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替姐姐嫁给病弱反派冲喜后》作者:白糖奶兔   文案:   《真假千金》一书中,女配是被抱错的假千金。   为了报答养父母的恩情,   代替真千金嫁给受重伤将死的靖远候陆霁冲喜。   穿成假千金的苏桃心情复杂地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想起书中他也没多久可活,且她也无处可去,便安心照顾起陆霁,算是做件好事。   结果谁能想到,陆霁竟然醒过来了,还张口就喊她娘子!   ————   靖远候陆霁心狠手辣,恶名昭昭,见他昏迷不醒,世人皆拍手称快,就等着他咽气。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昏迷后的他竟然附身在一块玉佩上,虽口不能言,却能看见周围发生的事。   于是他看着那个冲喜嫁进来的小姑娘每天帮他擦洗身子,帮他上药,给他喂水。   当众人把他拉到院外,等着他咽气的时候,是她哭红着眼睛把他带回去,对着昏迷的他说:“走,跟我回家。”   醒后的陆霁逐渐强大,成为大齐权倾天下的靖远候,可他始终忘不了她穿着红嫁衣进门时的模样,还有那句“走,跟我回家”。   这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   我在黑暗里望着你,   而你,向我走来。   ——————   一句话简介:论如何拯救美强惨男主   立意:纵然身处困境中,也要彼此互相扶持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桃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苏桃穿成了替真千金冲喜的假千金,无可奈何,她安心照顾起陆霁,打算等陆霁死了就离开,结果谁能想到陆霁醒了,还张口就喊她娘子。原来昏迷的陆霁附身于玉佩中,虽口不能言,却能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于是他看着那个冲喜嫁进来的小姑娘每天帮他上药,给他喂水,还救了他的命。在这样的前提下,两人逐渐相知相识,经历了种种磨难后,终在一起。本文文笔娴熟,行文流畅,文章构思巧妙,讲述了一场不一样的替嫁冲喜,感情真挚动人,是一篇难得的好文,值得一读。 第1章 冲喜   建昭元年,秋。   刚入九月,天气还有些热,苏桃的鼻尖沁出了薄薄一层汗。   看着对面的徐氏和苏瑶,苏桃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穿书了,还穿成了和她同名的恶毒女配。   这是一本关于真假千金的小说。   真千金是女主,而女配这个假千金的存在,几乎就是为了做女主的对照组。   真千金苏瑶心地善良,回府后很快就得到了全府人的喜爱。   女配却心思敏感,凡事都爱掐尖冒头,人们都更喜欢女主。   女配处处都比不上女主,婚事上亦是如此。   真千金嫁给了身为国公府世子的男主为妻,羡煞旁人。   女配却嫁给昏迷不醒的靖远候陆霁冲喜,不只如此,女配嫁过去一个多月后,靖远候陆霁就病重而亡,女配也因此成了寡妇。   大周朝不忌讳寡妇再嫁,苏父苏母便将女配接了回来,打算再为女配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可没想到,女配虽然寡居在家,却一点也不老实,她竟然喜欢上了男主。   为了和男主在一起,女配使出了种种下作的手段,甚至陷害女主,惹得男主厌恶不已,后来,男主将女配赶出了府里,苏父苏母也心凉了,没有再为女配说话。   女配受不了这打击,被赶出府后,一直浑浑噩噩的度日,身上的银钱也很快就花光了。   小说的最后,女配病死在一个风雪天里,下场凄惨。   刚捋完这段剧情,对面的徐氏就开口了。   徐氏看着苏桃:“年年,那靖远候陆霁是个好的,他身份贵重,你嫁过去就是侯夫人,虽说他现在昏迷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来日一定会治好的。”   只是说着说着,徐氏的声音就有些低了,她到底有些心虚。   满大周朝,谁不知道陆霁的赫赫凶名,那简直就是个活阎王,他手底下有数不清的人命。   更何况陆霁现在还昏迷不醒,说句不好听的,陆霁现在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只怕苏桃嫁过去不久,就会变成寡妇。   若是可以,徐氏自然不想苏桃嫁过去,虽说苏桃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到底养了苏桃十几年,只是她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家里的银钱早就叫苏临那个冤孽赌钱败光了,祖产铺子也都典卖的差不多了,苏父的官位又低,一年到头没有什么油水,如今就靠着她的嫁妆撑日子。   正因此,一听说靖远侯府找人为陆霁冲喜,苏父就忙不迭地应了,若是能和靖远侯府搭上关系,日后自是有许多好处。   只是当时说定的是苏瑶……   徐氏一听这个消息,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苏瑶是她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女儿,她怎么舍得让苏瑶嫁过去。   于是,徐氏便把主意打到了苏桃头上。   苏瑶苏桃名义上来说都是苏府的女儿,何况眼下满京城的小娘子都不愿意嫁过去,谁不知道那是个火坑,也就苏府应了这婚事,想来靖远侯府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靖远侯府的人只犹豫了一番就同意了。   所以说,虽然今天徐氏是以劝说的口吻想让苏桃嫁过去,可这事早就定好了,容不得苏桃拒绝。   事情虽说定了,徐氏心里却还有些过意不去。   可转念一想,她好歹养了苏桃这么些年,苏桃此番嫁过去也算是为她尽孝了。   徐氏心底暗暗琢磨了一番,待陆霁死了以后,她便将苏桃接回来,然后再为苏桃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如此也不算是亏待苏桃了。   这么想着,徐氏就渐渐理直气壮了。   苏瑶也紧张地看着苏桃,她和徐氏一起等着苏桃的回答。   苏桃抿了抿唇,然后抬眼看向徐氏:“好,我嫁。”   空气凝滞了一瞬。   徐氏和苏瑶都惊的瞪大了眼睛,她们还以为苏桃会又哭又闹,吵闹不休,怎么现在竟答应的这么干脆?   苏桃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当原主得知她要被嫁过去冲喜后,自然是又哭又闹的,可哭闹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嫁过去了。   苏桃明白,这事已经定了,既然如此,她不如直接答应。   在大周朝,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具身体的父母又都去世了,自然是苏府让她怎么做,她便怎么做。   苏桃已经想好了,待来日陆霁身亡后,她便不再回苏府了,到时候拿着嫁妆的钱傍身,做些小生意,过好自己的日子,再不掺和到苏府的这些事里去了。   不过话虽如此,苏桃却是不能这么说的。   苏桃半垂了眼睫,“女儿此番嫁过去,也算是报答了爹娘的恩情了。”   听了苏桃的话,徐氏有些意外。   自打苏瑶回府后,苏桃就越发偏激,半点不得人喜欢,没想到苏桃心里竟然还惦记着府里。   徐氏被勾起了慈母心肠,她拍了拍苏桃的手,然后叹了口气:“好孩子,此番委屈你了。”   既然眼下苏桃也同意了,徐氏便说起了婚礼的事。   “靖远候伤的重,靖远侯府上下都着急的很,咱们府上也没什么时间准备,难免仓促了些,不过你放心,一定不会出现差错的。”   徐氏絮絮地说了许多,苏桃一一应下。   苏瑶也终于松了口气,虽说徐氏和她保证过,一定不会让她嫁过去,可现在才算是尘埃落定了。   苏瑶抬眼看着苏桃,尤其是苏桃那张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脸。   虽说自打她回府后,全府人都更喜欢她而非苏桃,她几乎将苏桃处处都比了下去,只除了一样——   那便是容貌。   她虽容貌姣好,是个美人,可却完全不能和苏桃相较。   现下终于好了,苏桃要嫁过去给那个昏迷不醒的靖远候陆霁冲喜了,她再也不用看到苏桃这张脸了。   自此以后,苏桃再也比不过她了。   想到这里,苏瑶觉得心里畅快的很。   商议完婚事,徐氏和苏瑶也离开了。   …   婚事已定,苏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虽说只是冲喜,可陆霁到底是位高权重的靖远候,婚礼该有的也都得有。   且这婚事来的仓促,三五天便要完成,苏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到处都热闹的很。   只除了一个地方,那便是苏桃住的院子。   大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这婚事虽然看上去热闹,可内里不过是个火坑,就算苏桃嫁过去能成侯夫人,可焉知这侯夫人能当几时。   故而没一个丫鬟过来巴结苏桃,甚至都躲着苏桃走。   按理来说,苏桃嫁过去是要带陪嫁的,可陆霁原本那名声,再加上现在的身子状况,没一个丫鬟愿意跟苏桃过去做陪嫁。   苏桃也不强求这一点,她不想身边再有个苏府的人,和苏府纠缠不清,就和徐氏说了一声,不带陪嫁了,这下府里的丫鬟们可算是松了口气。   很快,一切就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明天出嫁了。   …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桃起来后换上了大红的喜服,又由着全福人梳妆打扮,等一切收拾停当,便坐在榻上等着花轿过来。   大周朝讲究在下午时分迎新娘子入门,等了一个时辰左右,靖远侯府的人便到了。   全福人给苏桃盖上了盖头,又搀着苏桃进了花轿。   花轿一路往靖远侯府去。   苏府和靖远侯府离的不远不近,一路上热闹的很,京城的百姓都围在街道两侧议论此事。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靖远侯府。   虽然坐在花轿里,可苏桃也听到了靖远侯府里热闹的声音,想是来了不少宾客。   不过越往里走,那热闹的声音就越远,到最后只能听见些许吹打的声音。   喜婆在花轿外对苏桃道:“夫人,侯爷眼下昏迷不醒,婚礼上的一切只能从简,咱们直接到侯爷居住的院里去。”   陆霁醒不过来,拜天地一类的自然就都免了。   苏桃在花轿里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陆霁住的院子,花轿停了下来。   喜婆搀着苏桃的手往院里走。   隔着盖头,苏桃只能看见脚下甬道的青石砖,除此外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安静极了,除了她和喜婆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许久都没有人来过似的。   苏桃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虽说她早已做好了决定,可现在才有了实感。   书中对女配嫁过来冲喜这段只是寥寥提过几笔,说女配吃了不少苦头,没怎么具体描写过。   靖远侯府于苏桃而言,几乎是完全陌生的。   至于陆霁,书中更是只提了几嘴。   不管怎么说,日后的一个多月,她都是要和昏迷的陆霁一起生活的。   想到以后要面对的种种情况,苏桃有些紧张。   正在此时,喜婆的步子停了下来,“夫人,到了。”   “吱呀”一声,喜婆推开了房门。   苏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第2章 玉佩   喜婆扶着苏桃坐到床榻上。   把苏桃送到后,喜婆就走了。   喜婆走后,屋子里更安静了,苏桃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桃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掀盖头呢,她抬手把盖头扯了下来。   屋内的一切映入眼帘。   到处都是暗沉沉的,不过也是,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有些黑了。   苏桃起身走到烛台前点燃了蜡烛,昏黄的烛光一下便映亮了屋内。   伴着这烛光,苏桃也似乎有了勇气,她转身回到床榻边,然后看向榻上的陆霁。   榻上的人眉眼俊秀,鼻梁挺直,皮肤因为血色不足而显得有些苍白,可却半点不损他的容貌,当真是个玉一般的郎君。   苏桃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陆霁竟然生的这样好看。   只可惜陆霁一个多月后就会虚弱而亡了,苏桃叹了口气。   苏桃撩开帐幔,然后坐到床榻边上看着陆霁。   虽然知道陆霁听不见,但她还是认真地对陆霁说:“你放心,这一个多月里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虽说她早就打定主意了,待陆霁身亡后便离开过自己的日子。   可这一个多月里,她还是会好好照顾陆霁的,毕竟如今她是陆霁名义上的妻子,她一定会尽好自己的责任的。   和陆霁说完话,苏桃莫名松了一口气。   又坐了一会儿,苏桃便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子,毕竟她还要在这儿生活一段日子,自然是多了解些为好。   之前是没细看,现在越看,苏桃的心越往下沉。   屋子里几乎什么摆设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仅有的摆件也都是积年的老物件,破破烂烂的。   看完了屋里,苏桃又推开门去院子里走了走。   这院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完。   除了陆霁住的这间主屋外,另外还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是净室,不过里面的东西也都不全。   院子里更是破破烂烂的,地上生了许多杂草,其中一面墙上还堆了许多柴禾。   显而易见,这院子先前是个柴房。   虽说苏桃之前已经有了些猜测,可真实情况显然比她猜的还要艰难。   没错,原书中提过这一段。   原来,陆霁是他母亲唐氏和第一任丈夫生的,只不过唐氏怀上陆霁不久后,陆霁的生父就去世了。   后来,唐氏带着陆霁嫁给了第二任丈夫陆德海,陆霁也随之改姓陆。   在嫁给陆德海不久后,唐氏很快就生下了第二个儿子陆征,有了小儿子,唐氏的眼里自然就没有陆霁了。   也就是说,几乎整个陆府的人都和陆霁没有血缘关系,唯一和陆霁有血缘关系的陆征,和陆霁的关系也几如陌路一般。   而且陆霁没有儿子,陆霁一死,这靖远候的爵位自然就是陆征的了。   因此,陆霁昏迷不醒后,陆征就把陆霁扔到了这间院子里,任由陆霁自生自灭。   眼下陆府人就等着陆霁咽气,好把爵位传到陆征手里,至于今日这所谓的冲喜,也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罢了。   苏桃咬了咬唇,看来日后这一个多月不会好过。   回到屋里后,苏桃无奈地坐到椅子上。   折腾了一天了,现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苏桃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自然有些饿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青黛皱着眉往院里走,她每次往这院子里走,都莫名觉得阴森森的。   她实在不愿意过来,可谁叫她运气不好。   当初陆霁被挪到这个院子里后,满府的丫鬟都不愿意过来伺候,可偏偏她被选中来这里伺候,青黛暗叫一声晦气。   不过现在好了,冲喜的夫人嫁过来了,日后这些活计都交给夫人便是了,她可算是清省些了。   正寻思着,就到了房门口。   青黛推开了房门,然后把食盒放到了桌上:“夫人,这是您和侯爷晚上的膳食,待明日一早,奴婢再过来取食盒,”说完就要走。   府里人谁不知道陆霁活不了多久了,这所谓的冲喜也不过是给外人做样子看的,青黛自然不把苏桃放在眼里。   何况这院子莫名阴森森的,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苏桃也知道青黛的心思,她点头:“好,我知道了。”   青黛也没行礼,转身便走了。   待青黛一走,苏桃上前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面只有一碗米饭,一碗白粥,并着一份青菜。   这青菜清汤寡水的,一点油星都没有,而且已然凉透了,看着半点食欲也没有。   很明显,米饭和青菜是她的,白粥则是陆霁的。   苏桃也没说什么,她心道有的吃就算不错了。   苏桃坐到椅子上,就着青菜把米饭都吃光了,好歹是不饿了。   她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自然是陆霁。   苏桃端着白粥坐到床榻边。   她前世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上了岁数后身子不好,时常生病,故而知道该怎么照顾人。   苏桃先是调整了下枕头的高度,把陆霁扶好,接着又准备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然后才开始喂陆霁。   苏桃只浅浅舀了一勺,然后轻轻地往陆霁嘴里送。   幸好陆霁虽然昏迷,但依然知道吞咽,这一勺粥很顺利地喂进去了,苏桃也松了口气。   很快,一碗粥就喂完了。   苏桃拿过帕子把陆霁的嘴角擦干净,然后又把碗碟放到食盒里。   用膳过后,天色越发晚了,该到了沐浴的时间了。   苏桃方才去净室里看过,净室里有只浴桶,只不过没有热水。   今日她是第一天嫁过来,显然没人把她当一回事,也不会有人特意送热水过来的,只能她自己想法子了。   苏桃想起之前在院子的右侧,似是有一口水井,她连忙去院子里打了一桶水。   好在现在才入九月,天气还不冷,苏桃就着水擦洗了一番。   梳洗过后,苏桃换上了干净的中衣,然后又换了一盆新的水浸湿了帕子,仔细地给陆霁擦脸。   苏桃不敢用力气,她俯下身轻轻擦陆霁的脸。   两人离的有些近,苏桃不禁感慨,陆霁生的真是好极了。   只可惜,陆霁一点儿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毫无生气。   给陆霁擦洗完后,苏桃把水倒在院子里,然后关上了房门。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了,苏桃早已又累又困,只怕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苏桃走到床榻上,然后看着陆霁,她的声音有些低:“对不住,日后我就睡在你旁边了,你可千万别介意。”   说着话,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个小院里只有这一间能住人的屋子,而且屋子里除了这张床以外,连一张榻都没有,她总不能窝在椅子上睡觉。   为今之计,只有和陆霁同睡一张榻了。   好在这张床很大,住下她和陆霁两个人绰绰有余。   苏桃知道陆霁正昏迷着,不知道外界的事,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过她还是郑重地和陆霁说了一声:“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碰到你的。”   这点苏桃很有信心,她睡觉很规矩的。   这下,苏桃才真正上了榻,她动作轻极了,一点儿都没碰到陆霁。   这张床上一共有两床被子,正好陆霁一床,她一床。   苏桃把被子盖在身上,她忍不住舒了口气,可算是躺下了。   只不过苏桃还是有些不放心,虽说她睡觉规矩,可万一呢。   苏桃寻思了片刻,然后起身拿了一个枕头隔在她和陆霁中间,她想这下肯定没问题了,终于能放心睡觉了。   苏桃重新躺到了榻上。   苏桃原以为第一次和男人同床而眠,她一定会睡不好。   可没想到,几乎是沾上枕头不久,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眨眼间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日头刚出来,天色熹微,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朦朦胧胧的。   就在此时,陆霁身侧的玉佩忽然亮了一下。   苏桃睡的正香,她被这亮光晃的皱紧了眉头。   她迷迷糊糊的以为天要亮了,也没当一回事,便扯过被子继续睡,很快又睡了过去。   一旁。   陆霁眼睫微颤,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承尘和昏暗的床帐,这显然是在床榻间。   他怎么会躺在床榻上?   陆霁依稀记得,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是在帐篷里。   前几个月瓦剌来犯,他带兵出征,一路率着兵将瓦剌打退回北境,大获全胜。   战役胜利,自是要班师回朝,可就在帐篷里议事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身子不适,然后便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他昏迷了许久,属下把他送回了京城?   陆霁眉头轻皱。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陆霁侧过脸,他这才发现他的身侧躺着一个人。   昏暗的床帐里,依稀能看到铺散开的乌沉沉的发,顺着往上,则是一张只露出了一半的脸。   可纵然如此,也能看出那半张脸白皙粉嫩,下巴颔尖尖。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女人。   他的身侧怎么可能躺着女人?   这是绝不可能的。   陆霁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身侧的那个女人是细作。   多年来的习惯,让陆霁下意识探出手想扼住那女人的脖颈。   只是抬手的一瞬间,陆霁就发现不对了。   他好像……活在一块玉佩里。   不对,这么说好像不准确,他想起了神话传说里的灵魂出窍。   他应当是灵魂出窍,然后附身在了这块玉佩上。   ……   陆霁是打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他从不信鬼神。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不过陆霁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刚要再查探一下四周,就觉得脑内一阵疼痛,然后便晕了过去。 第3章 红糖   熟睡的苏桃自然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待苏桃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   苏桃的神色还有些怔松,她看着陌生的承尘,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嫁人了,身侧还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苏桃下意识侧过脸去看身侧的陆霁。   从苏桃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陆霁挺直的鼻梁,还有他纤长的睫毛。   苏桃的脸一下就红了,她连忙转过头来。   昨晚上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一番下来,苏桃算是彻底清醒了。   原本苏桃还想睡个回笼觉的,毕竟在这小院里没人管她,她也不必像在苏府时一样去拜见长辈。   不过既然已经醒了,还是起来吧。   苏桃直起身子,她把被子叠好,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苏桃随便找了一身家常的衣裙换上,头发也没梳,只随便拢了拢,然后便准备去洗漱。   水自然是没有的,还是得自己去打水。   苏桃刚走到水井旁边准备打水,院门就被推开了。   苏桃抬眼一看,是青黛送饭来了。   苏桃心里清楚,依着现在的情况,几乎就是青黛管着这小院了。   日后她想办什么事,都得和青黛说,她得和青黛打好关系,这样日后也方便些。   因此,苏桃抬起脸冲着青黛笑了下:“青黛姑娘来了。”   青黛却惊的站在了原地。   昨天晚上她没仔细看苏桃,只想着赶紧办完差事好走,现在才算是看清苏桃的模样。   青黛没想到苏桃竟然生的这么好看,她怔怔地看着苏桃。   眼前的姑娘皮肤白皙,双眼清澈,五官有种逼人的灵气,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半晌,青黛才回过神来,她提着食盒往前走:“是,夫人,这是今天的早膳。”   昨晚上青黛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她却有些同情苏桃了。   生的这么好,命却不好,竟然嫁给了陆霁冲喜,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寡妇了,当真是可惜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也只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句。   但青黛的语气到底软了些:“夫人,你慢些用膳,奴婢中午再过来取食盒。”   说完这些,青黛取过昨晚的食盒走了。   苏桃也没急着和青黛交好,她刚来府里,还是谨慎些为好。   苏桃继续打水,然后洗漱了一番。   洗漱过后,苏桃打开了食盒。   果不其然,菜色和昨晚上几乎一模一样,只除了把她的米饭换成馒头,陆霁的还是一碗白粥。   苏桃拧紧了眉头。   连着两顿都是如此,想来陆霁之前吃的也都是白粥了。   要知道陆霁一直昏迷不醒,身子很差,苏桃在给陆霁喂粥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虐待病人。   且不说陆霁,就是她也受不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吃这样的饭啊。   她得想个法子。   不过这事不能着急,还是先在府里站稳脚跟再说。   正想着,碗里的粥也见底了,苏桃把碗放到一旁。   她垂眸看着陆霁。   陆霁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没有,看着很是虚弱。   苏桃看着一旁见底的白粥,越发觉得她像是在虐待病人。   虽说原书里陆霁最后还是虚弱而亡,可现在他还是活着的,正常人日日吃白粥都受不了,何况昏迷不醒的病人。   她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出府买食物回来自己做,可陆府的人显然不想让她出去,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青黛。   可她才认识青黛,自然不能张嘴提这事,若不然青黛该怀疑她了。   怎么也得过个几天再说。   想来想去,苏桃也没想出个法子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苏桃眼睛一亮,她连忙走到她的嫁妆箱笼旁,然后打开箱笼,找到了里面放着的红糖。   在备嫁的时候,苏桃就猜到陆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原身又和她一样,每次来月事时都腹痛如绞,故而她特意在箱笼里藏了这包红糖备着,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了。   红糖正好能补血,看着陆霁的脸色,想来用红糖水应当正合适,反正总比白粥好,只是得用开水冲服。   想也知道青黛不会特意送开水来的。   苏桃想起了厨房的那口锅……   故而等青黛中午来送饭时,苏桃叫住了青黛。   青黛有些惊讶,苏桃叫她能有什么事?   苏桃说了想要热水的事,当然她换了个理由:“青黛姑娘,我看着院子里有柴禾,厨房里也有锅,不知能不能自己烧些热水,晚上沐浴用。”   听了苏桃的话,青黛恍然,是了,苏桃总是要沐浴的,总不能用凉水吧。   其实按说应当是她送热水过来的,不过这样一来,她还要添柴烧水,多费不少力气。   经苏桃一说,青黛这才反应过来这柴房里什么都不缺,苏桃可以自己烧水。   青黛当然同意,这可帮她省了不少事了。   青黛还热心地和苏桃说,等晚上送饭时她会给苏桃带些火折子用。   青黛信守承诺,傍晚时果然给苏桃带了许多火折子,她还和苏桃说了下柴禾该怎么烧。   关于苏桃的身世,青黛自然是知道的,虽说苏桃是假千金,可到底如真千金一般养尊处优了十几年,怕是不会烧柴禾。   和青黛猜的一样,原主是不会的,苏桃也不怎么清楚,她把青黛的话牢牢记在心间。   说完话,苏桃才捧着火折子回了屋。   她先是把食盒放到桌上,然后又把火折子放好。   玉佩里,陆霁正看着苏桃。   没错,陆霁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这次醒来,他没有再惊讶,而是冷静地观察了四周。   这屋子窄小又破烂,正是府里之前废弃的小院,后来做了柴房。   再看着榻上昏迷的自己,思及陆征的性子,自然不难猜出这整件事。   想必他一昏迷,陆征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挪到这柴房里等死,好等着承继他的爵位。   刚想通整件事情的关窍,陆霁就听到了外面苏桃和青黛的对话。   陆霁何等聪明,青黛一口一个夫人,再加上案几上还没来得及收好的喜服。   陆霁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苏桃应当是嫁过来冲喜的。   也就是说,早上榻上看到的女人不是什么细作,而是他的……冲喜夫人。   正在忙碌的苏桃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她拿了一根火折子,准备去厨房烧水。   关上房门,陆霁就看不到外面了。   经过方才这一段的适应,陆霁也熟悉了他现在的状况。   他现在虽能看到屋里的一切,但不能说话,也没有任何感觉。   不过倒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比如现在他就听到了苏桃的脚步声。   外面,苏桃正抱着柴禾往厨房里走。   按照青黛说的,苏桃先是把柴禾放到灶膛里,然后才燃起火折子,准备燃起木柴。   过了一会儿,火倒是着了,可火光却越来越弱,没一会儿就熄灭了。   苏桃皱紧了眉头,这火怎么就灭了呢?   青黛说的倒是挺简单的,可做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苏桃倒是会做饭,且做的不错,可却从没烧过这种地锅,一时间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现在只能重新点燃,苏桃又重新燃起了火折子。   这回火燃的久了些,但是却生了不少烟,火也越来越弱。   苏桃呛得眼睛里都是泪花,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个,她连忙往灶膛里吹气,好不容易,这火才算是着了起来。   苏桃也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烧着了。   接下来她便一直坐在灶膛旁边等着,不时添些柴禾,免得火灭了。   过了没一会儿,水便烧开了。   苏桃拿了个小碗,往里舀了热水,然后才往屋里走。   回到屋里后,苏桃连忙把红糖拿出来倒在热水里。   等红糖水晾的差不多了,苏桃才过去喂陆霁,动作小心又轻柔。   一勺一勺,这碗红糖水很快就见底了。   喂完红糖水后,苏桃又擦了擦陆霁的嘴角。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苏桃总觉得喝完红糖水后的陆霁,脸色像是红润了些许。   不过也是,这红糖水是温热的,总比之前的凉粥要好些。   就算补血的效果不怎么样,总也能暖胃。   苏桃喃喃道:“看来还是得多喝些补身子的羹汤才是。”   喂完陆霁,苏桃才有功夫吃饭。   照旧是青菜和米饭,今天还多了一小碟咸菜,苏桃几乎是拧着鼻子才把这饭咽下去的。   一旁的陆霁,则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有些怔然地看着苏桃被烟火熏的,泛着一道道黑痕的小脸。   陆霁没想到苏桃费了这么多力气,竟然是为了给他冲红糖水。   红糖自古有补血的功效。   陆霁眉心微皱。   自他懂事起,他就知道母亲喜欢弟弟,却厌恶他。   没错,是厌恶。   身为人子,他不会不知道母亲的情绪。   一见到他,母亲的眼睛里就会流露出恨意,像是恨不得永远不再见他。   从小到大,他都没得到过唐氏的一丝照顾,有的只是冷漠。   长大后,他便投身去了军营,生死间闯过几次,只要不死,他便会撑着一口气挣扎活下来。   久而久之,人们也都习以为常,从没有人问过他一句。   他也渐渐习惯。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记挂他。   不过几乎是转瞬间,陆霁的目光就变的没有任何情绪。   不会有人真的待他这么好的。   陆霁想。 第4章 伤口   陆霁自小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多疑的性子。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待他这么好的,除非苏桃有什么目的。   陆霁想,苏桃到底是陆征的人,还是他的那些对头派来的人?   正寻思着,陆霁忽然觉得脑袋一阵疼痛。   这疼痛很熟悉,正是每次陷入昏迷的前兆。   很快,陆霁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边,苏桃也用完了膳,她把食盒收了起来。   忙活了整整一天,苏桃浑身的筋骨都有些酸涩。   何况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苏桃打算赶紧洗漱睡觉。   苏桃先是找了一套干净的中衣,然后才坐到奁台前,准备把头发拆了。   结果就看到了镜中布满一道道黑痕的脸。   苏桃唬了一跳,然后才想起来肯定是刚才烧柴禾时弄的。   苏桃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日后熟能生巧,可别再弄成这样了。   拆好头发,苏桃便抱着中衣去了净室。   有了热水,苏桃好好地沐浴了一番,舒服极了。   苏桃迈着轻快地步伐回了屋,只是在看到陆霁的那一瞬,她的脚步顿住了。   是了,她还没给陆霁擦洗呢。   之前青黛和她说过,若是有不方便的事情,可以让院外的小厮帮忙。   小厮都是隔几天才来给陆霁擦洗一次。   可按理说,照顾病人应当时常擦洗。   苏桃抿唇,还是她来吧,她可以经常帮着陆霁擦洗一下四肢,至于旁的……就交给小厮吧。   苏桃转身出房门,打了一盆热水回来。   只是一切都准备好了,苏桃却有些不好意思。   苏桃看着榻上昏睡不醒的陆霁,她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个病人,她这是在照顾病人。   这么想着,苏桃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她先是洗干净了帕子,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陆霁的衣领。   只是一解开衣领,苏桃就看到了陆霁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苏桃惊呼出声。   她知道,陆霁自幼便投身军营,身上定然有许多旧伤。   可这还没好全的新伤是怎么回事?   不过苏桃很快就想明白了。   陆霁昏迷前正在与瓦剌作战,这些伤定是那时候留下的。   当时陆霁一昏迷,将士们就把陆霁送回了京城,皇上也派遣了许多御医来为陆霁诊治。   陆霁身上的伤倒是不重,都是皮外伤,只要敷了药就好。   可陆霁为何陷入昏迷,太医们却不得而知。   太医们在靖远侯府一连住了十几天,都没查出陆霁的病因,也没有法子救治陆霁,只能看着陆霁一日日的虚弱下去。   实在是无计可施,太医们只好放弃。   等太医们一走,这靖远侯府就彻底落到了陆征手里,他也不必再装出一副好弟弟的模样,立时便把陆霁挪到了柴房里等死。   想来也是自那时起,便没有人好好给陆霁的伤上药了,也因此,陆霁的伤才会到现在都没好全。   若是普通人,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了,自然不需要再上药了。   可陆霁是个病人,当然得敷药。   苏桃看着陆霁的伤出神,她漂亮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不管怎么说,陆霁都为大周朝立下了赫赫功劳,何况他还是陆征的哥哥,陆征怎么能这样待他?   过了半晌,苏桃才回过神来。   她取来浸湿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洗陆霁伤口的四周。   苏桃一边擦一边小心地看着陆霁的神色。   不过片刻后,苏桃就反应过来了,她这是傻了,陆霁现在没有任何意识,应当是不会感受到疼痛的。   可话虽如此,她还是尽可能地放轻动作。   好不容易擦洗完,苏桃的额上都泛出了汗。   苏桃重新将陆霁的衣裳和好,她看着陆霁道:“我一定会帮你把药弄回来的。”   陆霁的伤显然是要敷药的,她都说好了,这期间一定要照顾好陆霁,她不能食言。   青黛绝不可能帮她带药,这只能她自己出府去买。   之前她还想着过几天再和青黛提出门的事,这样也稳妥些。   可现在看来,她不能再等了。   只不过,她得好好想个说辞。   …   翌日一早,青黛准时地过来送饭。   苏桃接过食盒:“劳烦青黛姑娘了。”   青黛一笑:“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青黛也知道了苏桃是一个安静的性子,何况苏桃又生的好看,青黛还是愿意和苏桃多说些话的。   这厢,苏桃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青黛看到就说:“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吗?若是有事,尽管说。”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确实是有事……”   “是这样的,青黛姑娘,我想出府一趟,你看行吗?”苏桃说。   青黛瞪大了眼睛:“出府?”她下意识就要拒绝。   她是被派到这里来照顾陆霁和苏桃的,可也有监视的意思。   若是有不为难的,她倒是可以顺手帮一下,可出府……   苏桃连忙道:“青黛姑娘,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只是想出府买些菜蔬,好自己做饭吃。”   