。   桑萝想了想学过的酿酒知识,猜测道:“大曲一般需要贮存三月以上才算陈曲,端午前后就要踩曲了,估计姐姐姐夫从外地回来就要开始做酒曲,说不定我爸现在都已经准备好要用的小麦了。”   “酒曲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酒的风格味道,不同酒曲酿出来的酒味道是不一样的,所以制曲向来都是各家酒厂的看家本事呢。”   魏太太和魏桢听她说得有些入迷,都讲完了还追问道:“酿酒是怎么酿的?辛不辛苦?”   “很辛苦哦,做酒曲好热的,每次我都受不了,爸爸说我吃不了这个苦,就不勉强我了。”桑落酒老老实实地应道。   她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还在近四十度的大热天跟师父出过现场,是鞋套脱下来之后能倒出一滩水的那种,她都能咬牙坚持下来,但就是受不了酿酒的那份苦,别的都还好说,制曲时车间里50℃的高温她是进去一次虚脱一次,想想都觉得既无奈又惭愧。   魏桢倒很感兴趣,“我有机会去看看么?我只看过怎么酿啤酒和葡萄酒,黄酒和白酒倒很少了解。”   桑落酒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跟姐姐还有我爸说去,领导说你能进你就能进。”   “领导的女儿说能进不管用?”魏桢笑着逗她,换来她的白眼和魏太太的哈哈大笑。   魏太太她们举办的聚会就这样结束,桑落酒的个人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却已经悄悄有了眉目,来聚会的千金小姐们没有得到魏桢的青睐,倒有那么几个和在场的青年才俊看对眼的,成就了几段佳话,那也是后话了。   从魏家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不出意外的又在梦中见到魏桢,这次的梦境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她在梦中重回白日里的宴会现场,他们站在一丛丛的夏日花火边上,橘粉色的花朵大簇大簇地绽放在枝头,他站在自己身边,言笑晏晏地指认着各色花卉,说要带她去看,微风拂过时,送来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是那种淡淡的,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   她看见梦中的自己在羞涩地躲避着,转身向远处跑去,她想起幼时喜欢的童话故事,灰姑娘在十二点钟声敲响之际仓惶逃走,只留下背影和一只水晶鞋,她会觉得自己狼狈吗?   觉得自己不算是灰姑娘的阿鲤,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狼狈极了,狼狈到只是在梦中重温这个场面都觉得尴尬万分。   有什么可躲的呢,她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是她曾经讨厌过的。   但那种讨厌,也明明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而已啊。   “呼——”   她从梦中惊醒,觉得自己心跳快得离谱,甚至有点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抬手一抹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水,不由得愣愣,随即叹口气。   才凌晨四点的光景,外面的天色一片昏暗,应当是破晓之前最浓重的黑暗,她睁着眼,在昏暗中看着天花板的方向,竟是再也没睡着。   只要一闭上眼,她就想起刚住到他那边的第一个晚上他端着她吃完的面碗走进厨房的背影,明亮灯光在他身上笼罩着,像是洋溢着淡淡的温暖,本来普通的场景,在反复来回的回忆中慢慢变得不一样。   人的回忆都是自带滤镜的,尤其是回忆这些温暖瞬间的时候,她叹口气,想起杨青鸾去中心做鉴定时说过的那句话。   只是短暂地甜了一下,然后就靠这点甜捱过后来的种种苦。   “喜欢他,也没关系的吧?大不了……”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翻了个身。   在她的辗转反侧当中,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转眼就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夜色渐渐褪去,天空露出鱼肚白来。   桑落酒起身,拉开卧室的窗帘,让还不那么明亮的光线涌进室内,清晨的微风拂面,她看见远处的高楼隐没在云端,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桩案子来。   那个时候她还没毕业,在市局的法医中心实习,报到的第一天,跟师父一起去出现场,说是有早起晨练的市民在附近的天桥底下,发现一具流浪汉的尸体,就报了警。   他们去到现场,按照流程勘验现场,然后将死者尸体装好带走,临走前听见一个围观市民对询问情况的同事说:“他在这里好多天了,每天都看见他的,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像在叫谁的名字。”   回到法医中心,尸检确定死者是突发心梗猝死,整理他的遗物时,在他贴身的衣兜里找到一个小小的旧布包,看起来应该是用来装零钱的,蓝色的布面都已经洗得发白,十分干净,这和死者衣衫褴褛的形象不太符合。   后来听说找到死者的家属了,是从距离容城百多公里之外的一座小城赶来认领的,儿子儿媳哭成泪人,说老父亲有老年痴呆,只记得母亲了,可是母亲在好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从那以后老父亲就越来越不对劲,直到去年走失。   很多很多年前,老父亲还年轻,他带着心爱的姑娘坐了很久的车来过容城,在这里置办他们结婚的用品,那一堆东西里有一块很漂亮的蓝色花布,姑娘舍不得用,藏着藏着,藏到了她当母亲,然后用那块花布做了孩子的衣服,剩下一点边角料,她舍不得丢,依旧收起来,后来就做成了装零钱的小布包。   她走以后,很多的遗物都做了随葬,只有最后一个小布包被他偷偷藏起来。   “爱有时牵动风雷,有时静默无声。”   那些无声的爱就像这晨间清风,悄悄潜入生命的每一处角落,也许有时当事人都未必察觉,你问他,你爱她吗,他会茫然地问你,什么是爱啊?但是当她离开,所有人都逐渐淡忘悲伤过上正常的生活,只有他,怀揣着她的遗物,就像怀揣着滚烫的爱意,长途跋涉,去悼念曾经那个在他的记忆里永远风华绝代的人,从红颜到皓首,做一场不朽的梦。   超感性的师父说,每个人都会遇见一段爱情,会让你变得勇敢,也会让你变得软弱。桑落酒当时不懂,可是现在,她好像懂了。   她害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喜欢,又希望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甚至恨不得冲到他面前去,大声地告诉他,我喜欢你啊大傻子!   早起的飞鸟啾啾着从窗外飞过,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笑容,愣了愣,随即失笑。   当你想到一个人,会这样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那就应该是喜欢了吧?   喜欢就喜欢吧,被我喜欢,那是他的荣幸!哼!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转身整理床铺,出去煮粥,啤酒正在上厕所,看见她出来了,就从猫砂盆里探头出来瞄她,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疑惑。   啤酒:“喵?”妈你起这么早哇?   “乖仔!今天给你吃鸡蛋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它,然后捂着鼻子躲开,“哇你的粑粑怎么这么臭?!”   啤酒:“喵?”委屈,粑粑不就该是臭的吗?   魏桢也做了一夜的梦,但他的梦境远没有桑落酒的唯美浪漫,而是……   嗐,年轻单身狗的梦境还能是什么:)   他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助又羞涩,一大早就洗被单会被家里人发现的吧?   可是……   梦里的阿鲤,又乖又甜,实在是……不,我已经清醒了,不能再想这种事了!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那个……妈,我这几天就不回来住了啊,您自己……”吃早饭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跟魏太太说道。   魏太太不等他说完就哦了声,然后问:“为什么,家里不舒服吗?”   魏桢闻言,低着头喝了一口小米粥,也不去看她。   “工作多嘛,回来太远了。”   魏太太看一眼丈夫,见他没什么意见,就点点头嗯了声,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直到家里两个男人都去上班了,魏太太才听桂嫂神秘兮兮地跟她说魏桢换床单了,床单原是昨晚才换的,不由得一愣。   然后哭笑不得,原来工作忙是借口,实际上是为了躲尴尬。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快要有儿媳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大少爷连袖子都不会卷。   魏桢:……我要是会,还怎么让你帮忙?   阿鲤:……年轻人你这个想法好像有点不对劲:)   魏桢:你想多了。   碎碎念:   围脖儿有小番外,感兴趣的小仙女儿可以去看哦~ 第五十八章   假期结束,桑落酒勉强算是想清了自己的感情问题,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先是接待了前一天电话咨询基因图谱的夏老师和他的老伴,在签署了几份委托协议和保密协议后,她帮老两口办好手续,对方缴纳了不菲的费用之后,满怀期待地回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能留下女儿独一无二的痕迹,是付出哪怕一切都可以承受的。   送走他们之后,她接到了刘老师的电话,询问是否有一位夏老师和她联系,桑落酒说有,然后告诉他夏老师老两口要给女儿做DNA图谱的事。   又问:“您的母亲身体恢复了么?”   自从查出孙子和刘家两兄弟都没有关系之后,刘母就一病不起,听说整天都在咒骂前儿媳,骂她贱女人咒她早点去死,而刘老师的哥哥已经在留下一笔钱之后就离开家去了北方的城市工作。   可能以后不怎么会回来了,刘老师有一次来中心找桑落酒说话时这样说,言辞间不见埋怨,只有遗憾和失落。   母亲的不公,终究是让他们无法做成亲密无间的兄弟,而他作为既得利益者,更是不能也无法埋怨母亲,只能像现在这样陪着母亲,听她抱怨,为她养老。   “就这样过下去吧,她也老了,还能唠叨多久呢?”   桑落酒一直记得他说这句话时叹气的模样,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郁气和无奈,疲惫在渐渐压弯他的腰,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萎靡许多。   不过幸好刘母的偏心毫无原则,永远只会抱怨大儿子和咒骂前儿媳,对小儿子她是舍不得骂的,虽然想法不对,但桑落酒却觉得这对刘老师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反正事已至此,他不如放宽心,尽量想些开心的事,只要将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至于母亲与大哥的关系,到可以等她情绪稳定之后再慢慢劝解,看能不能缓和一二。   此刻听到她问自己母亲身体状况,刘老师难得地笑了一下,说:“好多了,现在已经出院,在家休养呢,之前她说让我去相亲,我说这么快就再婚影响不太好,我还想再缓缓,她就不逼我了,我学生也挺好的,最近有几个差生开始学习了,小测验成绩还不错……”   桑落酒静静地听着他说的话,她很习惯这样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好的坏的,只要他们愿意分享,她就会认真听着,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适当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和建议。   在这个人人都充满表达欲的时代,或许当一个倾听者和陪伴者,更能帮助到他们。   这次电话说到最后,刘老师问她:“桑医生,您知道哪里有比较好一点的清吧么,我同事偶尔想去小酌一杯,但都是女孩子,恐怕不太安全,我想着您认识的人多,说不定……”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匆匆道了声歉,桑落酒倒是笑了一下。   “你可真是问对人了,我还真是经常会去喝酒,我、咳,我亲戚家就开了酒馆,那边环境挺清静,小食也多,酒也不乏很好的,你们可以去试试,等下我给你发地址。”   就这样,她给刘老师介绍了沉醉,然后得意极了,兴奋异常地给魏桢发信息告诉他这件事。   彼时魏桢正在跟酒店的行政总厨樊姜涛讨论菜单和酒水单,发觉手机震动了一下便分出点精神去看信息,待看到桑落酒那句“我给我客户介绍你们酒馆了”后面跟着的快夸老子表情包,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樊姜涛立刻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的很好笑吗?   “咳咳……”魏桢立刻回过神来,对在场的同事道了声歉,“抱歉,请继续。”   说着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当领导就是这点好,就算一不小心失态也不必担心会被炒鱿鱼,只要我不忐忑,忐忑的就是我的下属:)   樊姜涛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说,说到本周要承办的各项宴会,大多数都是跟食品有关的,比如某有机食品品牌的以“春机、夏悦,秋实、冬藏”四季循环为主题的品鉴会、某知名法式甜品以花为主题的新品飨宴和某鱼子酱品牌举办的品鉴会。   魏桢一边听一边点头,仔细记录下这些宴会的信息,问一些自己不清楚的地方。   比如:“鱼子酱那个……他们是吃纯的,还是有配菜?鱼子酱的产地都是哪里?”   樊姜涛闻言迅速翻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资料,“纯的,鱼子酱有法国、俄罗斯和国产的。”   “那就不要红葡萄酒了,还是用香槟、伏特加和高粱酒,当地食材配当地酒。”魏桢一边点头应着,一边用笔在资料上划了一笔,写下两句备注。   然后又问:“我们自己那个春茶主题飨宴呢,准备得怎么样了?”   本周还有个主题活动很重要,那就是由京淮酒店主办、多个茶叶品牌参与的“春茶飨宴”,准备推出龙井主题创意菜品及甜品,邀请来宾闻香品茗,体验以茶入馔的乐趣,还可以选购春茶礼盒。   这个就不用配酒了,只需要把控好茶叶的品质关就行,魏桢问道:“菜单都准备好了么?”   “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组织一次试菜?”负责这项活动的副总适时开腔问道。   魏桢想了想,道:“活动是不是周日?那就你们先试吧,有不合适的及时调整,最后一次就定在周六吧,那次我再来,不然晚上茶喝多了睡不着。”   樊姜涛闻言看他一眼,眉头一挑。   “你每天白天都在酒店。”   “阿鲤不在啊,她白天要上班,来不了。”   魏桢应得特别理直气壮,倒是将樊姜涛噎了一下,心说你这妹妹也不是酒店的员工,她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兴许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魏桢接着又说了句:“总要有普通食客单纯站在味道的角度告诉我们这个菜好不好吃的,味道比其他东西都重要。”   这就是魏桢的观点,不管你的菜花样再怎么多,噱头再怎么足,摆盘再怎么精美,只要味道不够好,就不会卖得好,人家花这么多钱可不只是想要一场视觉上的盛宴,味蕾也要被照顾到。   樊姜涛笑眯眯地点点头,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仿佛看穿一切。   年轻人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大家都是过来人,你哄谁呢!   哦,不对,人家哄的是小姑娘:)   魏桢被他看着,有些微不自在,和他对视一眼又飞快别开视线,动了动身子,将撑在沙发扶手上的胳膊换了一边,抖了一下手里的资料。   按照他的想法,是等晚上桑落酒来酒馆时再跟她说这件事,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接连三天桑落酒都不见人影。   他也每天都跟她聊微信,问她在做什么,都是说在忙工作,有时候还会迟迟不回信息,让人感觉她十分敷衍。   于是他开始担心,是不是她已经认识了新的朋友,在他刚刚明白过来自己不完全是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待的时候,她已经大步地往前走了。   日子像流水一样,很少有人会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等待什么,更多的是随波逐流,顺势而为,如同你我的人生。   要是这样也不错,魏桢心想,这样她就能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人了,蛮好的,至于他自己……   像现在这样也很好,日子嘛,总会好起来的。   夜晚的酒馆灯影昏暗,客人里有一对情侣在闹分手,女生哭着说你是不是和谁谁谁在一起了?男生沉默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然后女生举起手里的酒杯,一整杯长岛冰茶泼在男友脸上,哭着转身跑走了。   周围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魏桢淡淡的移开目光,毫不见怪。   实际上桑落酒真的像他想的那样认识了新的小伙伴吗?   当然不可能啊!   她跟魏桢说在忙工作,不是托辞,是真的在忙工作,因为周末她要跟郑主任去外地出差,参加国际基因组学大会,她忙着熟悉大会议程和出席大会的各位专家的最新研究成果,省得到时候听不懂。   还要提前了解宠物医院,准备将啤酒送去寄养两天。   这么忙,当然没时间去喝酒啦!   自然也就不知道魏桢已经在心里胡思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转眼就到周四,还记得放假之前来过一个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的客户么?他说来做亲子鉴定是妹妹强烈要求的,于是花几千块来哄妹妹,这会儿结果出来了。   桑落酒一直以为这就是个刁蛮小姑子为难嫂子的家长里短,可是当她翻开这份鉴定报告,看到检测结果时,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卧槽——”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忍不住揉揉眼睛,可是再怎么看,“不支持”那三个字就是不变,既没有重影,也有看错!   她愣了愣,随即打电话给实验室的同事问是不是搞错了结果,同事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没有错,就是不支持。”   桑落酒顿时愣在原地,心说好家伙,又有一个家庭要因为这份报告掀起轩然大波了。   她苦笑着摇摇头,打电话给客户本人,“陈先生您好,我是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的桑医生,您之前在我们这里做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您看什么时候来拿一下报告?”   陈先生咦了声,嘟囔了一句:“……亲子鉴定?什么时候的事?”   说完才又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声音立刻便大了起来,笑呵呵道:“啊对,是有这么回事,医生你不说我都忘了,行,一会儿我就过去拿,谢谢你啊。”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也不像其他客户那样还问下结果是什么,看得出来十分不在意。   或者说,他很自信,也很相信妻子,觉得小儿子肯定是自己的。   桑落酒叹气,觉得他肯定会特别失望,待会恐怕有得闹。   陈先生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也不是他自己来的,还带着一个生得很高挑戴着眼镜一看就很强势的年轻女孩子。   进来之后他介绍道:“医生,这就是我妹妹。”   桑落酒笑着说了句:“陈小姐好。”   “医生你就别寒暄了,赶快让我们看看结果。”陈小姐很着急,摆着手咬牙切齿,“我到要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骗了我们!”   陈先生在一旁笑呵呵的道:“头一次见有人这么迫不及待想打脸的,要是龙龙是我儿子,你可要给你嫂子道歉,她委屈着呢。”   陈小姐冷着脸,哼了声,掷地有声地应道:“要真那样,我端茶给她磕头认错!”   桑落酒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这姑娘一眼,见她态度十分坚定,不由得猜想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别的事。   “这是您的鉴定报告,您看看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她一面想一面将鉴定报告递过去。   陈小姐抢在自己哥哥前面,一把抓过那份鉴定报告,飞快翻到结果那一页。   “我说你就是多事,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   “你看我不喜欢吃酸菜,龙龙也不喜欢,我不喜欢吃鸭肉,他也不喜欢,这就是遗传,懂不?”   “要我说你就是读书读太多了,学到哪病到哪……”   陈先生还在絮叨吐槽,没注意到妹妹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亲生个屁!你自己看看报告结果吧!那个女人背叛你了!”   “你儿子根本不是你儿子!你戴了绿帽还天天捧着她,让她跟妈作对!”   陈小姐大声地打断哥哥的唠叨,气得眼睛都变红了,手用力一甩,那本鉴定报告就掼到陈先生身上。   然后顺着他的衣服,滑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   陈先生在这样的声音里整个人都怔住,半晌又摆摆手,有点慌乱地否认,“不可能不可能,你不要这样说,你嫂子没有坏心眼的,她就是脾气不太好……”   “哎呀,你们漂亮的女孩子脾气都不太好的嘛,你看你也脾气不……”   “她不是我嫂子!她背叛你了!”陈小姐厉声打断他的话,急急忙忙的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在医院见过她和另一个男的在一起,就是去了妇产科!”   “你要是不信,我还可以去调门诊记录给你看!她真的去过!”   “如果她跟那个男的没事,为什么让人家陪她去妇产科?自己不能去,还是你不肯陪她去?!”   这个问题问得陈先生哑口无言,他讷讷地沉默着,过了许久,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了,弯腰捡起那本报告。   然后咬咬牙,翻开来仔细的阅读。   “……医生,不支持……是什么意思啊?”他有点茫然的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桑落酒,期待她的回答。   陈小姐立刻又打断他,粗暴地道:“就是你不是龙龙的亲爹!”   陈先生立刻又沉默下来。   “那……会不会是检测……错了……”   听见他的话,陈小姐嗤笑了声,“你别做梦了,怎么可能错,你知道人家的仪器多高级吗,上千万的仪器,两轮实验,怎么可能出错!”   她强迫着哥哥接受这个现实,抢过他手里的鉴定报告塞进自己包里,然后拽着他离开,说要回去找那个女人算账。   “既然龙龙不是你亲生的,那我现在很怀疑小虎是不是也不是你亲生的!”   看着兄妹俩离开办公室,桑落酒半晌才叹了口气。   看,这就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威力,难怪总有人说他们这些做亲子鉴定师的是“婚姻刽子手”“绿帽工作者”。   刚感慨完,魏桢就给她打电话来了,她有些惊讶,“……你找我有事?”   魏桢嗯了声,又顿了顿,好像在斟酌说辞。   “后天有没有空?酒店周日要办一场茶馔的品鉴会,你要不要来帮我们试试菜?”   桑落酒愣了愣,啊了一声,然后很抱歉地道:“我明天要去开会哎,明早就要出发,下周才能回来。”   “……是么?那真不巧。”   他说完,似乎叹了口气,桑落酒听见了,顿时便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那、那我……下次一定?”她小心地询问道。   魏桢闻言忽然笑了声,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什么,问道:“所以你这几天都在忙工作?”   “是啊,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桑落酒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魏桢沉默了一瞬,然后嗯了声。   “我以为你……难怪没见你这周来酒馆。”   桑落酒闻言忽然便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一声,得意道:“你是不是怕我再也不去你那里了?”   这话问得魏桢没法接,便只好再次沉默以对。   又过了半晌,他才说了句:“出差在外注意安全。”   “知道啦——你好啰嗦——”   她拖着声尾,淡淡的嗔怪,甚至还有不自觉的撒娇,魏桢听进耳里,忽然便松了口气。   真好,她还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我是老板,想做什么就……   阿鲤:醒醒!你连太子都不是了!   魏桢:……感谢在2021-02-1819:41:20~2021-02-1919:4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汤圆大线线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大线线、清凉河岸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银色的机翼划过天际,越来越远,渐至消失,魏桢这才将仰着的脖子放下,转转脖子,叹口气,驾车离开了机场。   桑落酒今天要跟着郑主任去深市参加国际基因组学大会,魏桢说是怕她在飞机上无聊和吃不惯飞机餐,特地一大早就过去接她,给她送了点吃的。   “三个小时而已,看一部电影就到了,再不济睡一觉也行,哪用这么麻烦。”她嘟囔着,不见多高兴,倒是眉头皱了起来。   魏桢放在腿边的一边手动了动,想要抬起来,最后却只将手掌虚握成拳。   “万一晚点呢?”   “你这个乌鸦嘴!”桑落酒一听就急了,“不可以晚点的,主任还约了同行的前辈下午见面呢!”   魏桢望着她脸上认真的表情,不禁莞尔,“好,不说了。”   说着转了个身,替她拉开车,示意她上车。等她上了车,又提着她的行李箱向车尾走去。   桑落酒从后视镜和车窗看过去,见到他帮自己放行李的身影,心里升上一抹暖意来。   好像又被照顾了呢,她想。   她悄悄打开手里的盒子往里看了看,是用厚纸折出的几个小盒子,分装着话梅和几样果脯肉脯,香味丝丝缕缕地往外飘。   伸手拈出一颗话梅塞进嘴里,魏桢见了,就说一句:“这会儿吃完了待会儿怎么办?”   桑落酒眨眨眼睛,用舌头将话梅顶在上颚上,“……反正都是我吃。”   魏桢闻言便嗔她一眼。   精致的丹凤眼微微一皱,乜斜着瞥过来一点目光,盈盈笑意在眼角流转,似嗔非嗔的模样看得桑落酒一愣,连嘴里话梅什么味道都忘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浑身一激灵,往车门边上一靠,缩着脖子装鹌鹑。   脸慢慢就蔓延上红晕来,好像是在懊悔自己刚才的失态,又好像在……羞涩?   魏桢在心里暗自猜测她的心理活动,想到这个词时不由得一愣。   羞涩?会吗?   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一面在心里惊疑不定,一面又要集中注意力开车,委实有点辛苦。   桑落酒倒没他这么复杂的心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了他一声:“魏桢。”   车子原本在行直线,她话音刚落就歪了一下,吓得她立刻瞪大了眼睛,立即伸手握住门把手,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你……别想不开啊……”   魏桢:“……”   “抱歉。”他忙说了声,然后清清嗓子,尽量用最温和平静的语气跟她说话,“你刚才叫我有事?”   桑落酒:“……”你这样搞得我很大惊小怪似的。   “……啊、对,有事。”她也忙点点头,装作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似的,“啤酒昨晚我送去宠物医院了,但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你愿不愿意帮我照顾它几天?”   嗯,要给男人面子,她做到了!   魏桢一愣,倒不是不愿意照顾,而是,“……你放心么?”   “小杨很厉害。”她实话实说,之前在他那里住的几天,小杨真的将啤酒照顾得很好,比她细心多了。   魏桢一时失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很想问你是不是看上我助理了,又觉得不好意思,实在是听起来太无理取闹了。   “那……那行吧,在哪个医院,我怎么去接?”   桑落酒闻言抿唇笑起来,将医院的地址等信息告诉他,跟他说了点注意事项,然后道:“你们肯定会相处得很好的,啤酒很喜欢你。”   魏桢嘴角一抽,心说我怎么不知道它喜欢我?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在送走桑落酒和郑主任之后,他开车去宠物医院接小猫,在医生助理的带领下在一个房间见到了在笼子里趴着怯生生地看着外面的小啤酒。   它的耳朵竖起来,听见有人叫“啤酒”,立刻就支起耳朵来,警惕又好奇地看向门口。   咦?是熟人来了?   啤酒:“喵——呜呜——”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妈妈呢?   它扑到笼子边上,爪子从笼门里伸出来,胡乱抓着,魏桢见了便有有些却步。   啤酒见他不靠前来了,便停下来,歪着头看着他,魏桢也看着它,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你乖一点,不要动,我就接你回去。”   啤酒立刻就坐好起来,讨好地朝他喵了声。   医生助理将笼门打开,魏桢伸手进去揪住它脖子上那块肉,将它整只拎出来,它就缩成一团,眼睛转来转去。   “魏先生……”医生助理见状,欲言又止好一会儿,还是建议道,“或许……您可以尝试着抱抱它?”   魏桢正在跟被自己拎在半空的啤酒眼对眼,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开口:“不许抓我,我就抱抱你。”   啤酒:“喵?”还有这种好事?   它刚叫完,就被魏桢放进了臂弯里,那是和香香软软的妈妈不一样的怀抱,虽然没有妈妈香,还有点硬,但它可以趴得很稳,还算……还算可以啦。   小啤酒愣了一下,抬起爪子想抓抓面前的衣服,却被瞪了一眼,它立刻就缩回了爪子,有点讨好又有点卖萌地用脑壳蹭蹭他——这个动作它特别熟练,只要一蹭,这个人类就会摸摸它。   果然,魏桢又摸了一下它的脊背,然后跟医生助理道了声谢,出去办好手续后等了没多久,小杨就来了。   啤酒:“嗷——”这是我的奶妈喵喵喵!   小杨来了,魏桢顿时就放心了,立刻将猫交给他,面对小猫留恋的眼神置若罔闻,逗得小杨一阵好笑。   “来,进猫箱了。”小杨将猫装起来,看看桑落酒准备的猫砂和猫粮猫罐头之类都很充足,便不再补充,提起来就准备走了。   都要出门了才发现魏桢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了满怀的东西,都是逗猫棒之类的猫玩具,还有猫零食,帮他打包和刷卡的宠物医院员工笑得都快见牙不见眼了。   “您这是……”出了宠物医院,小杨有点好奇,想知道自家老板是怎么想的。   魏桢看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猫箱,不怕生而且好奇心分外旺盛的小猫已经把脸贴在门边往外看了,还时不时拿牙齿去咬笼门,他看了便笑笑。   “这是弥补医院的损失,啤酒原来要在这里住四五天。”   小杨:“……”   这边魏桢在安置从医院接回来的小猫,那边桑落酒和郑主任在经过三小时的飞行后,顺利降落深市机场。   出来之后,按照邀请函上的地址,她们打车前往主办方安排的酒店。   酒店就在会场对面,门口有一尊钛合金打造的大鹏雕像,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幽的银光。   办好入住手续到房间没多久,郑主任就来敲门了,问她收拾好没有,“巴颂和小寺一郎已经来了,走,咱们去吃午饭。”   桑落酒应了声,将手里的零食盒子小心地在桌上放好,又照了照镜子,这才跟郑主任一起搭电梯下楼。   “主任,这两位前辈是日本人?”她好奇地问道。   郑主任点点头,又摇摇头,“巴颂是泰国人,在清迈有一家很有名的亲子鉴定中心,他的太太是中国人,小寺是大阪一家规模很大的鉴定中心的亲子鉴定师。”   桑落酒哦了声,又忍不住好奇,“那您是怎么跟他们认识的?”   刚问完,电梯就到了一楼,“叮——”,门开了,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立刻扑面而来,看来这次大会吸引了很多人前来。   “跟巴颂是前年在国外的一次会议上认识的,因为他娶了中国太太嘛,所以他对中国人很有好感。”郑主任一边走一边向她解释道,“至于小寺,是因为以前咱们中心跟日本方面有过一次跨国合作,有个日本女孩子千里迢迢来容城寻找生父的事你听说过没有,当时是小寺陪她一起来的,鉴定是在咱们中心做的。”   桑落酒这时想起来了,惊呼道:“就是那个、这件事上过报纸和电视台的,那时候我好像在读大三。”   “是啊,那时候陆展学也是刚参加工作这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老咯。”郑主任说着说着就感慨起来。   桑落酒忙说了句您哪里老年轻着呢,刚说完就到了酒店的餐厅。   他们在窗边的一张桌子上找到两位男士,他们互不通对方的欲言,却用中文聊得很欢快,桑落酒觉得这场面多少有点玄幻。   “巴颂,小寺。”郑主任上前和他们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向他们介绍桑落酒,“这是我的同事小桑,扶桑的桑。”   小寺一郎笑道:“这个我知道,是一种很漂亮的花。”   桑落酒忙向两位问好,寒暄过后,几人落座,刚点好餐,就看见一位穿着绿色裙子皮肤有点黑的女士走过来,巴颂见到她立刻起身满脸笑容地迎上去,牵住对方的手。   原来这位样貌普通的女子就是巴颂的中国妻子。   席间他们闲聊,桑落酒听说巴颂的太太是柳州人,便有些好奇地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巴颂太太笑着用口音蛮重的普通话解释道:“我是十八岁的时候跟我爸妈去清迈打工,帮人家种橡胶,认识他的。”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是泰国女孩没有的那种纯真。”巴颂闻言笑着接过妻子的话继续解释,“所以我对她一见钟情,追了很久呢。”   说完又扭头看向妻子,笑得很灿烂,他看着妻子的眼神就好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望着深爱的初恋情人,热烈而真挚,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和羞涩。   桑落酒忍不住有些羡慕,说道:“你们真的很恩爱。”   但是和妻子这么恩爱的巴颂也有过一段很失败的婚姻,桑落酒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觉得有些诧异。   郑主任和小寺一郎显然也不知道这个事,同样惊讶又好奇地看着他。   接着便听他说起遇到中国妻子之前发生的事,原来他和第一任妻子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大学刚毕业很年轻,没什么经济基础,前妻家又开了很高的彩礼,当他凑完彩礼和前妻结婚之后,岳父岳母仍然经常找他要钱,并且越要越多,甚至要求他扶养前妻的六个弟弟妹妹,特别是弟弟,当他以自己没钱为由拒绝后,岳父岳母便逼迫前妻下海。   本来是瞒着他的,但是却被他不小心碰见前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要离婚,前妻不同意,因为她怀孕了,他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于是去做亲子鉴定,证实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顺利地离了婚。   “因为这件事,加上泰国的确有很多这样的女性,我发现这是个很大的市场,所以从原本工作的医院辞职出来,和朋友合开了一家鉴定中心,后来认识了我太太。”   他说完又爽朗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朝大家挤挤眼睛,“我太太什么都好,尤其很重感情,就是有点家务做不好,也不会给我按摩。”   “难道洗碗机不比我洗得干净,按摩椅不比我按得舒服?”他太太闻言立刻反驳道。   在座另外三个人顿时发出了毫不掩饰的促狭笑声,现场气氛十分快活。   后来小寺一郎又说起了他经手过的一个案子,提到日本有个叫“会阳节”的节日,给桑落酒听得一愣一愣的,直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一直到很下午,他们连下午茶都吃完了,这才分开,说要休息一下,约好晚上一起去附近逛逛,难得来一次,总要买点特产么。   回到房间之后,桑落酒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条魏桢发来的未读信息,点开一看,基本都是关于猫的。   “啤酒接回来了,在办公室[啤酒吃饭.jpg]”   “买了这些玩具,它可以玩么,还有零食,它可以吃么[大礼包.jpg]”   “它可以自己睡么?”   “它晚上的宵夜只能是羊奶么,还可以吃什么?”   都是关于小猫的问题,然后这些问题之前在他那里住时,他就全部都问过。   真是明知故问,没话找话,桑落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可是等她看见最后一张图片时,又忍不住笑起来。   那是一个用啤酒委屈巴巴的照片p成的表情包:[你怎么不理我.jpg]   委委屈屈的,她好像能透过猫看到他发信息时有多无奈,忍不住笑着在床上翻了个身,开始打字。   “理你理你,你要什么礼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啤酒:哇——被爸爸抱了   魏桢:……乖仔。   阿鲤:???? 第六十章   深市是一座极富活力的城市,有很多高楼大厦和打工人,也有很美的霓虹和醉人的夜景。   夜晚的深市,犹如没有黑夜的不夜城。   桑落酒和郑主任他们走在人潮熙攘的步行街上,周围都是出来逛街休闲的人群,街灯和霓虹将天空映得红红绿绿,五彩斑斓,周围萦绕着人声和动感的音乐。   看起来和容城的夜晚也没有很大区别,都是差不多的街道和店铺,歌单也差不多,就连卖烤肠和炸鸡的都是同一个品牌连锁店。   唯一不同的一起逛街的人,前面是巴颂和他太太手牵手咬耳朵,后面是郑主任和小寺一郎一边走一边讨论着某个学术话题,只有走在中间的桑落酒逛得很兴起,仔细地打量着路边的小店,搜索着什么可以当守信带回去送给魏桢。   走着走着她就转进了路边一家卖餐具的店,因为她在门外看到了很精美的酒杯海报,一组很漂亮的绿色手工玻璃香槟红酒杯,旁边的字写着颜色是深林绿,淡淡的颜色十分清新怡人。   她瞬间便想到了适合魏桢的礼物,酒杯,还有什么比送酒杯更适合一个喜欢酒的人呢?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送不起魏桢喜欢的酒啦,与其送几瓶品质一般的酒还不如送酒杯。   店里放着粤语歌,旋律很熟悉,但忘了叫什么名字,也听不懂歌词,她四处看看,发现既没有别的客人,也不见服务员,便提高声音问道:“请问……老板在吗?”   问完她停下来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应声,便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应,她耸耸肩,开始在店里慢慢看起来。   这里有很多的餐具,碗碟杯盏,有从景德镇工厂出来的流水线大路货,也有国外不知名的小众品牌,价位也是从高到低五花八门,她只看了一会儿,便看中了好几个杯子。   “不好意思,没招呼你真不好意思,随便看看哦。”   身后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抱歉的招呼声,桑落酒回身闻声看过去,见到一个脑壳剔得锃亮穿着沙滩裤和裤衩的中年大哥从外头钻进来。   她愣了一下,问道:“……您是老板么?”   对方点点头,操着一口广普问她:“靓女,有没有看中的啊,我们家这些都是好东西来哒,很多都是限量版的喔,卖完就没有的啦。”   这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销售话术,桑落酒没放心上,只问道:“你家的杯子可以把不同款式的放在一起做成礼盒吗?”   老板愣了一下,“……啊?你要包装礼盒的啊,怎么装啊?”   桑落酒把自己的想法跟他比划了好一会儿,他才摸摸自己的光头,“那你等一下咯,我去隔壁首饰店看看有没有够大的盒子咯,等等哈。”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抱着一个半根手臂长的大盒子进来,然后使劲往外抽里面的海绵,一边抽一边吐槽:“卧槽!都买佐咩野鬼啊,咁鬼多海绵!”   “成日都买买买,哇——”   等抽完海绵,又仔细地将垫纸放进去,然后接过桑落酒递过来的篮子,小心将杯子都拿出来,扫码结账之后,开始包装礼盒。   桑落酒看着他将纸盒上的某某首饰字样用剪出来的彩纸小心遮掩掉,慢慢拼贴出一支梅花来,一时惊讶,又忍不住好奇问:“您怎么不准备一点盒子在店里啊?”   “要装礼盒的人不多嘛,而且隔壁就有,省点钱啦,她要买金链啊。”老板一边忙活一边头也不抬地应道。   桑落酒更加疑惑了,“呃、您这邻里关系处得挺好啊……”   “是啊,旁边那家首饰店我老婆开的嘛,一家人咯。”老板点点头应道,语气特别理所当然。   桑落酒:“……”   她一时没说话,老板继续说道:“本来她是不上班的嘛,但是在家有很无聊喔,就出来开个铺子打发时间,她又很喜欢买首饰,干脆就开一个首饰店咯,刚好方便她收集首饰咯。”   桑落酒:“……”怎么到处都是有钱人:)   等到店里的歌已经从《喜帖街》放到了《喜气洋洋》,老板终于将盒子的外观拼贴好了,然后看看,觉得有点不够,居然找来笔墨,在盒盖里侧写上一行飘逸的“虽千万里,与君同在”,然后端详片刻,满意地笑起来。   桑落酒挺想问他到底是卖杯子的,还是卖盒子的,还没问呢,人家先问她了,“靓女,你这个是要送给朋友哇?”   “……啊?嗯嗯,送朋友,他喜欢酒。”她回过神来忙应道。   “难怪咧,你挑的都是酒杯。”老板一边将杯子都摆放进去,一边说,“你知不知道送杯子有一个说法啊,送杯子就是送辈子,你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哦。”   他还在夸这礼物选得好,桑落酒就已经愣住了,是了,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说法。   第一次知道,还是在念高中,同桌的女士和隔壁班的男生悄悄谈上了恋爱,记得那一年女生生日的时候,男生送了一对杯子,里面留了张贺卡,上面写着:“xxx,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虽然少年的字就像鸡爬,但她们还是很羡慕,当大家都一样死读书时,忽然有人不一样,多少都会觉得他们仿佛言情小说里的男女主角。   可是后来,他们高考结束就分手了,桑落酒也渐渐淡忘他们的长相,只有这个关于礼物的片段还能回忆起来。   正因为能回忆起来,才觉得怔愣,随即又很不好意思,有种想要赶紧离开的冲动。   真的,她买的时候没这样想过的!   “好啦,装好了,欢迎下次惠顾啊。”   老板松口气的声音想起,紧接着递过来一个暗蓝色的纸袋,桑落酒接过,道了声谢,就匆匆离开了。   刚出店门,就接到郑主任找人的电话,急急忙忙赶过去奶茶店和大家汇合,不住地道歉,觉得很不好意思。   “还以为你走丢了咧。”郑主任开玩笑道,又好奇地问她,“做什么去了?”   “呃……”她抿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去买了点送人的礼物。”   应完又提着一口气,生怕他们会问买了什么,但好在最后也没有人问,而且巴颂的太太还很热心的介绍刚才他们买过特产的店,说味道不错可以买一点带回去送人,一行人又决定去买特产。   桑落酒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呼口气,和他们一起往回走。   逛完街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刚洗漱出来,就接到魏桢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给啤酒买保险。   她愣了一下,“……没、没有啊,它病了吗?”   问完就被自己的问题吓了一跳,着急起来,连连追问怎么回事。   “没有,没事,它没事……你别担心……来来来,给你妈妈喵一个,快点!”   “快点来,别玩了……阿鲤,你听听,它真的没事……”   魏桢被她问得有点招架不住,半天才安抚住她,然后告诉她,今天有个猫粮的牌子爆雷了,被消费者举报自己的猫吃了之后中毒死亡,接着有关部门介入,初步认定该品牌猫粮某个批次有质量问题。   一开始魏桢没在意,看过就忘了,直到看见小杨来喂猫,顺口就问了句啤酒吃的猫粮哪个牌子,然后发现它吃的就是这个爆雷的牌子,吓得赶紧带它去医院。   “刚回来,医生说它没事,不过我已经给它换了猫粮。”魏桢最后道,“所以才问你它有没有买保险,要是买了,万一哪天有大病,可以省点钱。”   桑落酒听了一阵后怕,沉默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就……”她怎么都想不通,“我特地挑了个贵的,想着质量会好一些,怎么就……”   “谁知道呢,幸好只是虚惊一场。”魏桢安慰道,又问她接下来会议是什么安排。   她回过神来,拿起放在桌上的册子,打开来看看,挑了一些给他念道:“明天主要是女性科学家论坛……后天上午有开幕式和几个公司的产品发布,下午是几个专题讲座,晚上是欢迎晚宴……大后天也是学术讲座,什么精准医疗和测序技术新应用之类的……最后一天是科学嘉年华,就这样。”   魏桢一直认真听着,直到她说完才哦了一声。   “听起来很忙碌,会议很多。”   桑落酒告诉他自己以往的经验:“其实没有很忙,主要是能见到很多在这个领域内很有名的专家,听听最新的研究进展,还有跟国内国外的同行交流交流。”   顿了顿,她想起下午听小寺一郎说起的奇葩风俗,还有巴颂的故事,忙道:“哎,我给你讲故事啊?”   魏桢正愁找不到话题继续这通电话呢,闻言立即应好,一面听,一面屈起手指弹了啤酒一个脑瓜崩。   小猫被弹了一下脑壳,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以为他是要跟自己玩,顿时兴奋起来,使劲在他大腿上踩奶,还伸舌头去舔他的手指。   痒痒的,一点都不疼。   魏桢心里的担忧和戒备慢慢放下,不再时刻准备抽手,而是让它用爪子抱着舔,舔累了它就抱着他的手指塞到肚子下边压着,然后朝他喵呜一声。   他不禁莞尔,朝它笑了一下,又将注意力放到桑落酒说的故事上。   听完之后才说了一句林子大了总归什么鸟都会有的,接着说起桑萝的订婚典礼。   “姐姐姐夫回来了么?”桑落酒问道。   魏桢嗯了声,“回来了,说是这几天在酒厂准备试做大曲。”   桑落酒沉默了一瞬,她问的是回没回容城,他却回答回了酒厂,居然牛头不对马嘴?   “呃……是、是么,那、那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魏桢没察觉她的沉默,嗯了声,语气变得高兴和期待起来,“姐姐说等能做曲了,就叫我去看。”   桑落酒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但是蛮有兴趣回家,于是问他什么时候能去。   “应该在订婚典礼之后,现在时间紧事情多,恐怕来不及。”魏桢应道,颇有点遗憾。   桑落酒听出来了,却没管他,兴致勃勃的道:“要是到时有空,我也回去,这阵子该有荔枝吃了。”   原本魏桢还担心会跟她没有话题聊,可是这一来一往,竟然也聊了许久,挂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已经发烫了。   察觉到这一点,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抿着唇笑起来,心情很好的揉揉啤酒的头,将它拎起来,放到猫窝里,催它赶快睡觉。   午夜的钟声终于敲响,人间慢慢变得安静下来,很快又是一个黎明到来。   时间就是这样过得很快,眨眼就过了几天。   夜幕再次降临,酒馆又迎来了今天的客人,熟客中夹杂着陌生面孔,要一杯酒和一道小食,可以和友人谈笑,也可以独酌慢饮。   魏桢正低头调着客人要的酒,用黑朗姆酒和波特葡萄酒、威士忌、青柠汁、覆盆莓香甜酒,加入苦精,最后洒上肉豆蔻粉,就可以调出一杯银行家。   刚刚做完,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魏桢!我回来啦!”   清脆的声音也曾经在梦里出现过,只是梦里要比现实中更多几分羞怯与妩媚,不似这般朝气蓬勃精神十足。   他抬起头,朝她笑着点点头。   “回来啦。”   然后紧接着问:“吃晚饭了么?”   桑落酒摇摇头,吃是肯定没吃的,“我想吃炸鸡,最好有一杯啤酒。”   说着眼巴巴的望着他,“或者我还可以多点一份云吞面?”   魏桢眉头一挑,反问道:“是不是还可以再来一杯酒?”   “这个可以有!”她眼睛一亮,歪着头就笑起来,“我拿礼物跟你换啊。”   说着就将礼物放到吧台上,暗蓝色的袋子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颜色。   魏桢刚要说话,就听见有女客人道:“老板,来一杯干马天尼,多给点橄榄哦。”   桑落酒闻声看去,见到一个很高挑的瘦削女生在吧台另一头落座,紧接着她听魏桢问:“你不是去留学了吗?”   她忽然间想起来是谁了,那个连魏桢都印象深刻的女客人,据说每次都要吃掉他一碟子橄榄。   作者有话要说: 啤酒:啊——爸爸跟我玩了——啊呜呜   魏桢:……乖仔。   阿鲤:????感谢在2021-02-1919:52:57~2021-02-2019:4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2个;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sa20瓶;清凉河岸10瓶;子时@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灯光略显昏暗,桑落酒借着吧台上酒具的阻挡,还有蹲在上面的啤酒,悄悄打量着新来的女客人。   高,瘦,长发波浪一样披在肩头,嘴唇的颜色是纯正的红,笑起来时灯光照在她面上显得格外璀璨,桑落酒想起了旧电影里的港风女郎。   “老板这里还是这么热闹,生意兴隆。”   她一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魏桢,目不转睛。   桑落酒见状立刻又去看魏桢的反应。   “大家捧场罢了。”只见他也笑笑,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碟子,装了一碟橄榄递过去,“还喜欢这个?”   女郎伸手接过,拈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享受地眯起眼,“还是您这儿的橄榄好吃。”   “难得回来,今晚多吃点。”魏桢笑了声,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他转身准备调酒,开始之前叫阿文,“给刘先生送一碟虎皮花生。”   桑落酒看着他们的互动,忽然便想起他给自己的话梅。   哦,面前已经有了,碟子里除了话梅,还有蜜煎樱桃,她曾经以为是专属于自己的细致和妥帖,原来是属于所有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失望起来,觉得有点难受。   就好像是原本以为只有自己有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炫耀和自得,就发现所有人都有,而她的,也和别人的没有任何不同。   “咦,那个是什么?老板你的快递吗?”   新来的女客人这时看到了吧台上的盒子,玩笑着问了句,魏桢便回头看了一眼,也笑了声:“那个啊……是我妹妹出差带回来的手信。”   是啊,妹妹,从始至终,她不过是魏桢的妹妹罢了,还是因为桑萝,他才会叫自己一声妹妹,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他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桑落酒忍不住笑了声,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她真的是被魏太太他们的和气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真的有资格跟他在一起了,却忘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人在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但人生来就是有三六九等的阶级之分的。   跨阶层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她得要有本钱,而且足够能隐忍,偏偏她又吃不了苦。   魏桢听见她好像笑了一下,便抬头有点疑惑地看过来。   “怎么了,阿鲤?”   “……嗯?”   桑落酒愣了一下,抬头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弯起嘴角笑了笑,“没什么啊,就是想起了一点有趣的事。”   魏桢一面将调好的干马天尼递给客人,一面笑着问道:“什么有趣的事,能和我分享么?”   一贯的温和语气,在同她说话时会更加柔和一点,会看着她,像是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专注极了。   桑落酒往常都会笑着和他对视,然后欢快地分享趣事,可是今天却没有。   她微微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然后平静地说了句:“抱歉,这是工作上的事,涉及客户隐私,不好说的。”   魏桢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还没等她回过神,桑落酒就又开口了,“炸鸡什么的还没上来就不要了吧,我想起一些事,要回去处理一下。”   说完她放下了踩在高脚凳横杠上的脚,撑着地,伸手将啤酒抱过来,继续笑道:“猫我就先带回去了,麻烦你这几天照顾它,还有保险和猫粮玩具的钱我等下给你转账,再麻烦小杨明天将猫的东西送到中心就好。”   笑容得体,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态度很温和,可是魏桢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忙摇摇头,“不、不用……是我送给它的,它……”   他话没说完,就被桑落酒打断了,“要的,它是我的猫,没理由让你花这么多钱,之前……是我欠考虑了,本来留在宠物医院就很好,都怪我多事,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阿鲤。”   魏桢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见她已经抱着猫走到了门口。   和进来的熟客撞上,对方招呼问候道:“桑小姐回这么早啊?明天再来啊,请你喝酒。”   然后便是她笑盈盈的回答声:“多谢,不过明天不来咯,工作太多啦。”   魏桢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事情不对了,忙解了围裙,急急推开吧台的木门追了出去。   “阿鲤——”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桑落酒装作没听见,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越走越快。   路灯光和相邻店铺里透出的的灯光将整条巷子都照得很明亮,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光影中漂浮的灰尘,和扑向灯火的飞虫。   魏桢追在她后面,声音不解又急切,“阿鲤,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还是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桑落酒腹诽,却没有想和他说话的欲望,也没有看他的勇气。   她好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可是魏桢还跟着她,他不知道她怎么了呀,进门时还好好的,这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忽然间态度大变,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   “阿鲤——”   他又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斥着担忧和无奈,叫得桑落酒满心烦躁,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忍不下去了,于是回了一下头,低声吼道:“我没事!你能不能……”   别管我这三个字没来得及出口,她的手机就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客户的。   接连几个电话,都是问她明天上不上班,要过来做鉴定,她一边应着,一边快步往巷子外头走,一直走到马路边上。   夜晚的城市总是显得空旷些的,她站在路边,朝远处张望着看有没有出租车过来。   “我让小杨过来吧。”魏桢这时开口道,他之前不知道她会回来当天就过来,便让小杨送他到这边之后又回酒店去帮忙了。   桑落酒摇摇头,阻止他道:“不用了,这样太麻烦,我打车回很快的。”   魏桢闻言停下了翻通讯记录的手,但还是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可是那样不够安全,我不放心你……阿鲤,你怎么了?”   桑落酒垂着头,摇了摇,声音低微,“……我没事。”   魏桢并不相信,她不是那种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脸上就差写上“不开心”三个字了,而且他怀疑,让她不开心的源头就是他自己。   至于为什么会那样觉得,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经验吧。   桑落酒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抽抽鼻子低下了头。   “……魏桢,你有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吗?我有呢。”   “我从小到大其实都很顺利,大家都让着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包括所谓的自由,虽然没有去做法医,但也做了跟专业相关的工作,挺开心的,我想不到有什么不如意,可是忽然间……我发现,原来不是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   “有些东西,不是我想要,就会要到,我想留的,也不一定能留下来,今年之前我都不懂的道理,现在懂了……魏桢,你说……我是不是长大了?”   她说完这些话,又叹了口气,垂着头,看着怀里的小猫,轻轻抚摸着它柔软温暖的毛发,感受到它在自己怀里的呼吸和心跳。   魏桢听得怔怔,甚至被她话里的难过和消沉吓到,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他认识的桑落酒,一直都是简单而快乐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好像这世间不会有什么事让她烦恼。   “阿鲤……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他想了想,觉得她肯定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追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们去找他!”   语气里的气愤和担忧藏都藏不住,桑落酒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笑着叹口气。   “没有,我不会被任何人欺负,只是……”   只是我打算放弃了,还没有开始呢,就已经想到了困难,并且要知难而退,我从前都不是这么胆小的,是因为遇见了你,才变得这么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可能爱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吧。   魏桢看着她的眼睛,这是她忽然情绪不对劲之后他们第一次对视,他看见了她眼底的难过和遗憾。   忽然间便福至心灵,他脱口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今晚跟别的女孩子说话,你不高兴了?”   才是五月,未到盛夏,夜晚的风也是有点点凉的,可是这点凉意根本无法降温。   桑落酒涨红了脸,觉得自己就像被剥光了拖出来游街示众一样,那种秘密被人知道的感觉,让她难堪极了。   “……你跟谁说话关我什么事!你就算跟她上床我都不会不高兴!”   她又羞又气,口不择言,嚷完才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她又拉不下脸道歉,便梗着脖子,将脸别到一边。   “你胡说些什么。”魏桢看着她嘴硬的模样,既心疼,又头疼,半晌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头,“以后不许说这种伤人的话。”   可是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以后,我凭什么被你管着,我们是什么关系?   真是太可笑了,桑落酒想到这里,抬手用力将他的手拍开,硬邦邦地回了句:“不要你管。”   远处开过来几辆车,她往马路上走了几步,想看看是不是出租车,结果差点被疾驰而来的车子剐蹭到。   魏桢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拖,她猝不及防,后背撞在他的身上,发出咚一下的声响。   她吓了一跳,忙转身问到:“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   怀里的小猫好像也被吓到了,原本安安静静,这会儿也喵喵喵地叫唤起来。   啤酒:“喵——”吓死猫了咯。   魏桢捉着她的胳膊,注视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着急,笑了一下。   “没事,能有什么事,你没事就好。”   桑落酒上下打量他一番,确定他是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又抱怨道:“没事你拉我做什么,我自己会躲……”   魏桢垂着眼睑,听见她抱怨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   他就真的笑出了声,然后在她瞪过来时,又连忙抿唇忍住,只有眼睛是弯的。   “阿鲤……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桑落酒挣开他的手,眼睛看向远方,一面看有没有车来,一面否认,“我哪有不高兴,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那你……明天来不来?”   桑落酒一愣,然后摇摇头,声音有些低落,“不来了。”   魏桢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还是应了声好。   “那我过去找你。”   桑落酒想问他要做什么,最终也没出声。   这时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她抬手招了一下,车子慢慢在她面前停下。   魏桢上前去替她开了车门,等她坐进去了,又忙交代道:“回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桑落酒看着他,嘴唇抿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车子动了,越走越远,瞬息间便没入远处的黑夜之中,魏桢站在原地目送着,直到它再也看不见。   他回到酒馆,发现客人们都还在,见他回来,还有熟客问他:“老板,你妹妹给你送了什么礼物啊,这么大包?”   “我也不知道。”他一面应,一面拆开盒子。   拆开包装后先看到盒子里摆放整齐的各式杯子,然后才是盒盖上那一行字,“虽千万里,与君同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莞尔。   看得出来杯子都是她一个个挑的,除了几个森林绿的香槟杯,其他都不成套,倒是创意十足,有的浮雕,有的印花,有的里面还有一个小动物。   “呀,好漂亮的杯子。”那位喝干马天尼的女客人惊讶道,又笑着开他玩笑道,“我听说送杯子的意思是愿意跟对方在一起一辈子,不能随便送给异性的,要不是知道是老板你的妹妹,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送的呢。”   魏桢愣了一下,跟桑落酒不同,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说法。   “……这、这是怎么说的?”   “杯子,辈子嘛。”   是这样解释的么?那阿鲤,知道她的礼物,有这样的含义么?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所以我们阿鲤……是吃醋了吗?   阿鲤:我没有!你胡说! 第六十二章   “落酒,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早上十点左右,郑主任忽然出现在桑落酒的办公室门口,敲敲门说了句。   桑落酒这时刚送走两个客户,闻言便知一定是有案子要出外勤,应了声好,开始去收拾东西。   她像平时那样不紧不慢地检查着外出箱里的东西,郑主任又来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催促道:“快一点,人家只等我们十分钟,待会儿他们走了我们没人带路,进去会很麻烦。”   语气急切,且十分严肃,桑落酒跟她出过那么多次现场,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态度如此反常。   而且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为什么没人带路就会很麻烦?   她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匆匆合上箱子,提在手上就出了门,经过陆展学的办公室,看见他正站在门口看向她,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感觉大家都奇奇怪怪的,桑落酒觉得自己不过是出了个差几天不在办公室而已,怎么大家都变得奇怪起来。   她一面在心里暗暗猜测,一面跟着郑主任一同出了大厅,看见门外有一辆豪车停在那里。   “郑主任,桑医生。”   后座的门打开,人声传来,桑落酒定睛一看,是陈涤。   陈涤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身份是市局的刑警,难道在哪里有命案出现?又或者……   等到坐进车里,陈涤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去颐和别墅的。”   桑落酒一愣,颐和别墅?魏家也在颐和别墅,她怎么没感觉进去很麻烦?难道是因为她每次都是坐魏桢的车过去?   她的错愕怎么都掩饰不住,心里又实在好奇,忍不住压低声音向陈涤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陈涤摇摇头,“这件事非同小可,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告诉你太多,至于让你们来,是为了做个鉴定,有些事等鉴定结果出来我再跟你说。”   桑落酒点点头,颐和别墅住着什么人,那都是容城的人上人,是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豪富阶级,高门大户多龌龊,里面会涉及到什么事,谁都说不准。   她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坐窗边的郑主任,见她眉头紧皱着,顿时更加觉得奇怪了,要说豪门客户,他们也接得不少,远的不说,近的就是魏家邹家这些,也没见谁家闹到要警察上门的啊?   “你可以挑个时间问问魏老板。”   陈涤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很轻很轻,桑落酒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他,见他冲自己点点头,便明白这件事可能在上层社会不是秘密,或者说,没有那么隐秘。   但是想到魏桢,桑落酒的心里顿时又别扭起来,昨天刚闹过别扭呢……   当然,人家魏桢可能不觉得这是闹别扭,但她感觉就是,心里还没缓过劲来拉不下脸去问。   车大概开了一个多少小时,进了颐和别墅区的范围,这边是紧挨着容城湿地公园的,沿着居住区和湿地公园之间的宽阔街道绕了大半圈,桑落酒终于看见了熟悉的景物。   然后她看见魏家的大门从旁边掠过,车子开过了魏家,向更深处行进,这边她就真的完全陌生了。   然而等车子到达目的地,听说主人姓黄,她心里便顿了顿。   姓黄?   黄家的别墅是五层,总面积近千平,跟魏家面积差不多,但布局却很不相同。魏家是走的简欧风格,一切装饰力求简洁大方,舒服就好,黄家的装饰则有点中式和日式夹杂的味道,家具一应是紫檀的,庭院外布置着枯山水,室内陈设极尽奢华,你能想到的奢侈品应有尽有。   进去之后发现悄无一人,但已经有一位女警等在那里,陈涤让郑主任和桑落酒稍等,他和同事上楼去叫人。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下了楼,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了良好的修养,桑落酒看到了那股熟悉的贵气。   “这是鉴定中心专门协助我们的郑主任和桑医生。”陈涤介绍道。   黄太太看见桑落酒,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桑小姐,那我肯定信得过的。”   “黄太太好。”桑落酒闻言便笑笑,乖巧地着站在郑主任身后。   “那就麻烦两位了。”黄太太冲她们笑笑,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身旁的年青女子。   年轻女子是黄太太的女儿,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是黄太太的外孙,桑落酒和郑主任分别给母子俩取样,从她们进到这里,到准备好工具取完样,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取完样之后,黄小姐客气了一声,抱着孩子就上楼去了。   “请问可以结束取样了么?”郑主任收起东西问道,言下之意就是问能不能走了。   陈涤闻言刚要开口,黄太太就抢先道:“请稍微等一下,还有一个人马上就会过来,他的样本也要取。”   说完她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佣人紧接着给大家送上咖啡。   “桑小姐。”黄太太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然后看向桑落酒,笑着道,“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桑小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魏家的聚会,我儿子也有去的。”   提到魏家的那次聚会桑落酒便觉得尴尬,干笑了两声,顶着两位领导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和黄太太说话:“听商总说小黄总名校毕业,年纪轻轻就已经颇有建树,来日更是必成大器。”   “小商总谬赞而已,要说出息,他可比我家这个强多了。还有魏桢,比他才大了两岁,就已经有现在这样的成绩,听说你姐姐在京淮也做得很不错,我真是羡慕魏太太。”   黄太太说完,又喝了口咖啡,说起了别的事,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外想起一阵动静,桑落酒抬头看去,就见两位身着名贵西服、极有气质的青年男子在一位警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其中一位桑落酒见过,正是黄太太的儿子,另一位,据介绍是黄太太的女婿,也就是刚才那位黄小姐的丈夫。   小黄总走在他姐夫后面,对桑落酒她们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倒是他的姐夫横眉扫了她们一眼以后,就略微厌恶地别开眼,没有任何打招呼的意思,只叫了声妈,然后转头看着陈涤道:“陈警官,今天公司有个很重要的回忆,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不能在电话里说吗,一定要我回来一趟?”   陈涤站起身来道:“谢先生,今天这事还真的非得您回来一趟不可。介绍一下,这是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的郑主任和桑医生,请您回来就是希望您能配合取样做一下亲子鉴定的。”   “我们早就说过,这是我们家的内务,不需要你们插手,你们应该去找那个不见了的保姆……”谢先生怒气冲冲地嚷嚷起来,瞪着陈涤满脸的无奈。   桑落酒和郑主任在一旁大眼瞪小眼,觉得这位谢先生可真是威风,陈涤好歹是个人民警察呢,黄太太和小黄总尚且对他客客气气的,怎么他一个外姓的女婿敢在岳母的地盘上耍威风?   “这事是我授权的,小谢,你照做就是了。”   这时黄太太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施施然地起身,慢条斯理地说道。   谢先生闻言顿时一怔,无奈地看向黄太太,“……妈,您怎么也陪着媛媛胡闹。”   黄太太刚要说话,就见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黄小姐又下来了。   她对着丈夫一边流眼泪一边道:“谢远,我真的没有怀疑你什么,也不是怪你,我就是……想找回我们的亲生孩子。”   谢先生皱着眉头,似乎更不耐烦了,“那就验你跟孩子的好了,要是你亲生的,就肯定是我亲生的。”   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黄小姐被他噎了一下,半晌没有说上话来,只能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好了好了,媛媛你别哭,刚才我的语气是重了点。”谢先生叹口气,伸手扶住妻子的胳膊,替她擦着眼泪。   黄太太看了一眼女儿和女婿,道:“查一下能让媛媛安心也好。”   说着又看一眼跟着赶回来的儿子,“你回来做什么,没你的事,上班去吧。”   桑落酒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小黄总,见他有些赧然,便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弯了弯嘴角。   却刚好碰到碰到对方也正巧看过来,登时便有点被抓包的尴尬,好在小黄总也没在意,友善的朝她笑笑,然后客气一句,又离开了。   这时谢先生终于同意取样做鉴定,桑落酒迅速地给他取完样本后,又跟黄太太客气了几句,就在陈涤的陪同下离开了黄家别墅。   回去的时候,是陈涤和同事送的他们,在车上桑落酒忍不住问这到底怎么回事,陈涤这次很爽快,把他能说的部分内容一五一十告诉了桑落酒。   原来在桑落酒出差的这几天里,黄太太和黄小姐分别去做过亲子鉴定,就是鉴定孩子和母亲是否存在母子关系,结果大相径庭。   黄太太的那次是匹配的,但是黄小姐那次却是排除的。   “不是用同一个人的样本吗?”桑落酒有些疑惑。   郑主任这时解释道:“陆展学说第一次黄太太带过来的两份样本不能确定真的是黄媛和她那个孩子的,但是第二次黄媛去鉴定,我们是现场给她取样的,她带去的据说就是孩子的样本,不可能被调换,我们能确定的是,黄媛的样本和她带去的小孩的样本关系排除。”   “然后黄小姐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谢先生,谢先生很气愤,觉得是孩子在医院抱错了,动用关系找到医院,要医院负责,但医院却说自己的工作流程没问题。”陈涤接着郑主任的话继续道。   桑落酒听到这里咦了声,“那为什么黄太太带去的那份样本结果又匹配呢?”   “黄小姐也把这件事告诉了黄太太,黄太太说中途她家用了十几年的保姆接触过样本,可能就这样被调换了,黄小姐接着去找这个保姆,但保姆却已经借口探亲离开了黄家,根本找不到人,于是黄家就报了案。”   陈涤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有点抱歉地笑笑,“接下来的事就不只是调包孩子这么简单了,现在还不能说。”   桑落酒理解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回到中心,见到陆展学,他问说:“你们是不是去颐和别墅了?”   桑落酒点点头,“是啊,黄家那两次鉴定都是你经手的吧?”   陆展学嗯了声,打听道:“他们家那事怪得很,你跟主任这次去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桑落酒耸耸肩,“没什么进展,就是取了一家三口的样,再次检测,陈警官说事情不是单纯的婴儿调包,还不能说。”   陆展学闻言忍不住说了句:“他们这些豪门,一个个的,坏得很。”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他被人坑过似的,桑落酒腹诽,拿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别看她对自己的那点破事搞不明白,但对别人的事倒是一清二楚,霎时间便想起了杨青鸾。   “师哥,我有件事想问你好久了。”她紧盯着陆展学的眼睛,问道,“我听青鸾姐说之前你和她见过面,你们怎么见面的啊?”   陆展学被问得一噎,半晌没说话。   桑落酒见他不吱声,以为他把人家忘了,便提醒道:“就是有一次找我做鉴定的客户,老公想把出轨生的儿子当养子抱回来给她养,结果被她踹了,你还夸人家做得好来着,记得么?”   “当然记得。”陆展学脱口应道,随即又忽然讷讷。   桑落酒觉得他表情好奇怪,就追问道:“那你们上次是怎么碰到的,发生什么事了?”   “呃……这个、这个……”   陆展学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全,最后尴尬地扔下一句小孩别管大人的事就落荒而逃了。   他越是这样,桑落酒就越好奇,想要找机会再问问,但接下来几天陆展学都好像故意避开她似的,连午饭都不一起吃了,也不见人影。   桑落酒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里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哼,他们这些“大人”,就是不坦诚!   就这样时间又晃过了几天,这几天里她没有再去酒馆,但却见了几次魏桢。   一回是他将啤酒的东西送过来,顺手带了个食盒给她,非要她吃完了再回去。   “那天你点的炸鸡都没吃,现在要补回来,喏,我还给你带了一罐啤酒。”   桑落酒:“……”   还有一回是他来帮魏太太送荔枝,五月份已经有早熟品种的荔枝上市了,他说是魏太太让他送过来的。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荔枝了么,恰好家里有就给你送点来,你怎么跟我妈想一块去了。”   可是桑落酒那天打电话给桑萝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听说的却是魏桢这几天催着酒店采买荔枝,还特地多买了送回家来,问她要不要吃明天让魏桢送去。   桑落酒:“……”   最后一回便是这天下班,刚出来就看见他的车停在门外,她叹口气,走过去敲敲车窗。   “小魏总,您今天又给我带什么吃的来了?”   魏桢弯腰低头,伏在方向盘上,朝车窗外的人笑笑,“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桑落酒抿抿唇,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还是有点点不好意思,“……还行吧。”   他闻言点点头,“那你先上来再说。”   桑落酒没有多想,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刚坐稳,就听他道:“明天姐姐姐夫要订婚,我带你去取一套首饰。”   话音刚落,随即响起一声“咔嗒”声,车门锁了。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的桑落酒:“???”就这你至于把门都锁了?我差点以为你要对我图谋不轨:)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其实我想图谋不轨来着。   阿鲤:……嗯????   魏桢:主要是怕打不过:)   阿鲤:……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第六十三章   桑萝和陶东岩的订婚典礼定在周六,等典礼结束又要回酒厂继续制曲去,而今天桑伯声夫妇已经陪同老两口到了容城,就住在酒店。   魏桢来接桑落酒,&—zwnj;面是带她去取首饰,另&—zwnj;面也是去取魏太太和桑母定制的衣服,历来重要场合都要穿新衣服的,才能以示重视。   这次魏桢带她去的就不是奢侈品广场了,而是七拐八拐,去了布料批发市场,在市场旁边的&—zwnj;条老胡同里转了半天。   “怎么还没找到?”桑落酒左右打量着墙壁上的青苔,心里直犯嘀咕,“你要找哪个人家啊,这儿……真的有店么?”   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魏桢也是&—zwnj;头雾水,“……导航是说在这里的啊。”   “可是你看看这前后左右哪有人家……”桑落酒无奈得直摇头,问他要手机来看,然后看到&—zwnj;个名为锦绣阁的旗袍店,显示已经到达目的地。   这可真是……   幸好也不是第&—zwnj;天被导航坑了,桑落酒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出去问人吧,老街坊应该知道的,再这么找下去天都黑了。”   魏桢只能听她的,俩人按照原路返回,却在走到&—zwnj;半时发现路过&—zwnj;处角门,之前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会就是这里吧?”桑落酒忽然想到,“后门?”   魏桢哪里知道是不是,摇摇头,满脸懵逼地看着她。   桑落酒直叹气,知道这人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力更生,于是&—zwnj;边加快脚步往外走,&—zwnj;面吐槽他:“幸好你带了我啊,要不然……哼,被野狗叼走你就回不了家了大傻子!”   魏桢原本还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赧然不已,觉得自己坑了她,结果听到她说的话,又忍不住直笑出声。   “是啊,幸亏有你在,谢谢活体导航阿鲤同学。”   “哼哼——”   胡同很窄,仅容两个人并肩而行,也很长很安静,灰白的墙壁上痕迹斑驳,墙缝里生长着青苔和野草,地上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走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的声音,高跟鞋和皮鞋踩在上面,&—zwnj;开始声音交错而起,后来逐渐变得整齐均匀,啪啪嗒嗒,在空旷的巷子里响起若有似无的回声。   魏桢于是想起中学时学过的那首诗歌:“……像梦中飘过&—zwnj;枝丁香的,我身旁飘过这女郎;她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篱墙,走尽这雨巷……”   他忍不住看向桑落酒,她正&—zwnj;脸小心地看着脚下的地面,生怕&—zwnj;个不注意就让自己崴了脚,每&—zwnj;步都走得很谨慎。   &—zwnj;面走&—zwnj;面嘟囔:“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可能在这种鬼地方啊,这么难走的路,怎么可能有客人来啊。”   他听了既惭愧又无奈,连声道歉:“是是是,我错了,你小心点走。”   好不容易走出胡同,外面的喧嚣声扑面而来,静谧感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桑落酒抬头看看天,呼了&—zwnj;口气,感慨道:“这天真宽,空气真好。”   她是真的&—zwnj;点都不喜欢逼仄的胡同,抬起头都只能看到窄窄的&—zwnj;线天,压抑得很。   魏桢失笑,又想起刚才自己回忆起的诗歌,那真不适合她。   阿鲤永远不会是结着愁怨的姑娘,她也不像丁香,而是带着朝露的向阳而生的月季。   “阿姨,请问&—zwnj;下,您知道这附近有家叫锦绣阁的店么?”   “锦绣阁?做衣服的咯?”   “对对对,做旗袍的,您知道在哪里么?”   “知道呀,喏,你往这边直直走,看到那棵大树没有,往左转就看见他家招牌啦,好大的。”   “真的啊,谢谢您,谢谢谢谢。”   “小姑娘是要去做衣服哇?他家老师傅做得蛮出名的。”   “是去帮我们妈妈拿做好的衣服,谢谢您。”   在魏桢稍稍出神的空当,桑落酒已经向解放打听好了旗袍店在哪里,原来离他们走错的巷子也不足百米距离,但他们偏偏就找错了,白费这么多时间。   桑落酒气咻咻地回头瞪他,板着脸,只把他看得只摸鼻子,苍白地辩解道:“……导航是这么说的。”   “哼哼——”   她哼哼两声,转身往前走,走得又急又快,阔腿裤的裤腿在空中飘舞着,魏桢追在后面,看着就很怕她&—zwnj;不小心摔了。   又很奇怪,为什么女人可以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还健步如飞的,他妈是这样,杨青鸾是这样,连阿鲤也是这样,难道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zwnj;路走到街坊说的大榕树下,然后往左&—zwnj;转,进入&—zwnj;条宽阔的街面,才走了几步就看见锦绣阁红色的招牌。   桑落酒停下脚步,回头又对他哼哼两声。   魏桢:“……”   锦绣阁里到处都是精美的华服,旗袍、中山装、唐装和汉服都有,&—zwnj;般都要提前订制,排期起码三个月到半年,魏太太这种要得既的,那就全靠大把撒钱和人家老师傅卖魏家面子了。   “魏先生这边稍等。”少东家招呼将他们迎到&—zwnj;旁的沙发上坐下,转身去取做好的两件旗袍。   桑落酒在店里随意地看着,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衣服,和各种材质色彩斑斓的布料,她轻轻抚摸过柔软的布面,感受着真丝棉麻的不同触感。   魏桢这时起身走过来,低声问道:“有喜欢的么?”   “……没有。”   她应了声,又摇摇头,松开了捻着布料的指尖,转头看看楼梯口,心想老板怎么还不下来。   魏桢有点遗憾地看看手边&—zwnj;件秋香绿绣竹叶花纹的丝缎旗袍,然后听见楼梯上响起&—zwnj;阵脚步声,少东家取了做好的衣服下来了。   两件香云纱做的旗袍,&—zwnj;件是墨绣蝶恋花图案的,灿烂的牡丹花色彩浓烈又艳丽,这是魏太太喜欢的风格,另&—zwnj;件只在裙边绣了几朵半开荷花的荷绿色旗袍则是桑母的,低调又清雅。   主要还是布料好,桑落酒摸了摸滑溜溜的布面,听老板介绍这种被称为纺织界软黄金的布料。   香云纱又名“响云纱”,颜色古朴美观,手感质地软滑坚韧,夏天穿起来特别凉爽,“而且走路的时候还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阿鲤,你要不要也做&—zwnj;件?”魏桢听了立刻转头问她,“夏天要到了。”   尽管这布料昂贵,堪称真丝中的极品,又有许多好处,桑落酒也惊叹于两件衣服的美丽,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魏桢的提议。   “我不要,这颜色挑人,我穿起来肯定又老又丑。”   魏桢顿时又面露遗憾,“……那就算了。”   “小姐要是喜欢旗袍的话,可以挑&—zwnj;些其他颜色的布料,棉麻穿起来也很舒服,要不要看看?”老板将两件衣服仔细包装好,又问道。   桑落酒想了想,摇摇头,“过阵子我再来吧,今天时间不多。”   “那就欢迎您下次光临。”   就这样,桑落酒和魏桢拿着做好的衣服离开锦绣阁,然后去珠宝店取首饰。   是&—zwnj;套孔克珠镶嵌的耳坠和项链,由海螺珠孕育的粉色珍珠有&—zwnj;种类似于陶瓷的质感,表面光洁,可以看到鲜艳的火焰纹路,每&—zwnj;个都个头匀称,成对称的椭圆形,散发着天鹅绒般的光彩。   “只找到三颗&—zwnj;样的,不然还能给你串&—zwnj;条手链。”魏桢有点遗憾似的,但是端详&—zwnj;下她耳边的坠子,又笑起来,“很好看。”   “是呢,这套项链和耳环衬得小姐气质更加温柔了。”店员也连声附和道。   桑落酒听不到这样的赞美,只听见了魏桢开头那&—zwnj;句的几个字,“只找到”,也就是说找不到更多的了,换言之就是这种珍珠很少有这么&—zwnj;模&—zwnj;样的。   她倒吸&—zwnj;口气,根本不敢问这得多少钱。   偏偏魏桢还在&—zwnj;边点头,“形状规则的孔克珠具有收藏价值,你要留着当传家宝,以后就给……给你女儿好了。”   桑落酒:“……”你连它们以后的归属都替我想好了?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这套首饰有点烫手,寻思着是不是要等典礼婚后让桑萝替她还回去。   取到首饰,他们动身&—zwnj;路紧赶慢赶地回到京淮酒店。   桑家住在酒店顶层两房&—zwnj;厅的套房里,隔壁就是魏桢的房间,现在让陶东岩住着,他们回到的时候,魏太太和魏礼云也来了,几个大人正在打麻将,满屋子都是“两万”“二筒”的声音。   陶东岩跟桑萝两个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喝奶茶,听见敲门声立刻去开门,然后大声跟大家汇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阿鲤和魏桢回来了。”   “回来了?吃法吃饭。”快输惨了的桑伯声闻言立刻将手里的牌&—zwnj;推,“不玩了不玩了,先吃饭。”   老太太眼看着马上就能糊了,没想到突然有人不玩了,气得大骂他耍赖,然后还回头问两个小的回来这么早做什么。   桑落酒脖子&—zwnj;缩,指着魏桢开始睁眼说瞎话:“奶奶你问他,都怪他,我说不要开车那么快,晚&—zwnj;点没关系,是他非说大家等急了,这人不注意驾驶安全!”   魏太太&—zwnj;听立刻开始说教儿子,什么亲人两行泪啦,什么车速慢点无所谓只要平安啦,等等。   大家纷纷附和,还说了许多交通事故的案例,活像小学时上交通安全教育课时的场景。   魏桢:“……”   &—zwnj;直唠叨到厨房将饭菜都送上来,这才停止唠叨,又张罗着吃饭。   套房的餐桌不够大,椅子也不够,是让人另外搬了&—zwnj;套折叠桌椅拼在&—zwnj;起的,桑落酒刚坐下,又说想喝椰汁,魏桢去拿,发现冰箱和迷你吧里都没有,又叫人送上来。   晚餐吃的是粤菜,有点晚茶的意思,除了几道小炒,还有xo酱萝卜糕、豉汁排骨、凤爪和牛肉球这些,主食是干炒牛河,大家都喝普洱茶,只有桑落酒&—zwnj;个人喝椰汁喝得高高兴兴。   魏桢偶尔从大人对明天订婚典礼的讨论中分点注意力出来看看她,越发觉得她就像个小孩,这&—zwnj;桌光她&—zwnj;个搞特殊的。   但这&—zwnj;点都不妨碍她吃得肚子溜圆,瘫在椅子上双眼出神,半晌叹口气,“我觉得我饱得就像刚才吃的虾饺皇,&—zwnj;肚子真材实料。”   桑母&—zwnj;边替她揉肚子,&—zwnj;边和大家说她小时候的糗事,什么为了不把吃的分给别人硬是自己全都吃了,闹出肠胃炎来都不后悔之类,给大家乐得哈哈哈的。   魏桢也笑得厉害,&—zwnj;面笑&—zwnj;面转头向她看过来。   她&—zwnj;时间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满脑子都是他弯起来的那双眼睛,和愉悦的脸孔。   连眼角皱出来的细纹都好像在欢快地跳踢踏舞。   她忽然又想起在网上看过的文章,有&—zwnj;句话说的是:“人总会在笑的时候,无法控制地看向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呼吸忽然&—zwnj;顿,她愣了愣,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然后靠在母亲身上,撒着娇让她给自己留点面子。   魏桢原本是在笑着,和她四目相对时来不及向她眨眼,便见她躲开了自己的目光,同样也是微微&—zwnj;怔。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来几天前那个晚上,她抱着猫,站在路边的灯光下,失落地问他明白有些东西怎么留都会留不住这个道理是不是就算长大了时的模样。   全身都笼罩着失落和沮丧,他只要&—zwnj;想起那样的阿鲤,就忍不住心里&—zwnj;阵阵发堵。   那些意有所指的话是真心还是试探?她想留住什么?仅仅是姐姐吗?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我们阿鲤好可怜,来给抱抱。   阿鲤:……我看你是想屁吃:)   魏桢:……我没有:)   阿鲤:你有!感谢在2021-02-2019:53:45~2021-02-2119: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N30瓶;清凉河岸、子曰三千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订婚典礼热闹又隆重,来了不少客人,正经算亲戚的两家都不多,不过魏家这边的客人还多了不少魏氏的合作伙伴和世交。   像杨家和商家这样的肯定不会缺席,一早就来了,杨青鸾和邹月拉着桑落酒说要去看新娘子。   “订婚又不是结婚,什么新娘子……”   桑落酒无奈,只好一边嘟囔一边带他们去休息室,路上忽然想起来问杨青鸾:“青鸾姐,你跟我陆师哥……”   杨青鸾一听她这句话,立刻就扭过半个身子,问另一边的邹月:“哎,邹月,听说你最近认识了一个小明星啊,怎么样,帅不帅?”   就这样装听不到地避开了桑落酒的问题。   桑落酒噘噘嘴,觉得这人也未免太不掩饰了,生怕她看不出来她跟陆展学有事似的。   哼哼,早晚我会知道的。   等见到桑萝说了恭喜之后,杨青鸾她们往外撤,桑落酒也跟着往外走,却又被母亲叫住,说她起晚了没吃早饭,应是喂了一碗汤圆才放她走。   等她再返回大厅,发现已经很热闹,感觉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说恭喜。   “阿鲤,过来。”   她听见有人叫她,连忙抬头去找,看见魏桢正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忙走过去。   “听奶奶说你早上没吃早饭就下来了?”他一面问一面递过来一个餐盒,里头装着十个小笼包,一笼的份量,“快吃,别饿着了。”   桑落酒刚刚被硬喂了一碗汤圆还没消化,又看见一笼小笼包,顿时面露难色,“这个……”   “怎么,不喜欢吃小笼包么,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魏桢见状以为是不合她口味,忙又关切道。   桑落酒想说自己吃过了,可是看着他流露出关切来的眼睛,她又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摇摇头。   然后打开餐盒,拿出一只小笼包塞进嘴里,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慢点吃,这有豆奶。”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豆奶来,给她插上吸管,然后递到她嘴边,她伸手来接,他还躲了一下,“我拿着你喝吧。”   桑落酒没办法,自己做的决定就要承受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她只好一口包子一口豆奶地埋头吃着,想尽快将食物全都塞进胃里。   可是吃着吃着,她忽然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嗝——”   桑落酒:“……”   魏桢听见动静,忍不住愣了愣,这么快就饱了?才五个小笼包,半瓶奶,这并不是她平常的饭量吧?   他疑惑地看着桑落酒,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见她撇撇嘴有点沮丧地道:“……我吃不下了。”   这时他才知道她刚才已经吃了一碗汤圆,顿时哭笑不得,“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撑坏了怎么办?”   桑落酒扁扁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也就没吭声。   “给我吧。”魏桢叹口气,伸手从她手里的餐盒拿了个小笼包塞,进嘴里之后慢吞吞地咀嚼着。   在他吃东西的时候,桑落酒便无聊的到处张望。他们待的位置是在宴客厅正对着大门的一处角落,抬眼看去,可以看见进出的客人都有谁。   她看见小黄总陪着黄太太过来了,正在门口跟魏太太寒暄,忽然便想起之前去黄家取样本做亲子鉴定的事来。   那三个样本的检测结果出来,和黄小姐第二次来做的鉴定结果一样,她和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和谢先生也没有血缘关系。   豪门世家,居然会出现这种事,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她叫了声魏桢,问他:“你知道黄家发生什么事了么?”   魏桢闻言连连点头,然后将嘴里最后一口包子使劲咽下去,又清清嗓子,这才有点奇怪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家……外面大家都知道了?”   “不是,是我跟主任前几天去黄家给黄小姐和孩子取了样本。”桑落酒摇摇头,然后应道。   “那个孩子好像不是黄小姐亲生的。”魏桢点点头,解释道,“传说可能是黄太太的娘家想要侵吞黄家的资产,所以李代桃僵,将他们家的孩子和黄小姐的亲生孩子调换了。”   桑落酒听完之后先是哇了声,觉得真是惊呆了,真是……这都行?   但随后又觉得怀疑,“真的假的啊,这要怎么操作,在什么时候换的孩子?哪里换的?对方怎么保证和黄小姐同一天生产?像黄家这样的人家,生孩子肯定肯定人围着的吧,难道要买通所有人?还有……”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出最大的一个疑点,“第一次是黄太太带着黄小姐和孩子的样本过去,结果是匹配,第二次是黄小姐自己带着孩子的样本过去,现场采集她本人的样本,结果是排除,第三次是我和郑主任在陈警官的见证下取的样,结果也是排除,既然不是亲生的,那第一次的结果是怎么回事?”   “黄太太带去的那个孩子的样本,是谁的?”   “如果这个孩子是黄小姐亲生的,那他之前是被谁养着?”   “黄太太的娘家这样做了就真的能侵吞财产么?要知道黄家还有小黄总呢,这件事如果败露,岂不是鸡飞蛋打?”   怎么想都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而且那是黄家的财产,他们怎么会这么异想天开地觉得自己可以成功?   “黄太太再偏心娘家都不可能答应的吧?”桑落酒觉得这个传言不可信,里面肯定还有什么内幕是他们都不知道的,“而且还有黄先生,咦,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黄先生?”   魏桢都被她说的这些个疑点绕晕了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然后眨眨眼睛。   “黄先生很早就去世了,那个时候黄清,也就是小黄总,刚刚出生,黄小姐也才三四岁。黄先生去世之后,黄氏遭遇危机,黄太太临危受命匆忙上任,稳住了黄氏,逐渐才有了黄氏的今天。”   “黄太太娘家姓范,在宁城也曾经鼎鼎有名,但族中出了纨绔子弟,家业逐渐凋零,到黄太太这一代的时候已经很不好了,于是家里就将她嫁给黄先生,换得了黄氏的资金支持,后来黄先生去世黄太太执掌黄家,就将家里的弟弟安排到了黄氏的子公司当经理,还给娘家人在翠湖公寓购置了别墅安家,对娘家人十分好。”   桑落酒没想到黄家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顿时有点惊讶,“……难道就是这样,所以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都说是升米恩,斗米仇。”魏桢点头应了句。   不过既然她说到了陈涤,那就是有公安部门介入的了,恐怕事情不仅仅这么简单。   他说完之后,觉得喉咙有点干,便下意识地喝了一口手里的水。   桑落酒见了眼睛瞬间睁大了好一圈,“喂……”   魏桢一愣,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桑落酒被他看得脸都涨红起来,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很生气,瞪着他的眼睛里冒着恼羞成怒的光。   “那时我喝过的!你、你……”   你了半天,更加明显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只能面红耳赤地看着他,看他还是无知无觉地继续嘬饮着豆奶,都恨不得上手去抢过他那盒子扔了。   “喂!”她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继续怒目而视。   魏桢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看看手里的豆奶,一时间也是很尴尬,这是她喝过的,他又接着喝,那岂不是……   “咳咳——咳咳咳——”他被自己的想法呛得满脸通红,不停地咳嗽起来。   桑落酒又急又气,忙小心翼翼地远远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你没事吧,啊?”   魏桢微微弯着腰咳了一阵,然后抬手朝她摆摆,示意自己没事,桑落酒这才收回手,退到一边去。   还嘟囔道:“活该,谁让你……”   魏桢直起身来,用小指抹了一下眼角,对她说了声抱歉。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将吸管塞回嘴里了,嘬得瓶子呼呼响,还美名其曰:“喝都喝了,别浪费。”   桑落酒真是恨不得要么当场把他打死,要么表演原地去世,红着脸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实在憋不住了,就跺着脚骂他:“魏桢,你不要脸!”   魏桢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过来要捂她的嘴,嘘声道:“姑奶奶,你别嚷,嘘——”   “……那你把它扔了!”桑落酒气咻咻地瞪着他,脸红得能滴血,好像眼圈也有点发红的趋势。   魏桢忙点点头,“扔扔扔,马上就扔。”   说着转身将盒子一掷,蓝色的纸盒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角落的垃圾箱上,紧接着掉进去。   桑落酒这时才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母亲在叫他们:“魏桢,阿鲤,你们快过来,马上就开始了。”   她赶紧扔下魏桢走过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魏桢心知自己理亏,于是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上去。   宴会厅里用玫瑰花和气球点缀得浪漫又雅致,铺着红色法兰绒桌布的桌面上并排摆着蛋糕、代表婚礼的箱子和订婚书,墙上的“囍”字红通通,格外喜庆。   吉时一到,仪式开始,还是要有求婚仪式,不及上次在游乐场求婚时隆重浪漫,却多了几分正式,这是她们在所有长辈面前,郑重许下的婚约。   桑落酒看得感动极了,不停地抽鼻子,老太太在一旁既要看大的,又要警告小的:“不许哭,大喜日子哭什么,不吉利!坏了你姐好事,看我打你!”   “那、那要是我嫁了,你哭不哭哇?”她抽着鼻子,欠揍的问道。   她刚问完,魏桢就觉得她要挨打,这不是剜老太太心么,一面吐槽一面又忙挺直了腰,随时准备救驾。   老太太果然就抬手了,他忙打岔问道:“奶奶,您看我要不要给红包,给多少好?”   “嗯?”老太太一愣,指指他说他傻,“你是小的啊,他要给你红包,不给不改口,知道么?”   “哦哦,知道了,以前没经验,多亏您教我。”他讨好地接了句。   老太太叹口气,“你们这些小孩子哟,还都什么都不懂,怎么就要成家了呢?”   这就将要揍桑落酒的事给抛到脑后了,然后见状点了点她的脑壳,又嗔她一眼。   她立刻便缩缩脖子,朝母亲讨好地笑笑。   桑母瞧着,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她跟魏桢讨好人的模样这么像,不用问,肯定是她家这个给人家带坏的。   桑萝订婚,少不得要四处敬酒,转到主桌这边来,跟长辈们敬过酒后轮到弟弟妹妹,还笑眯眯地夸了句:“阿鲤今天好漂亮,衣服首饰都很搭哦。”   魏桢一听,立刻抿着唇弯起眼角,隐含着得意地看一眼桑落酒,瞧,都是我挑的!   要不是正经场合,桑落酒肯定翻他白眼,但眼下她只是笑嘻嘻的对桑萝和陶东岩道:“姐姐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呀嘻嘻嘻——”   “好说好说,我一定努力。”陶东岩哈哈笑着应道,敬了一杯酒,这才和桑萝十指紧扣地走到别处。   在他们去敬酒的时候,桑落酒坐在位置上一顿猛吃,手里播着大虾,眼睛还看着帝王蟹,看见鲍鱼也要多瞅两眼,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吃小笼包吃撑了的模样。   魏桢觉得很好奇,“你不撑了?”   “呃……”想起刚才的事,她又一阵羞赧,忍不住低声呵斥道,“你能不能别提刚才的事?!”   魏桢立刻做嘴巴拉链状,低下头闷闷地笑个不停。   然后脚面一疼,原来是被桑落酒踩住了,忙又正经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菜,把眼泪往肚子里流。   订婚宴中午就结束了,送走客人,他们一起上楼休息,陶东岩喝醉了,一路上都在挨蹭着桑萝,还喃喃自语:“我有老婆了嘿嘿嘿。”   “我老婆真好看……哼哼,阿鲤再也不能欺负我了,我能抱着我老婆睡觉了,哼哼……”   大家听了都笑个不停,桑萝更是一边通红着脸一边笑,只有桑落酒震惊极了,伸手使劲摇着他,“……喂!你有本事说我,就有本事清醒啊!再给你送五三你信不信?!”   “哈哈哈——”   笑声更热烈了,桑落酒觉得有点委屈,嘴巴都抿了起来,魏太太连忙搂住她肩膀,安慰道:“阿鲤别难过,等你姐夫醒了我帮你修理他!”   那不行,有仇当场就要报,拖着就会忘了!   她立刻从包里摸出一管口红来,拧开就在在陶东岩的脸上画了两坨腮红,桑萝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阿鲤,就不能放过你姐夫一次?”   “不行!”   应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其他人看着她:“……”好家伙,这么熟练的动作,到底是做了多少次啊?   等大家都准备休息了,她才靠在沙发上想起杨青鸾和陆展学的事来,于是拍拍沙发,将魏桢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你最近听青鸾姐说起过什么不寻常的事么?”   她的眼里闪烁着强烈的八卦的光,魏桢觉得自己眼快要被晃瞎了,愣了愣,半晌才摇摇头。   桑落酒顿时很失望,“真的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呀。”   魏桢失笑,“那是他们的事,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但是有趣啊,可以满足好奇心啊,桑落酒心想,她一定要找机会再套套那两个人的话。   然而她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不仅让她知道了杨青鸾和陆展学之间发生的事,还伴随着另一个狗血八卦一起,再度让她窥见容城上流社会的“新鲜”事。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你现在觉得我不要脸,但你很快就会觉得让我吃剩饭是不要浪费粮食了:)   阿鲤:……你胡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魏桢:你明明就是:)   阿鲤:←_← 第六十五章   桑萝订婚典礼之后没过几天,新闻忽然报道了黄氏集团旗下某子公司的经理因涉嫌谋杀被捕,公司股价因此受到影响。   新闻里说被捕的这位经理是董事长的弟弟,桑落酒听便想到是谁,忙打电话给陈涤,这才得知黄媛孩子被调包事还有更为隐秘的内情。   之前魏桢就说过,黄先生去世后黄太太执掌黄家,娘家兄弟进入集团工作,但他毕竟姓范,无法靠近集团核心管理层,这么多年也就是个子公司的总经理。   但范家又有心侵吞黄家财产,所以想办法让黄媛表姐的孩子成为黄媛的孩子,然后再想办法弄死黄媛,这样孩子就会继承她的股份,等到之后再将孩子认回来。   桑落酒觉得很奇怪的是,“怎么保证表姐和黄小姐是同天生产?”   陈涤叹口气道:“用药催产啊,黄小姐的表姐预产期本来要在一个多月后,硬是用药催生下来的,还买通了医生铤而走险,这次抓了几个人。”   陈涤还告诉桑落酒,那次让她和郑主任去黄家,其实就是为了演场戏,让凶手误以为他们还在追查孩子的下落,“实际上孩子已经被找回来了,但为了他的安全,我们将他暂时养在局里。”   然后加快搜集证据的速度,将凶手绳之以法。   桑落酒听完,觉得整件事简直匪夷所思,“他这心机但凡分点给正事,早就飞黄腾达了,何必这么……”   “谁知道呢,可能他们觉得耍手段比做正事更容易?嗐,走的路不对,那就是死路一条。”   桑落酒闻言只好叹口气。   之前魏太太为了给桑落酒相亲,特地在家办过次聚会,在那次聚会上桑落酒经邹月她们认识了几家的千金,李小姐还邀请她和魏桢一起去参加她三叔小孩的满月酒。   当时桑落酒并没有在意,因为她觉得这就是客套话而已,或许以后她们都不会怎么见面。   但没想到的是,六月的某天,魏桢突然跟她说:“李家三叔的儿子明天摆满月酒,我明天接你过去吃饭,别睡过头了。”   桑落酒闻言愣,手里的酒杯歪了下,“……啊?你要带我去蹭饭啊?”   魏桢闻言顿时失笑,“怎么就是蹭饭,我是那种人还是你是那种人?”   桑落酒哦了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笑道:“昨天我妈喝茶碰见李太太了,李太太说李小姐惦记你呢,邀请你去吃饭,顺便再想听听故事。”   原来是为了这个,桑落酒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默半天,抬头看着魏桢,认真地问道:“你说我去开个电台,专门讲故事,能混到饭吃么?”   “听众会觉得我在瞎编么,毕竟都有公司老总带着大汉去抢公章这样的新闻了,大家的承受能力应该高点了吧?我会被那些听出自己是故事原型的客户千里追杀么,他们可都有我的联系电话,也知道我在哪儿上班啊……啊,还有,我会因为传播这种不够积极向上的狗血事件被封号么?”   魏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着她满脸认真的表情乐得直停不下来,连有客人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喂——”   桑落酒不满意了,隔着吧台伸手搡他把,这有什么可笑的,他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笑穴吗?!   隔了好一会儿,魏桢才停下来,仰头抽抽鼻子,将笑出来的眼泪又憋回去。   桑落酒瞪了他会儿,然后才问自己该穿什么衣服去,“不会又要买新衣服吧?是的话就不去了,你跟李小姐说我值班得了。”   魏桢摇摇头,“这个不要紧,你随便穿什么都好,我们只是去吃个饭而已,不用应酬,主角也不是我们。”   之前几次强调让桑落酒好好打扮,又是高定礼服又是新首饰的,都是因为宴会是魏家主办的,她算半个主人,会被跟多客人注意到,不得不这样隆重罢了。   听到他的解释,桑落酒松了口气,然后又想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忍不住又忐忑起来。   “那个……我、我需要给份子钱么?”   要是给的话很亏啊,是李家那样的人家,她不好意思给太少,给少了不好看,给多了钱包疼;二是她感觉这笔钱给出去之后,自己结婚生子没一样能请到李家然后把钱收回来的,怎么想怎么亏。   她满脸纠结和心痛的表情又把魏桢逗乐了,“不用,你跟我都不用给,爸妈随礼就行了。”   “你只要记住,我们是去吃席的就够了。”   桑落酒哦了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时又想不起来,只好低头喝酒。   好半晌才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不对啊,你这不还是带我去蹭饭的么?”   魏桢:“……”   到了那天,魏桢来得很早,因为他想起桑落酒每次都需要闹钟叫几次才会醒,他怕她真的睡过头了。   可到了桑落酒住处才发现,她已经起来了,不由得有点惊讶。   “才九点钟,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他面问,面抬手看看腕表上的时间,确定自己没看错,于是更加奇怪了。   桑落酒唉了声,道:“还不都怪快递小哥,大早就打电话过来,让我去拿快递,喏,就在桌上。”   魏桢好奇地要去看,“谁寄来的?”   “家里啊。”桑落酒边歪着脖子编头发,边应道,“姐他们把前几年埋的些酒起出来了,说喝着不错,给我寄点过来。”   魏桢打开桌上的快递纸箱,看见里面三个一样大小的酒坛子,只有坛口绑着的丝线不同,贴在坛身上的签子分别写着“牡丹青梅酒”、“紫苏西梅酒”和“冰糖杨梅酒”,原来都是果酒。   “这是……酒厂新出的酒,还是……”   他话没说完,就转头望着桑落酒,满眼都是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光,按在酒坛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梭着坛口的丝带。   真是个酒痴,桑落酒忍不住腹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是酿来自己喝的,不适合量产。”   魏桢闻言顿时有点失望,“这样啊……”   说着轻轻叹口气,又将酒坛子放回到纸箱里。   桑落酒当没看见他的动作,问道:“你吃早饭了么,我煮了粥,要不要吃?”   魏桢摇摇头,她就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会儿端出一碗粥来,坐下来一边拆即食海鸭蛋的包装,边问他:“自己开车来的,还是小杨送你来的?”   “……小杨啊,到时候会喝酒,我就不开车了。”魏桢应道,有点疑惑地看着她,以为她是担心车被邻居看到了,便又解释道,“你放心,车停在小区外头呢,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桑落酒闻言剥蛋壳的手顿了顿,翻个白眼有点无奈,“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现在啊……”   “现在全小区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我有门超有钱的亲戚了,你还是让小杨把车开进来吧,他也上来看看啤酒呗。”好歹算是啤酒的奶爸呢。   魏桢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愣,“……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上次阿姨带我和姐姐去买衣服,回来的时候顺路过来看猫,让隔壁的李老师看见了,认出来阿姨手上的包,然后她就知道了,她这个人又八卦,跟小区的三姑六婆都很熟的,她知道了就约等于大家都知道了呗。”   她一面解释,面拿起筷子,往剥好的海鸭蛋上轻轻戳,将蛋白夹开,马上就有红油汩汩着冒出来,将她的指尖都染上橙红的油光。   “哎呀——”她惊呼一声,连忙将整个蛋都扔进粥碗里,然后将手指塞进嘴里吮了吮,阵咸蛋独有的咸香扑鼻而来,带着淡淡的蛋腥味。   魏桢看着她葱白的指尖没入嫣红的嘴唇,忽然间觉得有些不自在,喉结滑动了两下,垂下视线来,继续看着面前的酒坛子。   桑落酒的注意力暂时全部被海鸭蛋夺走,粥碗里飘着层诱人的红油,她先将蛋黄捞出来吃掉,蛋黄粉粉的,不像普通的咸蛋黄那样中间有小小的结块,吃起来非常香。   “这个鸭蛋蛮好吃,你真的不要吃粥吗?”她吃完整颗蛋黄,又抬头问了句。   魏桢这时又将目光从酒坛子上的丝带挪开,看向她,摇了摇头,刚才的些微不自在已经消失殆尽了。   桑落酒见他直盯着酒坛子看,叹了口气,问道:“你是想要喝杯看看吗?”   魏桢一愣,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眼睛微微睁大。   “可以么?”   “你不开车当然可以,这几个酒的度数很低,虽然喝了不能开车,但却不影响你接下来做事,以你的酒量的话。”桑落酒点头应了声,然后起身去厨房拿杯子。   啤酒这时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用脑壳蹭蹭他的裤腿,喵呜了两声——这是他们之间打招呼的方式。   魏桢虽然对猫还是不能完全亲近,但也已经不怕啤酒,见它来蹭自己,便也弯腰揉揉它的头。   “早上好,小家伙。”   “喵——”   小杨上来的时候,桑落酒刚把酒从坛子里倒出来,三杯酒,颜色都不太一样,味道自然也是不同的。   “牡丹青梅酒里青梅的比例要大一点,牡丹花瓣只是增加香味用的,所以口感偏酸甜,喝起来比较开胃;紫苏西梅酒是这三个酒中陈酿时间最长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三年多之前泡的,口感会比较醇厚;冰糖杨梅酒口感相对比较甜,喝起来很舒服,有点餐后酒的意思,用来收尾应该不错。”   魏桢一面听着她的介绍,面仔细地品味着酒的味道,感觉到一股馨甜从舌根底下慢慢地升腾起来,梅果的甜味中带有或重或轻的酸味,是跟葡萄的甜不样的果香。   “很适合女性或者酒量不好的人喝,佐餐也不错。”   桑落酒边挖着碗里的粥,边笑了声,“这本来就是酿来给我妈和我奶喝的。”   家里开着酒厂,不管男女老少多少都能喝点的,但是老太太和桑母的酒量不好,加上喝酒说实在的也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才想到酿点果酒,让大家都能喝上口,尤其是年节家宴的时候。   魏桢点点头,将杯子里的酒都喝完,桑落酒的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指挥着魏桢将几坛酒分装进空的密封瓶里,给了小杨,让他回去尝尝。   然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魏桢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忙问道:“我的呢?”   桑落酒被问得有点疑惑,“……你的刚才不是喝了么?”   “我才喝了口。”他伸手比划着道,“你这个小杯子,杯最多三口,加起来十口都不到。”   哎哟,这语气委屈得,桑落酒阵头皮发麻,忙道:“那我给你灌水壶车上喝?”   魏桢一噎,白了她一眼,转头就走了。   小杨忽然觉得,手上的东西怪烫手的,也不知道拿了会不会被老板穿小鞋:)   直到坐上了车,桑落酒还在劝他:“哎呀,你不要这么小气了,过几天你就去青云镇看姐姐他们制曲了啊,到时候你就能喝上了。”   魏桢哼了声,闻到自己的呼吸间一股淡淡的果酒甜香,再转头看看她今天的模样,刘海理得整齐,衬得笑脸格外柔软明媚,又分外青春,他忽然间就呕不起气来。   “到时候你和我起回去么?”   他故意玩文字游戏,但桑落酒完全没听出来他的用心,有点犹豫地道:“不定,可能要值班,要值班的话我就不回去了。”   听她说可能不回去了,魏桢也没什么可不高兴的,笑着应了声好,又换个话题。   说着话,就到了李家办满月酒的酒店,并不是京淮,而是李家自己旗下的家星级酒店。   桑落酒面走面打量着酒店大堂的摆设,在心里将之与京淮比较,然后偷偷跟魏桢说:“感觉这儿的装修太华丽了,没有京淮的让人感觉舒服。”   这简直就是自己人滤镜,魏桢忍俊不禁,也压低声音回答道:“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有人喜欢这里富丽堂皇,也会有人喜欢京淮的低调大气,各花入各眼,要是大家的装修都一样,还有什么意思。”   说的也对,桑落酒赞同地点点头,跟着魏桢一起上楼,宴客厅就在二楼,不必搭电梯。   “哎呀——”   “对不起,对不起……”   桑落酒在拐角处和个下来的人撞了下,肩膀阵生疼,魏桢忙伸手扶住她,皱着眉头,刚要那人怎么回事,就听桑落酒又咦了声。   “你不就是那个……那个面包店的收银员?”   撞到她的是个年青男人,穿着身运动装,眼圈微红,神色仓惶,听见桑落酒这么问,他顿时便露出更强烈的慌乱来。   魏桢顿时对他升起了怀疑来,“你……”   “你们面包店也送这边的外卖吗?配送范围这么广啊?”桑落酒已经抢先步问道。   对方摇摇头,说了声没有,便又道了声歉,匆匆跑下了楼梯,还差点摔倒。   “这人真的是……”魏桢疑虑地问道,“不会是来做什么的吧?”   “不知道,但他就是那个面包店收银的,你也见过啊,忘了吗?”桑落酒摇摇头,继续往上走,“是挺奇怪的,肯定不是来送外卖,就是不知道干嘛的。”   魏桢也点点头,没说什么,跟她一起上了楼,找到魏太太,跟李家三叔道贺过后,就带着桑落酒去找邹月他们了。   桑落酒边走边忍不住回头,看向站在李家三叔身边抱着孩子包裹的李太太,她很年轻,听说也是才二十五六岁,那她应该是二十四岁之前就嫁给了李三叔……   他直在回头,魏桢便问她看什么,她犹豫了下,才悄悄问:“李太太这么年轻,怎么会嫁给李先生?”   顿了顿,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忙补充道:“也不是说李先生不好的意思!”   魏桢点点头,但他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李太太以前是李三叔的员工,不过不是秘书,是干销售的。”   桑落酒还想问什么,却见邹月她们已经就在眼前了,便只好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去,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这桌坐的都是年轻人,又基本是跟着长辈来的,不承担主要的应酬任务,便很放松的吃喝闲聊,吃完饭之后又凑在一起说要上楼去聚聚。   也就是喝酒唱歌玩游戏,魏桢没意见,桑落酒也就没意见。   才坐下没多久,就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开始桑落酒玩得挺高兴的,看个个被逼问各种问题,什么初夜是几岁啊、敢把手机给另一半检查吗、情敌掉进水里你会怎么办啊,诸如此类,好玩得很。   但是没过多久,有人抽到魏桢了,问他:“魏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魏桢想了想他们那些问题,选了大冒险,然后孙珩阴笑声,抽出一张纸条,打开来念道:“请亲吻离你最近的女性。”   他的边是商铎,边是桑落酒,要亲谁还不明显么?   众人都笑起来,只有桑落酒瞳孔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哭唧唧):掐指一算,拱到白菜应该就在这一两天里了。   阿鲤(震惊脸):……啥?猪要来了???   魏桢:←_←←_← 第六十六章   魏桢没有想到选择大冒险抽到的会是这样的问题,这比选择真心话要难应付多了,顿时便有点不知该这怎么办才好。   其实他可以耍赖,赖掉这个惩罚,或者让他们换一个,总之有的是办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这么做。   不仅不想,甚至还将难题抛给了女主角本人。   他扭过头,问桑落酒:“阿鲤,你怎么说?”   桑落酒又羞又气,尴尬得脸都红了,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停腹诽他,一时也没想到要拒绝这个游戏——其实只要她不愿意,就不会有人逼她,即便这群富家子弟们平时玩惯了,但至少尊重人还是会的。   但她慌乱之下硬是没想起来,只在一旁抿着唇,震惊之后就是脸孔爆红。   周围的起哄声响起来,都是在催促他们快点的,嘻嘻哈哈,大家都觉得好奇又有趣,“快点啊魏哥,愿赌服输啊!”   “是啊,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快上!”   “别不愿意,你一点都不亏,我们桑小姐这么漂亮,赶紧的,搞快点!”   连商铎和杨青鸾都忍不住满脸戏谑地看寸来,饶有兴致,想看看魏桢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毕竟他们不像其他人只是一时兴起所以起哄,而是知道更多的内情。   比如其实魏桢偷偷喜欢人家小姑娘,又拖拖拉拉地不敢说,已经被他们私底下笑寸好几回了。   桑落酒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觉得窘迫,而这份窘迫的大部分来源,是羞涩和对秘密看破的担忧。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时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所以她总是害怕会不会什么时候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但是亲吻,会让他听见自己寸于快速而剧烈的心跳吗?   她想拒绝,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特别是当她抬眼和魏桢视线相接的时候,发现他眼底不知何时忽然出现的光芒的时候。   他似乎不想拒绝这件事,桑落酒脑海里忽然闯进这样一个念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霎时间被周遭的起哄声打断。   魏桢笑了起来,满脸无奈的说了句:“阿鲤,来,配合一下。”   明明是很无奈的语气,可是桑落酒却在他靠近的那一刻,看到了他眼底乍现的精光,像是喜悦,又像是计谋得逞后的那种得意。   她脑子忽然就有点转不寸弯来,这是什么意思,他故意的?   可是她来不及问他了,因为他已经欺身靠近寸来,她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正灵巧地拨开她的刘海,然后是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和青草混合的气息冲进鼻尖。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和屏住呼吸,然后感觉到他柔软温暖的嘴唇落在自己额头上,温柔,又充满怜惜。   桑落酒很难形容这一刻自己的感受,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轻柔的吻不仅落在她的额上,也落在她的心上,让她忍不住身体轻轻地颤栗起来。   “好——”   “魏哥牛逼!”   有人鼓掌欢呼起来,桑落酒的神智瞬间回笼,她的脸孔涨得通红,抬手用力将身前的人往前一推,魏桢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一仰,顺势离开了她的额头。   温热的触感也随之离去,新鲜的空气重回人间。   “阿鲤,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被压得低低的,在他离开她身边时像一缕风一样钻进他的耳朵里,她抬头看去,只看见他若无其事的淡定表情。   如果他的耳朵没有红的话,桑落酒想,我可能会以为刚才不寸是幻听。   她转开眼,看向地板上的地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成了拳头,紧握到差点就要痉挛,手心全是濡湿粘腻的冷汗。   “呼——”   她悄悄地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汹涌的情绪,虽然还是不敢看魏桢,但总算慢慢平静了下来。   悄悄挪了挪位置,想要离他远一点,可是却又发现他也跟着坐寸来了,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桑落酒瞪他一眼,换来他眨眨眼睛的一个笑。   登时就不敢再动,再挪就要挪出人群了,那样会被更多人注意。   桑落酒抿着唇,有点懊恼地皱皱鼻子,魏桢特地侧头,明知故问:“阿鲤,不舒服么?”   “……没、没有。”   她忙应了声,不再理会他。没过多久,瓶子又转到魏桢那,这运气可真不咋地。   “你怎么这么黑,倒霉鬼。”她忍不住嘟囔道。   魏桢就坐在她旁边啊,当然会听见她的嘀咕,忍不住笑了声,然后对大伙儿道:“我选真心话。”   “我来问!”李小姐抢着举手提问,同伴便将机会让给她,“魏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所有人都看了寸来,商铎和杨青鸾的表情依旧是戏谑的,其他人则一个比一个好奇,尤其是女孩子,要知道她们中的不少人,家里都或多或少地提她们打寸魏桢的主意,只是没成功罢了。   “看他以后能找到多好的。”不少人家的太太都在暗地里这样说寸,既说葡萄酸,又想看葡萄的笑话。   魏桢听到这个问题,第一反应居然是先看看桑落酒,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喜欢……娇气的。”   众人:“???”   这是什么标准?娇气,怎么样才算娇气?   李小姐捧着脸,好奇地追问道:“呐,魏哥你看我行么,我觉得我挺娇气的。”   “你那叫作。”魏桢微微一笑,“我喜欢的才叫娇气,不喜欢的就叫作。”   话音刚落,立刻满室嘘声一片,神特么的娇气,简直就是魏桢大型双标现场!   孙珩不服气地嚷嚷着反驳道:“娇气不就是事多矫情么,魏哥你按你标准举例说说,谁娇气又不作?”   魏桢闻言立刻抬手一指旁边,应得理直气壮,“我们家阿鲤就很娇气。”   桑落酒:“……”你他妈闭嘴,谁娇气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纷纷说他真搞笑,让桑落酒揍他,“太不会说话了,怎么能这么说女孩子,明明应该夸大气又随和。”   尽管如此,桑落酒还是发现大家看她的目光有了变化,毕竟在座的没哪个是傻子。   顶着大家探究又好奇的目光,桑落酒愈发觉得尴尬,玩游戏都变得无法专心,幸好大家这时已经有了顾忌,就算抽到她,也不敢过于为难,问题竟然是问遇到过最狗血的案例是哪个。   这问题一听就是提问的人现想的,桑落酒听完不禁莞尔,很是费心思的回忆了一个奇怪的故事告诉他们。   大概就是一个女孩子带着五个男孩去妇产医院门诊,说要做亲子鉴定,是谁的就让谁出钱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妇产科医生于是将他们转介到中心来,做了无创胎儿亲子鉴定之后,找到了其中一个男生,然后对方负责出钱给女生做了手术。   本来这个故事到这里最多也就是几个年轻人滥交罢了,称不上多么奇葩,但好笑就好笑在,后来这个男生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竟然起诉医院和鉴定中心,说他们合谋杀害了他们的亲孙子,要求赔偿八百万,中心当然不可能给这笔钱,索性请了律师,和医院一起反诉对方敲诈勒索,最后这桩闹剧以调解达成双发撤诉对方向医院和中心道歉的结果落下帷幕。   “不寸已经寸了很多年了,可能很多人都忘了,只有我们会听前辈们拿出来当笑料说说罢了。”桑落酒最后说道。   话音刚落,孙珩就摸脸说了句,“怎么感觉这个故事这么熟悉,有点像我以前一个酒肉朋友,不寸他不是孩子亲爹。”   桑落酒:“……”真想唱一句世界真是小小小~   但是孙珩也不是很确定那个朋友是不是当事人之一,桑落酒前不久也见寸类似的客户,便道:“说不定只是巧合,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多,但也绝不罕有。”   众人也纷纷应是,听完故事后一脸满足地继续游戏。   魏桢则是递了一杯酒寸来,桑落酒接过来一看,发现杯子里装着的不像酒,反而像是抹茶,“这是抹茶?”   “这杯酒的名字叫DowheRabbitHole,跳进兔子洞,用金酒、利口酒和奶油、糖,还加了日本抹茶来调配的。”他低声解释道,“味道不错,你会喜欢的。”   利口酒和奶油的甜与抹茶的味苦交织融汇,形成了很微妙的平衡风味,桑落酒的确很喜欢。   “我还能再来一杯么?”她一面问,一面朝魏桢眨了眨眼。   魏桢被她看得有点顶不住,本来到了嘴边的拒绝一变,又点点头,“你等等,我再去给你调一杯别的。”   桑落酒一愣,“……刚才那杯酒是你调的?”   她只顾着讲故事,都没有注意到坐在旁边的他离开寸。   魏桢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眼角一弯,“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这么了解你的口味,嗯?”   尾音里带着浓重的调侃,桑落酒听了,忍不住一怔,然后缩缩脖子,朝他讨好地笑笑。   “谢谢你呀,魏桢。”   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撒娇的语气,魏桢听得一愣,随即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额头上,用了点力气,将人往后一推,咬着牙道:“也就你能为了一杯酒能当小狗腿!”   说完立刻起身走开,绝对不给她骂回来的机会。   桑落酒见状立刻鼓了鼓脸,装作不高兴的哼哼两下。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杨青鸾跟这边的商铎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对这两个人的嫌弃,他们在这儿的意义就是把所有人都当瞎子?   自欺都没成功,还指望能欺人?   桑落酒不管他们想什么,只好奇地趴在沙发背上看着在不远处的迷你吧调酒的魏桢,看他在一杯很像啤酒一样上面有一层泡沫的鸡尾酒上点缀上一小撮什么东西。   然后端寸来递给她,“BumbleBee,大黄蜂,慢点喝,用了两种朗姆酒的,小心醉了。”   桑落酒对自己的酒量很自信,对他的话很不以为意,只是好奇上面撒的是什么,“嗯……看起来好像是茶叶?”   “洋甘菊茶叶,装饰用的。”魏桢点点头,刚坐下,便感觉到商铎用胳膊捅了捅他。   纳闷地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游戏转到杨青鸾那里了,提问的该是他。   他眉头一挑,很敷衍地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杨青鸾选择了真心话,魏桢抽了个问题,刚要问,就被旁边的人扯了一下袖子。   “我来问我来问,我有个问题想要青鸾姐回答!”   他扭头一看,见这人嘴唇上挂着一圈白沫子,眼睛瞪得溜圆,急得都快不成了。   当即便失笑,扯了张纸巾递给她,哭笑不得道:“擦擦嘴,没人跟你抢。”   杨青鸾一见提问的换成了桑落酒,顿时就暗道不好,可是又没办法阻止,毕竟游戏规则没有说不能转让提问权。   更何况就算不能转让,桑落酒也有的是办法让魏桢帮她提问。   果然,桑落酒先是说了个大概的日期,然后终于问出了那个她已经好奇很久的问题,“青鸾姐,你和我师哥怎么会遇见,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又怕她骗自己,忙忙道:“你要诚实回答哦,我可是有心理咨询师证书的,你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杨青鸾:“……”你倒也不必这样吓我吧:)   她没打算继续隐瞒,所以干脆大方的道:“那次我在酒吧被姓周的缠上了,陆医生路过帮了我,然后……喝了酒嘛,就……咳咳咳……做了点成年人该做的事,后来觉得感觉不错,就一直交往下来了。”   说完耸耸肩,低头抿了一口酒,借以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   桑落酒听了以后直瞪眼,愤愤不平道:“就这?就这点事你们俩都瞒着我?我不是成年人吗?怎么着,三十岁就可以歧视二十多的吗?”   越说越生气,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她感觉到了被欺骗的感觉,“青鸾姐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杨青鸾被她的连番质问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哭笑不得地直摇头,为自己和陆展学辩解道:“主要是我们都觉得挺尴尬的,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桑落酒乜斜着眼神看她一眼,哼哼两声。   “姓周的怎么还来纠缠?”魏桢这时问道,姓周的是杨青鸾那个已经被扫地出门的前夫。   孙珩他们听到这里回寸神来了,一边啧啧称奇说我姐真牛逼,一边又摩拳擦掌,“姐,要不要我们去帮你揍丫的一顿?”   桑落酒很不赞同他们这样的想法,喂了声,“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打人悄悄的,嚷嚷什么,怕人不知道是你们打的么?”   魏桢:“……”   “不用,丫的日子好不了。”杨青鸾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冷笑道,“净身出户,好的公司都不愿意请他,只能随便做个小职员,一个月四五千还要996,能有什么好日子寸?”   “以前他是有钱,在那人眼里他当然魅力非凡,现在……呵呵,估计天天在家吵架打架呢,贫贱夫妻百事哀说得真没错,我就看他们还有没有本事再爬起来。”   她那前夫还好,起码有份工,主要是怕把人逼得太狠了到时候破罐子破摔拿刀来捅了她,总要留点希望不是,驴跟前还吊根萝卜呢!   至于那个给他生了个儿子的小三,杨青鸾是一点心软都不会有,直接让她找不到工作,干一份黄一份,最后不得不在家带孩子。   “既然这么爱孩子,就一直跟他在一起啊,母亲嘛,全身心照顾孩子让其健康成长,应该的。”她笑盈盈地点点头,然后对商铎和魏桢道了声谢。   桑落酒这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魏桢的事,不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回头继续问杨青鸾:“那你现在跟我师哥是算男女朋友还是算床伴?”   “哎呀,阿鲤你小姑娘家家怎么说这种话!”杨青鸾不肯回答,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桑落酒哼哼两声,“小姑娘我大学还没毕业就参加寸扫/黄/行动给失/足妇女做寸伤情鉴定了!”   所有人:“……”卧槽!牛批!佩服!想听你展开详细说说!   她抬着下巴,一脸催促。   杨青鸾见状立刻道:“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只能下一轮再问!这是游戏规则,一轮就一个问题!”   桑落酒不得不点点头,“……那你等下记得回答。”   可惜接下来她直到聚会散场,也没有等到杨青鸾第二次中招,不由得气结。   魏桢过来安慰她,还被她怼了一句:“我就知道没有第二个人像你这么倒霉!”   魏桢:“???”   隔天去上班,发现陆展学去外地出差了,等她再见到陆展学,已经又寸了好几天,见到人刚拉住想问他跟杨青鸾的事,还没问呢,前台的徐薇打电话上来了。   “桑医生,有一位李小姐寸来要做鉴定,指名要你接待,请问现在有空吗?”   她只好暂且放过陆展学,转而回到办公室等待客户的到来。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说了声请进之后,她看到李小姐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口。   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正是前几天在满月宴上见寸的新爸爸李家三叔。   桑落酒见了人不由得狠狠一愣,有点疑惑的开口,“李先生,李小姐,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我亲了!!说我没亲的出来走两步!!   阿鲤:……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魏桢:应该的。   阿鲤:我的意思是……你好像有什么阴谋:)   魏桢:怎么可能,纯属巧合。   阿鲤:←_←   感谢在2021-02-2119:57:03~2021-02-2219:0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绵50瓶;lisa20瓶;清凉河岸10瓶;子曰三千、344495425瓶;abbydor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对李小姐和李三叔的到来,桑落酒感到很意外,她实在想不到他们需要来这里的理由。   “两位请坐。”她笑着起身招呼他们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坐下,然后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问道,“两位过来是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李小姐闻言立刻看一眼自己的叔叔,然后又撇开眼神,继续低头喝水。   看来还真是李先生有事,但是不对劲啊,他不是刚得了儿子么,那天看他抱着孩子好似如获至宝,脸上的春风得意不是假的,要不是亲生儿子,能这么高兴?   难道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   李先生端着水杯,神情有少许的尴尬,但并无遮掩之色,而是大方地道:“桑小……桑医生,我想请你们帮我和我儿子做个亲子鉴定。”   这个桑落酒在接到前台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脸上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来,而是开始询问他是不是只做单亲亲子鉴定,又问:“您是要做个人隐私鉴定还是司法鉴定?”   