苏桃这么一说,青黛就明白了,苏桃这是受不了饭菜了。   她是送饭的,自然知道每天都是什么菜色。   说实在的,现在她们这些小丫鬟都不吃这样的菜了,苏桃曾经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日日吃这样的饭食,自是受不住的。   青黛就有些动了恻隐之心了。   苏桃见状又道:“不瞒姑娘,我还想回苏府看一下,不过你放心,我只是远远地看一下,绝不会进门的,”她又编了个理由。   苏桃说着红了眼眶,看着可怜极了。   青黛恍然,今儿是苏桃嫁过来的第三天,按着大周朝的习俗,新嫁娘都是在第三天回门的。   可侯爷这个样子,当然不可能回门。   青黛越发可怜苏桃了。   说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陆霁活不久了,现在就是等死而已,府里的人也都不把陆霁当回事了,要不然府里也不会派她这么个小丫鬟过来看着陆霁。   何况苏桃的户籍不在她自己手里,她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只要她略抬抬手,让苏桃出去也不是多难的一件事。   瞧见青黛神情松动,苏桃从袖间拿出了一根发钗塞到青黛手里:“麻烦姑娘了。”   这发钗是她带过来的陪嫁,成色不错。   果然,青黛一看见这发钗眼睛都亮了。   先前她便意动了,现在有了这发钗,直接便同意了:“好吧,不过夫人日后只能每五天出去一次。”   苏桃连忙点头,能五天出去一次就不错了。   青黛虽已答应了苏桃,不过她还得和看守院门的小厮通一下气,因此她和苏桃约好下午带苏桃出去。   时辰一到,青黛便带苏桃出了小院。   小厮果然没有阻拦,就像是没看见似的,苏桃松了口气,看来和青黛交好果然是对的。   小院建在陆府的最西边,极是偏僻,出去后绕过一道门就出府了,十分方便,而且一点也不惹人注意。   今儿是苏桃第一次出府,青黛虽然放心苏桃,但还是跟着苏桃一起出了府。   越往外走,行人越多,等走到正街上,更是人声鼎沸。   说来这还是苏桃穿过来以后第一次出门,苏桃看着四周,和原身的记忆一点点对照。   一旁青黛开口道:“夫人,咱们先去苏府吧。”   苏桃:“……”   半晌,苏桃才道:“好。”   苏府在柳树胡同,到了地方后,苏桃和青黛就发现苏府门前停了许多马车,热闹的很。   青黛有些纳闷,苏府不是才嫁了女儿,按说喜事已经办完了,怎么还这么热闹。   青黛找了一个丫鬟打听,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是苏父升了官,还是个肥缺儿,来的这些人都是庆贺苏父升官的。   这事儿简直是明摆着的,苏父的官职是苏桃换来的。   青黛越发可怜苏桃。   苏桃巴巴地惦记着过来看一眼苏府,苏府转眼却庆贺了起来,苏府人实在是狠心。   虽不是亲生的,这么做也实在过分了些。   苏桃则神情落寞地站在一旁,假装伤心。   半晌,青黛才叹口气:“夫人,咱们走吧。”   两人离了柳树胡同,继续往外走,最后到了一条街上。   这条街主要是卖菜蔬的,苏桃想买的东西都能在里面买全。   不过来这里的多是些平头百姓,里面的人多的很,每次去都能挤出一身汗来。   青黛可不想进去,因而就说:“夫人,奴婢在这里等着你。”   苏桃心中一喜,她方才还想着该怎么甩掉青黛好去买药,没成想青黛竟然主动说不跟着她一起进去。   “好,那我一定快些出来,”苏桃道。   进去后,苏桃把该买的都买了。   毕竟她下一次出来可就要五天后了,她这一买就是买五天的量。   米面粮油、鸡鱼肉盐是一定要买的,还有各种菜蔬。   而且陆霁身子很差,需要多补身子,苏桃就又买了些大枣枸杞之类的。   这么多东西,她当然是拿不动的,故而苏桃又租了一辆板车,让伙计帮着把东西放到板车上。   她则是趁着这功夫去了一旁的药铺。   陆霁的伤都是皮外伤,只要用金疮药就好,苏桃也没多耽搁功夫,直接朝掌柜要了一瓶金疮药。   都买好后,苏桃带着伙计出了街,青黛正在街头等着。   看着这一板车的东西,青黛不免有些吃惊。   不过也是,一买就要买五天的量。   而且第一次买,总要买些米面,这些东西最占地方,以后就不会如此了。   苏桃看着青黛:“都买好了,咱们回吧。”   青黛点头:“是。”   一行人回了靖远侯府。   等回到小院后,苏桃道:“今天的事真是麻烦青黛姑娘了。”   青黛摆手:“不麻烦,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说实在的,日后苏桃自己在院里做饭的话,她也不用每天三顿的过来送饭了,可是省了不少时间。   这么一比较,当真不麻烦,还轻松了呢。   青黛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奴婢先回去了。”   青黛走后,苏桃也忙了起来。   买回来的东西都摆在院里,她得一一挪回厨房里才行。   屋里。   陆霁已经醒了许久了。   醒来后,他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屋子。   之前不管哪次醒来,他都会看到苏桃。   可这次醒来,他却没有看到苏桃。   不仅如此,他也没听到任何声音,院子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般。   陆霁眉头轻皱,苏桃现在肯定不在院子里。   她会去哪儿?   亦或者说,她……离开了?   天色越来越暗,苏桃也一直没有回来。   陆霁看着案几上包着的红糖,想起了昨晚她喂他喝红糖水的样子。   陆霁眉目半敛,他想果然如此,不会有人真的待他好的。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院门推开的声音,还有苏桃和青黛的对话。   话音落下后,便是苏桃的脚步声。   她像是在一趟趟地搬什么东西,过了许久才停下。   这边苏桃终于忙活完了,她连忙回屋走到榻前。   苏桃看着榻上沉睡的陆霁,然后拿出了藏好的金疮药,高兴地说:“我终于买到药回来了,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苏桃忙的额头泛了汗,鬓发也浸湿了,不过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陆霁第一次失了神。   她竟然……是去给他买药的。 第5章 鸡汤   说完后,苏桃把药瓶重新收了起来。   现在时辰不早了,她有些饿了,陆霁也到时辰吃饭了,她还是先去做饭,等晚上再给陆霁上药也不迟。   苏桃买了许多菜回来,可是陆霁都吃不了,陆霁只能吃好克化的流食,她只好做各种粥或汤了。   苏桃寻思了片刻,然后道:“今晚上咱们就吃瘦肉粥吧。”   瘦肉粥收敛,对肠胃也好,她会熬的糯糯的。   想好晚上吃什么后,苏桃就出了屋子,去厨房忙活去了。   过了一会儿,陆霁才回过神来。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今天的事。   想来是苏桃和看守的丫鬟求了情,才得到了出门的机会。   这次出门,她特意给他买了伤药,还要下厨给他做粥吃。   是他……误会她了。   陆霁还想再听听外面的声音,可惜这次他已经醒了许久了,没过多久便重新陷入了昏迷。   厨房里。   苏桃也做好了瘦肉粥。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现在苏桃烧火时已经不会再冒烟了,越来越熟练了。   苏桃看着香甜的瘦肉粥,很是满意。   等瘦肉粥晾的差不多了,她才给陆霁喂饭。   喂过粥后,苏桃开始给陆霁上药。   她按照药铺掌柜说的,一点点给陆霁的伤口洒满了药,确定没有遗漏后,才拿起纱布,准备把伤口缠上。   只不过陆霁伤的是胸口,纱布得绕过肩膀才行。   苏桃在心里对陆霁说了声冒犯了,然后才开始绕纱布。   只是她没想到陆霁看着很虚弱,实则挺重的,她竟然没有搬动陆霁。   苏桃心道自己真是糊涂了,就算陆霁现在受伤了,可他到底是做将军的人,自然不是那等文弱书生可比的。   这回,苏桃用足了力气把陆霁的肩膀抬起来,终于把纱布绕了过去。   好不容易把纱布缠好,苏桃松了口气。   缠好伤口后,苏桃重新帮陆霁盖上了被子。   按着药铺掌柜的说法,这金疮药上个五六天,伤应当就会好的差不多了。   正好五天后她还能再出门,到时候她看看陆霁的伤如何,要是陆霁的伤还没好,她便再去问问掌柜的。   把一切都捋清楚后,苏桃也出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   另一头。   陆府,正屋里。   案几上的烛火摇晃,陆征正借着烛光处理公文。   虽说陆霁一死,这靖远候的爵位就是陆征的了。   可事情却并非一蹴而就的,陆征要慢慢接手陆霁手里的资源。   何况陆征本身也是有官职的人,自然忙的不可开交,这些日子都是在深夜才入睡。   又处理完一卷公文,陆征停了下来。   他看着一旁燃着的烛火,然后问一旁的周全:“小院那边如何了?”   小院只住着陆霁和苏桃。   陆霁已然昏迷不醒,没有任何意识,现在就是等死而已,自然无需再关注,陆征问的是苏桃。   虽说冲喜一事是陆征张罗着办的,可不过是为了做面子罢了,他半点也没上心。   当时苏府遣人说能不能换成二女儿,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只要有个身份还过得去的,愿意嫁过来就成。   不过话虽如此,陆征还是希望苏桃不是个惹事的。   周全自幼就服侍在陆征身边,堪称是陆征的心腹,闻言就道:“大人放心,属下问过管事丫鬟,丫鬟说那冲喜夫人是个懂事的。”   周全找到青黛问话时,青黛刚从小院那儿回来不久,她唬了一跳。   青黛还以为周全发现了她带苏桃出去的事,要惩戒于她呢。   没想到周全只是过来问苏桃这几天表现的如何。   青黛当然说苏桃的好话,至于同意让苏桃出府的事,她一个字也没透露出来。   说实在的,青黛也清楚主子们的心思,不过是盼着苏桃不要惹事罢了,虽说她带着苏桃出了府,可苏桃半点事也没惹,而且她还得了外快,这可是做粗使丫鬟得不到的。   陆征听了周全的话点了下头:“那就好。”   若是个懂事识时务的,待陆霁死后,过上一段时日,他倒是可以把人放走。   说完苏桃,陆征不免想起了陆霁,他的神色一时有些怔松,他想起了小时候。   打从刚懂事起,陆征就知道他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虽说两人是兄弟,关系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他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少爷,陆霁却和这个府里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府里的人都欺负陆霁,他虽没有欺负陆霁,却也瞧不起那个总是站在角落里,孤僻又阴郁的陆霁。   就连母亲也只喜欢他,而厌恶陆霁。   他也习惯了事事压陆霁一头。   可没想到,这一切在陆霁投身军营后都变了。   战役胜利的消息不时传来,陆霁的官也越来越大,最后更是成了位高权重的靖远候。   陆府也从此变成了靖远侯府。   京城里的人再也不知道他陆征,反而都是提起陆霁,提起他也是说他是陆霁的弟弟,他自此活在了陆霁的阴影下。   他再努力也赶不上陆霁。   就在他几乎要认命的时候,陆霁却突然患了怪病昏迷不醒。   陆征想到这里长舒了口气。   等陆霁一死,他就再也不用活在陆霁的阴影下了。   周全服侍陆征将近二十年,最是了解陆征,也知道陆征和陆霁的那些恩怨。   此时他便有些忍不住道:“大人,左右那人都成了活死人了,咱们何不动些手脚,您也好尽快承袭爵位。”   依着陆霁现在的身子,只要饿上两顿,便撑不住了,都用不上旁的手段。   陆征却扫了周全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周全顿时就冒了冷汗:“是属下糊涂了。”   陆霁到底为大周朝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心里也是有陆霁这个人的,当时太医离开时说陆霁大约还能再活一个多月。   若是陆霁没撑过一个月就死了,外人自然该怀疑到陆征头上了。   眼下陆征袭爵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何必那么着急,只要慢慢等着就是了。   陆征垂眸:“知道就好,日后你好好看着小院那边。”   所谓的看着小院那边,也不过是每隔几天看一下,陆霁到底什么时候会死罢了。   周全拱手道:“是。”   …   翌日。   陆霁醒来后,就看到苏桃在打扫屋子。   苏桃打扫的很仔细,每个角落都擦到了。   她自幼就爱干净,前世的时候也经常打扫屋子,每当看到屋子变干净,她就觉得很开心。   陆霁看着苏桃笑意盈盈的脸。   似乎每次见到她,她都是高兴的。   就算被嫁过来冲喜,还要面对这么艰苦的环境,她也从没有沮丧过。   这厢苏桃终于收拾好了屋子,她把抹布洗干净放好。   苏桃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差不多到中午了,厨房的鸡汤也应该熬好了。   没错,今儿她做的是鸡汤。   昨天她买了许多菜,鸡和肉放不了多久,得先吃。   至于鱼,她特意挑了一尾活着的,现在就养在厨房里,可以多放几天。   到厨房一看,鸡汤果然熬的差不多了,苏桃放了些枸杞,过了十分钟左右,鸡汤就熬好了。   苏桃又给自己炒了份小青菜,当然,她炒的小青菜和膳房送过来的可半点都不一样。   忙了一上午,苏桃饿的前胸贴后背,她自己先吃饱了,然后才进屋喂陆霁。   鸡汤晾的正好,清甜的很。   陆霁看着忙碌的苏桃,眉头轻皱。   其实到现在了,他哪里还不知道,苏桃不是什么细作,也不是他的那些对头派来的人。   依着陆霁的聪慧,哪里会想不通这个道理。   现在的他,在旁人眼里已然是一个死人了。   对待一个死人,他们怎么可能还会上心,怎么会派人来看着他,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苏桃就只是一个无辜的、被牵涉其中的人而已。   她为什么待他这样好呢?   或许是她可怜他,只是她的一时不忍。   可不管怎么说,她都确实帮了他。   苏桃一边喂陆霁,一边嘀咕道:“这鸡汤我熬了一个多时辰,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味道很好。”   方才她已经喝过一碗了,说实在的,她这锅鸡汤熬的确实不错。   一点也不油腻,反而清甜的很,让人食指大动。   苏桃说着蹙了眉:“可惜你尝不到味道。”   陆霁闻言半垂了眼睫。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尝一尝这鸡汤的味道,是不是像她说的那么好喝。   只可惜,他一直被禁锢在玉佩里,没有任何感觉。   这几天,陆霁也不是没试过重回身子。   可不管他怎么试,他依旧待在这一方玉佩里。   他什么时候才能挣脱这方玉佩的禁锢。 第6章 中衣   眼下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陆霁要用的药买回来了,饭菜也能自己在院里做了,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   苏桃自然闲了下来,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苏桃就想着利用这时间做些什么,总不能待在屋里发呆。   正琢磨着,苏桃忽然想起来她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银钱。   她带来的碎银子好像花的差不多了!   苏桃连忙打开嫁妆箱笼,里面果然只剩下了几个银角子。   看着这空空荡荡的嫁妆箱笼,苏桃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来她的嫁妆当真十分寒酸——   两箱衣裳,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再就是她以前戴过的几样首饰。   这便是全部了。   要说起来,京城里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是打女儿出生就开始给女儿攒嫁妆的。   苏府原也是清贵人家,自然给原主攒了不少嫁妆。   可一朝揭破身份之谜,这些嫁妆自然都还给真千金苏瑶了。   原主虽然骄纵些,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苏瑶才是真千金,这些嫁妆理当还给苏瑶。   原主当时想着,只要日后家里再帮她出一份嫁妆就是了。   可没想到,后来苏府一日不如一日。   苏家又是那等顾忌脸面的人,虽然府里早已经破落了,却还是要撑起架子来,花钱如流水。   到得苏桃冲喜的时候,苏府更是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苏府的女眷都已经开始典当首饰了。   要说起来,就算苏家败落了,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五百两对于苏府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不过苏母琢磨着苏桃早晚会变成寡妇,她还会再接苏桃回府,重新给苏桃找一门亲事,所以也没多给苏桃添些陪嫁。   故而,最后给苏桃的陪嫁就是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看着倒是挺多的,可京城里一般地段的商铺,一年的租金就要一百多两银。   刨去租金,还有开店的成本,以及招收伙计的银钱。   何况苏桃总要留些银钱傍身。   总而言之,这些钱也就是将将够而已。   苏桃咬唇,看来她得想法子赚钱。   正好她有许多时间,可以利用这时间赚钱,多攒一点是一点。   只不过她现在只能每五天出去一次……   而且她会的在这时候基本也用不上,只能考虑一下原主的技能了。   抄书?   不成,原主自幼就不喜欢读书,写的字很是一般,不过原主倒是很喜欢刺绣。   苏府早年间光景还是不错的,原主很小时就给原主请了一位绣工精湛的绣娘,原主跟着学了好些年,绣艺着实不错。   苏桃想到这里眼睛一亮。   是了,她可以绣些绣品,到时候出去寄卖。   就算挣的不多,怎么也能赚回个伙食钱。   不过现在也没有丝线,只能等下次出门再说了。   把主意定好后,苏桃把银角子收了起来。   日后她得仔细着些,少花些银钱,每花一笔钱都记在账上。   说做就做,苏桃打算把前天的花销都记上。   正好这屋里有一套笔墨纸砚,想来是之前做客院的时候留下来的。   苏桃铺好宣纸,然后把花销一笔笔记好。   每写一笔,苏桃都觉得心中一痛。   都写完后,苏桃安慰自己日后会有进项的,到时候肯定不会光出不进,说不定还能攒下些银钱呢。   一旁的陆霁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原来苏桃很缺钱……   陆霁眼睫微颤,他看着宣纸上记好的账目。   其中最大的一笔支出就是那瓶金疮药,花了三两银子。   陆霁忽然有一种很无能为力的感觉。   只不过是些许银子而已,曾经的他都没看在眼里过。   可现在……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苏桃,只能拖累她。   苏桃自是不知道陆霁的想法。   她一贯是凡事不往心里去的性子,因而只苦恼了一会儿就把这事放下了。   正好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苏桃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能出门的日子了。   这次青黛就不跟着苏桃一起去了,故而苏桃一大早就起来了。   苏桃出府后径直去了李家绣坊。   苏桃已经琢磨过了,若是绣荷包一类的普通绣品,一个才能卖几十文,赚的实在是太少了。   原身绣艺精湛,可以绣更复杂些的绣品,赚的钱也更多。   她这次要去的李家绣坊就是京城里最出名的绣坊之一。   李家绣坊一直收绣品,给的银钱也多。   走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李家绣坊。   绣坊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苏桃正想着该找谁说话,店小二就迎上来了:“姑娘,你想要买什么绣品?”   其实打从苏桃一进门,店小二就注意到苏桃了。   无他,苏桃生的实在是太好了,店小二一眼就看到苏桃了。   只不过苏桃是孤身一人来的,身边没有丫鬟。   店小二有些狐疑,按说大家千金出门时都会带几个丫鬟的啊,不过他也没多想,只以为苏桃是偷偷溜出门玩的。   苏桃抿唇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卖绣品的。”   店小二一怔。   一般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才会做绣活贴补家用的,可眼前这姑娘瞧着就是个大家千金……   店小二心道苏桃家里怕是破落了,才会出来卖绣品贴补家用。   店小二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道:“姑娘请随奴才往里走,奴才这就带你去见管事的。”   管事的是个女子,是李家绣坊的绣娘,名唤莲娘,看着就是个爽利好说话的。   莲娘看到苏桃后也晃了一下神,片刻后才道:“姑娘想卖绣品?不知姑娘绣艺如何?”   苏桃也不扭捏,她直接拿出了原身的一幅绣品:“您请看一下。”   芸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这幅绣品是幅双面绣,两面各不相同。   却都绣的栩栩如真,宛如活了一般,当真是精致极了。   双面绣的技艺本身就难,更难的是绣的这般生动逼真。   莲娘爱不释手地拿着绣品,她心道眼前这姑娘的绣艺比她们绣坊的一些绣娘都好。   莲娘道:“姑娘这手绣艺实在是好,这绣品我们收了,若是姑娘日后再有绣品,直接送到我们绣坊就是。”   莲娘给的价钱也不低,一幅绣品一两银子。   苏桃当然同意,一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   正好她绣这样的一幅绣品也要四五天,就和莲娘定好每五天过来一次。   把事情说好后,苏桃便去买菜了。   这下有了进项,苏桃买东西都腰杆子直了。   鸡鱼肉是一定要买的,苏桃还看到了大骨头棒,骨头不仅便宜,熬的汤还对身子好,苏桃买了好几根。   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也挺多,苏桃照旧雇了一辆板车,把东西运回去。   回到小院后,苏桃还很高兴。   她一贯是个活泼爱说话的性子,现在她又找不到人说话,自然只能对昏迷的陆霁说话了。   苏桃絮絮叨叨地和陆霁说起了今天的事。   苏桃掰着指头算起来:“一幅绣品一两银子,这样算下来,除了必要的花销,一个月能攒下四五两银子呢!”   四五两银子着实不少了,真是幸亏原主有这样精湛的绣艺。   陆霁则一直听着苏桃的碎碎念。   原来苏桃是想法子赚钱去了。   这厢苏桃终于说的尽了兴,正好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苏桃便去做午饭了。   用过午膳,苏桃开始分丝线准备做刺绣。   苏桃算过了,只要每天的上下午各绣一个多时辰,五天内差不多就能绣完一幅绣品。   至于晚上,还是得好好休息。   她可不能为了绣东西熬坏眼睛。   分好丝线后,苏桃就开始刺绣,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后才停止。   坐了整整一下午,苏桃的腰都酸了。   苏桃捶了捶腰,然后才直起身子去了厨房。   厨房里正熬着骨头汤,熬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时辰了。   苏桃揭开锅盖一看,汤色已然熬得奶白,她舀了一勺尝了下滋味,果然好喝的很,又鲜又糯。   陆霁再次醒来的时候,苏桃正好端着汤进了屋。   苏桃一边喂陆霁,一边道:“今天的是骨头汤,味道很不错。”   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陆霁则看到了案几上的绣品,那绣品只绣了一小部分,显然是苏桃在他下午昏睡时绣的。   看来她一刻也没有歇息过。   陆霁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苏桃,正好看见苏桃掀开了他的被子。   陆霁一怔,继而耳朵微红。   之前他也陆陆续续的醒过几次,自然看到了苏桃帮他上药的过程……   想来是苏桃要帮他上药。   可没想到苏桃这次没有掀开陆霁的衣襟,而是对着他的身子丈量了起来。   陆霁心思一顿,苏桃像是在……量他的尺寸?   没错,苏桃正是在估计陆霁的身量尺寸。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算是彻底入了秋了,陆霁却还穿着那身单薄的中衣。   他的身子本来就弱,还是穿的厚一些为好。   故而苏桃今天特意在集市上买了一匹厚实的软布,准备给陆霁做一身新中衣。   量好尺寸之后,苏桃就拿出布裁剪起来。   苏桃一边裁剪一边道:“这里没有尺子,估计会有些误差,不过应当不会差多少。”   她也是糊涂了,竟然忘了买尺子回来。   其实她想买做好的成衣来着,不过那太贵了,还是买布回来自己做吧。   还好中衣好做,只要三个晚上应当就能做的差不多,她就熬三个晚上算了。   陆霁半晌没回过神来。   原来苏桃是要给他做中衣。   小时候,他的衣裳都是陆府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们的旧衣裳。   入了军营后,旁的将士们时常会收到,来自千里之外的家人寄来的衣裳,只有他没有。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做衣裳。   陆霁乌黑的眼睫微微垂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什么感觉都感受不到。   却觉得心口微微熨帖。   像是喝到了那碗温热的骨头汤一样。 第7章 名字   苏桃的动作很快。   只一个晚上,就裁剪完了衣裳,还拼好了一只袖子。   陆霁则在一旁看着刺绣的苏桃。   苏桃今天穿的素净,月白色的对襟襟子,天水碧的湘裙,昏黄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衬的她的肌肤瓷一样的白。   陆霁是第一次见到女子做女红。   他想,原来是这般模样。   苏桃收了针,然后舒了口气:“好了,今天就做到这里吧。”   屋子里的烛光太暗,苏桃缝完时觉得眼睛都花了。   苏桃心道这绣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她才做了一天,就觉得腰酸背痛,眼睛也有些受不住了。   苏桃揉了揉眼睛,剩下的明天再做吧。   苏桃匆匆去洗漱了一下,躺到榻上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忙了一整天,她实在是困极了。   不过还是习惯性地和身侧的陆霁说了句:“晚安。”   说完后,苏桃才安心睡了过去。   陆霁听着身侧苏桃轻浅的呼吸声,半晌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才无声的回了句晚安。   …   接下来几天,苏桃白日里做绣活,晚上缝制中衣。   和她估计的差不多,第三天晚上,苏桃就做好了一整套中衣。   看着和成衣铺里相差无几的中衣,苏桃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缝出这么好的衣裳。   既然衣裳已经缝好了,自然要给陆霁试试了,好看看合不合尺寸。   苏桃掀开了陆霁的被子,然后拿着衣裳比量了一下。   果然非常合身,几乎没有差错。   苏桃满意地把衣裳叠起来,打算明天就给陆霁换上。   苏桃坐在榻上,正叠着衣裳,忽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苏桃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她下意识低头往下看,结果就看到了摔到地上的玉佩。   那玉佩摔的厉害,中间出现了一大条裂纹。   苏桃:“……”   这玉佩她眼熟的很,一直放在陆霁身侧,想来是方才她叠衣裳时不小心碰到地上的。   苏桃心道不会摔碎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捡了起来,还好,虽然摔出了裂纹,但没碎掉。   不过玉佩虽然没摔碎,但裂纹实在太大了。   苏桃愧疚地对陆霁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她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自打她冲喜嫁过来,这玉佩就一直在陆霁身侧,想来是他随身携带的,结果她却把玉佩给摔成了这样。   陆霁看着愧疚的苏桃,想说一句无妨,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这玉佩是他在市集上随便买的,后来便一直戴在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而且虽然现在他附身在这块玉佩上,可玉佩摔出裂纹后,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想来是无妨的。   苏桃自然不知道陆霁的想法,直到躺到榻上后,她还想着这事。   苏桃翻来覆去的。   虽然玉佩没碎,但现在摔出了这么大的裂纹,用不用修补一下呢。   思索了半晌,苏桃决定还是拿着玉佩去玉器店看一下,到时候她也好放心。   这么想着,苏桃才放下了心事,慢慢睡了过去。   于是,等下次出门时,苏桃便带上了玉佩。   …   陆霁再次睁开眼,就看到了人声鼎沸的街道。   陆霁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定是苏桃带着玉佩出来了。   他想起了那晚苏桃愧疚的神色,一下就猜到了苏桃为什么带玉佩出来。   果然,苏桃停到了一间玉器店前。   进到玉器店里后,苏桃把玉佩递给玉器师傅:“师傅,这玉佩用不用修补一下?”   玉器师傅拿着玉佩仔细看了半晌,然后才道:“姑娘放心,这玉佩摔的不太厉害,只要日后仔细着些,别再摔到就好了。”   听了师傅的话,苏桃松了口气。   幸好,她没把玉佩摔的太厉害。   苏桃小心地把玉佩收好,她心道日后她肯定小心些。   出了玉器店,苏桃径直去了李家绣坊。   苏桃这张脸实在让人记忆深刻,莲娘一看到苏桃就道:“姑娘来了,可是有新绣品?”   苏桃把绣品递过去:“正是,您瞧瞧如何?”   莲娘接过绣品仔细瞧了瞧,和上次一般栩栩如生,实在是很好。   苏桃一看莲娘这神情就知道莲娘很满意,她马上又能赚到一两银子了。   陆霁在玉佩里都能感受到苏桃的开心,他下意识勾唇笑了下。   正在此时,一道女声传来,“苏桃?”   这声音似是很惊疑,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似的。   苏桃眉梢微挑,这声音……像是苏瑶的,她不会碰到苏瑶了吧。   苏瑶实在很惊讶,她没想到会再碰到苏桃。   自打苏桃嫁过去冲喜后,她便以为苏桃彻底远离了她的生活,   故而骤然相见之下,她惊讶地喊出了声。   过了半晌苏瑶才回过神来,她上前几步,惊疑的神色也变成了从前的温婉,一派关心的样子:“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苏瑶面上一派询问的样子,但眼神余光却看向了芸娘手里的绣品。   方才她瞧的真真切切,是苏桃把绣品递给莲娘的。   再一思及李家绣坊一直收绣品,苏瑶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苏桃是过来这里卖绣品补贴家用的。   苏瑶一早就猜到,苏桃嫁过去冲喜后日子不会好过,可现在才算是亲眼见到。   苏瑶只觉得心里畅快的很。   虽然她一回府,就得到了全府人的喜爱,把苏桃给比了下去。   可她始终记得,她刚回府时苏桃那大家小姐的模样,而她却一身粗布陋衫,两人简直是云泥之别,她甚至不敢正眼看苏桃。   那时的她惶恐不安,只觉得自己永远是那个卑微的农家女。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忘记那一刻的感受。   苏瑶想永远都把苏桃给踩到脚底下。   苏桃也没想到会再碰到苏家的人,因而便道:“我来这里做些小生意。”   苏瑶没想到苏桃竟然回答的这么干脆,她一时怔住了。   不过听了苏桃这话,苏瑶心里越发舒坦。   苏桃在这里卖绣品补贴家用,她却才订做了价值七百两的衣裳首饰。   苏桃再也比不上她了。   不过这些还不够,她还不够解气。   苏瑶假做关心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想来妹妹在侯府过的很是艰难,做姐姐的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若姐姐买了你这绣品吧,姐姐能帮你的不多,只能略尽一下心意。”   她和苏桃也相处了两三年,知道苏桃的性子最是要强掐尖,一点儿都受不得激,从前但凡她这么挑拨一下,苏桃定然会上当。   依着苏桃的性子,想来不仅不会卖给她,还会为着自尊心强撑着说大话,假装自己过得的很好。   苏瑶要的就是苏桃丢尽脸面。   可下一瞬,她却听见苏桃道:“好啊,姐姐,这幅绣品大概值二百两。”   苏瑶愣在原地。   她没听错吧,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苏桃吗?   苏桃却把绣品递给了苏瑶:“姐姐,你瞧瞧如何,可还喜欢?”   苏瑶脸色铁青。   她完全没想到苏桃会答应。   而且这绣品怎么可能值二百两,苏桃是故意的!   虽说苏父最近袭了肥缺儿,家里宽裕不少,但苏母才给了她七百两做衣裳首饰,她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   可苏瑶最是好面子,而且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怎么可能反悔。   苏瑶只好让丫鬟拿出二百两给苏桃。   这下她手里的银钱算是彻底没了。   苏桃接过了银票,她的眼睛都亮了:“真是多谢姐姐了。”   她这话可是真心实意,一点儿都不掺假。   这下苏瑶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觉得心在滴血,她也没再顾着什么姐妹情面,直接带着丫鬟走了。   苏瑶一走,莲娘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是女人,女人间的那点小心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苏桃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是卖给绣坊的,结果竟然半途卖给苏瑶了。   莲娘不以为意,她看重的苏桃的绣艺,只要日后苏桃再多给绣坊绣些绣品就是。   于是,苏桃就带着这二百两满载而归了。   直到回府后,苏桃的兴奋劲儿还没过。   她对着榻上的陆霁碎碎念:“今天你可是没瞧见苏瑶的脸色,而且我还平白多得了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她得没日没夜的绣差不多三年才能赚到。   而且当时苏府不过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做嫁妆,苏瑶手里随便漏一漏都有这么多钱。   苏桃仔细地把银票收好,她心道以后可没有这赚钱的好机会了。   陆霁看着苏桃高兴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随即他想起来白天见到的苏瑶,原来那是她姐姐。   说来他半点都不了解苏桃,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冲喜夫人。   却不知道苏瑶的家世、身份,他对她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就连她的名字,也是今天从苏瑶口中得知的。   原来,她叫苏桃。   陆霁抵着舌尖,无声地念出她的名字。 第8章 生病   苏瑶的这口气直到回到府里后还没消。   丫鬟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生怕惹了苏瑶不如意。   在外,苏瑶一直是温婉可人的形象。   可在她们这些小丫鬟面前,苏瑶却浑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们这些小丫鬟只能越发小心。   苏瑶脸色铁青,半晌后才道:“把那幅绣品拿出来。”   “是,”丫鬟说着连忙把绣品递给了苏瑶。   苏瑶恨恨地看着绣品,然后拿起银剪子,将绣品剪的稀碎,这才出了胸中的那口郁气。   这二百两倒不算什么,日后她随便朝苏母要就是了。   她气的是她竟然在苏桃手上吃了亏。   是她一时大意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现在她还和苏桃比什么。   苏桃马上就会变成寡妇了,就算日后再嫁,估计也是配个年老的鳏夫。   她何必再将苏桃看在眼里。   今天这二百两,就算是她赏给苏桃的就是了。   这么想着,苏瑶的心渐渐平和下来。   半晌后,她抬眼看着丫鬟:“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否则的话……”   丫鬟连忙跪下:“是,奴婢知道了。”   …   小院里。   苏桃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由得停了手里的活计。   自打前几天回来后,天气就逐渐转凉,现在更是下起了雨来。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仿佛一瞬间就入了深秋似的。   待在屋里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寒意。   苏桃起身拿了件厚衣裳披上,这才觉得暖和了些。   忙活完这一通,天色也不早了,苏桃估摸着厨房的汤应该熬好了。   她顶着雨去了厨房,把熬好的汤和粥取到屋里。   等她回来时鬓发果然被雨打湿了,苏桃拿了帕子随便擦了擦,然后便给陆霁喂汤。   今儿炖的是乌鸡汤,暖胃又补血。   一勺勺喂完,苏桃觉得陆霁的脸色似是好了些,竟然泛着淡淡的红晕。   其实陆霁的相貌是偏向清冷类的,他的五官极其俊秀。   此时他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竟然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好看来。   就连苏桃这个日日见惯了陆霁的,都不免一时晃了神。   苏桃心道,也不知道这人睁开眼睛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下一瞬苏桃就想起了原书的剧情,她想她应当是见不到陆霁睁开眼睛的模样了。   苏桃可惜的叹了口气,然后自己用起膳来。   等用完膳,苏桃早早地上了榻。   只不过今儿天头实在有些冷,苏桃躺在被子里都觉得有些冻手冻脚。   这冷意仿佛能透过被子进来似的,一点儿也挡不住。   苏桃喃喃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正嘀咕着,苏桃忽然想起了陆霁。   她这个正常人都觉得天冷难耐,陆霁这个昏迷的病人岂不是更受不住?   苏桃莫名想起了傍晚时陆霁那泛着红晕的脸颊。   当时她还以为陆霁是喝了暖汤才会如此,现在想来,陆霁不会是……发烧了吧?   苏桃连忙起身,把手放到陆霁的额头上。   果然,触手生热。   苏桃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连忙下榻点燃了蜡烛,借着烛光,苏桃看的越发清晰。   陆霁的脸颊泛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一看就知道陆霁发烧了,而且烧的还不轻。   苏桃愣在原地。   寻常人发烧都很难熬,更何况陆霁这个昏睡不醒的病人。   而且小院里压根就没有药,她也不可能朝外面的小厮要药,想也知道他们不会给的。   原书里也没有写过这一段,关于女配嫁来冲喜这一段都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她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陆霁越发失了血色的唇,苏桃只觉得心头乱成一片。   半晌后,苏桃才镇定下来,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苏桃匆匆披上衣裳,然后去外面打了盆水。   她把帕子浸湿,然后贴在陆霁额上。   做完这个应该怎么办?苏桃努力回想以前。   前世时她和奶奶相依为命,早些年的日子颇是艰难。   她记得她小时候也经常发烧,那时候奶奶还会拿酒精擦拭她的身体,对降温很有帮助。   正好上次出门买菜时,她为了炖汤买了一小瓮酒,现在还剩了许多。   苏桃连忙把酒取来,然后用纱布浸湿,小心地擦拭陆霁手心、颈窝等地方。   不过她没有擦太多,陆霁身子弱,和普通人不一样,还是少用些酒精为好。   忙活完这一通,苏桃发现陆霁一直拧着的眉头似是松了些。   看来她做的这些是有用的,苏桃稍稍松了口气。   正寻思着,苏桃忽然想起来发烧的人得多喝些温水。   苏桃连忙去厨房烧水。   只是这两天一直下着雨,柴禾都湿了,火好不容易才着起来。   等热水烧好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苏桃一勺勺地喂陆霁温水,等一碗温水见底后,陆霁脸上的红晕似是少了些。   不过苏桃不敢放松,她一直没睡,就坐在床榻边守着陆霁,时不时地给陆霁换帕子。   只不过后半夜的时候,苏桃还是没忍住伏在榻边睡着了。   陆霁醒来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榻上的他一如既往的昏睡着,额上却覆着一块湿帕子。   一旁的案几上还有半碗没喝完的水。   再看到伏在榻边上睡着的苏桃,陆霁一下就猜到了。   他生病了,苏桃则彻夜在照顾他。   苏桃睡的并不安稳。   她秀美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担心什么似的。   因为熬了将近一整夜,她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鸦青。   陆霁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帮苏桃换一个舒服的姿势。   接着才想起来他还被禁锢在玉佩里。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苏桃睡的不舒服,只觉得肩颈难受极了。   她刚想动弹一下,结果下一瞬就醒了过来。   刚刚醒来的苏桃还有些怔松,她迷迷糊糊地想,怎么没有听到雨声?   想来这雨应当是停了,也不知道陆霁现在怎么样了,烧退下去了没有。   对了,陆霁!   苏桃一下就清醒了,她连忙直起身子看陆霁。   榻上的陆霁脸上的红晕已经退了下去,又恢复了往常的苍白。   苏桃伸出手摸了摸陆霁的额头,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苏桃松了口气。   她看着陆霁:“太好了,烧终于退下来了。”   她可是吓坏了。   说实在的,像陆霁这样昏睡不醒的病人,可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既然现在陆霁的烧退了,苏桃便把陆霁额上的帕子拿了下来。   她看着陆霁苍白的脸色,心道她得给陆霁好好补一补身子,多熬些营养的羹汤。   陆霁抿着唇。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忽然从胸口蔓延开,逐渐到心尖。   她实在是帮了他太多了。 第9章 苏桃哭道:“走,我们回家……   雨虽然停了,但天头却越发冷了下去。   屋子里更是寒意逼人。   苏桃知道,若是再这么冷下去,陆霁迟早还会再生病。   故而等下次出门时,她买了好几筐无烟炭,有了炭火,屋子里也暖和了起来。   陆霁一向苍白的脸色都像是好了些。   这下苏桃才彻底放心。   日子又平稳的继续下去。   …   另一头,正屋里。   周全拱手向陆征道:“大人,车马一应的都已经备好了,您明天就能出发。”   陆征点头:“嗯,知道了。”   前几天皇上给他委派了件差事,需要出趟门。   陆征心里清楚,等这件差事了了,也算是向皇上证明了他的能力。   等到他回来时,就能名正言顺地承袭爵位了。   说到爵位,陆征的眉头皱了下:“小院那边情况如何?”   周全低下头:“回大人,那位……还没咽气呢。”   周全一直关注着小院那边的状况,时不时地就会问下青黛。   结果青黛每次的答复都是一样,陆霁看着虚弱极了,像是随时要咽气的样子,但那口气却一直没咽下去。   周全心里清楚,等这次差事办完,他们大人就能承袭爵位了。   可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   陆霁还没死!   陆霁不死,他们大人要怎么继承爵位。   陆征听完周全的话没有吭声,他面上的神色像是笼罩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   半晌,陆征才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口气。   当时太医来诊治时用了不少珍贵的药,这才把陆霁的命给吊住了,那时太医说陆霁约莫还能活一个月。   现在算来,已然一个多月了,陆霁却还没彻底闭上眼。   陆征想,他这个兄长都到了这种程度了,却还不想咽气。   真是临死前还想给他留绊子啊。   周全看着陆征的神色,低声道:“大人,要不要奴才动手?”   周全心里明镜儿似的,到这个时候,他们大人是再也容不下陆霁了。   等这次大人办差回来,陆霁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陆征摆了摆手。   周全愣了,大人这是何意。   接着却听陆征话音一转道:“府里人说是要给我送行是吧?”   周全回过神来:“正是,各位爷备了宴,就等着您过去呢。”   陆府是个大家族,好几房的人都住在一起,不过却没几个出息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之徒。   从前仰仗着陆霁,现在则仰仗着陆征。   这次他们听说陆征要外出办差,这才特意显了殷勤,说要给陆征践行。   陆征勾起唇角:“既如此,咱们就过去吧。”   周全一下就想明白了,他们大人这是不想亲自脏了手。   周全道:“还是大人英明。”   …   花厅里,一片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陆大郎更是殷勤地给陆征倒了杯酒:“五弟这次办差回来就能袭爵了,到时候咱们府里可都仰仗着你了。”   其余的人也都捧着陆征:“可不是,要说还是五弟和咱们亲,咱们自然盼着五弟能更进一步。”   说实在的,陆霁当权那些年,他们基本没沾上什么光。   陆霁管束的极严,怎么可能让陆府人借着他的光到外面耍威风。   有那等胆大的,在外面作威作福,陆霁知道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毫不容情。   他们现在想起陆霁的手段还觉得心肝颤,那简直是个活阎王,没一个不怕陆霁的。   他们是真心盼着陆征袭爵当侯爷,在陆征手底下过活,自然要比陆霁容易些。   陆征饮尽杯里的酒:“各位哥哥言重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众人听到后更觉得陆征是个好说话的人,一个个拍着胸脯说,虽然他们没有什么能力,但如果日后陆征有什么不顺意的事,他们都会伸手帮忙的。   陆征听完后怔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众人自然注意到了这个插曲,可再往下问,陆征却怎么都不说了。   等宴席完了,一众人聚在一起议论。   他们虽然都是些酒囊饭袋之徒,但也不是那等蠢的,自然听出了陆征的话外之意。   陆征现在只有一件不顺意的事,那便是陆霁。   陆征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在他回来之前,弄死陆霁。   众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不管怎么说,那到底是陆霁啊。   不过转念一想,陆霁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胆气就壮了起来。   弄死陆霁,才算是在陆征这儿交了投名状,日后才有好日子过。   只不过,该使什么法子弄死陆霁呢。   现在陆霁可是任由他们摆弄,尽可以趁此机会出气。   还是陆六郎陆凌先开了口:“我倒是有一个好法子,现在这个天气,只要把他扔在外面一个时辰就好了。”   众人恍然,陆凌这是想活活冻死陆霁。   这法子,虽然阴毒,但确实解气。   实在是个好法子。   …   小院里。   又到了出门的日子,苏桃把绣好的绣品拿好,然后对榻上的陆霁道:“我出门了,你在家好好的。”   她说着把炭盆放好。   这些炭足够撑到她回来的了,陆霁应当不会冻到。   把一切都弄好后,苏桃出了门。   玉佩里的陆霁百无聊赖地等着苏桃回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陆霁以为是苏桃回来了。   可再细听,那是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陆霁眉心微皱,有外人来了。   而此时,陆凌等一众人也推开了门,进了屋里。   看到榻上的陆霁,他们脚步一顿。   榻上的人脸色苍白,像是没有一丝血色,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若不是陆霁的胸膛还微微起伏着,他们还以为那是个死人呢。   自打陆霁昏迷后,他们就没踏足过小院里,一直也没见到过陆霁。   此时再看到榻上的陆霁,他们才反应过来,此时的陆霁已经不再是那个强大的陆霁了,反而弱小不已,命都捏在他们手里,随他们肆意玩弄。   陆凌示意属下:“把人抬出去吧。”   “是,”属下领命。   一众人把陆霁抬了出去,直接扔到了院子里。   陆霁雪白的中衣上沾了不少尘土。   现在天头越发冷了,尤其今儿还是阴天,一点不见太阳,寒意深重。   正常人都要穿的厚实才能挺过去。   何况陆霁这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呢。   不一会儿,陆霁的脸色就更苍白了,更是出气多进气少。   陆凌看着毫无生气的陆霁,才觉得胸中的那口郁气消散开来。   陆凌嗤笑出声,对着昏迷的陆霁道:“只怕你也想不到你会是这个死法吧。”   曾经他不过是玩弄了一个农女而已,就叫陆霁的人打的皮开肉绽。   寒冬腊月,直接叫他到外面冻着。   陆凌心里清楚,陆霁那个活阎王不想叫他活命!   最后还是唐氏出面求情,他才保住了这条命,可饶是如此,他也大病一场,养了大半年才重新缓过来。   只不过曾经的陆霁太强大了,陆凌甚至生不出报复的心思。   他以为这辈子都报复不了陆霁了,没成想竟然有今天,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要看陆霁活活地冻死,这才能解他昔日受过的苦。   …   在外面的苏桃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可具体哪里不踏实,她又说不上来。   只好匆匆买了东西回府。   绕过偏僻的小路,苏桃直接往小院走。   刚走没几步,苏桃就看见了打开的院门。   苏桃一怔,这是怎么回事,院门怎么会打开?而且一直守门的小厮也不见了。   难不成有人发现她偷偷溜出门的事了?   苏桃抿紧了唇。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走,然后往院里看。   结果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好些陌生人。   这些人穿着华贵,再看着那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府里的主人。   苏桃眉头紧蹙,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正寻思着,苏桃忽然看到了被随意扔到地上的陆霁。   一旁还有一个人道:“这都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被冻死?”   苏桃懵了,她的的心狠狠地往下坠。   他们竟然想冻死陆霁!   苏桃再也忍不住了,她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把陆霁救回来。   苏桃连忙走进院里,跑向陆霁的位置:“你没事吧?”   她说着声音都颤抖了。   地上的陆霁面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一样,随时都会断气。   苏桃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陆霁,怎么能!   众人被进来的苏桃给弄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苏桃应当是那个所谓的冲喜夫人。   苏桃的手都在发颤,她小心地握着陆霁的手,她得想个法子,她不能看着他们冻死陆霁。   苏桃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都有些心虚,一时间竟然被苏桃给问住了,半晌没人回话。   陆凌则一直盯着苏桃,半晌都没回过神。   他从没见过生的这么美的女子。   就算苏桃现在哭的眼睛通红,可也丝毫不损她的容貌,反而增添了一股子艳色,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明明只是一身素衣,却仿佛将晦暗的天地都照亮了似的。   苏桃没注意到陆凌的神色,她看向院中的人:“你们是不要命了吗,侯爷到底为大周朝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心里也是有他这个人的。”   “若是侯爷没了,皇上难保不会派太医前来,到时候叫人发现侯爷是被人冻死的,你们猜皇上会怎么办?”苏桃道。   众人一时愣了。   是啊,苏桃说的对啊。   若是真如苏桃所说,到时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众人一时胆寒,他们之前全然忘了这回事了,现在一想起来,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软了。   一众人都看向了陆凌。   陆凌也不免怔住了。   陆凌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女子,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不过苏桃说的确实在理,是他为了报复出气,一时想左了,这法子确实不稳妥。   见到陆凌的神色,众人更是慌乱起来,难免推卸责任:“早知道不听老六的好了。”   冻死陆霁这事是不能再继续了。   这些人最是贪生怕死,又一点胆子没有,事到临头自然做鸟兽散。   陆凌也只能阴沉着脸色离开。   等他们全走了,苏桃攥紧的拳头才松开。   她浑身都在发颤,方才她也是在赌,幸好她赌赢了。   苏桃浑身脱力地坐到地上,她握着陆霁的手,眼泪一滴滴砸下来:“现在好了,没事了。”   苏桃哭红着眼睛:“走,我们回家。”   陆霁看着苏桃哭红的眼尾。   苏桃的眼泪好像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现在的模样。 第10章 苏醒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让陆霁恢复体温。   苏桃一个人自然搬不动陆霁,她擦了擦眼泪,朝那两个守门的小厮道:“过来帮我把侯爷抬进去。”   两个小厮早已经吓傻了。   不过见其余人都走了,他们都下意识听苏桃的话,帮着把陆霁搬回了屋里。   苏桃连忙给陆霁盖上了被子。   炭盆里的火也熄灭了,苏桃脚下生风的重新拢了炭盆拿过来。   有了炭盆,陆霁青白的脸色似是好了些。   苏桃一直搓着陆霁的手:“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陆霁没冻多久,他一定能缓过来的。   苏桃害怕的浑身都在打颤,她强撑着让小厮重新烧水。   然后浸湿帕子,用温热的帕子擦陆霁的身子。   这一番下来,陆霁才算是缓了过来,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了。   苏桃知道陆霁这是没事了。   她浑身脱力般的坐在榻边,眼泪止不住的掉。   她到底和陆霁相处一个多月了,就像是亲人一样,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霁被冻死。   幸好,她回来的及时。   苏桃止不住的后怕。   …   出了小院后,一行人径直往花厅里去。   直到到了花厅里,一众人还在埋怨陆凌。   “都怪老六使出这个昏招儿,咱们差点就保不住命了!”   “可不是,若不是那小娘皮说了这番话,只怕咱们都要折进去。”   当时他们太过兴奋了,完全忘了皇上这回事。   皇上一向爱重臣子,若是真的叫皇上发现这事,他们可就完了。   越说越后怕,越说越埋怨陆凌,就差指着陆凌鼻子骂了。   说实在的,想让陆霁去死还不简单。   只要饿上他几顿,他那个身子骨就撑不住了。   毕竟类似陆霁这种昏迷不醒的人,最后都是虚弱而死,饿上几顿正符合这个症状,到那时太医也检查不出来。   若不是陆凌说要冻死他出口气,哪至于惹出今天的事。   幸好没把陆霁冻死,要不然他们到时也完了。   陆凌一声不吭。   半晌,他才道:“好了,都别说了,事情不是没发生吗。”   众人这才熄了火。   陆大郎出来道:“老六,这回咱们直接饿上陆霁几顿就是了,可别再节外生枝了。”   陆凌目光阴沉,胸中的那口郁气重新积聚起来。   没想到,他还是没能亲眼看到陆霁冻死,受一受他曾经的苦。   不过也是,现在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陆凌抬眼:“各位哥哥说的是,弟弟记住了,你们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定不会再让你们失望。”   “也好,这次你可不要再失手。”   饿上陆霁几顿这事简单,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交给陆凌也无妨。   都说完后,众人才散开。   花厅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陆凌。   陆凌垂眸看着茶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下属道:“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还有……侯夫人该如何处理?”   方才他们可都看见了,苏桃是从院子外面进来的。   院子外还停着一辆小板车,车上放着许多食物。   一想就知道,苏桃买通了看守院子的小丫鬟,这才能出去。   现在要是想饿死陆霁,那势必要把苏桃给关起来。   听到苏桃,陆凌的眉梢挑了一下:“此事我自有计议。”   下属连忙低头:“是。”   陆凌想起了方才见到的苏桃。   那当真是他生平仅见的绝色。   他打小就厮混在风月场里,又见过京城众多贵女,可没一个能比上苏桃的。   陆凌喝了口茶。   这样的美人竟然嫁给了昏迷不醒的陆霁冲喜,实在是可惜了。   他怎么忍心让美人蒙尘呢。   他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   苏桃帮陆霁换了身中衣。   方才混乱之间,他的中衣沾了许多尘土,自然得换件新的。   苏桃顺道也把陆霁腰间挂着的玉佩解了下来,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   把这一切都忙完,苏桃还有些心神不宁。   她也没心情做饭了,只随便煮了些粥。   苏桃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粥,不由得叹了口气。   之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苏桃才发现她的处境变的极其糟糕。   她偷溜出去的事被发现了,而且她还帮了陆霁。   恐怕她现在已经成了陆府人的眼中钉。   之前她一直不敢让人发现她照顾陆霁,正是怕这个。   没想到现在全暴露了,以后她该怎么办。   她还能平平安安地出去,过自己的日子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后悔,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霁去死。   只不过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陆霁。   他们确实忌惮皇上,怕被皇上发现,可只要换一种不被发现的法子就是了。   苏桃只觉得心头一片迷茫,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桃抿紧了唇,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把煮好的粥盛了出来,草草地吃了一碗,又给陆霁喂下。   等这一切忙完,天色也黑了。   苏桃看着案几上摆着的丝线,拧紧了眉头。   现在她哪还有心思做刺绣啊。   苏桃打算把丝线收起来,结果就听到了“吱呀”一声。   苏桃心头一紧,这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会是谁?   没来得及细想,屋里的门也被推开了。   来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直缀,眉目疏朗,却又有几分阴沉,不是今天见过的陆凌是谁。   苏桃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你怎么来了?”   她还以为陆凌他们好歹得过几天再来,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来了,这也太急切了。   陆凌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桃。   他心下越发惊艳。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昏黄的烛光打在苏桃脸上,让她的肌肤显出一种奇异的靡丽来。   不止如此,苏桃的身段更是纤秾合度,举手投足间都让人着迷。   美的惊心动魄。   陆凌深吸了一口气,他没回答苏桃的问题,反而是轻佻地说了句:“按照辈分,我该唤你一声嫂嫂。”   苏桃愣了。   这人不像是为了陆霁来的,倒像是为了她来的。   再一看陆凌那堪称赤.裸的眼神……   苏桃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美人受惊,娇娇怯怯。   陆凌只觉得心都被苏桃给勾了去,他也上前半步:“嫂嫂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   陆凌知道苏桃是个聪明人,要不然白日里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了。   因而他直接道:“嫂嫂,你这般美色,却嫁给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转眼就要变成寡妇,你可心甘?”   “今天的事你也见到了,陆霁他活不长了,实话告诉你,就陆霁的身子骨,只要饿上几顿就会撑不住,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陆凌说着顿了下,然后看着苏桃的神色。   见苏桃没有回话,陆凌又道:“嫂嫂,你莫不如跟了我,我定会叫你下半辈子都过的舒舒服服的。”   陆凌这话是发自真心的。   苏桃这样的美人,他只恨不能捧在手心里。   苏桃咬住唇,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   她完全没想过还有陆凌这一茬。   她一看陆凌就觉得恶心,她怎么可能答应。   可眼下情况未明,陆凌又是陆府正经的主子,她怎么可能逃出去。   陆凌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桃的神色。   他闻到了苏桃身上的香味。   那是一种甜香,勾得人心里黏腻。   陆凌一下就忍不住了,喘气声都粗了几分。   他方才那一番话只不过是为了让苏桃放下戒心,可说实在的,苏桃在她眼里就是待宰的羔羊,还不是由他为所欲为。   他现在就想要了苏桃。   陆凌又上前一步,沉迷地道:“嫂嫂身上真香。”   说着就凑上前要去吻苏桃的脖颈。   苏桃正想着怎么应付陆凌呢,她没想到陆凌会突然发难,下意识就往后跑。   陆凌一把就拽住了苏桃的手:“嫂嫂别跑啊。”   苏桃一个女子的力气怎么能比得上陆凌,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可苏桃怎么甘心,她用尽所有力气。   挣扎间,把身后的案几都撞得挪了位置,案几上的东西纷纷掉在地上。   发出一片清脆的响声。   陆凌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桃竟然这么不要命的反抗。   他下意识抬起巴掌,想要把苏桃打晕。   可看着苏桃这张脸,他又舍不得下手。   苏桃急忙道:“我是由陆征做主娶回来冲喜的,你不能乱来!”   陆征是个好面子的人,不可能任由寡嫂被霸占,到时候传出去他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这话果然戳中了陆凌的心思。   可不过片刻间,他就回过神来:“可惜了,五哥外出办差了,得几天才能回来。”   若是陆征在,他还真顾忌着陆征。   可现在陆征外出,他只要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还怕陆征不帮他?   他想在就是想要苏桃,谁都阻挡不了。   陆凌又凑近苏桃,想要剥开苏桃的衣裳。   苏桃压根抵挡不了陆凌的力气,她心下一片冰凉。   不,她宁死也不会让陆凌得逞。   就在这时,屋里忽然响起一道动静。   那声音很轻,像是一声轻咳。   可陆凌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苏桃也愣住了。   那声音是从……陆霁的方向传来的! 第11章 娘子   苏桃怔住了。   她嫁过来也有一个多月了,陆霁一直在昏睡,陆霁的方向怎么会传来声响?   陆凌更是浑身冒汗。   那汗一下就浸湿了衣裳。   他连忙转过头看向床榻,榻上的陆霁依旧平躺着。   陆凌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是啊,今天他亲眼见到陆霁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陆霁根本不可能醒过来!   方才应当只是碰撞间发出的声响。   陆凌侧过脸,沉迷地看着苏桃:“陆霁早就是个活死人了,他不可能醒过来,嫂嫂还是跟了我吧。”   陆凌说着挑了下眉梢:“说来嫂嫂嫁过来还没有圆房吧,当真是可惜,似嫂嫂这般的美人,竟然还没体会过做女人的快乐。”   “我今天就在这里要了嫂嫂,他陆霁又能怎么办,他只能在那里一无所知地看着!”   一想起这个,陆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流淌的更快了。   他的动作越发粗鲁,苏桃被他逼的无路可退,内心一片绝望。   就在这时,屋里响起一道声音:“哦?你再说一遍。”   那声音有些低沉,像是玉石碰撞发出的声响。   陆凌的动作却一下就顿住了,他惊愕地回过头,就见陆霁眉目半敛,正坐在床榻上看向这里。   陆霁……竟然醒了!   这怎么可能,可再不可能也是真的,陆霁现在就活生生地坐在那里。   陆凌浑身的身子骨都软了,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四哥……”   苏桃更是彻底懵了,她从没想过陆霁会醒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床榻上的陆霁。   榻上的人五官极其俊秀,昏暗的烛火映在他的半侧脸上,让人看不大清楚他的神情。   可饶是如此,陆霁周身也显出一种极其矜贵的气质,仿若那高不可攀的寒江月,清冷至极。   面对陆霁的质问,陆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陆凌只觉得满心绝望!   他最是了解陆霁的性子,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他的结局。   当年他不过是玩弄了一个农女,陆霁就让他在寒冬腊月的天头里站着受冻。   今天他不仅调戏了苏桃,更是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只要陆霁醒过来,他肯定是完了。   就算这次有唐氏为他求情,他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可陆凌还没活够,他才二十出头,他怎么愿意去死。   陆霁的右手撑在床榻上,他慢条斯理地坐直。   昏睡了这么久,骤然醒来,他的身子极其虚弱,普通的动作都很难完成。   陆凌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这一幕,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何不趁着陆霁现在虚弱,要了陆霁的命!   陆霁不死,到时候可就是他死了。   现在陆凌可顾不得什么皇上不皇上了,他只知道,只要陆霁重新醒过来,他就活不成了。   人为了求生,往往都能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勇气。   陆凌心一横,就想上前弄死陆霁。   再怎么说,陆霁也昏迷一个多月了,怎么可能比得过他这个健康的人。   这么想着,陆凌面目越发狰狞,“四哥,对不住了。”   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苏桃瞪大了眼睛,陆凌这是要做什么?   陆霁却仿若没发现似的。   他甚至低头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被子,然后拿起了一个东西,把玩起来。   苏桃眼尖地发现,那是她平时刺绣用的小银剪。   最近天气越发冷了,炭盆又放在床榻边上,苏桃为了暖和,就把刺绣用的东西都放在床榻上了,那其中就有一把小银剪。   下一瞬,陆霁就抬手把那把银剪子掷了出去。   陆凌正往前走着,他忽然觉得胸口一痛。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中了似的。   剧痛袭来,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陆霁的动作太快了,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只觉得眼前一花。   半晌,陆凌才傻愣愣地低头看着他的胸膛。   在他的胸口上方,正插着一把银剪子,鲜血从伤口周遭流出。   那银剪子在烛火的映照下,还发出闪烁的亮光,像是夺人命的信号。   血越流越多,陆凌身子一软,一下就瘫到了地上。   这时,陆凌才逐渐回过味儿来了。   他疯了,他怎么敢跟陆霁作对?   他又不是又不知道陆霁的手段,是他鬼迷心窍了!   陆凌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生命的流逝。   他不顾正在流血的胸膛,疯了一般地跪在地上磕头:“四哥,都是我鬼迷心窍,你饶我一命吧……”   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吓得湿了裤子。   陆凌涕泗满面,血也糊了满身,可却丝毫不敢停止磕头。   他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求陆霁放了他。   陆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半晌才道:“滚。”   陆霁话音落下,陆凌才停止磕头,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胸口的血流的越来越多,陆凌的面色苍白如纸,他挣扎着爬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陆凌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了陆霁和苏桃两人。   一旁的烛光还在盈盈地闪着。   苏桃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彻底弄懵了。   她完全没想到陆霁会忽然醒过来,还刺伤了陆凌。   苏桃看着地上的血迹发怔。   其实她完全没有想过陆霁有醒过来的可能。   依据原书的剧情,陆霁不久就虚弱而死了,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苏桃只觉得脑子都成了浆糊,她完全思考不了。   不过幸好,幸好陆霁醒过来了,要不然她就完了。   陆霁攥紧的拳头终于松了开来。   在玉佩里的他自然看到了方才的一切,他拼了命地想出来救苏桃。   可不论他怎么努力,都被禁锢在玉佩里,无法挣脱。   就在陆霁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然后便重新回了身体里。   陆霁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幸好他醒的及时。   陆霁抬眼看着苏桃,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娘子?”   娘子……?   苏桃被吓得厉害,衣裙委顿地靠在案几旁。   她听了这话半晌没反应过来,陆霁是在喊她?   陆霁怎么会叫她娘子?   苏桃浆糊一样的脑子逐渐理清了思路,想来是陆霁听到陆凌一直喊她嫂嫂才猜到的。   这时苏桃逐渐冷静下来了。   陆霁骤然醒来,对外界的许多事应当都不知道。   苏桃起身往前走,不过她不敢太靠近陆霁,在距离陆霁大概两步的地方就停下来了。   说实在的,昏睡的陆霁,和醒着的陆霁根本不是一回事,可以说她其实完全不了解陆霁。   苏桃想起了陆霁原本的名声,还有陆霁做过的那些事,越发忐忑。   苏桃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是苏府的姑娘,一个多月前嫁过来……给你冲喜的。”   苏桃细细地说了一遍她的来历。   陆霁“嗯”了一声。   苏桃还要再说话,就见陆霁身子一晃,像是要倒下的样子。   这下苏桃也顾不得离陆霁远点了,她下意识上前扶住陆霁:“你怎么了?”   离的近了,苏桃才注意到陆霁的肤色简直是苍白如纸,像是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   苏桃心中一惊,陆霁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要不然也不能解释陆霁为什么会忽然醒来,还做了这么多事。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无妨,只是昏睡太久了。”   他昏迷了有一个多月了,就算他之前武功高强也受不住。   寻常人昏睡这么久,只怕连起身这个动作都难,他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陆霁看着地上逶迤着的陆凌的血迹,眸光暗沉。   若不是他昏迷太久,今天的剪子就不会刺中陆凌的胸口,而是他的心脏了。   苏桃听了陆霁的话放下心来,她喃喃道:“这就好。”   幸好不是回光返照。   苏桃小心地扶着陆霁靠到枕头上,还帮着陆霁调整了下姿势。   然后,又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陆霁的距离。   陆霁的气场太强大了,就算久病初醒,都完全不减。   陆霁垂眸看向苏桃。   说来,这是他第一次以肉身的状态看着苏桃。   苏桃今晚被吓得狠了,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苍白,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要透明一样,甚至能看到她淡青色的血管,整个人显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他甚至能闻到苏桃身上的香气,那香气很淡,像是夏日里最水润的桃汁一般。   也是,她就叫苏桃。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只能听到外面回廊间的风声。   苏桃有些紧张,她紧抿着唇瓣,细白的手指缠在一起,思绪乱成了一团。   她现在应该和陆霁说些什么呢?   哦,对了,陆霁骤然醒来,应该多喝些水吧。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也没来得及给陆霁喂水。   苏桃想着摇了摇头,不对,陆霁现在醒过来了,不用她再喂水了,他自己能喝水了。   苏桃抬眼:“侯爷,我给你倒杯水喝吧?”   她说完去了案几旁,准备给陆霁倒一杯茶水。   结果就看见了地上一片狼藉,茶壶和茶杯早就摔碎了。   苏桃愣了,她忘了方才混乱间案几被撞翻了,所有的东西都摔到地上了。   苏桃无奈地咬了咬唇,她真是傻了。   然后就听身后陆霁道:“无妨。” 第12章 碎掉的玉佩   这下水也不用倒了,苏桃又转身回到了床榻边。   苏桃忧心忡忡地想,现在该怎么办?   要知道今天白天陆府的人才刚来过小院,想要冻死陆霁。   现在陆霁醒了,他们能放过陆霁吗?   陆霁现在这么虚弱,怕是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苏桃刚要开口和陆霁说这事,就发现陆霁面色苍白,身形一晃,像是要倒下似的。   