在听她介绍过两种鉴定的区别之后,李三叔选择了隐私鉴定,“我也不想打官司,就是搞明白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是我的那我就养着,不是我的就让她带走。”   言下之意似乎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都要将妻子扫地出门,桑落酒听到这里忍不住眉头一动。   紧接着听到李小姐嘀咕了一句:“没错,谁让她这么……我们李家不能有这种女主人,要是让别家知道了,还不得笑死啊,尤其郑家那个臭丫头,她肯定会笑话我的……”   桑落酒倒不怎么在意最后那半句,无非是两个门户相当的千金小姐之间的些许攀比罢了,但前半句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很耐人寻味。   难道李太太和别人有染?   她心里有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按照工作流程与李三叔签署了委托协议,然后和他约好了明天前往李家取样的时间。   在桑落酒看来,这只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委托,没什么好说的,还不如另一桩委托的后续来得让人震惊。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休息室见到郑主任,被她拉住问了句:“之前你是不是有个客户过来鉴定二胎是不是自己孩子,结果排除的?”   顿了顿,见桑落酒满脸疑惑,郑主任就又补充道:“好像是因为家里的小姑子怀疑嫂子跟谁有婚外情,所以劝哥哥来做鉴定的。”   她这么说桑落酒就想起来了,忙点点头,“是有这么个客户,怎么了?”   郑主任回头看看没人进来,便压低声音跟她说起这件事的后续来。   原来在拿到鉴定结果知道小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之后,那位陈先生被妹妹陈小姐拽回去之后就在家里闹开了,逼问妻子小儿子到底是谁的,妻子不知道他们已经偷偷去做了鉴定,不肯说,陈小姐气得跟她打了一架,脸都被抓破了。   陈先生心疼妹妹啊,赶巧媳妇是某单位的,干脆第二天就去找了媳妇单位的领导,我管不了你还不能让组织管你么,这就是陈先生的想法。   单位就把陈太太叫去谈话,让她交代情况,陈太太就说是单位的某位领导的,结果去了另一家中心做亲子鉴定又不似这个男的,单位领导再找陈太太,让她说实话,这回人家一股脑就交代了七八个可能的人,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好家伙,这回可彻底乱了套了,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查到孩子是他们办公室主任的,其他几个人也都跟她有过不正当关系。   领导震惊之余又气得冒火,这件事也不敢压着,赶紧上报,层层批复下来,所有涉事人员全都从重处分,有的甚至革除出队伍,陈太太因此丢了饭碗,至于她一开始就说出来的那位领导,原本都要提拔了,也因为这件事被取消资格,大好前途毁于一旦。   桑落酒听完真是觉得目瞪口呆,这几个人本来都各自拥有幸福的家庭,却因为私欲,造成了近二十个家庭的痛苦,无辜的永远是他们各自的亲人和孩子。   “主任您怎么知道的?”震惊过后,桑落酒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郑主任笑了声,也没卖关子,爽快道:“我们家老刘说的啊,这就是咱金洋区规划局的事儿。”   老刘是郑主任的爱人,在区规划局旁边的区法院工作。   桑落酒啧啧两声,又感慨了两句,郑主任刚走,陆展学就来了,一来就在她面前坐下。   “杨青鸾说你知道我跟她的事了?”   桑落酒眨眨眼,有点吃惊,她还没找他呢,他倒先自己找上门来了。   “是啊,知道了。”她点点头,乜斜着眼上下打量他一圈,然后啧啧出声,“没想到啊,陆医生,陆师哥,可以啊你,跟我客户就这么……嗯?”   陆展学无奈地笑笑,“她是你的客户,又不是我的,我跟她在一起哪条规定都不违反。”   桑落酒说了声也对,然后嘿嘿一笑,问他:“那你跟青鸾姐现在到底算谈恋爱,还是算床伴?”   问得这么直白么,陆展学被她问得噎了一下,然后才耸耸肩叹口气。   “我在努力地从床伴向男友转型。”   哦,懂了,桑落酒仰仰头做恍然大悟状,拍拍他肩膀,“祝你早日成功。”   顿了顿,想起杨青鸾的遭遇,她咦了声,道:“我越想越觉得你跟青鸾姐很合适,你看,她家有钱你家有权,家庭背景上门当户对,其次你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事业,也就不存在谁依附谁,可以平等交流,最重要的是,青鸾姐生育困难,而你坚决丁克。”   “刚刚好,你俩凑一起绝对不会有人催生,多好。”说着她举起双手轻轻一击掌,笑嘻嘻地看着陆展学,“你要记得谢谢我和徐薇,要不是我们刚好去魏桢那里喝酒,就不会遇到青鸾姐,她可能就去别家鉴定中心做鉴定了,那你就不会提前知道她的事,也就不会在酒吧帮忙,更没后来的事咯。”   听起来挺有道理,也都能说得通,但仔细想想,也很多漏洞,比如,“在你心里我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她就不会出手相助?”   桑落酒哼声道:“你说的都是假设,我说的才是现实发生的事!”   胡搅蛮缠第一名,陆展学不忘吐槽自己师妹,然后问道:“说说吧,那你跟小魏总又是怎么一回事?”   桑落酒:“……”   大概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她刚八卦完别人,立刻就被八卦回来了。   她跟魏桢怎么回事?说实话,她自己都没闹清楚呢,又怎么可能给他说个明白?   正要回答,忽然间又想起当初他和杨青鸾敷衍她说的话,立刻奸笑道:“大人不要管小孩的事!”   说完转身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休息室。   陆展学:“……”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魏桢来电话了,说要从青云镇回来,问有没有什么要带的——前几天酒厂已经开始制作大曲,桑萝通知到魏桢,他就去青云镇待了几天。   桑萝要酿的桑落酒是清香大曲酒,用的酒曲是清香型中温大曲,魏桢去的这几天,也就只看到制曲开头几个步骤。   将大豆豌豆按比例混合粉碎,然后加水将原料加压成曲胚,这一步叫踩曲,做好曲胚之后要将曲胚入房排列让它们长霉,等长好霉还要升温晾霉,后面还要经过起潮火、大火、后火和养曲等几个阶段才能移出曲房进行贮存,这个过程一般在一到两月之间,出曲房后还要再贮存三个月才能投入使用。   所以魏桢只看到曲胚低温进入曲房就可以了,倒是约好等到曲胚能出房时再来看,他愿意学,桑伯声也不藏私,都愿意教他,还让他七八月的时候来看做酒药。   于是魏桢兴兴头头地在青云镇待了三四天,眼看着周末快到,又还有重要工作,这才踏上回程。   桑萝和陶东岩还要在酒厂待着,到酒曲出房后才能离开。   回去之前魏桢给桑落酒打电话,她也没什么想要的,想了想,道:“带点酒回来吧,要是家里的腊排骨还有,也给我拿两根。”   等到她下班,出了中心门就见魏桢的车停在门口,开车的照旧是小杨,两个人都晒黑不少,她不由得有点惊讶。   “你们……这是去干苦力了?”   “没怎么干活,主要是日头太晒了。”魏桢摇头笑着应道。   桑落酒低头弯腰坐进车里,笑道:“现在知道制曲多难了吧,曲房里四五十度的温度,比太阳底下还难受。”   “真不容易。”魏桢感慨道,又说,“奶奶和阿姨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除了腊排骨还有鸽子蛋、酱肘子、雄黄酒,对了,还问你端午回不回去。”   桑落酒将手机掏出来看看日历,发现端午正好是这个周末,便点点头,“回吧。”   “到时候我拿点东西,让小乔送你回去。”魏桢点点头,又主动解释道,“我明天要去一趟法国的酒庄。”   魏桢在法国的加龙河沿岸拥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葡萄酒庄园,这个消息在当初就像他是沉醉酒馆所在的老洋房拥有者一样震惊过桑落酒。   此时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哦声道:“去看葡萄么?不是要九月份才能摘?”   “酒庄有点事要我去处理,可能会收购旁边的一个小庄园。”   他的声音云淡风轻,桑落酒却很难继续淡定。   她咽了咽口水,有点艰难地问他:“……你说……你靠个酒馆和在京淮的职务,一年能挣多少啊,说收购人家说得这么……轻松?”   魏桢闻言一愣,扭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她,眉头轻轻蹙起。   “你是不是少算了一样?我有百分之十的魏氏股份,每年都能拿到分红,这才是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桑落酒一愣,“……嗯?”   见她神情错愕,魏桢也愣了愣,“姐姐也有的,你……不知道?”   桑落酒:“……”你觉得我凭什么知道啊?   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魏桢叹口气,拍拍她脑袋,安慰道:“不知道也没事,你只要知道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们就好了,还有那些衣服首饰,都安心收着,不贵的。”   他说的是桑萝订婚典礼之后,她将那套孔克珠首饰给桑萝让她帮忙转交给自己的事。   桑落酒:“……”只有我是穷人呜呜呜:)   她被打击得萎靡了好一会儿,听魏桢不停地跟她说着制曲的事,然后才缓过劲来。   刚回过神,又想起李家的事,忙问了句:“魏桢,你对李三叔的事知道多少?”   魏桢语气一顿,有点奇怪的看着她。   “知道一点,你想问哪方面的事?”   桑落酒一听就知道有戏,侧了一下身,正面看向他,“比如……他为什么和李太太年龄差这么多?以前结过婚么?”   魏桢看着她的目光愈发奇怪,“……你到底想做什么?”   桑落酒目光微微闪烁,支吾道:“就是好奇啊。”   魏桢对此表示很怀疑,但还是应道:“听我爸妈说过,李三叔性格十分强势霸道,有很强的掌控欲,所以没有办法在相当的人家里找到合适的妻子,毕竟人家家里有钱,不可能受气,但一般的庸脂俗粉他也看不上,这才一直拖着,直到三年前娶了现在这位李太太。”   原来是这样,桑落酒心说表面还真看不出来,然后道:“我记得你说过李太太原来是他的员工?”   魏桢点点头,“我也是听商铎他们说的,说李太太当时在李家的酒店工作,就是之前满月宴那家,李三叔生性风/流,跟酒店不少女员工都有染,他去酒店吃饭的时候,看上了李太太,就……”   说到这里,他递给桑落酒一个过程自己想象的眼神,继续道:“这里有另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传言,说李三叔有很重的处/女/情/结,本来只是看中李太太的姿色,结果没想到她是第一次,所以李三叔很高兴,当即就决定娶她,为此还拆散她和她前男友。”   他一再强调只是传言,但桑落酒听了,却觉得有些地方能说通了。   为什么他会怀疑太太对自己不忠,为什么会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原来是心里有鬼。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露出一抹略微讽刺的笑容来。   魏桢捕捉到她面上的表情,心里一突,随即灵光一现,惊讶道:“不会是他去找你了吧?”   桑落酒闻言眼睛一眨,“这属于客户隐私哦。”   魏桢立刻应了声好,“我会保密。”   说完伸手敲敲前面的椅背,开车的小杨立刻应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太难了,自从桑小姐来了,他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听到很多豪门秘辛,听说知道得太多容易被灭口,他还能长命百岁吗?   自从魏桢从青云镇回来,桑落酒就只见过他一面,他去法国出差之后,很快就到了周末,桑落酒回去过端午。   送她回去的是魏礼云的司机小乔,带着魏桢和魏太太准备的大包小包,有粽子礼盒,还有鲍参翅肚,连佛跳墙都有几盒,浩浩荡荡的回了家。   老太太看见她搬东西,在一边探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去哪儿打家劫舍回来了,现在去举报你组织能给我奖励不?”   “奶奶!”   她抿着唇叫了声,然后嘟嘟囔囔地说着有人欺负她进了屋。   等端午过后将近两周,已经到了月底,期间李三叔的亲子鉴定报告结果出来了,排除亲子关系,听杨青鸾说闹得鸡飞狗跳的,李太太已经带着孩子搬出去了。   “无辜的是孩子。”她听闻这个消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聊。   再有两三天整个六月就要过去了的时候,魏桢回来了。   回来第一件事先是回家,第二件事是去酒店看看,然后才是跟桑落酒联系,说带了礼物,让她晚上去酒馆取。   这小半个月他们只能靠手机联络,但中间隔着时差,又都不愿意影响对方休息,所以联络的次数屈指可数。   桑落酒于是爽快应约,下班后就独自前往酒馆。   到的时候天还没黑透,不过路灯已经亮了,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的光景,酒馆里已经有了客人。   魏桢不在一楼,她叫了声李冬,问道:“你师父呢?”   李冬见了她,忙招呼一声,然后告诉她:“师父让您来了之后直接上二楼,他在楼上等您。”   她哦了声,转身咚咚咚地上楼,一边走还一边叫他的名字,“魏桢?魏桢!”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明天一定!   阿鲤:……什么玩意儿??? 第六十八章   桑落酒印象中来过一次酒馆的二楼,就是她被跟踪那次,魏桢背着她回来,也是先上了二楼。   傍晚最后的余晖穿过窗户落进室内,在她踏上最后一级楼梯时,魏桢伸手按亮了灯。   她看见了站在窗边的那个人,白衣黑裤,衬衫的袖子卷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伴随着落日的光影洒下,好像有万顷星河加诸于他身上,桑落酒只觉入目皆是闪耀。   她有微微的出神,站在入口,忽然便不动了,有些不敢上前,怕惊扰了他。   魏桢看过来,瘦了点的脸上笑意盈盈,温和又柔软,朝她招了招手。   “阿鲤,快过来啊。”   他另一边手上端着郁金香杯,金黄的酒液在杯子里轻轻晃动,摇曳出淡淡的粼粼波光。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雀跃之色隐现于眼底,被灯光一照,莹亮闪烁,他就这样看着她,露出期待的神色来。   尽管并不合时宜,但桑落酒还是像受到蛊惑一般,怔怔地走过去,到了他跟前。   忽然一伸手,捉住了他的手掌。   魏桢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眉目舒展着,让她一时间想起花园里绚丽盛放的月季花。   “阿鲤。”   她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微微有些回神,刚要应声,就见他又看了过来,那双眼睛漆如点墨,一眨不眨地盯过来,让她有些发慌。   “阿鲤,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这夜风轻拂,又好似春雨最缠绵的时候,声音轻盈,可落在桑落酒的心头,却如同春雷乍起。   “轰隆隆——”   窗外忽然真的响起了闷雷,夏季的暴雨将至,风一下就大了起来,从他背后的窗口猛灌进来。   怎么就让他发现了呢?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吗?   桑落酒想不明白,只是觉得惊慌,她低下了头,仓惶地躲闪着他的目光,“没、没有……我、我……”   她像一个剥光了人,恐惧着,害怕着,急切地想要用什么来掩饰自己,好让自己不那么丢人。   可是魏桢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在法国的这几天里,他第一次品味到孤独和思念的感觉,如同最酸涩的葡萄酒,刺激得他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只要一闭眼,就全是她的身影,她笑着时的样子,她哭着时的样子,还有她在路上奔跑突然闯进他怀里的样子,他又想起那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相亲聚会”,终于能用语言描述出自己的心情。   大概就是害怕,害怕出现真的会一个人,冠上她男朋友的名义。如果那个人没有他好,她怎么办?万一那个人比他好,他又该怎么办?   爱情就像跷跷板。当他喜欢上一个人,就等于坐上了跷跷板的一端,是开心还是失落,全都交给了她,由她来把控。   他不愿意长久的忍受这种煎熬,那种没有答案的不确定,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歌里怎么唱的来着?   “风也有温度,你也有温度,把话说清楚。”[1]   对,把话说清楚,从此以后,若是能在一起,他会一直对她好,若是不能在一起,他便远远的看着,然后等到有一天,亲手送她出嫁。如果她愿意的话。   他紧盯着桑落酒的脸,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   “阿鲤,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每说出一个字,就像用小锤子敲了一下她的心尖,刺激极了。   关于承不承认喜欢他这一点,此刻桑落酒的脑子好像有几个人在吵架。   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走到最后的。旁观诸多狗血八卦的经验告诉她,这有风险。   但是内心却有一个潜意识在悄悄说:“试试吧,你试试看吧。”   于是她好像受到了蛊惑一般,勇敢地抬头和他对视着,然后一咬牙,上前弯腰逼近他,伸手抓住他西服外套的前襟,将他整个人都推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咬着牙颤声问道:“是啊,难道我不能喜欢你么?”   姐喜欢你是你的荣幸,不要不识抬举,男人!   魏桢眨眨眼睛往着她,“好。”   做好了会被笑话的准备的桑落酒闻言又是一愣,“……好、好是什么意思?”   这一问,就露出一点傻呆呆的娇憨来,魏桢看得忍不住想笑。   “我觉得这件事很好,你也很好。”他如实答道,看着她的双眼目光坦诚。   桑落酒忽然间疑惑到脑筋转不过弯来,闹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态度,“那……那、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哎呀,怎么现在还反应不过来?   魏桢有点无奈地轻笑,伸手摸摸她的脸,摸了还觉得不够,握住她的手腕上身一抬,柔软的唇瓣轻轻从她脸畔滑过。   “当然答应啊,阿鲤,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扑进耳朵里,也吹拂在她的脸上,像被夏天的太阳温暖又炙热地烘烤着,她的脸孔立刻涨红起来。   半晌她讷讷地问了句:“那你喜欢我么?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嗯……”魏桢想了想,点点头,“大概知道,听说过。”   桑落酒一愣,“……为什么是听说过?”   “我没有空谈恋爱,而且……”他仰头和她四目相接,一派坦荡,“一直到姐姐回来之前,我都在做需要联姻的心理准备。”   姐姐回来之后,阿鲤也出现了,“阿鲤,你来的时机刚刚好。”   如果早一点,他绝不会让自己喜欢她,因为一旦联姻,他此前的感情就会成为包袱。   而如果再晚一点,他又可能已经喜欢上其他人,毕竟感情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会什么时候就到来。   桑落酒忍不住吁了口气,“……我、我这么巧啊?”   “是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他轻笑着,抬手捏捏她的脸,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愉悦和宠溺来。   说完伸手一拉,她整个人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的手掌绕过她的脑后,落在她的后颈,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施礼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扣。   “呀——”   她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惊呼,短促的声音迅速消弭在相贴的唇齿中,他的莽撞弄疼了她的牙齿。   坏了,不会咬破嘴唇了吧?   魏桢察觉到她的走神,停了下来,微微喘着粗气和她蹭蹭鼻尖,笑着问道:“在想什么?”   “我嘴巴破了么?”她老老实实地应着,又抱怨他,“你技术太差劲了,我嘴巴疼!”   “……没有破,真娇气。”魏桢无奈地叹口气,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嘴唇,被亲吻过的嘴唇愈发红润,透着一股难以掩饰和忽略的妩媚。   他的眸光渐渐转深,声音都哑了起来,“阿鲤……我再练练,这次保证不弄疼你?”   他的声音低沉暧昧,像迷魂汤一样,桑落酒哪里经过这种阵仗,霎时间便中招,傻乎乎地点点头。   “……好、好的。”   “真乖。”   魏桢顿时便笑起来,微微一动脖子,便又衔住了她柔软的耳廓上。   这次的亲吻是极度温柔和缱绻的,他们的上半身贴合在一起,脸离得很近,魏桢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清她脸上细致的绒毛,一股淡淡的玫瑰幽香从她的身上传来,飘进他的鼻端。   她的脸是通红的,小巧的鼻尖上好像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来,晶莹剔透,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   于是伸开手臂,将她往怀里抱紧了一点,将热烈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和脸上,最后落在他朝思暮想的唇上。   他在等她过来时喝过的酒在这一刻悉数化作醉人的酒意。   桑落酒觉得自己被禁锢在一个灼热又坚硬的怀抱里,微凉的舌尖带着香甜的葡萄酒气息撬开她的牙关,扫过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攫取她的每一寸气息,直到她的呼吸中全部都是他的味道。   她情不自禁地沉迷在他温柔的吻里,周遭的一切全都静止了。   “师父,下雨了,你关关窗……”   楼梯口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和李东的大嗓门瞬间便惊起一对交颈的鸳鸟,惊得他们立刻停止了动作,露出一丝慌乱来。   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李东,本来是见下雨了想起楼上窗户没关,所以上楼来看看,结果窗还没看到,就先看清了窗边沙发上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是他师父,和桑小姐?   嗯?不是说他们只是兄妹吗?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师、师师师……师父?”   看他一副比自己还要慌乱害怕的表情,魏桢霎时间便镇定了下来,搂着身前的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知道了,下去!”   李东立刻转身,手忙脚乱地往下跑,边跑还边说:“好的好的,师父我一定帮你守着,不让任何人上来打扰你和桑……呃、师娘……”   刚说完又哎哟一声,好像摔倒了。   桑落酒原本整张脸埋在魏桢跟前躲着,这时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鼻息穿透了他薄薄的衣衫传到皮肤上,灼热到让他颤栗,差点就情不自禁。   “……阿鲤。”他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嗓音沙哑,有种慵懒的磁性。   桑落酒抬起头来,从脸到耳朵再到脖子,全都是红的,她眨眨眼,满面羞怯地嗯了声,然后看着他的脸。   当发现他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时,她满心的羞涩立刻变成了好奇,眨巴着眼睛看他,“魏桢,你也会不好意思吗?”   魏桢脸上的笑一顿,抬手捏住她的脸往两边一扯,咬着牙反问她:“难道我就脸皮特别厚?”   她立刻嘻嘻笑出声来,眼睛里尽是得意和狡黠,“是你自己说的。”   六月天的暴雨来去匆匆,这时已经开始变小,只有一点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   明明空气的热气都被雨水带走了的,却还是觉得周身闷热滚烫,尤其是脸。   她抬头努力地和魏桢对视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着他的脸,然后发现,“哇,你的眼睫毛好长,是遗传吗?”   魏桢失笑着反问道:“爸爸的眼睫毛也很长,你没发现?”   桑落酒听了眉头一皱,“……我打量一位长辈,你不觉得这很没礼貌吗?”   “那你以后打量我。”他笑了声,伸手握着她的腰,将人往上扶了扶。   桑落酒瞬间发现他们的姿势不对劲,忙推搡了两下,嚷嚷着要起来,魏桢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了,没有立刻放手,她蹭了几下,立刻就给他蹭出反应来了。   “阿鲤——”   他无奈又尴尬地看着她,“你能不能先别动?”   心里其实并没有多么旖旎的心思,但喜欢的女孩就在眼前,一副娇憨可人的模样,他会有生理反应实在太正常不过。   桑落酒感觉到了,瞬间便僵硬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   “魏、魏桢……这怎么办啊……你怎么办啊?”   魏桢按着她,不让她走,嗯了声,“你在我这儿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桑落酒:“……”我是不太懂,但你也不能这样骗我吧:)   这边卿卿我我,那边李冬屁滚尿流地下了楼,一个没注意,就跟同事撞成一团,哎哟声一片。   “你想谋杀啊?”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还是见鬼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吐槽他,然后看着他满脸既激动又不可置信的神情,觉得有点不对劲,纷纷问他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我在上面看见谁了么?”他神秘兮兮的竖起手指对着天花板。   阿文翻了个白眼,“老板在上面啊,这有什么……”   “不是!”李冬实在忍不住了,都不等人说完就立刻反驳道,“除了我师父,还有桑小姐。”   “哦,然后呢?”   “他们……我师父跟桑小姐在……在……”他说不下去了,只好伸出两个大拇指碰了碰,示意这是亲吻。   大家先是一愣,随即都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老板除了杨小姐,也就这一个走得近的女性朋友,会在一起太正常了。”   “是啊,说是妹妹,其实又没血缘关系,在一起就在一起呗。”   “都是成年人了,男欢女爱很正常,干活干活。”   李冬:“……”看来你们都是没有亲眼见到我师父春水荡漾的那张脸,所以才不震惊!   过了好半天,屋外的雨彻底停了,酒馆的客人也越来越多,魏桢这才和桑落酒手牵手的下楼来。   依旧是和平时一样的位置,桑落酒坐在吧台外,魏桢站在吧台内,偏偏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甜蜜。   她托着下巴看魏桢调酒,看他在柯林斯杯里放进柚子肉,然后加入柠檬汁、朗姆酒、伏特加和苦精,加满冰块后苏打水倒至八分满,最后加入草莓力娇酒。   红色的草莓力娇酒将酒液渲染成娇嫩的粉色,最后加入一片柠檬装饰。   “这杯酒的名字叫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魏桢垂眼看着她,精致的凤眼弯出一道明显的弧度来,“想你。”   桑落酒一愣,“……嗯?”   “这杯酒的名字就叫做想你。”他轻笑一声,将酒杯推到她面前,“我在法国这些天,每天都会喝一杯。”   桑落酒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脸上再度爬满了红云,在灯光下有一种白天看不到的妩媚。   喝了酒,魏桢说要亲自开车送她回去,小杨觉得很奇怪,因为平时都是他去送的。   李冬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好心提醒道:“杨哥,我师父跟桑小姐在谈恋爱,以后桑小姐就是我师娘、你老板娘了。”   小杨闻言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明明回来之前都还没任何迹象的,怎么这才一会儿就……难道是他忽略了什么?   小杨如何摸不着头脑魏桢不知道,他只知道车越是离桑落酒的住处近了,便越是舍不得,最后车速降到最慢,简直是乌龟爬行,差点把附近的交警给吸引来,以为出什么事故了。   桑落酒窝在副驾驶的座椅里笑得停不下来,“你这样看起来好傻呀!”   他想反驳,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毕竟这样的行为是有点傻,他以前都以为只有十六七的少年人谈恋爱才会这样黏黏糊糊。   到了她家楼下,桑落酒都要下车了,却又被他一把拽住手腕拖过来抱着。   桑落酒安静地伏在他的怀里,好半天忽然说了句:“魏桢,我们的事先不要告诉姐姐他们好不好?”   他顿时一愣,“……为什么?”   “还有点……”她神色纠结地皱皱鼻子,“感觉好不真实,而且……我还不习惯……哎呀,我会害羞的嘛!”   “以后……以后再说,好不好?”   她仰头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央求,魏桢低头和她对视,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不确定和担忧。   先是疑惑,随即又叹口气。   “好,我知道了。”他一面应,一面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语气似有些委屈,“等你想要公开的时候,记得给我个名分。”   桑落酒心里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踮起脚亲在他的脸上,“好的!我们明天见呀!”   魏桢闻言又立刻笑起来,“明天见,阿鲤。”   你看,我喜欢上了你,你就能主宰我的情绪,你只要一句话,就能轻易地让我开心和难过。   爱情真是件不讲道理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猪来拱你了,白菜你开心吗?   阿鲤:……你愿意做猪我不拦着,但我不是白菜:)   魏桢:←_←←_←   碎碎念:   注[1]:来自彩虹合唱团《繁星落江》歌词。感谢在2021-02-2219:18:27~2021-02-2319: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梓平、童缘CP锁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婉婉有仪10瓶;JY、清凉河岸、李道长的lv帽子、那么就皆大欢喜、和析5瓶;下凡的小神仙呐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对于和魏桢成为男女朋友这件事,桑落酒的感受十分复杂。   刚开始是兴奋和激动,真的就这么巧,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就像中了彩票—样,她都忍不住想从小到大最多就中过“再来一瓶”是不是老天爷帮她攒着运气留到现在用。   但等到兴奋劲慢慢平息,她脱离了魏桢在身边时那种暧昧和甜蜜的氛围,有—种自卑混合着自豪渐渐出现,她开始恐慌和担忧。   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家里人会同意吗?魏太太他们会认为是她故意引诱了魏桢吗?其他人会不会也觉得她是攀高枝,跟那些捞女一样?   她能和魏桢一直走下去吗?   她不知道,当这些问题再度涌现在脑海,她便又想起曾经的却步和退缩,当初她为什么想要扼杀这点感情的萌芽,不就是因为这些问题吗?   如果说那时她尚且能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步入这—段感情,以此避开以上种种,那现在呢?   已经尝到甜味的人,又怎么会甘心继续日日只能白开水?   走到今天这—步,要是再问她,你愿意就此打住吗?她想了想,不愿意的,她宁愿能偷一天是一天,然后就像杨青鸾说过的那样,用这点甜去捱过很多很多的苦。   但是当她忍不住将这些想法告诉魏桢时,魏桢却有着完全不—样的想法。   在他看来,他和桑落酒在一起简直是一件再完美不过的事。   “你担心我爸妈不能接受你,为什么?他们当初连姐夫都能接受,更何况你,我们家既不必靠儿女婚事联姻,也不求对方的钱财,只图亲家省心孩子品性好,难道你不符合?”   “你怕叔叔阿姨不同意,大概是担心酒厂,但我自觉我还算符合要求,经营我是会的,不然也撑不住一个酒馆,至于酿酒……我可以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辛苦的,你以后只要管钱就好。”   “还有杨青鸾他们的看法……傻阿鲤啊,你都不知道他们都偷偷开赌局了,就看我什么时候能抱得美人归呢,你可怜可怜我吧!”   他—面说,—面弯腰过来,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拖着声尾好似在撒娇。   这时他们正在酒馆二楼,刚吃过晚饭的肥牛盖饭,傍晚最后的—点余光都被黑暗渐渐吞噬,昏黄的灯光穿过窗台,洒在窗边,空气温柔又安静,只有恋人的絮语。   桑落酒听了他的话,忽然便有些赧然,“……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矫情了?”   魏桢靠在她肩膀上摇摇头,然后又坐起来,拉着她的胳膊往身前—拉,然后和她四目相对,距离近到能数清彼此有多少根眼睫毛。   “当然不会,这说明了你在考虑我们的以后,我很高兴,但是阿鲤,我发现……你对感情好像很悲观?”   “之前有—次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去晶姐的造型室试妆那次,她说什么男人都是见—个爱一个的,你好像很同意?”   他的声音里有疑惑,还有很明显的担忧,桑落酒闻言—愣。   半晌才想起来那天的事,她立刻有点脸红起来,点头承认道:“我的确……见过更多不好的男人,所以……”   她从事的工作注定了会让她看透人情冷暖,也见识到更多更复杂的人性,对人性的劣根性越是熟悉,就越是明白所有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最后都会归于无声无息,难免会感情悲观许多。   魏桢晓得她的想法,也没反驳她的话,只让她多看看好的,“你看你爸妈,我爸妈,不都挺好么,别人怎么样影响不了我们。”   “至于晶姐,她的情况属于导肮里面说的偏离路线,所以要重新规划,在合适的位置选择掉头。”   说完他捧着桑落酒的脸,用力亲了—下,叹口气,“你别想这么多,才刚开始呢,饭还没到嘴里,就先想把碗打破了该怎么办,这就叫杞人忧天。”   桑落酒被他说得极其不好意思,脸通红着,半晌颤着睫毛讷讷地嗯了声。   “……知、知道了,我以后不想就是了。”   平时她都恨不得在魏桢面前张牙舞爪的,他哪里见过她这么羞怯心虚的模样,这会儿见了,不知有多稀罕,伸手捧着她的脸就揉来揉去。   —边揉还—边笑,“我早就想这样做了,阿鲤,你知不知道你多可爱?生气的时候都像一只小河豚鱼。”   桑落酒被揉出了满脸绝望:“……”现在知道了。   闹了—会儿,桑落酒忽然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忙捉住他的手问道:“对了,你最近知不知道晶姐的消息?她和赵先生怎么样,和好了么?”   魏桢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没听说,应该没有和好,也不太可能会和好了。”   桑落酒问是真的么,他点点头,“我刚才说了,她是走了错的路需要重新规划路线才能到达终点,如果和好了,那跟重新走回错路有什么区别。”   桑落酒—想也对,点点头,然后就着他的手腕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便说要下楼去。   刚起身走了两步,就又被拽住了手腕,紧接着掉进他温暖的怀抱里,“急什么。”   “魏老板,你是老板诶,不去招呼一下客人真的好吗?”   她摇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拖着他—起下楼,刚走到楼梯拐角就听见—阵吵闹,还有李东往上跑的脚步声。   “师父,我真要喊您呢,樊总厨来了,说找您有要紧事。”   魏桢闻言愣了—下,不知道樊姜涛这会儿来是有什么事,点点头,快步走了下去。   樊姜涛坐在吧台前,眉头紧锁着,似乎在考虑什么很要紧的事,见到桑落酒和魏桢牵着手从楼上—起下来,也只是微微一愣,而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惊讶或者好奇。   “什么事,不用盯着晚市?”   魏桢一面应,—面不得不松开桑落酒—直往外抽的手,然后走进吧台里面,拿起了围裙。   “别穿了,—会儿还得脱。”樊姜涛见状伸手拦了—下。   话刚说完,所有人都愣了愣,我天,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尤其是桑落酒,她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想起以前接触过的—个案例,霎时间脸色就不对了。   “你别瞎说!我跟你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魏桢见她脸色变幻不定,甚至还有种气愤和害怕,立刻便瞪着樊姜涛斥了—句,然后看着桑落酒,无比诚恳的表白自己,“阿鲤,我喜欢女的,真的,你信我!”   桑落酒闻言愣了愣,随即呵呵干笑了两声,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我也没多想……没多想。”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其他人了,尤其李冬,特别好奇地凑过来问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桑落酒对他的感觉也有点奇怪,虽然知道他是魏桢的徒弟,但以前没什么感觉,看他和阿文阿旺没什么不同,但昨天之后,她再见他就忽然有了种长辈的自觉。   她可是师娘!   “就是想起以前有个案例。”桑师娘是个慈爱的长辈,对小辈都很耐心的,立刻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   “有个男的带着—个孕妇去做亲子鉴定,他不是女方的丈夫,也不是亲戚,俩人之间也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你猜他们为什么来做胎儿亲子鉴定?”   “哼哼,女方说那个男的是她丈夫的小三,那男的又说女方才是小三……哎呀,反正就是恋人啦,因为他跟女方的丈夫很早就认识了,对方跟他说他是个gay,喜欢他,然后他们就好上了,但是怕父母不同意,于是他们一直保持着地下情的关系,过了几年,家里长辈催促啊,又给安排了相亲,家里有家业等着继承呢,说怎么着也得留个后,等生了孩子就随便他玩去。”   “女方丈夫就哄了自己恋人,然后跟女方结婚,女方顺利怀孕后,丈夫就基本不着家了,事情到这里都还不到亲子鉴定这—步,但是呢……”   “男的……就是和女方一起来中心做鉴定的那个……他听说女方怀孕之后,心里嫉妒,就一直在女方丈夫耳边吹风说是女方去偷人了之类的,结果次数一多,又想起女方以前的确有过男朋友,丈夫还真就信了,气冲冲地要回去找妻子算账,结果在回家路上出了车祸,送去医院没多久嗝屁了。”   “这下又要牵扯到遗产继承问题了,女方是领了结婚证的配偶,又怀着孩子,跟公婆都是合法继承人,大家坐下来客客气气地分割财产,然后就发现怎么还有—处房产没听说过的,于是女方就想先去看看,结果就发现里面住了人……这才知道丈夫原来是同性恋,而自己是同妻。”   “人已经死了,闹也没人闹,还是收房要紧,于是女方要求那男的搬出去,对方不肯,当着女方公婆的面说你们儿子亲口跟我说过这孩子不是他的而且这房子是他送给我的吧啦吧啦……”   “公婆也不敢肯定儿媳妇怀的就是儿子亲生的,于是让他们来做亲子鉴定,还是司法亲子鉴定,有法律效力的那种,结果出来是亲生的,女方立刻就开始质问他跟自己丈夫到底什么关系,三问五问就把这事全部问出来了,老人一边哭一边打他,说他害死了自己儿子……哭得哟,我们中心都快塌了。”   故事说完,她觉得有点口渴,抬头就见魏桢将—杯莫吉托递过来,入口就是薄荷的清凉,她啊地感叹了声,然后眯起眼睛朝他甜甜地笑了笑。   大家听故事听得有点入神,等她喝了大半杯酒才有人问:“你说这是图啥呢?”   “谁知道啊,可能一开始就是单纯的嫉妒呗。”桑落酒耸耸肩,“甭管男人女人,陷进爱情里,都很容易不理智的嘛。”   她自己还不是一样,这才几天啊,就东想西想患得患失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脸皱了起来。   魏桢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有点好笑,想揉揉她的脸,又立刻忍住了。   转头问樊姜涛:“你来到底什么事,不是来听故事的吧?”   樊姜涛这时回过神来,—拍大腿,嘟囔—句忘记正事了,然后道明来意,“市政府这几天不是要开什么招商引资的会议么,原定明晚有个欢迎晚宴,原来承办的酒店出了事不能办了,就临时转到咱们京淮来,大家正着急着协调场地和定菜单呢,酒水这—块李诗的意思是还得你来把关。”   听了他的原委,魏桢哦了声,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会是哪个部门牵头的?”   “那必然是管招商引资那块的。”樊姜涛应道。   魏桢便更加哭得奇怪了,“现在主管这—块的负责人不是跟李家走得挺近么,怎么,没选李氏旗下的酒店?”   樊姜涛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谁说没选,原定就是在飞云大酒店办的,但昨天飞云酒店有人跳了楼,领导觉得不吉利,这才急急忙忙要更换承办方的。”   飞云大酒店?李家的飞云大酒店?她之前跟魏桢一起去吃过满月宴的飞云大酒店?   桑落酒听到这里立刻扭头过来看了—眼,满脸的错愕,脱口问道:“跳楼?谁跳楼了?”   樊姜涛见她追问,便压低声音道:“我说了你可别说出去,听说是李家三爷的太太,前阵子刚生完孩子,说不定是产后抑郁。”   桑落酒闻言—愣,神色中的震惊和错愕不加遮掩,“怎么可能,她明明……”   “好了,时间不早,老樊,咱们先回京淮。”不知出于什么考虑,魏桢这时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对樊姜涛道。   樊姜涛也没将桑落酒的反应太放在心上,点点头站起身,“是得快点,不然到半夜都不能睡。”   魏桢临走前交代桑落酒别太晚回去,又说一会儿小杨就会回来,要走时直接打电话给他就好,交代完了这才离开。   他—走,加上听到的消息太让人震惊,桑落酒便没了说话的兴致,跟李冬要了—杯酒,然后就上二楼看电影去了。   电影才看了不到三分之—,楼下又传来一阵骚动声,她还没下去打探呢,李冬就上来了。   “师娘,下头来了个闹事的,您要不要下来主持—下局面?”   桑落酒:“……”啊……我这就要主持大局了吗?有点慌啊!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我们阿鲤戳起来真好玩,满足!   阿鲤:……我有点怀疑你的企图:)   魏桢:倒也不必怀疑,我肯定对你有企图=_   阿鲤:…… 第七十章   桑落酒放下平板电脑,拿着已经喝完了的酒杯下楼,边走边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姿势出现才算惊艳亮相。   结果刚走到最后一级楼梯,就听见一声尖叫,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可听起来却有种硬拗出来的尖细,听起来像是指甲抓过玻璃的声音,吓得她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这下也别说什么惊艳亮相了,她能不被吓死就不错了。   桑落酒伸手扶住楼梯扶手,稳住身体后微带怒意地提高声音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吵啊,影响到其他客人了!”   边说边下了楼梯,走到吧台边上,看到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个矮胖的红衣女人,圆圆的脸盘上挂着两道细细的柳叶眉,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含着一股怒气。   见到桑落酒下来,她冷哼一声,大声道:“你就是这的老板?”   桑落酒摇摇头,“我不是老板,不过老板有事出去了,我可以做主,有事您直说。”   “那我可就直说了。”胖女人又哼了一声,声音更大了起来,“我是来找你们算账的!”   说着伸手一指旁边一个男人,厉声道:“这是我男人,你看看他的脸,都成什么样了?听说是你们的人打的,怎么,你们还养打手啊?你们这还有没有了,要我说,你们这种地方就该全部被取缔掉!”   桑落酒和李东他们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这才见到一个鼻青脸肿得仿佛猪头的男人缩在一旁的角落里,之前灯光昏暗,大家竟都没发现他。   桑落酒愣了一下,还没开口问情况,胖女人就已经忍耐不住了,又开始絮絮地骂道:“你们这些地方,藏污纳垢,简直就是社会毒瘤!只有混混才会来,能有什么好人,谁家正经生意只有晚上才开门的,我白天就来过……”   一棍子打死在场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桑落酒都被这样的话气笑了,合着晚上做生意的都是非法的呗,把你怎么不穿越回原始时代去?!   她听这种话听得厌烦,加上看电影时都还忍不住去想李太太的事,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这时更是烦躁无比,干脆就一巴掌拍在了吧台上。   “啪——”   “当啷啷——”   拍桌子声和玻璃酒杯撞击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冷冰冰的声音,“什么打手?什么社会毒瘤?你把事情说说清楚,到底什么事,时间地点人物,做了什么,导致什么后果,你为什么来这,说清楚!”   “你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连基本的表达能力都没有,话都说不清楚,合着给国家纳税的我们是毒瘤,你这种的能做贡献?”   桑落酒天天在中心见客户,当着她的面打起来的都有,更别说吵架的了,她因此学到了多少骂人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胖女人被她挤兑得噎了好大一会儿,只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差点就要把衬衫的扣子都撑裂开去,周围看热闹的男士都纷纷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盯着她看。   现场的气氛有点微妙起来,桑落酒不是很在意,伸手问李东要了一瓶啤酒。   “啪——”   啤酒瓶拉环打开的声音。   “说啊,到底什么回事,不是说要我算账么?”她拉着脸,眉眼在暗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烦躁不好惹,好像随时就能去打架似的。   这跟她今天穿着一件水蓝色裙子很青春活泼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胖女人憋了半天,说出个前天的日期,然后接着道:“我老公回去的时候脸都肿了!我问他怎么弄的,他说来你们这见客户弄的,我以为是客户弄的,就要去找他领导要说法,怎么能让我老公做这种这么危险的事呢?!”   “结果他又说不是,我再问,他终于说出了事情真相。就是被你们这的打手打的!说是几个大花臂打的!”   说到这她的声音再次大了起来,还十分的气愤,“纹花臂还在这种地方工作的,能是什么好人?!”   说得义愤填膺的,桑落酒都忍不住要信她了。   “李东,你们见没见过这个人?”她转头问李东,“还有,咱们这儿有谁是纹花臂的没有?”   李东仔细看了一眼对方,摇摇头,“没印象,一是可能每天都人多,没什么特点又不是熟客,会忘了很正常,二是……他都这样了,我真看不出他原来啥样!至于花臂,师父不太喜欢这个,觉得不够清爽干净,所以……”   话刚说到这,就听厨房门口传来川叔的声音,笑嘻嘻的,“我有哦,不过我没见过他。”   桑落酒看一眼川叔,有点无奈的摇摇头,将他老人家请了出来,然后问那个猪头脸男人,“你说打你的,是我们厨师么?”   顿了顿,她很真诚地发问:“我们川叔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是比同龄人健朗点,但你说他靠一个人的力量把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打成这样……到底是他太强,还是你烂泥扶不上墙?”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阵噗噗的窃笑声。   “我不跟你们打嘴仗,赔医药费来!”胖女人这时嚷嚷起来,上前一步,像是冲着桑落酒来的。   桑落酒可不愿意让她近身,随手从吧台里拿来一个酒杯,指着她,厉声呵斥道:“站住!再靠前一步我就让你脑子开瓢!”   胖女人似乎没想到她不止会打嘴仗,还敢动手,顿时又站住,依旧嚷嚷着他们赔钱。   李东这时低声问道:“师娘,要通知我师父么?”   “不用。”桑落酒下意识地应了声,说完又立刻改口,“还是发信息说一声吧,就说让他忙他的,这边我有办法搞定。”   说着看了眼阿文,指挥道:“他刚才不是说了哪天来的么,咱们调监控呗,门里门外的都调一下,看看他来没来过,要是来过,跟谁来的,待了多久。”   “阿旺,打电话给附近的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同志来一趟,这事儿就算是咱们的责任,也得有个见证人不是?”   说着又问对方:“验伤了么?医生怎么说,有伤情鉴定么?”   她一冷静下来,就有条理到对方有些错愕,胖女人还好,见她讲理,立刻态度就软化了下来,哼声道:“没呢,这不得留着证据吗,万一用了药好了,你们不承认呢?”   桑落酒:“……”真有这种特效药就好了:)   她翻了个白眼,正要出言讽刺,却无意中看到那个没怎么说话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男人眼神有点不对。   要说怎么不对,大概就是心虚,目光游移躲闪,根本不敢看周围的人,时不时就看一眼他老婆,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着急,还说什么,“别管了,回去吧,我没事……”   这种反应桑落酒见过很多,一般就是做了什么事心虚的时候会有的,联想到胖女人一开始说的那些话,特别是什么被大花臂打了,听着就很假,加上李东又说没见过他,她不由得开始猜测,难道这人是说了假话来骗他老婆的?   想到这,她本来要出口的讽刺立刻就换成了关切的询问:“没做鉴定啊?那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啊,我是法医,很专业的。”   胖女人闻言很警惕,盯着她上下打量,“你跟他们是一伙的,说的话根本不能信。”   “哎呀,我只是想先看看,好心有数大概赔多少。”桑落酒耸耸肩,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反正待会儿警察来了,也要带去做鉴定的,我早晚都会知道,反正疼的又不是我老公,你随意咯。”   说着她又重新坐到了椅子上,让人给她拿了一瓶啤酒。   这人啊,其实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对方不在意之后,她反倒就信了,心想也对,看看又不吃亏,反正等会儿还要去给专业人士看的,要是这死丫头敢坑她,哼!   于是桑落酒的啤酒刚到手还没开始喝呢,她就已经揪着猪头脸男人将他拖到了灯光下,粗声粗气地对桑落酒道:“喏,你看好了,要是敢骗我,我可是要在这闹翻天的!”   说完还阴笑一声,“我已经拍到你的照片了,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照片发到网上去曝光你!然后找到你的单位,等着瞧!”   这样的威胁让桑落酒很生气,但她还有事情要求证,倒也忍得下来,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   然后仔细观察起男人脸上的伤痕来,除了青紫的肿胀,还有软组织挫伤,像是在地上被大量沙石摩擦过一样,脸和耳朵交界的地方伤痕一道道地叠加着,渗出的血液已经凝结成血痂,凑近了看甚至还能看到没弄干净的沙子,起来有点恐怖。   “那个大花臂推倒你了?”她淡淡地问道。   男人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嗯了声,桑落酒又问:“在哪里推的?门口?”   男人又嗯了声,这下不仅是桑落酒,其他人也听出问题来了。   有个熟客咦声道:“不对啊,酒馆每天都这么多人,要真是在门口打人,不会没人知道啊,我天天都来,怎么没听说这事儿?”   猪头脸男顿时就愣了愣,刚要说话,就听面前这个女人问了句:“哎,你怎么都不敢看我啊?是我长得像妖怪,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不敢看我啊?”   他唰地抬起头,撞见桑落酒了然的目光,冷冷的,像已经洞穿一切,他立刻又将头低了下去。   桑落酒哼笑了声,开玩笑似的说道:“我看你这伤不像在我们这被打的,我们前门后门都是水泥路,每天都用水冲洗两遍,上午送菜的走了洗一遍,下午开门营业前再洗一遍,这又是巷子尽头,来的客人也没什么满身泥土的,根本带不来多少泥沙,就算把你打到在门口,按理来说也不至于这么伤才对。”   “先生,您别是觉得我们这儿小地方没背景,想讹我们吧?”她最后说了句,又冷笑一声。   男人没说话,胖女人倒立刻上前来护夫了,嚷嚷道:“怎么可能,他给我发过定位,就是在你们这一块!”   桑落酒冷笑着和她针锋相对,“定位谁说得准,有可能只是定错了,我有时候还能在这儿定位到隔壁鹏达大酒店去呢!再说万一是他故意改的呢?”   正当她们争执的时候,李东那边好了。   他说已经将前天的监控录像看完了,没有找到跟对方所说符合的人,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很可能根本没来过沉醉!   桑落酒当即就火了,站起来指着那对夫妻厉声问道:“说!谁让你们来的!是不是想讹诈?!”   边说边拿出手机来要打电话,“我得给陈警官打电话,万一跟上次那样是个重大案子呢?说不定我现在举报还能领点奖金!”   “你住手!你诬陷人!你们都是一伙的!”   胖女人立刻大嚷起来,甚至想要上前来拽桑落酒,立刻便有坐旁边的客人伸手阻拦了:“哎哎哎,理论归理论,别打架啊,你这么大块头,打起来再没轻没重的,到时候是她给你们医药费,还是你们给她医药费啊?”   “是啊,有话好好说啊,你这样显得很心虚知道吗?”   “不会是被桑小姐说中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这时门口响起了拉门声和说话声,紧接着就见魏桢带着两个民警同志进来了。   桑落酒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收敛起和胖女人对峙时凶狠的模样,挤开大家往他怀一扑,哭唧唧地开始告状:“魏桢!有人欺负我呜呜呜……吓死我了……我好怕跟上次一样……”   魏桢连忙伸手抱住她,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回来了,阿鲤别怕啊……别怕,别怕……”   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严肃地道:“希望警察同志能查清楚这件事,还我们一个公道。这的很多客人都已经成了朋友,大家辛苦一天想找到个地方坐坐说说话,才有了我们这,收费跟同行相比可能稍微高了点,但也本分纳税了,绝不是什么社会毒瘤,更没什么打手之类的人,现在是法制社会了,谁还兴这一套。”   当着警察同志的面,魏桢将话说得很漂亮,还主动配合调查,让民警同志拷走了前天的所有监控录像,又让李东跟着去做笔录。   至于桑落酒去不去,“我们家姑娘今天吓坏了,没办法,这会儿店只有她能做主,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您在这问行不行?”   他态度好,民警同志也就不为难她,现场问了情况,又问了在场的部分客人,带上胖女人夫妻和李东,这就要走了。   桑落酒这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追着在后头说道:“大姐,你回去好好查一下你老公的各种消费记录啊,看有没有去什么酒店之类的,还有他的信息来往,来往频繁的号码都要注意,有人把外遇对象的电话设置成10086的呢!”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附近的鹏达大酒店那儿好像有人装修,沙石挺多的,说不定你老公在那儿被人打的呢?”   话才说完,就听见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动静,好像有人摔倒了,她便哼了声,拍拍手,转身回了酒馆。   回来之后笑嘻嘻地看着魏桢,问道:“你工作忙完啦?”   “差不多。”魏桢点点头,又哭笑不得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我听说你很勇敢啊,敢拿着酒杯指着别人,不怕她打你啊?”   “怕什么,她要是敢动手,我立刻砸她脑门上,顶多是个防卫过当。”桑落酒哼了声,摆摆手随口胡说八道。   说完就揪着他袖子晃了晃,期待地看着他,“我今天受到了惊吓,需要喝一点酒才能睡得好,而且我今天表现得很好,需要一杯酒作为奖品以资鼓励,你说对不对?”   “……我说不对。”魏桢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脸上似笑非笑的,“真以为我没看见那几个啤酒瓶?”   桑落酒:“……”你比刚才闹事的更讨厌,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嘤嘤嘤,有人欺负我!   魏桢:……你先把啤酒瓶放下再嘤,会更真实。   阿鲤:哦哦,放下了,嘤嘤嘤。   魏桢:?????感谢在2021-02-2319:29:23~2021-02-2418:5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芝麻与西瓜o_o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麻与西瓜o_o30瓶;清凉河岸5瓶;多加一点可爱、lily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魏先生您好,我是景枫派出所的,昨天那个事调查结果出来了,跟您说一下。”   魏桢没想到一大早刚到酒店上班,就接到了派出所民警的电话,告诉他昨晚在酒馆闹的那件事出结果了。   他先是道谢,然后好奇地问道:“是怎么个情况,为什么来我们这儿闹……呃、讨说法,方便告诉我么?”   “嗐,这事啊,特别简单。”电话那头的民警同志很爽快地应道,“就是那个男的跟一个洗头妹有了外遇,俩人时不时就在你们附近的鹏达大酒店幽会,结果那天刚好被对方的丈夫抓到了。”   洗头妹的丈夫是在工地上做泥瓦匠的,很有力气,加上又有几个仗义的工友,可不就把那男的摁在地上摩擦来摩擦去么。   挨了一顿打之后他肿着脸回家,面对家中悍妻他是绝对不敢说实话的,只好瞎编出一个来见客户结果被酒吧的打手打了故事。   之所以选中沉醉,是因为它是离酒店最近的酒吧,就像桑落酒说的那样,定位有时候会有少许偏差,加上他老婆还先问了他去酒吧做什么,他心想酒吧这种地方肯定有不良青年,干脆就顺着看过的电影情节瞎编了一段。   结果没想到沉醉最大的靠山是老板本人,根本不需要打手,更没想到会他老婆竟然要去讨公道,还碰上敢较真的桑落酒。   “所以我们就是纯粹的池鱼之殃?”魏桢哭笑不得地叹口气,又连连道谢,之后才问是怎么查清楚的。   民警同志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两声,笑道:“昨晚出来的时候,你们家那个姑娘说让他老婆查查他的消费记录,当场他就差点跪下去,我们当时就觉得他可能有问题,就问他去没去过鹏达大酒店,他支支吾吾的说没有,他老婆就开始怀疑了,非要检查他手机。”   也是,要是心里没鬼,怎么就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接着就在他手里的某app里查到了一个没来得及删除的酒店订单,好家伙,居然还是蜜月大床房,这下可真是压倒胖大姐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当场就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对付自己老公,要将所有被背叛和欺骗的难堪与屈辱全部发泄出来,在场的民警拉都拉不住她,只能看着他的脸变得更像猪头。   到这时男人才哭着承认自己出轨,说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让老婆原谅他,以后再也不会了,云云。   他老婆原谅不原谅他不知道,只知道他这话一说,在场的几位警员都不想再帮他,抱歉哦,这个错误我们不会犯呢:)   魏桢听完事情的始末后好一阵哑然,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只好继续给民警同志道谢说辛苦了,挂了电话之后才想起桑落酒昨晚说的那些话。   一时间很好奇,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当然不是啊,我瞎说的。”晚上,桑落酒下班来找他吃饭,听完这件事后就笑嘻嘻地摆摆手否认了他的猜测。   不过她也承认,“我的确看出了他心里有鬼,没跟他老婆说实话。”   魏桢问怎么看出来的,她便说了自己观察到那个男人的神态很心虚,进门之后也没怎么说话,还一直劝他老婆算了回去八,“你不觉得这种反应很不合常理么?”   如果他真是在这里挨了打,为什么要阻止老婆讨公道?就算是害怕,他也不应该心虚吧?   经她这样一番解释,魏桢也明白了过来,笑了声道:“没想到你还会心理学。”   “我们中心是要求鉴定师必须考心理咨询师的证的,因为会有相当一部分客户需要做心理咨询。”桑落酒认真地解释道,“孩子是不是亲生的,这个问题其实特别折磨人,我们见过一些人将这个问题憋了好多年后实在受不了才终于下决心做鉴定,结果发现孩子是自己的,焦虑和抑郁不药而愈,也有蛮多人是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之后伤心难过,他们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我们就可以是他的倾诉对象。”   “还有的人是因此换上抑郁症,这个就需要针对性的治疗,如果我们不懂或者没有资格证,根本无法很好的帮助他们。”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始终严肃认真,充满了对这份职业的尊敬,魏桢可真喜欢她这副模样,说起自己的职业时眼睛都在发光,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光。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笑着应了句:“以后咱们家就不需要担心家庭成员的心理问题了。”   桑落酒想反驳,却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拍开他的手,问道:“你知道么?捡到啤酒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你怕猫了,那种躲闪的感觉实在太容易被发现了。”   魏桢闻言一愣,原来在这么早以前,她就已经看出他内心的弱点了么?   他还怔怔,桑落酒却已经在听李东眉飞色舞地说起昨晚在派出所的经历,听到男人被他老婆暴打,顿时解气地哈哈大笑。   她和往常一样,只要了一杯酒,喝完之后就回去。   临走前魏桢告诉她,“我妈叫你明天回去吃饭,说做了佛跳墙。”   桑落酒其实有点不愿意,她觉得自己见到魏太太肯定就会穿帮,但是……   佛跳墙肯定很好吃吧?这次错过了,下次又要到什么时候呢?   “怕什么,没去过我家么?”魏桢见她脸上纠结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于是叹口气道,“你要真不想去就算了,就是可惜了那锅佛跳墙哟,听说是用了有钱都难买到的日本两头鲍,还有青森的网纹鲍做了溏心鲍鱼,这些都提按人数前做的……算了,我帮你吃吧。”   桑落酒:“……”虾仁猪心。   “那、那我去了……你不能……”她扁扁嘴,很委屈似的下决心道,“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哦?”   魏桢:“……”是叫你去吃饭,不是叫你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倒也不必这么视死如归。   他气得直咬牙,看看四下无人,干脆伸手勾过她的脖子,将人硬是拖过来,照着她的脸张嘴就咬下去。   牙齿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桑落酒忍不住缩起脖子,呀地惊呼一声,声音刚出口,又立刻被他的唇舌堵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挣扎着要他放开自己。   魏桢不情不愿地松开她,最后还恨恨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被她一把推开,然后使劲拍了两下。   低斥道:“你疯啦!要是咬破了我明天怎么见人?!”   “就说是蚊子咬的?”魏桢捉住她的手,笑着调侃道,“夏天到了,被蚊子叮咬不是很正常么?”   一面说,一面带着她往巷子外走,小杨的车停在外头。   桑落酒一边走一边拿脚轻轻踹一下他的小腿,嘟囔着哼声骂他,“是呗,那只讨厌的蚊子有名有姓,叫魏桢!”   魏桢:“……”没想到竟骂了我自己。   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容城漫长的梅雨季节很快就会结束,淅淅沥沥的雨水连绵不断,在文学作品里,这时最好能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旧街道上,看青石板路面上溅起的水花,遇到一个人,开启一段故事,但现实生活里,这种雨通常只会让人烦躁。   “天天都湿漉漉的,墙上还会淌水,太麻烦了。”徐薇伸手关上窗,抱怨道。   抱怨完之后才又说起有同事休年假去了,“丁菲这周休假,落酒你什么时候休?”   中天的职工每年都有五天的带薪年假,大家都很鸡贼的选择休周一到周五,这样加上前后两个周末,假期比国庆黄金周还长,刚好可以旅行探亲。   桑落酒喝着奶茶,从手机里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天气,有点犹豫,“大概……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吧,天气好了才能做酒药啊,我回去帮帮忙。”   “三伏天,辣蓼绿。米粉合,团成圆。入缸养,白絮长。等立冬,酿酒娘。”   她悠悠地念起小时候爷爷教给她的口诀,回忆起幼时在酒厂的院子里到处乱跑的辰光,有点淡淡的惆怅和怀念。   徐薇没经历过她经历过的生活,也就体会不到她的感受,只把头伸过来看看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咦了声,“鲍鱼的种类?你看这个做什么,准备买鲍鱼啊?”   “我哪有钱。”桑落酒翻了个白眼,叹口气,“待会儿要去魏桢他们家蹭饭,说是吃鲍鱼,我先百度学习学习,省得到时候什么都听不懂。”   徐薇闻言立刻啧啧称奇,“魏老板对你可真好。”   桑落酒闻言目光微微一闪,笑眯眯地点了一下头。   下午下班,魏桢的车准时出现在中心门口,接上桑落酒后一路回到颐和别墅,刚下车走到主楼门口,就听迎出来的桂嫂道:“姑太太早就回来了,就等你们呢。”   桑落酒听得一愣,下意识扭头去看魏桢,见他神色不变,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似的,点头道:“我爸回来了么?”   “回了,跟姑爷在书房呢。”桂嫂一边应,一边推门让他们进去。   厚重的木门一推开,桑落酒立刻就听到一道很爽朗的女声传来,哈哈大笑着道:“那我要在家多住几天,到时候见见阿萝。”   “那你可得多等等,她回去帮忙做酒曲去了,还要一阵才能回来呢。”魏太太应道,又笑着抱怨,“魏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还不回来,不会他妹妹还没下班吧?”   魏桢听到这里,拉着桑落酒立刻走过去,亲热地招呼道:“姑姑,我们回来了。”   刚说完,他就察觉到桑落酒立刻甩开了他的手。   魏太太见状立刻问了句:“魏桢,你又欺负妹妹了?”   “没有。”魏桢立即否认,然后将桑落酒往身前一推,介绍道,“姑姑,这就是阿鲤。”   桑落酒这时才看清魏姑姑的长相,然后意外地发现,桑萝跟魏姑姑生得也有五六分相像,但气质不同,如果说桑萝是小家碧玉,那魏姑姑则多了更多的雍容华贵,那是几十年富贵生活滋养出来的贵气,桑萝还需要继续沉淀。   “这就是阿鲤啊,来来来,让姑姑看看。”魏姑姑很和气,笑着拉过桑落酒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好漂亮的小姑娘,都做什么工作啊?”   桑落酒老老实实地叫人,又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乖巧到不像话,魏桢时不时地就看过来,觉得有趣极了。   见他们已经回来,魏太太便张罗着要开饭,在饭桌上桑落酒见到了魏桢的银行家姑父,那是个很英俊儒雅的英国绅士,一举一动充满了老式贵族的优雅,听说他们在汉普郡拥有一座很大的庄园,还热情地邀请桑落酒去度假。   桑落酒笑盈盈地点头应好,心里却很无奈,她那里有空哟,度假这种事,不适合社畜。   晚餐大多是海鲜类食材,魏桢开的都是白葡萄酒,干白葡萄酒的酸度像一根针一样,将所有食材的鲜味全部挑起来,又十分清爽,尤其是结束时那一杯冰得恰到好处的干白,冰凉的酒液入口之后,沁人心脾的凉意和百香果的香气在口腔和鼻尖萦绕,夏天的湿热全部都被带走的感觉十分怡人。   喝了不少的酒,魏太太和魏姑姑已经有点醉了,没说多久话便各自回房休息,只有桑落酒还精神得很,就着酒拣后来送来的炒花生米,吃得兴致勃勃。   魏礼云见状还夸了她一句酒量好,她听了就腼腆地笑笑,魏桢看了直笑,又忍不住好奇她喝醉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一直到夜已经开始深了,这才在她的坚持下叫小乔送她回去,魏桢看看没人注意到他,便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迈巴赫后座的挡板升起来,周遭便成了一个很安静的狭小空间,魏桢也不等她问为什么,就伸手将她抱了过来,头一低,就吻上了她的唇。   桑落酒吓坏了,使劲地推着她,眼神慌乱地直瞥着挡板,嘴唇闭得紧紧的,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魏桢没办法,只好稍微松开她,叹口气低声道:“怕什么,挡板隔音的,小乔听不见,车窗贴了膜,外头也看不见。”   “……听不见看不见我也不要!”桑落酒恨恨地推搡着他,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万一呢?!”   魏桢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有点慵懒,一缕发丝从额头上滑落,平添了几分随意,他有点失落地叹着气,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可是阿鲤,你今晚就没理过我,我想亲亲你怎么了?”   桑落酒闻言一愣,仔细回想了一番今晚在魏家的一切,发现自己不是在跟魏姑姑聊天和听大人们说话,就是在埋头苦吃,的确没理会过他,顿时有点赧然。   “……那、那让你亲?”她蹭过去,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   魏桢顿时笑了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阿鲤,你怎么这么乖啊?”   声音懒洋洋的,充斥着笑意和得意,还有香甜的酒气扑面而来,桑落酒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软,只能依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掌控自己此刻的情绪。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在交缠,逐渐让人沉醉不愿醒。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我们阿鲤过分可爱,肯定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阿鲤:……我比较喜欢雀巢:)   魏桢:没有让你吃雪糕的意思,清醒一点。   阿鲤:???? 第七十二章   李太太去世的消息是又过了两天,桑落酒才听魏桢说起的。   “姑姑回来那天就知道了,不过当时的气氛不适合说这些事。”他一边说,一边将一碟大虾天妇罗放到她面前。   桑落酒在那晚樊姜涛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跳楼的是李三叔的太太了,当时还有点难受,为她的遭遇,被职场性/骚/扰,和爱人分开,婚姻的开始就有着让人屈辱的内情,到现在……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觉得她可怜,还是可惜?”魏桢听见,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都有吧。”她想了想,应道。   魏桢闻言笑了一下,将一杯小黄瓜马天尼递到她手边,“看来倒是我狠心了,我只可惜她,却并不可怜她。”   桑落酒闻言一愣,捏着个大虾天妇罗都放到嘴边了,还是先放下,仰起头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见她在等自己的回答,魏桢笑了一下,慢吞吞地道:“我说说我的想法,不一定对,你姑且随便听听。”   “李太太的故事,大概就是一个小镇出来的女孩子因为长得好看,被职场性/骚/扰,然后委身老板,被迫与男朋友分手后,因为家人的劝说和强迫,迅速上位成为总经理夫人,不管过程如何痛苦,在外人看来,她总归是完成了阶级的跨越,过上了富裕的锦衣玉食的生活。”   “婚后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夫家的长辈还挺和气,至少面上没有为难过她,对她最大的要求就是尽快开枝散叶,丈夫控制欲很强,疑心病也很重,她只能生活在丈夫看得见的地方,初来乍到,对这个圈子不熟悉,又自卑敏感,融不进去,尽管丈夫给了她黑卡,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花。”   “渐渐就觉得日子过得愈发压抑苦闷,在这个时候,她重逢了前男友,想起曾经恩爱甜蜜的快活日子,对方也恰好旧情难忘,于是两个人迅速重燃爱火,继续暗通款曲,没多久她就怀孕了,夫家对此很高兴,整天盼望她赶快生个儿子。”   “九个月后瓜熟蒂落,果然是个儿子,她得到了夫家的奖励,钱和豪宅。满月宴的时候前男友来了,可能是要见见孩子,以为那是自己的,却不巧被丈夫的下属发现,生性多疑的丈夫怀疑孩子非亲生,于是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果然不是她和丈夫的孩子,于是她抱着儿子被扫地出门,曾经给予她的一切也全部收回,包括在老家给她父母买的小别墅。”   “最绝的是,她的父母从老家赶来,打她骂她,要她去跪着认错,只要能要回房子,她不愿意,又发现男友根本帮不了自己,他已经被前夫的手下打得住院了,而且男友的父母也来了,骂她是丧门星,诅咒她去死,然后她就真的抱着孩子从酒店顶层跳下去了。”   “她死之后,李家先是封锁消息,塞钱将她父母的嘴巴堵住,然后开除了当时放任她上楼的几个工作人员,其实工作人员并不知道她已经不是李太太了,离婚的消息李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外界。”   他的语气很冷淡,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以一个旁观者局外人的角度说着和他没有关系的一个人的一生。   说完之后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从吧台下边拿出来一个酒杯,找出来一瓶茴香烈酒,然后量了二十毫升倒进杯里,继续道:“我之所以觉得她可惜,是她原本可以将生活过成另一个样子,既然已经不得不成为李太太,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享受李家的一切,不会出去购物,还不会网购么?我看我妈就天天刷购物网站刷得很起劲。”   “想要融入这个圈子也不会很难,只要她愿意和人家攀谈,总会有人愿意和她说话,退一万步讲,就算和各家太太们都玩不到一起去,她也可以自得其乐,学习新的技能开发新的兴趣爱好,不都很好么?”   “昨日之事不可追,既然已经成了李太太,何不把握当下,为什么要和前男友再搅和到一起去?几年前她被逼嫁,他保护不了她,难道短短几年过去之后就能?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一夜之间就从穷小子成为人上人的奇迹,之所以成为奇迹,就是因为稀少不是吗?”   他一面说,一面往杯子里加入薄荷糖浆和石榴糖浆,然后加入水,勾兑出一杯酒来。   “只要她没有和前男友暗度陈仓甚至生下对方的孩子,日子再难过,也不至于……还有,她那样的父母,能为了钱逼女儿嫁给有钱人,女儿死了只要给钱就能让他们闭嘴不再讨还公道的,就应该早点疏远了,她之前明明还算有一手能用的牌,怎么偏偏就走了绝路?就算到了后来,她从李家离开,李家虽然收回了给她的豪宅和大笔赠予,但不太可能让她身无分文的走,她只要远走高飞,暂时离开容城,就可以慢慢图谋以后的事,为什么要去找前男友,给他父母羞辱她的机会?”   所以魏桢只觉得她的死很可惜,却并不可怜她,今日种种,其实都是她自己的每个选择所致。   听他说完这些话,桑落酒的天妇罗都吃完了,连酒也只剩最后一口,她仰头把酒喝干净,然后点点头:“可是如果不是李三叔强迫了她,她本来也不会遇到这种局面,不是吗?所遇非人,还不够可怜吗?”   魏桢闻言笑起来,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点点头说是,“罪魁祸首当然是李三叔,他开始了这一切。”   “但你也不能否认,婚后他其实对李太太还算可以。”见她似乎有话想说,他便嘘了声,示意她听自己说完,“如果她能换个角度想问题,勇敢的放下以前的感情,未必不能过好在李家的日子,能决定你未来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人狠一点、自私一点,未必不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爱,那有很多很多钱也是好的,“她满可以在李家搞多点钱啊,这样即使离开李家,也不至于经济拮据。”   他的话说得桑落酒有点目瞪口呆,有点呆呆地点点头,“……你说的、也对啊。”   顿了顿,又好奇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魏桢闻言,毫不犹豫地应道:“当然是把李家的钱全部变成我的,既然我暂时没办法和李家抗衡,就只能猥/琐发育了。”   搞到了钱,有的是办法弄死强迫自己的狗男人,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桑落酒咂咂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做法,只能呵呵干笑两声。   然后突发奇想,问他:“那如果我们是他们,你会这样对我么?”   魏桢刚抿了一口酒,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摇头,“不可能,我不可能是李三叔,你也不可能是李太太。我做不出来吃窝边草的事,你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咦,这说法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桑落酒眼睛一眨,嘿嘿一笑,朝他挤挤眼,“我是不会逆来顺受,但你会吃窝边草啊。”   魏桢一愣,刚回过神就见她坏笑着指指自己的鼻子,娇声娇气又得意洋洋地问:“难道我不算窝边草吗?你以前都跟人家说我是你妹妹。”   魏桢:“……”   见他终于被自己噎住,桑落酒十分得意,看着他手里酒杯中有点偏黄的液体,忍不住有点好奇,“这杯酒的颜色……这个叫什么名字,好喝么?”   前面的都是铺垫,只有最后一句最认真,说完还有点眼巴巴地瞅着他。   “枯叶。”魏桢应道,又摇摇头,“茴香酒加薄荷糖浆、石榴糖浆和水勾兑的,你不一定喜欢。”   “那要试过才知道。”桑落酒不信邪,坚持要亲自品尝。   魏桢没办法,只好将杯子伸过去,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一口,“喜欢我再给你调。”   桑落酒果然不喜欢,因为茴香烈酒的味道过于馥郁刺激,掩盖了鸡尾酒中其他成分的香味和口感,她并不喜欢,喝了一口就没兴趣了。   不过她却愿意喝韩国烧酒,魏桢便用烧酒和树莓利口酒、金酒一起调了一杯首尔日出,然后跟她说喝完了赶紧回去睡觉。   她刚想吐槽他自己是夜猫子作息反而要求别人老年人作息,还没说就听见有客人点了酒,说要一杯晓晨之饮,她低头在酒单上搜寻这杯酒的名字,然后看到酒名后面的注释,说明是用茴香酒和君度、白色朗姆酒、可可香甜酒一起调配的。   她觉得不好喝的味道,总有人会喜欢。   就像啤酒很喜欢吃鸡胸肉配青口,她觉得有点腥,啤酒却吃得很欢,每天丰盛的宵夜足以让它原谅妈妈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吃饱宵夜之后,小家伙躺在沙发上露出圆滚滚的柔软肚皮,桑落酒一边跟它说话一边看电视上的夜间新闻重播,然后又换到本地一档讲家长里短的节目《人之常情》。   这一期讲的是一个女孩子从小被养父母收养,但养父母对她很差,基本是当她佣人来使唤,小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以为是父母重男轻女,后来有了妹妹,父母对妹妹也很好,她也以为是父母疼爱小的孩子,后来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于是决心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遂求助于电视台。   等看到女孩回归亲生家庭,故事走到了尾声,桑落酒就开始犯困,关掉电视抱着猫就回卧室去。   啤酒中途想跑,但挣扎了几下没成功,也就放弃了。   算了算了,就陪她睡叭。   “呼——呼——”呼噜声一下又一下,很快就到了天亮。   转天桑落酒去上班,既然打算月底休年假,就需要提前报备,结果却听说徐奇也是月底最后一周休,建议她错开时间,因为暑假期间是中心的业务高峰期,很多人会趁孩子放暑假的时候带过来做鉴定,一下少两个人其他同事负担会有点重,于是便选了八月的第一周。   从行政办公室出来,前台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空,有客户要上来。   等来的是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看起来两三岁了,虎头虎脑的,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桑落酒接待了他,然后问他需要办理什么业务,他说是要做亲子鉴定给孩子上户口,“我跟孩子的妈妈早就结婚了,结果现在要去领证她不愿意,回娘家去了,我想给小孩上个户口,派出所的告诉我要来做亲子鉴定。”   桑落酒知道他说的结婚是摆了酒全村亲戚朋友都认这是他媳妇的那种,但也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你们摆酒之后这么多年,连孩子都生了,怎么一直没领证?”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妈才十八岁,还没到法定婚龄,但已经成年了。”他解释道,“当时说好了等她年龄到了就结婚,结果她又不愿意了。”   说完他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总不能小孩一直不上户口吧。”   原来是这样,至于为什么女方这么早就跟他在一起,现在又为什么不愿意跟他领证,这种事桑落酒是不会继续问的,只是按照流程办好手续,叫了陆展学过来一起采样,这是要做司法鉴定的。   没几天,结果出来了,排除了父子关系。   男人当场就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了桑落酒很多问题,比如排除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搞错了之类的,得到她的回答后又愣了很久,回过神之后看着孩子的眼神十分复杂。   既爱又恨,其中恨的成分更多一点。也是,忽然间发现自己疼爱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个事实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她跟魏桢说的时候,还感慨道:“恐怕回去之后,这个孩子就要被他还给孩子亲妈了。”   魏桢听完也没在意,觉得这是在正常不过的操作,毕竟不是亲生的。   此时他们俩都没想到,在不久后,这个客户就将和他的妻子一起登上《人之常情》节目,在全国观众面前上演一出小说都不敢那么写的狗血后续。   而且这期节目的名字,就叫做《做完亲子鉴定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魏太太:你说别人就说别人,说我做什么,我网购花你的钱了?   阿鲤:其实他是想挨打,真的。   魏太太:马上就来打!   魏桢:????感谢在2021-02-2419:06:00~2021-02-2519: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2409530瓶;小米16瓶;那么就皆大欢喜、茉茉10瓶;清凉河岸5瓶;下凡的小神仙呐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时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月底,桑萝和陶东岩已经将酿制桑落酒要用的酒曲从曲房中移出,放进容器中贮存,静置三个月,等其中对酿酒不利的生酸杂菌消亡,才可开始酿酒。   他们回了容城,在桑落酒休年假回去的前一天,带回来不少东西,其中好几箱是水果。   芒果、龙眼、香蕉、西瓜、桃子,有些是家里种的,有些是买的,装了满满几大箱,魏太太看了直咂舌,“怎么装这么多回来,家里还有没有了?你们也真是……回去活没干多少,土匪进村哟……”   她一面吐槽女儿女婿,一面抱着两个大西瓜往回走,搭在肩膀上的披肩往下滑,她抬抬胳膊没能拉上来,就这样拖着继续走。   桑萝连忙上前帮她拉起披肩,好笑的应了句:“我说不要这么多来着,差点叫老太太骂一顿。”   又说叫桑落酒家来拿些回去,刚说完,就听魏太太道:“魏桢说要跟阿鲤去青云镇看酿酒师傅做酒药,明天就去,要住好几天呢,阿鲤刚好休年假。”   桑萝闻言愣了一下,“……魏桢也去?”   魏太太点头应是,“他感兴趣这个嘛,随便他了,反正不是去做不正经的事。”   一边说一边招呼桂嫂洗水果,又说要去给桑落酒打电话,结果桑落酒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听,她又只能打电话给魏桢,交代他晚上下班和桑落酒一起回来吃饭。   桑萝觉得这事怪怪的,说不上原因,就是种感觉。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她只好将这个念头压在心底,并且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桑落酒的一天异常忙碌。   自从暑假开始之后,中心的业务量就比平时多了很多,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段时间很多对孩子是否亲生心存疑虑的家长可以借着带孩子出来旅游的幌子来现场做鉴定,她粗略地统计了一下,这一周下来,包括同事走流程最后经她手在内的委托,大约是三百件出头,也就是平均每天大约六十件,这个数量不算突出,但也比往年要多一点。   “国庆和年后来做鉴定的也很多。”下班之后跟魏桢一起去魏家的路上,她一边喝水一边道,“国庆期间和春节前后结婚的人多,有的人婚前跟别人来个分手炮,没做好措施,哦豁,怀孕了,节后就要来做产前亲子鉴定,确定孩子亲爹是谁,我们可不就生意兴隆了么。”   说完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有时候看多了,我都会有点疑问,这个社会已经这样了吗?背叛和狗血真的这么多吗?难道人们对待婚姻已经不需要忠诚了吗?”   “但没办法,我们见到的就是这么多,就像妇产科医生每天都会遇到很多做人流和看不孕的病人。回归到现实,我们依然清楚对婚姻忠诚的人占大部分,也很多人会在婚后很快就怀孕,然后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魏桢笑了一下,换个话题,问道:“淡季的时候你们委托量少,收入怎么办?”   “我们中心还有很多其他业务啊,心理咨询、基因身份证制作、基因图谱绘制之类,亲子鉴定只是业务之一,委托量少到问题不大。”她解释道,然后塞了一颗奶油话梅进嘴里,“多才累人呢,你都不知道我们心理压力有多大。”   魏桢愣了一下,问为什么,她点点头,“这几百件委托里,有几十件是排除的,也就是说有几十个家庭从我这里出去后,极大可能会闹会解散,嗯,我们是婚姻和家庭的刽子手。”   说完自嘲地笑笑。   话梅的甜味在口腔里来回滚动,过了一会儿,她将话梅含在一边,脸颊上突起一个小包包来,诶了声。   “你知道么,我今天遇到个有点特殊的客户。”   魏桢闻言扭头去看她,就见她眉头都皱了起来,神色间尽是感慨和不忍,便问道:“是什么样的?”   她歪着头整理了一下语句,然后问他:“你有没有遇到一种情况,有些人逗小孩或者回答孩我是哪里来的这个问题时,会喜欢说你是捡来的?”   魏桢点点头,“这种很常见,还有家里有了小的,就逗大的说有弟弟妹妹了爸爸妈妈不喜欢你了,这种说法十分……”   他一时间没想到文雅一点的骂人话,便停了下来。   桑落酒嗯了声,“早上的时候,我办公室来了一家子人,男女老少五六口人,祖孙三代……”   预约的是年轻的大孙子,说要给爸爸和爷爷做亲子鉴定。   桑落酒当时很疑惑,问了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做司法鉴定还是个人隐私鉴定,对方说只要能让爸爸知道他是不是爷爷亲生的就行,神色颇有点无奈和心疼。   于是桑落酒为他们办理个人隐私鉴定的委托手续,取样时才知道要给爸爸和爷爷做亲子鉴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小时候同村那些嘴碎的大人开玩笑时说的那句“你是捡来的”。   “那都是他们开玩笑的,你是不是我亲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么!”老先生很无奈,看着自己倔强的儿子,根本想不起来说过这话的到底都有谁,只是很肯定儿子肯定是亲生的。   并且有点生气,“你这样是怀疑你妈你知道么,幸亏她早就去了,不然看见你做这事儿她立时就能气死!”   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这样的话,儿子到底是留下了心病,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我有时候看到爹娘给老二老三分地瓜多了一块,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我是捡来的……我很难过,想跑,想去找我亲爹娘,但我又觉得我不能这么没良心,你们养大我,宁愿自己饿着也要让我吃饱穿暖让我去上学,我得孝敬你们……”   就这样在反复折磨下长大,走出村庄,到城市来当学徒做生意,渐渐日子好过起来,可是他心里的那个疑问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折磨他。   但是以前没有亲子鉴定这门技术,就算后来有了,也不好意思来做,毕竟这种事不管结果出来是真是假,都会遭人议论,加上还要说服老父亲,就更难了。   最后还是儿女知道了他的心病后决定带他和爷爷一起来做鉴定,爷爷其实不大愿意,但也希望儿子能解开心结,于是最后还是答应了。   为了不被外人知晓议论,经过查阅资料和比较资质后,他们选择了中天,假托暑期出门旅游之名,从外地来容城做鉴定,今天是一下飞机就直奔中心来了,要求做加急鉴定。   魏桢听完原委,先是叹口气,然后问道:“结果怎么样?”   “当然是亲生的啦。”桑落酒应道,想起结果出来之后得知自己是父母亲生的老先生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忍不住叹气,“总算是踏实了,这下能在容城好好旅游了。”   老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常常是说话的人自认为是开玩笑,却有可能给孩子留下长达一生的心理阴影。   “所以说我最讨厌这样逗孩子的,什么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你了,乱七八糟!”桑落酒哼声道,“你让她不要这么说,她还说你上纲上线小题大做,恶心死了!”   气咻咻的样子很像过来人,魏桢想到她以前是跟桑萝一起长大的,便问道:“以前有人这么说过你和姐姐?”   “是啊,你都不知道他们多讨厌!”桑落酒闻言立刻点头,恨声道,“比如说我妈炸五个鸡腿,给姐姐三个,给我两个,因为她大就会吃得多一点啊,他们看见了就会说哎呀你们家更喜欢姐姐哦,谁叫你不是儿子呢,要是儿子的话……吧啦吧啦……”   “全部都是胡说八道!”   说完她生气地拍了一下放在腿上的攒盒,差点盒子里的果脯给拍洒出来,又惊呼一声,忙弯腰捡起一块猕猴桃干,满脸可惜地扔进小垃圾桶。   “都过去了。”魏桢哭笑不得地安慰道,“他们就是嫉妒你们,你要是生气了,他们才如意呢。”   这世上从来不缺嘴贱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别人过得不如自己,典型的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心态。   桑落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想起来有点不痛快罢了,幸好魏桢立刻同她说起旁的事,问她酒药是怎么做的,将她的注意力引开了。   她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应道:“就是……大米粉先配料、接种,然后加辣蓼草磨成的粉和曲母,制胚,再加细米粉和曲母,裹粉完了做成一个个圆形的酒药胚,送进去曲房培养,五天后出房烘干或者晒干,收起来备用,等到九月份的时候做麦曲,然后是霜降做酒母,立冬就开始酿酒啦。”   魏桢一边开车一边听,听完了就问她:“辣蓼草是什么东西?曲母是什么?”   “曲母是上一次做酒药留下来的一小部分酒药种,辣蓼草……”她呃了声,摸摸鼻子,“就是一种植物,绿色的。”   魏桢:“……”   见他无语,她立刻就补充道:“你到时候自己去看就知道了,真的就是一种草,茎是紫红紫红的。”   一路说着话,就回到了魏家,下车的时候魏桢习惯性的想要去拉她的手,被她一甩开去,还瞪了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   恰好就被出来迎接他们的桑萝见到了,她愣了一下,随即叹口气,上来就问:“你们又闹别扭了?”   就这样魏桢还跟她一起回青云镇,是准备背着人悄悄去约架?   碰上她担忧的目光,俩人都有些羞愧,并且十分心虚。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始演戏。   魏桢先道歉,“阿鲤对不起,刚才不应该揪你小辫子。”   桑落酒本来就尴尬的笑脸顿时更尴尬了,卧槽,什么叫揪我小辫子,你瞎编都不能编个好点的不那么幼稚的理由?!   你以为是幼儿园小孩子打架还是咋的?   她强撑着脸上的笑,干笑了两声,佯装没事地嗯了声,“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啊,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桑萝无奈地笑笑,然后劝他们不要这么幼稚,“你们加起来快六十岁了知道吗?”   桑落酒:“……”特喵的幼稚的不是我啊!   看她满脸都是欲言又止又百口莫辩的委屈和别扭,魏桢紧紧抿着唇,强忍着已经冲到喉咙的笑声,连桑萝跟他说话都只敢点头作答。   实在是太担心了,好怕一张嘴就笑出声,然后被女朋友暴打一顿:)   客厅里一片热闹,魏礼云难得不加班,提前从公司回到家里,加上魏姑姑夫妻俩,几个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聊天。   陶东岩从厨房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出来,见到桑落酒和魏桢,就招呼道:“快来吃西瓜,特别甜。”   桑落酒如今在魏家熟了,逐渐露出本性,比第一次上门拜访时要活泼许多,闻言立刻欢呼着要跑过去。   刚跑了几步,就被魏桢一揪住衣领拽回来,严肃道:“去洗手,小心病从口入。”   她被拽得一懵,立刻委屈起来,“你又拽我!”   魏桢被噎了一下,心说哪来的又,我这是第一次拽你好吗,难道是刚才入戏过深了?   看他们玩闹似的去洗手,魏姑姑笑眯眯地对魏太太道:“嫂子啊,我看魏桢现在性子要比之前活泼多了,没这么闷。”   “都是阿鲤的功劳。”魏太太也点点头,一脸满意的表情。   从家里带回来的水果特别甜,都是应季的,桑落酒一边吃着龙眼,一边听桑萝说着家里发生的事,谁家的谁结婚了,谁家的谁生孩子了。   她仔细的打量着桑萝的神色,发现她比回青云镇之前要轻松了不少,不由得在心里松口气。   容城很好,魏家也很好,能管理京淮酒店更加好,只是压力太大了吧。要戴皇冠啊,总是要比旁人累许多的。   在这点上她虽然心疼姐姐,但也没办法劝她不要做了。   “我见到卢老师了,她让我跟你说谢谢。”桑萝这时又说了句,脸上充满了自在的笑意,“还见到她抱着个孙子,小脸胖嘟嘟的,特别可爱,现在就好了,她儿子也懂事了,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那不是卢老师亲生的孙子,别人不知道,但桑落酒是知道的,听说她对那孩子很好,便忍不住觉得开心。   连连点头道:“是啊,卢老师那么好的人,肯定能晚年幸福啦。”   作者有话要说: 魏太太:这俩死孩子太会演戏了,早晚要挨打:)   阿鲤:……害怕。   魏桢:那我先跑…   阿鲤:???? 第七十四章   魏桢和桑落酒在桑萝回来的第二天回青云镇,带着魏太太准备的大包小包,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家。   刚进家门没坐一会儿,就听说酒厂那边正准备给晒干的辣蓼草磨粉,便催着魏桢去换衣服,要去看人家干活。   “快点把你这西装换了,穿身好运动的,要长衣长裤,不然会晒伤,赶紧赶紧,给你五分钟!”   边说边拽着人上楼,自己也回房换了一套旧衣服,头发全部扎起来,高高的马尾在背后晃来晃去,魏桢下来的时候她刚戴上帽子。   见了他,就递一顶草帽过去,“喏,你的帽子。”   说着又叹口气,嘟囔道:“你怎么穿这么新的衣服,待会儿脏得洗不干净,你得后悔死。”   魏桢没怎么做过这些活,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便也忍不住紧张,“呃、这、这不行么?可是我没带别的衣服了……要不然……”   他想说要不然借一下陶东岩的衣服,但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便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给他们灌淡盐水的桑母。   老太太这时从厨房出来了,先是一人塞一个盐焗鸡蛋,然后道:“哪就这么辛苦了,给药草磨粉能脏累到哪里去,别听她吓唬你,男孩子不怕晒!”   说完又从厨房提出一个篮子来,里头装着盐焗好的鸡蛋和晾凉的绿豆汤,让他们带去厂子里给大家吃。   盐焗鸡蛋是用粗盐炒热了将鸡蛋小火闷熟的,蛋壳上有裂缝,还有一层细细的白色盐粉,剥开蛋壳,露出里面已经被焗成焦糖色的蛋白,散发一股特殊的香味,吃起来咸度恰到好处,十分入味。   桑落酒一边吃鸡蛋一边提要求,“我还想吃盐焗鸡翅和盐焗鸡,鹌鹑蛋也想吃。”   老太太嫌她要求多,拉着脸就把人赶出去了。   桑落酒笑嘻嘻地往外跑,直到出了门看不见家门了,她才大着胆子拉住魏桢的手,仰着脸看向他甜滋滋地笑。   魏桢低头硬是隔着草帽的帽檐和她碰了碰额头,然后嗔怪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你非得遮遮掩掩?”   “哎呀~”   她撒着娇,晃晃他的手臂,做神秘兮兮状,“我要偷偷谈好恋爱,然后惊艳所有人!”   “……我看你是学会了一句网络流行语就非得找机会用。”魏桢哭笑不得,又和严肃地告诉她,“没被发现我不会主动说,但是家里只要有人问起,我就会主动认的哦?”   桑落酒在路旁的树下站定,歪着头打量他一会儿,抿着唇,像是在考虑什么。   半晌才问道:“那你会不会故意想办法让别人怀疑咱俩有奸情,然后来问你?”   魏桢:“……”你说我们是什么情来着???   他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桑落酒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道:“不是,是发现……哎呀,反正就是发现蛛丝马迹!”   说着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追问道:“说啊,会不会啊?”   魏桢的目光微微一闪,然后将被她拉住的手抽回来,拍了一下她的帽檐。   “当然不会了,我看起来像这么阴险会耍心计的人么?”   桑落酒撇撇嘴,哼了声,反驳道:“看起来是不像,但我入行的第一课,主任就教过我,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凭外表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毕竟有人人面兽心,也有大花臂的社会大哥是好人呢。”   说得好有道理,魏桢没办法反驳,只好答应道:“你放心,我不会的。”   桑落酒也不管他的保证算不算数,反正他说了他就信,当即爽快应道:“好,那我们一言为定,要是被发现了就承认!”   魏桢心里想着我是当老板的人,当然不需要什么都亲力亲为啊,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不少。   “那要是我们一直没被发现呢?”   桑落酒这下被问住了,眨眨眼睛,反问道:“那怎么办?”   魏桢顿时就乐了起来,“你问我?我在怎么知道,您想去吧,我听您的。”   桑落酒马上就苦恼起来,但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不可能,肯定会被发现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滴!”   魏桢:“……”道理都对,但就是听着不太对劲。   就这样一路手牵手在没有路人的乡村小路上走着,过了小桥,看看小溪里游水的鸭群,沿着树荫一直走到福元酒厂的厂房。   桑落酒在门口松开魏桢的手,上前去费劲地推开大铁门,朝里面喊道:“爸爸,爷爷,你们都在哪里啊,我回来啦!”   铁门一打开,只听见一阵机器工作的声音远远传来,并没有人应她。   她也不甚在意,带着魏桢就往声音来源处走去,一直走进一间宽敞的厂房,打粉机轰隆隆的声音穿透弥漫在空气中的粉尘向他们扑来。   桑落酒扯着嗓子喊:“爸爸!老桑!”   车间里一边是打辣蓼粉,一边是磨米粉,桑伯声穿着蓝色的工装,脖子上搭着汗巾,听见这声音微微一愣,连忙转头去找,看见小女儿正站在车间门口朝他挥手。   他走了过去,问她怎么今天回来了,又对魏桢道:“还想着今晚打电话问问你明天要不要来看做酒药,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也是巧。”   “阿鲤休年假,我就跟着来了,清您允许我多打扰几天。”魏桢笑着应道,亲手将盐焗鸡蛋和绿豆汤递给他。   “自家人,不讲这些虚礼,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到不想住了为止。”桑伯声接过,三下五除二吃完鸡蛋,一边喝着绿豆汤一边回答魏桢提出的问题。   “你说辣蓼草啊?就是种很常见的中药草啦。”桑伯声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喏,表面有很多紫红色斑点的,花是绿白色或者粉红色,中医说这种草可以治痢疾的。”   “我们一般是出梅第一天就去割辣蓼草了,回来晒干,磨成粉,到时候按比例拌进大米粉里去,大概是米粉重量的一成三左右。”   说着桑伯声又带他去看磨出来的药草粉,颜色是绿色的,很像抹茶粉的颜色。   “辣蓼草加进去能起什么作用呢?”魏桢好奇地问道。   桑伯声看着他就像看以前小时候刚接触酿酒的两个女儿,耐心十足地解释道:“当然是为了给微生物的生长提供生长素啊,而且它里面可以对酒药起到疏松的作用,有利于微生物的生长繁育。”   原来是这样,魏桢恍然大悟,接着问道:“这种方法是一直都有的么?”   “老祖宗就这么做了。”桑伯声解释道,“酒药又叫小曲,是用来酿小曲白酒、小曲米酒和黄酒的,跟之前阿萝他们倒腾的大曲不太一样,主要是将大米粉、米糠、草药和曲母粉用水混合做成的,古人很早就在做酒药时加中草药了。”   “每个酒厂用的中草药数量不太一样,像我们是只用一种,有的用几种甚至几十种,也有的一种都不用,看自己需要吧,总的来讲是逐渐减少药材份量的。”   魏桢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有来有往地和他分享起葡萄酒的酿制。   有的酒庄会在晚上气温低一点的时候采摘葡萄,为的是避免葡萄的氧化,采摘下来之后立刻装箱运往酿酒厂,高品质的葡萄酒需要人工将未成熟或者烂了的果粒挑出来,然后用破碎机给葡萄破皮,破皮之后会让让果皮和果汁在3~5℃的低温下冷浸渍一段时间,接着进行压榨,之后会让果汁静置沉淀,分离出澄清的葡萄汁进行发酵,发酵完成后会装进橡木桶里进行熟化,等酿酒师觉得已经陈年够年份了,才会考虑装瓶。   他说得头头是道,桑伯声便笑问道:“你会酿葡萄酒么?”   魏桢笑起来,颇有些骄傲地应道:“当然,我在波尔多大学读书的时候,取得了酿酒师文凭,在法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酒装,每年也会生产一些酒,您要是有时间,到时候请您去去参观?”   “葡萄丰收的时候刚好是九月十月吧?”桑伯声笑着摇摇头,“那会儿要做麦曲和酒母,没时间去咯,还是等我退休以后再去吧,就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退休。”   说着看一眼在不远处和老爷子一起看师父们打粉的桑落酒,叹了口气,“要是阿鲤像你这样对酿酒有兴趣,我就什么都不愁啦。”   再怎么支持和纵容女儿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作为一个酿酒师,一家酒厂的管理者,他还是会有希望孩子能继承家业的想法。   魏桢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那边,然后垂着眼睑抿抿唇,低声道:“您放心,虽然阿鲤不愿意酿酒,但她肯定能找到一个愿意酿酒的人帮她的。”   他意有所指的表白自己,桑伯声却不明就里,只当他是祝福,便笑呵呵的点点头,“承你吉言啦,希望那一天快点来。”   魏桢听了他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不住地上翘,眼睛都弯了起来。   半晌才低声坚定地嗯了声,声音随即被打粉机轰鸣的声音掩盖过去。   “爸,爷爷让我问你,我们明天几点开工?”桑落酒这时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道。   桑伯声说比平常稍微早点就可以了,然后打量一下女儿兴奋的表情,奇怪道:“你怎么……这么积极,不是不喜欢做这些事的么?”   “……有、有么?”桑落酒眨眨眼睛,视线在父亲身后的魏桢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为自己辩解,“可能是……我很想当老师了吧。”   桑伯声仔细一想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忍不住吐槽她道:“人家魏桢比你懂得多了,他还会酿葡萄酒,有证,你呢?除了吃吃喝喝,什么都不会!”   桑落酒不服气,争辩道:“他懂个屁,辣蓼草都不知道!”   魏桢:“……”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躺枪。   打好的辣蓼粉过筛后装进袋子里,跟米粉存放在一边,太阳下山的时候大家就收工了,只等明天一早就开工。   桑落酒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盐焗鸡,盐焗鸡的一对鸡翅大家都让给她,金黄的鸡皮和细嫩的鸡肉咸香入味,很适合下饭下酒。   桌上开了两个小小的酒坛子,一坛桑葚酒,一坛荔枝酒,都是去年的。   桑落酒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就着酒一边吃菜一边跟大家说话,问今年的果酒酿没酿。   桑爷爷哎了声,道:“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这个的,要是家里不酿,你喝什么去。”   桑落酒笑嘻嘻地嗯了声,将桌上一小碟炒花生米拖到跟前来,一粒粒地吃着玩。   魏桢看着她,觉得她像只觅食的松鼠,就是脸有点红,但眼神还是很清亮,人很清醒。   “阿鲤,你会喝醉么?”他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桑落酒摇摇头,然后得意地告诉他,“我不喝高度数的酒,醉的风险就没那么大。”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魏桢失笑,随即又想起酒馆里的鸡尾酒,度数可都不低,怎么不见她会醉?   哦,是了,他每次最多给她两杯,再要就换无酒精鸡尾酒了,喝得少,倒也不会容易醉。   那要是……放任她喝一次呢?   他有些心思蠢蠢欲动,又立刻被按了下去。   第二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晚上大家休息得很早,第二天天刚亮就都起来了。   酒厂里很快就热闹起来,要将昨天打好的新鲜干辣蓼粉和新早糙米粉、水按比例混合,上臼拌匀,用木锤舂打十下,等米粉的粘塑性增强之后,就取出来放到谷筛上搓碎,再移入打药框里。   桑落酒和魏桢都穿着蓝色的工装在一旁帮忙,魏桢在桑落酒的指点下打药,“……对,软席盖在上面……用这个铁板压平它……这个框就不要了嘛。”   “你拿这个刀和木条……你问这个啊,这个是划尺……对,分三次倒进这个竹匾,我来放种母粉。”   不停地抖动竹匾,像滚汤圆那样,将一个个原本小方块一样的酒药滚成圆形,然后摆进曲房的缸窝里盖上草缸盖和麻袋进行发酵。   “这里的温度要保持在30~32℃,14到16个小时,等温度升到三十六七度,就可以摘掉麻袋了,然后再过6到8个小时,摸到内壁有冷凝水和闻到香气之后,就可以开盖了,到时候你会看到长出来的白色菌丝。”   “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她边说边点头,魏桢一时间失笑,笑了半晌才问她:“累不累?”   桑落酒老老实实地点头,“累的。”   魏桢闻言便低声问道:“要我帮你揉揉么?”   在这里怎么揉?桑落酒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又看看周围,发现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到他们。   便踮起脚靠近他耳边,小小声说了句:“那你晚上来我房间找我啊。”   魏桢一愣,随即一股痒意从耳尖开始,一直蔓延至心底。   他弯着眼睛,努力掩饰着期待的情绪,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好。”   神情有点严肃,好像要去谈大项目,桑落酒歪了歪头,在心里啧了声,然后骂了句:“假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有一说一,你惊没惊艳他们我不确定,但我确定你会他们吓哭:)   阿鲤:……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菜吗?   魏桢:嗯哼,拭目以待。   阿鲤:……感谢在2021-02-2519:47:45~2021-02-2619: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白19瓶;24727176、anastasiapanpan10瓶;Ning、婉婉有仪、Dali5瓶;何所夏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暮色四合,福元酒厂一天的忙碌暂告一段落,家家户户炊烟四起。   桑家的小楼早就亮起了灯,厨房饭厅里大大的落地扇呼呼地吹着凉风,小啤酒蹲在做完饭了的灶台上,使劲地吃着老太太喂的蒸鱼。   这一条是单独给它的,它可太喜欢了!   “魏桢还是很有天赋的,比阿鲤第一次做酒药好多了,果然有兴趣和没兴趣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太一样。”桑伯声一边给大家装饭,一边点评着魏桢今天的表现。   魏桢正在剥花生,闻言便抿着唇有些腼腆的笑笑,桑落酒立刻嗤了声,他扭头,看见她朝自己撇撇嘴,忍不住又弯了弯眼睛。   老太太一边把汤端上桌,一边哼声道:“这有什么办法,谁叫你基因不好,没生出个天才闺女来?”   桑母将一盘炒青菜出锅,端到桌上,然后让桑落酒别吃花生米了,“去叫爷爷啊,你怎么一回家就原形毕露?”   “我什么原形,狐狸精吗?”她扁扁嘴,嘟囔着起身出去了。   也不知道爷爷到底去了哪里,只好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声喊:“爷爷——吃——饭——啦——”   声音大得差点能震塌房顶,小啤酒吃鱼的动作都停滞了,歪着头有点疑惑地看着大家。   嗯?这是我妈的声音???   魏桢忍着笑,看看桑家众人的表情,见大家都一脸的不以为然,明白了,这是常态。   以后自己家也会时不时响起这种声音么?那可真热闹,他忽然想到这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爱笑的孩子在长辈眼里都讨喜,桑母见他满脸笑盈盈的,便热情道:“魏桢多吃点,我记得你上次来喜欢吃红烧鱼,今天特地给你做了条大的,一会儿多吃点。”   魏桢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忙向她道谢。   正说着话,桑落酒进来了,一边走一边用力咳嗽:“咳咳——咳——嗝——”   桑伯声抬眼淡淡看她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又呛着了吧?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嘴巴张这么大,别喊这么大声。”   桑落酒刚要反驳,就见爷爷跟着进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小酒坛,坛身上贴着一张印着桂花树的签字。   “这是什么时候的桂花酒?”她接过酒坛来看看,“哟,五年陈的,不错。”   “死老头子,又趁机喝酒!”老太太见状立刻骂了句,“医生叫你不要天天喝酒,你是不是都当耳边风了??”   就算桑家酿酒,那也不是天天都有酒的,只有隔三差五才会喝上一杯,还有就是家里来客人的时候。   比如今天,老太太是没有在餐桌上准备酒的,结果爷爷转身就自己摸了瓶出来。   桑落酒闻言哼哼两声,“难怪找不到人呢,肯定是跑去库房了。”   桑家的库房在鸡圈那边,离得老远,去了之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难怪桑落酒出来没见着人。   “你不听话,罚你只能喝一口。”她面色要去,小脸绷得紧紧的。   但是魏桢知道,她这话的潜台词就是……   刚想到这里,她又继续往下说了,“剩下的都归我嘿嘿嘿。”   他就知道会是这句,作为酒馆老板,他可太清楚酒鬼的想法了:)   桑落酒想得好,但却被老太太无情镇压,最后一人只有一杯酒,剩下的全都被收走了,顺手就放在灶台上。   啤酒好奇地围着它转,时不时就用小鼻子去嗅嗅瓶口,咦,好像有点香?   桂花酒色泽金黄,浮动着突出的桂花清香,加了冰块以后味道更加清甜,桑落酒一边抿着酒一边问家里桂花酒还剩多少,桑伯声应道:“还剩几坛三年陈和十年陈的,这是最后一坛五年陈的,其他都卖了。”   福元酒厂的窖藏桂花酒分为三年陈、五年陈和十年陈的,十年陈最为难得,因此物以稀为贵,桑伯声只留了一小部分自用,剩余的今年春天就已经卖出去了。   “还有个沪市那边的客户,说跟我们合作出什么联名款,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做。”桑伯声接着道。   魏桢闻言夹菜的手顿了顿,出声问道:“叔叔,您能说说这个客户是谁么?叫什么名字?”   桑伯声点点头,“叫什么朝歌市集贸易有限公司。”   魏桢哦了声,觉得好像有点印象,但又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说过,便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那家公司有问题?”桑伯声见状,心提了一下,又庆幸道,“幸好我还没答应他们,既然有问题,那我就回绝他们算了。”   魏桢闻言才知他是误会了,于是忙道:“不是,是我觉得这家公司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待会儿我先问问,打听清楚再跟您说?”   桑伯声道好,“这事儿你比我懂,就交给你啦。”   “其实还是需要您来做决定,我只能帮您问问这家公司靠不靠谱。”魏桢笑着摇摇头道。   “着就不容易啦。”桑伯声笑了下,然后又招呼他们多吃菜。   吃过晚饭之后桑伯声夫妇出去散步,顺便去曲房检查一下草缸里的酒药,老人们则忙着洗涮,桑落酒和魏桢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院子里种着一株桂花树,还有一颗龙眼树,树上还挂着不少龙眼,魏桢好奇地问:“怎么这些不摘,是没熟么?”   桑落酒摇摇头,有点嫌弃,“是没人要,这种龙眼没肉的,不好吃。”   魏桢将信将疑,“……是么,它们看起来还不错?”   桑落酒见他不信,便踮着脚随手摘了几颗递给他,“你试试就知道了。”   魏桢剥开吃了一个,果然是核大肉薄,虽然还算甜,但实在没什么吃头,顿时便面露遗憾。   “那这些怎么办,就让它们坏在树上?”   桑落酒摇摇头,转身抱起跟出来的啤酒,“怎么可能这么浪费,等这几天忙过了,我妈和奶奶就会摘来剥龙眼肉拿去晒,晒干了就是桂圆肉,煮汤可好喝了。”   没有浪费就好,魏桢笑着刚要说话,就听见她举起小猫,让它面对着她这边,偷偷地说道:“乖仔,这是爸爸,别记错了哈,小杨是奶妈。”   魏桢:“……”你这职责权限划分得还挺清楚。   啤酒:“……”不是舅舅吗?怎么变了?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眼睛里都充满了惊讶和无语,一时间都愣在原处,非常好笑。   半晌啤酒奶声奶气地喵了声,向他伸出一只爪子,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碰了碰,确定没有感觉到它的指甲之后,才从桑落酒手里接过它。   虽然被他抱的次数一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但啤酒显然很喜欢他的怀抱,趴在他的手臂上没一会儿就开始眯眼,大有舒服得想睡觉的意思。   桑落酒见状不禁莞尔,“它很喜欢你。”   魏桢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那你喜不喜欢我?”   桑落酒闻言一惊,立刻扭头左右看看,跟做贼似的,确定没人了才松口气,嗔怪道:“以后不要在外面说这种话!”   魏桢:“……”   桑家和魏家一样,院子里装了有石笼灯,光线柔和,在地面洒下温暖的光,配上皎洁清幽的月光,乡村小院显得分外静谧安宁,再有盛夏夜晚的清风徐来,吹走空气里的暑气,别提多舒服了。   逛了没多久,桑伯声夫妇回来了,夜色渐深,周围环境显得更加幽静了。   但这份宁静没多久就被打破。   洗完澡之后,桑母问女儿要不要吃宵夜,桑落酒好不客气的,立刻就说要吃,还要吃煎饺,“要玉米猪肉馅的那包!”   大晚上要吃煎饺,真得亏现在物流发达,家里备着有速冻食品,不然她还真吃不成。   拿到饺子之后,她又跑去厨房摸出之前被老太太收起来的那坛子桂花酒,用酒壶倒了一壶,然后找到一个小酒杯,端着要上楼回卧室,恰好被出来上厕所的老太太撞见,又挨了一顿训斥。   但她都习惯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晃晃脑袋,依旧大摇大摆地上楼。   魏桢过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阳台吃饺子,吃一个饺子喝一杯酒,满脸不亦乐乎。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打开门看见他一脸坦然的模样,桑落酒忍不住一愣,然后伸头出去看看空无一人的走廊。   魏桢耸耸肩,“现在这层楼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吗?”   桑家几层楼,长辈们都习惯住在一楼,楼上原本就只有姐妹俩住,等到她们离家就真的空下来了。   桑落酒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拉着他赶紧进来,转身又关上门。   问道:“你要吃饺子么?”   “我刷牙了。”魏桢摇头拒绝道。   桑落酒嘻嘻一笑,眼睛转了转,“那你也不要喝桂花酒咯?”   魏桢想到桂花酒芬芳的甜香,霎时间有些动摇,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等下再刷牙?   可是抬眼就看见桑落酒正满脸警惕地看着自己,顿时便失笑,无奈地点点头,“是,不喝了。”   “那我就自己独享啦,真遗憾。”见他说不要,桑落酒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心的不要,立刻就转身继续自己的宵夜之旅。   魏桢喂了声,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阿鲤,是你让我来的,怎么又不理我?”   桑落酒一呆,像是在疑惑自己哪里没理他,脸上流露出一抹疑惑的表情来。   魏桢见状觉得她可爱,便又眼尾一弯,手上施了点力,将她一拽,她便转身朝他胸前扑了过去。   “喂!”   桑落酒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惊呼出声,手习惯性地抬起来,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按到了他的胸前,然后又下意识地捏了一把。   嗯,硬邦邦的,没有自己的软,她这样想道。   魏桢:“……”   “阿鲤,你这是想……非礼我?”   平时清朗的男中音忽然变得低沉沙哑,桑落酒甚至听见一声很轻微的吞咽声,抬眼一看,入目便是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和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红色的皮肤。   脸上的温度陡然就热起来,她慌忙移开目光,尴尬得想躲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魏桢低头,伸手揽上她的腰肢,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是么,那我可真遗憾。”   像是觉察到将有危险要降临,桑落酒立刻挣扎起来,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可是几次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锁在胸前,一动都不能动。   灯光明亮,夜风从阳台外涌进来,吹动了门边的窗帘,她仰起头,看见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团扇影,是他纤长浓密的眼睫毛。   他的唇瓣笑意明显,连带着微红的眼角都是弯着的,笑得她不禁一阵目眩。   “魏、魏桢……”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只能这样怔怔地望着他,惹得他轻笑出声。   “嗯,我在。”   桑落酒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睫毛颤巍巍的,结结巴巴地提醒他:“我、我吃了饺子,还、还喝了酒……”   所以你不要亲我!   听明白她的潜台词,魏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低头在她嘴边亲了一下,“不怕,我不嫌弃你。”   桑落酒抿着唇,不肯放他进来,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好叹着气低哄道:“阿鲤,张嘴好不好?”   每次在亲热的时候,他的声音就会跟平时很不同,似乎浸着能蛊惑人心的迷药,让她不由自主地迷失神智,被他牵引着,跌入绚烂至极的梦境里。   她听见他慢慢加深变重的呼吸声,也感觉到视线在翻转,终于跌进柔软的还带有阳光暴晒过的香味的被褥里。   桂花酒的香气在彼此的唇齿间萦绕,她不禁回忆起在树下捡桂花时被花瓣淋了一头的童年时光,也是那样让人着迷。   就在她以为今晚一定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魏桢忽然停了下来。   桑落酒睁开眼,有点错愕和迷惑地看着他,很不解,她分明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勃发的冲动,为什么……   魏桢有点尴尬的抿抿唇,“……没有东西,你会怀孕的。”   他不能确定她是否愿意与他走进婚姻,更不认为他们已经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所以并不愿意有什么意外打乱他们如今的生活,让生活变得有可能一团糟。   桑落酒明白过来,也是满脸的尴尬和赧然,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缓解情绪。   “那……那你要不要……先放开我?”   魏桢叹口气,低头在她颈边使劲吸了口气,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又被他阻止,“别动了,阿鲤。”   她闻言便立刻整个人变成木头,“好、好……我不动了……”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冷静下来,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翻身坐起来,又将她拉起来,叹了口气。   “你饺子冷了吧,还吃么?”   桑落酒红着脸点点头,“吃的,不能浪费。”   阳台上依旧有夜风轻拂,冰镇桂花酒的冰块已经融化成水,酒液也只剩微凉,甜味变得更加突出。   桑落酒借着酒让自己冷静下来,听着魏桢说起要和父亲合作的那个公司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今天元宵节,我们去赏月叭。   魏桢:今晚可以不看月亮只看我吗?   阿鲤:……看你做什么。   魏桢:你不跟我团圆团圆吗?   阿鲤:……你这是在约我吗?   魏桢:嗯嗯,约在被窝见的那种。   阿鲤:哇,你好骚:)   魏桢:???? 第七十六章   “朝歌市集是一家关于美食的自媒体服务网站,旗下有个项目叫朝歌食研所,经常以短视频和公众号文章分享一些美食相关的资讯,在自媒体行业还挺有名的。”   “他们也有自己的店铺,会上架很多国内国外的品牌食品,也有跟品牌联名的食品。”   一大早全家人就坐在一起,一边吃早饭一边听魏桢说着自己查到的消息,这些是昨晚桑落酒已经先家人一步就听说了的,当时她还特地去看了一下这个“朝歌食研所”的账号,然后发现自己很早就关注了这个公众号,还在他们的店里买过不少东西。   心下当即便就信了不少,觉得可以合作,不会被坑。   但是魏桢要比她考虑得更多一点,有些疑问没有解开,比如他们怎么发现的福元酒厂?   这个问题魏桢在公众号的编辑那里得到了解答,“之前他们策划过一个红酒的专题,来采访过我,所以碰巧加了他们编辑的联系方式,问了一下,说是跟京淮有关系。”   京淮酒店在今年春季开始推出仿古菜,为了搭配传统菜式,佐餐的酒也换成了传统的黄酒、米酒、果酒和白酒,因此吸引了不少客人前往猎奇,“朝歌食研所”的一众编辑便是其中之一。   魏桢解释道:“他们有专门做酒水的专题组,对咱们的酒感到很好奇,于是跟李总监打听过,就找到了福元酒厂。”   这点桑伯声倒是知道的,人家联系他要合作,总不可能连怎么找到他的都不说。   于是他点点头,问道:“那你觉得这个能不能做?”   桑母将盘子里的咸鸭蛋都切成两半,给两个孩子一人递半个,又给他们倒了黑豆浆,坐下后听见魏桢点头道:“我觉得这个点子不错。”   “现在很多商家都会做联名款或者找代工厂,之前阿鲤就跟我说过,在我的酒馆可以推出京淮酒店同款,这样可以借一下酒店的名气,我现在有一个想法,您跟爷爷听听看可不可行。”   桑落酒在他前半句话话出来的时候就有点明白过来了,惊讶地看着他。   “你是想做三方联名,还是让酒店作为中间人?”   魏桢赞许地看她一眼,笑道:“当然是三方联名,一来可以借京淮的名气吸引更多客人,也可以将咱们的酒包装得更高大上,便于走精品盒高端路线,二来有京淮作为后盾,日后如果和对方发生纠纷,他们也要掂量一下,不敢欺负咱们,对吧?”   这个计划听起来是可行的,但是,“咱们想得很好,但……人家能同意么?”   对于桑伯声的担忧,魏桢显得很自信,“能,我昨晚跟他们编辑讨论了一下,觉得这样可行。”   “您要是也同意,就交给我去和他们谈,拟出个大概的章程之后您再拿个主意?”他最后问道。   桑伯声沉吟片刻,点点头,又看他一眼。   “那酒店方面呢?这个事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对面你们酒店来讲也没什么好处吧?酒店不是你当家,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好?”   魏桢对这个倒很不在意,“京淮旗下也有自己的食品品牌,线上线下都有销售,等酒庄的葡萄酒装瓶之后,也会运回来上架销售,酒厂的酒能上架也很好,到时候我们线上旗舰店的品类会更多一点。”   桑伯声闻言总算稍稍放心,笑着点头夸了句:“还是你们年轻人有主意,敢想敢做,心里也有成算。”   魏桢听了夸奖,少见的没有谦虚说对方过奖,而是抿着唇很腼腆地笑了笑。   这是同意对方的意思,他也觉得自己很有主意。   桑落酒忍不住好奇,觉得他这态度很有点不对劲。   于是便在吃完早饭后去酒厂时,故意走得很慢,然后偷偷问他,“你今天怎么不谦虚谦虚啦?不像你哦。”   魏桢闻言眉头一挑,转转脖子,微微低头看着她,深深地凝望了片刻她的脸孔,然后又将目光轻轻移开。   “我怕太谦虚了娶不到老婆。”   桑落酒闻言一愣,“……嗯?”   “我的未来太太啊,嫁妆有点多,我需要展示出过人的能力,才有机会将她娶回去。”   他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冬天里每个晴朗日子的清晨时最和煦温暖的阳光,不那么猛烈,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温和到充满温柔。   桑落酒仰着头继续怔怔,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眼神里先是疑惑,随即是少许茫然,最后是大片大片蔓延开的羞涩和喜悦。   “听懂了?”魏桢笑着又看她一眼,伸手飞快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又立刻收手,“傻姑娘。”   她根本不知道,她有多难娶。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喜欢她,想要将她娶回去,总要付出些辛苦的。   他故作无奈和头疼地扔下她,自己往前走,没过一会儿她就撒着欢儿地追了上来,伸手勾勾他的小指,然后笑嘻嘻地叫他魏桢。   “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做吗,会不会太辛苦?”   魏桢扭头看她一眼,摇摇头想说不辛苦,可话到嘴边又立刻改了,“有一点点辛苦,你亲一下就能好。”   顿了顿,然后朝她眨眨眼,“怎么样,桑小姐愿不愿意助人为乐一下,当一下我的私人充电宝?”   桑落酒也眨眨眼,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面上露出点左右为难的神色来。   “也不是不愿意……但是要在这里吗,可不可以像昨晚那样?”   她说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像很期待似的。   魏桢眼皮忍不住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太好的预感,紧接着又想起昨晚险些失控的旖旎,不由得赧然,脸上浮上一抹忸怩来。   “……再、再说吧,走了走了,一会儿都事儿都完了咱们看什么。”   边说边大步往前走,桑落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捂着唇自己偷偷笑了一会儿,眼看人家已经走出了老远,这才小跑着追上去。   酒药前一天太阳开始下山之前被送入曲房发酵,经过将近十六个小时之后,温度已经上升到三十六至三十七度之间,师父们将麻袋去除,继续发酵。   到了下午,草缸内壁已经能摸到一层冷凝水了,这时便将缸盖移开,观察菌丝的生长情况。   桑落酒指着药胚让魏桢看,“你看这种,表面还能看到绿色的,就表示药胚还很嫩,没长好,就不能全部把盖子打开,要一点点的移,让菌丝继续生长。”   直到药粒上的菌丝摸不粘手,像粉球一样了,这才完全打开盖子,让酒药充分接触空气。   酒药的空气迅速降低,菌丝也随之萎缩,几个小时后就变得结实,这时就可以出药了。   将酒药移到竹匾上,送进保温室里,“它们要在这里待大概四十八个小时,隔四五个小时就要翻一次匾,翻匾就是把它们倒进空的竹匾里去,十二个小时上下换位置,再过七个小时,第二次翻匾和换位置……”   这个过程中酵母大量繁殖,二十四小时后,酒药进入培曲的后期,温度逐步下降,摊晾两天后,曲子成熟,便可出曲。   “这个期间每天早晚都要倒箩一次。”   桑落酒说着这些要做的事,魏桢听得头皮发麻,这也太不容易了些。   “酒药出房后要进烘房烘干,也可以晒干,不过晒的时间有要求,第一天是上午六到九点,第二天是六到十点,第三天还是六到九点,因为要控制温度,晒久了温度会变高,菌就死了。烘房人为调温,会容易把控一点,也可以缩短时间。”   她说完又带他去看已经洗净晒干,外面还刷了石灰的坛子,“到时候烘完就趁热装坛密封。”   到这一步,才算是完成了酒药的制作,满打满算,从打辣蓼粉那天开始算,完成整个制作过程,至少需要六七天时间。   说完她又拍拍魏桢的肩膀,“九月份就要做麦曲了,到时候恐怕要一整个月,曲房的温度还很高,更难受。”   魏桢叹口气,抬手摸摸鼻子,“……我明年再来看。”   今年魏老板要先去酿葡萄酒:)   桑落酒见他无奈的囧样,忍不住哈哈大笑,鼓励他道:“加油,我看好你哟!”   晚上等到长辈们都去休息了,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年轻立刻就凑到了一起,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做些小情侣喜欢做的事。   比如一起窝在被子里看电影。   床边的沙发椅上是呼呼大睡的小猫,床上的被子里挤着两个人,四只眼睛一起看着平板电脑里的电影剧情。   电影的名字桑落酒都不记得,只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十几岁的男主居然要和跟他妈妈一样大的女主角去开房了!   “这剧情……这、这么刺激的吗?”桑落酒有些震惊地扭头看向魏桢,见他也是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噗嗤一声就笑了。   “我们两个好老土哦,爷孙恋都有,姨甥恋姑侄恋有什么出奇的。”   她捂着嘴嘟囔解释道,又安慰魏桢,“不要紧的,我们与时俱进一下就好。”   这叫哪门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安慰?   魏桢无语地看着她,半晌问到:“……怎么与时俱进,你想当阿姨还是姑姑?我都可以的。”   桑落酒:“……”这我也牺牲得太大了吧:)   电影情节进行到了羞羞的桥段,魏桢觉得很尴尬。   男孩子很少有完全没看过成人小电影的,他念书时就和室友一起看过,了解了是怎么回事之后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好奇了,但是跟女朋友一起看小电影……   好像是有点刺激,尤其当女朋友还很漂亮,他打心底里喜欢的时候。   桑落酒怎么说也是解剖过尸体的人,对人体比他了解得多,只是看着男女主角不停地娇喘有点好奇,“这尺度是怎么过审的?怎么也不给我们看点正经的,光听声音有什么意思?”   说完还要扭头寻求他的肯定,“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魏桢沉默了一瞬,舔了一下有点发干的嘴唇,嗯了声。   “国外就算有分级制度,有些东西还是不会拍得这么……又不真是三/级/片。”   桑落酒闻言霎时间没兴趣了,哦了声就安静下来,靠在魏桢的胸口打哈欠。   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坐起来,兴致勃勃地对魏桢道:“你知道吗,我大学的时候第一次人体解剖实验课,大体老师就是男性的,我有看到他的小鸡鸡哦。”   魏桢闻言当场就愣住了,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明媚到甚至有些单纯的脸孔,呆滞了半晌。   “……嗯?你说什么?”   桑落酒解释道:“就是男性的生/殖/器/官啊,不过大体老师很稀缺,我们看到的大体老师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了,被看得太多,老师的各个器官很多地方都粘在一起不太能明确分层了。”   她说完叹口气,然后又重新振奋起精神,端出一副小老师的模样,“你知道吗,男性的生/殖/器/官从解剖结构上来说,分为三部分……”   魏桢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科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重新陷入震惊,并且有点怀疑人生。   这么美好的夜晚,他难道要在这样的被迫学习当中度过?   当然不是啦!   桑落酒后来忽然说到以前上课时听老师讲的病例,说到有的男性因为长期没有性/生活而患上精/液/瘀积综合征,出现慢性前列腺炎的症状,结果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就误以为自己得了淋病,然后医生给他的处方里居然有一条是每周1~3次的打飞机,半个月后再复诊,症状不翼而飞。   说完之后她突然问了句:“魏桢你没有这种症状吧?需要我帮忙吗?”   魏桢顿时脸都涨红起来,连连摆手加摇头,“我很正常,不用你帮忙。”   他都不敢想她会怎么帮忙,特别是今晚,他很怕她一时兴起就给自己解剖了。   桑落酒见状忙正色道:“不用不好意思的,大家成年人,要学会适度的让自己得到排解,只要适度,不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魏桢还是使劲摇头,最后竟然夺路而逃,跑出她卧室之前扔下一句:“你说的我都懂,我也有手!”   桑落酒叹气,不需要她帮忙啊……那也行吧。   酒药制作完成后,桑落酒的假期也随之宣告结束,她抱着已经被喂胖了一圈的啤酒,和家人挥手说再见,一点离愁别绪也没有,反正国庆还会回来。   月上柳梢头,杨青鸾来到沉醉的时候,见到魏桢就叹了口气,揶揄道:“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长在青云镇了呢。”   魏桢笑笑,“怎么可能,阿鲤假期结束我们就回来了。”   杨青鸾冲他挑挑眉头,“怎么样,跟女朋友回家的感觉不错吧,很难忘吧?”   是挺不错的,而且也的确很难忘,尤其是……   他想起那晚桑落酒非想给他帮忙那什么的情景,以及她当时忧心忡忡的表情,顿时是既尴尬又窘迫。   以及这些天埋藏在心底的一丝丝不服气又在涌动,他真是恨不得马上就亲身上阵告诉她,他好得很!没问题!不要担心!   杨青鸾没心思注意他在想什么,左右看看,咦了声,“阿鲤今天没过来?”   魏桢回过神,应道:“在二楼看电影。”   “那我带朋友上去找她有点事。”杨青鸾一面说,一面就要往楼梯走去。   魏桢点点头,到这时才发现她还带了人来。   一位穿着高档职业套装的女士,三十出头,短发,很干练,气质也很好,魏桢认得她,江怀电器的副总裁江秋,也是集团创始人江怀的长女,商场上有名的铁娘子。   她跟着杨青鸾来找阿鲤,会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你真的不是讳疾忌医吗?   魏桢:……我谢谢您关心!   阿鲤:……感谢在2021-02-2619:35:13~2021-02-2719:3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10瓶;茉茉7瓶;何所夏凉、清凉河岸5瓶;abbydor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杨青鸾来的时候,桑落酒正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旁边的茶几上放着食盒、餐盘和一小壶桑椹酒。   酒是从青云镇家里带过来的,回来时老太太给她装了好些酒,桂花酒、荔枝酒、桑椹酒,魏桢的车尾箱里起码一半的都是酒。   小巧的磨砂玻璃酒壶,装了一壶酒,倒出来大概是一个红酒杯的量,她用小酒杯,就着糟卤鸭舌和鸭掌,慢吞吞地享受着晚上的闲暇时光。   身后的沙发背上是趴在那里一起看电视的小猫,他回来之后被魏桢带回去住了两天,小杨特别高兴。   “乖仔,今天就回家了哦。”她一边点开视频,一边笑嘻嘻地跟啤酒讲话。   刚说完,就听见楼梯上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听起来是两个人,她忙坐起来,好奇地看了过去。   看见杨青鸾上来,她高兴地叫了声青鸾姐,然后见到她身后紧跟着出现的陌生女士,愣了愣,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杨青鸾。   “这是江怀电器的江秋女士,找你……有点事。”杨青鸾连忙介绍道。   江秋大方地向桑落酒伸出手,“桑医生,您好,冒昧来访打扰,抱歉。”   桑落酒忙也跟她握握手,一面说着没关系不打扰,一面赶紧将沙发上的东西收收,视频也关了。   杨青鸾不客气地坐下,然后抱着啤酒指使她,“快,去给姐姐要杯酒,再多要点吃的,你这日子过得比我可舒坦太多了,真让人嫉妒。”   桑落酒不愿意下去,索性打电话叫魏桢送上来,多要了一壶桃花酿和两个杯子,然后道:“边吃边聊吧,江女士介意么?”   江秋正打量着这处客厅的装饰,闻言收回落在壁灯上的视线,苦笑着摇摇头,“怎么会,说实话,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睡过一次觉了。”   桑落酒闻言微微一愣,又很快回过神来,点点头,“心里压着事的话,的确容易寝食难安。”   江秋点点头,看着她年轻又沉静的脸孔,并不知道她能不能帮到自己。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酒馆二楼是私人住处,此刻除了她们三个之外再无其他人,十分安静且私密,加上又喝了点酒,江秋的精神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她对桑落酒说起这段时间一直在困扰她的事。   她的父亲是江怀电器的创始人江怀,几十年前白手起家成立了这家企业,公司稍微稳定以后,因为长期的工作忙碌无法顾及家庭,他与江秋母亲之间不断发生争吵,在江秋读小学的时候,他遇到了后来的妻子并且出轨,很快就与生性好强的江秋母亲离婚,和情人结婚,并且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也不算坏人吧,除了跟我爸有婚外情……她还挺支持我爸的工作,江怀电器算是他们一起打拼出来的,我妈跟她都挺好强的,最大的不同就是对财富的追求不同,我妈更愿意小富即安,和家人在一起,她……”江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桑落酒点点头,又给她倒了一杯酒,接着听她往下说。   江怀和前妻离婚之后,长女江秋就被妻子带走,直到她大学毕业,前妻因病去世,江怀才将长女接回来,并且安排进江怀电器工作。   一开始他是想让女儿当自己的助手,但集团的副总也就是江秋的二叔江慎却不同意,理由是她刚毕业,什么经验都没有,更不了解集团业务,总裁办的工作根本无法胜任。   江怀一听觉得也是,于是将女儿安排到车间,从基层做起。   江秋是个很能吃苦而且很有想法的人,本身是读工程专业出身,外语也很好,她隐瞒身份进入基层,很快就脱颖而出,在促使江怀电器获得将产品出口欧美的机会之后,江怀将女儿调到了自己身边。   原本江秋和现任江太太之间还能相安无事,但无奈江太太的一对亲生孩子不成器,十分纨绔,而江秋却越来越能干,俨然有丈夫的接班人的架势,江太太开始不满了,她觉得这份家业是自己和丈夫打拼下来的,应当留给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外人。   对,在江太太心里,江秋尽管是丈夫的亲生女儿,那也是外人。两个弟妹与江秋本来就没怎么相处过,不了解,更谈不上有感情,受母亲态度的影响,和江秋之间愈发疏远了。   “集团高层里,我爸爸和三叔江恪的关系最好,太太则是和二叔江慎走得近。”   江秋说了这么一句,桑落酒的眉头一跳,低头抿了口酒。   她想起来了,两个月前,媒体报道过一则新闻,标题是“江怀电器总裁江怀和妻子因车祸双双死亡,集团陷入停摆,继承人花落谁家?”。   “两个月前我爸和太太出了车祸,都过世了。”江秋果然接着就说到了这件事。   江怀夫妇的突然离世,给整个集团带来了一次重创,直到新闻报道出街几天之后,才由江秋的二叔江慎、三叔江恪及其他几位高管组成的领导小组组成的领导小组接手集团的决策工作,而江秋则是带着弟妹处理父亲和继母的丧葬事宜。   但是让江秋感到意外的是,在对外公布治丧委员会的名单时,弟妹的名字都有,偏偏没有她的。   然而尽管疑惑,但当时事情很多,环境很乱,加上她本人受到父亲去世的打击,精神不太好,也就没有计较这件事。   “桑医生,说实话,以前我对我爸是很怨的,觉得他辜负了母亲,但是等我回到他身边,了解了他之后,虽然依旧无法原谅他当初的出轨,但隔阂已经少了很多,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早就去世,他明明身体很好……”   她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杨青鸾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然后递给她几张纸巾。   等她平复下心情,才又继续道:“我爸和太太走得很突然,生前也都没有留下遗嘱。”   桑落酒目光一闪,好了,重点要来了。   江怀生前留下财富是一笔普通人呢难以想象的巨款,除了名下的豪宅和店铺,现金、股票、存款等总价值超过千万,以及一笔高达千万的人身意外险赔偿金,还有45%的江怀电器的股份,这是最重要的。   在丧葬事宜结束之后,江慎曾经提出让江秋放弃继承公司股份的无耻要求,补偿是三千万,但跟15%的股份相比,三千万显然不值一提,江秋断然拒绝。   想侵吞侄女财产不成的江慎恼羞成怒,多次挑拨弟妹跟江秋本就疏远的关系,甚至私底下告诉他们江秋不是江怀亲生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桑落酒觉得很疑惑,作为集团的高层,江慎真的这么蠢?   江秋苦笑道:“他不是蠢,他是急了。”   原来在江怀去世后,属于他的股份交由三个子女均分继承,这样一来他们谁都不可能成为集团的实际控制人,“三叔占30%,二叔才20%,还有5%在其余小股东手上,二叔即便能从他们手上拿到这部分股份,也比不过三叔,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   但两个弟妹就是再傻,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股份给他,加上江太太还有娘家人在集团任职,江慎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就把目光投向了无依无靠的江秋。   “前段时间家族召开了家庭会议,住要讨论爸爸的遗产分割,他们坚决反对我和他们一起继承爸爸的遗产,理由是二叔说过我不是爸爸的孩子。”   江秋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扪心自问对两个弟妹虽然没什么感情,但也从来没有做过或者想过对他们不利的事,没想到……   “人情薄如纸,别指望那些纨绔蠢货长脑子,要不然怎么说富不过三代呢。”杨青鸾听到这路安慰了一句。   江秋点点头,说起那天家族会议到最后还是三叔帮她说了句话,“三叔让我找人做个亲子鉴定。”   江恪的原话是:“我当然知道你是大哥亲生的,但单凭我给你作证,说服力还是不够,他们可以怀疑是我们勾结,所以你最好有物证,亲子鉴定是铁一样的证据,谁都质疑不了。”   所以她找到了杨青鸾,杨青鸾做了亲子鉴定后甩了前夫弄得前夫和小三落魄困顿的事在商场无人不知,恰好江秋和她还算有交情。   “但是我爸爸的遗体已经火化了,这样能做吗?”她说完之后,望着桑落酒的脸,满怀期待地问。   桑落酒摇摇头,“您跟江先生之间的亲子鉴定是做不了了,不过要证明您跟江先生之间有血缘关系,我建议您做一个亲缘鉴定。”   她告诉江秋:“您可以和江太太所生的女儿做同父异母的同胞鉴定,如果您不是江先生的亲生女儿,那么您与江小姐之间的鉴定就会出现排除结果,反之,如果您是江先生的亲生女儿,那么您和江小姐之间的鉴定结果就会是无法排除。”   得到这样的答复,江秋长长地松了口气,眼泪夺眶而出,在脸上滑出两道泪痕来。   谁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有多害怕,她甚至不敢住在自己的住处,不敢吃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做的饭,连家里的水都不敢喝,她怕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去。   桑落酒和杨青鸾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这些事她们都没经历过,没办法安慰她,只能一个递上酒一个递上纸巾。   过了半晌,江秋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抱歉地朝她们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   “没事的,谁没点难处啊。”杨青鸾笑着摆摆手,然后捏起一根糟卤鸭舌,吃完之后想问桑落酒什么,却又想起魏桢交代过别让桑落酒知道她和商铎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便又歇了调侃的心思。   几个人坐在一起,喝喝小酒,聊聊天,大多是杨青鸾和江秋说桑落酒听,直到魏桢上来。   “阿鲤,你该回去了。”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桑落酒乖乖地嗯了声,同江秋约好明天去鉴定中心,届时将带他们去见郑主任,“或许更权威的专家能让这份报告更有说服力。”   江秋谢过她,这才和杨青鸾一起离开了。   等她们离开之后,桑落酒才重新换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往魏桢身边腻歪过去,“我真的要回去吗,你不挽留一下我吗?”   魏桢扶着她的腰让人站直了,然后一本正经道:“等你回去,要洗漱要收拾,能睡觉已经很晚了,再说,你不睡,猫也不睡?”   似乎为了配合他的话,啤酒趴在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桑落酒见状忍不住笑了声,道:“我看要不然让它养在这里算了。”   “可以啊,等你搬过来住,就可以每天带它过来了。”魏桢笑应道,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怎么样,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住?”   桑落酒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将他推开,没好气道:“你少来!明明就算我们不住一起,我也可以带它来!”   魏桢闻言眼睛一皱,佯作惊讶地耸耸肩,“哎呀,被发现了。”   说完见桑落酒气呼呼地瞪过来,他便又笑着去拉她的手。   换了话题问道:“江小姐来找你,是为了江家的事?”   桑落酒愣了愣:“……你认得她?”   “江怀电器的长公主,当然认得。”魏桢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阿鲤,你要记住,这个圈子最多秘密,但也最守不住秘密。”   桑落酒的呼吸一顿,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魏桢没有再给她解释,将她送到巷子口,看她上了车之后就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江秋和两个弟弟妹妹前来鉴定中心,同行前来的还有江慎江恪两兄弟,桑落酒接待了他们。   因为提前跟郑主任汇报过情况,所以她直接将江家一行人带到了郑主任的办公室,由郑主任来给他们解释亲缘鉴定怎么做。   办理好委托手续之后,桑落酒给姐弟三人取了样,告诉他们现在业务量大,要两三天才能出结果之后,亲自将他们送出去。   刚转身回到中心,就接到郑主任打过来的电话,道:“落酒,你过来一下我办公室,有客户要找你,还有电视台的记者。”   桑落酒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你考虑一下掉马了你怎么办。   阿鲤:……你不管我的吗?!   魏桢:……我主要怕自身难保:)   阿鲤:???? 第七十八章   在桑落酒休年假之前的某一天,她不是接待过一个要给孩子上单边户口所以来做亲子鉴定,结果却发现孩子非亲生的单亲爸爸么?   当时桑落酒只想到那个孩子回去之后会被还给亲生母亲,也想过两个家庭肯定会因为这份这份报告掀起轩然大波,却没料到自己还有机会知道这件事的后续。   接到电话后,她立刻去了郑主任办公室,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短袖体恤衫戴着眼镜的平头男青年,旁边还有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哥。   另外还有一个人,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就是那位单亲爸爸,姓刘。   “这位是电视台《人之常情》节目组的张记者。”郑主任介绍道,“刘先生和张记者过来,是想重新出一份司法亲子鉴定报告。”   “可是当时做的就是司法鉴定啊。”桑落酒有点疑惑地问道。   刘先生面上露出一抹尴尬的表情来,“……那个啊、不小心撕坏了。”   桑落酒愣了愣,心想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而且还带着记者上门来,怎么感觉怪怪的,但她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地点点头,“好的,几位请跟我来。”   重新出具了一份鉴定报告之后,刘先生带着记者就离开了,全程没有多透露一句这么做的原因。   桑落酒的满腹疑惑是在第二天晚上得以解开的。   晚上十点过一刻,桑落酒刚洗完澡,头上包着毛巾出来,一边开电视一边招呼啤酒过来喝羊奶,还没等猫喝完呢,徐薇就打电话来了。   “啊啊啊!你快看今晚的《人之常情》,你客户上电视了姐妹!”   桑落酒一惊,什么玩意儿?我怎么就上电视了?   刚要问她是不是看错了,霎时间又立刻想起前一天的事,立刻反应过来了,“……是带着记者来找我们重新出鉴定报告那个?”   徐薇说是,还一个劲地催促道:“你快去看,特别刺激特别狗血,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桑落酒心说咱们这一行见过的小说都不敢写的事难道还少么,但听她催得厉害,便忙道好,“我已经打开电视了,马上就看!”   “那你好好看,看完了咱们再聊。”徐薇说完,啪嗒一声就挂了电话。   桑落酒无奈地笑了笑,之前就有的疑问又在心头重现,便也认真看起节目来。   原来那位单亲爸爸拿到鉴定结果之后,回去就将孩子还给了孩子的母亲,并且逼问对方这个孩子是谁的,孩子的母亲说是前男友的,怀孕之前在外地打工的前男友回来过一次,有共同的朋友组织了一次聚会,聚会上大家都喝多了,发生了关系,后来就怀上了这个孩子,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真的是前男友的,只是有点怀疑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是还回去了,事情本该到此结束,之后各有各的生活不来往就是了。   但没想到的是,还孩子的时候,女方忽然叫破了男方家里一直隐瞒的一件事,那就是男方竟然有精神分裂症,之所以她不同意去领证,就是因为他有病。   随后男方有精神疾病这件事就在短短几天内被传遍了周围人家,男方母亲原本想给儿子相亲的计划泡汤后,考虑到儿子以后结婚难生子难,就想把这个孩子再要回来。   考虑到自家女儿带着个孩子以后不好嫁人,女方的家属是想同意的,于是双方坐下来协商,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   男方的意思是给他们一笔钱,然后谁都不要提孩子不是男方亲生的,鉴定报告回头就烧了,当没有过。   但是孩子以后就跟女方没关系了,既然不用她养,那等孩子长大了,自然也不会给她养老。   女方家属觉得可以接受,反正女儿以后还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养老不是问题,遂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就在一切都谈妥了的时候,女方忽然问了句:“那你们会给孩子治病吗?”   所有人当时都懵了。   治病?治什么病?孩子也一岁多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病?   追问之下,女方才告诉众人,其实孩子刚查出有苯丙酮尿症,如果男方要养这个孩子,就要负责帮他治病。   男方家里有一个病人本来就经济负担很重了,而这个孩子所患的苯丙酮尿症更是一种很难治的遗传性疾病,需要终身治疗,想到要花费出去的医药费,一时间便有些不愿意。   女方说那不行,你们不帮他治病难道看着他死?男方家属就说那我们不要了,实在没有这个经济条件,结果女方家属又不同意了,觉得他们出尔反尔,于是两家人就这样吵起来。   两家协商不成功,本来也没什么,但没想到女方在激动之下忽然伸手拿起桌面上那份亲子鉴定报号撕了个粉碎,然后掀翻桌子推开众人,冲向了外面的鱼塘,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了下去。   然后就是所有人慌乱的大喊;“她不会游泳!”   “快救人啊!快打120!”   没过多久,女方被救起,因为救援及时,又幸好是夏天水不凉,她看起来问题不大,只是脸色有点苍白,裹着被子坐在一边呆滞着出神,两家人又坐了下来,继续协商。   节目放到这里就没了,后记里劈里啪啦敲打出一行字来:“刘先生补办了鉴定报告,最终决定收养这个孩子,他说自己会努力养鱼,希望能凑齐孩子的医药费,我们希望这个孩子能健康成长,不管成人有多少不对,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节目就这样结束了,桑落酒看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其实除了男方有精神分裂症以外,女方恐怕也有点问题。   因为像节目里所说的,苯丙酮尿症是一种遗传性疾病,而且是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男女均可发病,只有在父母双方都把致病基因传给孩子的时候,才会生出一个苯丙酮尿症患儿来。   由此可见,女方应该本身就是个致病基因变异携带者,这个孩子才会一出生就注定命途多舛。   桑落酒想到这里,叹口气,这个故事她看到这里也基本就结局了,如果没有意外,她可能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他们。   她后来跟魏桢讨论过这个案例,又聊起关于遗传病患者要不要生孩子的问题,双方很快就统一意见,最好不要。   “如果孩子生下来就有病,注定一辈子痛苦,又何必将他们带到世上。”   桑落酒对他的说法深以为然,然后笑着问他:“你想不想做个基因检测,就当是一个体检和预防提醒?”   魏桢闻言眉头轻轻一皱,觉得有点意思,问道:“你们中心也有这项业务么?”   桑落酒摇摇头,“没有,这个要去专门的公司做,你想做的话我可以帮你约一下,有认识的同学做这行。”   魏桢点点头,爽快应道:“我回去问问我妈,看他们做不做,如果做就一起去,要是不做就咱们去,图个放心也好。”   桑落酒见他答应得爽快,便眯着眼睛笑起来,像一个计谋得逞了的小狐狸。   呐,她提前了解一下男朋友有没有什么遗传性或者精神性疾病,可以的吧?   魏桢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一边帮客人调酒,一边问她:“周末去我那里么,买了一箱头手黄油蟹,请你吃?”   农历的六到八月份,是吃黄油蟹最好的时候,这是一种生长在咸淡水域交界地区的青蟹,是从青蟹中精选出来的雌蟹,因为蟹体内的蟹膏分解成金黄色的油质后渗透至全身各个部位而得名。   据说黄油蟹极为难得,在天气炎热雨水少的年份,可能一百只中会出现一只,年景不好的时候,一千只里面也找不到一只,价格昂贵,且一打捞上来立刻售罄,能不能吃到,除了看你荷包鼓不鼓,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份运气。   桑落酒久闻黄油蟹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品尝它的美味,闻言立刻双眼发出强烈的好奇光芒,“你怎么能买到一箱这么多?”   “京淮每年都会订不少,你知道的,这种价格高昂的美味,总是很容易受到有钱人的追捧。”魏桢耸耸肩,应道。   桑落酒好奇地问了一下价格,魏桢想了想,“我记得最便宜的五六百一只,含绳重量大概四五两之间,越重越贵,七两以上的价格就破千了,这是批发价。”   “那餐厅零售呢?”桑落酒喝了口杯子里的芒果可乐达,继续问道。   魏桢轻轻一笑,“最便宜都要888一只,毕竟一来我们需要将成本也算进去,二来这样显得高大上,反正有的是人会买单。”   桑落酒闻言先是噎了一下,随即嘟囔着说他是奸商。   “这么能算奸商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出售服务,他们付钱,不是很正常么。”   他说完又看她一眼,继续温声解释道:“我们的菜单明码标价,如果接受不了,不点就是了,你付得起多少钱,我们就给你多少的东西。”   桑落酒听了失笑,揶揄他道:“你急什么,我随便说说而已,不用解释这么多的。”   “这不是怕你误会我么。”魏桢故作严肃地看着她,“我不能让你觉得我是个奸商,跟我在一起会被坑,我可是个良民。”   以前都没发现他这么会开玩笑,桑落酒笑得趴在吧台上,脸贴在被空调风吹得沁凉的台面上,却完全不见脸上的温度下降。   魏桢看着她笑得像盛放的花瓣一般的脸孔,忽然便有些恍惚,觉得已经过了有一阵子了,他偶尔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和她在一起了,说好了当她是妹妹的啊,结果呢?   成了情妹妹。   也不知道说出去会被人家怎么笑,他在心里摇摇头,觉得有点好笑。   “我要回去了,你都不给我酒,我回去自己喝。”桑落酒这时抱怨道。   芒果可乐达是一种无酒精鸡尾酒,用冰冻的芒果肉和椰奶、青柠汁加入气泡水放进果汁机中搅拌后倒出而成,表面会加薄荷枝装饰,好喝是好喝,但很不过瘾。   魏桢听说她要回去了,忙摘下围裙,道:“我送你回去,最近不太安全。”   顿了顿,又问阿旺:“结账离开的女客人你们有没有问有没有人来接,或者帮忙叫车?”   阿旺说有,魏桢便点点头,让他继续看着场子,他送完桑落酒就回来。   直到走出酒馆,桑落酒才奇怪地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感觉你们有点……紧张?”   魏桢牵着她的手,嗯了声。   “最近听说有些酒吧被抓到有人将迷/药放进女伴的饮料里,等人喝了之后就带去开房。”   桑落酒哦了声,“传说中的捡尸?”   听到这个词,魏桢的眉头一皱,语气流露出反感的情绪来,“这些都是人渣才会做的事,有魅力的男人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顿了顿,他又低头跟桑落酒耳语,“不过那类药,我在前些年就听说过,以前爸爸有个合作伙伴,离婚后再娶,他的新太太对还没成年的继女很嫉妒,就买了这种不好的药,偷偷放进饮料里给她喝了,让她和别的男人上/床,再向丈夫告状,说继女小小年纪不检点。”   桑落酒听完简直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特么这是神经病吧!继女啊,未成年啊,她怎么敢?!”   魏桢冷笑了一声,“阿鲤,不能因为我们善良,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善良的,人心到底能有多恶,我们无法想象。”   桑落酒觉得自己恶心得都快要吐了,追问道:“后来呢,她们怎么样了?”   “后来那位太太被扫地出门,女儿精神受到刺激,也被送去国外疗养,过了几年,就变卖了家财,去国外守着女儿过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变卖的企业,被并入了魏氏。”   等于说是,魏家发了一次别人的“家难财”。   桑落酒闻言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世事无常到了这种地步,她沉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我发现你们这个圈子啊,人心真脏,就这几个月,我前前后后看过多少豪门恩怨了?”   还有一桩,江怀电器的江家的亲缘谜团,明天就出鉴定结果。   魏桢失笑,“难道普通人家就没有恩怨情仇?都一样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争抢,有狗血。”   桑落酒一听也对,便点点头,说了句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就笑着晃晃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们出到巷口的时候,小杨的车还没到,便站在路边等,遇到几位常结伴来酒馆的女客人,打了声招呼。   对方有一人笑着问道:“老板是送妹妹回家么?”   魏桢笑着点点头,又有人笑着调侃道:“这么贴心的哥哥我也好想要,老板还缺妹妹么?”   桑落酒闻言耳朵尖儿一动,飞快地看了眼说话的人。   身材前凸后翘,喝过酒后媚眼如丝,比杨青鸾还要性感美艳,她低头看看自己,突然有点自卑:)   魏桢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撇撇嘴,好像有点不高兴,还一直打量自己,就知道她是在偷偷比较。   她这奇怪的好胜心啊。   他一边在心里暗笑,一边正色回答道:“不缺,我有一个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让我去检测。   阿鲤:……为了健康和婚姻幸福。   魏桢:我要听实话!   阿鲤:……好叭,其实我就是好奇你基因长啥样:)   魏桢:我就知道是这样:) 第七十九章   江秋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妹的亲缘鉴定结果出来了,桑落酒提前看了一眼,果然没有意外之外的情况出现。   结果是“不能排除”,说明江秋和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关系,除非他们不是江怀亲生的。   桑落酒叹了口气,摇头有些嘲讽的笑笑,然后拨通了江秋的电话。   两个小时后,前台通知说江秋他们来了,桑落酒便拿上报告去接待室找他们。   推开接待室的门,桑落酒看见江慎和江太太生的两个孩子有说有笑仿佛一家人,江恪没有来,江秋便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一边,也不说话。   不过她的腰板却一直都挺得很直,一点都看不到那天晚上在她和杨青鸾面前落泪的彷徨,看上去十分冷淡而且镇定。   桑落酒忽然想起,她也不过才二十八岁,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却已经遭遇了来自亲人的背叛和算计。   “这是几位的鉴定报告,你们可以看看,如果有疑问尽管提出。”她微笑着走进接待室,将手里的报告递过去。   报告先被江慎接过去,他看了一眼鉴定结果,眼神立刻变了变,不是惊讶,而是恼怒。   那种算盘再度落空的恼怒。   而江秋两个年轻的弟妹则是满脸意外和疑惑,似乎没想到江秋竟然真的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男生竟然脱口问道:“医生,她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   意思是桑落酒配合江秋出假报告。   这样的质疑让桑落酒内心对他们的厌恶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每个职业都有各自的原则和操守,不造假,尊重真相,是每个司法鉴定人该做的,不义之财不取,也是做人的底线,江总,我说得对吗?”   意有所指地说了句,见江慎的面色变了变,她又哼了声,神色间稍微露出些骄傲和不屑来。   “更何况说句难听的,虽然我家境只是小康,但也娇生惯养长大的,以后也绝对不会缺钱花,怎么可能为了这一点钱就冒这么大的险?”   男生闻言很不服气,嘟囔着反驳道:“谁知道呢,看你也不像……吹牛谁不会……”   “江冬!”江秋闻言厉声呵斥道,“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男生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倒是站在他旁边的女生望着江秋,怯生生地说了句对不起。   江秋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倒是转脸看向桑落酒,先道了声歉,然后道:“谢谢您,等闲下来了,再去叨扰您,上次还没喝够您和小魏总的好酒。”   桑落酒闻言笑了起来,点点头,爽快应道:“随时扫榻以待。”   听到她们的对话,江慎的眼神明显又闪烁了几下,有点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桑落酒,像是想问什么,但她已经在和江秋道别了。   直到走出鉴定中心大厅,他才问了句:“你刚才说的小魏总……是谁?”   见他不敢信,江秋倒觉得有点可笑,冷哼一声,应道:“容城还能有几个小魏总。”   说完甩手上了自己的车,绝尘而去,留下在原地面色变幻似懊悔又似担忧的江慎,和两个已经神色慌乱起来的弟妹。   桑落酒对叔侄俩的对话毫不知情,在郑主任问起时,还感慨道:“这回她应该可以继承遗产了。”   有了这份鉴定报告,江秋洗脱了不是江怀亲生女儿的嫌疑,终于可以继承江淮的部分遗产和股份了,尽管桑落酒知道,这个过程不会顺利,江慎肯定会再生出别的办法来阻挠她。   这件事和其他的豪门恩怨没什么区别,本质上核心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江家消息没捂严实,之后有嗅觉灵敏的媒体将这件事写成长篇累牍的“豪门恩怨”在报刊和公众号连载,一时间该报销量大增,公众号连出好几篇十万加阅读量爆款文,那都是后话了。   转眼就到周末,魏桢过来接桑落酒去他那边过周末,收拾东西的时候啤酒比她积极多了。   因是要去吃蟹,桑落酒觉得吃蟹必须配黄酒,便又去抱出一小坛黄酒,这来回一同忙碌,难免有错漏之处,比如……   “我的衣服放在沙发上忘记拿了!”   她忽然想起来很重要的一样东西,顿时便急起来,忙抓着胸前的安全带,转头去看开车的魏桢,要他掉头回去。   可这时已经马上就进京淮壹品的大门了,魏桢想了想,道:“到时候去买新的吧,在路上再费一个小时,午饭时间过了不说,还费油。”   桑落酒闻言叹口气,“……可是买衣服比油费贵。”   魏桢嗯了声,扭头看她一眼,见她脸上满是懊悔,不由得皱着眉头笑了起来。   “可是我觉得时间更重要,阿鲤,我想快一点抱抱你。”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笑意,和微微的调侃,但是又很认真,说完还强调似的点点头。   桑落酒的脸顿时有点红,扭头看他一眼,又连忙别过脸,嘟囔道:“你就会给我灌迷魂汤。”   魏桢立刻又笑了起来,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转,车子就进了小区大门。   上了楼,桑落酒先将猫放出来,看它飞奔向客厅一角的猫爬架,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他,“你怎么……”   “早晚要买的,让它早点享受也好。”   魏桢一面应,一面将她换下来的鞋放进鞋柜里,然后走过来长臂一伸,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然后叹了口气,“……阿鲤,我想你了。”   真是腻歪,桑落酒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嗯了声。   “可是……我们不是昨晚刚见过面吗?”   魏桢闻言身子一僵,随后伏在她肩膀上嗤嗤笑了两声,嗔怪着抱怨她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我说想你就是想你了,你可以不用强调我们天天都见面的。”   桑落酒愣了愣,哦哦两声,竟然主动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也想你。”   魏桢发誓他刚才真的只是逗她的,但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的道歉,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应她才好。   半晌才伸手托着她的脸,低头亲亲她的脸,“阿鲤,你怎么这么可爱?”   桑落酒有点疑惑地眨眨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回应他有点不太好。   于是她抿抿唇,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吃蟹?”   魏桢原本还想亲她,听到这句话就笑了起来,低头贴在她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玫瑰香。   从前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经常闻到她身上的这股味道,那时候总是好奇,想要凑近一点闻,又怕挨揍,现在好了,她是他的了。   “你让我再抱抱,一会儿给你多吃一个。”   桑落酒嗯嗯的应着,好奇多过馋嘴,“听说黄油蟹的每个关节都是黄的,是真的吗?”   “还有,它既然是蟹膏爆了流到全身各处形成,那会不会爆炸掉?会死吗?黄油蟹怎么做,也像普通螃蟹那样清蒸吗?”   问题多多,魏桢即便有再多的旖旎心思,也被她的问题给问没了。   看来必须解答了她的疑惑今天才有好日子过了,他叹口气,松开她,道:“你来帮我处理螃蟹就都知道了。”   早上新鲜空运过来的黄油蟹还是活的,但是不怎么动弹,桑落酒碰碰它们的钳子,犹豫道:“怎么感觉快要挂了?”   魏桢点点头,应道:“你刚才问有没有黄油蟹会爆体而亡,有的,那种黄油蟹的蟹膏特别多,多到快要炸掉,往往被发现就已经奄奄一息,很快会死亡,渔民会直接把它们吃了,根本等不到上市,我们能买到的就是这种头手黄油蟹,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说完取出一只黄油蟹给她看,“仔细观察它的蟹脚。”   头手不愧是顶级的黄油蟹,蟹油已渗透到蟹的每个关节和每一只蟹脚,饱满且呈橙黄色透明状,魏桢顺手折断蟹脚,就可以看见有黄油滴出来。   “哎呀!浪费了!”   桑落酒见状不禁惊呼,满脸都是心疼的表情。   魏桢点点头,也觉得可惜,“是啊,为了让你看这一眼,这只蟹已经变得跟普通青蟹没什么区别了。”   桑落酒一愣,“……为什么?”   “因为出现断螯折爪之后,会从伤口处泄油。”   他一面应,一面用盆装了一盆冰块出来,加了水,然后将五只黄油蟹全部泡进冰水里,“黄油蟹不比其他蟹,烹饪的时候一定要整只,不能拆件,而且要采用冰水冬眠法,等它麻木不动了,才能上锅蒸。”   在上锅蒸之前,还要用牙刷将蟹肚与蟹奄刷洗干净,然后翻转过来,肚皮朝上放进盘子里,上锅蒸二十分钟。   光吃蟹不能饱,魏桢还做了奶油培根蘑菇意面,刚出锅,桑落酒就在厨房门口探头问道:“可以吃了吗?我肚子饿了。”   魏桢嗯了声,说马上就好,转身递出去一盘刚出锅的黄油蟹,每一个都漂亮得让人垂涎三尺。   盛夏的天光将整座屋子都照得通明,有阳光爬进露台,落在窗边的猫爬架上,啤酒趴在上面,眯着眼睛打盹儿。   “啤酒——”   桑落酒习惯性地叫它的名字来逗它,它便睁开眼睛看过来,嗯了声,像是在发出疑问。   “我们今天中午吃螃蟹哦,你吃什么啊?”   啤酒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来,喵了声,好像在说还不就是猫粮呗。   “阿鲤,来端猫的鱼。”   魏桢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桑落酒一愣,连忙转身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猫碗,看到里面撕碎的鸡胸肉和一块蒸鳕鱼。   她惊疑不定地看看猫碗,又看看魏桢,“这是……你特地给啤酒准备的?”   “想得美,是我的健身餐食材。”魏桢哼了声,转身端起两盘意面,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外走。   啤酒看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鱼和肉,愣了愣,用鼻子闻了闻,竟然没敢吃,抬头看着桑落酒:“喵——”我真的能吃吗?   桑落酒忙摸摸它的头,“吃吧吃吧,今天是爸爸给乖仔的爱心餐哦,好难得的。”   魏桢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又哼了声。   “快来吃饭,蟹要凉了。”   桑落酒应了声,忙转身要跑回餐厅,才走了两步,就被魏桢制止了,“摸了猫,去洗手。”   大理石餐桌一角放着温酒器,壶里的黄酒温到恰好的温度,加了话梅,有种微微的香和咸味,中和了黄酒的甜。   从盘子里提出来一只黄油蟹,放到面前的碟子里,先掰去蟹脐,然后掀开蟹斗,再拿起一旁的剪刀,剪去蟹腮、蟹胃和蟹嘴……   入目尽是蟹膏的黄,蒸得恰到好处的黄油蟹膏脂肥美到流油,连蟹肉都是金黄金黄的颜色。   嘬一口,满嘴都是清甜香浓的蟹膏,最幸福是用勺子像挖雪糕一样挖上一大勺,满满的吃上一大口,奢侈的快乐无以言表。   一边吃一边赞叹,“这个好好吃!果然名不虚传!”   魏桢嗯了声,一边慢条斯理地吃蟹,一边慢吞吞地应道:“你手上这只,在京淮卖两千一只。”   桑落酒:“……”我特么一顿饭就吃掉五位数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她震惊到半晌无语,魏桢发现她没动静了,便抬头看看,纳闷道:“发什么呆,趁热吃啊。”   “……哦。”她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蟹,啧了声,“朱门酒肉臭……”   话还没说完,魏桢就飞快接道:“在路上要冻死饿死了,记得找警察叔叔帮忙,国家有相应的保障制度,不会让你真的冻死饿死的。”   桑落酒:“……”   魏桢早年留学法国,又从事餐饮业,对西餐的烹饪很有一套,煮的奶油培根蘑菇意面味道十分香浓,上面撒一把芝士粉,简直就是天堂,分量也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腻。   吃饱之后桑落酒便开始打瞌睡,因为下周京淮酒店要承办好几个大型晚宴,魏桢吃完午饭就去书房开视频会议,再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屋子里很安静,好像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但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魏桢站在客厅入口,刚想叫桑落酒的名字,就听见一声细细的猫叫:“喵~”   他看过去,看见啤酒趴在沙发上,甩着尾巴看过来。   桑落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傍晚的天光落入室内,只余逐渐暗下来的光线,有点淡淡的黄,像笼罩着一层暖光。   尤其是窗边的猫爬架,像是沐浴在夕阳里一般。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的,他笑了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茶几上留下一张便签,然后用指尖碰了碰啤酒的脑壳,用气声跟它说话:“我去给妈妈买衣服,你在家别吵醒她,好不好?”   啤酒歪着头,不知道答没答应,反正眼睛眯上了,又靠进桑落酒怀里。   魏桢出门给自家女友买换洗衣服,外衣好解决,他记得桑落酒的衣服型号,看中一条酒红的高腰裙,让导购拿了她的尺码后就付账走人。   从专卖店出来往回走,要去买睡衣,这个也好选,睡衣都宽松,他直接挑了自己穿的那套的女款,好的,情侣睡衣有了。   可是内衣……   这可把他难坏了,导购问他:“先生您女朋友尺寸是多少?”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导购耐心地引导他道:“您抱过她的吧?感觉是多大呢?”   他眨眨眼睛,然后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分开往回缩,做出一个抓握的姿势来,“嗯……大概这么大。”   导购:“……”   最后导购问他:“您要不要问问您女朋友再决定?”   魏桢眉头一皱,“她还没睡醒。”   导购听了刚要说什么,他就又改主意了,决定先问问。   接到魏桢的电话时,桑落酒刚睡醒,看到茶几上的便签,低头问啤酒:“你爸爸出去啦?”   啤酒:“嗯。”   她弯腰亲了亲猫儿子的头顶,刚要抱它,就听见电话响,接起来还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就听他问:“阿鲤,你内衣穿哪个码数的?”   “啊……75C,怎么了?”她脑子还没转过要来,下意识应道。   “没什么。”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桑落酒愣了愣,听着嘟嘟嘟的电话挂断生皱了半晌眉头,忽然间一惊,回过神来了。   卧槽!我男朋友这是要给我买内衣???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日记:今天我的男朋友给我买内衣,直男买内衣真让人绝望:)   啤酒日记:今天吃到了爸爸做的饭,感动到落泪。   魏桢看完:……感谢在2021-02-2719:46:54~2021-02-2819:2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芝麻与西瓜O_o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洄13瓶;(●_●)、芝麻与西瓜O_o10瓶;119000409瓶;念、麓眠8瓶;懒懒的假期6瓶;清凉河岸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章   当桑落酒明白过来魏桢这是要给自己买内衣时,整个人霎时间都感觉不好了。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微妙,既尴尬,又有点小小的窃喜。   毕竟是女孩子贴身的衣物,上次她过来住的时候,还怕被他看到,得知有阿姨会来打扫卫生才松了口气,这次就……   她一面脸不停发热,一面又在心里觉得甜,这么尴尬的事他都肯去做,小魏总真是好男友第一名。   随即她又担忧,不知道他在内衣店里会怎么的尴尬,几次想打电话叫他随便买一套就回来,可是看着手机通讯录,又按不下去拨通键。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自己也很尴尬。   她叹口气,有点坐立不安的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不知道魏桢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然而她的担忧其实是多余的,因为魏桢不仅没有觉得尴尬,反而逛得很高兴。   他从小就知道母亲的衣服很多,连裙子都能分出连衣裙半身裙,半身裙还要分长裙中长裙中裙短裙超短裙,但他从不知道,原来女性的内衣也有这么多可以选择。   五彩缤纷的颜色,白色纯洁黑色的神秘红色的热情,他想象着桑落酒的脸孔一一代入,既觉得羞涩,又觉得心潮澎湃。   阿鲤穿上这些,应该会很好看!   “先生,冒昧问一下,您女朋友的肤色是?”接待他的导购小姐笑着向他询问。   魏桢嗯了声,应道:“挺白净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间有点想炫耀的心思,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来给对方看,“这就是我女朋友,你看是不是特别好看?”   这样炫耀的语气,导购小姐听了忍不住笑,忙低头看一眼他的手机,只见照片中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屋檐下,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裙,头发乱蓬蓬的,听见有人叫她便疑惑地回头来看,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逆着光,想从晨曦深林深处走出来的精灵,眉眼都是灵动和慵懒。   “很漂亮。”她攒了句,果然好看的人就该和好看的人在一起。   魏桢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凡是导购说这个您女朋友穿着肯定好看的内衣,他全部二话不说大手一挥,“来一套。”   他甚至看上了一套红色的蕾丝薄纱性感内衣,差点就买了,要不是想到买回去可能要挨打……   魏桢迟迟未归,桑落酒等得有点不耐烦,几次转去阳台趴着往楼下使劲看,看看他的车回没回来——她也不想想魏桢说不定直接就进了地库,楼上根本看不到。   最后在她决定去蹲电梯门口的时候,魏桢回来了。   还没走到玄关,她就听见一声“叮——”从外面传进来,愣了愣,随即立刻转身一溜烟往回跑,跳上沙发继续装睡,动作一气呵成。   小啤酒跟在她身后使劲跑啊,跑到跌跤就一路像个黑皮球似的滚回来,然后扒着沙发边沿想上去,又上不去,只好一直叫唤。   喵了半天,忽然间发现自己被提起来了,愣了愣,回头一看,哦,爸爸回来了。   便朝魏桢喵了声:“喵——喵——”都怪妈妈跑太快啦!   魏桢听不懂它说什么,只将手里的小猫往沙发上一扔,伸出两根指头去扒拉桑落酒的眼皮。   “这么大的人还装睡,幼稚不幼稚?”   桑落酒一睁眼就看到他带着笑意的温和眉眼,不由得脸一红,伸手拍开他的手坐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嘟嘟嘴,“……哪有。”   说着又低头去看他放在地上的纸袋,愣了愣,“怎么……这么多,你都买了什么?”   “都是给你的衣服。”魏桢笑着收回手,然后把东西都提上来给她看,很有点献宝的雀跃。   桑落酒看得傻眼,数袋子的手都是颤抖的,“卖场……打折?还是买一送一?”   魏桢眨了一下眼,“好像是打了九折,还送了我一张新的会员卡。”   说着掏出一张卡片来塞给她,“我填了你的信息,下次你过去,会有专人接待你。”   桑落酒看着卡片上熟悉的logo,那是在杂志上经常能见到的品牌,以前总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去拥有一套他家的内衣,结果没想到忽然间就有了不止一套,感觉很微妙。   就好像你一直期待拥有的东西在有些人眼里就像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普通,果然这世间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   “你怎么……”她想抱怨他,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娇嗔,“买这么多做什么,一星期不重样的穿?”   魏桢点点头,伸手摸摸她的发顶,“是啊,我们阿鲤合该有很多好看的衣服,从里到外,天天都不重样才好。”   桑落酒抿抿唇,“你干嘛要打电话问我,上次我住这里……你不是知道么?”   还让人送了衣服来,恰好很合身的。   可是魏桢却记不清这回事了,有点茫然地想了会儿,叹口气,“我忘了。”   这时桑落酒的视线从衣服上移开,落在他好似永远眉目温和的脸上,目带思索,“魏桢……”   “你是不是……打什么别的主意啊?”   魏桢闻言顿时有点不自在,目光略微有些游移,有点气虚地否认道:“怎么会……”   话没说完,就听见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立刻便又愣住,再说不完整这句话。   “我刚才上网百度,搜男朋友给女朋友送内衣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笑着,像觉得好笑,又好像是在揶揄,“他们都说是想亲手把它脱掉,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魏桢被问得眉头直跳,想起没买回来的那套性感内衣,心虚的感觉越来越重,背上已经开始出冷汗了。   却还要强行解释道:“我不是送……是你没带衣服,我去帮你买……”   “不是送我的啊,那我还要给你钱哦?”她噘噘嘴,做苦恼状,“那太贵了,我穿不了这么多,能退吗?”   “不……”他想说不能,又不知道她接下来还有什么话等着自己,干脆承认道,“是,我想让你穿给我看,我不是……就是觉得很好看,你别……”   他想说你别多想,又被桑落酒立刻打断,“好啊。”   “……嗯?”   她清脆的声音让魏桢觉得错愕,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应什么吗,就回答得这么爽快?   桑落酒仰起头,然后伸手托住他的脸,笑眯眯地应道:“我说好呀,穿给你看。”   边说边笑,眼睛都弯了起来,魏桢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满心的激动和喜悦都快溢出来了,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叹了口气,“阿鲤啊……”   桑落酒嗯了声,有点疑惑。   他便笑了声,弯腰俯下身来,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好姑娘。”   一片阴影笼罩过来,挡住了眼前的光线,桑落酒觉得有点纳闷,愣愣的抬头看他,嫣红的嘴唇微启,诱惑着他靠近。   “阿鲤,我小的时候听姜太公钓鱼的故事,以为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这样钓上来一条大鱼,后来长大了知道这只是幻想,却没想到……还真的就由大鱼上钩,还是一条美人鱼,阿鲤,我把你钓起来,你现在是我的了,小鲤鱼?”   男人温柔的声音像是悦耳的乐声,混合着笑声,从他的胸腔喉间传到她的耳里,她整个人都酥软起来,觉得……   “……我、我我、我我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吃晚饭?”   她忽然挣扎起来,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太危险了,她不能继续跟他待在一起!   魏桢闻言再度轻笑,松开抱着她的双手,然后道:“你先把衣服扔进洗衣机过水烘干,晚饭马上就送来。”   “好、好的……”桑落酒听了,忙不迭起身就要跑。   跑到半路才想起没拿衣服,又折返回来拿,抱着一堆衣服像兔子一样溜得飞快。   魏桢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她没穿的拖鞋,皱着眉头叹口气。   然后再看看蹭过来的猫儿子,点点她的额头,“妈妈是个小迷糊,对不对?”   啤酒歪歪脑袋:“嗯?”   晚饭是直接从京淮酒店送过来的,简单的三菜一汤,刚好两个人的份量,不多不少,桑落酒吃完之后又吃了一碗魏桢切的西瓜,一边吃一边玩游戏。   也不知道玩的是什么游戏,忽然间扭头来问他:“魏桢,你能不能用舌头给樱桃打结?”   听说接吻技术好的人可以,魏桢失笑,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可以多多练习,时间久了应该可以。”   桑落酒脸一红,缩缩脖子又窝到一边去玩手机了。   等洗了澡,她抱着枕头去隔壁的主卧找魏桢,门一拉开,就看见穿着和她颜色一样的睡衣的魏桢,不由得惊讶:“我们睡衣一样的吗?”   “你的是女款。”魏桢应道,侧身让开位置,让她进来。   这是桑落酒第一次进他的卧室,难免好奇,四下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高级灰的主色调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连床品都是灰色的,在灯光下反射着真丝柔和的光芒,床边的沙发椅背随意搭着一条毛巾,床头柜边上是造型简洁典雅的落地灯。   桑落酒在床尾凳上坐下来,抬头问他:“你这里……怎么这么空空的?”   魏桢愣了一下,也看看周围,“会吗?”   说着一指角落,“衣帽间在那里,大多数东西也在里面。”   桑落酒这才注意到那里居然还有一扇隐藏门,她好奇地走过去一推,然后便走进一间宽敞的衣帽间,顶天立地的柜子和架子,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专门的摆放位置,一丝不乱,整整齐齐。   魏桢也跟着走进来,拉着她的手,让她看自己收藏的袖扣,然后笑问道:“阿鲤,你看这里这么空,你什么时候来把它填满?”   桑落酒听懂了他的意思,立刻脸色一红,扬扬下巴哼了声。   “等我……这里都不够装!”   魏桢顿时失笑,从后边将她揽住,把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嗯了声。   “那我就等你来了。”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桑落酒的耳边,她忍不住从心底升腾起一股燥意来,不由自主地扭头想去看他。   却意外地和他的嘴唇擦过,有些许微凉的唇瓣柔软且带有一股薄荷的味道,她愣了愣,随即睁大了眼睛。   “我……”   她刚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结果还没说出口,声音就已经消弭于他的唇齿间。   他的吻是少有的霸道与强势,不容拒绝地撬开她的牙关,在她的口腔里扫荡着,攻城略地。   “阿鲤,你是来让我看新买的内衣吗?”   他低声笑着询问,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无数的欲求。   桑落酒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像蚊子哼哼那样嗯了声,然后感觉自己突然凌空而起。   “呀——”   她惊呼出声,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掐着腰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抬起腿,挂在他的腰侧,紧紧夹着,生怕自己掉下来。   铺天盖地的吻兜头袭来,席卷了她的所有理智。   墙边的落地穿衣镜里有衣服掉落的影子,也照出一段白皙的肩背。   “不、不要在这里……”   她忽然抗拒起来,推着魏桢的肩膀,急得都快哭起来了,因为她觉得无比地羞耻,在这个没有东西可以遮挡的地方让他看见赤/裸的自己。   魏桢停下了勾上她内衣肩带的手,半晌叹了口气,托着她往外走,把人已经解开纽扣的胸前一摁,哼了声,嘲笑她:“小鲤鱼,你是个胆小鬼。”   桑落酒扁扁嘴,真的挤出一滴眼泪来,扑腾着要下地,“我是胆小鬼,你别喜欢我啊!”   啧,就这样的,还说自己不娇气呢,魏桢无奈,拍拍她的屁股,讨饶道:“我错了,你不是,你最棒,好不好?”   “别乱动了,等下摔下来怎么办?”   其实根本也没多高,真抱不住了手一松,她也就站在地上了,可是他不愿意,非说没穿鞋地板凉,不让她下来。   桑落酒便趴在他肩膀上,嘟囔着拒绝他:“你不许叫我小鲤鱼!”   魏桢问为什么,他真是特别喜欢这个今天才突然想到的昵称,不愿意改口,“多好听啊,小鲤鱼,阿鲤,不都是鱼么?”   桑落酒哼唧着回答不上来,也不是不好听,就是……   “听起来好幼稚……我不是小孩子了……”   魏桢失笑,走到床边,弯腰将怀里的人往床上一放,自己也顺势压了过去,低头亲亲她的脸。   “是,我们阿鲤不是小孩子,是大姑娘了。”   顿了顿,他又低声跟她商量,“让我叫你小鲤鱼好不好?你放心,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再叫,嗯?”   他的声音仍旧像是浸着迷魂药一样,桑落酒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也没什么定力可言,半推半就地嗯了声。   炙热的吻重新落在她的脸上颈间,越过还穿着白色新内衣的胸前,向下不停地蔓延。   忽然间,她听见他笑着问了句:“小鲤鱼,你怎么不睁眼?是怕看见我么?”   心里忽然间就升起一股不平来,对啊,她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他把自己看光了,难道不该让她看回来?   于是她忍着羞涩,故作镇定的睁开眼,努力用一种很云淡风轻的语气回答道:“我有什么怕的,我连巨人观那么丑的都见过,还怕看你这好看的?”   巨人观是什么?魏桢听见一个陌生的名词,不由得有点好奇,就问了出来。   “巨人观就是……”桑落酒回忆着形容道,“是一种尸体现象,人死了以后,腐败细菌会大量繁殖,产生污绿色的腐败气体,让尸体变得膨胀,肿胀得像巨人一样,难以辨认生前容貌,还会让尸体腐败,如果是怀孕女尸,还会出现死后分娩……”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不知道的人才最幸福。   他无比痛恨自己在这一刻的好奇心,他妈的女朋友都快被你脱光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你瞎起什么好奇心?就不能等完事儿了再问???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气氛已经在桑落酒仔细地解释之中烟消云散了,他……去他妈的巨人观,情人马上水乳交融的夜晚,衣服都脱了,你跟我说巨人观?!   他懊恼地扯过被子,将她一把裹住,又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连忙把她往怀里一抱,“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桑落酒被他打断,又被被子裹住手脚,不由得咦了声,奇怪地问道:“不继续做下去吗?”   魏桢闭了闭眼,勉强地笑了笑,“……不做了,阿鲤乖,快睡觉。”   “可是……”可是时间还没到十一点呢,是不是睡太早了?   “闭嘴!睡觉!”魏桢立刻打断她的话,少见的语气凶巴巴的跟她说话。   桑落酒讷了讷,然后哦了声,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过了半晌,她还是睡不着,于是又睁开眼,小小声问道:“魏桢,真的不做吗?你可以吗?不会有事吧?”   魏桢:“……”你家支棱起来的小魏桢早就在你说的巨人观里低下了头,还做个屁的做啊!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你可做个人吧!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鲤:……啊这……不是你先问的吗?   魏桢:你就不能当没听到????   阿鲤:你这么勤学好问,我不能打击你啊。   魏桢:…… 第八十一章   原本应该火热炽烈的“初夜”再次夭折,上一次是因为没有准备好东西,这一次是因为她的科普太可怕,但不管怎么样,都十分让人难以忘怀。   天才亮了没多久,早睡的两个人就已经早起,魏桢伸手将她拉过来,翻身趴在她身上,嗅着她脖子上温暖的馨香,懒洋洋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阿鲤。”   桑落酒半眯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然后推推他,“……喘不上气。”   他不肯走,只抬了抬上身,让她好呼吸一些,然后低头和她贴贴额头,“下次别再像昨晚那样了。”   桑落酒刚睡醒,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睁着茫然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好像一个初生的稚儿,目光清澈又明亮,魏桢能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将她的眼底占据满,好像除了他,她再也看见别的。   心里不由得一软,有一种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和满足感填充着他的胸腔,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软。   每天醒来时,如果有你在身旁,我将永远感激岁月,让我们遇见。   “魏桢,早上好!”   他正在心里兀自感慨,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被她双手捧住,然后一抬脖子,吧唧一下亲在他的脸上。   温暖柔软的嘴唇,是他很熟悉的触感,他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谈恋爱的,反正他是很喜欢和阿鲤待在一起的,一天不见就觉得很想念。   桑落酒给了他一个早安吻,然后就要将他推开,却被他又扳住,下一秒就加深了这个吻。   在同一个被窝里,衣衫又宽松轻薄,本来就睡得乱糟糟的,这一拉扯,各自的衣领都越敞越开,被窝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眼看着昨晚没发生的事即将要顺理成章地发生了,结果……   一阵嘀哩嗒啦的马林巴琴声从床头传过来,桑落酒一愣,急忙扭着脸时间甩开他,“电、电话……嗯——魏桢……电话响……”   她提醒了几次,魏桢才终于松手放开她,坐起来伸手抓抓头发,叹口气,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看,好家伙,魏太太打来的。   他吓了一跳,看一眼桑落酒,见她好奇地看过来,便做了个嘴型,示意道:“我妈。”   桑落酒一惊,立刻伸手捂住嘴,然后抓着被角一掀,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听见手机铃声还在响,便在被窝里踢了他一下。   魏桢忍俊不禁,接电话的时候差点就笑出声来。   “今天心情很好吗?”魏太太听见他笑嘻嘻的声音,忍不住有点好奇地问道。   魏桢嗯了声,压下喉咙里的笑意,一边问母亲有什么事,一边用腿去蹭桑落酒的,被她用吝了回来。   魏太太当然不知道这边在发生什么事,只是笑呵呵地对魏桢道:“昨天不是送了黄油蟹回来么,你去接阿鲤过来一起吃啊?”   魏桢:“……”   见他不吭声,魏太太以为他不愿意,就劝道:“你怎么能做这样呢?那是你妹妹知不知道,你是哥哥啊,发生什么矛盾只要不是涉及原则的问题,都可以让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说是不是?”   “哎呀,你都要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呀,要让让妹妹,阿鲤还小呢,你说是不是?”   听着母亲苦口婆心地劝告,魏桢差点就要捧腹大笑出声,一边忍耐一边拿眼神去看从被窝里钻出来透气的桑落酒。   她的脸红扑扑的,有几绺头发贴在脸上,呼吸微微有点急促,正目光不善地冲他瞪眼。   魏桢轻轻移开视线,笑着回应母亲,“知道了,我们没闹别扭……对,一会儿我们就到。”   魏太太可没想过儿子会骗他,还关切地叮嘱他去之前要先给桑落酒打电话,开车别太快云云。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好,我知道了,妈我先挂电话了,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赶紧的,再不挂电话我就要笑死了!   桑落酒一脸懵地看着他笑倒在被子上的模样,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凑上来问道:“阿姨跟你说什么好笑的事了?”   魏桢弯腰将脸埋在被子里不停地闷笑,闻言转过脸来,刚好和她四目相对,想都没想就伸手把她拉了过来,狠狠地亲下去,在她的嘴唇上用力碾磨了几下,这才放开她。   “妈让我接你回去吃黄油蟹,你说好不好玩?”   桑落酒一听,呆了一下,“啊这……这么好事成双吗?”   魏桢笑得更厉害了,“哎,你说到时候你会不会说漏嘴,说你昨天已经吃过了?”   桑落酒:“……”   “她还说了……”魏桢继续喋喋不休地复述着魏太太的话,“让我多让让你,你还小呢可我寻思着……”   他的语气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胸前,神色变得暧昧又揶揄,“你哪里小了,大着呢,对吧?”   桑落酒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了,红着脸举起枕头就打过去,咬牙切齿地骂他:“魏桢!你这个臭流氓!不要脸!打死你!”   魏桢一边笑她谋杀亲夫一边躲,俩人在床上闹成了一团。   门外站着好奇的小猫,里面好像有点动静,可是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出来?啤酒早饭都吃好了,大人不用吃的吗?   闹了半天才歇下来,魏桢催着她赶快去洗漱,一会儿好回颐和别墅去。   一大家子人都在,连魏礼云都难得没加班,陶东岩也没有对着电脑补课,大家正围坐在厨房的岛台旁忙碌着,桑萝则在灶台边上煮着什么。   “这是要做什么?”魏桢过去看了一眼,“包饺子?怎么突然想到要包饺子?”   魏太太笑道:“没为什么,就是想吃了就包一点。”   他点点头,又过去看一眼桑萝,“姐你锅里煮的什么?”   “这个我知道!”桑萝还没出声,桑落酒就抢答道,“这是用白凉粉煮的茶冻!”   桑萝闻言笑起来,点点头,“我准备做蜜桃乌龙茶冻撞奶,还有港式奶茶。”   魏桢恍然大悟,哦了声,洗手擦干净水,也加入到包饺子的行列中,一边挤着饺子,一边听父母说着家长里短。   没什么公司经营之类的公事,各家闲话倒不少,先是说前李家三太太,“她和孩子没了之后,家里人就走了,火化的骨灰都没去领,说家里她堂哥有喜事带她回去不吉利,真是造孽。”   魏太太说完,叹口气,桑落酒忽然又想起那天魏桢说的那句话,这世上人性的恶他们想不到。   谁能想到一对父母会对亲生女儿这么绝情呢,绝情到连让她过身后的一片墓地都不给,但事情就这样发生在她的身边,想不信都不行。   魏桢这时问了句:“那谁替她收殓骨灰?”   “李家老爷子派人去的,说好歹做过一家人,人死如灯灭,以往的错事就都不追究了。”魏太太应道,“大概就是在公共墓地找块地方随便葬了吧。”   “那也好过没处下葬。”魏礼云一边说,一边将包好的饺子放到案板上,笑眯眯地问在一旁帮他递饺子皮的桑落酒,“阿鲤怎么不包饺子?”   桑落酒眨眨眼睛,露出赧然尴尬的神色来,“……我不会,每次包下锅煮的时候都会破。”   大家哈哈笑了一下,又道不要紧,以后想吃了上家来就行,有阿姨包。   桑落酒点点头,抬眼看见魏桢朝她眨眨眼,眉头一跳,忍不住脸红起来,慌忙移开了视线。   她跑去给桑萝帮忙,将煮好的蜜桃乌龙茶冻放进冰箱冷藏凝结,然后帮忙将红茶包扔进煮开的清水里,盖上锅盖调小火,要煮二十分钟。   然后过滤出茶汤,加入淡奶再煮两分钟,趁热加入炼乳搅匀,晾一下,然后在杯子里加入冰块后倒入奶茶,“好啦,大家来喝奶茶!”   桑萝给大家端了奶茶,又从冰箱取出凝固好的茶冻,用勺子舀碎,放进杯里,加入纯牛奶,蜜桃乌龙茶冻撞奶就做好了。   奶茶的味道浓郁醇香,茶冻撞奶的味道则清新爽口很多,淡淡的茶香,奶的味道更重些。   桑落酒抱着杯子吨吨吨喝了两大杯,魏桢忽然说了句:“阿鲤别喝这么多冷饮,对身体不好。”   她噘噘嘴,刚要反驳,魏太太就附和道:“对对对,你们年轻女孩不要喝这么多冷饮,容易生理期不舒服。”   说完又毫不吝啬地夸奖魏桢:“有点做哥哥样儿了。”   魏桢嗯了声,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桑落酒。   她面上乖巧地笑着,心里却在不停地腹诽,他有个屁的哥哥样,明明操的是老公的心!   魏桢看着她这样一副敢怒不敢言,还要强行笑呵呵的模样,就觉得很好笑,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问问,这样的感觉好不好玩:)   午饭吃的是饺子和黄油蟹,还有冬阴功汤和海鲜烩饭,吃完之后说要去休息,桑落酒就拿着一根逗猫棒逗着刚吃饱没多久的啤酒,让它跟着上楼梯回房。   刚躺下没睡多久,手机抖了一下,她打开一看,魏桢来的信息:“开门。”   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跑去开门,拉开一道门缝,伸手将他一把拽进来,然后伸头出去左右观察一番,确定没人了才松口气,回头用力地拍打他。   “你疯了!要是被看见了怎么解释?!”   “那就直说啊,说我们在谈恋爱,我进我女朋友的房间又不犯法。”魏桢耸耸肩,毫不在意。   说完还伸手将躺在被子上的啤酒提开,放到床尾凳上,然后自己往床上一躺,拍拍旁边,朝她抛个媚眼,招呼道:“阿鲤快来,我们享受一下偷/情的乐趣。”   桑落酒:“……”怎么没把你给骚死!   虽然在腹诽,但她还是老实的走了过去,刚走到床边,就被他拉住手腕一扯,整个人滚进他的怀里。   被他紧紧地抱住,还没开始挣扎,就听他道:“阿鲤,乖,快睡觉。”   说着还轻轻拍拍她的被,哄小朋友一样,她心里顿时一软,挣扎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午睡时间很短,很快就醒了,然后躺在床上聊天,看啤酒在他们身上踩奶。   忽然间房门被敲响了,桑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阿鲤,你醒了没有?”   桑落酒顿时一慌,刷地坐起身,推着魏桢下床,低声尖叫,“啊啊啊你快点走!要被姐姐知道了!”   魏桢满脸无语地看着她,“……你让我往哪里走,跳楼下去?”   桑落酒又是一呆,着急起来,“那、那……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藏床底吧?”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房间的衣柜上,眼睛一亮,“有了!”   “你藏衣柜里去,等我和姐姐走了你再出来!”她一面说一面拉开柜子,要将魏桢推进去。   魏桢不肯,堂堂小魏总,有头有脸一个人,怎么可能钻衣柜?!他们又不是真的在偷/情!   “我不……”   “阿鲤?醒了没有?快起来啦,别睡那么久,晚上要睡不着咯!”   桑萝的声音还在催促,桑落酒一着急,管他愿不愿意,抬腿就是一踹,魏桢忍不住往衣柜方向跌过去,急忙扶着柜门,发出一阵响动。   桑萝好像听见了,敲门声变得更加急促起来,问道:“阿鲤,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桑落酒刚要把衣柜门拉上然后去开门,可还没动手,就被满脸恼火的魏桢一把扯了过去。   她也进了衣柜里,不仅如此,魏桢还顺手拉上了衣柜门,掐着她的腰肢一转。   她贴着柜板,他靠着柜门,她出不去了。   桑落酒顿时着急起来,低声急切地道:“你让开……姐姐还在外面等我……”   魏桢还是很不在意,慢吞吞地应声:“没关系,不见你出去她一会儿就走了。”   说完又哼了声,伸手拍拍她的腰,佯装凶狠地道:“真是胆肥了,谁许你这样踹我的?”   边说边伸手要捏她的鼻子。   桑落酒急忙侧头躲开,软着声音求饶道:“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踹你了,行不行?你先让我出去……”   “休想。”   他淡淡应了声,然后又笑着问她,“阿鲤,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像偷/情的?”   桑落酒听了便一掌拍在他胸口,没好气地哼了声,“是啊,那你是小三还是小四啊,你讨不讨厌?!”   魏桢笑了声,低头在一片昏暗中吻上她的唇。   空间狭小,他们紧贴在一起,彼此加速的心跳和变重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实在是太让人脸红心跳了。   “魏桢……”   她讷讷地开口,却听见他嘘了声,用染着欲求的声音低声道:“阿鲤,别怕。”   桑落酒想说我不怕,就是觉得不太好。   但她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大举攻击的举动夺走了注意力,她的意识里只有他熟悉的气息,和蠢蠢欲动的身体。   以及他压抑着欲望低声调笑的一句:“怎么这么甜,你到底喝了多少奶茶?”   门外,桑萝迟迟等不到妹妹的回应,以为她还没起身,只好摇摇头离开了。   下了楼,对魏太太道:“阿鲤还没起呢。”   魏太太也叹气,“魏桢也没起,这俩孩子真是,昨晚是不是结伴做贼去了,这么困……”   作者有话要说: 魏太太:……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真的做贼去了:)   魏桢:妈你别瞎说,我没有。   魏太太:hhhhh←_← 第八十二章   等魏桢和桑落酒一起从楼上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们做什么去了。   