苏桃急道:“侯爷,你怎么了?”   陆霁眼睫半垂,半晌才道:“无妨……”   陆府的人除了陆征外,都是些草包,唯一一个有点胆气的陆凌也被他刺伤了。   其余人知道他醒来的消息只怕吓都要吓晕了,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再这么行事了。   陆霁想要和苏桃说一下,好让她别担心。   可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头也越发眩晕。   陆霁看着苏桃,他的声音有些低:“我可能要睡一觉。”   他这具身子到底昏迷了一个多月,骤然醒来自然撑不了多久,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刚说完没多久,陆霁就睡了过去。   苏桃吓了一跳,当确定陆霁是真的睡过去以后,才放下心。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苏桃这才发现她的裙裾旁沾了不少血,想来是方才走动时不小心碰到的。   只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换衣裳了。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   那把小银剪不大,却正中陆凌的胸膛,离心脏仅差了三分。   方才在屋里时为了活命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出来了,陆凌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喘气也越来越费劲。   陆凌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血越流越多。   今晚为了得到苏桃,他特意把守门的小厮给打发走了,小院附近都没几个下人。   又走了一会儿,才终于遇到了看守着的下属。   这时候陆凌周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他觉得身体冷的很,他想要睡觉。   他清楚的知道,他要撑不住了。   陆凌的下属看到后惊得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连忙上前扶住陆凌:“六爷,您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那女人反抗,才会刺中六爷?   下属的怒气一下就燃起来了,他一定要弄死这小娘皮给六爷出气。   陆凌自是看出了下属的心思,他的声音很低:“不是她,是陆霁……陆霁醒了。”   陆凌说这话时都透出难以言喻的恐惧。   像是提到陆霁都受不了似的。   陆凌强撑着一口气:“走,快去正院。”   下属虽然疑惑,但还是背着陆凌匆匆去了正院。   …   正院里一片祥和。   现在时辰还早,众人刚刚用过晚膳,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陆大郎正在和他的妻子阮氏说今天白天的事,还道:“这回六弟应当能把事情办妥。”   阮氏点了点头:“老爷放心吧。”   只是饿陆霁几顿而已,陆凌再不成器,这点子事总是能办妥的。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外面忽然吵嚷起来。   其中还夹杂着小丫鬟的尖叫哭泣声。   陆大郎一下就变了脸色,阮氏也沉了脸:“外面这是闹什么呢?”   夫妻两个打算出去看一下。   结果就看到了庭院中满身是血的陆凌。   陆凌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剪刀,剪刀颤颤巍巍的,他身上的血把衣裳都给浸透了。   若不是陆凌的胸膛还微微起伏着,怕是都要以为他是个死人了。   阮氏是个女子,哪见过这等场面,当下没忍住叫出声。   陆大郎也吓得面色青白。   这么大的动静,陆家的几位爷都出来了。   还有人急道:“快,快去请府医过来。”   陆凌这个样子,得赶紧看大夫。   还是陆大郎先缓过神来:“你们爷这是怎么了?”   下属的牙齿都在打颤:“是,是侯爷醒过来了……”   方才在来的路上,陆凌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众人闻言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有人道:“怎么可能?”   太医都说陆霁没救了,陆霁也确实昏迷了这么久,何况他们今天刚刚见过陆霁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陆霁怎么可能突然醒过来?   可眼前重伤的陆凌做不得假。   不管他们再怎么不愿意相信,陆霁都真的醒过来了。   一众人吓得魂不附体,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此时,府医匆匆过来了。   陆大郎强撑着道:“府医,你快看看老六怎么样了?”   安排完陆凌的事,一行人进了正屋,一个个都面色仓惶。   陆二郎面色灰败:“完了,这下算是完了,陆霁竟然醒过来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陆二郎这话正正切中了大家的心里。   有那胆小的,如陆三郎的媳妇更是吓的哭了起来:“陆霁那就是个活阎王,不可能手下容情的,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她绝望地哭着:“我早就说了,别掺和到这些事里去,安安心心地过咱们的太平日子,现在好了,咱们全完了。”   陆三郎媳妇哭完,屋里气氛更是一沉。   他们全都被吓得魂不附体。   在他们心里,陆霁实在太过强大,他们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还是阮氏先镇定下来,她厉声道:“老三媳妇,事情不是还没完吗,你哭什么哭!”   陆三郎媳妇一噎,把哭声咽了回去。   陆大郎和阮氏成亲多年,一看就知道阮氏这是有了主意,连忙道:“娘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阮氏拉住陆大郎的手:“老爷糊涂了,陆霁可是一直昏迷着,刚刚才醒了过来,”她说着顿了顿,“陆霁只见着了六郎一人。”   众人恍然,是啊,他们被吓糊涂了,竟然忘了这茬。   陆霁一直昏迷着,压根不知道白天的事,不知道他们也参与了。   只要把这事都推到陆凌头上就是了。   现在自然是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兄弟情谊。   正说着话,府医进来了。   陆大郎打起精神:“老六怎么样了?”   府医低着头:“回大爷,六爷他……刚刚咽气了。”   伤口距离心脏太近了,陆凌一路上过来又失血过多,没一会儿人就不成了。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陆凌竟然死了,白日里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众人实在胆寒。   半晌后,陆大郎才让丫鬟送府医下去。   等府医下去后,陆大郎开口道:“咱们现在就去小院吧。”   陆霁醒了,府里也变天了,以后他们还要在陆霁手底下过活,只能越发小心。   现在陆霁自然不能再住在柴房里了,他们得赶紧把陆霁迎回来,然后再想个好理由把这事推脱过去。   倒是阮氏拉住了陆大郎:“老爷还忘了件事,侯爷是咱们大周朝的功臣,他现在既然醒来了,还是得赶紧让皇上知道才是。”   陆大郎有官身,虽说职位有些低,但好歹能上朝递折子。   陆霁醒来这样的大事,自然要立即告诉皇上。   陆大郎拍了拍额头:“是了,我这就写折子。”   正好这会儿时辰还早,宫门还没下钥,能把折子递进去。   匆匆写完折子,陆大郎安排人把折子送进宫里去,然后就往小院去了。   …   小院里。   陆霁还在睡着。   苏桃坐在榻边看着陆霁,她心下越发没底,陆霁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一连串脚步声,还有许多哭声,远远地就传过来了。   苏桃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厢陆大郎等人已经进了屋里,一个个掩面哭的厉害:“四弟啊,你可算是醒了!”   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   苏桃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这是想要装好人。   哭了一会儿也没回应,陆大郎挪开袖子,然后就看见了榻上睡着的陆霁,他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人醒了吗?   陆凌人都死了,不可能说谎啊。   这屋里除了陆霁,只有苏桃一个人,一众人都看向苏桃。   苏桃道:“侯爷方才醒过来了,只不过骤然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弱,又睡了过去,想来休息够了就会醒过来的。”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这回也用不着再装哭了,一行人忙碌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陆霁抬到正屋里去。   等陆霁一走,围着陆霁的人也都走了,这间窄小的屋子一下就空荡下来了。   苏桃这个身份尴尬的,也没人顾得上她。   倒是阮氏心思细密,她看了眼苏桃,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才道:“四弟妹,这屋子里染了血,暂时不能住人了,你先住到正院的厢房里,可好?”   苏桃心知陆霁没醒过来的时候,她只能听阮氏的,便点了点头。   安排完苏桃,阮氏便转身离去了。   丫鬟们则引着苏桃往正院走。   苏桃刚要走,就发现撞翻的案几旁有两块从中间碎掉的玉佩。   不用想,定是她方才挣扎间,玉佩随着撞翻的案几摔到地上才碎的。   苏桃在心中叹了口气,陆霁的那块玉佩到底是碎了。   她俯下身捡起碎掉的玉佩,然后跟着丫鬟出了门。 第13章 牵手   折子一路快马加鞭地送到了皇宫里。   皇宫是京城最重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盯着皇宫。   故而当折子一递进宫里,陆霁苏醒的消息就传开了。   当晚,朝野震动。   皇上当即派下了好几位太医,让他们去靖远侯府为陆霁诊治。   太医们则有些不敢相信。   当初他们可是亲自看过陆霁的脉象,那分明是必死之局,陆霁怎么可能醒过来呢。   带着满腔疑虑,太医们连夜赶去了靖远侯府。   直到重新切了陆霁的脉,太医们才敢确信,陆霁是真的醒过来了。   当真是奇迹!   不过他们也不敢放松,还是仔细地研究了陆霁的脉象。   毕竟陆霁昏迷了这么久,又受过伤,得好好调养一阵子,皇上派他们过来的目的也正是为了照料陆霁的身子。   …   陆霁仿佛陷入了一场深重的梦境。   梦境的内容支离破碎,最后一个画面是陆凌进屋里的那一刻。   至此,梦境戛然而止。   陆霁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庆幸,幸好他及时醒来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见到陆霁睁开了眼睛,连忙道:“太医,侯爷醒了!”   太医们闻言连忙上前:“侯爷,您醒了,您觉得身子可还好?”   陆大郎等人也都围了上来,争着表现。   周太医是一众太医里领头的,他往前迈了一步:“侯爷,老臣们是皇上派来给您诊脉的……”   他刚要细说陆霁的病情,陆霁就开口了。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哑:“现在是什么时候?”   周太医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侯爷,现在约莫是申时一刻……”   陆霁抿紧了唇。   昨晚上他还以为他睡一小会儿就好了,没想到竟然睡了差不多一整天。   陆霁抬眼扫了下屋里,然后道:“夫人呢?”   屋内一时静默。   主要是没人想到,陆霁昏迷了这么久重新醒过来,什么都没问,第一个问的竟然是他的冲喜夫人。   陆大郎更是彻底懵了。   苏桃知道他们想冻死陆霁的事,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苏桃。   正好今天上午太医诊脉时,说陆霁还需要再睡几天才能醒来,他们便决定趁着陆霁昏睡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苏桃。   可谁能想到陆霁竟然提前醒来了,还张口就问苏桃!   这种家宅内事太医自是回答不了。   陆大郎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磕磕绊绊地道:“四弟妹现在……正在厢房里休息呢。”   陆大郎很是心虚,甚至不敢直视陆霁的目光。   陆霁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直起身子就往外走。   陆大郎急的满脸都是汗:“四弟,你大病初愈,身子骨还虚弱,哪里能下地走路……”   陆霁什么都没说,只是扫了陆大郎一眼。   陆大郎登时就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他想起了昨晚上陆凌的惨状,一时间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能浑浑噩噩地跟着陆霁出去。   …   厢房里。   苏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心里有些忐忑。   门外一直有丫鬟守着,自打昨晚上她进了这间厢房以后,就没出去过。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陆霁醒过来了没有。   正寻思着,门忽然被推开了,阮氏带着几个仆妇走了进来。   阮氏看了一眼苏桃,然后道:“把她带出来。”   两个仆妇一左一右地按住了苏桃的胳膊,把苏桃带到了庭院里。   电光火石间,苏桃忽然想明白了,阮氏她们不会是想灭口吧?   毕竟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想冻死陆霁的外人。   阮氏看着苏桃的相貌,可惜地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陆凌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陆霁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她们想活下去,自然不能留下苏桃这个知情人。   不过苏桃毕竟是陆霁名义上的夫人,等陆霁醒来后怎么也会过问一下的,她们不敢下毒或是使别的法子。   必须得用一个看上去很合理,不会让人怀疑的法子。   今天上午她们商量了半晌,最后决定让苏桃“风寒”而死。   还有什么病症,比风寒还不惹人怀疑呢。   苏桃怔住了,她们竟然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   也是,她们都敢朝陆霁下手了,她又算什么。   阮氏看着院子里的那口井,然后道:“开始打水吧。”   仆妇领命:“是。”   很快,好几桶水就打上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井水也冰的厉害,简直是触手生寒。   阮氏不再看苏桃,她冷声道:“把这些水都浇在她身上,冻上半个时辰,之后也不许给她请大夫用药。”   这样的水浇在身上,再在外面冻上半个时辰,立刻便能要了苏桃半条命。   之后再不求医问药,想来用不了多少时间苏桃就会高烧而死。   到时候,就能安枕无忧了。   阮氏舒了一口气,然后道:“动手吧!”   仆妇领命,她抬起了一桶水,就要往苏桃身上浇过去。   苏桃被两个婆子按住,根本躲不了,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却听见一道声音:“我看谁敢动手?”   这声音有些低沉,不是陆霁是谁!   苏桃睁开了眼睛。   陆霁站在青石甬道的尽头,许是因为天冷,他披了一件玄青色的斗篷。   陆霁本就身量高大,现在看上去更是渊渟岳峙一般,气势迫人。   阮氏更是傻了,陆霁怎么过来了?   明明上午时太医说陆霁还要睡几天才能醒过来,怎么现在就醒了?   紧接着,阮氏面色一白,完了,陆霁全都看见了。   押着苏桃的两个仆妇也吓傻了,当即就跪在了地上,浑身发颤。   陆霁往前走了几步,他垂眸看着水桶,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大嫂,你这是何意?”   明明是大冷天,阮氏额上的汗却止也止不住,她干笑道:“这不是四弟妹年纪轻,日后还要掌管整个靖远候府,我便教着她学些规矩……”   陆霁的手负在身后:“哦,原来是学规矩啊。”   陆霁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这倒是个好法子,府里的人确实该好好学学规矩。”   陆霁勾了下唇角,一向清冷的脸上现了笑意,俊秀出尘。   可众人却仿佛见到了地狱里出来的罗刹一样,一个个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陆霁看向抬着水桶的仆妇:“就按照大嫂说的,把这桶水泼到她身上……”   他说着声音一冷:“让大嫂也好好学学规矩。”   仆妇吓得牙都在打颤:“侯爷,这……”   “怎么,你不敢吗?”陆霁道。   仆妇的身子一下就软了,水桶差点都没拿住:“奴婢敢。”   她明白,若是她不按照陆霁的话做,她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阮氏一下就瘫在了地上,如同烂泥一般。   这样冰的水泼在她身上,她哪里还能活得下去啊。   阮氏哭喊道:“陆霁,我可是你大嫂啊!”   陆霁轻呵出声:“大嫂?”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阮氏的哭声一下就止住了,是啊,她算是陆霁哪门子的大嫂,陆霁和这整个府上可以说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若不是陆霁没有父族,定不会跟着唐氏过活。   阮氏这下彻底撑不住了。   陆大郎再窝囊,此时看着阮氏此般模样也受不住,他强撑着出来求情:“四弟,你就饶了你嫂子这一次吧,她身子骨一向弱,她怎么受得住啊。”   陆大郎这话就连一旁的丫鬟都听不下去了,阮氏受不了,苏桃难道就能受得了?   陆霁抬眼:“我倒是忘了,还有大哥呢。”   陆霁心里清楚,这事是陆大郎一帮人的主意。   于是,陆霁让人把陆大郎等人都押在了地上,从陆大郎到陆三郎,一个也没落。   一众人面面相觑,陆霁这是要干什么。   陆霁看着提水的仆妇:“方才大夫人是怎么说的,你再说一遍,一个字也不许落。”   仆妇的话磕磕绊绊的,几乎不成句:“我们夫人说,要把这水浇到身上,冻上半个时辰,之后也不许请医问药……”   陆霁垂眸:“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陆大郎等人都懵了,陆霁这是疯了不成?   先浇冰水,再冻上半个时辰,还不许看大夫吃药,陆霁这是想要他们的命啊!   昨晚上才死了一个陆凌,就算陆霁手眼通天,也不能再把他们全弄死啊!   陆霁还想不想在朝堂上混了。   可他们知道陆霁根本就是地狱来的活阎王,他干得出来这事。   陆大郎等人再也撑不住了,有人求情,有人咒骂,一个个都似失了魂魄一般。   陆霁却像听不到似的:“动手吧。”   仆妇不敢不领命,她嗫嚅着嘴唇:“是……”   然后就将井水一桶桶浇在陆大郎等人身上。   直到将他们全部浇透。   这样冷的天,这么冰的水,寒风一吹,陆大郎等人立刻就冻得脸色青白,哭爹喊娘。   那寒意几乎渗到了骨子里。   可这还只是开始,他们还要在外面冻上半个时辰!   一时间庭院里哭闹不休,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其余的人都被陆霁吓得不敢抬头,一声都不敢吭。   等把水桶里的水浇完,仆妇的脸变得比纸都白。   陆霁看着仆妇:“你就在这里看着,让他们待上半个时辰,一刻也不许差。”   仆妇低头,磕磕绊绊地道:“是……”   处理完了陆大郎等人,陆霁才看向苏桃。   许是昨晚出去的匆忙,苏桃还穿着那身单薄的衣裙,裙角上还有血迹。   在冷天里站了这么久,她的眼角鼻子都被冻的通红了。   陆霁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下,他走到了苏桃身前。   苏桃怔了一下。   还没等她说话,就觉得眼前一花。   原来是陆霁把他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然后披在了她的身上。   顿时,暖意传遍了全身。   陆霁低下头,缓慢地将斗篷的系带系好。   等系好斗篷,陆霁握住了苏桃冰凉的手:“走,咱们回吧。”   然后便牵着苏桃的手往前走。   苏桃看着陆霁牵着她的那只手,一时愣住了。   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上陆霁。 第14章 陆霁问苏桃:“疼吗?”……   陆霁的身量很高。   苏桃仰起头只能看到他宽广的后背。   苏桃只觉得思绪乱成了一团,陆霁怎么会忽然过来救她?   也是,陆霁曾经是位高权重的靖远候。   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些聪明至极的人。   只消醒来后问一下下人,陆霁应当就能猜的差不多了,陆大郎等人根本瞒不住他。   只不过……   苏桃看着陆霁牵着她的那只手。   陆霁怎么会牵她的手!   苏桃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自然没注意到陆霁的步子停了下来。   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陆霁的后背。   这一下撞得结实,苏桃觉得鼻子痛死了,眼睛里一下就噙满了泪花。   不过还没等她惊呼出声,就看见陆霁身子一晃,然后便往一旁倒了下去。   苏桃连忙扶住了陆霁,一旁的小厮和太医也赶紧围了过来。   “侯爷,你怎么了?”苏桃急道。   陆霁却没有回答苏桃的话,反而问苏桃:“疼吗?”   他看着苏桃泛红的鼻头。   苏桃怔住了,什么疼吗?   陆霁是在问她吗?   半晌,苏桃才回过神来:“就有一点点疼,没关系的。”   其实很疼,不过她看着陆霁的情况更严重。   陆霁放下心,“不用担心,我只是许久没走路了,一时不适应而已。”   陆霁话虽说的轻描淡写,可一旁的太医却都唉声叹气起来。   陆霁可是昏迷了将近两个月!   寻常似陆霁这样的病人醒来,只怕做些简单的动作都费劲。   陆霁虽然身子比常人好些,可也受不住。   偏偏陆霁刚刚醒来就要亲自过来找苏桃,走了这么远的路,自然撑不住。   周太医更是气的一直捋他的胡子,陆霁这分明是拿他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可陆霁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他们哪里敢劝陆霁。   苏桃也看出了太医等人的意思,她松开陆霁的手:“侯爷,还是让下人扶着你回去吧。”   现在还是陆霁的身子要紧。   这次陆霁也没再逞强,他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便由着小厮扶着回了屋里。   屋里一时忙碌起来。   太医忙着给陆霁诊脉开药,等会儿还要施针,小厮则上上下下地伺候着。   苏桃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事,留下来只能碍手碍脚的,因此便道:“侯爷,那我先下去了。”   陆霁点头:“也好,你好好休息一番。”   陆霁又给苏桃指了好几个丫鬟,让她们随身伺候苏桃。   …   这回苏桃自然不能再住在外面的厢房了。   为首的丫鬟雪柳将苏桃安置在了,离陆霁的屋子最近的一间套间里。   进到屋里后,苏桃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想起了陆霁走来救她的那一瞬。   苏桃轻轻舒了一口气。   屋子里很暖和,苏桃把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   一旁的雪柳接过斗篷,小心道:“夫人,您要不要沐浴一下?”   苏桃低头看了眼自己。   衣裳上沾了许多土,还有血迹,是够狼狈的,得好好沐浴一番。   苏桃点头:“好。”   丫鬟们顿时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洗澡水就备好了,雪柳亦步亦趋地跟着苏桃进了净室。   这里的净室可齐全多了,什么都不缺,洗澡水里放了许多花瓣,丫鬟们还要亲自伺候苏桃沐浴。   苏桃有些不适应,便打发了丫鬟下去,自己沐浴。   等沐浴过后,丫鬟们还拿了一套簇新干净的衣裙过来,一看就很华贵。   苏桃心道,变成侯夫人以后,她这待遇瞬间升级啊,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回到屋里后,苏桃就看到了一大桌子的菜。   雪柳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奴婢便做主让厨娘做了晚膳,只不过奴婢不知道夫人的口味,只好让厨娘试着做了些,不知合不合夫人的口味。”   菜色很多,样样都很精致,只不过这也太多了吧。   她一个人能吃完这十几道菜?   苏桃看向雪柳:“这是不是有些……”   “多”字还没说出来,雪柳就脸色苍白的跪下来请罪了:“夫人哪里不合心意?都是婢子的错。”   其余的丫鬟也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都吓得不轻。   实在是今天这一幕太过震撼了。   陆霁刚醒来就为苏桃撑腰,处置了府里的主子,她们这些小丫鬟哪里还不知道,苏桃是陆霁放在心上的人。   她们可不得拼了老命地要伺候好苏桃,生怕惹了苏桃不如意。   见雪柳等人如此,苏桃就把话又咽了回去:“没什么,挺好的。”   雪柳等人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伺候苏桃用膳。   用完晚膳,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府里各处都点上了灯笼。   苏桃试探地道:“侯爷那边情况如何了?”   雪柳低头回道:“侯爷那边也用完膳了,现下应当正在休息。”   苏桃:“嗯,那我过去看看侯爷。”   现在陆霁也醒了,她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了。   …   苏桃过去的时候陆霁正在看书。   房里一个小丫鬟都没有,俱都守在外面。   陆霁斜斜倚在软枕上,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清贵的世家公子一样。   可只要认识陆霁的人,就知道陆霁绝不是外表表现的这样。   苏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陆霁见礼:“侯爷。”   醒着的陆霁,和昏睡的陆霁可不是一回事,她得小心谨慎些。   陆霁把书卷放到一旁:“你来了,坐吧。”   苏桃点头,她坐在了床榻旁的小凳上。   看着拘谨的苏桃,陆霁的眉心轻皱了一下。   不过也是,苏桃不知道他曾经在玉佩里看到了一切。   玉佩中的经历实在太过离奇,就算他说出去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只要他记着就好了,他知道苏桃是他的救命恩人。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他一定会好好报答苏桃的。   这厢,苏桃终于鼓足了勇气,她看着陆霁清隽的眉眼:“侯爷,您看咱们两个的婚事该怎么办?”   苏桃洗沐的时候想了又想,陆霁今天虽然出手救了她,可也只是为了惩处陆大郎等人,顺手救了她而已。   而且她可是在陆霁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陆征做主娶进来冲喜的。   陆霁醒来后肯定不会愿意,让她做他的夫人的。   只要陆霁说他不同意,然后休了她,她就能重获自由了,到时候她就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苏桃等着陆霁说不同意,可下一刻却听陆霁道:“挺好的。”   苏桃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她没说错吧,陆霁竟然说挺好的,这怎么可能?   苏桃下意识开口:“侯爷……”   陆霁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问了苏桃一个问题:“你可知当今皇上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苏桃愣了一下。   虽然她不知道陆霁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自然是先帝传位于当今的。”   这事大周朝人人都知道,其实当今圣上并不是先帝的亲子,而是宗室子。   先帝临朝二十余年,用尽了各种办法,却一直没有儿子,只生养了几个公主。   然而这偌大的大周朝却不能没有人继承,于是先帝从宗室里挑选了当今,当今这才登上了皇位。   也因此,当今的皇位一直有些坐不太稳。   苏桃眉心轻蹙,陆霁怎么会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对了,陆霁……   陆霁的这个靖远候还是先帝封的,陆霁手握兵权,一直在沙场征战,可以说满大周的人都知道陆霁这个战神。   苏桃想起了一个词,功高震主。   皇上能放心陆霁这样的臣子吗?   陆霁坐直了身子,他知道苏桃这是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你说,皇上是想要一个昏迷的我,还是想要一个醒来的我。”   苏桃喃喃道:“自然是昏迷的……”   对于陆霁这样的臣子,只怕历朝历代的皇上都不会放心的,可现在陆霁偏偏醒过来了,皇上又会怎么办呢?   陆霁看着一旁的烛火,没有说话。   现在他醒来的事朝野皆知,皇上即便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在此时加害于他,甚至还派下了太医以显示对臣子的爱重。   可日后,皇上难保不会对他下手。   而苏桃,虽然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可也已经牵涉到其中了。   一个本应该虚弱而死的人,却忽然醒来,旁人会不会怀疑这其中有苏桃的手笔。   且不说皇上,陆霁还有许多政敌,他们又会不会疑心苏桃。   所以,陆霁只能让苏桃继续做他名义上的夫人,等他把一切处理完,等一切风平浪静,苏桃才能安全。   苏桃不傻,她一下就明白了陆霁的意思。   就算陆霁现在放了她,她也不一定安全,只有跟在陆霁身边,才能安全。   而若是陆霁休了她,以陆霁的身份地位,再娶妻的话难保不会有皇上的手笔,情势也会更加复杂。   于陆霁来说,有她这么个名义上的夫人也挺好的。   这么做于他们两个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陆霁乌黑的眼睫轻抬,他看着苏桃。   “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做我名义上的夫人,可好?”   等此间事了,他才能放苏桃离开。   在玉佩里的时候,陆霁亲眼见过苏桃记账攒钱,准备日后做个小生意,他知道苏桃的心愿。   等所有事情了结,他一定安排好苏桃的去处,满足苏桃的心愿。   日后但凡苏桃有什么要求,他绝无二话。   烛火盈盈,在墙上投上了两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苏桃点头:“好。”   不知道为什么,苏桃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陆霁生的这样好看,做他名义上的夫人一点儿都不吃亏。 第15章 夫君,你不觉得苦吗   说实在的。   陆霁生的这般俊秀,又是名震天下的侯爷,若不是之前昏迷不醒,只怕京城里有不少小娘子都争着抢着,要嫁给陆霁呢。   她这也算是赚了。   陆霁就见苏桃漂亮的眼睛转啊转的。   之前他在玉佩里,可以说与苏桃是朝夕相处,现在一看苏桃这模样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   陆霁:“在想什么?”   苏桃连忙摇头:“没什么。”   她想的可不能告诉陆霁!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小丫鬟悄步走了进来:“侯爷,汤药熬好了,您该喝药了。”   陆霁的身子到底亏空了许多,太医给陆霁制定了许多药方,陆霁得按时喝药,才能尽快康复。   苏桃也起身:“侯爷,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也看出来了,陆霁面色有些苍白,得好好休息。   正好现在时辰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   陆霁点头:“也好。”   陆霁顿了顿又道:“若是丫鬟们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尽管和我说。”   苏桃想起了雪柳她们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道可没有不周到,简直是太周到了。   不过她还是“嗯”了一下表示知道,然后便退出了房间。   等她回到房间时,雪柳已经帮着把床铺好了。   陆霁现在还在病中,得经常喝药,时不时地扎针,太医都住在近侧,苏桃是女眷,自然不好和陆霁住在一起。   等陆霁身子好全,苏桃就得搬回去和陆霁一起住了。   不过苏桃稍稍松了口气,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之前她和陆霁同住一床时陆霁是昏迷的,现在陆霁醒了,再和他住一起就不一样了。   雪柳站在苏桃身侧:“夫人,今晚是奴婢守夜,若是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苏桃点头:“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也睡了。”   等雪柳下去后,苏桃躺到了榻上。   不过苏桃躺了许久也没睡着,她翻来覆去个不停。   苏桃还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成了陆霁名义上的夫人了?   不过现在也只能这么办。   其实换个角度想,这样也还不错。   如此一来,她也算是同陆霁交好了。   日后她再离开时,有了陆霁这么个靠山,应当会安全许多。   旁的不说,她这张脸就会招惹很多麻烦,现在有了陆霁做靠山,她也能放心了。   这么想着,苏桃也渐渐放下了心,慢慢睡了过去。   …   翌日一早,雪柳服侍着苏桃洗漱。   苏桃要在套间里住一段时间,自然得准备周全。   雪柳递给了苏桃一块帕子:“夫人,您的嫁妆箱笼奴婢已经叫人都搬过来了,您看看有没有缺了什么?”   苏桃就看见了角落里的两个箱笼。   苏桃翻了一下,她拢共就这么点嫁妆,一看就知道什么都没少:“没有,挺好的。”   雪柳接着又呈给了苏桃两块碎掉的玉佩:“对了,夫人,这是奴婢在厢房里捡到的,可是您的?”   苏桃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这正是陆霁的玉佩,当时她带去了厢房里,结果半道上阮氏把她给押了出去,玉佩就落在了厢房里。   苏桃接过玉佩,她心道雪柳办事确实稳妥细心,连她想不到的地方都想到了。   洗漱完,又用完早膳,苏桃就去了正屋看望陆霁。   毕竟如今她是陆霁名义上的夫人,自然得装的像一些。   …   苏桃到的时候陆霁正在看书。   苏桃心道看来陆霁不仅武功高强,还很喜欢读书。   苏桃福身向陆霁见礼:“夫君。”   陆霁翻着书页的指尖滞了一下。   夫君……   也是,如今他们要假做夫妻,自然要真实一些,不能被人发现。   陆霁不动声色地收回指尖:“你来了,坐吧。”   雪柳等丫鬟则是都守在门外。   陆霁一向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她们这些小丫鬟一直都在外面守着。   苏桃坐在床榻旁的小凳子上,她想了想还是把碎掉的玉佩递给了陆霁:“对不住,我不小心摔碎了你的玉佩……”   她把那晚上的事和陆霁讲了一遍,懊悔道:“早知道我不把玉佩放到案几上好了。”   陆霁的动作顿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那碎掉的两块玉佩。   陆霁回想起了那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他拼了命的想要挣扎出来救苏桃,可却一点用都没有。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被禁锢在玉佩里。   可就在案几被撞翻后,他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继而便回到了身体里。   难道……是因为苏桃摔碎了这块玉佩?   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原来如此。   只有把玉佩摔碎,他才能苏醒过来。   也就是说,苏桃又一次救了他。   陆霁定定地看着苏桃,她当真是帮了他太多。   苏桃正解释着,就发现了陆霁凝重的神情。   苏桃心一跳,不会这玉佩对陆霁来说很重要吧?   “我,实在是对不住……”苏桃想着,要不然以后她再赔给陆霁一块新的玉佩。   却听陆霁道:“无妨,不过是块普通的玉佩。”   如果苏桃没有摔碎这玉佩,说不定他永远也醒不过来,苏桃摔的很好。   苏桃瞧着陆霁的神色是认真的,他没有生气,她这才放下心来。   陆霁把碎成两片的玉佩收好。   这一切因缘巧合,都是苏桃带给他的。   这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正在此时,丫鬟端着药进来了,陆霁又该喝药了。   只不过现在苏桃这个正头夫人在这儿,照顾陆霁自然是苏桃的活儿。   故而丫鬟放下药碗后,就站到了一旁。   对于照顾陆霁吃药这回事,对苏桃来说是驾轻就熟。   她起身拿了帕子,然后就要展开垫在陆霁的下巴处。   下一瞬,苏桃的动作就顿住了。   苏桃有些尴尬,她忘了,陆霁现在不是昏迷的病人了,他能自己喝药了,不用再垫帕子了。   只不过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办?   苏桃硬着头皮假装陆霁的衣襟上沾了东西:“夫君,你这衣衫有些脏东西,我帮你擦擦。”   陆霁低头看着苏桃鸦青的发髻,唇角勾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苏桃是习惯了,怕把药洒出来。   这厢,苏桃也装模作样地擦完了陆霁的衣襟。   她的脸色有些红,然后开始一板一眼地给陆霁喂药。   药已经晾温了,直接喝就成。   一勺勺苦药汁喝下去,陆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像是一点也不怕苦似的。   苏桃没忍住问出声:“夫君,你不觉得苦吗?”   陆霁正好喝完了最后一勺药,他闻言蹙了下眉:“是有些苦。”   苏桃心道这才对嘛。   之前陆霁是昏迷着的,不知道外界的感受也就罢了。   可现在他醒过来了,喝药也丝毫不变脸色,她还以为她不怕苦呢。   看来陆霁也一样怕苦,只是不说罢了。   苏桃把药碗放下,然后起身走到了后面的案几上,端了一盘糕点过来。   苏桃捡了一块桃花糕塞到了陆霁嘴里:“夫君,你吃块桃花糕解解苦吧。”   她从前吃药都得吃些甜食,才能缓过来。   陆霁抿紧了唇瓣。   桃花糕的甜意一下就从唇齿间蔓延开来,像是蔓延到了心里似的。   其实陆霁已经很久没有吃甜食了。   小时候他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唐氏不管他,府里的人又都欺负他,他经常饿肚子。   有一次他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就偷偷溜出去找东西吃。   他走啊走,不知道绕到了哪里。   正好在墙角看见了一块糕点,他当时饿的要撑不住了,一见到糕点便把糕点往嘴里塞。   那是一块桂花糕,他小时候几乎从没吃过糕点。   第一次吃糕点,他只觉得那块桂花糕很甜,很好吃。   他吃下了整块桂花糕,终于有了些饱腹感。   可吃完后却腹痛如绞,浑身冒冷汗。   丫鬟瞧见了连忙喊了大夫过来,给他催吐。   好在陆霁吃的少,大夫又来的及时,这才勉强救回了他一条命。   后来陆霁才知道,原来那糕点是掺了鼠药的,丫鬟想药死老鼠。   没想到没药到老鼠,竟然被他给吃了下去。   自那以后,陆霁就再不吃甜食了。   后来的陆霁渐渐出了头,府里的人再也不敢轻慢他,可他也没有再吃过甜食。   府里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知道了陆霁的这个习惯。   自此后,再也没有给陆霁呈上过甜食。   今天的这盘糕点,还是丫鬟们给苏桃准备的,没想到竟然被苏桃拿来给他吃了。   时隔多年,这是陆霁再一次吃到甜食。   苏桃蝶翼一般的睫羽轻眨:“怎么样,现在还觉得苦吗?”   陆霁道:“还好,桃花糕很甜。”   是真的很甜。   苏桃想了想又拿了一块糕点:“再吃一块吧。”   她看着那药就觉得苦,再吃一块糕点应当就能缓过来了。   陆霁看着苏桃清澈如水的眼睛,慢慢将糕点含在了嘴里。   外面守着的丫鬟们早都惊的不行了,连雪柳都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侯爷一向不吃甜食,府里从来没人敢触怒他。   可夫人喂侯爷吃甜食,侯爷竟然不仅没发怒,还吃了下去!   侯爷待夫人真是不一样……   苏桃可不知道外面丫鬟们的震惊,她琢磨着可以让厨娘多准备些糕点和蜜饯一类的。   这样以后陆霁吃药,就不会再觉得苦了。 第16章 揽住了苏桃的腰肢   桃花糕香气扑鼻,像是要钻到人心里去似的。   苏桃又一贯最爱吃甜食,没忍住也尝了一块。   果然,桃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好吃极了。   苏桃的吃相很秀气,但是速度却不慢,吃的也不少。   她的两颊微微鼓起来,像是一只得到满足的小松鼠似的。   陆霁眸中含了笑意。   他想起之前昏迷时,苏桃偶尔会下厨给她自己做些糕点。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吃甜食。   看来日后可以多让厨娘准备些糕点。   这厢苏桃也吃完了一块糕点,等她吃完才反应过来,她怎么自己吃起来了!   她明明是为了给陆霁解苦才把糕点拿过来的啊。   苏桃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拿过帕子擦了擦唇角。   然后对一旁的丫鬟道:“把药碗拿下去吧。”   丫鬟领命:“是。”   丫鬟刚下去,又进来了个小厮。   苏桃瞧着这小厮有些眼熟,过了片刻才想起来昨天在庭院里见过,这小厮似乎是为陆霁办事的。   小厮一进屋就跪下了:“拜见侯爷、夫人。”   陆霁敛去了眸中的笑意,声音清冷:“什么事?”   小厮抬起头:“回侯爷,是大爷他们……”   一听是陆大郎等人,陆霁的眸中便露出一丝厌烦。   “说,”陆霁道。   “昨儿大爷他们回屋不久就发起了高热,到现在也没退下来,他们有些受不住了……”   小厮回道。   其实小厮还是往轻了说的,现在陆大郎等人又哭又闹,吵的不可翻天。   昨儿那么冷的天,又浇了好几桶井水下去,几乎是一回了屋,他们就发起了高热。   这一晚上过去,有人已经烧糊涂了,要起不来炕了。   虽说陆霁说不可请医问药,可再严重下去怕是真的要死人,发高热可不是闹笑话的,到那时可就闹大了。   小厮这才过来请陆霁的示意。   陆霁的声音淡淡的:“不是还没死吗?”   像是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似的。   小厮浑身一激灵,他一下就明白陆霁的意思了。   陆霁:“什么时候他们撑不住了,只剩一口气了,再给他们叫大夫。”   他到底不能一口气将这些人全弄死,否则日后朝堂上也难办。   不过,总还是要叫他们吃够苦头才是。   小厮叩首:“是,奴才知道了。”   小厮心中胆寒,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小厮一走,屋里就静了下来。   陆霁发现苏桃似是还没回过神来,就问道:“怎么了,吓到了?”   苏桃连忙摇头:“没有。”   她不是吓到,她是觉得解气!   她可不是那种胸襟宽广的圣母。   陆大郎这些人先前想活活冻死陆霁,后来又想让她“病”死,现在见到他们如此,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该让他们也受受这滋味。   陆霁这么做,她舒心极了。   见苏桃确实没有被吓到,陆霁才放下心。   这之后,苏桃又和陆霁说了会儿话,然后便回了套间。   …   回到套间后,苏桃睡了个饱饱的午觉。   等午觉醒来,苏桃便闲了下来,有些百无聊赖。   苏桃心道她不能就这么待着呀,她现在可是侯夫人。   既然她已经答应做陆霁名义上的夫人,那就得做符合侯夫人身份的事,扮演的逼真些,不能叫人怀疑。   只不过旁人家的夫人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   管家?   现在还不用,她刚刚嫁过来,府里局势未明,她还理不清府里的事,怎么也得过一阵子才能开始管家。   相夫教子?   暂时也用不着,陆霁现在还在病着呢,得好好调养身子。   思来想去,现在她能做的好像就是照顾好陆霁。   于是,苏桃又去了正屋,她打算问问陆霁她平素该做些什么。   …   正屋。   陆霁刚喝过药,就见苏桃进了內间,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似是有什么烦心事的样子。   陆霁心道难道有人怠慢苏桃。   结果他就听见苏桃说:“夫君,你说我这个侯夫人平日里该做些什么啊?”   苏桃把她方才想的都告诉了陆霁,然后道:“要不然,我就每天过来陪着你?”   陆霁没想到苏桃的烦心事竟然是这个,他一时怔住了。   不过苏桃说的也是。   陆霁想起以前,但凡陆德海生病的时候,唐氏都会忙前忙后地照顾陆德海,整颗心都系在陆德海身上。   至于旁的夫妻,他也没见过,更不知道旁人的相处模式。   陆霁点头:“好。”   其实陆霁向来不喜欢他周遭有外人,就连丫鬟都是在门外候着的。   不过在玉佩里的时候,他与苏桃也算是朝夕相处,他已然习惯了苏桃的存在。   听陆霁点头,苏桃也把这桩心事放下了。   日后,她就每天过来照看陆霁就是了。   说过话,苏桃才发现陆霁的手里没有书卷。   苏桃疑惑道:“今天怎么没看书?”   之前她过来的时候陆霁多半都是在看书。   陆霁起身:“下午不看书,先练习一下走路。”   苏桃恍然。   陆霁的身子还很虚弱,他能走路,但走不太长久。   太医说了,陆霁得好好锻炼,才能尽早恢复。   于是苏桃便乖乖地站在一旁,看陆霁练习走路。   陆霁的个子很高,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站在那里就像是个清贵无双的世家公子似的。   虽然他的身子还很虚弱,但背脊却依旧挺直。   不过没走多长时间,陆霁的额际就泛出了浅浅一层汗意,身子也有些摇晃。   可饶是如此,陆霁也没有停止。   苏桃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陆霁实在是太要强了。   她心里清楚,从前的陆霁在战场上是常胜的战神,现在却虚弱的多走一会儿路都走不了,他一定很想尽快回到过去的状态。   不过太医也说了,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可显然陆霁是个不听劝的。   苏桃正琢磨着她要不要劝陆霁歇一会儿,然后就看到陆霁的身子摇摇欲坠的往地上摔了过去。   苏桃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陆霁的身子这么弱,若是再结结实实地摔一下……   可丫鬟们都在外面守着呢,压根来不及过来,只有她离的最近。   苏桃连忙跑了过去,想扶住陆霁。   只可惜她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她是扶住陆霁了,可是下一瞬,她也被陆霁带的摔在了地上。   还是陆霁眼疾手快,揽住了苏桃的腰肢,将两人调换了一下方向。   “碰”地一声。   苏桃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陆霁身上。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苏桃紧闭的双眼睁开,然后就看到了身下的陆霁。   视线从下往上——   从喉结,下巴,最后是陆霁清冷至极的眉眼。   他们两个人离的太近了。   彼此间的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第17章 雪白的手臂   苏桃愣住了。   陆霁怎么会在她身下?   她连忙从陆霁身上起来,“你没事吧?”   躺着的陆霁面色苍白,眉尖含着一丝痛意,薄唇也毫无血色。   苏桃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你怎么样?”   陆霁的身子本就虚弱,还替她挡了一跤,不会摔出个好歹吧?   苏桃连忙扶着陆霁坐起来,然后就听到了陆霁低沉的声音:“没事,你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苏桃哪能真的放下心,她一个人又扶不起陆霁,只好叫了丫鬟婆子进屋一起帮忙。   雪柳等丫鬟进来后见到这情况,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们什么都没说,只低着头搀着陆霁上了榻。   苏桃放不下心,她吩咐雪柳:“雪柳,你去把周太医请来。”   雪柳领命:“是,”然后就转身出了屋子。   陆霁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他看着苏桃紧张的面庞道:“我真的没事。”   陆霁这话不是在作假,虽说苏桃摔在了他身上,可苏桃这样轻飘飘的体重,其实根本无碍。   方才他面露痛意也只是因为,他摔在地上时用胳膊缓冲了一下,现在已然不疼了。   苏桃脸色雪白:“还是让太医过来看一下吧。”   这样她才能放心。   苏桃越发后悔,她逞什么强啊,她一个人哪能扶得住陆霁这么个大男人,要是陆霁真的因为她摔出个好歹,她可怎么办啊。   周太医就住在隔壁,他来的很快。   苏桃一见到周太医就道:“周太医,你快给侯爷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碍?”   她把方才的事都和周太医说了一遍。   周太医仔细地诊了陆霁的脉,又看了看陆霁的右胳膊,然后才道:“夫人放心,侯爷没事,连药都不用上。”   苏桃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方才她可是亲眼见到的,陆霁摔得可不轻。   周太医失笑,苏桃这是关心则乱了。   陆霁现在就算身子虚弱,可到底曾经是个将军,就算一时没防备摔了,却也用胳膊缓冲了,当真是没伤到要害。   周太医又和苏桃细细地解释了一遍,苏桃这才放下心。   看着苏桃这急切的样子,周太医心道这夫妻俩感情当真不错,看来这冲喜还真是冲对了。   看完诊,周太医便退下去了。   陆霁抬眼看着苏桃:“这下放心了吧。”   苏桃点了下头,不过还是道:“下次你再练习走路时,周围一定要有小厮跟着,”他这不喜欢周围有人伺候的毛病得改改。   要不然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怎么办。   陆霁点头:“好,都听你的。”   闹了这一通,时候也不早了,苏桃也回了套间。   …   用过晚膳,苏桃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打算再去看下陆霁。   结果到正屋里没看到陆霁,只有一个小丫鬟正在叠衣裳。   苏桃问:“侯爷呢?”   小丫鬟把叠好的衣裳放在托盘上,然后道:“回夫人,侯爷现下正在净室里药浴呢。”   小丫鬟正准备去净室给陆霁送衣裳呢,此刻见了苏桃就道:“夫人,正好您过来了,”她说着就把衣裳递给了苏桃。   然后又道:“估摸着这会儿药劲儿差不多了,夫人您再往浴桶里添些水。”   说实在的,陆霁很不喜欢周围有人伺候着,这些小丫鬟也不敢上前。   可眼下瞧着陆霁与苏桃的感情很是不错,小丫鬟自然就把这活计推给苏桃了。   苏桃的神情一僵。   现在这种情况她能说不去吗,她可是陆霁的夫人,这活计本就是她应当做的。   早知道她不过来好了!   苏桃只能微笑:“好,就交给我吧。”   去净室的路上,苏桃一直安慰自己,不过是往浴桶里添些水而已,又不用她伺候陆霁沐浴。   再说了,之前陆霁昏迷的时候,她一直帮陆霁擦洗换药呢,她有什么可怕的。   这么想着,苏桃鼓起了勇气,她一路到了净室里。   净室里烧了地龙,很是暖和,屋子里水雾蒙蒙的。   苏桃把衣裳放在一旁,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陆霁正在里面药浴,露出了两侧的肩颈。   苏桃的脸有些红。   她摇了摇头,然后拿起水舀准备舀水。   只不过她今天穿了件宽袖的夹袄,舀起水来很不方便,袖子一直往下落。   苏桃只好把两条袖子挽起来,这回方便多了。   舀完水,苏桃轻步上前,然后将热水缓缓地倒在浴桶里。   陆霁正闭阖着双眼。   却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香味像是夏日里最鲜嫩的桃汁一般,这是……苏桃的味道。   陆霁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了两条雪白的手臂。   苏桃的皮肤很白,白里透着淡淡的粉,像是凝住了霜雪一般。   在这暗夜里,几乎白的晃人眼。   顺着手臂往上,则是苏桃那张清艳无双的脸。   两人视线相遇,苏桃的动作一顿。   苏桃自是看出了陆霁眼中的惊讶,她连忙解释道:“方才我去正屋看你,结果丫鬟说你也不在……”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陆霁也明白了,定是丫鬟把这活计交给苏桃的。   说完话,水也倒完了,苏桃道:“我再去舀一瓢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添完水,苏桃便去了屏风外面等着。   苏桃的脸还有些红,她心道这醒着的陆霁,和睡着的陆霁根本不一样啊!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哗啦的水声。   又泡了一会儿,时间足够了,陆霁才从浴桶里出来。   换好衣裳后,陆霁道:“咱们走吧。”   苏桃看着陆霁的衣裳蹙了眉,她拿过一旁的斗篷:“还是披上斗篷再出去吧。”   外面天头可冷着呢,就这么出去着凉了怎么办。   其实净室离正屋很近,只有几步路而已。   不过陆霁还是俯下身,由着苏桃帮他披上斗篷。   陆霁的个子很高,此刻微微低下头来。   苏桃则是仰起头帮陆霁系斗篷上的系带。   只可惜越着忙越出错,简简单单的两条系带,她竟然系不好。   苏桃细白的手指饶啊饶的。   陆霁俯下身,正好瞧见苏桃纤长的睫毛,然后就是她嫣红的唇瓣。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苏桃的手臂。   他的耳尖不知什么时候泛上了一丝晕红。   这厢,苏桃终于系好了系带,她轻舒了一口气:“好了,侯爷,咱们走吧。”   四下里无人的时候,她自然不能再叫他夫君了。   结果半晌都没有回应。   苏桃抬起眼,就看到了陆霁有些深重的眸色。   苏桃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磕绊地道:“侯爷,怎么了……” 第18章 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有……   难不成是药浴后有些不舒服?   苏桃还要再问,陆霁就开口了:“没什么,只是一时愣神而已。”   苏桃闻言放下了心,不是身子不舒服就好。   斗篷也穿好了,两人一路回了正屋。   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苏桃也看过陆霁了,该回去了。   苏桃正打算开口,一个小丫鬟忽然匆匆跑了进来,面色紧张道:“侯爷,老夫人过来了!”   其实小丫鬟方才就接到唐氏回来的消息了,只不过那时陆霁和苏桃在净室药浴,这才拖到现在。   老夫人……   这陆府还能有谁被称为老夫人?   只有陆霁的生母,唐氏一人。   苏桃抬眼看向陆霁,唐氏回来了!   自打前几年陆德海染病去世后,唐氏就住到了西山的寺庙里,甚少回府上。   陆霁昏迷期间,唐氏更是一次都没回来看望过陆霁,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苏桃担心地看着陆霁。   陆霁解斗篷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嗯,我知道了。”   可只那一瞬的顿住,也出卖了陆霁的内心。   他心底还是在意唐氏的。   苏桃心里清楚,唐氏与陆霁的关系很复杂。   苏桃想陆霁肯定不会愿意,让外人见到他这一面,她就想和陆霁说一声出去。   只可惜已经晚了,她话还没说出口,唐氏已经进屋了。   唐氏穿着一身檀色的襟子,面容秀美,纵然上了年纪,却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眉眼间能看出来与陆霁很是相似。   唐氏就像是没看到苏桃似的,径直走到了陆霁面前。   陆霁则把斗篷挂到一旁的衣架上,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母亲来了。”   陆霁接着又道:“母亲坐下吧。”   唐氏却冷冰冰地道:“无妨,我只是过来说几句话,不必坐下了。”   仅仅一两句话,就能看出这对母子的感情有多淡薄。   现在这种情况,苏桃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只能缩到一旁,尽力不发出任何动静。   陆霁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地道:“好。”   唐氏看着陆霁,那目光很复杂,有冷漠、有厌恶,却唯独没有一丝关切。   像是恨不得陆霁没有去死一样。   苏桃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   她没有看错吧,一个母亲怎么会恨不得儿子去死?   她都这样清晰的感受到了,陆霁身为唐氏的儿子,又怎么能不知道。   可陆霁的目光却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悲喜,像是习惯了一样。   唐氏的内心似是很复杂,半晌后她舒了一口气,然后道:“你弟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到底年幼,还小,你作为哥哥,就让着他些,饶了他这一回。”   原来唐氏是来为陆征求情的。   很显然,唐氏一得到了陆霁苏醒的消息,就连夜赶了回来替陆征求情。   苏桃则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陆征把陆霁扔到柴房里等死,又示意陆大郎等人弄死陆霁。   这种种作为,唐氏竟然说陆征只是个孩子,都是一时糊涂?   尤其是唐氏的语气。   她说这话时理直气壮,口口声声都是为了陆征,半点儿没有心疼陆霁。   实在是偏心太过。   唐氏话音落下后,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唐氏又忍不住开口道:“陆霁,这些年我从未张口和你求过什么,只这一次,你就饶了你弟弟一命吧。”   陆大郎等人的前车之鉴在前,唐氏心知陆霁真的做得出来,如若她不来求情,到时候陆征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唐氏看着陆霁。   她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阴鸷的孩子,竟然有一天会成长到这个程度。   她连看陆霁一眼都不愿意,可现在为了陆征,她只能过来求陆霁。   许久,陆霁才开口道:“好。”   听了陆霁的话,唐氏松了口气。   她知道陆霁是个守信的人,现下既然得了陆霁的承诺,唐氏也就不再担心了,连一刻都没有停留,直接拂袖而去。   这整个过程中,一句都没有问过陆霁。   没有问陆霁什么时候醒来的,没有问陆霁的身子如何。   仿佛看不到陆霁一样。   苏桃咬紧了唇瓣,她想唐氏真的是陆霁的母亲吗,可看着唐氏和陆霁相似的眉眼,她心中确定,唐氏就是陆霁的母亲。   一旁,陆霁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着唐氏离去的方向,自嘲一笑道:“或许,我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自打陆霁开始知事起,就知道母亲待他不比弟弟。   母亲更偏爱弟弟,日日照顾着弟弟,他却连见母亲一面都难。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与陆征不是同一个父亲。   小陆霁就开始好奇,他的生父是谁,怎么一直没有来找他?   他问下人,可下人全都讳莫如深。   直到他遇见生父的一个下属,才知道原来生父是一个大将军。   也知道了唐氏为何厌恶他。   原来,当年唐家势弱,唐家家主也因为得罪了人而被贬官,整个唐家就犹如风雨中飘摇的烛火,朝不保夕。   唐氏又自小生的姝色动人,唐家便琢磨起了联姻的主意。   陆霁的生父就是在这时候进入唐家的视线的。   陆霁的生父虽然出身草莽,却很擅长领兵作战,一场场战役下来,很得皇上的喜欢,是当朝的新贵。   陆霁的生父一见唐氏便倾心于唐氏,这桩亲事很快就成了。   陆霁的生父很高兴,可于唐氏而言,却仿佛坠入了深渊。   唐氏自幼就是被金尊玉贵养大的,满心都是嫁一个世家郎君,没想到竟然嫁给了陆父这样的草莽,她怎么可能愿意。   于是,两个人过成了怨偶。   无论陆父怎么讨她欢喜,唐氏都只觉得厌烦。   直到有一天,陆父照常出征,然后战死在了战场上。   陆父死了,唐氏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唐家已经重新站稳了脚跟,就算她成了寡妇,再嫁的话也不成问题。   可没想到,唐氏在这时候发现她怀孕了!   她怎么可能留下这个孩子。   唐氏当即就找了大夫要落胎药,想打掉腹中的孩子。   可没想到,大夫说她体质太弱,若是打掉腹中孩子的话,她也活不成了。   唐氏只能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也就是陆霁。   唐氏丝毫不想面对陆霁。   可陆父出身草莽,族中无人,唯一的寡母也在他去后不久跟着没了。   唐氏只好带着陆霁再嫁。   知道了他的身世后,陆霁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喜欢他了。   唐氏视过去的那段经历为屈辱。   他讨厌陆霁的生父,每每看着陆霁的时候,就会想起过去的那段经历。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陆霁。   相反,她讨厌、厌恶陆霁。   恨不得陆霁消失在她眼前,唯有此,她才不会回想起过去。   自此后,陆霁就甚少出现在唐氏面前,他怕惹唐氏不高兴。   于是,年幼的陆霁就这样慢慢长大。   陆霁告诉自己,也许,他天生就不讨人喜欢。   陆霁很多时候都在想,他为什么还在活着。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他,没有一个人在意他。   他就像是一个飘荡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后来,渐渐长大的陆霁投身于军营。   那时候的他完全没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天,他只是想着,刀剑无眼,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死掉。   到那时,唐氏会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呢。   可没想到,他的命足够硬,竟然一直活了下来,一直到了今天。   陆霁乌黑的眼睫微微垂下。   他看着自己的这双手,他那么努力,却依然什么都没抓住,仍旧是孤身一人。   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团黑暗的地狱里,挣扎存活着。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上又覆上了一双手。   这双手细白娇嫩,是……苏桃。   苏桃漂亮的眼睛噙着泪花,她没想到陆霁竟然有这样悲惨的过去。   可是不管怎样,她想告诉陆霁,这都过去了。   这不是他的错!   相反,陆霁做的很好。   就算他经历了那么惨的过去,他也没有怨天尤人过,反而一直挣扎向上。   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软:“侯爷,不是这样的,你很好,大周朝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如果没有陆霁,大周朝又怎么会有海清河晏的今天。   陆霁已经做得够好了。   日后他的生活中还会出现更多更美好的事物,他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好好的。   陆霁的眼睫微抬。   他看着苏桃泛着红的眼尾,想起了附身在玉佩里的那段日子。   那期间他有时候忍不住想,何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可苏桃却一次又一次地救了他。   当他发烧时,是苏桃整夜守着他。   当他们把他扔到院子里等他咽气的时候,是苏桃带他回了屋。   是苏桃一次次地,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至少,还有苏桃盼着他好好地活下去。   仿佛黑暗的地狱里破开了一束光,再身处黑暗的人,也都想要尽力握住这一束温暖。   陆霁看着苏桃握着他的手,声音很轻:“嗯,我知道。” 第19章 陆霁忽然生出些期待……   回到套间后,苏桃还在想着方才的事。   苏桃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说她前世没有父母,可好歹还有奶奶陪伴着。   陆霁虽然有母亲,却和没有一般。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上一辈的事了,陆霁实在是无辜。   苏桃胡思乱想个不停,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苏桃睡着后做了个梦,她梦到了陆霁。   梦中的陆霁还很小,瞧着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别人不要的破旧的衣裳,那衣裳有些宽大,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很不合身。   衬的他越发瘦小可怜。   小陆霁向来没有人看管,也没有丫鬟准时为他送饭,他经常饿肚子。   饿着肚子的陆霁偷偷溜出去找母亲,一路走啊走,好不容易寻到了唐氏。   唐氏却正在哄陆征,她看见陆霁有些惊讶,继而嫌恶地撇开眼,然后让人把陆霁带走。   画面辗转。   一转眼小陆霁就长成了少年陆霁。   少年陆霁开始参军,投身于军营。   军营里向来是不计生死的地方,谁会管你是死是活。   陆霁在一次次的战场上刀尖舔血,身上受了数不清的伤。   伤的严重时也只能自己撑着上药。   旁的将士还有家人的来信寄托,陆霁却没有亲人的只言片语。   唯有自己苦苦支撑下去。   陆霁以为他会如同那些不知姓名的将士一般死去,没想到却一次次熬了下来。   就这样,伤疤叠着伤疤,陆霁渐渐强大。   苏桃醒来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她想起她给陆霁上药时,陆霁那布满伤口的胸膛。   陆霁能有今天,实在不容易。   可就在昨天,唐氏还为了陆征去向陆霁求情。   苏桃想,陆霁心里一定很难过。   于是,今天苏桃去看望陆霁时,照顾地越发周到。   苏桃还喂了陆霁好几块糕点。   以前她觉得不开心时就会多吃甜食,吃过甜食后心情就会变好点。   说不定陆霁多吃些糕点,心情也会好点。   陆霁被苏桃这一系列操作弄得有些懵。   半晌后,陆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苏桃像是在……安慰他。   其实陆霁早就不难过了。   他不再是多年前那个年幼的孩子了。   多年前,陆霁也许会为了唐氏的漠视而伤心。   可这么些年下来,陆霁早已经习惯了。   昨晚上他答应唐氏饶了陆征一命,也只是因为唐氏是他的母亲而已。   不管唐氏待他如何,她终究给了他一条生命,也让他好好的长大了。   这便是为人子女的恩情,也是他欠唐氏的。   不过除此以外,再没有旁的了。   陆霁想说他现在真的没事了,可苏桃却不相信。   苏桃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让陆霁开心些,也好把这事给忘了。   只不过这把苏桃给难住了。   对于陆霁的喜好,苏桃可以说一概不知。   陆霁平日里除了看书,就是做些康复训练,整个人像是没有任何喜好似的。   苏桃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最后只好道:“夫君,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吧。”   陆霁整天待在屋里,闷也闷死了,不如出去走走,也好晒晒阳光。   说不定心情会好起来。   虽说现在天气有些冷,不过只要穿的厚实些,待的别太久便无妨。   就连周太医听了都连连点头:“夫人这主意好,侯爷是该出去走走,这样对身子骨也好。”   陆霁知道苏桃是为他着想,因而点了点头:“好。”   于是,陆霁起来换衣裳。   苏桃原本打算让陆霁坐轮椅,只不过瞧着陆霁的性子就知道他绝不会愿意的,她们只好就这样步行出门。   今天的天头格外好,阳光也很充足。   陆霁许久没出来,骤然出来,倒也觉得胸臆间开阔了许多。   正看着远处的阳光,陆霁的胳膊就被苏桃给揽住了。   苏桃解释道:“我是怕你再像上次一样摔倒。”   陆霁失笑:“好,这次我累了一定和你说。”   有了陆霁这话,苏桃就放下心了。   两个人绕着院子散起步来。   说来苏桃其实也没怎么出过房门,这次也算是头一次逛起院子,苏桃觉得新鲜的很。   苏桃有不知道的就问陆霁,陆霁则一一回答,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   跟在后面的雪柳等人全都震惊不已。   她们什么时候见过陆霁这样耐心!   这厢,苏桃和陆霁走了也有一会儿了,陆霁有些撑不住了,苏桃便扶着陆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苏桃指着一旁空荡荡的池子和陆霁道:“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可以引进来几尾鱼,到时候咱们可以过来赏鱼。”   现在天气冷了,许多花也活不成了,院子里只有几盆菊花,光秃秃的。   苏桃就和陆霁道:“到时候咱们还可以让花匠多养些合时节的花。”   刚入春时就栽迎春花,天气暖和了就栽一些海棠和荷花一类的。   到时候四季都有花开,想一想就觉得那场景一定很美。   听着苏桃的话,陆霁也想象到了那幅画面。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这院子里如何他从未关注过。   外界如何,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可现在苏桃这么一说,他忽然生出些期待。   期待明年和苏桃一起赏花、喂鱼。   陆霁看着苏桃的侧脸:“好。”   冬日里疏离的阳光照在陆霁脸上,越发衬的他清冷出尘,仿佛山巅那高不可攀的寒江月。   苏桃晃了晃神,然后弯唇一笑:“嗯,那到时候就由我布置。”   她说不定要在这儿住上一两年,自然要上些心。   又说了会儿话,苏桃觉得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她们俩该回去了。   “夫君,咱们两个回吧。”   “嗯,也好。”   苏桃扶着陆霁站起来,两个人回了正屋。   屋子里烧了地龙,一进屋暖意就扑面而来。   丫鬟帮着陆霁和苏桃解开斗篷,然后又奉上了热茶。   苏桃捧着茶杯,觉得冰凉的手指逐渐暖和了过来。   她瞧着陆霁的心情像是比方才好了不少。   看来她带着陆霁出去散步这个决定没错。   又待了一会儿,时辰也不早了,苏桃就回了套间准备用膳。   她和陆霁现在没在一处用膳。   主要是陆霁现在身子还太虚弱,得按照太医开的食谱吃些清淡的。   苏桃自然不用和陆霁一样吃药膳。   等回到套间后,苏桃看着桌上的菜出了神。   她想起了陆霁的食谱,好像大多数都是药膳,就算不是药膳,其余的菜色也很清淡。   如果是她早就受不住了,可陆霁那个性子,一个不字都没说过。   苏桃想要不她帮陆霁熬一锅鸡汤吧,也算改善下陆霁的伙食,让陆霁的嘴巴有点味道。   苏桃还特意去问了下周太医,陆霁喝鸡汤行不行,影不影响药效。   周太医捋着胡子笑道:“无妨。”   一道两道菜自然是无妨的,人家小夫妻感情好,周太医自然不能拦着。   有了周太医的话,苏桃就放心大胆地去厨房熬汤了。   食材都是现成的,都不用准备。   苏桃照着以前的法子熬了鸡汤,里面放了大枣和枸杞,苏桃还特意去掉了熬出来的油星。   熬出来的鸡汤鲜香可口,一点儿也不油腻。   于是,晚上用膳的陆霁就看到了这碗鸡汤。   往日里的菜都是按照太医开的食谱来的,怎么会忽然多出一碗鸡汤。   侍膳丫鬟低头道:“侯爷,这是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   侍膳丫鬟说完后拿起勺子,盛了一碗鸡汤递给陆霁。   陆霁看着鸡汤有些出神。   他想起之前他附身在玉佩里的时候。   那时候他只能吃流食,苏桃就变着法儿地给他熬汤。   他还记得苏桃每每喂他喝汤时,都会可惜地说,他尝不到味道。   陆霁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时隔许久,他终于尝到这汤的味道了。   嗯,果然很好喝。 第20章 赶走   翌日一早。   苏桃见到陆霁后就问他:“怎么样,鸡汤的味道可还好吗?”   陆霁点头:“很好喝。”   苏桃闻言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那就好。”   之前她一直可惜陆霁尝不到她做的汤的味道,现在他可算是尝到了。   不枉费她熬了一下午的汤。   苏桃说着蹙了眉:“只不过这汤只能偶尔喝一顿,现在还是得按照周太医的食谱用膳才是。”   她琢磨着以后可以每隔几天给陆霁熬些汤羹。   一旁的药也晾的差不多了,苏桃把药碗端过来:“夫君,喝药吧。”   苏桃说完又拿过来一盘糕点。   这些日子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陆霁每每喝完药后都会吃一小块糕点解苦。   苏桃特意问过周太医,周太医说无妨。   陆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苏桃正要喂陆霁吃糕点的时候,屋里忽然进来了一个人。   这人年约二十余岁,面目周正,他见到陆霁后激动的不得了,双目含泪道:“侯爷……”   梁元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陆霁醒过来,一个大男人竟也激动了落了泪。   苏桃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人是陆霁的心腹,现在才赶来。   他们等会儿定要说些机密事宜,苏桃自然不好再待下去,她起身向陆霁告退:“夫君,我就先下去了。”   陆霁点头:“好。”   他早就料着梁元等人这几天该回来了。   苏桃出去后,梁元才反应过来有苏桃这么个人。   方才他太过激动了,现在一回想,苏桃管陆霁叫夫君,还坐在陆霁身侧……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不管是什么情况,陆霁能醒来简直太好了!   梁元哽咽道:“侯爷,是属下来迟了……”   陆霁身为侯爷,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忠心的属下,梁元正是陆霁的贴身侍从,可之前他却一直被阻拦在外。   这事要从许久之前说起了。   当日击退瓦剌后,陆霁在帐篷中忽然晕倒。   帐篷里的将士都对陆霁忠心耿耿,他们自然知道皇上忌惮陆霁,也不信任皇上。   故而自己找了大夫来看,可不论来了多少大夫,都不知陆霁因何昏倒,都说陆霁没救了。   他们再不愿意相信,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陆霁是奉皇命出征的将领,现在这种情况,自是要把昏迷的陆霁送回京。   送回京后,太医也是一样的说辞,众人便知陆霁是醒不过来了,只得放弃。   一众将士都是奉皇命驻守在北境的,没有命令不能轻易回京,否则便形同造反。   众将士不想让陆霁死后还背负骂名,俱都回了北境。   但梁元等忠心属下还是想送陆霁最后一程,照顾好陆霁。   可没想到,当天陆征就动手了。   梁元心里清楚,陆征想继承陆霁的爵位,就必然不会留下陆霁的心腹。   要说起来,就算最后留京的忠心属下不多,也不是陆征的人能对付得了的。   可陆霁的心腹却死伤了不少……   事到如今梁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其中有皇上的手笔。   