只有魏太太又问了句:“这么困,是不是昨晚一起做贼去了?”   桑落酒顿时有点脸红,魏桢看她一眼,弯着眼睛往沙发扶手边一靠,慢悠悠地否认道:“怎么可能。”   “我是去做贼了,阿鲤可没有,妈您不要瞎说。”   魏太太闲来无事,一边张罗给两个孩子投喂下午茶,一边跟他打嘴仗,“哦哟,了不得了,我儿子居然还会去做贼了,说说看,你偷了什么?有没有被人打死?”   魏桢接过一块蛋糕,笑得眼睛都弯了,“偷了人。”   说完又状似不经意地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桑落酒,见她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不由得又笑了一声。   魏太太是真的闲啊,想继续跟儿子把这个玩笑开下去,便作惊喜状道:“真的么?是偷的我儿媳妇?”   魏桢这下笑得更厉害了,肩膀不停地抖着,差点把嘴里的东西都给喷出来,半晌才咳嗽着停住了笑声。   然后正色应道:“是,给您偷儿媳妇去了。”   声音清淡温和,听起来竟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魏太太一时间闹不清楚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霎时间便愣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对面的桑落酒和桑萝也看了过去。   对于这件事,桑萝是单纯的好奇,桑落酒的目光就要复杂得多了。   既有紧张和担忧,又有愠怒和着急,她很怕自己会将这件事说出去,魏桢心里无奈地叹口气,然后笑着摇摇头。   “我开玩笑的,当贼多危险,被抓到了要进局子的,我可不愿意去那种地方。”   “……真的?”魏太太拿不准主意,便认真看了看他的脸,见他满脸坦荡,这才呼出一口气,没好气地哼了声,“光会骗人,我还以为你真能耐了呢。”   魏桢失笑着摇摇头,“没有,开个玩笑。”   桑萝一边笑一边随意看了眼旁边,见妹妹正一脸没精打采地戳着面前的蛋糕,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顿时便愣了愣。   温声问道:“阿鲤,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随着她的关切声,大家霎时间都看了过来,魏太太忙接着问道:“不会是中暑了吧,头晕不晕啊,恶不恶心呃?”   魏礼云还让陶东岩去找体温计,就连魏桢都关切地看过来,满眼担忧溢于言表。   桑落酒顿时面红耳赤起来,使劲地摇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就是有点累了……”   她不敢说自己是被刚才魏桢的话吓到以为自己要穿帮了,便只好撒了谎,说完又心虚地低下眼,不敢去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大家也都没怀疑她,除了魏礼云魏桢父子。   魏太太听她说累了,便有自责起来,“是不是没睡够?早知道就不叫醒你了,要不然现在再去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   桑落酒说不用,但大家还是坚持要她去休息,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她最后还是扁扁嘴应了声好,起身上了楼。   啤酒想跟过去,却被桑萝一把抱住,“乖,别去吵妈妈休息哈,走走走,姨妈带你去花园扑蝴蝶咯!”   啤酒:“喵——”蝴蝶是什么?   “去扑蝴蝶,小啤酒有没有扑过蝴蝶呀,回青云镇的时候你妈妈有没有带你去看小鸡小鸭和小鹅?”桑萝一面哄它,一面起身走出了客厅,往花园的方向去。   魏太太招呼人来收拾走杯碟,也跟着溜达去花园了,客厅里霎时间只剩下魏桢和魏礼云。   魏礼云喝了杯茶,忽然问了句:“魏桢,你跟阿鲤……”   他的语气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魏桢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难道……   被老爸发现了?他准备要审问自己了?那他是立刻就承认好,还是等跟阿鲤商量之后再承认?   正当他窃喜的时候,魏礼云深呼吸一口气,皱着眉头开口了,“你跟阿鲤最近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魏桢应道,伸手摸了摸袖口的祖母绿宝石袖口,暗自思索父亲下一句会说什么,自己又要回答什么。   “那你……”魏礼云皱着眉头,似乎觉得有点苦恼,“我没有养过女儿,不知道女孩子都会想些什么,但我觉得刚才……阿鲤好像有点不对劲,心事重重的,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你既然跟她关系还不错,就多关心关心。”   魏桢一愣,摸袖扣的动作都停了:“……”就这???   魏礼云说完,起身准备要出去,魏桢忍不住叫了声:“爸……”   他停下脚步,有点疑惑地看着儿子,问还有什么事,魏桢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您就没有别的事要问我了?”   魏礼云面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仔细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事需要问儿子的,然后摇摇头,“酒店的事你姐已经跟我汇报过了,这半年你们做得不错,董事局对你们姐弟俩很满意,至于你的酒馆……这个属于你的私人产业,你愿意跟我交账?”   魏桢:“……”   他沉默半晌,笑了笑,眉宇间流露出一点无奈来,“没事,就是……随便问问,我先回房了。”   说完就看着魏礼云出了客厅,然后转身上楼,敲响了桑落酒的房门。   “阿鲤,开门。”   桑落酒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呢,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爬了起来,赤着脚就跑过去拉开门,确定外面只有他一个人,这才放心地让开门口的位置让他进来。   “你怎么上来了?”她一边关门一边问道。   “爸爸让我多关心关心你,我这不就来了么?”魏桢想起刚才父亲和自己说的话,也觉得有趣,遂问道,“你觉得我和你关系好不好?”   “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桑落酒脸上升起一抹薄薄的粉色,嘟囔着应道。   魏桢坐在她的床边,闻言笑着伸手去拉她,温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开心?”   这人居然还好意思问她,桑落酒立刻瞪过去,眼睛圆溜溜的,鼓着脸,看起来十分生气。   “你还好意思问我?”她伸手推了他一下,“还不是被你吓的,什么叫去偷儿媳妇了?”   原来还真是因为这个,魏桢失笑,伸手握住她推自己的手,轻轻一拉,就将人拉到了自己身上挂着,然后仰起脖子去寻找她的唇。   桑落酒不肯给他亲,甩着头躲开,然后继续瞪他。   魏桢从善如流地低头,“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么说了,你原谅我吧。”   桑落酒哼了声,从他身上离开,滚到床的另一边,然后叹口气,打开手机看群里陆展学和徐薇他们的聊天,在说什么给事业型女性送生日礼物送什么最好。   她刚要转身问是不是杨青鸾的生日快到了,就听这人又叹着气语气幽怨地道:“是啊,我哪里用去偷呢,只不过是到了嘴边的肉没吃上罢了。”   桑落酒:“……”挺好一个人,怎么就偏偏长了嘴!   闹了一会儿,桑落酒实在睡不着,就说要下去,下楼的时候魏太太和桑萝已经从花园回来了,正在搭给啤酒的猫爬架,见到他们一块儿从楼上下来,还问了句:“诶,你们都在上面啊?”   魏桢嗯了声,应得特别冠冕堂皇,“爸让我去看看阿鲤是不是不开心。”   众人又关心了桑落酒几句,便继续搭猫爬架,搭好之后恰好该吃晚饭,吃完饭没过多久魏桢就说要送桑落酒回去,“我晚上就住京淮壹品那边了。”   谁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连桑落酒都以为他肯定会将她送回吉祥里自己的私人住处,直到她发现外面的建筑越来越不对之后。   “……怎么又回这儿了?”她有点纳闷儿的问道,“我等小杨的车回去?”   魏桢扭头看了她一眼,也是觉得很奇怪,“到家了,还回去哪儿?”   桑落酒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你是到家了,我没有,您送错地儿了小魏总!”   魏桢摇摇头,车子拐了个弯,直接就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没错,怎么会有错。”   “……你这是什么意思?”桑落酒抓着安全带,扭着身子看向他,仔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   魏桢没吭声,直到将车在车位上停好了,这才扭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她。   “阿鲤,再多住几天好不好?过段时间我就要去法国了,要好些天才能回来,你陪陪我?”   他温言细语,车窗外的灯光照进来,在他的眼角眉梢牵扯出一丝悄然的温柔。   桑落酒顿时看得有点呆了,有点愣愣的,不由自主地点下头去,哦了声。   魏桢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明亮了,伸手摸摸她的脸,“我们阿鲤真好。”   桑落酒这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中了他的美男计,顿时气得直撇嘴,骂他真是无耻。   “走了,下车。”魏桢没把她骂自己的话听进耳里,催着她赶快下车回去。   最近天气不是很好,天上的云总是很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桑落酒端着酒杯,杯子里是一杯用抹茶和波本威士忌混合调成的抹茶薄荷茱莉普,颜色是绿色的,清爽怡人,就像是夏天时走在浓茵的树下还有凉风习习的感觉。   她靠在露台边上,看着魏桢运转手腕冲奶茶的模样,天上的浮云散了一,月亮从云里探出头来,明澈的月光洒下来,照得这一方天地宁静又温馨。   “阿鲤。”   魏桢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眨眨眼睛,有点期待地看着她。   “你今晚还跟我睡么?”   桑落酒闻言立刻翻着白眼把头一扬,哼了声,“做梦去吧,再也不跟你睡了!”   “你骗我回来就是想睡我对不对?!”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控诉,魏桢沉默了片刻,然后诚实地点点头,“其实还想看你穿新内衣。”   桑落酒:“……”狗男人!   她气咻咻地趴在露台上,然后往下看,看见楼下空无一人,连树影都是寂静的,再抬眼看远处高楼上的霓虹,闪闪烁烁,颜色变幻,热闹得很。   再一回头,就见魏桢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柔和得像姑娘山上清澈的泉水。   她的心忽然一软,挪了挪脚,蹭到他的身边,叫他的名字:“魏桢。”   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就像是啤酒撒娇时候的轻哼。   魏桢不知道有多喜欢她这样叫自己,眼睛都眯了起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柔声低语地问道:“小鲤鱼,你叫我做什么?”   他一叫自己小鲤鱼,桑落酒便忍不住想起他亲吻自己是炽热的唇舌和沉重的呼吸,顿时面色绯红,白了他一眼。   “不许这样叫我!”   “好,阿鲤,你叫我做什么?”魏桢从善如流,问完还跟她碰碰酒杯。   桑落酒歪着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法国?”   “下个月中。”魏桢应着,晃晃酒杯,听着剩余的冰块撞击杯壁的当啷声,然后问她,“阿鲤,你什么时候……”   “哦不……我什么时候能跟大家说我们的关系?”   桑落酒一愣,抬眼便见他满眼都是试探,和浓烈的期待。   心头像被烙铁碰了一下似的,烫得很,她一慌,随即低下了眉头,想了想,“那……等、等你回来之后……好不好?”   魏桢没想到她会同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搂过她的腰,“阿鲤,你抬头看看我。”   桑落酒疑惑地抬起头,就这样和他四目相对,撞入他像是蕴藏了整片月光的眼底。   “……怎么?”   “阿鲤……”他低头亲亲她的鼻尖,轻轻地笑了声,语气有点担忧,“你不必为了我……阿鲤,听听你心里的声音,愿不愿意公开这段关系,然后才……”   “我想的。”她打断了他的话,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今天下午……你那样说的时候,我特别害怕……我不想再经历这样的害怕了,魏桢。”   “我不敢告诉别人,是因为我害怕别人说我攀龙附凤,看上了你们家的钱财地位,可是魏桢,我不是的……”   “我只是喜欢你,不管你是不是魏家的小魏总,我都会喜欢你,你知道的呀,我家有钱的!”   “我……”   她越说越急,急得用手攥住他的袖子,急急忙忙地表白自己的心意。   魏桢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笑意也更加明显,他弯下脖子,将唇印在她的额心,久久没有离开。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是个很独立的、自尊自爱的姑娘,不仅我知道,爸爸妈妈也知道,所有认识你的人都知道。”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柔和得像夜风,“阿鲤,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在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你还在……”   “你记不记得那次邹月家的事,后来商铎给了你一张卡?”   “我跟你说,是我觉得颜色太丑,所以让他折现,让你错过了人生中第一个爱马仕包包……但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你要他的东西,你别气,以后我多多补给你,好不好?”   桑落酒愣了一下,忽然从多愁善感中回过神来,错愕地仰起头。   “你那个时候骗我的?”   魏桢语气一顿,嗯了声,一手抱着她的腰,另一手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在露台的栏杆上,然后晃了晃她。   “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以后都补给你。”   反正不觉得自己做这件事有什么错。   桑落酒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咬着嘴唇,笑意凝结在眼角。   “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大概是吧,但是我不懂,要不然……”   他有无奈地叹口气,“阿鲤,我是不是很笨?”   “没事。”桑落酒伸手摸摸他发烫的耳朵,“我也没有很聪明。”   总是为还没发生的事感到害怕,进而却步,只会自己幻想最坏的结果,却忘了相处之间应该坦诚沟通,有话不说出来,就会变成问题。   好在现在还不晚。   “等你回来,我们就跟大家说好不好?”她仰头看着他,有点雀跃的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特别惊讶?”   魏桢笑着点点头,做骄傲状,“他们肯定会惊讶得眼珠子都掉下来!”   他们幻想着那时家里人会有的表情,却没想到这件事会以一种奇怪的、好笑的方式曝光人前,甚至根本没等到魏桢去法国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我太失望了:)   阿鲤:……什么?   魏桢:我以为我爸是个王者,没想到是个青铜:)   阿鲤:????感谢在2021-02-2819:31:31~2021-03-0118: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遇见最好的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然50瓶;筱筱15瓶;小米、倦爷啊10瓶;Dali5瓶;顾此温平生2瓶;被帅呆了的李哈哈!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时间渐渐滑过了八月底,进去九月份,学生们秋季开学,鉴定中心又重新迎来一个短暂的淡季,桑落酒的工作暂时轻松了下来。   这时她已经一周起码有四天的时间会住在魏桢的住处了,而啤酒更是彻底搬家,不仅有了新的大别墅笼子,还有了新的猫爬架,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蹲在露台的架子上看外面飞过的鸟。   啤酒:“喵——”我觉得我离它们更近啦!   她因此有点羡慕它,经常说它走上了猫生巅峰,“住大屋,睡大床,每天只要吃吃喝喝,看看小鸟就好了,多开心舒服。”   听的次数多了,魏桢便问她:“那你要不要像它这样?考虑一下退租,能省不少钱呢,反正也不常回去住了。”   桑落酒闻言便在沙发上翻了个滚,魏桢给她新买的白色仙女风长睡裙被滚得皱起来,面带犹豫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魏桢看着她,淡淡地笑笑,说反正不花他的钱,随意吧。   桑落酒便愈加犹豫不决了。   但还没等她决定下来,事实就向她证明,的确是不太好,比如翻车的几率更大了一点。   难得悠闲的周末,谁都没有加班,桑落酒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魏桢来敲门了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出来吃早饭,要睡也吃完了再睡。”   “哦。”   她应了声,抓抓乱蓬蓬的头发,然后打了个哈欠,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啤酒是不是该去做绝育手术了?”   魏桢一听就愣了,看着在猫爬架上蹲着仰望天空的小黑炭,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就、要当太监了?”   桑落酒闻言语气一顿,觉得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劲,“……你这同情可怜甚至还有点感同身受的语气怎么回事?明明去势是为它好!”   魏桢讷了讷,“行、行吧……你快吃早饭……”   啤酒尚不知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无蛋一族,调转头亲亲昵昵地朝她喵呜一声,她去摸摸它的脊背,它就立刻撅起屁股来。   桑落酒也搞不大清楚它这是要发情了,还是打招呼,但想想它也半岁多了,便拍拍它,叹口气,“乖仔,明天就让你奶爸带你去做手术,回头你要恨就恨他,知道么?”   魏桢刚想笑,就听见手机响了,是亲妈魏太太打来的。   一开始也没当回事,毕竟每个周末他都会打电话来问问回不回去吃饭,魏桢也就没在意,接起来一边喂了声,一边示意桑落酒端碗。   她就乖巧地拿起了粥勺,擓了一点小米粥,一边吹,一边看着他瞬间完成脸色从散漫到严阵以待的全过程,不由得有些好奇。   等他放下电话,刚想要问魏太太到底说了什么让他这样神色大变,就听他看着自己,面色凝重的道:“阿鲤,我妈过来了,现在在楼下,估计……”   话还没说完,桑落酒手里的粥勺啪嗒一掉,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我要回房了!你、你你你……你不许告诉阿姨我住在这里!”   边说边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蹿过去。   魏桢抬手想拉住她,没有成功,只好把手放下,叹口气问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反正早晚都要说的,择日不如撞日……”   “我不!我不要今天!”桑落酒一边跑一边嚷嚷,“我衣服也没换!而且我害怕!”   说完响起一声“嘭——”的关门声。   魏桢:“……”之前还还想让大家惊讶到下巴都掉地上的不是你吗?   她是跑了,魏桢却得想办法应付魏太太,可看看周围,到处都是她的影子,茜草色的沙发抱枕上扔着她藕荷色的连衣裙,茶几上放着她的小说和专业书,还有她专用的宝可梦马克杯和手把镜,再看玄关,她的鞋子和宝包包大剌剌地就在那里……   即便他来得及将东西全都收拾好,那猫呢?还有这猫爬架猫玩具,以及这满屋子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一个人住的气氛,怎么可能瞒得住?   他亲妈又还没老到感觉迟钝、头昏眼花的地步!   “魏桢!”   更何况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魏太太的声音就传进了耳里,不由得叹口气,得啦,这下不用收拾了。   魏太太眼神多好啊,一进门就看见了挂在玄关柜上的包,“咦这不是阿鲤的包么?”   魏桢:“……”   还没往里走就穿帮了,怎么瞒:)   偏偏桑落酒还不愿意今天说实话,魏桢只好干笑着点点头,嗯了声,“那个……”   “阿鲤过来玩了?”魏太太一面问一面换鞋,看见多出来的两双鞋,又愣了愣,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于是她皱着眉继续往屋里走,发现客厅的摆设跟以往相比有了点变化,仿佛多了点柔软和温馨,少了那种干净到像是样板间的冰冷。   加上啤酒还在喵呜着欢迎她,顿时便心花怒放起来,过去张开手等小猫扑过来,然后一把抱住。   “乖仔!外婆的好外孙!哎哟~你妈妈怎么把你送这儿来了啊……”   说着语气一顿,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有点疑惑地扭头盯着魏桢看了一会儿。   “魏桢,你……”   这会儿她一出声魏桢就害怕,立刻便打起精神来,紧张地嗯了声,“妈,什么事啊,您要不要……”   喝水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魏太太继续问道:“阿鲤呢?不在?”   一边说一边继续往里走,直走到浴室和洗手间,推门一看,洗漱台上果然还有女士用品,尤其是没收起来的一根丁香色蝴蝶结发带,她立刻便拖着声音叫儿子:“魏——桢——”   “你不给妈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她挑挑眉头,抱着怀里的小猫又转身直走回客厅,然后终于看到了沙发上的裙子和茶几上的东西,不由得面色一变。   只是过来玩的话,为什么洗手间会有女孩子的东西,连衣服都可以随便乱放?   难道说……   “魏桢,你跟我说实话!”   魏太太忽然间一转身,盯着儿子问道:“你是不是教女朋友了不敢说,就拿阿鲤来当幌子?”   说着举起手里的猫,仔细打量一下,又抱近来闻了闻,嘀咕道:“是我大外孙没错啊……”   魏桢原本正在想怎么撒谎……啊呸!是在想怎么解释比较好,闻言顿时一怔,随即哭笑不得,“妈——”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顿了顿,“骗你”两个字被直接略过了,“真的是阿鲤,她、她有点事……所以、所以来住几天……嗯……”   他努力地思索着合适地借口,还没说完,魏太太就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   然后关切道:“不会是她那里又失火了吧?”   魏桢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就听她继续道:“我就说嘛,她住的那里是个老小区,电路设备都老化了,消防设施也比不上新小区,能着一次火,甭管什么原因着的,肯定还会有第二次。”   “她一个人住那里实在让人太不放心了,先住过来也好,慢慢找新房子,回头我也帮你们问问……”   其实桑落酒一个单身女青年住在吉祥里也没有什么不好,邻居们都挺和气的,物业的安保做得也不错,除了上次的意外,平时真的什么问题都没发生过,况且她只有一个人,也不用住很大的房子,连打扫都费劲。   但魏太太住惯了大房子,总觉得这样狭小的地方委屈她了,当下便吐槽起来。   魏桢听着,心说这可是您自己猜的,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没有主动解释罢了。   魏太太抱怨完了,才想起来要问:“那她人呢?出去了?”   魏桢抬手摸摸鼻子,“没……她听说您要过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回房去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外人。”魏太太笑道,往卧室方向走,走到魏桢的主卧,还伸手拧开门往里看了一下,然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我儿子还是好孩子,不说谎哈。   殊不知魏桢跟在一边已经忍不住抬手去擦额头的冷汗了,幸好这几天阿鲤都不肯跟他睡,要不然……   而且他已经想到事情说来后他会怎么死了,阿鲤能没事,但他绝不可能平安无恙。   我可真特么伟大,牺牲自己成全了我女朋友:)   他腹诽着走到桑落酒卧室门口,敲敲门,提高声音道:“阿鲤,快开门,妈妈听说你房子又烧了要安慰安慰你,还问你想住什么样的新房子呢,快出来!”   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字字句句都在跟桑落酒对口供,就在魏太太眼皮子底下。   魏太太对此还一无所觉,笑呵呵地附和道:“是啊是啊,阿鲤快出来,没换衣服没化妆也不要紧的。”   们里面的桑落酒:“……”谁能告诉我外面的情况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最终她还是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出来了,尴尴尬尬地跟魏太太打招呼,赤着脚,脚趾不停地抠着地板,不时用求助似的目光看向魏桢。   魏桢朝她摇摇头,没说话。   倒是魏太太,对此真的信以为真,将怀里的猫放下来后又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嘘寒问暖,问她有没有被吓到。   又说:“别住那边了,回去就把房子退了吧,不安全,回头阿姨给你租个离你单位近又住得款宽敞舒服的房子。”   还列举了好几条房子的条件来问她,诸如要几个房间啊、要在几层楼啊、要不要露台啊之类的,桑落酒愈是回答,便愈觉尴尬与内疚惭愧。   明明是她欺骗了长辈,还被这样关心,她真的配么?   见她脸色隐隐有些苍白起来,同样心事重重如坐针毡的魏桢叹了口气,出声打断道:“妈,这个我会留意的,您先歇会儿喝口水,进来到现在还没喝水呢。”   说着忙递了杯水过去。   魏太太应了声,接过水杯喝了水,趁这个机会魏桢马上岔开了话题,问道:“妈您今天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我跟商太太她们约了逛街做美容啊,顺便来看看你。”魏太太笑眯眯地应道,应完又问桑落酒,“阿鲤要不要一起去?女孩子保养要越早越好哦。”   桑落酒闻言忙摇摇头,“……我、我就不去打扰了,您玩得开心点。”   她不想去,魏太太也不强求,坐了一会儿她就要走了,临走还笑着嘱咐道:“那你和魏桢好好玩,别吵架啊。”   她还当他们是之前第一次见面就闹别扭的小孩,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背着她暗度陈仓。   桑落酒越想越愧疚,几次坦白的话都快要脱口而出了,可话到嘴边又张不开嘴,怎么解释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   “怎么样,骗人的感觉不好受吧?”魏桢轻轻拍拍她的头,叹口气,又摸摸塔神情沮丧的脸。   桑落酒叹口气,扁扁嘴,吸吸鼻子,竟然已经带起了哭腔,低着头看地板,问道:“怎么办呀,魏桢,我们怎么办呀?”   “我们骗了阿姨,她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如果是我,我那样巴心巴肺的对一个人好,他还骗我,我会特别难过的……会难过到再也不想见这个人……”   是啊,怎么办呢?   魏桢也不知道,尽管他觉得桑落酒非要等他从法国回来才说就是个馊主意,拖时间罢了,但这件事的责任他自己恐怕就该担一大半。   是他没有让她有足够的信心和安全感,才会缺了那点说出口的勇气。   也是他明知道她是错的,还一直纵容她不停地逃避。   “对不起,阿鲤。”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幽幽的太息,桑落酒愣了愣,发现自己又落入了他熟悉的带着薄荷清香的怀抱。   “……对不起什么?”   她错愕地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道歉。   魏桢刚要回答,就听见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开始震动着发出声音,这次打电话过来的,换成了桑萝。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实在太没出息了呜呜呜=。   魏桢:每天一个增加怒气值小技巧hhh:) 第八十四章   桑萝打电话过来,倒是有真正要紧的事,说是受人之托。   事情是这样的,桑萝念大学的时候有个关系还算不错的赵姓室友,毕业之后刚工作那会儿认识了个男的,据说长得挺高大,做生意的也挺有钱,就是年纪大点,典型的高富老。   桑落酒听到这里,还没明白到底为了什么事呢,就先好奇地问道:“有多老啊?”   “比咱们大个十七八岁吧。”桑萝合计了一下,应道。   桑落酒噫了声,有点嫌弃,“找这么大的男人,图什么,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桑萝轻轻咳了一声,像是将到了嘴边的笑意又忍了回去,“我那个同学从小就父亲去世,她比较……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点的男性。”   原来是有恋父情结,那就说得通了,桑落酒哦了声,接着听姐姐往下说。   认识了这个男人之后,赵小姐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才在一起一个半月,就自诩已经很了解对方,要跟对方结婚,连刚入职没多久的工作也辞了,要做全职太太。   那时候桑萝跟她还有联系,也劝过几句,但她的性格十分执拗,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还是跟对方旅行结婚去了。   赵小姐婚后跟桑萝的联系减少,关系也渐渐疏远,加上她大学又是在外省念的,毕业后和同学各奔他方,最多也就四谁结婚了谁生小孩了在班级群里说一声,大家发个红包表表心意就算了。   直到今年年初,桑萝被魏家认回去,因为魏氏名气甚大,加上魏礼云夫妇曾经为了女儿又是办宴会又是带她去公司的,坊间不少人尤其是热衷于挖掘豪门秘闻的八卦营销号们,对桑萝的八卦从未停下脚步,闹得众人皆知,也就让她的旧日同学都知道了,忽然间大家对她又热络起来。   也就这样,桑萝又听说了一些赵小姐的事,听说孩子都已经半岁了,告诉她这件事的同学还问她见没见过那个孩子,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人家根本没告诉过她,更别提邀请她参加满月宴了。   桑落酒知道,事情如果仅此而已,也就跟绝大多数人的生活经历一样,毕业之后不在同一个城市,原本玩得好的伙伴日渐疏远各自有了新生活,桑萝根本不会突然打电话给她说这个事。   所以她问道:“然后呢?”   一边问一边接过魏桢递过来的一碗洗干净的油桃,红彤彤的,拿起来闻一闻,都是怡人的桃子香。   “她昨天早上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来容城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怕她出事,就过去了。”桑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久未联络过的赵小姐一见到桑萝就像见到救星一般,没几句话就将自己这几年的生活经历说了个遍。   原来她和高富老旅游结婚之后,感情急剧升温,如胶似漆,高富老虽然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还不错,看起来就像三十多,成熟稳重,一副精英人士派头,将赵小姐迷得连要去领结婚证这件事都忘了。   他们所谓的旅行结婚,其实就是去旅了个游,既没办宴席,也没去民政局领证,旅行回来后就住到了一起。   后来赵小姐几次跟他说要去领证的事,他找借口借口推脱,最厉害的一次,是说他奶奶去世了,老家有规矩必须守孝三年,不能办喜事,而他又不想委屈她,所以干脆等三年后出孝再领证办酒席,还许诺要让她风光大嫁,赵小姐竟然信了,于是又海誓山盟恩恩爱爱起来。   转眼三年之期就到,赵小姐怀孕了,对于这个爱情结晶的到来,赵小姐异常高兴,高富老却兴致不高,还借口说自己前段时间感冒吃了药对孩子不好,想劝赵小姐打掉这个孩子。   但赵小姐必然不肯啊,一来她爱极了高富老,自然舍不得跟他之间的孩子,二来她年纪也不小了,正在女性生育的黄金年龄,反正以后都是要生的嘛。   于是她去医院检查确认孩子很健康之后,坚决要把孩子生下来,并且成功逼得高富老同意孩子生下来后就去领结婚证,不然孩子上户口不方便。   然而就在她怀孕期间,原本对她关爱有加的男人忽然就冷淡了下来,而且出差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不敢通知父母,怕他们担心,长期的全职主妇生活又让她和社会脱轨,根本没什么朋友能来陪她,只好一个人捱过漫漫长夜。   好不容易等到孩子生下来,也办了满月酒,该去领结婚证给孩子办户口了,但对方又开始推脱,并且一反常态地开始拿赵小姐出气,还骂刚出生的孩子是扫把星,自从生了他生意就不顺,赵小姐伤心欲绝,几次收拾了东西要走,对方都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不仅如此,对方仍然是频频出差,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打电话就直接关机,总之和刚结婚时那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判若两人。   赵小姐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于是她找了个私家侦探,调查高富老的行踪。   这一查不要紧,竟然查出了惊天大秘密来!   桑落酒吃瓜吃得桃子都忘了吃,连声追问道:“什么秘密,老男人脚踩几条船么?”   桑萝愣了愣,心说果然看得八卦多的就是不一样,随便猜都能猜中。   “是啊,她查到那个男人其实已经结了婚的,在外地小县城的老家有个老婆,正儿八经领了证的那种而且儿女双全,而且在他经常去出差那个城市,他还有一个名义上的老婆,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桑落酒听到这里,脑海里霎时间出现四个大字,《今日说法》,万万没想到,上过电视法制栏目的案件竟然在她身边再次出现。   赵小姐受到打击后醒过神来了,决定离开那个男人,并且要争取一大笔抚养费,单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是做不到的,得找帮手。   于是她想到了曾经跟自己关系不错,并且还成了魏家大小姐的桑萝,遂千里迢迢跑来容城找她帮忙。   “她哭得太惨了……”桑萝边说边叹气,“毕竟以前也算是玩得不错的,虽然这几年情分淡了,但她都这样了……我要是赶她走,又说不过去……”   于是桑萝帮她咨询了律师,这种情况下分手的话,该怎么样才能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抚养费,“律师建议做一个亲子鉴定,证明那个男人是孩子的生父,然后直接去告他。”   但是因为只有司法鉴定才具有法律效力,而司法鉴定又必须双方都到场,高富老肯定不干,而且他们没有结婚证,所以想要起诉他重婚罪是很麻烦的。   于是桑萝又咨询了一下杨青鸾他们,他们给的主意是,“先做一个个人隐私亲子鉴定,然后找媒体的人把这件事写下来,先送到他单位去,如果他不肯给钱,就把这件事正式放到网上。”   一旦这件事广而告之,以现在网络传播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到时候公司形象受损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让和他合作的人知道,自会考虑和他的合作要不要继续。   “到时候他总该会为了保住更多的钱而出一次血的吧?”   桑萝说的这个办法可操作性极强,更别提对于魏家大小姐来说,找几个媒体人员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只是亲子鉴定的事,需要你帮忙。”桑萝最后说道。   桑落酒点头嗯嗯两声,欣然应允道:“行啊,她带孩子和那个那人的样本过来没有,要是带了,今天就可以签协议。”   桑萝奇怪道:“今天是周末,你们也有人上班吗?”   “有人值班的,可以特事特办,如果要今天做,我现在就过去。”她一边应,一边啃着桃子。   桑萝说要先问问赵小姐,待会儿再给她答复,说完就挂了电话。   等她回电话的时候,桑落酒把这件事事挑了重点跟魏桢说了个大概,然后问道:“你看没看过《今日说法》里面有一个案子?说一个男的,在三年之内跟三个女人结婚并且生了孩子,而且三个家的距离相距还不超过一公里,当事人发现还是因为在对面小区的窗台发现了自家老公的内裤!”   “人家电视节目都把这种渣男的套路给总结出来了,先是立精英和好家境人设引诱女方,然后让对方怀孕,迅速确立关系,最后结婚证到手,控制家里的经济大权。”   “是不是跟姐姐这个同学的情况很像?”   魏桢听着,一边给她递纸巾擦手,一边点点头,“第一步一模一样,但后面有点不一样,很明显这个人只想让女人当情妇,但女人却以为他会娶自己。”   桑落酒嗯了声,“但本质都是被渣男骗了。”   说着看着他笑了一下,头一歪,问道:“所以你听完这两个案例,有什么心得体会?”   魏桢心说我能有什么心得体会,我既没做过也不打算这么做,但女朋友的问题还是要认真回答,他听说那些不认真回答问题的都没有女朋友了。   “心得就是……不要做这种事,而且要注意保护措施,要是没有孩子,麻烦事可能要少一点,比如现在……”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你真的要出去?太阳这么大,往外跑多难受……”   最后竟是抱怨了起来。   桑落酒:“……”你这心得体会可真是充满了怨气。   她对魏桢的怨气感到哭笑不得,但桑萝那边的的答复却说赵小姐带有高富老和孩子的样本过来的,都是头发,说是一开始有想过要做亲子鉴定。   桑落酒闻言愣了一下,她刚才真的就是表达一下自己愿意帮忙的意思,还以为她怎么都得过两天呢,没想到竟然是有备而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觉得这位赵小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突然就担心起桑萝来。   魏桢在送她去酒店的路上听到她的担心,也沉默了一下,然后道:“说不定只是吃过亏之后清醒了,再说……姐姐没那么容易被人当冤大头,放心吧。”   桑落酒想想也是,大家都出社会好几年了,不可能连怎么看人都不会。   于是撇撇嘴,转而问魏桢今晚要不要吃火锅,“开空调吃火锅特别舒服,你答应我吧,啊?”   魏桢应了声好,扭头看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可怜得不行了,还故意拿眼尾撩拨他,忍不住有点无奈,“桑小姐,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同我使美人计,先收起你这副嘴脸。”   桑落酒闻言便笑得趴在中控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脸,直到他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朵,才笑嘻嘻的坐直身子。   害羞的小魏总真可爱,她一边想,一边点点头。   和桑萝约好的地点就在京淮酒店,正式下午茶时间,二人进去之后直奔餐厅,有侍应生立刻将他们带到包厢。   敲敲门,听见里面桑萝应了声:“请进。”   侍应生替他们推开门,然后恭敬地比划一下请进的手势,就离开了。   魏桢站在门口,看见桑萝侧手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连衣裙梳着大波浪头的年轻女郎,正眼睛红红满脸惊怯地看过来,脚步一顿。   “姐,阿鲤交给你了,我先去办公室。”   桑萝见他不进来,也没叫他,毕竟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不在的话更好说话,便点点头笑道:“知道了,去吧,这边完事儿了再叫你。”   说着向桑落酒招招手,招呼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先问了句:“路上晒不晒?魏桢去接的你?”   桑落酒眼睛一眨,心里多少有点心虚,嗯了声,“今天……刚好跟魏桢有点事碰了个面。”   桑萝不疑有他,点头笑着给她和赵小姐做介绍,寒暄过后,原本要谈正事,赵小姐却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刚才跟桑医生一起来的,是谁啊?”   “那是我弟弟。”桑萝随口应道,给桑落酒倒了杯红茶。   赵小姐哦了声,又好奇道:“原来那就是他们说起的小魏总啊,怎么不请进来坐坐?”   桑落酒这时才知道,赵小姐昨天来了容城之后,直接就住到了京淮酒店,至于跟她说起魏桢的“他们”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他还有工作。”桑萝并不想谈及魏桢,笑着将话题拉回正事上面,“咱们还是说说接下来该做什么吧。”   似乎听出了她的不悦,赵小姐讪讪浅笑,然后又红了眼眶,对着桑落酒做泫然欲泣状,“桑医生,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呜呜呜……”   这样的客户桑落酒见多了,点点头,语气温和平静,“你的基本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跟你讲讲这个鉴定怎么做,你看需要吗?”   等她讲完个人隐私亲子鉴定是怎么回事,又回答了赵小姐关于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这些问题之后,他们一起去了鉴定中心。   值班的同事见她回来了,奇怪道:“你今天不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   “有个熟人要做鉴定,我回来帮她办下手续。”桑落酒一面应,一面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签委托协议的时候,桑落酒问赵小姐是要做加急还是普通,她原本以为对方这情况应该很着急出结果才对,可是她没想到赵小姐却说:“做普通的吧,几天能出结果?”   “最晚五个工作日。”桑落酒应道。   桑萝这时插了句话,“五天……是不是太久了点,你之前不是急着要解决这件事回去接孩子么?”   她是问赵小姐的,自然也是赵小姐来回答。   “我刚才想了想,就算早回去也没什么太大用处,我要趁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理理自己的情绪……万一他跟我道歉呢?我一想到他以前对我那么好……”   边说边垂泪,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但桑落酒却莫名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说法》是个好节目,三张结婚证的故事应该是在19年我记得,十分的……开眼界:)感谢在2021-03-0118:56:49~2021-03-0218: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沫、书香缱绻、那么就皆大欢喜、(●_●)10瓶;JY、清凉河岸5瓶;下凡的小神仙呐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赵小姐选择做普通的隐私亲子鉴定这件事桑落酒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太放心上,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她工作有些忙碌。   先是和郑主任一起接受法院的委托,给一个有先心病的孩子做鉴定。   因为妻子怀孕后就回娘家待产并且不让丈夫去探望,孩子生下来就有病,治病花了几十万之后妻子就不管了,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又回来,这次要离婚,还要多分财产,因此丈夫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起诉到法院要求女方赔偿。   结果出来,果然不是丈夫亲生子,本来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女方忽然又孩子也不是自己的,郑主任和桑落酒有又连忙做了个母子亲子鉴定,还真就也排除了血缘关系。   事情的缘由后来桑落酒遇到一位在法院工作的熟人才知道,是男方家里当时正准备拆迁,女方为了多分点钱,于是假装怀孕,回娘家抱了个孩子就为了多一个“份子”,没想到孩子会有病,事情清楚以后,女方自然被判赔偿男方的损失,至于这个孩子,也被男方家人收养,爷爷奶奶愿意继续抚养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   后来又是妇联来联系她,去给一个因为怀疑孩子不是亲生而被公公家暴的女性采样,做了加急,确认孩子是夫家亲生后当即抱着孩子坚决离婚,就算公公跪下来求她也无济于事。   当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就是围观的邻里都在劝当事人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一家人怎么样怎么样的时候,她忽然问桑落酒:“医生,您也是女的,您说您要是遇到这种情况,离还是不离?”   桑落酒摸摸鼻子,说了实话,“离吧,这种事……我挺膈应的。”   见多了被丈夫家暴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被公公家暴的,真是嫌不够恶心人。   听到她这么说,当事人笑了起来,像得到什么支持那样,旁边一位大婶着急起来,指责她这是毁了人家一家,桑落酒觉得她这话说得不对。   当即便反问道:“她是问我的想法啊,那我遇到这种事咽不下这口气肯定就离婚啊,而且阿姨您没女儿吧,要是您女儿被这么冤枉家暴,您也让她忍着?”   说着又略微鄙夷的看一眼当事人的公公和丈夫,“家暴这种事有一次就有以后的无数次,我爸妈辛辛苦苦生我养我,不是来你家被你们家暴的。”   因为这个插曲,桑落酒当天的情绪不是很好,魏桢见状关心地问她是不是太累了,她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件事说了。   然后问他:“你说,如果那个公公是诚心悔过,她还应不应该离婚?”   “能有这一次,就可能有下一次,难道每次他下跪就能被原谅?”魏桢摇摇头,不置可否,“后悔是真的,下次还会也是真的,还有她的丈夫……”   “这种事应该是小两口之间的事,长辈再怎么关心,也不该直接插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他当老公的难道心里没点儿谱?”   “能让老爹这么做还不及时阻止的,不是太蠢,就是对妻子根本不信任,跟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不累么?”   说着给她舀一碗汤递过去,又看她一眼,“你说得很对,父母辛苦养大女儿,不是让女儿去给别人打的。”   桑落酒端着汤碗,嗯了声,然后又满是好奇地问道:“魏桢,如果是你女儿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雇打手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他眉眼一动不动,低头挑着鱼刺,慢吞吞地应道。   然后抬眼将鱼肉放她碗里,眼睛弯了弯。   “前提是你真的能给我生个女儿,所以……阿鲤,你什么时候给我看你的新内衣?”   桑落酒被他问得一愣,缩缩脖子红起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满脸都是支支吾吾和欲言又止。   “等、等你回来……再、再说吧……”   魏桢闻言笑了声,神色有些揶揄,“什么都推到那时候,你也不怕累死。”   桑落酒讷讷地不说话。   直到晚饭吃完,他们抱着啤酒出去散步,走在凉风习习的江边,桑落酒随便说着什么,忽然就说到了赵小姐。   “也是很奇怪哦,按道理她应该挺着急这件事的吧,而且看样子并不是经济拮据,为什么不选择做加急啊?这种事不是该抓紧时间吗,等渣男反应过来了,想好怎么对付她,还怎么打?”   魏桢听着她的疑惑,欲言又止地嗯了声。   似乎有什么事想说又没有说,可是桑落酒并没有留意到,没一会就被路边卖气球的小贩吸引了注意力。   兴致勃勃地跑去买了一个哆啦A梦的,让小贩帮她绑在手腕上,又转身跑回来,晃着手让他看。   “好不好看?是不是超级可爱!”   魏桢笑吟吟地点点头,应了声是,又问她要不要吃炒栗子或者雪糕,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第二天赵小姐那个鉴定出结果了,桑落酒将报告交给一起前来桑萝和赵小姐,在这件事里她的戏份也就结束了,剩下的事就要看她们自己怎么操作。   就这样又过了近一周,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中旬,在魏桢将要去法国处理酒庄事宜前几天,赵小姐的事正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高富老同意支付她高达数百万的赡养费,她准备回去收钱和接孩子了。   临走前说要请桑萝姐妹和魏家人一起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还说什么:“我这一走,打算回老家去,以后我们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桑萝,你可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顿了顿,又笑道:“我在京淮住了这么长时间,一直觉得宾至如归,有次晚上我回来,小魏总见到我,还吩咐过前台给我送宵夜,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就觉得应该请大家吃顿饭……”   桑萝闻言一愣,问道:“我弟弟晚上都不会在酒店的,你怎么可能晚上回来还见到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赵小姐闻言脸色一顿,似乎有些尴尬,“……啊、是么……那、那可能是我当时太难过了,认错了人。”   说着又笑了一下,抬手拨着头发道:“不管怎么说,来一趟不容易,以后也未必还能见面,还是要请大家吃顿饭表示表示的。”   桑萝见她坚持,就随便跟魏太太说了声,让她不想去就不用去,找个理由拒绝就好了。   可没想到的是,桑萝连借口都想好了,结果魏太太却同意去赴约,因为魏礼云那天刚好也在酒店接待客人,之后一起吃个饭恰好是顺路。   “更何况这是你的同学,妈妈也想了解一些你的事啊。”魏太太笑眯眯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笑得格外慈爱。   桑萝心里一软,点点头,“好吧,那我就这样回复她。”   专天桑落酒下班,自己打车过去酒店和桑萝他们会合,在她到来之前,魏桢曾经试着想向桑萝提出离开。   “我要去酒馆……”   “给你姐姐一个面子,你那酒馆待会儿再去也来得及。”魏礼云阻止他道,“好歹是你姐姐的同学,请我们吃饭,你给个面子。”   魏桢闻言叹口气,只好留了下来,只是当大家各自入座,他却坚定的不让任何人在自己左手边坐下。   “这是给阿鲤留的,她怎么还没来,我去接她吧。”   他都这么说了,赵小姐便只好在他另一边坐下,他张了张嘴,却没找到什么理由能让对方别坐这里,只能悻悻作罢。   于是整个桌上大概的局面就是魏礼云和魏太太坐主位,桑萝和陶东岩坐一起,魏桢和一把空椅子在他们对面,赵小姐在魏桢的右边,靠着门的方向。   坐下之后没多久,桑落酒到了,进来就忙先跟大家道歉,“不好意思,下班之前来了客户,耽误了点时间,累大家久等,实在抱歉。”   “都是自家人,说这客气话做什么。”魏太太听了摆摆手,让她快来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润嗓子。   赵小姐见人齐了,忙让人开始上菜,大家边吃边聊,或许是有意要了解女儿以前的事,魏太太和赵小姐相谈甚欢,不时一问一答,满场都是和乐的气氛。   桑落酒倒没什么感觉,她属于来干饭的,菜一上来便埋头就吃。   京淮的菜品永远品质在线,加上赵小姐有心想要和魏家搭上关系,更是点了不少的招牌菜,更是样样美味了。   魏桢没什么胃口,只是不时地给桑落酒夹菜,除了问过她味道怎么样之外,基本没怎么说话。   原本整个饭局的气氛都还算不错,要是能一直这样到结束,也不失为一次圆满的宴会,赵小姐必定给魏家夫妇留下很好的印象。   可惜却出了点意外。   起初是魏桢在吃饭的中途忽然间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蹭自己的左腿,脚趾轻轻的勾住裤腿,然后滑进去,轻轻触碰到他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像是有节律的弹奏。   他愣了愣,想到坐在左边的是桑落酒,虽然做这种事不是她的风格,但……   万一她忽然间心血来潮想玩情趣呢?   他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看过小电影,虽然品鉴到最后觉得很没意思,加上第二天要早起上班,所以都困得直打哈欠,但是前面那段女主在家人眼皮子底下仗着桌布遮掩勾引男主的桥段,还是很让撩人心弦的。   那种欲露还遮的暧昧,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现,在人前悄悄眉来眼去的甜蜜,让他想到自己和桑落酒对家人的隐瞒。   愧疚之中夹杂着刺激和愉悦,类似于中学时瞒着家长第一次去网吧时那样。   他以为今天,桑落酒也是想到了小电影里的情节,所以想要玩玩游戏。   一股瘙痒感轻轻地降临心上,然后逐渐蔓延至耳根,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将她扑倒这样那样。   可是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于是强行镇定地继续给她夹菜,并且趁夹菜的时候,凑近她耳边低声用气声说了句:“阿鲤乖,别闹了。”   桑落酒正在认真吃龙虾,吃得满嘴油光,心满意足,忽然听闻这么一句,顿时有点不满。   什么乖,谁闹了?老娘开始吃饭以后难道不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咋的,还不给人干饭了啊,不说话就是闹?   她一面想一面扭头,对魏桢发出死亡凝视的光,用眼神问他,你什么意思?   魏桢见她不悦,霎时间就有点怂,心想我是不是不该提醒她啊?   脚踝上的脚趾还在一弹一弹地使着坏,魏桢顿时无奈,满眼宠溺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桑落酒看得有点傻眼,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吃错药了?还是说……食物中毒?   可是这满桌也没什么见手青之类吃了能看见小人跳舞的东西啊!   她暗自揣测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干脆先继续吃饭,管他呢,吃完了再问他是不是病了:)   就这样,一个努力干饭,一个忍着脚踝上的挑逗,认真给心肝宝贝女朋友夹菜,满脸的温柔让坐在对面的陶东岩看了心里一咯噔。   几次看着他们跟未婚妻窃窃私语,桑萝便不时看过来,然后皱着眉悄悄摇头,示意这事待会儿再说。   没过多久,大家酒足饭饱,残羹冷炙被撤下,换上了热茶和点心甜品,桑落酒决定去一下洗手间。   等她起身走开,魏桢却还能感觉到脚踝上传来的柔软力道,这时候他终于感到了不对劲。   不可能桑落酒去洗手间还把脚留下来的,那就只能是……   他满心狐疑的第一次扭头看向右边,正看到赵小姐转头朝他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顿时愣了愣,随即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   “哕——”   他干呕了一声,推开手边的杯碟就起身往外走,众人一愣,魏太太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这甜点哪里有问题?”   桑萝忙站起身道:“妈你先别着急,我去看看。”   说着就起身跟了出去,魏礼云这边和陶东岩交代让今天的厨师过来问问情况,魏太太皱着眉头把点心挨个尝了一次,疑惑道:“也没什么奇怪味道啊,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注意到赵小姐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一阵青一阵白,颇有点狼狈不堪的意思。   魏桢冲去了洗手间,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洗了把脸出来,看见桑萝等在外面。   “魏桢,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他出来了,她便急忙上前来问道。   魏桢看着姐姐,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自己恐怕要破坏她对老同学的好印象了。   “姐,那个赵小姐……你以后不要跟她来往了吧。”   桑萝闻言一愣,“……啊?”   她实在太惊讶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魏桢却以为她是不信,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刚才之所以觉得恶心,是因为她在桌子底下……”   这样的事他知道很多,但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第一次,简直恶心到他五官都扭曲起来。   “她居然……用脚来、勾引……我还以为是……”   只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道:“她住在这里这段时间,经常借故到我办公室去找我,我都让小杨请出去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老子早把她扔出去了!   他在心里咆哮,那股恶心的感觉就像牛皮藓一样,让人难忍之至。   他甚至不能继续想,不然又要回去吐了。   桑萝震惊到整个人都失语,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才吐出一口气,“……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魏桢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背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一股阴恻恻的寒气爬上他的后颈。   “所以这就是你刚才让我不要闹的原因吗?”   魏桢:“……”坏了,忘记阿鲤也来洗手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勾搭我男人,不要脸!   魏桢:就是!不要脸!   阿鲤:我要去打她!   魏桢:曝光警告:) 第八十六章 (捉虫)   桑落酒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竟然会听到如此让人炸裂的消息。   她刚出来的时候看见魏桢和桑萝,还觉得挺高兴,肯定是他们不放心她所以特地来接她的,结果才高兴了不到一分钟,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怪魏桢刚才会叫她别闹,还拿那种眼神看她呢!   原来是有不要脸的狐狸精当着她的面撩她男人!   “她怎么能这样……”她气呼呼的直跺脚,“真是不要脸!”   顿了顿,觉得心里那把火越烧越旺,当即便哼了声,抬脚往回走。   “不行,我得找她算账!气死我了!”   桑萝和魏桢面面相觑了阵,几乎同时回过神来,不好,她这是要去闹了!   桑萝还好,只急忙道:“快回去,在这里闹起来不好看……”   魏桢想到的却是那次邹月的前闺蜜和她打起来的事,阿鲤打架简直是……   不管是她打伤了人,还是被人打伤,都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和桑萝担心的内容略有不同,但同样的是他们还有理智,并且觉得反正赵小姐马上就要走,魏桢也没吃亏,不如不要闹大。   因为闹大之后赵小姐可以走了之,而桑落酒却难免在酒店员工心里留下个不太好的印象。   魏桢更怕父母因此对她有什么不满,他们关系还未摆到明面,实在不宜横生枝节。   但桑落酒根本不可能像他们这样想这么多,她就是喜欢直来直去的,要让她忍气吞声,那就是做梦!   她心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刺激得她根本就顾不上自己穿着高跟鞋会不会扭到脚,路过拐角时看到有卫生清洁车,想也不想就从里面拖出一把拖把来。   进出包厢的侍应生没有不认得她的,见她这副怒发冲冠的模样,远远招呼了声桑小姐,就不敢再说话了。   然后就看见他们小魏总和大小姐急急忙忙地从后面追上来,还叫着:“阿鲤,你等等,别冲动!”   所有员工:“……”卧槽!感觉有瓜!   桑落酒根本听不到背后俩人叫自己的声音,直直走回到包厢门口,把推开门口要帮她开门的侍应生,自己拧开门就往里冲。   “臭不要脸的狐狸精!枉我姐巴心巴肺的对你,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居然勾引魏桢!”   “你的腿怎么不瘸了去?!”   “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你当我是不会喘气了么!”   “当着我的面就勾引我男朋友,你还要不要脸!”   “真是想过好日子想疯了!怎么着,当不了别人老婆了就自甘堕落,准备发展下以当二奶为人生理想?”   她一边骂,边举起墩布往赵小姐身上怼过去,声音清脆响亮,并且越来越高。   赵小姐惊呼着站起来,满脸的疑惑不解,不住往旁边躲闪,连连退步。   边退还边解释道:“桑医生……你是不是……是不是误会了?啊——桑医生,你先冷静冷静……”   她一副被冤枉了的无辜样,直在包厢里的三个人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于是不约而同地上来拉架。   魏礼云叫陶东岩先把桑落酒手里的拖把拿下来,“这样不像话,没有这样上来就打的。”   魏太太也迟疑地说:“阿鲤,是不是你误会什么了啊?赵小姐直没出去啊,她也没有和魏桢独处过啊?”   “是啊是啊,我没有……”赵小姐听到魏太太帮她说话,便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桑落酒眼睛里全是怒火和委屈,眼圈都憋红了,指着赵小姐大声呵斥道:“你他妈给我闭嘴!”   “你什么意思?难道魏桢会说谎?我信他还是信你啊?!”   “要不是你撩拨他,他怎么会恶心到跑去洗手间吐?要不是他跟姐姐说的时候刚好被我听到,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   她气极了,指着赵小姐不由分说就开骂,还扯上了魏桢,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根本不像说谎,魏太太他们一愣,随即立刻看向赵小姐。   赵小姐狼狈得很,满脸通红,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先是摇摇头,然后看向包厢门口。   魏桢和桑萝这时正站在门口,个抢过陶东岩手里的拖把扔到一边,另一个过来将桑落酒往旁边拉了拉。   “阿鲤,别冲动,万她还手打伤了你怎么办,上次……”   “小魏总——”   赵小姐忽然打断了魏桢还没说完得话,语气凄然恳切,泪光盈盈地看着他,“你快跟桑医生解释下,我没有……没有……呜——”   魏桢点点头,然后对桑落酒道:“是赵小姐没有勾引我,她只是心里苦闷,所以几次想来我办公室找我说话,只是我工作太多,只能让小杨替我招待她,实在是抱歉。”   “刚才她也只是用脚蹭蹭我罢了,我还以为是你,所以才让你不要闹,说不定是赵小姐想蹭自己的脚结果蹭错了……”   魏桢这些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别人信不信不好说,但桑落酒肯定不会信的,还立刻又被他的话拱起火来,转身就要去找拖把。   众人这时都被他的话唤回了注意力,俱是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哪里是能劝人消气的话。   但是很明显,魏桢这是正话反说,明摆着桑落酒没有冤枉赵小姐,自己孩子自家知道,如果真的没有,他绝不会这样阴阳怪气。   魏太太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她最恨的就是这种不三不四的勾当。   “难怪魏桢要去吐,我还说今天的甜品也没有问题,他怎么……”   桑萝更加气愤,因为赵小姐是她的同学,是为了找她帮忙才来的容城,当她在想办法帮助她的时候,她却看上了自己的弟弟,想勾引他上位当魏家的少奶奶。   “你也配?就你这样的……”她脱口而出半句话,又立刻停下来,紧盯着赵小姐的脸,深呼吸了好几才勉强忍住心里高涨的怒意。   “我原本以为我们还有点情分,但很明显你不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我们以后也不要来往了,这次会帮你,就当是我眼瞎,以后请你不要再以我的朋友自居!”   赵小姐脸色涨得通红,早就不是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多了几分尴尬和后悔,几次张口想打断桑萝的话都没有成功。   见大家致对外,桑落酒的怒气慢慢也就没那么强烈了,她乜斜着眼神看向她冷哼了两声。   “知道的,是你被男人骗了来找我姐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就看上了魏桢,所以才千里迢迢赶来勾搭他呢。”   “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恋父,我呸!明明是恋钱,你跟那个老男人在一起,其实是爱人家的钱而已吧?!我很难不怀疑你是想合法继承人家的遗产不成才恼羞成怒的,啧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   “你得多自信,才会觉得魏桢愿意给你儿子当后爸?脑壳发大水了吧?!”   “你晃晃你脑袋,里头是不是都是海浪的声音?难怪会被那样的男人骗呢,就这智商真当全世界都跟你似的恋爱脑,为了所谓的爱情连家人都不顾?”   “可省省劲吧,回老家找个不嫌弃你傻的老实人更好!我还得好心劝你,最好擦亮眼睛,别找到会个虐待你孩子的!”   “老实人真惨,遇上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你真不配!”   桑落酒骂人的本事魏桢是早就见过了的,火遮眼起来那是别管是谁,也别管话好听不好听,反正她想到就说了。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他叹着气,从她背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赵小姐,你赶紧离开吧,这次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就当……做好事。”   赵小姐满脸尴尬羞愤,又忽然做出一副被大家冤枉的委曲求全神态来,直勾勾地看着桑萝。   “阿萝,你也这样想我吗……我……我没有,我们是朋友啊,怎么可能……”   她不知道是不是还没说完话,但桑萝已经不耐烦继续听下去了,直接打断道:“以前或许是,但从现在开始不是了,我弟弟妹妹不比你重要?阿鲤说的没错,你真是过于自信了,你没自己想的这么重要,望你知!”   说着走到门口,对候在外面的侍应生道:“去叫一下保安上来,送赵小姐出去。”   听到这样的话,赵小姐不可置信地看着桑萝,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狠心,点都不念旧情。   然后又用同样的目光看向魏桢,“小……”   桑落酒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梗着脖子瞪回去,眼睛睁得大大的,大有再打她一顿的阵势,将赵小姐没说出口的话立刻噎了回去。   之后都不用等保安过来,自觉受到侮辱的赵小姐自己就夺门而出了,桑落酒跟到门口,朝外头喊了句:“自己做了丑事还装什么装,丑人多作怪!”   还没彻底跑远的赵小姐闻言个踉跄,她站稳身子后低着头匆匆往前走,根本不敢去想有多少好奇的目光从路过的这些包厢里跑出来。   全世界都在看她的笑话,这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悔恨,却无济于事,因为她得罪不起魏家。   这边处理了赵小姐之后,包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魏太太气得直拍心口,满脸沾了晦气的表情,“真是的,这都什么人呐,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合着看我们魏家好欺负?”   桑萝尴尬极了,那竟然是自己的同学,自己居然还给她帮忙,要不是因为她,姓赵的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魏桢,没想到就这样差点害了弟弟,这真是……   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她连连道歉,魏太太还要安慰她,“没事没事,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刚说到这里,魏礼云忽然接了句茬,“是啊,别说你,连你爸我,自认见多识广,不也被两个兔崽子骗了?”   他是个很斯文的人,说话向来都温文儒雅很有礼貌,从没只记得说过谁是兔崽子,就算骂,那也是骂句“竖子”,这会儿忽然间这么直白,大家都愣了。   魏礼云哼了声,抬抬下巴看向儿子,“魏桢。”   “说说吧,你跟阿鲤是怎么回事?刚才她怎么进来就说赵小姐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男朋友?”   “这儿除了你能是她男朋友,可没第二个了,你最好老实交代。”   说着看眼眼睛瞪得滴溜圆,满脸惊讶和慌乱的桑落酒,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声。   然后眯起眼睛,移开了视线,看眼面无表情的儿子。   看看,还是姑娘好玩,他这是生的什么儿子:)   魏太太闻言狠狠愣,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魏桢和桑落酒,颤抖着手指指向他们,“你们、你们……这是不是真的?”   桑落酒还沉浸在慌乱当中,闻言吓了跳,连忙看向魏桢,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了下他的裤腿。   