皇上一直忌惮陆霁,现在陆霁昏迷了,正是趁机剪除陆霁心腹的好时机,他遣了人对陆霁的人赶尽杀绝,以免节外生枝。   纵然梁元等人武艺高强,却也敌不过这么多人,最后只得纷纷潜逃出京。   皇上还在京城各关口派了人,他们轻易不得入京。   直到前几天梁元得知了陆霁醒来的消息,他知道就要变天了,果然,他再回京城时没人阻拦了,他立时便回了府里来见陆霁。   听完这一切,陆霁轻点了下头。   现在他醒来了,皇上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两人正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   陆霁凝眉道:“梁元,你去联络下北境的将士。”   梁元擦了擦眼泪:“是!”   他们侯爷最大的依仗便是兵权,只有如此,皇上才不敢再动手。   说完了正事,梁元不免好奇道:“侯爷,方才那位姑娘是……”   梁元想起方才苏桃唤陆霁夫君,难不成苏桃就是那个嫁过来冲喜的小娘子,可他们侯爷怎么会同意?   陆霁没有解释,而是道:“日后,她就是我的夫人。”   梁元心神一凛。   虽然他心里不解,但还是服从命令道:“是,属下知道了。”   梁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心里清楚陆霁这句话的分量。   能让他们侯爷当做夫人的人,也是他日后要效忠的对象。   …   梁元不愧是陆霁的心腹,他一回来就忙碌了起来。   不说与北境联系的要事,就连府里上上下下都操持好了。   梁元向陆霁拱手道:“侯爷,他们怎么处理?”   梁元口中的他们,自然是陆大郎等人。   梁元心里清楚,他们侯爷的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   陆霁微微抬起眼睫,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让他们都出去。”   “是,”梁元道。   这些年来,陆霁一直驻守在北境,几乎从没回过京城,这御赐的宅子也用不上,便让陆家人住了。   要知道大周朝向来以孝治天下,陆霁没有生父,在外人看来又是由陆家养大的,自然该奉养陆家人。   若不然便会叫人戳脊梁骨,说不定还会有言官上折子弹劾陆霁。   陆霁也只当看不见他们。   可事到如今,陆霁自然不可能再留下他们了。   至于唐氏,她愿意留下便留下。   若是不愿意,也可以随着陆征搬出去。   …   另一头。   陆大郎刚刚喝过药,他一想起陆霁就觉得胆寒,那是一种从心底泛上来的恐惧。   那日陆霁当真叫人浇了他们好几桶井水,又在外面冻了半个时辰。   他们当即就发起了高热。   他妻子阮氏更是烧的糊涂了,躺在榻上直说胡话。   可陆霁恁的心狠,竟然说到做到,一直没有给他们请医问药。   翻来覆去的高热,阮氏瘦的都脱了像。   陆大郎也撑不住了,只觉得最后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陆霁才让人给他们熬了药。   虽说后来服下了药,可到底有些晚了,他们的身子亏空太多。   阮氏直到现在还起不来,短短几天就瘦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些人里还是陆大郎先缓了过来。   陆大郎直到现在还在后悔,他没事招惹陆霁这个活煞星做什么啊!   正叹息着,外面忽然进来了几个小厮。   小厮一进屋就把东西都胡乱扔在地上,陆大郎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阮氏也强撑着身子骨坐起来,她的脸上还泛着红晕,声音嘶哑:“你们疯了吗?我们可是这府里的主子!”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咳嗽个不停,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厮却浑然不怕:“大爷,大夫人,侯爷说了,这是皇上御赐给他的宅邸,你们住了这么些年,也该搬走了。”   “今晚之前,都得搬出去!”   陆大郎和阮氏彻底懵了。   陆霁竟然要赶他们走!   陆霁不怕那些言官弹劾他吗?   可下一瞬,陆大郎和阮氏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心里清楚,陆霁既然做了,就是不怕。   但他们现在哪里还有地方可住啊,陆府本就只是个耕读人家,之前的宅邸也早都卖了。   陆霁现在把他们赶出去,要他们住在哪里?   难不成让他们租赁房屋,这让一向傲气惯了的陆大郎等人怎么受得了。   小厮说完话就出去了。   陆大郎和阮氏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不想搬出去,可他们又不敢向陆霁求情。   他们俩想起了唐氏,现在只有唐氏能帮他们了。   …   唐氏正在小佛堂里念经,她念了足有一刻钟才停下来。   一旁的嬷嬷过来扶唐氏坐起来。   唐氏看着佛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陆征现在到哪儿了,他应当快回来了。   唐氏一想起陆征就心疼,这孩子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儿子,这孩子又一贯要强,先前还以为能继承爵位,现在陆霁醒了,陆征也继承不了爵位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过。   正寻思着,外面忽然传来哭闹声,沸反盈天的。   陆大郎一行人进了小佛堂,对着唐氏就哭了起来:“婶母,你快救救我们啊,陆霁他要赶我们走……”   陆二郎也撑着病体道:“婶母,你也知道,咱们原先的府邸早都卖了,现在他要赶我们走,我们住哪里去啊?”   京城的吃食一向不贵,可房子却是极贵的。   靖远侯府又在皇宫旁边,乃是最好的宅子之一。   若是陆霁把他们赶了出去,他们岂不是要住到以前嫌弃的外城去,而且就算这样,每年租赁房子也要花一大笔银钱,他们怎么舍得,这无疑是在剜他们的肉啊!   一个个都向唐氏哭诉起来。   唐氏见他们病的厉害,却还要撑着身子过来,心中也有些可怜他们,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也帮不上你们。”   她虽然厌恶她这个儿子,却也知道陆霁的性子。   她能求陆霁留下陆征一命已然是不容易了,陆大郎等人,她是说不上话了。   听唐氏这么说,陆大郎等人全都傻了。   完了,唐氏也帮不上,他们只能出去了。   可再怎么不情愿,他们也不敢违逆陆霁的意思,甚至出去后也不敢说陆霁一个字的不好。   他们知道,他们是彻底惹怒陆霁了,后半辈子都得消消停停地,不敢再惹陆霁一丝不情愿。   当天晚上,陆大郎等人就不顾正发着热的身子,强撑着打包了所有东西,连夜出了靖远候府。   府里的下人也全都瑟瑟发抖,越发小心谨慎。   …   苏桃知道这消息后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她心道就该这样,这样才解气。   陆霁进屋就看到苏桃这眉眼弯弯的样子,他问苏桃:“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第21章 进宫   苏桃抿唇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府里清净了许多。”   苏桃知道,这时候可和现代不一样。   这时候极重视宗族,大周朝更是以孝治天下。   旁人又不明白内里的情况。   在外人眼里,就是陆家人照顾着陆霁长大,陆霁该帮衬着陆家的人,否则就是不孝。   不孝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官途便完了。   当年的陆霁脚跟还没站稳,行事自然要谨慎。   现在的陆霁位高权重,也就不必再忍着他们了。   苏桃知道,陆霁心里肯定也很高兴。   …   陆大郎等人的事刚了结不久,外出办差的陆征也终于赶回来了,他已经到了京城,正在往靖远侯府走。   当时陆征想的好好的,待他办差回来,就承袭了陆霁的爵位。   可没想到,仅仅出门几日,京城里就变了天,陆霁竟然醒了!   陆征万万没有料到陆霁会醒过来。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陆霁有醒过来的可能。   一旁的百姓口中也都在聊着陆霁醒来的事。   实在是陆霁醒来这事太过惊奇,虽然过去了好几天,但京城里的人还是聊的乐此不疲。   陆征听的面色越发阴沉。   他望着靖远侯府的方向,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不想回府面对后续的一切,他只想逃避。   陆征转身进了一家茶馆。   周全虽然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茶馆里很热闹,掌柜的很快就给陆征上了茶。   只不过茶还没喝到嘴里,陆征又听到一旁的人在说陆霁醒来的事。   陆霁,陆霁,哪里都是陆霁!   陆征恨地把手里的茶杯都捏碎了,流了一手的血。   之前他以为挡在他人生中的高山,终于要倒下了。   可没想到,陆霁竟然醒了过来。   他终究是比不上陆霁。   这辈子只能活在陆霁的阴影下。   陆征低头看向他流血的手,若是他早点下手就好了,要不然哪会有今天这一幕。   只可惜,没有如果。   他再后悔也晚了,这就是他的命。   一旁的周全忍不住道:“大人,您不必担心,有老夫人在,您一定会没事的。”   有唐氏求情,陆霁肯定会留下陆征一命。   也幸好有唐氏在,要不然……   陆征呵地轻笑出声,也只是留下一命而已。   他很清楚他这个异父兄长,就算有母亲的话能留下他一命,他也得付出些代价让陆霁消气才是。   茶也不用喝了,陆征直接起身回了府。   回府后,陆征第一件事就是回书房写了辞官的折子,然后让周全递到宫里去。   然后便跪在陆霁院外请罪。   陆征望着膝下的青石板,良久,闭上了眼睛。   …   陆征辞官后,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陆征又是个要强的性子,当晚便搬出了侯府,唐氏也跟着陆征走了。   苏桃知道这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了陆霁半天,确定陆霁没有因为唐氏难过才放下心。   府里的这些事也算是彻底了了。   这之后,陆霁专心调养身子。   周太医的医术高超,再加上陆霁本事的底子就很好。   过了二十余天,陆霁就彻底恢复了。   一众太医的任务也完成了,周太医也回了宫复命。   …   皇宫。   周太医正详细说着陆霁的脉象,然后又道陆霁现在已经恢复如初。   “皇上不必担心,侯爷现在已经全然好了,”周太医道。   皇上笑道:“这就好,靖远候是我大周的肱股之臣,靖远候的身子完全恢复,乃是我大周之福。”   一派君臣和乐的样子。   全都禀报完后,周太医退了下去。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了皇上和皇后二人。   日暮的阳光透进宫殿里,正好照在皇上身上,让人看不大清楚他的神情。   半晌,皇后起身:“陛下,靖远候醒来乃是一件大喜事,臣妾准备在宫里筹办场宴会,也好庆贺一下。”   听了皇后的话,皇上这才回过神来:“很好,还是皇后想的周到,是该请靖远候来宫里一聚。”   身为皇上,自然要爱重臣子。   皇上说着顿了下,然后道:“对了,朕记得靖远候昏迷时娶了一个冲喜娘子,现在看来这冲喜娘子确实福运不错,你一道将她邀进宫来吧。”   皇后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她福身行礼:“是,臣妾知道了。”   …   宣旨太监过来传旨的时候,陆霁和苏桃正在一起用膳。   陆霁已然好了,不用再按照太医的食谱用膳。   陆霁和苏桃又是夫妇,自然要合在一处用膳了。   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刚夹了几筷子,传旨太监就过来了。   陆霁和苏桃刚要跪下听旨,宣旨太监就道:“侯爷不必跪下,皇上说了,您大病初愈,身子骨正是虚弱的时候,站在一旁听旨就好。”   有了宣旨太监这话,陆霁和苏桃就站在香案前听旨。   宣完旨意,太监又道:“皇上说了,侯爷是咱们大周朝的肱股之臣,现在侯爷身子好了,乃是大周之福,皇上就等着明日见您呢。”   陆霁道:“劳烦皇上记挂,臣铭感于心。”   和陆霁说完,宣旨太监又看向了苏桃:“对了,皇后娘娘特意为夫人设了一小宴,请了一众命妇,还说叫夫人别紧张,只当平日里说说话。”   苏桃行礼:“是,臣妇知道了。”   宣完旨意,宣旨太监就走了。   苏桃的眉头一下就拧起来了。   明天要去宫里赴宴就不说了,她还要单独参加女眷的小宴!   苏桃有些紧张,明天她和陆霁可就要分开了。   陆霁一看就知道苏桃在担心,他拉着苏桃坐下:“你放心,明日只照常说话就是,皇后不会找你麻烦的。”   苏桃浆糊似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   是啊,现在皇上和陆霁到底没有撕破脸,还宣旨叫陆霁进宫赴宴以显示对陆霁的重视,短时间内不会动手的。   还会越发显示对陆霁的爱重。   这么一想,苏桃渐渐放下了心。   不过话虽如此,接下来的一顿饭苏桃吃的也没滋没味的。   用过膳,雪柳等一众丫鬟就忙起来了。   进宫是件大事,样样都得小心,一点马虎不得。   就单说穿的衣裳,戴的首饰,都是有讲究的。   需得按照品级穿戴,要是有一丝错误,都算是失礼,那可是藐视皇家的大罪。   叫雪柳她们这么一弄,苏桃又有些紧张起来。   说到底,她明日要面对一众陌生的妇人,她心道她明天可万万不要出错。   苏桃晚上有些没睡好,第二天起来时眼下泛了淡淡的青色。   梳妆丫鬟帮着苏桃上了脂粉,又挽了个发髻。   等一切弄好后,苏桃又换上了衣裳。   按照命妇的品级,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绯红色的衣裳。   这颜色有些挑人,若是寻常人穿,难免会有些老气,可叫苏桃一穿,反而衬的苏桃皮肤雪白,姝色无双。   刚打扮好,陆霁就进屋了。   陆霁个高腿长,本就是个衣架子。   他今日穿了件鸦青色的袍子,站在那里更是俊秀逼人。   陆霁问苏桃:“都收拾好了吗?”   苏桃起身:“都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看着苏桃,陆霁的目光微微一滞。   他知道苏桃本就生的很美,可这些日子下来苏桃也没怎么正式打扮过,就连脂粉也没怎么涂过。   今天这么一打扮,终于显出了苏桃无双的容色。   她肌肤雪白,眉眼精致如画,乌沉沉的发披在两侧肩膀上,漂亮的不像是真人。   片刻后,陆霁才回过神来:“好,那咱们出发吧。”   苏桃点头,然后跟着陆霁一块走了出去。   屋里伺候的丫鬟目中也全是惊艳之色。   侯爷和夫人两人这般站在一起,实在是般配极了,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怪不得侯爷醒来后这般爱重夫人。   …   皇宫和靖远侯府离的不远。   不过似陆霁这般品级的臣子出门,还是要按照规制乘马车去的。   陆霁和苏桃就坐在一辆马车里。   苏桃发髻间的步摇随着马车轻轻摇晃,她漂亮的眼睛轻眨,看着就知道有些紧张。   陆霁握住了苏桃的手,然后轻轻捏了下她的掌心。   苏桃抬眼:“侯爷?”   陆霁:“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不知为什么,听了陆霁这话,苏桃瞬间就不担心了。   陆霁说的是啊。   不管发生什么,有陆霁在她身后呢。   她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有陆霁在,她就不担心。 第22章 嫉妒   入宫后苏桃就和陆霁分开了。   陆霁去前殿,苏桃则是由宫女引着去了坤宁宫。   不过这次苏桃没有再紧张,她一路跟着宫女往坤宁宫去。   坤宁宫是皇后居住的宫殿,装饰自然华美。   此时殿里已经来了许多命妇,皇后就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满屋子衣香鬓影。   苏桃低头福身行礼:“臣妇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苏桃行礼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丝错误都没有。   就连袖口弯折的程度,发间摇晃的步摇,都恰到好处。   实在是赏心悦目极了,就像是一幅仕女画似的。   众人心中都有些讶异。   说实在的,在场的人都知道苏桃的身世。   当时陆霁陷入昏迷,就是熬着等死罢了,满京城的小娘子自然没有愿意嫁过去的。   也就苏家贪图权势,将家中这个假千金嫁了过去。   不过众人心中也很好奇。   按说依着陆霁的性子,只怕醒来后就会休弃苏桃。   毕竟苏桃是没有经由陆霁同意,就被娶进来冲喜的。   可没想到陆霁不仅没有休弃苏桃,今儿竟然还带苏桃来了宫里。   也不知这苏桃有什么本事,竟让陆霁把她留下了。   要知道陆霁前途无量,做陆霁的夫人,这后半辈子可都不愁了。   众人都抬眼看着苏桃,就等着苏桃抬起头来,看看苏桃究竟是什么模样。   苏桃自是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不过想也知道她们一定很好奇她。   所幸早年间苏家也是富贵过的,原身曾学过这些礼仪,昨晚上雪柳等丫鬟又指点了她一下,今天才没有露怯。   皇后娘娘看着殿中跪着的苏桃,然后道:“陆夫人,快起来吧。”   一旁的宫女扶着苏桃起来。   当苏桃抬起脸的那一刻,屋里所有人都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桃生的实在是太美了。   白嫩的小脸,黛眉红唇,五官中有种极其逼人的灵气。   单单站在那里,就让满屋的衣香鬓影失了颜色,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而且今天苏桃还穿着侯夫人规制的衣裳,就已经如此好看,也不知道再换上一身衣裳,又该是如何的美丽。   这下,屋中的夫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陆霁留下苏桃做夫人了。   这般容色,谁能不爱。   也是没想到,似陆霁这般的人物,竟也过不了美人关。   皇后也被苏桃的容色晃了晃神,半晌后才道:“陆夫人坐下吧,就当是家宴,别拘谨。”   “是,”苏桃行礼,然后坐在一旁的小榻旁。   这会儿众人也逐渐缓过神来了,俱都看着皇后。   皇后是场间最尊贵的女人,自是要由皇后先说话。   皇后举起酒杯:“靖远候乃是我大周的肱股之臣,为大周肃清边境,靖远候能醒来乃是我大周之福,今日本宫与皇上分别设宴,正是为了庆祝此事。”   有了皇后这话,其余的夫人自然也都跟着说起来,将陆霁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苏桃作为陆霁的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坐在那里微笑就好。   说过这番话,众人才开始用膳,然后闲聊起来。   说实在的,众人实在是很好奇,陆霁怎么会醒过来。   这也算是京城最近最大的新闻。   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小民,都在讨论着此事。   不过陆霁毕竟位高权重,醒来后又肃清了府里的下人,他们就是想打听也打听不到。   现在陆霁和苏桃好不容易露面了,她们自然提起了此事。   这事都不用皇后开口,就有人先问出来了。   问的人是卫国公的夫人,她年约五十余岁,身份也够,问这话再合适不过:“陆夫人,说来靖远候醒来是件好事,只是不知靖远候是怎么醒过来的?”   毕竟当日那么多太医都说陆霁没救了。   苏桃道:“我也不知,我嫁过去冲喜后,就是每天照顾侯爷,忽然有一天,侯爷就醒来了,太医都说侯爷福大命大,这才醒了过来。”   苏桃这说辞也不假,她确实不知道陆霁为何醒来。   因而她这副表情,看上去就让人十分相信。   卫夫人也摸不清苏桃说的是真是假,只好道:“也说不定是夫人你运道好,才嫁过去冲喜不久,侯爷就醒了。”   卫夫人这话有许多人附和。   冲喜这事,确实有些玄妙,说不定陆霁真是因为苏桃才醒过来。   这之后又有人问了苏桃些问题,苏桃都回答的滴水不漏。   苏桃这边进行的十分顺利。   陆霁那边也是如此。   前殿里,一群大臣正在推杯换盏。   皇上更是让陆霁少喝些酒,说他身子刚好,不宜饮酒过多。   陆霁自是欣然道:“多谢皇上替臣着想。”   一派君臣相得的模样。   仿佛这两个人都不知道私下里的那些暗涌似的。   陆霁和皇上如此,一旁陪同的大臣更是配合。   一场宴会进行的无比顺利。   陆霁又喝了一杯酒。   皇上短时间内不会有动静,他心中清楚。   只不过,不知道苏桃那边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陆霁由太监引着出了宫门,回到了马车上。   他到马车上的时候苏桃还没回来,又等了一盏茶功夫,苏桃才上马车。   苏桃一看到陆霁就问:“侯爷,你那边怎么样?”   陆霁摇头:“无妨,你不必担心。”   苏桃舒了口气,那就好。   陆霁又问苏桃:“你呢?”   苏桃坐在软垫上,“很好,一点儿差错都没出!”   今天她表现的可谓是十分好。   回靖远候还有一段路程,总不能两人干待着不说话,苏桃就捡了些话和陆霁说。   苏桃和陆霁说了些那些夫人问她的话,然后又提起了宴会上的食物:“御膳房的糕点可真不错,我吃了好几块,都有些撑了。”   别的不说,宫里的菜色做的可真好。   尤其是糕点,甜而不腻,简直好吃极了。   比府里的厨娘做的还好吃,她都想打包一份带回去了。   苏桃的眼睛亮晶晶的,又说着糕点。   陆霁一看就知道苏桃没有再紧张,要不然怎么能有心情惦记上食物。   看来是他白担心了。   陆霁听着苏桃的话,时不时地点下头。   他琢磨着到时候可以让梁元去问问,今天是宫里的哪位厨师做的菜,到时候可以请进府里来。   …   靖远侯府的马车一路往府里行驶。   街道两侧的百姓自然认出了侯府马车的标志,俱都指着马车道:“那是靖远候府的马车吗?”   有那等消息灵通的道:“是,这不是侯爷醒来了,皇上大感欣慰,今儿特意在宫里设了宴,邀请侯爷和侯夫人进宫赴宴。”   还有人附和道:“是,我也听说了,瞧着侯爷和侯夫人现在是往府里走呢。”   陆霁醒来就是京里最大的新闻,今儿陆霁又露了面。   众人自然又谈起了陆霁,同时也好奇起了苏桃。   他们可还记得苏桃嫁过去冲喜那天的事呢。   当时他们都觉得苏桃命不好,嫁过去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   可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里,陆霁竟然醒过来了。   古语说福祸相依,果真如此。   现在一看,这冲喜不是祸事,反而是喜事,这位侯夫人的命可真好,福气都在后头呢!   这个论调一出,众人都附和的点头。   可不是,谁能想到陆霁会醒过来呢,这可真是命里注定的。   一旁的苏瑶听着这话,面色越发阴沉。   尤其是听到人们夸苏桃命好的时候,苏瑶的面色更是铁青。   苏瑶的丫鬟文杏瞧着苏瑶的神色,越发心惊胆战,早知道今儿不陪姑娘出来逛街好了,要不然哪会听到这样的话。   苏瑶攥紧了手心,指甲都掐到了掌心里。   她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那马车里,坐着陆霁和苏桃。   陆霁是谁?   那可是大周朝的重臣啊!   可这样的人,竟然真的没有休弃苏桃,同意苏桃做他的夫人?   苏瑶只觉得不敢置信,可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她知道是真的。   陆霁苏醒一事闹的很大,可以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苏府自然也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过当时情况不明,也没人能进去靖远侯府打听。   苏府人便以为陆霁早晚会休了苏桃,毕竟苏桃是陆征趁陆霁昏迷时,做主娶过去给陆霁冲喜的。   依着苏府势力的做派,只觉得害怕。   害怕陆霁醒来后会找苏府算账,要不然依着苏府的性子,早就凑过去沾光了。   可今天陆霁竟然带着苏桃进宫了,那说明陆霁真的同意苏桃做他的夫人了。   苏瑶想到这里,只觉得要呕出一口血来。   这夫人的位置,原本是她的啊!   当日陆府明明是让她嫁过去冲喜的。   都是苏桃……   苏瑶恨得发狂,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啊! 第23章 打脸   陆霁带着苏桃入宫赴宴的消息传得很快。   当天晚上,苏父回来后就说起了这个消息。   饭桌上,苏父笑的春风满面:“没想到我苏家还有这运道。”   陆霁的手腕没人不知道,那就是个活阎王。   前些日子苏父一直怕陆霁因为冲喜一事,而找苏家算账。   他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好让陆霁别想起他。   结果没想到事实和他想的截然相反,陆霁竟然真的接受了苏桃!   这意味着什么?   苏桃现在成了陆霁的夫人,那他可就是陆霁的岳丈了。   他们苏家,马上就要登上青云路了!   这些年来,苏家一直走下坡路,都沦落到了靠典当过日子的境况。   现在好了,有陆霁这么个女婿,他们苏家是再不愁了。   幻想着苏家会在他手上发迹,苏父笑的合不拢嘴。   徐氏听到这消息也很高兴。   当日她只是想着让苏桃代替苏瑶嫁过去,没想到陆霁竟然有醒过来的一天。   苏桃现在可是侯夫人了!   日后苏府可都靠着苏桃了。   看着苏父和徐氏这笑容满面的样子,苏瑶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可现在却全变成苏桃的了,她不甘心!   苏父高兴地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恨不得立刻就去靖远侯府,也好沾些光。   他现在的官职虽说是个肥缺,可也只是相较而言,他当然想升个更大的官。   苏父刚要说话,苏瑶就先开口了,她面上一派温婉:“父亲,眼下妹妹成了侯夫人,实在是个大喜事,咱们家也能跟着起来了。”   苏父听的连连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儿。   苏瑶说着一顿,又继续道:“只不过,咱们毕竟一个多月没见妹妹了,这么贸贸然过去怕是不好,不若明天我和母亲先过去看看,待来日父亲再去。”   苏父一想也是。   陆霁位高权重,人多事忙的,他这么直接过去也不好。   说不定陆霁都不记得他是哪号人物。   不如让女眷先过去,到时候他再过去,就顺利成章了。   苏父欣慰地道:“瑶瑶说的有理,明天你和你娘登门去看看,也给你妹妹多带些礼物。”   徐氏点头:“是,都听老爷的。”   徐氏多少有些心虚。   当日苏桃说是为了报答养育的恩情,才代替苏瑶嫁过去的,可焉知苏桃心里有没有疙瘩。   再者说了,当时她给苏桃的嫁妆只有五百两。   五百两够干什么的?   就说京里这些贵女,随随便便一件衣裳就过五百两了。   现在想想,这五百两实在寒酸,苏桃心里肯定不舒服。   她还是先和苏瑶过去,同苏桃好好说一下,让苏桃知道家里也是记挂着她的,这样才好提后续的事。   用过膳,一行人就散了。   苏瑶陪着徐氏往后院走。   徐氏是苏瑶的亲生母亲,如何不知道苏瑶的心思。   她握住了苏瑶的手:“好孩子,当时咱们哪能料得到今天呢,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说实在的,徐氏也后悔了。   早知道当日让苏瑶嫁过去好了,如此一来,现在的侯夫人就是苏瑶了。   她当然希望亲生女儿成侯夫人。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就是可惜苏瑶了。   苏瑶面上不显什么,内心却嫉妒的发狂。   她不甘心,这一切明明是她的,她一定会想办法夺回来!   …   翌日下午,徐氏和苏瑶就乘着马车往靖远侯府去了。   徐氏和苏瑶都郑重地收拾了一番。   尤其是苏瑶,她今儿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又挽了堕马髻,细细地上了脂粉,衬的她面若桃花。   临走前,苏瑶问了好几个丫鬟,都说她今日美貌出众,苏瑶这才放心地上了马车。   苏瑶摸了摸她的脸。   她想,苏桃到底是假千金,亲生父母又都是农户,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身份,陆霁真的能不介意?   相反,她才是真正的苏家嫡女。   而且苏瑶自信,她的相貌生的也不错,等会儿见了陆霁,陆霁说不定会动些心思。   毕竟当时定好的她嫁过去冲喜。   这么想着,苏瑶逐渐自信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到了地方,车夫牵着马车停到门房处。   徐氏也拿起了侯夫人母亲的架子,矜持高傲地下了马车。   苏瑶则跟在徐氏身后。   看守门房的小厮上前:“这位夫人,您有拜帖吗?”   拜帖?   徐氏和苏瑶是临时起意过来的,自然没有拜帖,徐氏就摇了摇头。   小厮闻言道:“那就对不住了,夫人,没有拜帖,您不能进去。”   陆霁是何等样的身份,自打陆霁苏醒后,想过府来拜见陆霁的人多的数不胜数。   若是人人都想进府拜见陆霁,那陆霁岂不是要忙死了。   故而一早就定好了规矩。   需得有拜帖,且得陆霁同意了,才能入府。   徐氏的脸色当时就落下来了:“我虽没有拜帖,却是你们夫人的亲生母亲,我哪里进不得门?”   苏瑶也抿紧了嘴唇。   这些小厮真是狗眼看人低,且看等会儿她们能不能进去。   她与苏桃斗了好几年,最是了解苏桃的性子。   苏桃是个极好面子的,就算与她关系不好,就凭着她是苏桃姐姐这一点,也不会叫外人落了她面子的。   等会儿她一定要狠狠地打这些小厮的脸。   叫徐氏和苏瑶这么一说,小厮心里当真有些犯嘀咕。   现在整个府里谁人不知,侯爷可是把夫人看在心尖尖上的。   现在夫人的家人来了,说不定侯爷就愿意见了呢。   小厮便道:“那劳烦夫人和小姐等一下,奴才进去通禀一下。”   徐氏冷哼一声:“去吧。”   小厮转身便去了正院。   …   正院里。   苏桃正在忙着归置东西。   这不是昨天才进了宫,今天皇上就赏赐了许多东西下来,以示对陆霁的恩宠。   苏桃现在是府里的女主人,这些事情自然都交由她处理了。   故而苏桃一时忙的很。   陆霁则坐在一旁看着苏桃。   小厮进来后看见苏桃正忙着,便走到了陆霁身侧:“奴才见过侯爷。”   陆霁记得这小厮是守门房的,故而道:“什么事?”   小厮回道:“侯爷,方才咱们府上来了位夫人和小姐,说是咱们夫人的母亲和姐姐,她们没有拜帖,现在正在外头等着呢,您看……”   小厮说着低下了头。   陆霁眉心微皱。   苏桃的母亲和姐姐?   陆霁想起了他附身在玉佩里的时候,有一次苏桃带着玉佩出了门,他也因此见到了苏瑶。   显然,苏桃和苏瑶的关系很不好。   而且苏桃嫁过来这么久,一次都没有提起过家人,这一切可想而知。   陆霁的眸中闪过一丝厌烦,他淡淡道:“不见。”   “是,奴才知道了,”小厮说完转身出了门。   外头,徐氏和苏瑶还站在门房处等着。   靖远侯府很大,小厮一来一去要费很多时间,徐氏和苏瑶就这么干巴巴地站了这么长时间。   她们原以为会被当做贵宾迎进去,没想到竟然被晾了这么久,面色越发不悦。   正在此时,小厮回来了。   徐氏面上露出一丝笑,然后便携着苏瑶往里走。   这下通禀完了,苏桃肯定同意让她们进去了。   可没想到,小厮竟然拦住了她们。   徐氏的面色当即就变了:“你这是做什么?”   小厮面上带着笑:“夫人,我们侯府的规矩就在这儿,您没有拜帖就进不去,若不然的话,岂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我们侯府成什么了。”   徐氏听完当即就气的说不出话来。   就连苏瑶也白了一张脸,这是把她们比作阿猫阿狗了!   小厮能混到看管门房的地位,自是个机灵的,也知道陆霁的意思。   说实在的,当初苏桃冲喜的事谁人不知。   这苏府势力的很。   小厮又道:“再者说了,我们夫人过门一个多月了,从没见过有什么家人来探望过夫人,你们说是夫人的家人就是了,说不得你们是那等招摇撞骗的呢!”   周围的人都看着徐氏和苏瑶。   是啊,前面这么长时间都没来过,现在怎么忽然来了。   仿佛一层面皮被直接掀下来了,徐氏当即就恼羞成怒地说不出话来了。   苏瑶也面色一红,仿佛被人直接扇了一巴掌。   母女俩方才还想着光鲜地被人迎进去呢,现在却被一群人指指点点个不停。   苏瑶最是好面子,她一向以苏家真正嫡女的身份而自豪,现在只觉得一股血涌到了头顶。   她拽住徐氏的袖子,声音若蚊蝇:“娘,咱们走吧。”   她心里清楚,这次是进不去门了。   徐氏的脸皮也没那么厚,她早就忍不住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了哄笑声。   母女俩个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当即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24章 搬到一起住   皇上赏赐的东西摆了几乎半个院子。   苏桃心道皇上这次可真是出了不少血。   尤其这些东西样样都贵重的很,随便拿出几件,都够她活下半辈子了。   虽说这些东西不是她的,但苏桃还是有一种发财了的感觉。   苏桃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只不过,和这些东西一比,她之前辛苦攒的那五百两银子实在是不够看的……   陆霁就看到苏桃一忽高兴的笑弯了眼睛,一忽又有些落寞。   他知道苏桃指不定又在想什么。   陆霁上前几步:“怎么了?”   苏桃回过神来:“没什么?”   苏桃问陆霁:“方才我瞧见有小厮过来,是府上有什么事吗?”   她记得陆霁听了小厮的话后,神情似是有些不好。   陆霁望着苏桃的眼睛,半晌后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苏家人过来的事还是别告诉苏桃了。   她知道后好心情肯定没了。   苏桃点头:“那就好。”   苏桃又让丫鬟婆子搬东西小心些,以免磕了碰了。   等把这些东西整理好后,天色已然有些暗了。   雪柳上前道:“夫人,膳房已经在准备了,等会儿就能用膳。”   经过这些日子下来,雪柳已经成了苏桃身边的大丫鬟,苏桃身边的事都由雪柳伺候着。   雪柳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夫人,奴婢这就领着小丫鬟把您的东西搬到正屋去吧。”   之前是陆霁病着,太医又住在近侧,苏桃与陆霁自然不好住在一起。   现在陆霁已经好了,苏桃和陆霁又是夫妻,当然要住在一起,哪有继续分居的道理。   故而雪柳第一时间就提出来了。   苏桃:“……”   她忘了!   陆霁身子一好,她自是要搬回去和陆霁同住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她还没做好准备……   苏桃下意识回过头去看陆霁。   两人的视线相遇。   雪柳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苏桃回应,疑惑道:“夫人,怎么了?”   “夫人,奴婢特意去查了黄历,今儿是个好日子,正合适搬屋子,”雪柳以为苏桃是担心日子犯忌讳,故而又解释了一下。   苏桃回过神来,她点头:“好,你现在就领着丫鬟把东西搬过去吧。”   搬过去这事是必不可免的,雪柳又特意查了黄历,现在哪还有不搬的理由,正好趁现在搬过去算了。   陆霁负着手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上,他还是听苏桃的。   有了苏桃的允诺,雪柳当即就带着丫鬟开始搬东西。   苏桃的东西很少,无非是几件箱笼,再就是些奁台妆镜什么的,没一会儿就都搬过去了。   只不过这些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是要问过苏桃的。   苏桃只好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点点头。   等所有东西都摆放完,陆霁的这间屋子就充满了苏桃的痕迹。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正在此时,梁元回来了。   他刚忙活完府外的事,见到屋里正在搬东西就一拍脑门:“属下糊涂了,竟然忘了把新打的床搬进来。”   他说着就让人把屋里的床榻搬了出去,然后又让人重新搬了一张架子床进来。   原来早些年陆霁都没有住过这间屋子,屋里的摆件也都是随便放的。   陆霁住的那张床榻也是,他一个人住着正合适,只不过现在娶了妻了,这张榻就有些小了。   故而梁元和雪柳商量后,就特意叫了重新打了一张大床,现在正用得上。   苏桃看见后的第一反应是,这张床真的很大……   她侧过脸看向陆霁,难道这事是陆霁安排的?   苏桃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这样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是会说话似的。   不知为什么,陆霁一下就猜到了苏桃的意思。   他的耳尖有些泛红。   这事当然不是他安排的,而是梁元自作主张。   梁元跟在他身边多年,一直照料着他身边的大小事,打床这事定是梁元自己的主意。   果不其然,梁元正一脸憨笑地看着苏桃,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他连主子想不到的事情都想到了!   苏桃的笑僵在脸上,只能道:“挺好的。”   有了苏桃这话,梁元的笑容更大了,一副为主子做事,在所不辞的样子。   把东西都摆放好后,晚膳也备好了。   陆霁和苏桃便出去用膳。   用过膳后,又消了会儿食,就到了该洗漱的时间了。   正屋的两侧各有一间净室,两人分别去净室洗沐。   净室的浴桶里放着热水,整间屋子里水雾蒙蒙的。   苏桃看着这朦胧的净室,心里有些慌。   等会儿她就要和陆霁住到一起了吗? 第25章 陆霁忽然觉得有些热……   雪柳拿过一身新洗好的中衣,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然后就见苏桃愣愣地站在那儿。   雪柳疑惑道:“夫人,怎么了?”   苏桃回过神来,她摇摇头:“没事,等会儿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们先下去吧。”   雪柳知道苏桃不喜欢洗沐时有人伺候,因而福身行礼后就退了下去。   雪柳一走,净室里就安静下来了。   苏桃解下了衣裳,然后进入了浴桶里。   水温正好,舒服的让人想喟叹。   苏桃却没有享受的感觉,她满脑子都是等会儿要和陆霁同寝的紧张!   苏桃安慰自己,反正以前她也不是没和陆霁一起住过。   她们还一起住了一个多月呢!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只不过,那时候的陆霁是昏迷的,现在的陆霁可是好好的……   苏桃越想越纠结。   又泡了一会儿,水温有些凉了。   雪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进来伺候苏桃穿衣裳。   苏桃却道:“我想再泡一会儿,你再添些热水。”   雪柳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苏桃的命令,又添了些热水。   等水温再次凉下来的时候,苏桃也找不到拖延的借口了,只好起来了。   