魏桢叹了口气,“爸,妈……”   刚叫了声人,就听见魏太太忽然间厉声喝道:“别叫我!”   “你们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魏桢,你爸爸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在和阿鲤谈恋爱?什么时候开始的?前些天你跟我说阿鲤是因为房子又着火了才搬到你那里暂住,到底是不是真的?!”   “还是说你们已经在同居?!”   “桑家知不知道这件事?说话!”   她的问题个比个尖锐,声音也声比声高,桑落酒吓坏了,整个人缩到了魏桢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魏桢在母亲接二连三的质问中低下头,他看着她悄悄揪住自己衣服的纤细手指,沉默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低声开口,“对不起,妈妈。”   魏太太闻言眼泪立刻流了出来,捂着心口靠在丈夫肩膀上,闭着眼,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然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了句:“看来我都猜对了,魏桢……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妈妈呀,你怎么能骗我?”   桑落酒怯生生地看着她,嘴唇咬得发白,眼圈通红,喉咙像堵着团棉花。   再转头看,看见魏桢垂着头,细碎的发丝垂在前额,嘴唇抿得紧紧的,隐忍着情绪,心里忽然像是被大锤狠狠敲了下。   疼极了,疼到她忽然感受到一种窒息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又酸又涩。   他从没这样过,被迫低下骄傲的头颅,哪怕是面对父母,都是因为她……   桑落酒忽然就哭了出来,呜咽了两声,然后抽噎着对魏太太道:“阿姨,你不要怪魏桢,都是我要他这么做的,他是……”   他是被迫的这句话没说完,就被魏桢从颈后绕过来的手掌捂了回去,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指间,魏桢心里难过,但又不得不忍住拥抱她的冲动,低着头又说了遍:“对不起,妈妈,是我骗了您。”   魏太太倏地睁开眼,看看他,又看看还在哭的桑落酒,第一次对她说了重话。   “你哭有什么用,这个世上最无用的就是没有目的没有主意的眼泪!”   说完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起身就往外走,魏礼云用目光剐了魏桢一眼,也紧跟上去。   夫妇俩走到包厢门口又停下,魏太太回头看了眼还在发傻的女儿女婿,吼了声:“你们两个是傻子啊?!走不走,不走以后也别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开心吗?暴露了:)   阿鲤:……咋、咋办啊?   魏桢:凉拌呗。   阿鲤:我们私奔去吧呜呜呜=_   魏桢:……大可不必,情况还没坏到这份上:)   碎碎念:   新文《不问南墙》3月10日开始连载,我来求个预收,看看孩子吧(╥_╥)   文案:   (一)   这么多年的不问南墙,终有回响。   许潆心的身上,有着封睿从未见过的风景。   (二)   许潆心是乐团里的小透明,安静寡言,没人知道她暗恋封睿。   甚至追随他的脚步,考入一附院,成为一名规培生。   封睿的人生一帆风顺,是医科大女生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男神。   唯一的挫折是考研失利,但二战即高分考入一附院重点专科神经外科,师从名导。   许潆心轮转几个科室,终于在规培最后一年如愿和封睿成为同事。   却在入科第一天就被他的同门错认,“哟,这不是封睿的小女朋友嘛!”   许潆心战战兢兢,“……师兄师姐,你们认错人了吧?”   师兄师姐:“没认错,我们在他那里见过你的照片。”   后来她偷偷问封睿怎么回事,他却笑着抬手按住她的头顶,“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她偷偷喜欢他的日子里,他也在喜欢她。   #你所有关于喜欢我的心事,我都知道#   #这是两个规培生的爱情故事#   感谢在2021-03-0219:04:02~2021-03-0319: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桔白橘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魔女、山茶小茉莉、雨沫10瓶;清凉河岸、何所夏凉5瓶;abbydor、懒懒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魏太太气冲冲地离开,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包厢里只剩下脸上挂着眼泪的桑落酒,和皱眉沉默的魏桢。   “……怎、怎么办……嗝……魏、魏桢?”   桑落酒这会儿什么主意都没有,别看她之前想得好像很有章程,但真的到了这时候,还是只能问魏桢。   魏桢能怎么办,只能先把眼前这个大宝贝给安抚下来啊,“没事没事……阿鲤先别怕,你看,至少没有谁说让我们分手啊。”   他一面说,一面拍拍她的后背,把她搂进怀里,低声跟她商量着。   “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该肿了……你先别哭,咱们一块儿想想怎么把妈给哄回来?”   “还有你家里,我是不是得上门去负荆请罪啊?”   “别哭了啊……阿鲤乖……哎,你说你怎么嘴这么快呢,一秃噜什么都说了……”   桑落酒打了个嗝,抬头看着他,委屈巴巴的眼神像受到了惊吓的小兽,“……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可怕……别人不都是快结婚了才跟家里说的吗,怎么我们就不行?”   “你啊……我们情况特殊嘛。”魏桢无奈地扯扯嘴角,和她贴贴额头,“好啦,咱们先回去吧,待会儿我先跟妈说说。”   桑落酒点点头,嗫嚅着道:“那……我也先跟我爸说一下好了……”   要不然真等他去负荆请罪啊?这不行的啊。   看着她软乎乎的模样,魏桢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影,又低头和她碰碰额头,“多谢阿鲤。”   说完又拍拍她的脑袋,拉着她起身离开包厢,他们刚走,酒店上下便将今天的事传开了,大家都抱着吃瓜的心态议论纷纷:“难怪小魏总老是跟桑小姐在一起,明明不是亲妹妹,感情都快比得上大小姐了,原来是这样。”   “你都不知到,刚才上面可热闹呢,哎呀,桑小姐彪悍得……啧啧啧,我看小魏总以后日子不好过。”   “你们听说没有,魏太太很生气呢,会不会魏家根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但是魏太太不是对桑小姐很好的吗?”   “当女儿是一回事,当儿媳妇又是另一回事了,女儿最多宠几年给一副嫁妆就嫁出去了,儿媳妇要求就高多咯。”   “那要是他们不能在一起……多可惜啊……”   这些议论桑落酒和魏桢都听不见,离开酒店之后,魏桢先将桑落酒送回京淮壹品,然后独自驱车回到颐和别墅,进门先问魏太太和魏礼云在哪里。   桂嫂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道:“先生和太太休息去了,吩咐不许你去打扰。”   说着忍不住又问了句:“我听说你跟桑小姐……在一起了?”   那双看着他长大的向来慈爱的双眼里闪烁着好奇和调侃,魏桢忍不住一阵脸热,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这才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声道:“您也知道啦?”   “听太太说的,说你……”桂嫂笑了笑,眨眨眼睛,“你要加油啊,太太很生气你骗她。”   桂嫂是这个家里最了解魏太太的人没有之一,甚至连魏礼云有时候都搞不清她生气的点,桂嫂却能一说一个准,既然连她都没说太太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魏桢便大概知道要怎么哄了。   他松了口气,笑着跟桂嫂道了声谢,刚要上楼,就被桑萝叫住了。   她站在连接客厅和花园的过道上,朝他招手,魏桢走近,发现她打量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   好像担忧,又好像防备,还有浓烈的好奇。   “你跟我来。”她低声说了声,转身走进花园。   造型优雅的花型地灯发出明亮柔和的光,照得花园里的花木朦朦胧胧的,夜风从树梢跑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陶东岩站在树下,一会儿仰头看看树梢,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脚边的地灯,终于听见脚步声,立刻转头看过去。   “魏桢回来了。”他似乎松了口气,对魏桢笑了笑。   “魏桢,你跟我们说说,你跟阿鲤到底怎么回事?”桑萝不等他和陶东岩打招呼,迫不及待地问道。   陶东岩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魏桢微微一愣,又伸手摸了摸鼻子,“……就、就这么回事呗,谈恋爱。”   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桑萝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和阿鲤……怎么就搅、就看对眼了呢?”   魏桢摇摇头,实话实说:“不知道。”   有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太多理由的,可能是喜欢她漂亮,或者是喜欢她有趣,又或者是觉得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全都是主观的感受。   魏桢也不说清为什么会喜欢上桑落酒,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她很好,性格好,来的时机也恰好。   “那……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桑萝又问。   魏桢想了想,“没有很久,就是上次去法国谈完酒庄收购之后回来那天。”   算算时间,那时候正是他们在青云镇酿大曲的时候,一晃也有两三个月了。   桑萝和陶东岩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但同时,他们又各自在心底生出一股轻松感,阿鲤一定会嫁人,但如果对象是魏桢,似乎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我觉得他很合适,爸爸,他喜欢酿酒诶,而且会做生意,我就可以很轻松了嘛,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   当桑落酒被父亲问起为什么是魏桢的时候,如是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   桑伯声没有追究为什么女儿谈恋爱了不告诉他,反而很淡定的关心为什么人选是魏桢。   之所以他和魏太太的态度截然相反,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不常在女儿身边,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最多只是桑落酒没主动说,而不是有意隐瞒,感受到的冲击没有这么强烈。   桑落酒不由得庆幸,甚至还自嘲,看,这就是跟家里离得远的好处:)   她的话让桑伯声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问:“你们这样……魏家知道么?”   在他看来,这桩姻缘要是能成,他们桑家决计没有吃亏的,但魏家能不能同意,就不好说了。   说实话,以桑家的身份,阿鲤要够得上魏家,其实多少有点底子虚。   不是说不行,只是怕她进门之后会受气。   桑落酒嗫嚅了一下,嗯了声,“今天知道了。”   桑伯声问那你叔叔阿姨什么态度啊,桑落酒不敢把在酒店发生的事告诉他,只好含糊着应道:“还不清楚,魏桢说回去问问。”   桑伯声哦了声,道:“这事儿也不着急,就是……你真想好了?要是最后不成,你跟你姐……就不好像以前那样了。”   真的成了,或许是皆大欢喜,可要是不成,那也绝不可能回到以前,她跟桑萝的姐妹情分多少会受到影响。   桑落酒沉默了半晌,才抿着唇道:“可是我现在很喜欢他。”   声音低微而坚定,甚至透着一股固执,桑伯声没办法,叹了口气。   “那你们就要好好过啊,别任性,别耍小孩子脾气,阿鲤。”   他从前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话要嘱咐给她,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到以后,年轻人的感情,有时候来得快去得也快。   普通人家也就罢了,不合适就分了,可魏家不一样啊,里头夹着个桑萝,便格外不同起来。   桑落酒嗯了声,拜托他给母亲好好说说,别吓着她。   “她经的事比你多多了,别担心这个。”桑伯声应了声,又嘱咐她几句,这才把电话挂了。   夜已经有点深了,魏桢最终也没有去找魏太太,和桑萝他们聊完之后,就回了自己卧室。   其实魏太太并没有睡,而是盘腿坐在床上跟魏礼云讨论这件事。   “你说魏桢怎么就看上了阿鲤了呢?”   魏礼云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觉得阿鲤不好?”   “不是不好,就是……”魏太太眉头轻蹙,想了想,然后道,“就是很奇怪,你说他一见钟情肯定不是,那是日久生情?可他也不是不认识别家的女儿,怎么没跟任何人日久生情?”   魏礼云哭笑不得,“那自然就是因为审美不同,不招他喜欢的认识再久又怎么样?杨家的杨青鸾长得好看吧,跟他也从小玩到大,怎么他就没有一点喜欢的意思?”   魏太太连连点头,挪了挪腿,向丈夫靠近了些许,好奇道:“我就说这个呢,他怎么就喜欢阿鲤了呢?”   魏礼云想起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消息,随口应了句,“我听说他喜欢娇气的,可能阿鲤够娇气吧。”   魏太太一听就不同意,“净瞎说,阿鲤哪里娇气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魏礼云笑眯眯地拍拍太太的头,“我就觉得你也很娇气,儿子跟我一样不很正常?”   魏太太大怒,“你少冤枉我!你才娇气!你全家都娇气!”   顿了顿,觉得不对,又立刻改口,“除了我!”   魏总:“……”你这样怎么可能有说服力:)   吵了两句,又说回魏桢,魏礼云认真地问她到底同不同意这门亲事,“要是不同意,就得想办法跟魏桢好好说说,我估计够呛,他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容易屈服的,别到时候闹出事来。”   魏太太白他一眼,哼了声,“我脑子短路了才做这种费劲不讨好的事,我连小陶跟阿萝的事都能同意,为什么不能同意阿鲤跟魏桢?”   “人家阿鲤还有那么大一笔嫁妆呢。”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然后扭头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说……桑家能同意么?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图他们家酒厂?”   越说越觉得不确定,“换了我,我就不能同意,哪有把人家家里几个孩子全都刮自己碗里的,合着我专门给你家养孩子啊?”   原本魏礼云还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呢,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确定了,不禁头疼道:“那我明天试探一下桑家的口风看看。”   说着又叹口气,“唉——真麻烦,养大了儿子还得操心他娶媳妇。”   又说妻子:“你也真是……刚才那样吓唬他们做什么?”   魏太太哼了声,“我那个时候是真的生气,他们对我也太不信任了!我难道就是坏人吗?!”   “我认为他们主要是担心你会不同意,毕竟对儿媳妇的要求和对其他人的要求还是不一样的。”魏礼云好意替儿子辩解道。   魏太太却当没听见他这话,已经开始畅想接下来的生活了:“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小孙孙了?要是女孩子,就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了,男孩子也好,让他开小车车,我可喜欢那个玩具车了,可以开出去的那种……”   “家里一定会特别热闹吧,要是再多几个孩子就更好了。”   “哎,我越想越觉得合适,以前还担心魏桢媳妇进门跟阿萝住不到一起去,但要是阿鲤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   “家里是不是还换个更大一点的房子,以后会不会住不开啊?”   魏礼云听得头都大了,连连打哈欠阻止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想得太早了。”   “不早啦!”魏太太哼了声,拖着声音道,“他爸当年才跟我谈了几个月朋友就迫不及待的上我家去了,差点没叫我爸拿扫帚赶出来,都说子肖父,说不定他马上就要经历这一遭喽。”   魏礼云老脸一红,“……诶诶诶,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提这事儿?”   魏太太一听又立刻大肆取笑了他一番。   父母之间的议论魏桢自然不知,他回到卧室洗完澡之后,给桑落酒打了电话。   先是问她一个人在家怕不怕,听她说不怕以后,又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才终于问道:“你有没有……”   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桑落酒打断了,“我刚才跟家里说了,爸爸没说不好,就是担心你家不同意,我们也走不到以后,那样我和姐姐……就可能没法像现在这样了。”   听到她的话,魏桢松了口气,道:“我这边也差不多,妈妈主要是生气我们瞒着她,倒没有不同意的意思。”   桑落酒便也松了口气。   可是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种不敢确定的情绪,“魏桢,你说……我们会一直一直好下去吗?”   可能每一个在一段感情里缺乏足够安全感的人,都会问过自己或者对方这个问题。   魏桢嗯了声,声音轻而坚定,“当然会,阿鲤,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桑落酒好奇起来。   他轻笑了一声,“不知道,就是觉得会,我有预感,可以跟你一起变成老婆婆。”   “你说错啦,你只会变成老公公。”受他感染,桑落酒也跟着笑起来,声音轻松不少。   魏桢嗯了声,开玩笑逗她,“要是把老公公去掉最后一个字你再叫一遍,我会特别高兴。”   这样的话,那不就是……   桑落酒回过神来,立刻恼羞成怒,低声嗔怒道:“……你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感觉你妈妈跟我有点像。   魏桢: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子,喜欢的都差不多。   阿鲤:怎么说?   魏桢:都很娇气,真的:)   阿鲤:……我看你是想挨打,录音了。   魏桢:????? 第八十八章 (改bug)   魏太太生气这件事,终究还是在魏桢动身去法国之前解决了,认了无数次错,还把桑落酒给带上,这才算是过去了。   然后魏太太才兴奋又得意地跟商太太炫耀,说她儿子谈恋爱啦,你问哪家的千金啊,我自己家的呗!   经她这么一说,魏桢和桑落酒的事没几天便传开了,知道这件事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酸溜溜的说魏太太打的一手好算盘,“找个小门小户的儿媳妇好拿捏,以后魏家还不是都听她的。”   也有人想看笑话的,“那么多家的千金小姐都看不上,找这么个不知打哪来的野路子千金,什么都不懂,看着吧,早晚给魏家丢人!”   倒也不是没有人说好话,大都是些没女儿或者跟魏家交好的人家,听到这种话就怼回去,“你们家的也没多好,整天只会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做,怎么能怪人家看不上。”   “就是啊,你还想看人家出丑,别到时候自己家的出了丑,都什么年代了还外八路内八路,人家家里也不穷,也是娇养大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太太,时代变啦!”   外人不管说什么,都影响不了魏家人明媚的心情,而另一边的桑家知道后,虽然觉得惊讶,但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也觉得不错,毕竟是认识的人家,也很靠谱。   只是魏礼云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连跟桑伯声道歉,“实在是孩子们……咳咳……”   真的是天意,没有只逮着你们一家薅羊毛的意思!   桑伯声倒觉得没什么,“没事没事,做生不如做熟……呃、不是……哎、反正差不多这么个意思,你知道就好哈哈哈……”   魏礼云:“……”   还有一个人雀跃非常,甚至连日常走路都能带风,就是桑萝。   虽然从妹妹变成弟妹是有点不同,但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而且最棒的,是以后她又有机会能和妹妹睡一个被窝了!   但当她喜滋滋地把这个想法告诉陶东岩以后,先得到了一阵沉默,然后是劝说:“阿萝,那是人家的老婆……”   桑萝愣了愣,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我知道啊,可那也是我妹妹啊。”   陶东岩:“……”行叭,你也没说错:)   这件事就这样在两边家里过了明路了,听说眼下桑落酒经常住在魏桢那里,家长们也不反对,只背地里叮嘱要注意安全,别在结婚前闹出人命来让别人有机会说闲话就好。   这回魏桢再跟桑落酒提退租搬家的事,她就爽快地答应了。   搬家那天,是魏桢和小杨带着人过去帮忙的,她站在阳台上看他们打包她那些书和日用品小物件,想过去帮忙,又被魏桢叫住。   “你别动,这里这么热,你歇着吧。”   于是她只能站在阳台上,听大家问她这个要不要那个要不要,连衣服都是魏桢亲自去收拾的。   “咦,桑医生,你们这是在干嘛呀?”   隔壁阳台传来熟悉的询问声,桑落酒转身看过去,看见隔壁的李老师抱着她家的阿柴正好奇地看过来,便笑了笑。   “李老师,我要搬家啦,谢谢你这几年的关照啊。”她笑嘻嘻地解释道。   李老师愣了愣,“……啊,你这就要搬家啦?搬去哪儿啊?”   桑落酒回头看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魏桢,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在下颌处滴落到地面上,或者没入领口沾湿了衬衫,见她看自己,他就抬头朝她笑笑。   “搬去我男朋友那里。”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老师,笑靥如花地解释道。   李老师愣了愣,啊了声,奇怪道:“桑医生你谈恋爱啦?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最近才在一起。”桑落酒笑着应道,“其实没多久。”   李老师八卦啊,闻言立刻好奇地跟她打听,“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容城人么?”   桑落酒想想魏桢的身份和工作,呃了声,含糊地应道:“……嗯,做酒店行业的。”   李老师听了还想问什么,桑落酒却已经找理由离开了阳台,说要去收拾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她努力地探头往那边看,没看到什么,便跑到门口去,透过门缝往外看。   隔壁的门大开着,搬家的人进进出出,不过看起来不像是搬家公司的,倒像是……   她还看到了桑医生那位哥哥的身影,看样子是来帮忙搬家的,忽然便有些羡慕。   也不知道桑医生会搬到哪里去,想来不会比这里更差,哎,什么时候她才能搬到比这里条件更好的地方去呢?   桑落酒的行李搬到魏桢的住处之后,小杨他们就走了,留给他们俩自己慢慢收拾。   “我的书放哪里?”她指着装书的纸箱,扭头问魏桢。   魏桢应道:“放我书房去啊,里面地方大,等我回来找人改一下,给你支张桌子,以后你就能跟我一起用书房了。”   桑落酒哦了声,然后眼珠子一转,蹭到他身边,仰着头探究地看着他。   “我听说很多男人的书房都很多秘密,不让老婆进去的,你就不怕我……嗯?”   魏桢闻言面色微怔,随即笑起来,有些揶揄地看着她,眨眨眼,做欣慰状,“阿鲤,你这么自觉,我很高兴啊。”   桑落酒一愣,“……自觉什么?”   魏桢伸出一根指头,点住她的额头,笑眯眯地解释道:“自觉地代入魏太太的角色啊。”   说着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更加和煦如三月暖阳,“我的书房能让老婆进去,没有不见得人的东西。”   桑落酒闻言,顿时一阵脸红心跳,像揣着小鹿似的,羞怯到不敢和他对视,半晌才讷讷地说了句:“你、你少自作多情……”   然后转身就跑了,临走前还不忘抱走一箱书。   好不容易收拾好她的房间,魏桢靠在门边,看她一边腿跪在床边整理着枕头,忽然笑了声,道:“要我说啊,你也不用整理得这么好,反正过不了多久就用不上了。”   桑落酒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和我住?”他环着手臂,学她平时的样子歪歪头,眨眨眼。   “呃……”   桑落酒怔了半晌,脸色再次变红,整个人都有点懵,半晌说不上话来,只抱着枕头呆呆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就又闭上。   手指下意识地抠着枕套上的图案,耳珠子红得像最剔透的红宝石。   魏桢也不愿意让她太过窘迫,见状便主动转移话题,问她:“晚饭吃什么?”   桑落酒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抿着唇,别别扭扭地应道:“你随便做吧,什么都可以。”   “那就吃意面?”魏桢想了想,问道。   她点点头,看他转身走出去了,这才松口气拿枕头捂着脸趴在床上,低声尖叫起来。   尖叫声刚出口,就听见他的声音又在背后想起,“阿鲤,你这样……是做什么?”   撅着屁股趴在床上……这是什么新的整理枕头方法?   没来得及啊完的尖叫戛然而止,被卡在喉咙里,憋得她呛咳两声,然后才一翻身,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没、没什么啊……”   顿了顿,又忙问道:“你不是去煮意面了么?”   魏桢点点头嗯了声,“就是问问你,蘑菇鸡肉意面可以么?”   桑落酒忙点头如捣蒜,连声点头应好,只求他赶快离开。   魏桢笑眯眯地转身往外走,还顺手帮她关上门,贴心地提醒道:“家里的门隔音效果不错,你不要趴在床上喊,小心别憋坏了。”   桑落酒:“……”   吃完晚饭,发觉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桑落酒兴趣缺缺地胡乱换着台,魏桢便催她去洗漱,还说什么洗好了去找他玩。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打算,桑落酒也不好意思问,就只能磨磨蹭蹭,半天才洗好澡出来,又在自己卧室待了好久,这才实在忍不住好奇,抱着枕头去敲魏桢的门。   刚洗过澡,身上还有点水汽,头发散落在肩头,衬得她的小脸巴掌大,仰起头时眼睛湿漉漉的,魏桢忽然想起奈良的鹿。   大多数时候都是可可爱爱的,可是如果你给鹿仙贝给得不及时,它性急起来就会咬你一口。   “你叫我来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魏桢朝她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枕头,将她拉进来,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书,在她眼前晃了晃。   语气有些兴奋地跟她说:“下午整理书柜的时候找到一本《西厢记》,我们一起看?”   年少时也读过《红楼梦》,许多情节都已经淡忘,除了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节,就只还记得宝黛共读西厢那一段,记忆中青梅竹马靠在一起读书的情景格外美好。   如今有了她,他又恰巧想起这一节的内容,便心血来潮,想和她一起读书。   桑落酒有点惊讶,老实说,她没怎么读过《西厢记》,只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故事罢了。   当即有点犹疑,“……你确定吗?”   魏桢点点头,拉她坐下来,“来来来,我们一起看。”   行吧,男朋友这个要求不过分,她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于是两个人就挨在一起翻起书来,没一会儿姿势就变成桑落酒坐在前面微微歪着身,魏桢从后面抱着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语音指挥她翻书。   内容也不难懂,不需要翻译,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张生和小姐夜里私会那一折。   魏桢忽然伸出手指来,指了指其中两句,玩笑道:“这里红娘说‘你接了衾枕者,小姐入来也’,说明小姐是抱着枕头去跟张生私会的,阿鲤,你刚才是不是就是这样来找我?”   桑落酒被他调侃,不服气地哼了声,“你想得美,就算你是张生,我也不是崔莺莺!”   魏桢顿时就笑了,“你姓桑又不姓崔,怎么可能是崔莺莺,我也不姓张。”   他的笑声清朗低沉,轻轻撞击着她的耳膜,让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轻轻别了别头。   嘴唇恰好擦过他的脸,又立刻被他捕捉到。   魏桢在国外待过不短时间,看惯了西方人表达感情的热情,多少也学会了这一套,喜欢她,便总是想要和她亲热,像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   桑落酒被他亲了几下,挣脱开后又继续看书。   结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什么“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什么“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还有什么“今宵同会碧纱厨,何时重解香罗带”,好家伙,这活脱脱分明是一折小/黄/文!   桑落酒手一颤,差点把书都给掀翻了,吃惊地对魏桢道:“难怪贾宝玉要偷偷的看呢,就这也太那什么了。”   顿了顿,又鄙视了魏桢一顿,“你喜欢看这种啊?还没小电影刺激呢。”   魏桢咬了一口她的脸蛋儿,说她不解风情,“半遮半掩的才最诱人,最有风情,比如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桑落酒打断,满脸的幸灾乐祸,“我刚才发现,我大姨妈来了。”   魏桢顿时一愣,整个人都些气馁,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拱了拱她的脖子,半晌叹了口气。   “你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桑落酒吐舌,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讲吧,躲过了初一,再去想怎么躲十五。   第二天魏桢就去法国,偌大的房子里只剩她一个人,多少有些无聊,头两天还每天守着等他的电话。   眼下是九月份,还在法国的夏令时,和中国之间的时差大概是六七个小时,桑落酒这边晚上七八点吃晚饭时,魏桢那边恰好是中午。   魏桢事忙,总要赶着吃完午饭之后去酒窖,话是说不了几句的,桑落酒也会心疼地想让他多休息,“有话等你回来再说也行,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话是这么说,到了第二天,依旧重复这个过程。   然而这也没能持续太久,在魏桢去法国几天之后,桑落酒接到了一桩委托,就是这桩看似平常委托,差点让她的职业生涯蒙上巨大污点。   就连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开业至今十几年从无一例错报的历史,也险些被打破。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我太难了:)   阿鲤:哈哈哈哈哈哈!   魏桢:←_←感谢在2021-03-0319:55:14~2021-03-0419:4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黄人、lisa20瓶;嘻嘻嘻哈哈哈10瓶;子曰三千、何所夏凉、清凉河岸5瓶;懒懒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小修)   北半球的九月份,天气炎热高温,葡萄在此时成熟,年逾六旬的唐吉酒庄管理人艾兰再次迎来了他年轻的庄园主人。   “先生,您回来了。”   魏桢快走了两步,上前问候了他—声,然后立刻提出要去葡萄地里看看。   艾兰有些疑惑,“现在气温太高了,不适合采摘葡萄,您……”   “是这样的,我想让人拍下葡萄酒酿造过程的视频,现在先去看看葡萄都有哪些。”魏桢笑着应了句,然后向小杨示意一下。   没多久,就有两个带着摄像机的人跟上了他们的脚步,其余人则交给庄园其他的工作人员安排。   艾兰跟着魏桢往葡萄种植园的方向走,好奇地问道:“先生您是在拍摄什么节目吗?或者是……vlog?”   魏桢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是想给我女朋友的父亲看,他有—个酒厂,专门酿制中国传统的黄酒和果酒,但他很好奇葡萄酒是怎么酿造的,我本来想邀请他和我—起来参观,但他太忙了,现在正是做麦曲的时候,所以我想把这个过程拍成视频带回去给他看。”   艾兰恍然大悟,好奇地问道:“麦曲是什么?”   “呃……这是一种用小麦做的酒曲,很早很早就出现,主要用来酿制黄酒……”说实话,魏桢对这些的了解也不过些许皮毛,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将自己知道的—些东西告诉了艾兰。   艾兰觉得很新奇,他出身拥有两百余年酿酒历史费沃尔家族,他并不是最优秀的工人,所以没能去轩尼诗,但他依旧深爱着葡萄酒,因为这是镌刻在他们基因里的本能,他带着—批族人,在唐吉酒庄这片土地上种植葡萄、制作木桶、打理酒窖、给陈酿好的葡萄酒装瓶,多年过去,如今唐吉酒庄已经在他的带领下小有名气。   但他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不知道法国以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喝过白酒,但不太知道它是怎么酿造出来的——看再多的资料,都比不上现场的实地参观。   直到他送走了旧主人,发现新的庄园主竟然是个年轻的中国男人,他会说很流利的法语,他的身上洋溢着他熟悉的波尔多葡萄香。   他就像新鲜沸腾的血液,给这座存在已经快七十年的酒庄带来一股新的生机,还带来了他并不熟悉的新事物。   “如果有机会能去看看就好了。”他感慨了—句。   魏桢闻言便笑笑,“当然可以,等葡萄酒进了酒窖,冬天的时候,您可以去中国,从立冬开始,就要酿黄酒了,到时候说不定您还可以亲自去试试呢。”   艾兰听了很心动,还真的仔细询问了立冬大概什么时候,魏桢其实搞不太清楚是立冬当天开酿,还是提前几天推后几天都可以,便说等回去以后给他发邮件。   可能是因为想到要去参观很期待,所以接下里介绍葡萄的时候他格外兴奋,原本魏桢是打算自己讲的,没想到最后只能当观众,看他—顿说,只能回头让小杨找人配个翻译。   后来的将近两个月里,小杨大部分没什么事做的时间里,都被艾兰先生带去拍视频了,回头一剪,竟然剪出了好几集来,真就成了—部记录片了。   魏桢一看别浪费了,干脆就在酒店的官方微博上投放吧,魏氏官博跟着转了—下,再圈几个业内知名人士,竟然也热热闹闹地火了—阵,给酒店引流不少,那都是后话了。   当魏桢每天不是去看采酿酒,就是和酿酒师们交流,甚至是去拜访旧时恩师与同学时,桑落酒在容城为着工作上的事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   午后三点左右,屋外热浪汹涌,屋里空调不停地往外送风,这样炎热的天气,大多数人会更愿意选择留在室内吹空调,而不是在外到处走,可桑落酒的办公室却来了—位远道而来的委托人。   委托人五十岁上下,尽管神情有些憔悴,但依旧保持衣着朴素整洁,头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提着—个公文包,—副知识分子的模样,进门后先问了句:“您就是桑医生吗?”   “我就是,王先生您快请坐。”桑落酒忙应了声,起身招呼他坐下,给他接了杯水,然后叹气道,“怎么现在过来了,不是说要等天气不那么热了再来吗?”   王先生叹口气,“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也就这么跟您说了。”   原来王先生之前就打电话来咨询过,说自己怀疑四岁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想做个鉴定,但小孩要上幼儿园,没有理由带他出远门,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用带孩子过来的。   桑落酒当时跟他说了几种取样方法,又和他约好了大概的时间,说要等国庆之后天气凉爽一点再过来。   因为国庆要到了,即将迎来鉴定业务另一个小高峰,桑落酒之后就淡忘了王先生的事,但没想到,在打过电话不到一周后,他就来了。   “但我昨晚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忍不了啊,桑医生,我每天看着孩子,想抱又不敢,看着他的脸,怎么—点点像我都没有?虽说孩子不—定长得像爸爸,但也没理由这么……”   王先生—边叹气,—边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医用消毒袋,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样样地摆开给桑落酒看。   “这是血痕,这是有毛囊的头发,这是擦过口腔的棉签。”他指着东西介绍道。   桑落酒—看,他居然是将桑落酒跟他说过的几种取样方法的常规检材全部都取了来。   不由得—愣,“只要—样就够了,您怎么……”   王先生闻言苦笑了—下,“我担心—个样本会检测不准,所以就……他真的很乖……”   说着又急躁起来,“桑医生,您帮帮忙,我想做加急的。”   桑落酒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他满脸着急的模样,想必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压抑太久了,急需知道真相,便忙暂停手里的事,带着他走各项流程。   等委托书什么的都签好,桑落酒以为他要走了,可却迟迟没见他告辞。   只是坐在椅子上,捧着水杯,怔怔地出神。   恰好这天下午—时也没什么人上门来,桑落酒便没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而是关切地说了句:“明天就知道结果了,您也不用太担心。”   反正已经到这—步了,结果不会因为你担心就有任何改变,做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还不如好好休息,做好接受结果不如人意的心理准备。   可能是她这句话触动了王先生,又或者是心里的苦闷长久积压需要用倾诉来缓解压力,王先生对桑落酒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今年53岁了,我老婆比我小十岁,在保险公司上班,我认识她的时候……”   王先生告诉桑落酒,妻子并不是他的第一任妻子,第一位妻子在很多年前酒遭遇车祸去世了,当时他处理完妻子的后事,存款已经所剩无多,又觉得人有旦夕祸福,还是有份保障好一点,决定要买一份意外险。   “这样如果我出意外了,家里人也有钱帮我办后事,压力会小一点,人已经没了,不能连钱也全都花完。”   于是就这样,王先生和在保险公司工作的第二位妻子认识了。   那时候的王先生已经快四十岁了,但他在当地某机关部门有工作,很体面,加上有房有车没什么生活压力,整个人显得十分年轻,还挺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很快就吸引了对方。   “她那个时候快三十了,可能也有压力,家里人会催嘛,认识的人也会指指点点。”王先生说起这些,叹了口气,“小一点的地方就是这点不好,人家结不结婚又不吃他们的饭,整天胡说八道……”   总之没谈太久,不到半年便结婚,开始把生孩子提上议程。   这里要补充说明一下,王先生的上—段婚姻是没有孩子的,结婚多年妻子几次怀孕都保不住,不是胎停就是滑胎,多年下来他也死了心。   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去检查过自己的身体,—直都以为是前妻的问题,等到和第二任妻子结婚,他心里对孩子的憧憬又再度燃烧起来。   然而事与愿违,夫妻俩备孕了—年都没有动静,考虑到他的年纪问题,妻子劝他去医院看看。   这—查,他的精子质量不好,现在已经恐怕很难自然受孕了,接着就是去做人工生殖,折腾了几年,夫妻俩苦不堪言,最后一咬牙,决定放弃。   “没有孩子可能晚年会很寂寞,但也没有办法嘛,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被折腾死了。”王先生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心疼来,“特别是我老婆,以前很爱笑的,也有点胖,人很白,特别好看。”   可是打算要孩子的那几年,她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很憔悴,脸色蜡黄蜡黄的,总是皱着眉头,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   当决定不要孩子,接受了可能这辈子没有孩子这个事实以后,夫妻俩的精神压力骤减,轻松了起来。   王先生心疼妻子,又想着钱要是用不完那就可惜了,但他的工作是朝九晚五固定的,加上又不爱出门,就鼓动妻子多多出去旅游散心。   “她很好的,不嫌弃我没办法给她一个孩子,出去玩还会给我带礼物,回家来还会做好吃的菜,我们也过得蛮好。”   这样的日子很舒服,过了几年,眼看着王先生马上就要五十岁了,忽然有—天,妻子告诉他,她怀孕了!   王先生高兴得不得了,忙问多久了,—对时间,发现应该是妻子刚和几个女同事—起去泰国旅游回来的那天,他们特别有激情,于是根本没做任何措施。   这真是个天大的意外之喜,夫妻俩欢天喜地地准备迎接孩子的到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九个月,儿子降生了。   将近五十岁才得这么—个孩子,王先生真是爱到了心里,简直是捧着怕摔了,含着又怕化了,恨不得天天围着孩子转。   可是等孩子慢慢长大,王先生却发现孩子长得根本不像自己,也不是特别像妻子,平时爱看法制节目的王先生,忽然便想起节目里几次介绍过的—类案子,养了几年的孩子不像自己,结果做鉴定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的,想到这些,王先生不免慢慢焦虑起来。   内心的焦虑—天天都在加剧。   他—面是害怕,怕孩子真的不是自己的,怕妻子知道了觉得自己不信任她然后闹起来,怕孩子以后懂事了会伤心。   另一面却是内心的疑虑得不到解答,日渐累积,成了心魔,感觉日子也快难以为继。   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来做鉴定。   听完他的故事,桑落酒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道:“可能只是您想多了,我们也有不少的委托人像您这样,觉得孩子不像自己所以过来做鉴定,结果—出来,亲权指数99.9999%,根本就是亲生的。”   王先生闻言眼睛微微—亮,脸上也有了点神采,连声问道:“是真的吗?”   桑落酒点点头,他便松口气,像是有些放心了,笑着对她说:“希望能借您吉言。”   桑落酒也笑笑,其实她猜不到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只是根据以往的结果安慰他,希望他今夜能睡一个好觉罢了。   怀揣着希望,王先生回去等结果了。   最近小杨跟着魏桢去法国出差,桑落酒没了司机接送,下班后打车回到京淮壹品的门口,下车后慢悠悠地往里走。   小区的绿化做得特别好,假山水榭,湖泊廊桥,花木扶疏,可谓是移步换景,处处都是景致。   环境也很清幽,没什么人在小区里走动,安静极了,桑落酒只听见鸟鸣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悦耳动听,险些让人以为走到了森林深处。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魏桢一起在小区里散过步,为数不多的几次散步,都是往不远处的沿江路走。   不如下次就在楼下转转吧,她一面想,—面进了电梯。   回到家,魏桢恰好打电话过来,透过视频,她看到他还在酒窖的门口,不由得奇怪,“你是去酒窖看酒了么?”   “今天拿到几瓶不错的酒,你想不想进去参观—下?”魏桢应着,转过镜头让她看桌子上的几瓶酒。   桑落酒说下次再看,他便又让她看远处白色为主体的庄园别墅。   那是一片巴洛克风格的古典建筑,在金色的阳光下好像蒙上了—层纱,给人一种优雅又宁静的感觉。   “阿鲤,下次我们一起来这里度假,怎么样?”   桑落酒—边准备做饭,—边听他说话,闻言便点点头,“好啊,我还没有去过法国呢。”   又问他:“你的庄园是不是特别大,我会需要坐着马车才能转完吗?”   魏桢闻言失笑,“你喜欢的话,我让他们准备,然后让漂亮的马车载着女主人去巡视领土。”   桑落酒觉得那个场面好玩极了,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然而到了第二天,她看到王先生的鉴定报告后,就笑不出来了。   鉴定结果是排除,给了王先生当头一棒,他怎么都想不到,妻子居然会真的背叛自己。   “桑医生,您、您帮帮我……帮我想想,会是谁啊?”   他病急乱投医,对桑落酒急切地说着自己的猜测,“我、我之前就想过有可能是谁……在我之前她也谈过恋爱……还有,听说她单位也有男同事对她献殷勤……”   他说了许多,桑落酒也听了许多,但没什么办法,这种事只能当事人自己去面对,她能做的只是将他安抚好,并且送上回去的出租车。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和众多案件一样,尘封进档案袋里。   然而让桑落酒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王先生又来了,—来就直接到了她的办公室,说:“桑医生,这次我带了几个样本来,你帮我再做几个鉴定。”   桑落酒:“……”几、几个鉴定?居然这么狗血???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无奖竞猜,谁才是孩子的生父。   魏桢:……无奖谁会来猜:) 第九十章   王先生说带来了几个样本,把桑落酒吓了一跳,立刻想起之前那个小姑子发现嫂子不对后坚持来做哥哥和侄子的亲子鉴定的案子。   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壮士可是跟七八个同单位的男士有染,难道王先生的妻子也……   她心里念头百转千回,抓心挠肝地好奇,但是……又不能主动问。   “桑医生,这些都是我回去之后想到的能跟我老婆发生关系的人……您看看……”   王先生倒没让她好奇太久,一边摆出几份样本,一边又摊开一个本子。   桑落酒探头看了眼,好家伙,上边密密麻麻都是字,除了人名,还有对应的人物关系、来家里的时间、值得怀疑的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满满十几页,事无巨细,感觉是只要能想到的全都写上去了,什么对门经常来借油盐酱醋的陈某,经常光顾的豆腐店老板杨某,全都榜上有名。   桑落酒心说好家伙,你这是得多怀疑你老婆啊,疑心病轻点都想不到这些来。   她一边在心里滴汗,一边问王先生:“您这是……本子上的人全都要做?”   王先生紧紧张张,点头小声道:“我也是没办法……不过这些都是跟我老婆接触比较多的,特别是这两个……”   他边说边在本子的第一页点了一下,桑落酒看到两个用红笔圈出来的人名,后面的信息里写着一个是王太太的前男友,一个是对她有点意思的男同事。   “桑医生,您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做错这两个的……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才能弄到人家的样本的,桑落酒嘴角抽抽,正色道:“不管哪一份样本,我们都不会搞错的,您放心。”   王先生闻言,轻轻松口气,又强调道:“我要做加急,桑医生,还像上次那样。”   “这次肯定能找出那个人……等找到他,我就……”   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桑落酒看他脸色没什么异常,也就没问,依旧是带着他走流程,然后把一大包检材收起来。   她原本也跟王先生一样,觉得这次肯定会找到孩子的亲爸是谁了,可是等第二天结果出来,她忍不住大吃一惊。   全部都排除!   也就是说王先生带来的所有样本,跟孩子都没有关系,还是找不出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下她和王先生都傻眼了,特别是王先生,震惊过后他的伤心程度还比不上好奇,“桑医生,您说……到底是谁?”   桑落酒摇摇头,你是她老公诶,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王先生没法和别人讨论这件事,只能跟桑落酒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这小孩除了有个妈,肯定还得有个爸啊……”   是啊,所以这个爸又是打哪儿来的?   桑落酒让王先生仔细想想还漏没漏谁,王先生想啊想,一拍大腿,“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说的是王太太的一个表哥,他们表兄妹之间感情特别好,听说从小是一起长大的,直到现在还常来常往,儿子对这个舅舅有时候比对他这亲爹还要亲。   “以前我就听我丈母娘那边的亲戚开过玩笑,说要不是不能近亲结婚,他们俩在一起也很不错,关键是什么您知道么?”   “她表哥是在我们结婚之后才成的家!”   “所以您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点什么?”   桑落酒听了竟然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要知道搁以前,表兄妹是可以通婚的,再说什么亲兄妹、女子、父女的都有,要是表兄妹之间有点什么超乎寻常的情谊,好像也很正常。   王先生随即离开鉴定中心,没过几天就又来了。   “离得这么远,您明明可以邮寄检材过来。”桑落酒接待他的时候有点无奈地摇摇头,王先生所在的城市离容城一百多公里,这样来回实在太折腾了点。   但他摆摆手毫不在意,“我亲自送来,心里踏实。”   这次是要做的是王太太表哥和孩子之间的亲子鉴定,下午结果就出来了,居然还是排除!   桑落酒和王先生这次彻底傻眼,没想到这也不是,那到底……   “那个……我有个问题,就是、您真的确定自己的取样没有问题吗?”   桑落酒觉得很疑惑,她能肯定鉴定过程不会有问题,但却不敢很肯定对方提供的样本是不是没问题的。   王先生正为这个结果感到困惑不解,听到桑落酒的问题后情绪立刻变得焦躁,蹭一下就站起身来,瞪视着桑落酒。   “怎么可能!我可是找借口去他家住了两天,趁他晚上睡着了从他头上拔下来的!怎么可能不对?!”   说完又脱力似的坐回到椅子上,抱着头不停地发出疑问:“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纵使桑落酒自诩见识过不少狗血,这会儿也实在想明白这个问题,谁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呢?   正在她准备要安慰王先生的时候,他忽然又抬起头来,使劲地眼睛盯着她。   眼珠子都红了。   桑落酒以为他是受到了巨大打击,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却冷不丁听到他问:“你们这儿……真的不会出错吗?我不信!”   桑落酒愣了一下,接着听见他说:“我要去投诉你们!不可能这么多人里一个都不是!”   说完他转身拔腿就跑,那矫健的身姿一点都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桑落酒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追出去,却只看见他上了出租车后绝尘而去的车屁股。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然后立刻转头折返大厅,急急忙忙去找郑主任汇报情况,郑主任听说以后立刻带着她去实验室,找到剩余的检材,让实验员重新鉴定,又吩咐桑落酒立刻联系王先生。   可惜电话刚被接通就被挂断了。   “主任,他不接电话。”   郑主任叹口气,“可能还在起头上,等会儿再解释吧……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王先生本人是有双胞胎兄弟的?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过案例,一男子与孩子无亲子关系,但妻子并没有出轨,调查之后发现是男子母亲在怀孕初期是双胞胎,但在胚胎生长发育过程中,其中一个被吸收了,只留下生殖系统,所以该男子是嵌合体,拥有两套DNA,孩子遗传了他身上另一组不占主导地位的DNA,所以结果才会显示排除。”   “您是说……奇美拉现象?”   桑落酒有些犹豫,因为奇美拉现象很罕见,发生的概率极低,总不能真的这么巧,王先生就是个“奇美拉”吧?   郑主任这时又道:“这个猜测也要看看我们这边是不是真的没有出差错,才有成立的可能。”   “万一……”桑落酒抿抿唇,有些担忧,“真的是我们做错了,那岂不是……”   中天鉴定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成立十多年来没有过一起错判,如果这次真的是他们鉴定错了,那笑话可就大了,非得让圈内人笑到明年不可。   而且中心官网首页上绝不出错的宣传语就不能再用了,否则会涉及虚假宣传。   桑落酒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面对她的担忧,郑主任也没办法,摊摊手,“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因为样本量大,做出来要费不少时间,接下来的几天,桑落酒除了跟王先生联系,安抚他的情绪和进行解释之外,就是着急地等待第二次鉴定结果出来。   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魏桢的日子过得无比潇洒。   说是来视察今年葡萄酒酿造的,实则过了最初忙碌的几天之后,剩余的日子每天都在度假,除了会在晚上想念香香软软的小女朋友,什么烦心事也没有。   他每天跟桑落酒的视频时间也多了不少,很快就发现她正在为什么事烦恼,便关切地问了句。   “要是方便,你跟我说说?就算我没办法帮你解决问题,听你吐槽一下也好?”   桑落酒闻言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于是将王先生的事隐去姓名和具体信息,说了个大概,然后躺在沙发上直叹气。   “要是真的是我们的问题,那可真是颜面扫地了。”   “有没有可能……我是在想,会不会是他老婆还有什么熟人是他不知道的?又或者是他根本想不到的人?”   魏桢认真地发散着脑洞,接连猜了几种可能,桑落酒也说不好到底怎么个情况,听到最后忍不住哭丧着脸哎哟哎哟喊头疼。   “烦死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呜呜呜!”   魏桢在这边看了哭笑不得,“你在家里喊有什么用,喊就能出结果了?”   “他去投诉我们了啊!上头给定了期限,要是还找不出结果,我们就要受处罚了!”   哪一行都有各自的规矩,交罚款是小事,年底要通报批评才是丢人的大事,别人要笑话你,可不管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喵——”   听见大人的说话声,啤酒也跑了过来,圆滚滚的猫头使劲往镜头面前挤,不停地叫唤着,还一屁股在桑落酒腿上坐下。   前段时间它做了绝育手术,性格变得更加黏人了,桑落酒只要在家,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   魏桢看见一个黑黢黢的猫头忽然映入眼帘,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跟它打声招呼,“小啤酒。”   啤酒在桑落酒的腿上开始蹦:“喵——喵呜——”爸爸!   它蹦了一会儿,桑落酒实在受不了了,伸手把它扒拉下去,抱着手机问魏桢什么时候回来。   魏桢数了数日期,道过几天就能回去了,问她要不要什么礼物。   桑落酒眼珠子一转,“你会不会去巴黎?”   魏桢登时失笑,“没有安排这个行程,但我可以为了你去一趟。”   “真感人。”   桑落酒一边做感动状,一边跟她提了很多要求,要带这个要带那个,大多数是化妆品护肤品之类,末了还说待会儿会把清单发给他。   魏桢:“……”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也可以当一回代购了。   其实还不等魏桢从法国回来,桑落酒这边困扰他们的问题就有了结果。   经过几天的等待,王先生带来的所有样本完成了第二次检测,得到的结果和上一次并无出入。   仍然是全部排除。   “要么是样本的问题,要么就是没找对人,您太太的出轨对象不在这些人之中,当然,也有可能您本人是个嵌合体,孩子其实是您亲生的。”   听完桑落酒的话,电话那头的王先生久久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是……桑医生,我一定要找到真相,不然我死都不能闭眼!”   桑落酒的呼吸一顿,想了想,有点奇怪地问他在妻子怀孕前后都发生过什么事。   王先生又提起了妻子去泰国旅游的事,“……回来之后我们同房过,没多久就怀了啊。”   桑落酒问他:“您太太去旅游是一个人去的,还是跟朋友去?”   “跟几个女同事一起去的,刚好她们都休年假。”   “没有男士吗?”   “说是没有。”   “那……她们在泰国有没有遇到别的什么人,或者参与了什么活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桑落酒听到这里,建议他还是找太太仔细问问这才泰国之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王先生觉得挺奇怪,但也答应了下来。   其实他不知道,桑落酒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有一次听同行说起过一个案子,一对兄弟娶了一对闺蜜,但哥哥的孩子却不是自己的,怀疑是弟弟的,于是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却也不是弟弟的,几经周折,才知道原来孩子是弟媳妇的——这个弟媳妇其实是双性人,弟弟因为觉得丢人,所以说不出口,只是婚后夜夜住在外面不回家。   刚才在一瞬间,她甚至大胆揣测,不会是黄太太有女同事是这样的吧:)   然而事实真相虽然和她的猜测有点出入,但也差得不远了。   两天后的周末,桑落酒正在家等魏桢回来,准备一起回颐和别墅跟魏太太商量桑萝和陶东岩婚礼的事,又接到了王先生打来的电话。   “桑医生,我问到了,她说是在泰国的时候在住宿的酒店遇到当地一个很热情的变性人美女,她和同事们跟对方很聊得来,一起去喝酒,结果……”   他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充斥着无奈和愤怒。   “她们喝醉了,一起回酒店,然后走错房间,去了那个泰国美女的房间,跟她发生了关系。”   桑落酒听完整个人都怔住了:“……”合着这变性美女其实是个女装大佬???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呜呜呜这个事实好鬼奇葩(╥_╥)   魏桢:……你难道不应该已经习惯了?   阿鲤:但是每次都会受到惊吓啊呜呜呜。   魏桢:……感谢在2021-03-0419:50:38~2021-03-0520:0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嘻嘻哈哈哈5瓶;老胡的小可爱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改到吐血)   因为真相过于让人震惊,桑落酒直到魏桢回来,都还保持着一副有点神游天外回不过神的状态。   “怎么啦,你打算学一学古人,做一下望夫石?”   他的调侃让终于让桑落酒得以回神,她有点迟钝地看向他,似乎没想到他会回来得这么快,愣了愣,然后甩开手机的手机扑了过去。   “魏桢!我跟你说个事!真是惊呆我了!你绝对想不到!”   魏桢被她扑了个满怀,一时没站稳,搂着人就后退了两步,直退到沙发边上,让沙发背抵住了腰,这才站好,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脸。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吃惊?”   因为很了解桑落酒的工作性质,魏桢对于她会吃到什么瓜都不觉得奇怪,只觉得好奇,当下便追问道。   桑落酒等的就是他这句,闻言便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一堆样本都找不出孩子亲爹是谁的案子么?出结果了!”   魏桢一愣,哦了声,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然后桑落酒就一五一十把刚才王先生跟她说的事跟他说了,说完之后满意地看着他脸上呆滞的表情。   然后伸手捧着他的脸,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体会到刚才我的心情了么?”   魏桢:“……”此刻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王先生说他下一步准备去泰国,不管花多少钱,他一定要证实这个孩子是不是对方的,但愿他能解开心结吧。”   桑落酒对这件事除了叹息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祝他好运了。   “不过能让我们中心洗脱错判嫌疑,我还是有点开心的。”   说完又重重地松了口气,神色间全然不见几天前他在视频里看到的那种紧张,充分说明了人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是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说完这件事桑落酒便跑回卧室,拿了件薄外套,然后催着他要走,一路上还一直叨咕说不知道魏太太会把婚礼时间选在什么时候。   “初夏应该最合适,你看春天的时候你家要榨酒,天气热了又得做酒药麦曲,等这些做好,也快到立冬能开娘的时候了。”   魏桢跟她分析着合适的时间,又扭头看她一眼,“那时候天气还不算很热,你放心吧。”   桑落酒哦了声,“其实我更喜欢深秋,那个时候枫叶都红了,银杏叶也都黄了,够漂亮。”   魏桢点点头,笑着应了声,“行,我记得了。”   桑落酒愣了愣,刚想说你知道什么啊你就知道,可发还没说出口就回过神来了,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绯红,抿了抿唇,立刻扭头去看着车窗。   车窗上倒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英挺又俊朗,她伸手点了点,一点来自玻璃的清凉从指尖传入到心头。   脖颈后面立刻泛起一片细细麻麻的鸡皮疙瘩。   魏桢对她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是真的认真记下了她的喜好,并且在日后商讨婚期时因为把时间卡得太死而差点错过黄道吉日,险些招来亲妈一顿暴打。   咳咳,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先说桑萝和陶东岩的事。   “明年的日子都不错,春夏秋冬都有好日子,你们觉得挑哪个好?”   魏太太一边问,一边翻开一个小本子,让他们看大师挑的日子。   桑落酒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听魏桢问道:“桑叔那边怎么说?姐姐呢?”   “你们姐姐和姐夫的意思,是挑在春榨结束之后,那时候天还没这么热,大家又都有空。”魏太太点点头,说着又给桑落酒递了块拿破仑蛋糕。   桑落酒端着小碟子,先将整块蛋糕侧躺下来,再用叉子切成块,慢慢吃着,魏太太比她更休闲,索性用手一层一层拿着吃。   边吃边跟他们说着闲话,一会儿是问魏桢这次法国之行是不是都顺利,一会儿问桑落酒怎么这段时间都不上家来玩。   一直聊到桑萝和陶东岩下班回来,大家一起吃了晚饭,魏桢这才和桑落酒回到京淮壹品。   “阿鲤,快来,我抱抱。”   魏桢笑着拉她的手,她一转身,俩人就抱到了一起,在沙发上腻腻歪歪的,啤酒几次跑过来想凑热闹,发现没人理它,就落寞地转身爬回了窗台。   不知道是什么活动,远处江面上开始放烟花,璀璨的烟火在天际炸成繁花,啤酒从出生到现在大概还没见过烟花,好奇得很,直着身子趴在窗纱上,直勾勾盯着外面。   “什么节日啊,居然放烟花?”   “不知道,哪家店庆或者什么?你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放?”   “不了不了,这也太夸张了。”   絮絮叨叨着说了一会儿话,看看时间也有点晚了,便各自去洗漱,出来之后桑落酒和以前一样抱着枕头去找他。   “你说你,干脆直接搬过来多好,天天抱着枕头过来不嫌麻烦?”   魏桢一边问,一边帮她吹头发。   “你是不是嫌我烦?要是的话,我也可以不过来的。”   “我是怕你嫌我烦,万一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不来了怎么办?”   “你没腿,不知道自己走过去?”   吹头发的声音呼呼的,说的话都没什么营养,好容易吹好了,魏桢的手刚摸上她的小腰,电话又响了。   是酒水总监李诗打来的,要和他商量下周一个政府举办的晚宴酒水是否安排这一批从他酒庄新运回来的葡萄酒,又沟通了一下过去一个多月酒店的经营状况。   等他结束通话回到卧室,桑落酒已经歪在床边快要睡着了。   听见推门的声音,她睁开眼,看见他进来了,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张开双手去拥抱他。   “你怎么才回来?”   “困了怎么不先睡?”   她睡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扑进他怀里之后就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哼哼唧唧的嗯了两声。   “等你回来……给你看新衣服啊。”   都困成这样了,还记得以前的玩笑话,魏桢简直哭笑不得,“你啊你……”   念了半句,弯腰抄住她的膝盖将人抱回床上,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刚要走,就见她睁开了眼,含含糊糊又不满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晚安吻就只亲亲额头吗?”   魏桢一愣,随即有点无奈地笑了声,再次俯下腰去,抓住了她的手腕。   温暖柔软的唇印上她的,轻轻摩挲了几下,停顿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桑落酒挣挣手腕,他顺势放开禁锢着她动作的手,撑在枕头上,凤眼含笑地睇着她。   “这样可以了吗?”   桑落酒抬手捂着嘴,脸红红地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等到看见他又要起身,才怯生生地问了句:“你不要看新……了吗?”   “……你不要招我,小心灭不了火。”   他的面色有点严肃,又有点嗔怪,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根本不敢确定如果等会儿她要自己停下来,他能不能罢休,又会不会伤了她。   桑落酒放下手,忽然坐起身来,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吻上了他的脸庞。   手指绕过他的脖颈,抚摸上他的发丝,然后扣住他的后脑勺,用力地将他拉向自己。   “魏桢,明天还是周末哦,我不用去上班哦。”   魏桢的呼吸顿了顿,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变得粗/重又性/感,桑落酒就像中蛊了一样,仰起头细密地吻过他的脸颊和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如同过去每一次他亲吻她一般。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再次捉住,魏桢回过神来之后,立即反客为主,将她扑倒在床铺上。   柔软的床垫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向下明显凹陷,她感觉到他温度比之前更高的唇舌停留在她的耳廓上,轻轻地摩挲着,热气烘烤着她的脸孔。   “那这次……你可不要在跟我说什么你念书和实习时候大开眼界的事了?”   那样的情况再多来几次,他非废了不可!   桑落酒顿时赧然不已,“……那、那还不是……行、行吧,我知道错了嘛。”   可是你也没阻止我说完啊,又要听又要怕,怪我咯:)   魏桢听到她这样委屈的哼唧,笑了声,微微一扭头,唇就滑到了她的脸上,然后覆盖上她的唇舌,带着坚定铺天盖地而来,充满了侵略性,想要席卷掉她所有的理智。   桑落酒第一次尝试到醉的滋味,明明他们都没有喝酒,她却已经开始意识浑浊。   然后觉得整个人都发软,不由自主地往床上出溜,又被他紧紧扣住腰抱起来。   桑落酒刚刚坐直身子,就忍不住往下倒,又趴回了他的怀里,软绵得像根夹不起来的面条。   “别动,坐好。”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笑意和其他别的什么,萦绕在她的耳边,凝聚在她的耳边,漾出一阵痒意,从耳尖蔓延至心间。   “怕不怕?”   他的声音意味深长,桑落酒脸上的温度更加高了,张张嘴想应声,却发现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好趴在他的肩膀上摇摇头,撒娇似的。   魏桢的嘴唇再次寻找到她的,唇齿相碰的一瞬间,就像是味蕾接触到了最刺激的食材,愉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全身,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他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脊背上,一寸寸地丈量着她的每一块脊椎骨,掌心的热度也一点点往下传递,带起她一阵阵的战栗。   思绪和感官完全被他占据,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剥光了的鱼,被迫在人类面前暴露最真实的自己。   