虽说雪柳经常伺候苏桃沐浴,但雪柳看到苏桃的身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她们夫人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   纤细的腰肢,起伏的胸线,雪白的肌肤。   像是个勾人魂儿的妖精。   雪柳心道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她们夫人的美色。   雪柳红着脸伺候着苏桃换好了衣裳。   然后又拿过帕子帮苏桃拢头发。   等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苏桃才回了正屋。   陆霁一向不喜欢有人伺候,故而正屋里一向素净的很。   苏桃回去的时候,屋里只有陆霁一个人,他正坐在床榻上看书。   听到动静,陆霁抬起头来:“回来了?”   苏桃点点头:“嗯。”   说完这话又没话说了。   苏桃又找了话茬道:“我先抹些香膏,抹完咱们就熄灯睡觉。”   现在入了冬天了,再好的肌肤也要保养,故而苏桃日日都会抹些香膏。   陆霁翻过书页:“好。”   苏桃坐到奁台前涂香膏。   先是脸上的肌肤,再是手腕,一处都不能落。   陆霁听着苏桃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儿。   不知为何,陆霁忽然有些心烦意乱。   往日里觉得很好看的书,现在却有些看不下去。   指尖的那页书好久都没有再翻一页。   这厢苏桃磨蹭了许久,终于抹完了香膏。   她起身走到榻边儿,问陆霁:“夫君,你想住里面,还是住外侧?”   陆霁想起在玉佩里的时候,那时候苏桃住在里侧,而他住在外侧,故而道:“外面吧。”   苏桃点头:“好。”   正好她也习惯了住里面,看来她和陆霁还挺心有灵犀的。   苏桃说着指了指蜡烛:“那我吹蜡烛了?”   陆霁把书放到一旁的案几上,然后道:“好,天色也晚了。”   苏桃鼓起两颊,然后吹灭了蜡烛。   屋里一下就陷入了昏暗中。   不过好在今晚月色不错,虽然有些昏暗,但屋里的一切还能隐约看的清楚。   蜡烛也吹熄了,苏桃自然要上榻了。   只不过看着躺在外侧的陆霁,苏桃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她说住在外面好了,现在这样还要从陆霁身上迈过去。   只不过现在也晚了,都说定了。   好在她以前也习惯了,都是从陆霁身上绕过去。   苏桃抿紧唇瓣,然后小心翼翼地上了榻,打算从陆霁身上绕过去。   只是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苏桃竟然绊到了陆霁的腿。   苏桃想抓住什么东西好稳住身子,可却没来得及。   下一瞬,苏桃就倒在了陆霁身上。   苏桃下意识惊呼出声。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陆霁的眼睛。   两人离的太近,近的能闻到彼此的呼吸。   “对不住,我方才不小心绊到了,我不是故意的……”苏桃嗫嚅道。   苏桃越说越懊悔,从前她做这事都是习惯的,今儿太紧张了,这才会绊倒。   陆霁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看着苏桃。   苏桃刚洗沐完,头发没有彻底擦干,还带着些湿漉漉的水汽,现在都披散开来,散落到她身上。   其中有几缕头发,还掉落到他胸膛上。   她穿了身樱红色的中衣,此刻因为摔倒,领口有些松散,露出了雪白.精致的锁骨。   再往里看,还有些柔软的起伏。   苏桃露出的那些肌肤,在这暗夜里白的像雪一样。   让人恍惚觉得像是一场梦。   她身上桃汁一般的香甜气味纠缠到呼吸中。   不知为什么,陆霁忽然觉得有些热。   他的身子一下就僵住了。 第26章 三合一肥章   陆霁年少时就投身军营。   他在军营里厮混了不少年, 自然听那些兵将们提起过男女之事。   只不过陆霁对男女之事,向来提不起兴趣, 也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因着幼年时的经历,陆霁从没有过娶妻成亲的打算。   陆霁以为他会一直一个人过下去。   直到出现了苏桃……   虽说他与苏桃只是假扮夫妻,可苏桃到底是个女子。   孤男寡女,在暗夜里相处,他会出现如此反应也是正常的。   陆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这些纷杂的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   等了半晌都没有回应,苏桃有些疑惑。   难不成是她砸疼了陆霁?   不应该啊,之前她没扶住陆霁那次,两个人摔到地上都没事, 现在应当不会比上次更严重吧。   “无妨,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哑, 不过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苏桃听到陆霁的回应松了口气, 没把陆霁砸坏就成。   苏桃的声音有些软:“实在对不住,那我先下去了。”   苏桃有些尴尬。   她也着实没想到会因为太过紧张, 而绊到陆霁,还正好摔在陆霁身上。   苏桃说完就从陆霁身上下去, 然后躺到了里侧。   这次苏桃的动作干脆利落, 一点儿差错都没出。   苏桃松了一口气, 她拿过一旁的被子盖上,然后躺好。   陆霁的身上却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柔软。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轻舒了一口气。   苏桃的被子盖的很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声音从棉被里透出来有些瓮瓮的:“侯爷,那晚安了。”   陆霁“嗯”了一声。   苏桃闭上了眼睛。   苏桃还有些紧张,不过听着身侧陆霁熟悉的呼吸声, 就像是回到了过去她和陆霁同床而眠的时候,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一会儿,陆霁就听到了苏桃均匀的呼吸声。   之前苏桃也是睡的很快,几乎是刚沾到枕头就能睡着,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苏桃睡的很快,陆霁却久久都没睡着。   呼吸中全是那股子香甜的桃汁香味,陆霁只觉得脑子里纷乱的很。   直到后半夜,陆霁才渐渐睡着。   天色一亮,陆霁就醒了过来,他起身下了榻。   陆霁现在身子也好了,又是朝廷命官,自是要上朝,今儿就是陆霁正式上朝的第一天。   外面伺候的丫鬟也都鱼贯而入,进来伺候陆霁洗漱。   陆霁低声道:“动静都小些,别吵醒夫人。”   陆霁知道,苏桃习惯了睡懒觉,他想让苏桃多睡会儿。   丫鬟们闻言俱都点头应诺,她们心道侯爷待夫人可真好啊。   这厢苏桃还在沉沉睡着。   她翻了个身,手臂不小心往前碰了下,结果就摸到了空荡荡的床榻。   陆霁起来了?苏桃迷迷糊糊地想。   紧接着,苏桃就想起来了,今儿是陆霁上朝的第一天!   苏桃一下就醒了。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陆霁的夫人。   身为妻子,自是要服侍丈夫上朝的。   苏桃就起身下了榻,然后随手拿过一件外裳披在身上。   现在天气越发冷了,屋里一早就烧起了地龙,暖和的很,只披一件外裳就好。   陆霁刚洗漱完,正准备换朝服的时候,就见苏桃披着衣裳走了过来。   许是因为刚睡醒,苏桃的头发还有些凌乱,显得很慵懒。   陆霁看着苏桃:“吵醒你了?”   丫鬟们听到这话,心顿时提了起来,她们可是足够小心了,基本没发出什么响动!   苏桃摇头:“没有,是我自己醒的。”   她半点动静都没听到,醒来也是因为翻了个身。   陆霁道:“你再去睡会儿吧。”   苏桃摇头:“不用了,我睡饱了,”她说着拿过丫鬟手里捧着的朝服,“夫君,我帮你穿朝服吧。”   陆霁一怔,然后点头:“好。”   陆霁身为二品大员,朝服是很繁琐的。   苏桃先是帮着陆霁换上了内裳,然后又换上了交领右祍的官袍。   绶带、配饰,一一系上。   最后则是腰带,苏桃低头小心地系好。   从陆霁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苏桃乌沉沉的发髻,还有她细白的脖颈。   寻常人家里,妻子也是这般帮丈夫换朝服的吧。   陆霁忽然有些不自在。   这厢,苏桃终于帮陆霁换好了朝服。   她还上下打量了下陆霁。   陆霁的个子很高,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现在这样穿着朝服,越发显得他清冷出众。   苏桃抬起脸:“夫君,好了。”   “好,那我就上朝去了,”陆霁道。   苏桃点头:“嗯,我送夫君出门。”   现在天头很冷,陆霁不想苏桃出门,不过他知道苏桃的性子,只好由着苏桃去了。   苏桃也没走远,只走到了廊庑下看着陆霁往外走。   陆霁下意识回过了头。   现在已经入了冬,天头亮的晚,现在天色还有些熹微。   廊庑下挂着一排红灯笼,此刻正随着风在空中轻摆。   而苏桃就站在灯笼下。   昏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越发显得苏桃容色靡丽,好看的像是一场梦。   苏桃见陆霁回过头,就笑道:“夫君,我等你回家。”   回家。   陆霁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现在,他也算是有家了。   而且,还有人等着他回家。   陆霁点了下头,然后大步往院门处走。   陆霁走后,热闹的正屋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苏桃也回了屋里。   虽说方才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但还是有些冷。   雪柳在一旁道:“夫人,不然您再睡会儿?”   说实在的,雪柳觉得她们夫人的命实在是太好了。   嫁给了举世无双的侯爷不说,嫁了人后恰巧就分家了,别说其他房的亲戚了,就连需要侍候的婆母都没有。   也不用早起立规矩,更不用上上下下操持一大家子人。   这府里就苏桃说了算,苏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雪柳都有些羡慕苏桃。   苏桃怔松了一会儿,然后道:“不了,先洗漱吧。”   折腾了这一番,她也睡不着了,不如起来算了。   今儿是陆霁上朝的第一天,也是她正式管理府里的第一天。   凡事还是要开个好头。   苏桃就充满干劲儿地洗漱用膳,等都收拾好后,就坐在正屋里准备理事。   然后就看到了雪柳搬来的一大摞账本。   雪柳道:“夫人,这就是你要的近几年的账本。”   苏桃:“……”   看来是她想多了,这偌大的靖远侯府,账本也比旁人家多!   之前苏桃还想着趁今天赶紧理一下账本,也好清楚府里的银钱都花在哪里了。   可现在看着这么多账本,苏桃觉得她还是慢慢来吧。   苏桃安慰自己,左右这事也不急。   这么想着,苏桃越发庆幸,幸好这府里就她和陆霁两个主子,她要管的事很少,要不她操心都来不及。   又喝了一杯茶,苏桃才鼓起勇气看账本。   正看的头昏脑涨的时候,门房的小丫鬟领着一个嬷嬷进了门。   苏桃放下账本。   眼前的嬷嬷年约五十余岁,她穿了身檀色的襟子,花白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慈眉善目的。   苏桃有些疑惑,这嬷嬷挺面生的,应当不是府里的人,会是谁呢?   这厢房嬷嬷跪了下来:“奴婢见过夫人。”   苏桃让人起来,房嬷嬷起来后道:“奴婢姓房,是侯爷叫来府里帮着夫人理事的,夫人日后叫我房嬷嬷就成。”   雪柳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她忙俯身凑到苏桃耳边道:“夫人,这房嬷嬷原本是宫里的嬷嬷,年纪大了才被放出宫的。”   宫里能做到嬷嬷的,都是些厉害的人物。   尤其这房嬷嬷,连雪柳都听过她的名字,可见房嬷嬷是很有手腕的。   苏桃一下就明白了,这是陆霁怕她忙不过来,这才特意找了人来帮她的。   苏桃连忙道:“那日后就劳烦嬷嬷了。”   房嬷嬷低头:“这都是奴婢应尽的职责。”   房嬷嬷很会为人,说话又轻声细气的,但凡苏桃有不解的地方,总是能三言两语地就把话说明白。   有了房嬷嬷的指点,苏桃看账本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苏桃心道这房嬷嬷真是个人物,也不知道陆霁是怎么寻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房嬷嬷在,对于府里的事务,苏桃越发上手了。   苏桃心道幸好陆霁找了房嬷嬷来帮她,日后她可轻松多了。   故而等陆霁下朝回来时,苏桃就站在廊庑下等他。   陆霁一进正院,就看到了廊柱旁的苏桃。   苏桃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一看到陆霁就迎上前来:“夫君,你回来了。”   陆霁点头:“嗯。”   他一看就知道苏桃是有话说。   果然,苏桃没忍住问出口:“夫君,你是从哪里找来那位房嬷嬷的?”   陆霁:“这么快就来了?”   之前房嬷嬷说还有两日才能到京城,没想到今天就到了。   然后才解释道:“房嬷嬷在宫里生活多年,能力手腕都是一等一的,前几年岁数大了才放出宫,后来我便遣了梁元把人请来。”   陆霁知道苏桃虽然有些小迷糊,但在大事上却从来不会出错。   不过府里的事务终究有些繁杂,他怕苏桃累到,这才叫梁元遣了人把房嬷嬷请来帮苏桃。   陆霁问苏桃:“这位房嬷嬷怎么样?”   苏桃点头:“非常好。”   有了这房嬷嬷,日后府里的事都不用愁了。   而且苏桃很清楚,这位房嬷嬷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规矩都清楚。   而她这个侯夫人,日后经常要参加一些宴会,或者进宫什么的。   这种时候,就需要像房嬷嬷这样的人来提点。   苏桃心里清楚,这都是陆霁想着她才会如此。   陆霁坐到椅子上:“能帮上你就好。”   苏桃也随着坐在陆霁身旁的椅子上。   她抬眼看着陆霁,方才她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最重要的就是想告诉陆霁:“谢谢你,夫君。”   陆霁解斗篷的动作一顿,然后道:“无妨,小事而已。”   苏桃抿唇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陆霁啊,谢谢他替她考虑了那么多。   说完房嬷嬷的事,苏桃问起陆霁今天上朝如何。   陆霁一一回答。   两人就这么时不时地说些话,很快就到了晚上。   有了昨晚上不小心绊到陆霁的事,苏桃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终于,这次半点没碰到陆霁。   苏桃上榻后盖上被子,然后道:“夫君,晚安。”   床帐内一片昏暗。   陆霁想起下午时苏桃亮晶晶的眼睛,然后轻声道:“晚安。”   …   另一头,苏府。   回到府里后,徐氏和苏瑶的脸还有些臊。   徐氏做惯了主母,苏瑶也习惯了做千金小姐,向来只有别人捧着她们的时候。   她们何曾被这样奚落过。   只觉得脸都要丢光了。   苏瑶虽然气的要死,但还是装作一副温婉的样子:“娘,妹妹她这般待我也就算了,可您到底抚养她长大,为人子女,她怎可如此?”   一想到被女儿拒之门外,徐氏气的脸都白了。   虽说她不是苏桃的亲生母亲,可也养了苏桃长到这么大,依着律法来算,她就是苏桃的母亲。   何况大周朝以孝治天下,苏桃怎敢如此!   徐氏的脸气的煞白,她爱怜地握着苏瑶的手:“瑶瑶,果真还是亲生女儿好,那等狼心狗肺的真是养不熟!”   这才成了陆霁的夫人,就不认娘家了。   徐氏恨恨地道:“若是日后苏桃还敢拦我进门,我定要告到京兆府去,说她不孝!”   在这个时候,父母说子女不孝,那子女便完了。   苏瑶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假意劝道:“娘,想来妹妹她也不是有意的,想来是一时想左了而已,您可千万别做傻事。”   徐氏没吭声。   她自然不会去告苏桃,方才只是一时气急了说的气话而已。   说白了,现在整个府上还靠着苏桃呢,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她是不会去告苏桃的。   母女俩又说了一番话,天色也不早了,就各自回了屋。   苏瑶回到房间后,方才还温婉的脸一下就落了下来,阴沉的很。   屋里伺候的丫鬟全都提紧了心,她们知道,她们姑娘这是又生气了。   果不其然,苏瑶再也忍不住了,她把屋里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看着满地的狼藉,苏瑶这才觉得出了口气。   从前她以为她将苏桃彻底给踩在脚下了。   可现在苏桃却一转眼成了侯夫人,还把她拒之门外,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   她哪里受过这个委屈。   苏瑶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若是当日是她嫁过去,现在的侯夫人就是她,今日能这么神气威风的也就是她了!   她怎么能甘心?   她一定要把属于她的给抢回来!   …   徐氏也回了正屋,她刚洗漱完,苏父就回来了。   苏父一身酒气,一瞧就知道刚喝了酒回来。   徐氏连忙上前扶住苏父:“老爷,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苏父摆手:“没多少。”   他是太高兴了,高兴自己有一个身为侯夫人的女儿。   徐氏拿过湿帕子擦苏父的脸。   苏父打结的脑子有些清楚过来了:“对了,今天你和瑶瑶去那儿待了多久?”   一听苏父提起这个,徐氏的脸就落下来了:“老爷还说呢,我和瑶瑶今儿根本没进去侯府!”   徐氏抱怨地把今天的事和苏父说了一遍。   然后道:“你那个女儿现在可是了不得了,现在看不上我们了。”   徐氏心道早知道让苏瑶嫁过去好了,那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到时候肯定不会如此。   苏父却没有附和徐氏的话:“你下次准备好拜帖再去不就好了。”   徐氏柳眉倒竖:“老爷……”   她可不想再受气了。   苏父虽然是个酒囊饭袋,却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收收你的脾气。”   要苏父说,人家靖远侯府规矩大,是得按规矩来。   徐氏听明白了苏父的意思,她沉吟了半晌。   说实在的,现在府里就指着靠苏桃了,她们是得转变一下身份了。   现在是府里求着苏桃,自然不可能再似从前一般颐指气使的。   徐氏心里虽明白,却过不去这个坎儿。   在她心里,苏桃就是那个出身农户的农女,要比苏瑶低一等。   可现在情势比人强,她们是不得不低头了。   徐氏长叹了一声。   苏父又道:“你到底养她长大,她心里还是有咱们的,到时候你好好哄哄她不就是了。”   徐氏心道也是。   苏桃那孩子性子很敏感,自打知道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后,各种讨好他们,万事都以他们为先。   这次苏桃没有让她们进府,说不定是因为心里有些疙瘩。   等下次过去,她再好好哄哄苏桃,想来很快就会把苏桃哄回来的。   因而徐氏便道:“好,那过两天我和瑶瑶再去一趟。”   苏父点头:“这才对。”   苏父不忘叮嘱:“你可别忘了,别再发脾气。”   “老爷放心,”徐氏道。   和苏父说定后,又过了两天,徐氏便带着苏瑶又去了一趟靖远侯府。   苏瑶想着这次说不定会见到陆霁。   她特意换了身莲青色的衣裙。   苏瑶生的偏清秀,穿着莲青色的衣裙,越发衬的她清新出众。   确定妆容没有一丝错漏后,苏瑶才跟着徐氏上了马车。   …   很快就到了靖远侯府。   这次徐氏没有像上次一般,而是老老实实地交了拜帖,然后便在马车上等着。   府里,苏桃正在理账本。   有了房嬷嬷的帮助,苏桃很快就上手了,账本也都看的差不多了。   正在这时,雪柳却忽然进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份拜帖。   雪柳把拜帖呈给苏桃:“夫人。”   苏桃打开拜帖一看,就看到了苏府的名号。   苏桃莫名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她都快把苏家人给忘了,这封拜帖一出现,苏桃才想起来还有苏家人。   不用想都知道,依着苏家人的势力眼,定是见她现在成了所谓的侯夫人了,想过来沾光。   苏桃是真不想见苏家人。   她原本都打算与苏府划清界限了,可没想到还有陆霁醒过来这一茬。   苏桃厌烦地蹙了眉。   雪柳一瞧就知道苏桃不想见苏家人,她在苏桃身边伺候这么久了,却没听苏桃提过一次家里人,心里自然也猜到了些什么。   雪柳轻声把上次徐氏和苏瑶来,却因为没有拜帖没进的来门的事和苏桃说了一遍。   然后道:“夫人,您见吗?”   苏桃没想到徐氏竟然来过一次了,她想了想后道:“让她们进来吧。”   她总不能一辈子躲着徐氏她们。   她很清楚,徐氏的性子很难缠。   至于她那个姐姐,虽说面上总是一派端庄温婉的样子,其实心里主意也不少。   若是这次还不见,徐氏她们定还会想别的法子,闹得她不得安生。   不如这次让她们进来,然后打发了她们,好歹能安静一阵子。   雪柳低头领命:“是。”   …   有了苏桃的允诺,丫鬟们因着徐氏和苏瑶进了府。   徐氏和苏瑶跟着丫鬟往正屋里走,一路上不可避免地看向四周。   靖远侯府是先帝御赐的宅院,占地极大。   处处都是雕梁画栋,精致异常。   这院子足比两个苏府还大,至于装饰摆设,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尤其前些日子陆霁还和陆家人分了家。   现在这么大的府里就住着陆霁和苏桃两个主子。   想到这里,苏瑶越发嫉妒苏桃。   如果是她嫁过来,那这么大的院子就是她的了……   徐氏也有些惶恐,她这才意识到,正如苏父所说,现在苏桃不一样了,不能和以前一样待苏桃了。   又走了一会儿,才到正屋。   苏桃虽然不愿意见她们,但还是在正屋里等着。   一进正屋,徐氏和苏瑶就看到了苏桃。   一个多月没见,苏桃越发出落了,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朵花一样。   怪不得连陆霁都留下了苏桃。   徐氏见了苏桃就道:“年年,娘来看你了。”   苏瑶也道:“妹妹。”   “娘,姐姐,快坐下,”苏桃道。   一行人分别坐了下来。   雪柳则上前为三人各自斟了一杯茶。   徐氏看着雪柳,又看着屋里旁的丫鬟,简直是令行禁止,一点声息都没有,不愧是侯府。   一杯茶下肚,徐氏逐渐缓了过来。   徐氏握住了苏桃的手:“年年,你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没见,娘有多想你。”   徐氏说着眼眶就含了泪,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苏桃有些讶异,还别说,徐氏演的还真的挺像的。   她也没拆穿,问徐氏之前怎么没来看望她,就静静地等着徐氏继续表演。   果然,徐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徐氏又接着道:“不过现在好了,你成了侯府的夫人,娘终于放下心了,当日娘就说你嫁过来是件好事,侯爷身份贵重,自有天佑,你瞧,现在侯爷果然醒来了。”   一副多亏了她的模样。   苏桃:“……”   当日徐氏明明是为了苏瑶,才让她代替苏瑶嫁过来的,现在就换了个说法儿……   徐氏接着说,自打苏桃嫁过来后,她每天有多担心苏桃,简直是吃不下睡不着。   又说苏桃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她们俩之间的母女情分也是做不得假的,现在看到苏桃如此,她心里欣慰极了。   徐氏说了大半晌,口都干了,却没听苏桃回应一句,她想苏桃这是怎么了?   若是平常,苏桃早就感动的眼泪汪汪的了。   苏瑶也有些讶异,苏桃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苏桃心道若是原身,只怕早就被哄过去了。   可她又不是原身,自然看的清清楚楚的,也知道徐氏打着什么主意。   徐氏抿了抿唇:“年年,你是不是生娘的气了?”   徐氏道:“你肯定是生娘的气了,要不然上次你也不会不让娘进门。”   这事让徐氏丢了脸面,她一直记着呢。   苏桃道:“娘,这府里的规矩都是侯爷定的,我哪敢说个不字啊。”   徐氏瞪大了眼睛:“你现在可是他的夫人,这点儿小事都说了不算?”   苏桃咬唇:“娘,你也知道侯爷的性子,女儿能留下来已经不错了,哪敢置喙。”   苏桃心道对不住陆霁了,只能把这些都推在陆霁身上了。   徐氏的性子歪缠的很,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到,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   对付这种人,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反正她说什么徐氏也不会信的,不如都推到陆霁身上。   果然,徐氏一听这话就闭上了嘴。   她也知道陆霁的性子,那简直就是个活阎王,苏桃在陆霁跟前说不上话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这怎么能行,她们苏府还全都指望着苏桃呢。   徐氏就又道:“年年,你也知道咱们府里的境况,早前典卖了不少祖产,现在府里难过着呢。”   “你爹虽换了个官职,却也帮衬不了多少,你哥哥又是那副性子,现在咱们府里都靠着你了,你和侯爷多说说话,让他帮帮咱们家。”   之前府里日子难过的时候,女眷都开始典卖首饰了,那时候苏桃就最先贡献出了首饰。   徐氏知道,苏桃心里其实很惦记这个家,惦记父亲和哥哥。   一旦她这么说,苏桃肯定很快就会同意的。   没想到却听苏桃道:“娘,你知道侯爷前些日子分家的事吗?”   徐氏点头:“自是知道,怎么……”   “了”字还没说出口,徐氏就明白苏桃的意思了。   是啊,陆霁连自家人都不管,怎么会伸手管所谓的岳家。   苏桃又接着道:“娘,女儿眼下在府里还没站稳脚跟呢,若是贸贸然提这事,惹了侯爷不高兴,只怕侯爷会休了女儿……”   徐氏一听这话大惊。   是啊,凭着陆霁的身份地位,休妻再娶容易的很。   若是休了苏桃,那她们苏家可再沾不上任何光了。   看来这事急不得,得先让苏桃在府里站稳脚跟才是。   苏桃一看徐氏的神情,就知道徐氏是被哄住了。   看来这回徐氏回去能消停好一阵子。   一旁的苏瑶眉心轻拧。   她在旁听了许久了,虽说苏桃话里话外都没说不帮家里。   可她听着,总觉得苏桃像是不想帮忙一样。   苏瑶狐疑地看着苏桃。   她这个妹妹怎么像是变了许多似的,若是从前,只怕二话不说就要帮家里了。   难不成是嫁过来一个多月,性子也改了许多?   徐氏和苏桃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苏瑶又喝了不少茶水,此时就开口道:“娘,妹妹,我去恭房方便一下。”   “雪柳,你带着姐姐去吧,”苏桃道。   雪柳领命:“是。”   雪柳便带着苏瑶往外走。   先前光看院子,苏瑶就已经觉得富贵逼人。   可现在瞧着正屋内的一应摆设,苏瑶更是嫉妒的不行。   苏瑶竭尽全力控制住她的神情,跟着雪柳往外走。   正在这时,院子里过来了一个人。   离的距离稍稍有些远,苏瑶看不大清楚。   不过看着周围的丫鬟,见到那人后俱都福下身,苏瑶就知道那定然是陆霁。   陆霁回来了!   苏瑶也跟着福下了身。   陆霁的名声很大,他带领着将士一次次打赢胜仗,完成了一次次不可能的战役。   战神的.名号也传遍了大周朝。   苏瑶还没回到苏府前就听说过陆霁,她和旁的闺中少女一样,都好奇陆霁生的是什么模样。   后来,苏瑶回到了苏府,虽然到了京城,可陆霁却一直驻守在北境。   故而苏瑶一直无缘得见陆霁。   在她的想象中,陆霁在军营多年,定是个魁梧强壮的将军。   可现在看到陆霁,苏瑶才知道她错了。   她想的全都错了。   来人身穿一身鸦青色的斗篷,个子很高,单单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双的威势。   还有陆霁的脸……   陆霁的皮肤很白,五官极其俊秀,整个人看上去宛如高不可攀的寒江月,清冷至极。   仿佛是一个不染俗世的贵公子。   苏瑶怔住了。   她没见过比陆霁生的还好的男子。   这怎么可能?   陆霁这么会生的这般模样?   苏瑶只觉得心头都要呕出血来。   也就是说,苏桃不仅嫁给了位高权重的陆霁,陆霁还生的这般模样……   可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啊。   她才应该是陆霁的夫人!   如果说苏瑶原本就不甘心,那在她见到陆霁的这一刻,不甘心就彻底放大了,成了横亘在心里的一道永远迈不过去的坎儿。   苏瑶咬紧了唇瓣。   不,她不能就这样认命。   在陆霁走到她身侧的时候,苏瑶忽然装作没站稳的模样,脚踝一扭,然后跌到了陆霁身前。   裙裾如花般散开。   苏瑶侧过脸含羞带怯地看向陆霁。   苏瑶有信心,那苏桃不过是个草包,亲生父母还都是普通的农户,陆霁都没休弃她。   她可是真千金,比苏桃强出了百倍不止!   就算她的容貌比不过苏桃,可苏瑶也有自信,她的容色也算得上不错。   往日宴会里有不少公子,向她表达过倾慕之意。   等陆霁知道她才是真千金,等陆霁知道当日订亲的其实是她,陆霁说不定便会动些心思。   苏瑶这般想着,脸色也越发红了起来。   她等着陆霁扶起她来。   陆霁却轻轻拧了眉头,神情很冷,他看着雪柳:“新来的丫鬟规矩还没学好,怎么就准许上前伺候主子了?”   府里什么时候这样没规矩了?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苏瑶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陆霁说她没规矩?   还误以为她是丫鬟?   苏瑶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怎么会这样?   雪柳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说才是呢。   苏瑶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努力把眼泪含在眼眶里。   她想一定是她方才和雪柳站在一起,陆霁才会认错的。   苏瑶回道:“侯爷,我是年年的姐姐苏瑶。”   她不是丫鬟。   陆霁乌黑的眼睫轻抬。   苏瑶?   半晌,陆霁才终于将记忆里曾经见过一次的苏瑶,和眼前的人对上号。   原来是苏桃的那个姐姐。   而这一切,正好被刚出內间的苏桃和徐氏给看到了。   方才苏桃和徐氏正在屋里说话,然后就听到了苏瑶摔倒的动静,她和徐氏连忙出来,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包括方才陆霁的话,也全都听到了。   苏桃抿唇忍着笑。   别的不说,她一直也觉得苏瑶怪小家子气的。   现在听到陆霁以为苏瑶是新来的,不懂规矩的小丫鬟,她觉得还怪贴切的。   不过这种时候她哪能笑,苏桃努力绷住神情:“雪柳,快把姐姐扶起来。”   雪柳:“是。”   她连忙把苏瑶扶了起来,这场闹剧才算是过去。   徐氏也有些六神无主。   说实在的,她平日里也就是在后宅做些手脚,现在面对陆霁,她的魂儿都要吓没了。   一提起陆霁,徐氏就想起陆霁的那些传闻,比如陆霁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什么的。   这可是内宅女子不曾接触过的。   陆霁看了眼苏桃,然后道:“我先去书房忙朝务。”   苏桃点头:“是,侯爷去忙吧。”   等陆霁走了,屋里紧绷着的气氛才松懈下来。   苏瑶更是忍不住了,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没有哪个姑娘能忍住被心上人,误以为是丫鬟。   苏瑶只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去。   徐氏也只能安慰苏瑶:“瑶瑶莫哭。”   方才陆霁那一露面,也算是镇住了徐氏。   她此时也意识到了,苏桃说的是对的,那陆霁还真不见得能出手帮苏府。   她这个所谓的丈母娘什么也不是,不见方才陆霁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更别说唤她一声岳母了。   徐氏这会儿明白过来了,是她和苏父想的太简单了。   以为凭着姻亲的身份,就能沾上光了。   这会儿什么也别说了,府里也待不下去了,原本她还想着多劝劝苏桃呢,现在也没了心思。   徐氏拿出帕子给苏瑶擦眼泪:“年年,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娘和你姐姐就先回去了。”   苏桃装作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娘,厨房里已经在准备晚膳了,您和姐姐留下用顿晚膳再走吧。”   这会儿还哪有什么心思吃晚膳,苏瑶更是恨不得立刻离开。   俩人直接就走了。   等徐氏和苏瑶走了,苏桃这才开怀地笑了出来。   折腾了这一番,确实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了。   苏桃就去了书房找陆霁。   陆霁正在处理折子,就听到房门“吱呀”地一声响。   他抬眼一看,来人是苏桃。   苏桃的唇角还有些翘着,他一看就知道苏桃心情不错。   苏桃走到案几前:“夫君,晚膳准备好了,你忙完了吗?”   陆霁笔下的速度加快,“马上。”   很快,陆霁就处理完了手上的折子,然后跟苏桃回了正屋。   满满一桌子的菜,一半苏桃喜欢吃的,一半陆霁喜欢的吃的。   苏桃原本就没打算留徐氏和苏瑶吃饭,方才只是随口说的罢了。   苏桃帮陆霁盛了一碗汤:“夫君,喝汤。”   陆霁接过碗,然后想明白苏桃为什么高兴了。   方才他不是有意叫苏瑶丫鬟的。   陆霁一向记不大清旁人的脸,更何况只在玉佩里见过一次的苏瑶。   他确实是不小心把苏瑶当做丫鬟了。   陆霁喝了一口汤:“你不喜欢她们?”   苏桃的动作一顿,然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她不想和苏家人再扯上关系,只不过这时候极重视宗族,也只能如此。   再者说了,原身替苏瑶嫁过来,也算是报答了苏父和徐氏养育的恩情了。   更何况原本在苏府的时候,苏瑶明里暗里给原身下了不少绊子,她自然不喜欢苏瑶。   故而今天看到苏瑶如此,苏桃觉得解气的很,简直爽极了。   陆霁见状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苏桃的眼睛轻眨,陆霁知道什么了?   她刚要问陆霁,就听陆霁道:“你的小名是……年年?”   陆霁想起下午时,苏瑶叫她年年。   苏桃点头:“是。”   说来也巧,她前世的小名也叫年年。   她的小名是奶奶取的。   奶奶说她刚生下来时瘦弱极了,就像小猫似的,就连哭声都不大,就给她取了年年这个小名。   是盼着她年岁永久的意思。   想到奶奶,苏桃的神情有些落寞。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异常,他想起了苏桃的身世,他想苏桃到底还是在意苏府的吧。   陆霁帮苏桃盛了一碗汤:“喝汤。”   他向来不会安慰人,如此,已经是颇为难得的了。   苏桃接过汤碗:“谢谢夫君。”   陆霁这才接过刚才的话题:“以后,我也叫你年年,可好?”   之前陆霁一直琢磨着该怎么叫苏桃。   若是直呼其名,难免有些生分。   若是叫她娘子,又……   现在得知了她的小名,叫她的小名倒是正好。   苏桃当然同意:“好啊。”   陆霁无声地念了一句。   年年。 第27章 捏住她白皙的耳垂   苏府。   苏瑶回去后就叫丫鬟把门给关上了, 谁也不许进。   她怔怔地坐在奁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脑海中一遍遍回想起方才的事。   陆霁竟然把她当成了丫鬟!   苏瑶的眼泪倏地就下来了, 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苏瑶觉得难堪极了,她现在谁也不想见,只能疯了一样地砸屋里的东西。   听见那些清脆的响声,她才觉得好受些。   徐氏站在外面,她担心地道:“瑶瑶,你快些把门打开!”   “你千万小心些,别伤到了自己啊,”徐氏急道。   见屋里没有回应,徐氏又劝道:“瑶瑶, 你别难过, 今天侯爷错认了你, 只是偶然而已, 都怪他们府里的丫鬟穿青色的衣裙!”   靖远侯府的丫鬟按着品级穿各色的衣裳,雪柳等伺候苏桃的丫鬟俱都穿着青色的衣裙。   苏瑶今儿又特意穿了莲青色的衣裙, 和她们站在一起就有些相像。   徐氏也自认自家女儿容色不错,不会被错认的。   想来是陆霁人多事忙, 没有注意到这些, 而且苏瑶又是个生面孔, 陆霁自然就往丫鬟里面去想了。   屋里的苏瑶听着徐氏的话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了,定是如此。   今天是她与陆霁第一次见面,她又和丫鬟们穿着颜色相近的衣裳,这才会被错认的。   这么想着, 苏瑶才感觉自己渐渐活了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苏瑶把门打开。   见苏瑶完好无损,身上一点儿伤也没受, 徐氏这才松了口气。   徐氏抱住苏瑶:“瑶瑶,你真是吓坏娘了,下次你可不能如此了。”   苏瑶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嗯,女儿知道了。”   苏瑶半垂着眼睛,她恨恨地想,都是苏桃叫丫鬟穿青色的衣裙,都怪苏桃!   苏瑶从徐氏怀里起来,她叫来丫鬟:“拿把剪子过来。”   丫鬟有些纳闷:“姑娘……”   “我要把这身衣裳给剪了!”   “是,奴婢这就去拿。”   拿过剪子后,苏瑶就泄气一般地划破了衣裳,将衣裳剪的七零八落的。   苏瑶这才觉得胸口的郁气出去了。   苏瑶咬紧嘴唇,以后她再也不穿青色的衣裙了!   …   安抚完苏瑶,徐氏才回正屋。   她回去的时候苏父也回来了,苏父一见到徐氏就问:“今天如何?”   听到苏父这话,徐氏就叹了口气:“可别提了。”   徐氏把今天下午的事原原本本地,和苏父说了一遍。   依徐氏看来,陆霁连正眼看她们一下都没有,更别说叫岳母了。   就像苏桃说的,只怕他们沾不上光。   苏父听完后也愣了一下。   犹如浑身被一桶冷水浇了一般,一下就回过味儿来了。   是啊,他们苏府想沾光,也要看人家陆霁愿不愿意伸手啊。   是他们想的太过简单了,以为凭着苏桃就能无忧了。   可实际上连苏桃都没站稳脚跟呢。   看来一切只能慢慢来了。   苏父长叹了一口气。   …   靖远侯府。   天头已经大亮了,苏桃正坐在奁台前由着丫鬟们梳妆。   苏桃催促丫鬟道:“快些,随便收拾一下就好了。”   那边陆霁道:“无妨,不着急。”   苏桃抿着唇瓣,她不想让陆霁多等,都怪她起太晚了!   这府里没有什么长辈,陆霁也从不说什么,基本就是苏桃说了算。   故而苏桃这几天都起的有些晚。   苏桃心道明天她一定起早些,至少别叫陆霁都练完一遍武了,还在等她。   陆霁有晨练的习惯,每天早晨起来后都会在庭院里练一遍武。   然后再回屋里换衣裳洗漱,顺道等苏桃梳妆。   不过他倒不觉得不耐烦,陪着苏桃梳妆倒也颇有趣。   