然后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惊讶道:“阿鲤,你有一块梅花一样的胎记。”   说着他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   在她最不为人知的风光尽头,有着前两次他没来及欣赏的美好风光,比如在周围一片雪色的衬托下,艳丽到近乎妖冶的一朵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梅花。   白雪红梅,忽然间便不再只是古诗词里的高雅清冷,而是多了几分闺房之乐的靡丽和暖香。   察觉到他的动作,桑落酒愣了愣,随即脸色变得更红了,“……你你你、你怎么看那里?”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遮住,却被他握住手腕,然后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轰隆——”   桑落酒听见自己脑海中理智彻底坍塌的声音,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处,满脑子都是啊啊啊你怎么不早说要亲那里!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呜呜呜   等她稍稍回过神来,腰一歪,便立刻软成了一滩水。   这样太刺激了,她抽了抽鼻子,竟然很没出息地哭了出来,还喷出个鼻涕泡。   魏桢抬头,见她竟然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愣了愣,随即失笑,抖着肩膀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道:“好了好了,不亲了不亲了,留着下次再亲,嗯?”   “快别哭了,再哭下去……我的小鲤鱼就要被你的眼泪腌渍成小咸鱼了。”   “……你欺/负我。”   “我允许明天让你欺/负回来。”   再后来,桑落酒能记起的片段就不多了,只隐约记得他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睫,然后对她说:“闭眼,阿鲤。”   他的动作带着坚定和不容拒绝,又带着极致的温柔,仿佛他是草原上最好的猎手,而桑落酒则是被他盯上的美丽猎物。   桑落酒只能让自己听凭他摆/布,最后记得的,是他泛着柔光的墨色眼眸,连眼尾都浸染上不同寻常的红/晕。(syn你啥时候下班,你妈妈喊你吃饭了嘿!)   温柔到了极致,惹人沉醉。   那时她想,这人可真好看啊,怎么办呢,找个男朋友比自己还好看,走出去,别人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富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同学来自商量婚期现场的报道:魏太太:我觉得这个日子好,大吉大利。   魏桢:……不是秋天,没得红叶看。   魏太太:那这个呢?在秋天了。   魏桢:不是我杠,这时间真的叶子没红。   魏太太:……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红叶?   魏桢:因为好看。   魏太太:我特么现在就要你好看!   魏桢:…… 第九十二章   桑落酒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明亮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削弱得只剩一点,将原本漆黑的卧室照得亮了不少,却仍旧是昏暗的。   这种环境容易让人搞不清楚到底天亮没亮,桑落酒也不愿意看时间,翻个身又继续睡。   手一伸就搭上了一片光溜溜的胸膛,她原本还没想起昨晚的事,结果眯着眼回笼觉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间听见魏桢好像醒了。   睁眼就问她:“阿鲤,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边说还边伸手来摸摸她的肚子和腿,又揉了揉,像要给她按摩似的。   桑落酒的瞌睡霎时间就醒了一大半,浑身一激灵,随即觉得浑身不对劲起来。   啊!她昨晚睡了她家小魏总的啊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十分惊讶,随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像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睁开眼翻身一骨碌爬到魏桢身上去,用手指推他的脸,“魏桢魏桢,快醒醒了!我有重要的事问你!”   魏桢愣了愣,有点懵,“……我醒了啊。”   应完又捉住她的手指亲了亲。   桑落酒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抓住,脸色十分兴奋,眼睛亮得能发光,连声问道:“我们昨天……我吃了你对不对?对不对!”   魏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才好,总觉得她这反映有点奇怪,甚至都不敢肯定她这反映是正常的,毕竟小电影里没有这样演的:)   “……阿、阿鲤,你醒啦?”   他半晌扯开话题似的问了句,伸手搂着她的腰翻个身,亲了亲她的鼻子。   桑落酒耐着性子等他亲够了,才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非要他亲口说是还是不是,还不能含糊过去的那种。   魏桢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叹口气,然后点点头。   正色应道:“是,我们昨天晚上已经在一起了,希望桑小姐不要对我始乱终弃,要不然……”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桑落酒顿时好奇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要不然会怎么样?”   “要不然我就把你锁起来。”他笑眯眯地摸了摸桑落酒的脸,跟她说起社会新闻里渣男pua女友的招数,什么精神控制张口就来。   还说:“我听说有所谓的恋爱课是专门教这个的。”   桑落酒:“……”   她沉默了一会儿,用力把人往旁边一推,马上就要爬起来下床,“魏桢你这个变态,我现在就后悔了。”   魏桢闻言一乐,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睡裙一扯,笑道:“我逗你玩儿的,快回来,快回来,还没到吃午饭时间呢,着什么急。”   他手上力气没有轻重,桑落酒一是怕他把衣服扯坏了,二是原本就是同他耍花枪,闻言便半真半假地被他拉了回去。   床铺柔软温暖,桑落酒刚被他扑倒,就整个人陷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惊呼,呼吸就被温热的唇舌覆盖。   魏桢伏在她耳边,低声和她窃窃私语,“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桑落酒眨眨眼睛,“……记得啊,我吃了你?”   魏桢忍不住又乐起来,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声音里带着强烈的笑意,“胡说,你明明光顾着哭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桑落酒坚决地打断了,“我没有哭!”   魏桢:“……”   “行,你没有哭。”他见机行事,不跟她争这个,继续问道,“那你记不记得你怎么吃的我?”   桑落酒的脸色登时红了起来,舌尖伸出来一点,又立刻缩回去,咬着唇目光闪烁。   “这、这个……这个谁会记得那么清楚……”   她一边咕哝吗,一边用掌心贴着他的肩膀推了推,像是想要将他推开,又没有真的用尽全力,看着便有点欲拒还迎的意味来。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魏桢一边逗她,一边俯身吻下来,将她的唇瓣轻轻含住。   原本他只想来一个类似于早安吻的深情拥吻,没想到最后过了火,她就像最沾惹不得的迷/药,只要碰了便是晕头转向,欲罢不能。   又像是上等的陈酿,还未饮,就已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桑落酒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她,她觉得探索人体奥妙这件事实在太有意思了,即便念书时学过各种解剖学,但那种理智到冰冷的科学知识和现在这种互相探索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火热,又充满了生命勃发的力量,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等他们在各自身上玩得累了,暂时偃旗息鼓,已经是中午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魏桢去做饭,桑落酒直到这会儿才忽然想起自家猫儿子,闹腾了一早上竟然把猫给忘了,幸好它也不捣乱闹人,饿了就自己找吃的。   “乖仔,来,妈妈抱!”   说着弯腰伸出手去,啤酒蹭过啦,在她身上闻了闻,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喵?”   怎么有爸爸的味道?   桑落酒哪里知道它在问什么,伸手直接把它抱起来,然后揣在怀里,慢吞吞地往厨房走,去看魏桢做什么菜。   厨房里已经传来油烧热以后的劈里啪啦声,魏桢懒得再洗菜切菜弄得那么麻烦,直接从冰箱里摸出几盒半成品来,拆开就能下锅炒的半成品宫保鸡丁和黑椒牛仔骨,还有一盒生菜,拿出来冲冲水就行。   “真是科技改变生活。”桑落酒抱着猫靠在门框边上,发出一句感慨来,“搁我妈年轻那会儿,哪想得到现在这样啊,连菜的佐料都给你配好了,锅里倒油就能炒,根本不用自己动刀。”   “洗碗有洗碗机,扫地有扫地机器人,开个电关个电还有智能家居,以前哪有这些东西。”   魏桢失笑,点点头,然后实话实说,“我对这个感触不深,反正……我从小也没见我妈洗过衣服扫过地,炒菜倒是偶尔,但厨师会帮她把菜都洗净切好。”   桑落酒:“……”我们的童年完全不能放在一起讨论和比较:)   见她被噎住了,魏桢一时失笑,清清嗓子,换个话题。   “不煮饭行不行,煮个牛丸米粉?”   桑落酒点点头,发现怀里的小猫咪抻着脑袋往灶台那边看,挣扎着想要跳过去,她啧了声,弯腰把它放到地上,它抖抖身子,一溜烟跑到魏桢的脚边,仰着头开始喵呜。   魏桢低头看了它一眼,抬起头不搭理它,继续忙着翻炒锅里的青菜。   啤酒见他不理自己,一点都不灰心,继续再接再厉的叫唤着。   桑落酒趁机转身就走了,反正待会儿乖仔你没得吃千万不要记恨妈妈,可不是我做饭。   魏桢以为小猫叫一会儿就会歇了的,结果并没有,它叫得很认真,甚至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他只好又低头,轻斥了一句:“别吵,吵就没得吃。”   说完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片鳕鱼和一块鸡胸肉,准备上锅蒸。   啤酒认得这个动作,那个锅呼噜噜冒气的话,过不了多久它就有肉吃啦!   于是它立刻恢复平时的乖巧,安安静静地蹲在魏桢脚边,像一只粘人的小狗。   饭菜刚上桌,魏太太就打电话过来了,让他们晚上回去吃饭,“你姐跟你姐夫回去帮忙酿酒了,你爸有应酬不回来吃,你俩赶紧回来,晚上我们吃椰子鸡火锅。”   魏桢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想想时间原来已经是十月底了,桑落酒要开酿,等到十一月初立冬,就该酿今冬的黄酒了。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那时他去青云镇看他们做大曲做酒药,还觉得早,毕竟提前快半年就开始准备了,可谁想到一眨眼就到了开酿的时节。   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连秋天都慢慢走进尾声,十月底的容城,早晚温差已经在变大。   “这日子过得真快。”   他挂了电话之后对桑落酒发出感慨,桑落酒低着头嗦粉,根本没搭理他,等到吃了一大半粉,才抬头看他一眼。   “我大学毕业之后就觉得这一年过得比一年快,我又要老一岁了。”   女人总是担心自己年华已逝,渴望抓住三十岁之前青春的尾巴,越是这样想,就会觉得日子越过越快。   魏桢闻言抬头仔细打量一下她的脸,连条皱纹都没有,也不知道在焦虑些什么。   不过他还是很实在地给她支了招,“你可以去做医美,比你用护肤品来得见效更快,到时候问问妈常去哪家,帮你也办张会员卡就行。”   要是以前桑落酒决计不会答应这事儿,可现在嘛……   “你给钱么?”她咬着筷子问道。   魏桢点点头,神情一派理所当然,“当然我给,不然你还想谁给?”   “是你给就行。”桑落酒点头应道,又哼笑一声,“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去,主要是给你面子。”   魏桢:“……”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在他们吃午饭的时候,青云镇福元酒厂的车间里,桑萝和陶东岩他们正在将年岁后经过高温润糁的粮食装糁入甑,也就是上蒸锅,打甑的过程必须遵循“轻、松、薄、散、匀”的原则,做到“见汽撒料,装匀上平”,这样才有利于要用高温将白酒蒸馏出来。   整个厂房里热烘烘的,所有人都汗流浃背,趁原料刚上锅,还要蒸好长一点时间,大家赶紧趁这会儿功夫先去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桑萝还问李师傅带的徒弟李放,“小放你拍了视频没?回头阿鲤要看的。”   李放摆摆手示意她放心。“我办事,姐保管放心!”   李师傅这时忽然冲着桑萝问了句:“听你爸说阿鲤的男朋友是你弟弟?”   此话一出,满桌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纷纷问是怎么回事,虽然之前已经听桑伯声说过一次,但总觉这事儿很不真实。   桑萝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些微尴尬,“……还能怎么回事,就这样呗……年轻人老待在一起,就是容易产生感情。”   听她说完,另一位老师傅笑着附和道:“说得也是,谁都是打年轻时候来的,对了,阿萝,你弟弟是不是就是来过好几回的那个小伙子?”   桑萝笑嘻嘻地点点头,老师傅就一拍大腿,嗐了声,“原来那是老桑的女婿啊!我们还以为是他的新徒弟呢,还说怎么这徒弟三天打鱼半个月都晒网,来两回就不来了!”   “那个小伙子可以,那会儿做酒药,我看他是一学就会,一做就对,最关键是他喜欢,问了我们老些问题呢,这点比阿鲤强。”   真的是谁不在场就议论谁,桑落酒也是一样的,在场基本都是她的长辈了,对她以前的事那叫一个知之甚详,立即就开始吐槽她小时候学酿酒,那真是你让她做什么她才做什么,多一句都不问,多一步也不肯走,一度气得桑伯声恨不得撬开她脑袋把这些步骤给刻脑子上。   “居然也学会了,嘿,果然是遗传的,有这基因。”   听见一位老叔说了这么一句,桑萝莫名想笑,又觉得有点真笑了可能对不住妹妹,硬生生给忍住了。   待到一个半小时后,甑里的粮食已经蒸透,盖子徐徐移开,热气迅速弥漫开来,视野内都是一片茫茫烟雾,在氤氲的热气里,大家伙把蒸好的红糁出甑,趁热泼入冷水让温度降到适宜,这一步叫晾糁,然后才是加酒曲。   桑落酒属于清香型白酒,发酵时要用地缸,低温入缸发酵大概三到四周,二十多天后再把它挖出来,然后进行蒸馏,蒸馏出来的就是现在的桑落酒。   跟古籍上记载的“桑落时酿酒”的桑落酒是不是一样,谁也说不好,但目前来讲就这一种桑落酒。   桑萝去学的时候,师父就跟她说过,刚出锅的白酒能达到65度以上,想要得到最终的桑落酒,还要经过品评、勾兑等各项工序,然后贮藏一年方可得成。   也就是说今年的酒得明年才能喝。   晚上吃饭的时候,魏太太听桑萝在电话里这么说的时候,顺口就接道:“哦哟,这个酒要明年才能喝啊?那妥了,魏桢你跟阿鲤等明年能喝酒了再结婚哈。”   魏桢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桑落酒,看见她夹菜的手顿了顿,然后默默把头低下去,低到快要埋进碗里了,耳尖动了几下,又强行装没听见。   忍不住便抿着唇翘翘嘴角笑起来,心说世间的鸵鸟大多都是这做派,只是他家这个格外可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如果你们看到这里还看不到上一章,就随缘吧:)   魏桢:……感谢在2021-03-0520:12:02~2021-03-0619:2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现现现现现现现女友30瓶;45506676、清凉河岸5瓶;隔壁大叔3瓶;碎碎念珠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三章   吃过晚饭,魏桢和桑落酒陪魏太太去花园散步,边走边聊着家长里短的琐碎。   无非就是谁家嫁女娶媳,又或者离婚结婚婆媳失和,其实大多数时候身边都是这样的事,不管在哪个圈子里。   只是李太太说到的人会更为人所熟知一点,比如卢家的大孙子交往了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女明星,要同她结婚,卢老爷子不同意,扬言如果他们结婚将一毛钱家产都得不到。   魏太太说完,魏桢就在旁边补上一句,“做日化的那个卢氏,你之前说的很好用的那个卫生纸,就是他们旗下的品牌。”   桑落酒恍然大悟,“那我知道女明星是谁了,前天有狗仔拍到她和一个男人约会,然后那个男人就被扒出来说是本城豪门之子,营销号怕被炸,所以说得很隐晦,全程用L指代神秘男子。”   魏太太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也是媒体报道出来之后卢家才知道的嘛,之前都瞒着,可能也是知道家里不会同意吧。”   “……为什么不同意,我平时看娱乐八卦,都说那个女明星很好的,待人真诚性格很好,而且还自己开了工作室,捧红的几个小明星都说她是很好的老板,而且她长得还很漂亮,形象很好,很多高奢品牌都喜欢找她做代言,娶她有什么不好吗?”   桑落酒觉得很奇怪,便问了出来。   魏太太扭头看着她的脸孔,干净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忽然笑着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好是好,可以后还有得教呢。   “傻孩子,你怎么不想想以卢家的能耐,怎么可能不去调查她的背景和过去?卢家查到她有个酒鬼爸赌鬼妈,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全靠她养,她自己本人是中专毕业就出道挣钱养家,早年间为了出人头地,还给华岳的华总做过情人。华总都是魏桢他们的叔叔辈了,卢家什么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孙子娶叔叔的情人,这样以后办什么宴会,她一来,卢家岂不是要被人在背后说到死?”   桑落酒闻言一愣,张大嘴啊了声,“……这是真的啊?”   魏太太笑了声,忽然想起一件旧事,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下来,嘴角牵出一丝嘲讽来。   “要我说这都不是问题,陈年旧事,只要老家伙们不说,谁还记得这么多,也就卢家自己……哼,那会儿魏桢说要给你相亲,我张罗的人里还真就有他家这个小子,人是来了,可卢太太在背后说什么来着?”   “哦,对,说我们家阿鲤并不够资格,给她儿子做二房都不配,我呸!大清早亡了,还二房!哼哼,现在好了,我天天看她家笑话,饭都多吃一碗!”   桑落酒闻言顿时有些尴尬,她想起那次相亲宴,能想起的全是当时和魏桢之间那若即若离的暧昧,和那天开到绚烂的月季花。   并不知道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桢也不知道,他的眉头蹙起来,有点疑惑,“……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应该是在这儿的时候说的,后来李家太太告诉我的。”魏太太解释道。   魏桢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   魏太太这时又扭脸看向桑落酒,笑眯眯道:“幸亏她没看上你,要不然还有魏桢什么事儿,指不定得怎么样孤独终老呢。”   “……妈!”   魏桢一听就有点无奈,立即就阻止魏太太继续说这件事,为了以防万一,还换了个话题,问起桑萝和陶东岩的婚礼日期。   “定了,明年五一,那会大家应该都有空了,天气也好。”魏太太笑着,拍拍桑落酒的手背,“等阿萝的忙完了,就该到你们啦。”   桑落酒顿时涨红了脸,又羞又尴尬,“这个、我、我……”   她声音支支吾吾的,魏桢立刻便看了过来,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妈,我和阿鲤还不急,这才多久,你让人家怎么下决心嫁给我跳进婚姻这个火坑。”   桑落酒:“……”   魏太太闻言嗔了句:“哪有人说自己是火坑的。”   顿了顿,又立即笑眯眯地看一眼桑落酒,“先准备嘛,提前预备好了心不慌,万一有意外情况,可以立刻派上用场。”   至于什么意外情况还用问么?   桑落酒又不傻,顿时脸上温度就变烫起来,她垂着眼,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方躲好。   见她怕羞,魏太太没有继续说下去,走了一会儿就催他们先回去,“明天要上班,晚上早点休息。”   又说让桑落酒把啤酒放这里,“我平时一个人在家,它陪陪我也好,还能不打扰你们,等过两天我就送回去。”   说着又举着啤酒问:“好乖孙,你说奶奶说得对不对呀?”   啤酒:“喵?”所以我不能回家了吗?   但最后还是将它留了下来,幸好这里就算没见到桑落酒和魏桢的身影,也还有他们的味道,啤酒没有闹起来。   回到京淮壹品的时候,其实不算很晚,至少不远处的沿江路上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传来。   桑落酒提议去散步,“我都没怎么和你一起去走过,一起去好不好,你再给我买一个气球?”   边说边晃着他的手,声音软软的,流露出一股子撒娇的味道。   魏桢霎时间便心软,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还说:“给你买个心形的。”   桑落酒连声道好,和他手拉手的又往小区外面走。   沿江路上还是那么热闹,出来散步和夜跑的人来来往往,桑落酒挽着魏桢的胳膊,被别人家的萨摩耶吸引了目光,频频回头张望。   中途还遇到有人求婚,开了个车,别后盖一打开,就看见满满一后车厢的红玫瑰,还有大大的心形水晶球。   路边的流浪歌手立刻切换掉唱到一半的苦情歌,换了首欢快的《今天你要嫁给我》。   桑落酒兴奋地挤进人群里看热闹,一松手,差点就把魏桢弄丢了。   魏桢又不好意思跟旁边的女生挤,只好一路后退躲让,让着让着就出来了,站在人群外围无奈地笑笑。   等桑落酒看完热闹心满意足地出来找到他,刚好便看见一个女生在跟他搭讪:“帅哥,你一个人吗?可不可以要一下你的电话?”   “抱歉,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哥哥!你在这里啊,我可找到你了!”   他一怔,脑子都都顿了顿,随即眉开眼笑地看向说话的人,声音柔和下来。   “阿鲤,你回来了。”   旁边搭讪的女生在看到他脸上绽放的笑容时,也顿了顿,然后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志在必得的表情。   “啊,这是你妹妹吗,长得真好看。”   听到这样的夸奖,魏桢有点哭笑不得,刚要解释,就听见桑落酒应道:“多谢夸奖,你也很好看。”   一边大言不惭的应,一边重新缠上他的手臂。   女生的目光扫了一下他们紧挨得连一点缝隙都没有的模样,竟然一点疑惑都没,反而笑嘻嘻地问:“那你觉得……我当你嫂子够不够格啊小妹妹?”   魏桢闻言顿时忍俊不禁,垂眼去看她,只见她嘴角不住地抽搐,便立即扭过脸去,手掌虚握成拳抵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桑落酒实在说不上现在心里什么感受,既有被人觊觎了宝贝的不悦,又有被人夸奖了的高兴。   她也清清嗓子,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道:“你来晚咯,我已经有嫂子了呢,小姐姐。”   女生闻言眼里的光芒顿时就黯淡下来,脸上出现了少于难过,“这、这样啊……对、对不起,打扰了……”   桑落酒见状忽然便有点不忍心,忙安慰对方道:“你会找到更好的。”   说完立刻拉着魏桢走开。   走出了老长一段路,他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扭头问道:“阿鲤啊,你刚才怎么肯叫我哥哥了?”   “我记得……以前某人可是说过死都不会叫我哥哥的,就想问问桑小姐,现在脸疼不疼?”   桑落酒怔了一下,顿时便恼羞成怒,“……闭嘴!不说话我不会当你是哑巴!”   魏桢顿时放声大笑。   气得桑落酒在一边直跺脚,“不许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所以说,人呐,说话不能说太满,容易被打脸,就像她现在这样。   闹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俩人便又手拉手地往回走。   进了门桑落酒就嚷嚷着想喝酒,魏桢拗不过,只好道:“先去洗漱,待会儿再喝。”   桑落酒应好,赤着脚就往自己卧室跑,背后是提着她拖鞋追进来的魏桢。   等她吹好头发出来,便看见穿着浴袍的魏桢站在客厅的迷你吧台后面,正准备着要用的东西。   “你准备做哪款酒?”   她兴奋地跑过去,一边坐上高脚凳,一边好奇地看着他,魏桢一抬头,便和她四目相对。   他的脸色柔和,眼睛里的光芒微微闪烁。   “亚历山大。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的王后是亚历山大,这款酒是为了纪念他们的婚礼,给皇后的献礼,有人说它有三个身份,一个是世界十大经典鸡尾酒之一,一个是皇家鸡尾酒,还有一个就是爱情鸡尾酒。”   他一边解释,一边将白兰地、可可甜酒和奶油倒进加了冰块的雪克壶里,盖上壶盖用力摇晃起来。   桑落酒特别喜欢看他认真摇酒时的模样,好像所有的星光都汇聚在他身上一样,整个人光芒四射。   她托着腮,心里忽然间便有一种安定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啊,这颗最亮的星星是她的了呢。   魏桢将混合好的酒液倒进冰好的马天尼杯里,然后找到一小块模片,盖在杯口上,轻轻撒下豆蔻粉。   一个花体的“love”便出现在杯子中央。   他将酒杯轻轻推到桑落酒的面前,笑眯眯地问道:“阿鲤,这个单词中文怎么说?”   桑落酒乜了他一眼,哼哼道:“你当我是傻子,这么好骗?”   魏桢顿时就笑起来,有点点遗憾地耸耸肩,哎呀一声。   “你就不能配合配合我,当不知道?”   “这个套路这么老了,谁还会不知道啊?有本事你想个新的我看看。”   桑落酒抱怨一句,然后端着酒杯轻轻抿了口,可可的香味扑面而来,加上奶油的甜美丝滑和白兰地的芳香,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白兰地的度数,就像一杯奶油可可一样美味。   也对,恋爱总是甜美的,能被成为爱情鸡尾酒的,味道自然应该是香甜可口的。   桑落酒很快就喝完了一杯酒,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向魏桢。   “我还可以再要一杯吗?”   魏桢无奈地看她一眼,放下手里才喝了两口的薄荷茱莉普,嗔怪着叫她:“……小酒鬼。”   桑落酒想顶回去,又怕他不给自己酒了,于是抿抿唇,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魏桢一边笑她,一边动手调酒,不过这次不是亚历山大了,“这是蓝色康乃馨。”   还是有可可甜酒和鲜奶油,加了蓝色橙皮酒,用力摇晃调匀后滤进杯子里。   等到酒喝完,也已经有点深了,桑落酒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看他收拾好东西,然后挂在他身上,“背我回去。”   “自己走。”   魏桢一边应一边反手拍拍她,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她忽然问了句:“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没有喜欢的人便可以接受联姻,那如果你的联姻对象你不喜欢,怎么办?”   魏桢一愣,随即有点怀疑的回头看着她,“……你、怎么突然翻旧账,准备怎么样我?”   桑落酒翻个白眼,“不要这么多疑,还是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小气?就是突然想到,所以问问而已!”   见她面色不似做伪,魏桢放心了,实话实说道:“我将一生挚爱葡萄酒。”   将,那也就是现在不是咯?   桑落酒笑嘻嘻的转转眼睛,“哦……那我再问你哦,如果我和葡萄酒之中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魏桢眉头一皱,抬腿飞快地往卧室走去。   边走边说:“爱我的人不会问这个问题。”   桑落酒一听就不干了,立刻追着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不爱你?”   魏桢伸手推门,然后在卧室里站定,回身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你好像……的确没有说过我爱你,给你个机会,要不要现在补一下?”   桑落酒刚想谢谢他,又立刻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滚滚滚,不要扯开话题!”   “选一个,快点!”   就没见过这么能胡搅蛮缠的,魏桢总算体会到为什么那些人会说女子难缠了。   他叹口气,“那就……葡萄酒吧。”   桑落酒一愣,随即被他气到眼睛都睁大了一圈,“魏桢你完了,你女朋友没了!”   魏桢顿时失笑,长腿一跨,伸手就抱住了她。   然后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因为你舍不得让我为难,对不对?而且,那一库的好酒,我都可以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感觉我太难了。   魏桢:……比如?   阿鲤:比如狗男人不会好好说话,我听着很累:)   魏桢:??? 第九十四章   调低了灯光亮度的卧室里,魏桢斜靠在床头,看桑落酒脱下睡袍的外衫,只着一件红色的吊带睡裙。   她锁骨下方有一块小小的青紫,是他没控制好力道弄上去的。   鸡尾酒的后劲终于开始上头,桑落酒不会醉,但脸上已经浮起了桃花色的红云,映衬着她水润晶亮的双眸,显得分外清丽。   轻薄衣衫遮掩不住的地方白生生一片,肤如凝脂,在灯光下愈发晶莹剔透,让魏桢心神为之一荡,神魂颠倒。   他伸出手去,温柔地蹭蹭她脸上温热柔软的滑腻肌肤,嘴角勾了勾。   “阿鲤,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桑落酒握住他的手腕,躲了一下,然后顺利钻进被子里,惬意地呼了口气,然后扭头看向他,面带疑惑。   “听说过什么话?”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魏桢念了十六个字,然后告诉她,这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中的一句。   桑落酒听了觉得自己大概是个文盲,只听懂了其中四个字,想了想意思,然后眼睛一亮,歪着身子就凑到了他的跟前。   美滋滋地问他:“魏桢,你夸我好看是不是?”   魏桢一愣,刚要说话,就听她继续道:“色授魂与的意思是不是形容见到美色而神魂颠倒?那你现在是看着我说的,也就是说我是个美人咯!”   “……你还真是自信啊,小鲤鱼。”   他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去亲她的嘴,舌尖轻点她的唇瓣,闻到淡淡的可可香,还有白兰地的香气。   被子底下的大手勾住她的腿,轻轻一托,她就坐到了上去。   掌心贴在柔软光滑的衣料上,热气从那一片地方传来,一点一点的蔓延全身。   她卷曲的发丝从肩膀垂落,他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睡裙肩带,滑腻的肩膀就露了出来,裙子就这样要掉不掉的挂在她身上。   他俯身前来,滚烫的气息扑撒在皮肤上,桑落酒打了个激灵,哆嗦了一下。   魏桢顿时就笑出声来,勾着肩带的手松开,滑落到她的腰上,重新按住了她腰上那个腰窝。   “小心点,可别掉下去了。”   顿了顿,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愈发低沉喑哑,“不过我的确是在夸你,美□□人,令人难以自持。”   桑落酒闻言刚想得意,就见他的脸在视线里倏地放大。   他先是握着她的手腕,然后又将她的手指分开,和他十指交握,用炙热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粉红扑扑的脸,直到她忍不住别开头去。   然后是明显的薄荷清香,她想起他刚才喝的那杯酒,清凉得沁人心脾。   空气渐渐变得灼热起来,但魏桢很有节制,没有持续太久,也没有梅开二度,桑落酒便觉得一切刚刚好。   尽管已经是深夜,再过六个小时就要起床,但她还是不太困,重新洗澡之后和魏桢靠在一起说悄悄话。   听着她一口一个魏桢的叫自己,魏桢忽然问了句:“我们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只叫我魏桢?”   桑落酒原本还想跟他说说自己对姐姐的婚礼的幻想,闻言一愣,然后虚心请教道:“那你觉得我该叫你什么?”   魏桢扭头看她一眼,刚想说你不叫声老公吗,忽然又想起晚上散步时那件事。   于是立刻改口,“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桑落酒立刻翻个白眼,搡他一把,“……不叫,你什么毛病,我叫你爸爸你要不要?”   魏桢闻言立刻伸手过来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旁边,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娇一般。   “我就想听你叫我哥哥,求你了,小鲤鱼。”   桑落酒从没见他这样过,顿时便心软,“那、行吧……哥哥。”   魏桢这下满意了,立刻就飘了,“哎呀,当初谁说的死都不叫哥哥的?听,打脸的声音它多么动听。”   桑落酒:“???”你女朋友没了,滚!   她立刻翻个身要起床,“我不跟你睡了,我要回我房间!”   坏了,这下玩大了。   魏桢见状连忙伸手拉住她,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阿鲤,别走啊,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捉弄你了好不好?”   桑落酒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视线从他干净饱满的额头滑落到□□的鼻梁,再到红润的嘴唇和形状好看的下巴,最后隐晦地在他袒露的胸膛上打个转,哼哼两声。   “还不关灯,明天不上班吗?”   魏桢闻言使劲一拽,就将她重新拽回怀里,紧紧地抱着,就像松鼠抱着自己的那枚坚果。   然后轻轻的把嘴唇贴在她的耳廓上。   “阿鲤,晚安。”   晨光熹微,沉睡的城市逐渐苏醒,人们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桑落酒一整天都有客户到访,只有午休时才能得到片刻空闲歇息,她坐在休息室靠窗的桌子边上,和徐薇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闲话。   她今天穿了件领口有些宽松的裙子,去接水的时候弯弯腰,便被旁边跟过来的徐薇看到了锁骨边上的红痕。   徐薇愣了愣,然后凑过来八卦兮兮地小声问道:“落酒啊,你家小魏总回来啦?”   桑落酒嗯了声,然后她又问:“小别胜新婚,小车开起来啦?”   顿了顿,又问了句:“我送你的那套内衣……用上了吗?”   桑落酒:“……”我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跟魏桢在一起这件事:)   她至今还记得魏桢刚去法国的第二天,因为没人来接她,徐薇多问了一句,“怎么小魏总今天没来接你?”   桑落酒也没在意,随口就应道:“他去法国了。”   徐薇哦了声,开玩笑说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本来就是随便一说,她俩谁都没放心上,偏偏旁边站着陆展学那个嘴欠的。   他嘴巴一抽,脱口就接了句:“她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男朋友去哪儿都不知道,这才是问题大了好吧。”   徐薇当时就愣住了,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我们是在说小魏总啊,陆医生你在说谁,落酒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陆展学呵呵一笑,“没错啊,就是小魏总,落酒她男朋友。”   徐薇:“!”那不是哥哥么?!!   陆展学看着她这震惊模样,嗤之以鼻,“又不是亲生的,凭什么不能在一起,人家还有管男朋友叫欧巴的呢。”   说完又看一眼满脸无语的桑落酒,苦口婆心,“反正大家早晚都会知道的,我说了还省得你自己不好意思开口。”   桑落酒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抿抿唇,忽然又笑了。   “我记得师哥你谈恋爱的事大家还没知道,对吧?”   说着也不管陆展学脸色变没变,噼里啪啦把他和杨青鸾的事一顿说。   好家伙,跟同事的客户意外打了一炮然后彼此很满意,成为固定床伴,最后发展成男女朋友,这事儿可比桑落酒和魏桢谈恋爱带劲多了。   徐奇和徐薇两个就差一人捧一瓣西瓜坐旁边跟桑落酒唠嗑了,连声追问后续,催着她往下说。   等桑落酒说完之后,徐薇一拍陆展学的肩膀,“陆医生,好样的,祝你能顺利嫁入豪门。”   这下换陆展学满脸生无可恋了:“……”   桑落酒还笑呵呵地把他说过的话还给了他,“反正大家早晚都会知道的,我说了还省得你自己不好意思开口。”   陆展学:“……”   不管当时他们多惊讶,反正这件事后,桑落酒谈恋爱的事就在中心同事之间传开了。   对于魏桢的身份,大家好奇过后就算了,毕竟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同事交往了个富家子弟有什么可稀奇的。   至于徐薇说的内衣,是在得知魏桢去法国之前他们就同居但一直分房睡,就算睡同一张床也没发生关系以后的事了。   她愣了半晌,对桑落酒忧心忡忡地叹口气,“我很担心啊……”   “万一你遇到个不行的男人可怎么办,夫妻生活不和谐,会影响婚姻关系的。”   桑落酒心说你这么懂,是不是已经和谐了,可话还没说,就见这人忽然眼前一亮,说声有了,然后在午休时打车出去了一趟。   回来之后郑重其事地递给桑落酒一个盒子,“这个送给你,请你一定要善加使用!”   又强调让她回去再看。   见她这么神秘,桑落酒也忍不住好奇,下班回家之后立刻打开了盒子,结果……   “没有!你送那什么玩意儿!让我怎么好意思穿!”   听见徐薇又催问了一遍,桑落酒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应了一句,然后扭头瞪她一眼,低声飞快地严肃道:“我男人没有不行!”   徐薇眨眨眼,然后一阵扼腕,“你怎么能不穿呢,那个好贵的,而且漂亮又性感,男人看了肯定会血脉偾张,上来就扑倒你对你酱酱酿酿,我每次穿都……”   说着好像说漏嘴了,忙打住话头,扔下一句:“反正你一定要穿!”   然后就飞快溜走了。   桑落酒看着她的背影,咂咂嘴,啧啧啧,看来这人很有经验哇!   她端着水杯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想起被她藏在衣柜最底下的那个盒子。   呃……好像是那天刚好魏桢有个快递寄回来,是他送修保养的领带夹,让她帮忙放到更衣室的柜子里去,她顺手就连手边的盒子一起扔他更衣室了?   不是吧?不会这么乌龙吧?难怪她好像没在自己衣柜里看到那个盒子!   想到这个可能,桑落酒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分分钟想翘班回去看个究竟,否则不能安心。   但是完全不可能,下午要接待的客户还是不少,等到工作处理完了,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没有去酒馆,魏桢打电话来说要加班,让小杨来接她。可等坐上车,这才知道魏桢被客户放了鸽子,提前回去了。   匆匆忙忙回到家,发现灯居然是亮的,进门就先叫了声魏桢,没人答应,她也没多想,匆匆走进主卧,准备去看看自己担心了一下午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在他的更衣室。   更衣室的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就开了,入眼便是魏桢沐浴过后光着膀子、头发还滴着水的模样。   以及……   他手上拎着的两片近乎于透明的蕾丝薄纱布片。   桑落酒:“……”让我死了算了吧啊啊啊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个内衣盒子不仅在他更衣室,而且还被他发现了!   “你……”   “我什么时候给你买的这套衣服,还是说……你自己买的?”   听见推门声,他满脸疑惑地看过来,待看清她脸上的红云和眼里的震惊,忍不住眉头一挑,打断了她还没出口的话。   桑落酒:“……”   她是真的尴尬啊,尴尬到恨不得地上马上出现一条缝,好让她跳进去!   “我……我我我、这不是我买的……”   辩解的声音弱弱的,很没有说服力,魏桢见她这副模样,竟然一点都没有心软,加把劲戏谑道:“不是你买的?那就是田螺姑娘送的。”   说着举举手里的小布片,勾了一下上面几处装饰用的小珍珠,啧了声,“看看,多好看,还有这么好看的珍珠,居然只能用一次。”   说完抬腿向桑落酒走来,没有系带子的浴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带子在他走动的时候会飘荡一下,桑落酒的视线便黏在上面,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魏桢走过来,把手里勾着的布片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低头靠近她的脸。   “阿鲤,你什么时候穿给我看看?很漂亮呢。”   “要是你穿上,肯定很美,若隐若现,欲拒还迎,我甚至可以不需要扒下它,就能完全拥有你。”   “阿鲤,你想不想试试?”   他的声音低沉诱惑,伴随着加重的呼吸声撞击着她的耳膜,像过去的那几个夜晚里他在自己耳边的低语。   桑落酒只觉得腿都软了,不住的往后退,最终抵到门口的墙边上,使劲摇着头。   哭丧着脸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买的……是徐薇送的……我、我不小心把它落在你这边了……”   魏桢微微一愣,将她逼到墙角,问道:“徐小姐怎么会送你这个?”   桑落酒根本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的应道:“因、因为听说……听说我们……在一起住又还没有……”   话不用说完,魏桢已经听明白了,忍不住叹气,伸手屈指敲了敲她的头顶。   “没能成功怪谁,还不都是因为你把我吓着了?”   桑落酒闻言顿时讪笑不已,红着脸抬起头,讨好地看看他,“都已经过去了嘛,你不是已经……了么,就不要这东西了呗?”   边说边伸手想夺下魏桢手里的布片。   可这人长得高就是占便宜,他手一抬,就将布片举了起来,不叫她够得到。   然后轻笑出声,“要用,怎么能不用,这可是朋友对你的一片心意。”   说着低头靠在她耳边,低声诱哄似的说了句:“今晚穿给我看看,好不好?”   桑落酒:“……”不怎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阿鲤:……我要跟好朋友和师兄互相伤害去!   魏桢:谢谢徐小姐[认真脸.jpg]感谢在2021-03-0619:35:36~2021-03-0719: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sa20瓶;a欲欲欲欲、哲哲酱、阿嚏、雨雪晗晗10瓶;清凉河岸5瓶;ning3瓶;hourtime皮皮、冬天就要吃火锅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魏桢从法国回来过后没几天就是立冬,恰好是周末,桑落酒一早就决定和魏桢一起回青云镇。   从立冬到来年立春酿的黄酒,被称为“冬酿”,是为上品,立冬过后,北风往复,四野皆寒,对于酿酒人家来说,每一个忙碌的寒冬都是值得期待的。   当天一起同往的,还有唐吉酒庄的艾兰先生,他真的来了。   “在法国的时候他看见我们拍视频,问是做什么的,我说拍给我女朋友的父亲看,他是个酿黄酒的酿酒师,艾兰很感兴趣,问我黄酒是什么,我也说不大好,干脆邀请他来看看。”   听完魏桢的解释,桑落酒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然后又想起什么,用肩膀揶揄地撞了一下他的手臂。   “小魏总这是提前让大管事来视察自家产业了?”   “……我没有,你别胡说!”   魏桢一面否认,一面伸手捂她的嘴。好家伙,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传到桑家人耳里,他这辈子怕是注定得打光棍了。   桑落酒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失笑着钻进他怀里。   笑完之后才说:“其实你们应该去绍兴,立冬这天绍兴黄酒开始投料发酵,这段时间可能有要办开酿节的,特别隆重。”   “春夏秋三季也可以酿黄酒,但酒味不一样,说是阴阳不平衡,水质不够稳定,酿出来的酒品质不够好,而冬天水温气温都低,可以抑制杂菌繁育,又能让酒在低温发酵过程中形成良好风味,所以黄酒必重冬酿。”   魏桢一边听一边点头,若有所思,“葡萄园采摘葡萄的时候,也要在气温较低的时候进行,或者是晚上,酿制过程中也有冷浸渍这一环。”   “所以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酿酒这件事上,还是有不少共同点的。”   “不如……到时候你给艾兰做导游,我给你翻译?”   魏桢忽然想到这一点,边问边揉揉她的肩膀。   桑落酒却很犹豫,“这可以吗?我不会法语……要是翻译过程中表达得不够清楚……要不然还是你带他玩儿吧?”   “你这是不信我啊?”魏桢闻言立即失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早晚要和他说话的,女主人。”   “……女、女主人?”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桑落酒觉得惊愕不已,睁大了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魏桢,好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魏桢笑笑,点点头,“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唐吉酒庄是我的了么,艾兰是酒庄的大管家,只对我一个人负责,你当然是女主人。”   桑落酒顿时又是一阵恍惚,啊这……她这是找了个地主?   虽然早就知道他有个酒庄,但一直没什么感觉,直到现在,忽然间就觉得真实了起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魏桢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忍不住摸了一下脸,“我没洗干净脸?”   桑落酒抿抿唇,眼睛不由自主地连续眨了好几下。   “你、我……我想问问,纯粹是好奇哈……你还有别的地么?”   魏桢愣了一下,还真的想了想,然后神情变得有点犹豫,“房子算吗?我在斯德哥尔摩还有一栋房子,是爸爸以前送给我的,说是让我和同学去度假滑雪的时候住。”   “别的……国内没什么房产,都是爸妈名下的,我有京淮壹品这一套就够了,多了住不过来。”   桑落酒:“……”你就没想过收租的事?   这时魏桢又想起来一处,“对了,酒馆那一栋也是我的,你已经知道了。”   桑落酒闻言立刻默默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我要抱紧土豪爸爸的大腿,这样就不用努力了。”   魏桢又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连轻拍桑落酒的脊背。   “乖女儿,爸爸给你黑卡买买买。”   桑落酒刚要笑,忽然间回过神来,好家伙,这便宜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让他占的!   回过神来之后立刻一把推开他,翻身下床,“滚!少占我便宜!”   “哎哎哎,阿鲤你别走啊……就一个玩笑,别别别……”   魏桢说着忙要拉住她,以为她又要扔下他回自己房间睡去。   桑落酒却使劲甩了甩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满脸无语,“……我就是想去个厕所。”   “……啊?哦哦。”魏桢松开她的手,神色有些赧然,往被子里躲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她的背影道,“被窝我给你暖着,快点回来啊?”   桑落酒回头看了他一眼,见状翻翻白眼,脱口反问了一句:“我不快点出来,难道还要在里面等着吃米田共吗?”   魏桢:“……”倒也不必对自己这么狠:)   转过天来,桑落酒在出发回青云镇之前见到了艾兰先生如果他不是穿着板正的西服,看起来会更和蔼一些。   他知道桑落酒,打招呼时用很不标准的中文说了句:“桑小姐,你好。”   “你好,艾兰先生。”桑落酒忙回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魏桢。   魏桢拍拍她肩膀,示意她淡定,然后以去帮小杨把给大家的礼物搬上车为由支走了她,自己跟艾兰先生聊起来。   “等从青云镇回来,你可以多在容城待几天,到处看看。”   “我们可以看到新酒酿好再回来吗?”   “抱歉,不能,因为酒酿好需要一百天,我们没办法在那里待这么久。”   “真可惜。”   “没关系,我们可以喝到去年酿好的黄酒,用清蒸大闸蟹、茴香豆和手剥笋配着一起吃,很美味的,我女朋友很喜欢在黄酒里加入话梅。”   “真有趣,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说到这里时,小杨过来了,说已经准备好,问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他们在接近中午时出发,午饭时间到的桑家,家里除了老太太以外都不在,说是去酒厂做准备工作了。   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好奇地打量艾兰,这个大胡子外国人看起来蛮新奇的。   艾兰先生觉得有点尴尬,外面好像来了不少小孩子,都是来看他的,这就……   发现他一脸的拘谨和紧张,桑落酒不免有些赧然,忙放下拱在怀里撒娇的小啤酒,端着果盘出去,给邻居的小孩们分糖果点心,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哄走了。   回来就看见啤酒蹲在沙发上,仰着脑壳,满脸好奇地盯着艾兰看,大眼睛瞪得溜圆。   以前杨青鸾说它头顶以后会长出一块白色来,原本真的长出来了,结果做了绝育手术没多久,它就开始掉头发,掉着掉着白毛就没了,又是黑黢黢一个后脑勺。   “小不点,你要这个吗?”   “喵——”   艾兰问它要不要吃花生米,啤酒歪歪头,瞄了声,然后回头看见桑落酒回来了,立刻又跳下地蹭过去撒娇要抱。   “桑小姐,你的猫很可爱。”艾兰忽然用英文说了句。   桑落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艾兰是会说英语的,而且是那种很纯正很好听的伦敦腔。   跟她熟悉的美音不太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顺畅地交流。   桑落酒告诉他小猫的名字叫啤酒,是消防员救出来后被她收养的,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艾兰一直叫它beer。   “beer,eon.”   “beer,ieres挺.”   啤酒:“……喵?”大胡子你在跟谁说话哇?   等魏桢和小杨将带回来的东西都搬进来,坐下来喝了杯热水之后,就说要去酒厂看看。   老太太催着桑落酒一起去,“去带带路,给咱外国友人讲讲。”   边说边抱过她怀里的啤酒,“走走走,去烤火,外头冷死了,你不要去。”   容城冬季时常下些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天倒还好,只是天上云层很厚,天气阴阴的,冷风嗖嗖地刮,吹得人忍不住打激灵。   乡下的空气比市区还要低一些,桑落酒戴好手套之后,又戴上了连着围巾的红色帽子,帽子上面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看着特别可爱。   魏桢伸手揉揉其中一只耳朵,然后招呼艾兰和小杨一起出门。   酒厂的师父们带着各自的徒弟在为明天开始的冬酿做准备,车间的空地上酒坛码放得整整齐齐,像一座小山一样。   魏桢来过几次,对这里颇熟悉,当下便向同行的另外俩人介绍起来,桑落酒则撒开脚丫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叫桑伯声。   桑伯声听见声音走过来,见到魏桢,便笑着开了句玩笑,“哟,我女婿来了。”   魏桢顿时便有点不好意思,整个人都变得拘束起来,“……叔叔好。”   “哈哈哈,别紧张别紧张,走,我带你们去参观参观。”   桑落酒见到魏桢霎时间的变化,忍不住伸手捂了捂嘴,偷笑起来,然后又指指另一边,“我去给姐姐帮忙。”   说完就转身跑了。   桑伯声带着他们穿梭在厂区的各个车间里,给他们介绍这里到时候是要做什么的,有仔细说着黄酒酿造的过程。   一粒米,要经过浸米、蒸饭、落缸、发酵、压榨、过滤、煎酒和封坛这几道程序,经历一百天,才有一滴酒出来。   而且每道工序都有学问,“今年冬天总体偏热,所以我们米就不能泡那么多天啦,不然会很酸的,还有蒸饭,要做到熟而不糊,内无白芯,蒸得太烂拌不开,就会发酵不均,太硬或者夹生也不行,最关键的是后面的开耙,耙没开好,整缸酒就都坏了……”   桑伯声滔滔不绝,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教魏桢,自从知道这是他未来女婿之后,就铆足了劲,想要再教出一个陶东岩来。   空气弥漫着醉人的淡淡酒香,魏桢在车间里待了很久,也在桑伯声的带领下认识了厂的各位师傅,一一郑重其事地记下对方的名字,这些人以后将成为他的帮手。   福元酒厂的新老两代好像就在这个时候提前完成了交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等到下午收工回去,魏桢才向桑伯声问起一个问题,“现在已经有机械造酒了,全年酿酒不是问题,为什么您还这么看重冬酿?”   “机械造酒是人工模拟的酿造环境,菌种单一,酒味很淡,但人工酿酒就不同,靠师傅的手艺,成品酒菌种多样,口味就更丰满。”   桑伯声解释道:“黄酒这东西还是需要时间的,顺应自然规律手工酿造的酒,可以储存很多年,越老越醇,机械做出来的,就没这个味道。”   说着又叫魏桢好好学习,这门手艺没个五到十年历练学不到家的。   魏桢边听边若有所思,而桑落酒已经吵着肚子饿要吃东西了。   厨房里很快就张罗起开饭,酱鸭、腊鸡、手剥笋和茴香豆上桌,再端出来一大盘的清蒸大闸蟹,桑萝用锡壶温了酒,给大家倒进碗里,是陈酿了五年的香雪酒和元红酒。   香雪酒味甜,酒液呈琥珀色,香气很浓厚,夹一筷子下酒菜先垫垫肚子,再端起酒碗抿一口老酒,让酒液慢慢滑落肚肠,滋味温软又醇厚。   艾兰还是第一次喝黄酒,对味道不太习惯,桑萝给他准备的是稀释过的,酒味没那么冲,香气还在,他认真地品尝着,像在唐吉酒庄里面对酿酒师那样。   品尝完以后,很详细地跟大家描述他的感受。   晚饭就这样一直吃到了晚上七八点,吃完饭之后又继续开了瓶红酒,轮到艾兰给桑伯声做介绍了。   魏桢坐在他们中间,两边做翻译,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那叫一个畅快。   直到月上中天,老太太见实在不行了,赶紧来赶人,轰着大家伙回去休息,连小杨都没放过。   这是魏桢和桑落酒第一次在长辈的注视底下走进同一间房。   起初是赧然和尴尬的,可是当房门关上,彼此看看对方,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第二天就开始蒸饭,天没亮大家就起床,换上蓝色的工作服,套上黑色半筒靴,再穿上黑色的橡胶围裙,就这样进了车间。   泡好的糯米被舀进木质蒸桶里,十几分钟就能出锅了,摊冷,送到另一个车间落缸,那都是一口口足有半人多高的七石缸,排得整整齐齐,十分壮观。   米饭落缸后要投入麦曲和酒母,拌酒师傅得充分搅动米饭,将米饭翻个底朝天,让每一粒糯米都能接触到麦曲和酒母。   “等缸里传来咕噜声,就是开始发酵了。”   魏桢边学边做,深切地感受到了其中的不易,后来悄悄跟桑落酒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做了,实在太累,以后咱们还是得有钱,有钱能请师傅来做。”   桑落酒:“……”资本家的头脑果然和我们不一样呢。   糯米落缸后第一次发酵被称为主发酵,这个过程大概三到四天,中间涉及到最关键的开耙,魏桢和艾兰决定留下来继续帮忙。   而桑落酒则由小杨先送回去,毕竟还是要上班的。   魏桢怕她不高兴,于是抱着她哄了一会儿,“等开完耙我就回去了,乖啊,阿鲤。”   桑落酒倒没什么不高兴,想了想,决定把啤酒留下来,“你照顾好它哈,啤酒爸爸?”   这真是个既陌生又让人觉得柔软的称呼,魏桢听了忍不住心里一动,笑出声来。   “好的,啤酒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坏了,乖仔不会外语,考试不及格的种子选手啊这是:)   阿鲤:……那你快带它出去见见世面←_←   魏桢:走!爸爸带你去看庄园!   啤酒:喵! 第九十六章   在七石缸里完成主发酵过程的酒醪被装进坛子里,放在阴凉露天处,继续低温后发酵,直到立春。   魏桢和艾兰也从青云镇返回容城。   这座城市的冬天伴随着小雨彻底来临,气温一天天降低,树木的枝叶都凋落,只有一些四季常青的树还能增添些许绿意。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冬季特有的冰冷和肃杀。   家里的暖气早就开了,桑落酒很喜欢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用皮肤感知温暖。   啤酒滚在电视柜旁边,向上露出肚皮,看见魏桢经过,就呜哩哇啦叫唤。   “喵——喵喵喵——”   “……傻子。”   魏桢看了它一眼,又施施然离开,不肯搭理它。   它便爬起来,冲到桑落酒跟前,跳上沙发,拱进她怀里自闭。   桑落酒歪在沙发上,一边捋着猫毛,一边跟魏桢说话。   “艾兰先生回去法国了吗?”   “没有,他去京市了,说要去爬长城,毕竟不到长城非好汉嘛。”   “……这么冷的天爬长城?”   “开心就好,现在还没下雪呢,没事。”   等到容城终于迎来今冬第一场雪,已经是十二月下旬,桑落酒兴致勃勃地张罗着要过圣诞节。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   可是魏桢格外忙碌,临近节日的京淮酒店有很多活动,不少都规格很高,甚至还有官方的活动,需要他亲自出面侍酒接待。   他的每一天,就在开会、定酒单、策划活动和出席晚宴中度过,另外,圣诞节要到了,沉醉酒馆也要做活动。   每天他都要加班,会忙碌到很晚很晚,桑落酒尝试过等他,想和他多说说话,可是每次都会在等他的时候睡着,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   魏桢不知道她是特地在等自己,每次都提醒她不要在外面睡着了,“着凉了会难受,听话好不好?”   可是……我是在等你回来啊……   她想跟他说,又怕他觉得自己矫情,于是渐渐明白,这时候的他就是陀螺,而她不能只围着他转。   明白过来这个道理的桑落酒,跟魏桢要了几瓶便宜的红酒。   魏桢问她:“你是要学做什么菜么?”   她愣了愣,有点疑惑,然后听到他说:“我前几天看到你微博点赞了一条红酒炖牛肉的美食视频。”   原来是这样,她抿着唇笑笑,然后摇摇头,兴致勃勃地告诉他,“我想煮红酒,还没喝过热的呢,听说特别好喝。”   听她这么说,魏桢便笑了,点头应是。   “明天我给你写具体做法,你照着做,保管不会错,只是不许喝多,也不许再在客厅睡着了,知道么?”   桑落酒连连点头称是,保证自己再也不会这样。   转天她休息,魏桢却依旧要出门去上班,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休息过了。   临出门前将写好热红酒做法的便签贴在冰箱上,末尾留了一句:“晚上不许再等我,早点休息。”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桑落酒愣了一下,旋即又笑起来。   窗外的天阴阴的,看起来不是很好,容城的冬天早就来了,从窗台看出去,依稀可见楼下的树木叶子红了黄了又落了,却还远远没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冷的时候要做什么呢?   她抱着猫想了想,决定去做烤红薯,要用空气炸锅,烤出来之后还要再炸小酥肉、炸排骨、炸鸡翅,满满当当都是自己爱吃的。   再将啤酒倒进锅里,放进红枣和枸杞同煮,煮沸后加入从家里带回来的桂花醪糟和姜片、冰糖,没几分钟就有了一壶喝不醉的冬季特饮啤酒糖水。   热啤酒刚出锅,小杨来了,说是帮魏桢送蛋糕回来。   “小魏总想着您晚上宵夜或许需要,让我提前送回来,是刚刚出炉的抹茶千层和原味千层。”   桑落酒愣了一下,连忙接过,又跑去装了点吃的,拿保温壶灌了一杯热啤酒,让小杨带去给魏桢。   “让他适当休息哈,工作做不完的。”   小杨感激地朝她笑笑,回头就拿着鸡毛当令箭,让魏桢中午不得不休息,因为这是桑小姐要求的。   桑落酒不知道这件事,还没到晚上,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洗水果,要橙子、苹果、柠檬和啤梨,还有无花果干。   煮热啤酒要用到香料,她按照网上找到的食谱,准备了肉桂、丁香、八角、肉豆蔻和月桂叶。将所有水果和香料加入红酒中煮沸,看到橙子和苹果都染上了葡萄酒的红色,便倒进漂亮的杯子里。   空气里充满了新鲜水果和层次丰富的香辛料味道,水果缠绵着酒味,还可以捞出来吃,红酒里混合着水果甜香,酒精已经挥发了,有暖暖的满足感从喉咙抵达胃,这一刻,好像能从凡尘直升天堂。   再配上蛋糕,她根本不需要吃晚饭了。   晚上临睡前看日历,才发现过两天就是冬至了,她开始盘算冬至夜的桂花冬酿了。   魏桢加完班回来,已经是深夜,桑落酒已经睡着了,他悄悄拧亮一点灯光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她睡着之后恬静得无忧无虑的脸孔,忍不住笑了笑。   又想起她中午让小杨给自己带的那杯热啤酒,糖水一样的。   像她,他想。   “阿鲤。”   他低声念了声她的名字,轻吻上她的脸,她动了动,有点被打扰了好梦的不耐烦,翻身往被子里钻了进去。   魏桢轻笑着起身,拍拍她的被子,一边在心里吐槽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整个人都甜丝丝的,一边伸手将灯光调到最暗。   拿了换洗衣物,轻手轻脚地出去,到旁边的卧室去洗澡。   然后看到洗漱台上的沐浴用品换了新的,镜子上贴着纸条,写着:“之前的都过期了,你没发现吗,大傻子!”   她这字迹说好听是龙飞凤舞,说难听是张牙舞爪,魏桢好像能透过这张纸看到她当时幸灾乐祸的表情。   忍不住失笑,想了想,将纸条小心翼翼的暂时放进浴袍的口袋。   真好啊,这样和一个人互相惦记彼此理解的日子,他从前连想都没想过。   可是现在,每天回到家,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每天早晨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她的脸,他的衣柜分了一半给她,也就将自己也分了一半给她。   冬至的时候,他带着桑落酒一起回魏家去,进门就看见魏太太正抱着刚插好的花瓶,招呼他们道:“回来啦,外头冷不冷?”   “还行。”   魏桢一边应,一边替桑落酒将大衣和围巾放好,看着厨房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来。   桑萝出来问:“今晚和桂花酒还是喝红酒?”   桑落酒抢着回答:“我都要!”   惹得大家一阵好笑,一面说她贪心,又一面让人赶紧先拿红酒出来醒醒。   “要好的!别整那不上档次的!”   魏桢:“……”我的酒有哪个不上档次的吗?!   冬至大过年,魏家照例是要吃饺子的,吃到一半,外头桂嫂他们带着人开始放烟花,造型各异的焰火在天空中噼里啪啦地炸开,映得人间灯火通明,光亮璀璨。   魏家的烟花刚刚放完,另一家就接着放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久好久才停歇,魏太太端着酒杯,拉了一下身上的披肩,看看两对手挽手的年轻人,笑了两声。   “今年啊,是咱们家最热闹的一次冬至,我希望以后每年都能这么热闹,甚至还要越来越热闹才好。”   魏礼云听见她这句话,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应了声:“肯定会的。”   以后孩子们也会有孩子,就像一棵大树,伸出枝桠去,繁殖出花与蝶。   魏桢陪着看了一会儿烟花,招呼道:“回吧,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餐厅里,啤酒正蹲在椅子上,左右张望着找人,脖子上带着一个漂亮的红色蝴蝶结,看起来特别帅气。   看见大家回来了,它就喵呜一声,像是在问你们都去哪儿啦?   魏太太过去摸摸它的脑壳,玩笑道:“大孙子你刚才看到炸烟花没有,波ng——”   啤酒:“喵?”有吗,在哪里?   魏太太见它疑惑,便笑呵呵的许诺道:“不要紧,等过年了,特地给你炸一次哈。”   “不用等过年啊,圣诞节就行。”桑萝接了句,今年的圣诞节恰好碰上周末了。   年底节日多,冬至过后就是圣诞节和元旦,不管是京淮酒店还是沉醉酒馆,都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旺季,每日顾客盈门,订单不断。   加上京淮酒店最近在某个区租了地方打算启动一个“爱心午餐”项目,希望能给附近的孤寡老人和流浪人员提供免费午餐,有许多事情要等着魏桢和桑萝落实和安排。   就连魏太太,也不再天天去喝茶逛街,而是要参加各种慈善活动了。   所有人都忙得像陀螺一样,反倒是桑落酒很有空,还趁着元旦三天假期和徐薇他们去了三亚旅游。   容城十二月冷嗖嗖的天里,他们在三亚的碧海蓝天、椰风海韵里穿着沙滩裙花裤衩,蹬着人字拖,走得嚣张又得意。   就连度假结束之前在免税店的血拼都显得那么招人恨。   桑落酒度假回来,就到了新一年的一月份,眼看着就要过年,年前倒是忙起来了。   先是要工作总结,要年会,再就是要将现在手上的案件尽量都结束,因为年后会迎来一个业务旺季,如果积压推到年后,工作量将会很大。   桑落酒的工作里依旧充斥着各种狗血八卦,比如某天她接待的一个女客户,很年轻,才二十四岁,个子娇小长得很可爱,过来主要是咨询在父亲不知道的情况下,什么东西能做亲子鉴定。   她告诉对方,指甲、头发、血液都可以,或者含过的烟蒂、嚼过的口香糖也行,不过价格会有不同。   对方听完就走了,没过两天,带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和两束头发过来,要做加急。   当天下午结果就出来了,竟然是两个都排除,当时她们都挺傻眼的,但对方什么都没说,带着孩子就走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这个女客户又来了,这次带了一束头发,还是做加急,结果出来,这束头发的主人正是孩子的爸爸。   她不肯相信,连声追问会不会是错的,桑落酒告诉她基本没有可能,她当场就崩溃得大哭。   桑落酒想上前像安慰其他人那样安慰她,可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她问:“医生,堂兄妹算近亲吗?小孩以后是不是真的会变傻子啊?”   桑落酒目瞪口呆,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回过神,费了好大劲才安慰好她,并建议她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对方了。   她的工作注定了她会经常遇到这样的故事,见到很多悲剧和痛苦的故事,也因此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有猫,有爱人,有亲人,有朋友,该有的她都有了。   她原本的生活就很惬意,可是自从有了魏桢,她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过得更好。   “我真的超级喜欢你呀!”   她提前给魏桢准备的新年礼物,是一只照着啤酒的模样烧制的陶瓷小摆件,盒子里塞着卡片,卡片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魏桢看了忍不住直笑出声,捏着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才小心的将它收起来。   然后把陶瓷小猫摆在书桌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忽然间便又想起那个在酒馆的晚上,她抱着猫,眼巴巴的看着他,问他说:“我给你讲故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呀,我有酒,你有故事,我们原就该天生一对。   “阿鲤,过年我方便拜访你家么?”   “方便极了!我爸肯定特别喜欢你这个徒弟!”   桑落酒对他过年要去桑家拜访的决定十分支持,应完之后已经开始幻想到时候要怎么带着魏桢去各家各户串门打脸了。   那些说过他们家或者她坏话的,全都睁大眼睛看清楚,老娘过得比你们好一百倍、一千倍!   魏桢对她这样幼稚的想法一度嗤之以鼻,却还是在春节临近之前,紧张兮兮地拉着她去更衣室。   “你看这几套衣服行么?新的,要是不好,我再换?”   桑落酒如今也很有点眼光了,一看就知道这几套衣服价格不菲,当场有点犹豫,“……一两天天而已,不用这么隆重吧?”   其实一件就够了,她挑了最好看的一套,黑色条纹的西服三件套,配卡其色的风衣,穿起来暖和又潇洒。   “就这样,到时候帅死他们!”   这样斗志昂扬,好像是准备打仗,而不是去过年。   魏桢顿时失笑,摇摇头,弯腰抱着她,“阿鲤啊,我这可是为了给你挣面子,所以新的一年要对我好,知道么?”   桑落酒立刻回身捧着他的脸,踮起脚来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好的。”   后来他们夜间一起看书,看到一句古诗很有趣,便笑着问她:“不知桑落酒,今岁与谁倾。”   桑落酒笑嘻嘻地,仰头望着他,漂亮的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语气格外欢快地回答道:“当然是与你呀,魏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注:   “不知桑落酒,今岁与谁倾”出自刘禹锡的《秋日书怀寄河南王尹》。感谢在2021-03-0719:40:00~2021-03-0819:3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绵10瓶;那么就皆大欢喜6瓶;子曰三千5瓶;清凉河岸、东南一株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