房嬷嬷就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早些年她虽在宫里伺候主子,但也没少听过陆霁的大名。   房嬷嬷怎么也想不到,陆霁还有等妻子梳妆的一天。   若是叫外人知道的话,只怕都要跌破眼睛。   正寻思着,苏桃也打扮好了。   房嬷嬷扶着苏桃起来,然后就发现苏桃的两侧耳朵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带耳坠。   再仔细看,两侧的耳垂上竟然没有耳洞。   房嬷嬷不由惊讶:“夫人,你怎么没有穿耳洞?”   依着大周的习俗,女子基本都是在幼时就打耳洞的。   若是幼时没穿耳洞,在成亲前也会由喜婆帮着穿了耳洞。   意味着即将嫁人,为丈夫穿了耳洞。   可苏桃怎么会没有耳洞?   听了房嬷嬷的话,苏桃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垂,然后道:“我幼时身子弱,总是生病,就没穿耳洞。”   这倒是真的。   原身和她一样,小时候体弱多病,就像是小奶猫似的。   这样的身子,自然不敢轻易给穿耳洞,故而原身一直没有耳洞。   房嬷嬷恍然,怪不得。   她想起苏桃是被嫁过来冲喜的,想来定是冲喜时太过匆忙,也没人注意这些,这才没有穿耳洞。   房嬷嬷就道:“夫人,不然奴婢等会儿帮你穿耳洞?”   不管怎么说,已经成亲了的夫人,总是要戴耳饰的。   尤其苏桃身为侯夫人,乃是高门大户的夫人,更是如此。   苏桃怔了一下,然后道:“也好。”   房嬷嬷说的是,耳洞是必须穿的,既然如此,不如早点穿了好。   再者说了,她也挺喜欢戴耳饰的。   只不过想来穿耳洞时会有点儿疼,不过只要忍一忍就好了。   说完耳洞的事,苏桃走到陆霁身前:“夫君,我们吃早膳去吧。”   陆霁点头:“好。”   饭桌上,陆霁不可避免地看向苏桃的耳垂。   依他所看,苏桃已经生的很好了,倒不是必须穿耳洞戴耳饰。   故而陆霁道:“若是你不喜欢,或是觉得疼,就别穿耳洞了。”   他陆霁的夫人,也不必那么遵守那些说法。   “没有,我还挺想戴耳坠的,”苏桃道。   她没有不愿意,哪个女子不爱美,她还是很喜欢戴好看的首饰的。   陆霁喝了一口粥:“那就好。”   她愿意就好。   吃过早膳,俩人消了消食,然后就回了正屋。   陆霁现在大病初愈,需要忙的并不多,每天都有很长的时间在家里休息。   苏桃则是坐在一旁理一下府中的事务。   每每看到账本的时候,苏桃都忍不住感慨陆霁真的很有钱。   房嬷嬷做事雷厉风行,说要给苏桃穿耳洞,马上就把东西给准备好了。   这时候穿耳洞很简单,就是用烧红的银针,往两侧耳垂上一扎就是。   苏桃看着那长长的银针,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应该不会很疼吧。   陆霁看出了苏桃的害怕,他上前握住了苏桃的手。   苏桃看着陆霁,心头生出勇气来。   陆霁受了那么多的伤都没事,她不过是扎个耳洞有什么好怕的,再疼能疼到哪里去。   苏桃闭上了眼睛,视死如归地道:“来吧!”   结果看着走近的房嬷嬷,苏桃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房嬷嬷失笑。   她心道苏桃还跟个爱娇的小姑娘似的,一点儿也不像是成了亲的妇人。   不过看着正握着苏桃的手的陆霁,房嬷嬷心道真是这就是人各有命了。   苏桃虽然爱娇,但有人宠着。   房嬷嬷先拿了两颗豆子放在苏桃的耳垂上,慢慢轻柔:“夫人放心,不疼的,一下就过去了。”   房嬷嬷慢慢磨着,一点点加力,苏桃觉得两侧的耳垂有些酥酥麻麻的。   正在这时,两根烧热的银针穿了过去。   一阵疼痛传来,苏桃的眉头轻蹙,她咬紧了唇瓣。   陆霁也跟着皱紧了眉头。   不知为什么,明明之前他受过那么多伤,伤的都那么严重,他都没怎么觉得疼。   可现在看着苏桃蹙着眉的样子,他忽然也觉得有些疼。   仿佛被人用针刺到了心尖上一样。   血滴一下就涌出来了,雪柳连忙拿过干净的帕子止血。   等血止住后,房嬷嬷又拿过茶叶梗穿过耳洞。   茶叶梗有清凉去热的作用,这时候用茶叶梗最好了。   “好了,夫人睁开眼吧,”房嬷嬷道。   苏桃轻抽了一口气:“这就好了?”   确实,只疼了那么一下,还算可以忍受。   房嬷嬷点头:“夫人放心,这便好了,日后只要注意些就好,过些日子,等耳洞长的差不多了,就能戴耳饰了。”   苏桃点头:“嗯。”   她接着转过头照镜子,镜中两侧耳垂上俱都穿着细细的茶叶梗。   看得出来,房嬷嬷的手艺很好,两侧的耳洞非常对称。   想着日后可以带漂亮的耳饰,苏桃不由点了点头。   陆霁也看出苏桃很满意。   他刚要说话,梁元就进来了。   梁元先是向陆霁和苏桃见礼,然后才走到陆霁身边,附在陆霁耳边说了几句话。   陆霁听完后看向苏桃:“等会儿我有事要出府一趟,晚上可能回来的有些晚,若是太晚的话,你就先睡了吧。”   “好,夫君,”苏桃道。   苏桃知道,陆霁这是有事要忙了。   和苏桃交代完,陆霁便出府了。   …   陆霁现在要忙的,主要是北境的事。   他在外面见了几个心腹,等见完后天色已经晚了。   陆霁回府的时候,府里各处已经点上了灯笼。   陆霁径直往正屋走。   一旁的小路上有两个小丫鬟正在说笑,声音恰好传到陆霁这里来。   其中一个丫鬟道:“你知道吗,夫人到现在才穿耳洞。”   另一个有些惊讶:“真的吗?”   “那可不,给房嬷嬷找银针的就是我。”   “想来定是夫人冲喜时太过匆忙,这才忘记了这事。”   “应当是,”小丫鬟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我也没穿耳洞呢,打算成亲前再穿,也不知道未来夫君会送我什么样的耳饰?”   “你知不知羞,还没嫁人呢,就想起这事来了?”   “那怎么了,你难道不想吗?”   两个小丫鬟的对话,陆霁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听这两个丫鬟的话,似乎还有成亲前,丈夫送给妻子耳饰这样的习俗?   陆霁问梁元:“你可知道这习俗?”   梁元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说是小娘子幼时没穿耳洞的话,在成亲前会穿耳洞,意味着即将嫁人,未来夫君也会给她们送耳饰。   陆霁倒是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主要是他幼时一直被圈在府里,稍微大了些后又投身军营,相处的多是那些兵将,自然不知道这些女眷闺中的事。   陆霁想起上午穿耳洞时的苏桃,半晌,他才抬步往屋里走。   屋内,苏桃已经洗漱完换好了衣裳。   她正在抹香膏。   一边抹,苏桃一边想陆霁什么时候才回来。   毕竟他才好不久,不能太晚睡,这样对身子也不好。   正寻思着,陆霁进了屋。   苏桃侧过头看陆霁:“夫君,你回来了。”   陆霁点头:“嗯。”   苏桃正好也抹完了,就上前:“那你先去洗沐吧,我已经叫下人烧好水了。”   “好,”陆霁道。   陆霁听苏桃的,先去洗沐。   陆霁洗沐一向比苏桃快,等他回来的时候,苏桃也才上榻不久。   陆霁走到榻边,他发现苏桃正倚在软枕上看书,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就问道:“看多少了?”   苏桃每天除了理事外,还会空出不少时间。   为了打发时间,苏桃便时常拿过陆霁的书看。   陆霁经常看到苏桃看他的书。   苏桃闻言不由得有些讪讪,她心虚地道:“看了不少了。”   苏桃其实压根没看几页。   这府里的书多半是陆霁的藏书,陆霁看的又都是些所谓的经史子集。   陆霁的这些书,内容要么太高深,要么又有些枯燥,她都看不大进去。   她每次看一会儿脑袋就会打结。   再多看一会儿就觉得很困。   不过府里实在是没有旁的,能够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了,苏桃只好继续看陆霁的书。   尤其是每晚入睡前,看这书就当是催眠了。   陆霁自是看出了苏桃的心虚,他失笑道:“嗯,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睡吧。”   苏桃连忙把书递给陆霁,让他拿到一旁的案几上:“好。”   这个话题可算结束了!   陆霁把书放好,刚要吹熄蜡烛的时候,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陆霁想了片刻,然后拿起烛台,走到榻边上。   苏桃有些不解,陆霁这是要做什么,还拿着烛台过来,难不成有什么东西看不大清吗?   接着就听陆霁道:“我看看你的耳垂如何了,现在还疼吗?”   他想看看苏桃的耳垂恢复的如何了。   苏桃恍然,原来如此。   她侧过脸,把耳朵露出来:“还好,基本不疼了。”   就是刚开始扎的时候有点儿疼,这一天下来已经不怎么疼了。   陆霁把烛台凑近。   昏黄的烛火映在苏桃的半侧脸上,她白皙的耳垂像是染上了一层光晕似的。   陆霁仔细看了看,见苏桃的耳垂没有发红发肿,就放下了心。   “好了,这回咱们睡吧。”   …   翌日一早,又到了该上朝的日子了。   陆霁穿好朝服后就往皇宫去。   上朝花费了将近一上午的时间,用过午膳后,陆霁又忙着处理手头的事。   等所有杂事都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梁元连忙叫车夫套好马车,然后叫车夫往靖远侯府驶去。   靖远侯府和皇宫离的很近,不过来回间也要穿过几道街巷。   马车里,陆霁听着外面摊贩的叫喊声,忽然开口道:“停车。”   梁元有些惊讶,他连忙让马车停下,然后走到车窗旁:“侯爷,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寻常时候都是直接回府的啊。   陆霁看着梁元,问他:“你知道京城里哪家首饰铺子卖的最好吗?”   陆霁说完后,梁元愣了好一会儿还没回过神儿来。   这还是他家侯爷吗?   他家侯爷口中竟然提起了首饰铺子?   他是不是听错了。   见梁元半晌没有回应,陆霁眉梢轻挑:“不知道?”   梁元连忙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从脑海中抛出去:“千金阁,属下听说这千金阁的首饰卖的最好,最受京城姑娘家的喜欢。”   “嗯,那就去千金阁。”   “是。”   梁元吩咐车夫转道往千金阁而去。   路上,梁元还没回过神儿来。   他们侯爷这是要去千金阁?   去买女儿家用的东西?   梁元一想,侯爷指定是想给夫人买首饰。   他们侯爷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啊,平时都没多看过那些小娘子一眼。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们侯爷现在可真是惦记着夫人啊。   感慨了一路,到了千金阁后,梁元随着陆霁往铺子里走。   千金阁的生意很好,是京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人来人往的。   掌柜的也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最会辨识那些有钱的客人。   当掌柜的看到陆霁后,眼睛就是一亮。   寻常来店里的都是些女客,男客相对较少。   不过男客一般不会太挑剔,相中什么就买。   尤其来人衣裳华贵,一看就知道是个极有钱的。   这样的客人,掌柜的自是要亲自招待,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   掌柜的连忙上前:“这位客人,您想买什么首饰?”   “耳饰,”陆霁开口道。   梁元听到陆霁的回答,一下就想起了昨晚上那两个小丫鬟的对话。   怪不得他们侯爷要来铺子,原来是想给夫人送耳饰啊。   掌柜的点头:“我家的耳饰可多了,您随我进包厢里细看一下。”   尊贵的客人,自是有专门的包厢。   进了包厢后,掌柜的就说开了:“耳饰的种类的可多着呢,有耳坠,有耳环,有耳珰,您看您要哪种样式?”   陆霁倒是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门道。   这些年来,他从没关注过这些,可以说一点儿也不了解,故而道:“你都拿进来些。”   “好,”掌柜的笑容满面地道,这种不懂行的客人最好了。   很快,案几上就摆满了耳饰。   掌柜的打量着陆霁道:“这位大人,您是想买给您妻子的吧?”   陆霁的动作一顿,然后才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果然是买给妻子的,掌柜的心道他没猜错,他又问陆霁:“那您妻子喜欢什么样式的耳饰?”   陆霁眉头轻拧。   他也不知道苏桃喜欢什么样式的。   掌柜的一看就知道陆霁也不清楚,他陆霁详细介绍起来:“这是红珊瑚的,这是赤金缠珠的,这是垂金流苏翡翠的……”   掌柜的介绍了半天,也不见陆霁有什么反应。   他猜着陆霁应当是不习惯听别人讲这些,想自己挑,故而闭上了嘴:“客人您自己选。”   看着满满一案几的耳饰,陆霁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突然,他看到了其中一副耳坠:“这个拿起来我看看。”   掌柜的顺着陆霁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是一对玉兔捣药的耳坠,他连忙道:“客人您眼光可真好。”   陆霁没有听掌柜的絮絮叨叨,他拿起手中的耳坠细看起来。   这耳坠是玉兔捣药的形式,白玉雕成的玉兔站立着,前肢持杵,做捣药状,玉兔的脚下还有一片用金镶宝石制成的祥云。   生动又好看。   陆霁一看到这耳坠就想起了苏桃,尤其是苏桃的那双眼睛。   顾盼之间充满了灵气和狡黠,很像小兔子。   他觉得这耳坠一定很适合苏桃。   陆霁道:“包起来吧。”   掌柜的一下就笑了,这种客人最好了,直接就买,连价钱都不问。   掌柜的一边包首饰一边道:“客人您的眼光真好,这耳坠是我们千金阁新出的款式,独此一家,而且您放心,这耳坠只有一对,绝不会和别人撞了。”   他们千金阁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就是因为有些首饰只卖一副,绝对不会和别人撞款。   更重要的是,这耳坠极贵,掌柜的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包好首饰后,陆霁转身出了铺子。   …   正屋。   雪柳对苏桃道:“夫人,膳房说菜已经好了,丫鬟们正摆膳呢。”   苏桃点头,她心道陆霁怎么还没回来。   若是往天这个时辰,陆霁早回来了,难不成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正寻思着,陆霁回来了。   苏桃迎上前:“夫君,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要忙?”   陆霁的动作一顿,然后道:“没什么,咱们用膳吧。”   苏桃:“好。”   用过膳后,俩人一起在院子里走了会儿,然后才回到屋里。   现在天气越发凉了,苏桃一进屋就捂住了耳朵,她心道看来日后再出门的话得戴帽子了。   等身上的寒意退下去,苏桃换上了一身轻薄的衣裙。   刚换好衣裳,陆霁就进来了。   苏桃一看,陆霁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   苏桃有些疑惑,陆霁大晚上的会拿什么东西进来啊。   难不成是很重要的东西?   会不会和皇上有关?   苏桃越想越紧张,她看着陆霁手里的匣子:“夫君,这是什么?”   主要是陆霁平日里说的都是些重要的事,苏桃也就一直往这边想。   陆霁看着苏桃清澈如水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活了二十余年,头一次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半晌,陆霁才道:“打开看看。”   苏桃接过匣子,疑惑地打开,然后就看到了匣子里玉兔捣药的耳坠。   苏桃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会是耳坠。   紧接着,苏桃就觉得,这耳坠好漂亮!   这耳坠正是她最喜欢的样式,又可爱又精致。   苏桃看着匣子里的耳坠,又想起她才打的耳洞。   所以说,这是陆霁想要送她的?   苏桃抬眼,漂亮的眼睛轻眨:“夫君,这是你想送我的?”   陆霁点头:“嗯。”   苏桃没想到陆霁竟然还记挂着这事,特意买了耳坠送给她。   苏桃眉眼弯弯:“谢谢夫君,我很喜欢。”   是真的很喜欢。   陆霁没说话,他想苏桃喜欢就好。   得了这样好看的首饰,苏桃当然想第一时间戴上试试。   然后苏桃就想起了一个问题:“这个贵吗?”   陆霁一怔,然后道:“不贵。”   苏桃有些不相信。   原身早些年也富贵过,自是能看出来这耳坠价值不菲。   可于陆霁而言,这可能真的不贵。   苏桃心道她可送不起同样的回礼啊。   不过陆霁有这样的心意已经很好了,她要是拒绝的话难免有些扫兴。   苏桃想,以后她一定要好好照顾陆霁,帮助陆霁,好回报陆霁。   苏桃坐到奁台前,打算戴上这耳坠试试。   只不过她的耳洞里还穿着茶叶梗,这样戴就有些不方便。   “夫君,你帮我戴一下试试。”   “……好。”   陆霁从未帮女人戴过首饰,他生怕碰疼了苏桃。   他小心翼翼地把茶叶梗取下来,然后才试着戴耳坠。   苏桃的耳垂很白,这样碰上去就像是在摸一块嫩豆腐一样,陆霁生怕把她的耳垂捏红。   陆霁练武这么些年,都没有过这样紧张的时候。   等帮苏桃戴好耳坠后,陆霁的额上竟然泛了汗。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好了。”   苏桃连忙照镜子,她晃了晃脑袋,两侧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而轻晃。   昏黄的烛光映在耳坠上,白玉上的光晕投到苏桃的脸颊上。   有一种珠玉生辉的感觉。   真的很好看。   苏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没想到陆霁这么会挑首饰,太适合了。   苏桃臭美了好一会儿。   陆霁道:“先把耳坠摘下来吧,等耳洞彻底好了再戴上。”   先前房嬷嬷说了,刚穿耳洞的前几天得小心些,不能戴太重的耳饰,要不然会伤到耳朵。   戴了这么一会儿试看,也差不多了。   苏桃点头:“好。”   有了戴耳坠的经验,取下来就简单多了。   陆霁很顺利就把耳坠摘下来,然后把耳坠放到了匣子里。   陆霁问苏桃:“怎么样,耳朵疼吗?”   苏桃摇头:“不疼。”   陆霁的动作那么轻,一点儿也不疼。   苏桃看了看匣子里的耳坠,又看了眼陆霁。   总而言之,“谢谢你,夫君。” 第28章 为你撑腰   天头越发冷了, 今日更是下起雪来。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整个庭院很快就变的银装素裹。   苏桃在窗子前欣赏了好一会儿。   雪柳担心地道:“夫人, 外面风大,您还是赶紧把窗子关上吧。”   再吹风吹的风寒了怎么办。   苏桃心道也是,她抬手把窗扇关上。   雪柳扶着苏桃坐下:“夫人,奴婢看看您的耳朵现在怎么样了?”   苏桃侧过脸把耳朵露出来:“应当已经好了。”   穿耳洞后已经过了好些天了,她一直仔细着,应当好全了。   雪柳仔细看了一下,然后道:“嗯,确实好了,可以戴耳饰了。”   又坐了一会儿, 苏桃便处理起府里的事。   有了房嬷嬷的帮忙, 苏桃处理的很快。   正忙着, 一个小丫鬟从门外走进来, 她手里还拿着一份帖子。   小丫鬟把帖子呈给苏桃:“夫人,这是福宁郡主府上送来的帖子, 说是邀您过两天去府上赏花。”   说完后,小丫鬟就退下了。   苏桃看着桌子上的帖子, 叹道:“这是这个月的第六个帖子了。”   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很热衷于举办宴会, 今儿是这个夫人举办的诗会, 明儿是那个夫人举办的赏花宴,基本日日都有宴会。   苏桃作为陆霁的夫人,自是有不少人给她送帖子,邀请她去赴宴。   苏桃心里也清楚, 她现在处在这个位置上,这些宴会是必不可免的。   何况她嫁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露面, 正好可以参加这些宴会,也算是正式进入京城夫人们的交际圈。   只不过这帖子委实太多了,苏桃不知道参加哪个好。   苏桃问房嬷嬷:“嬷嬷,你说我去哪个宴会好?”   房嬷嬷寻思了片刻,然后道:“奴婢觉得夫人可以参加福宁郡主举办的宴会。”   福宁郡主是皇室宗亲,身份高贵,时常举办宴会。   而且福宁郡主性子也不错,去参加福宁郡主的宴会,基本不会出差错。   听完房嬷嬷的话,苏桃点头:“好,我听嬷嬷的。”   房嬷嬷在京中经营多年,自是了解这些。   决定好赴宴以后,苏桃有些期待。   毕竟之前她一直在府里待着,现在能出去走走,也算是不错。   苏桃很想把这事分享给陆霁,故而陆霁一下朝回来,苏桃就迎上前:“夫君,你回来了。”   陆霁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苏桃亮晶晶的眼睛:“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苏桃一怔,然后道:“你怎么猜到的?”   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陆霁失笑,苏桃每天都会在廊庑下等他下朝回来,而且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事和他讲。   有时候是府里的琐事,有时候是她看的书。   总之,在苏桃眼里,每天都会不同的新鲜的事。   陆霁也不知道,苏桃怎么每天都那么充满活力。   苏桃见陆霁没回答,也没继续追问,“是这样的,我打算过两天去参加福宁郡主举办的赏花宴。”   怪不得,原来是能出去走走才这么开心的。   陆霁道:“挺好的,福宁人不错,你去她府上坐坐也无妨。”   福宁郡主很聪明,也很会为人,苏桃去那儿无妨。   苏桃知道陆霁肯定会同意,也没意外,她接着和陆霁说起赴宴要准备的东西。   陆霁则时不时地点点头。   苏桃说着说着,心头忽然有些紧张。   毕竟宴会上会去很多人,她怕自己会出差错,到时候丢了陆霁的脸就不好了。   陆霁自是看出了苏桃的紧张。   他心道也是,这次毕竟算是苏桃成为他夫人后,第一次赴宴,苏桃紧张也是正常的。   陆霁转过话题:“咱们去用膳吧。”   苏桃点头:“好。”   吃完饭,苏桃就把紧张的事给忘到脑后了。   陆霁却记在了心上。   …   翌日散朝后,陆霁同一众官员从金銮殿里出来。   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往宫外走。   陆霁在朝中经营多年,自是也有几个好友。   现在和陆霁走在一起的,是宜春侯府的世子韩景和。   韩景和早年前在军营中历练过几年,与陆霁交情不菲。   韩景和正和陆霁说着朝中近日发生的事,说着说着便走到了宫门口。   韩景和刚要同陆霁道别,就听陆霁道:“前几天你说要我请你喝酒,之前我一直没空出时间来,正好今日闲来无事,我请你去望春楼喝酒。”   韩景和讶异道:“你今儿怎么有时间了?”   前些日子陆霁可是一直没搭理他,不过不管为什么,既然有了这机会,他自是不能错过:“走,咱们这就去望春楼。”   望春楼是京里很出名的酒楼。   陆霁和韩景和到了后直接上了二楼的包厢。   韩景和也没客气,直接点了望春楼里最出名的酒,他今儿可得让陆霁出一下血。   酒很快就上来了,两人各自端着酒杯轻酌,然后聊起天来。   陆霁看着韩景和:“你成亲也有三年了吧。”   韩景和点头:“可不是。”   他说完有些讶异地看了陆霁一眼,陆霁问他这个做什么?   陆霁接着道:“我记得你妻子是江家的女儿?”   韩景和彻底懵了,陆霁怎么好端端地问起他妻子了:“是啊,就是江南江家。”   江家以诗书传世,满门清贵,名声极好。   韩景和回答完反应过不对劲儿来了,陆霁与他相交多年,提的一般都是正事。   陆霁什么时候关心过这等事?   韩景和心道他莫不是喝醉了,不应当啊,他才喝了两杯。   陆霁继续道:“福宁这两天会举办一个宴会,想来你妻子定会去的吧。”   陆霁说着顿了一下:“我……夫人也会去赴宴,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难免有些生疏,到时候就劳烦你夫人帮忙照顾一下了。”   韩景和愣愣地看着陆霁。   这话是从陆霁嘴里说出来的?他没听错吧。   等等,韩景和逐渐回过味儿来了。   也就是说,陆霁今天不是闲来无事,而是特意请他喝酒。   为的就是让他妻子帮着照顾一下他夫人。   韩景和:“……”   陆霁拐弯抹角那么多,就是为了他夫人?   眼前这人还是陆霁吗?   见韩景和没回应,陆霁道:“怎么,你妻子不去?”   韩景和点头:“去,她自然是会去的,你放心,到时候我告诉她多照顾下你夫人。”   陆霁喝了口酒。   江氏门第清贵,性子也好,应当能与苏桃处的来,如此他也放心了。   韩景和酒也不喝了,他忍不住问道:“你还是陆霁吗?”   陆霁抬眼:“难道不是吗?”   韩景和:“……”   是倒是还是,只不过这也变了太多了。   韩景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陆霁如此为一个女人。   这当真是生平仅见啊。   韩景和越发好奇起苏桃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惹得陆霁如此。   韩景和刚要问,陆霁就起身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韩景和怔了一下道:“这酒还没喝完呢。”   韩景和说完就反应过来了,陆霁这哪是喝酒来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完他就卸磨杀驴了!   …   靖远侯府。   雪柳等丫鬟正在找衣裳和首饰。   这次赴宴算是苏桃第一次在京城里正式露面,自是要郑重些。   故而雪柳等人一早就开始搭配起了衣裳首饰,争取让苏桃艳惊四座。   首饰倒是好搭配,就是有两套衣裳,看着都很不错,一时抉择不下来。   苏桃惯来是个纠结的,她也不知道选哪套好了。   正在这时候,陆霁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看到铺满床榻的衣裳和首饰:“这是怎么了?”   苏桃忽然有了个主意:“夫君,这是我打算明天赴宴要穿戴的,只不过这两套衣裳都很不错,不知道选哪个好了。”   “不如这样吧,等会儿我都换上让你看看,你帮我选一套出来。”   既然她选不出来,那便听听陆霁的意见吧。   陆霁动作一顿,然后道:“好。”   见陆霁答应了,苏桃连忙拿了一套衣裳到屏风后。   窸窸窣窣的衣料响传来。   陆霁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和苏桃虽然住在一起很多天了,不过都是分别去洗沐的,回来前也都换好衣裳了。   这是苏桃第一次在他面前换衣裳。   听着衣料的响动,陆霁的耳尖莫名有些红。   这厢苏桃换好了衣裳,她从屏风后面出来:“夫君,你看这套怎么样?”   陆霁把那些纷乱的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他抬眼看向苏桃。   苏桃穿的这身是天水碧的衣裙,上衣绣着白玉兰,下裳则是曳地的飞鸟描花的百褶裙。   这身衣裙颜色清浅,穿在苏桃身上,更衬的苏桃有一种纤弱欲碎的美,单单站在那里,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哑:“不错。”   苏桃点头:“那你记住这套的模样,我再换下一套。”   下一套是樱红色的衣裙,上面绣着大朵的桃花。   苏桃出来的那一瞬,陆霁怔住了。   苏桃的五官极精致,可纯可欲,穿方才那套衣裳是清雅的美。   穿这套衣裳时则像是个惑人魂儿的妖精一样。   尤其苏桃的眉眼间还带着一股艳色,让人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   苏桃问陆霁:“这套怎么样,你觉得哪套更合适?”   陆霁抿着唇。   这套更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苏桃这模样,就算明天赴宴的都是些女眷。   陆霁道:“还是之前那套吧。”   苏桃自是不知道陆霁的这些想法,她附和的点头:“我也觉得刚才那套好,那就这么定了吧。”   方才那套比较端庄,这套有些过于艳丽了。   第一次出门,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   衣裳也选好了,苏桃便又回了屏风后把衣裳换下。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吃晚膳了。   用过晚膳,陆霁和苏桃各自去洗沐。   苏桃洗沐一向很慢,她回屋时陆霁已经回来许久了。   苏桃坐在美人榻上晾头发。   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像是绸缎一样。   每天洗沐后,就算雪柳费了好几块帕子帮她绞头发,都不容易干,得再晾一会儿才能干透。   苏桃侧过脸,把头发都拢到左侧的肩上,然后用手指轻轻通开头发。   陆霁正在看书,然后就闻到了苏桃发间的香气。   他的指尖又翻过一页,然后才不动声色地和苏桃开口:“今天我散朝时碰到了韩景和……”   陆霁把韩景和的身份和苏桃说了下,然后又道:“闲谈间他提起他夫人明天也会去赴宴,还道会让他夫人帮忙提点一下你。”   陆霁说这话时口吻很淡,把这事全然说成了巧合。   苏桃闻言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太好了。”   之前她还有些担心会出错,现在有江氏这么个名门贵女提点,她就彻底放下心了。   她心道这事还怪巧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有江氏帮着自是好很多。   陆霁自是看出了苏桃的开心,他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然后又翻了一页书。   说过一席话,苏桃的头发也晾的差不多了,她上了榻准备睡觉。   陆霁把手中的书放好,然后吹熄了蜡烛。   …   翌日。   苏桃换上了那身天水碧的衣裙,然后梳妆打扮起来。   梳头丫鬟帮苏桃挽了个漂亮的发髻,然后便要帮苏桃戴首饰。   苏桃心念一动,她拿起那对玉兔捣药的耳坠,同丫鬟道:“戴这个。”   丫鬟自是领命:“是。”   都收拾好,陆霁也练完武回来了。   苏桃仰起脸看向陆霁:“夫君,那我就先出门了,等晚上再回来。”   “要是我回来的晚了,你就自己先用膳吧。”   陆霁点头:“好。”   今天他也有事要忙,不过事情不多,应当会比苏桃先回来。   刚说完话,陆霁就发现了苏桃耳垂两侧戴着的耳坠。   是他送给苏桃的那对耳坠。   陆霁眼睫微微垂下,然后转身回了屋里。   …   靖远侯府和宜春侯府离的很近。   在去往福宁郡主府的路上,两府的马车就碰上了。   于是苏桃便上了宜春侯府的马车,正好和江氏先认识一下。   江氏的闺名为月吟,她与韩景和成亲刚过三载,她生的容色秀丽,也是个美人,看着就知道是个良善温柔的性子。   苏桃一见江月吟便心生好感:“江姐姐好。”   江月吟比她大上几岁,叫江姐姐正合适。   江月吟看到苏桃后晃了晃神,半晌才道:“妹妹生的可真好。”   昨天韩景和回家后便说起了此事,还道陆霁很把苏桃放在心上。   江月吟未免有些好奇,现在见了苏桃真人,她倒是知道为何陆霁记挂着苏桃了。   无他,苏桃实在是生的太好了,谁能不喜欢。   叙过一番闲话,江月吟便提起了等会儿宴会的事:“妹妹你放心,福宁郡主性子很好,在宴会上只要吃些茶点,再聊会儿天就是了。”   江月吟细细地和苏桃讲了京中的这些宴会的门道。   苏桃听着逐渐放下心,再不济她身边还有江月吟,这么个名门贵女提点着呢,总不会出错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福宁郡主府。   福宁郡主一看到苏桃和江月吟就迎上了上来,她目光中满是惊艳:“这便是靖远候夫人吧。”   “快,外面可冷呢,咱们先进花厅再叙话吧。”   福宁郡主引着苏桃和江月吟往里走。   这会儿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了,此时听到苏桃的名字,俱都好奇的打量起苏桃。   要知道京城里最大的新闻,便是陆霁苏醒一事,尤其陆霁苏醒后还认下了苏桃这个夫人,京中的人自是好奇的很。   这会儿看着苏桃,她们全都惊艳不已。   怪不得,原来那苏桃竟然生的如此美貌。   一旁,角落里的苏瑶看到苏桃后也是震惊不已。   她没想到苏桃竟然会来参加宴会,如果早知道苏桃也会来,她定然不会赴宴的!   苏瑶清秀的面孔有些扭曲。   自打那天从靖远侯府回去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直到收到了福宁郡主的帖子,她才决定赴宴。   要知道福宁郡主身份贵重,她举办的宴会帖子可谓是千金难求。   苏府之前从没收到过福宁郡主的帖子,这次收到,苏瑶自是不会错过,她还卯足了劲儿打扮了一番。   可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苏桃,苏瑶只觉得晦气的很。   半晌后,苏瑶才有些回过味儿来。   福宁郡主不会是因为苏桃的关系,才给她送帖子的吧……   要不然凭着苏府,怎么可能会收到福宁郡主的帖子。   苏瑶咬紧嘴唇,她只觉得有一股热血“腾”地涌到脑海里。   原来她是靠着苏桃的关系,才得到这张帖子的……   苏瑶恨不得立刻就走,凭着她的骄傲,怎么能忍受。   可现在已经来了,若是立刻就走的话,难免会惹起众人的好奇。   苏瑶只好强忍着留下,她的眼泪都含在眼圈里了。   …   另一头,顶着一众人的视线,苏桃和江月吟坐到了椅子上。   福宁郡主道:“你们先坐下,这里有茶水糕点,若是渴了饿了便吃,西园里的梅花开的正好,若是待的无聊了,便去西园里赏花。”   今日是赏花宴,自是有花可赏。   苏桃笑着点头:“好,劳烦郡主挂心了。”   福宁郡主是宴会的主人,要招待不少客人,自然不能在这儿多待,故而待了一会儿后就去招待旁的客人了。   说了一会儿话,苏桃的口也有些渴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苏桃抬眼往四处看了一下,周围的夫人们全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苏桃心道她也得开口,不能就这么干待着,毕竟她是来赴宴的。   只不过她该怎么开口呢。   正琢磨着,就有旁的女眷主动过来同苏桃说话了。   说实在的,陆霁位高权重,身份超然,她们自然想多跟苏桃交好,说不定哪天就能帮上自家了。   虽说她们也很好奇苏桃的身世一类的,但什么都没问出口。   只说了些女人间常聊的话题,比如衣裳首饰什么的,也算是聊的融洽。   苏桃心道这些夫人果然都是些聪明人,知道这种场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点儿也不让人难堪。   这边厢聊的很融洽。   那边厢的柳水柔却嫉妒的快发狂了,她死死地盯着苏桃。   她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嫁给陆霁的竟然是,苏桃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假千金!   柳水柔喜欢陆霁,自打前两年陆霁回京,她见过陆霁一面后,就把整颗心都系到了陆霁身上。   她想嫁给陆霁。   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苏桃成了陆霁的夫人,柳水柔只觉得她快要发疯了。   柳水柔攥紧了拳头。   当时陆霁昏迷要找人冲喜时,她是想要嫁过去的,可家中父兄都说陆霁醒不过来了,她嫁过去也只是变成寡妇而已。   柳水柔听从了家里的话,没有嫁过去。   可她没想到,陆霁竟然会醒过来,还认下了苏桃这个夫人!   柳水柔看着那些夫人俱都围着苏桃说话,一个个谄媚的不得了,这还不是因为陆霁!   如果当时是她嫁过去,那么现在坐在那儿的就是她了……   苏桃自然不知道背地里,有这么一个人死死地盯着她。   她刚和一众夫人说完话,口有些渴了。   江月吟笑道:“怎么样,这宴会不可怕吧?”   苏桃点头:“嗯。”   来赴宴的人都是很知进退的,说话做事都有章程。   又坐了一会儿,苏桃觉得有些累了,便和江月吟一起去了西园赏梅花。   福宁郡主府的梅园打理的极好,一进到梅园,仿佛像踏进了仙境一样。   苏桃和江月吟逛了许久,才回花厅。   回到花厅后,苏桃和江月吟正说笑着,拐角处一众小丫鬟抬着案几和笔墨走了进来。   苏桃问江月吟:“江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江月吟便和苏桃解释,虽说这是赏花宴,但未免无聊,主人家往往会让客人们题字,或是画画,相互比较一下,也算是增添些趣味。   苏桃懂了,这是来展示自身才艺的。   案几很快就摆好了,有人问苏桃:“陆夫人,你不过来题一幅字吗?”   苏桃笑了一下:“我就不了,你们来吧。”   苏桃当然没有学过这些。   至于原身,原身的技能几乎都点在刺绣上了,旁的基本都不大行。   字写的很一般,画也很一般,她还是别献丑了。   来人自是猜到了苏桃许是不会,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径自去题字了。   苏桃转过头:“江姐姐,你去吧,我自己待着就好。”   江月吟乃是书香门第出身,是个才女,这种场合自是要参加。   江月吟点头:“也好,那我就先过去了。”   柳水柔自是注意到了苏桃那边的情况,她心道果然是个草包,这分明是什么都不会。   柳水柔越想越气,这样的人怎么能配的上陆霁。   她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孙女,身份贵重,性子也养的骄纵些,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她几步上前,走到苏桃身边:“陆夫人该不会是什么都不会吧?”   柳水柔的声音不高,但周围的人却全都转过了头。   这分明是要生事啊。   柳水柔可不管这些,她冷冷地看着苏桃:“我听说陆夫人的亲生父母乃是农户,怪不得陆夫人在京中待了这么久,却还什么都不会。”   众人哗然。   柳水柔这是当众说苏桃的出身了,这是要明着撕破脸啊。   苏桃倒不在意这些,她都不知道柳水柔是谁,自然不会在意柳水柔的话。   和这种人计较才是跌了身份,这种时候就该宴会的主人出面解决。   苏桃就干脆不理柳水柔,就当没听到柳水柔的话。   果然,福宁郡主急匆匆地赶来,她一看到柳水柔就满头包。   这柳水柔仗着家世,最是骄纵。   福宁郡主笑道:“柳姑娘怕不是吃醉酒了吧,”她说着示意了下旁边的丫鬟,“还不快把柳姑娘扶到厢房里休息。”   若是寻常的小娘子,也就借着这个台阶下了。   可柳水柔向来骄纵惯了,她哪里管这些:“郡主,我没吃醉酒,我清醒的很。”   柳水柔见连福宁郡主都偏帮着苏桃,心下越发气愤。   尤其是苏桃那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像是在不屑和她说话似的,她怎么能忍得住。   柳水柔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她指着苏桃:“你就是个狐媚子,不过是以色侍人而已,侯爷他根本不可能喜欢你,只是一时被你迷惑住了而已,待来日定会休了你的!”   柳水柔恨恨地看着苏桃的那张脸。   她恨不得把苏桃的脸划破,这样陆霁就不会被苏桃迷惑住了。   柳水柔说完后四周安静了一下。   柳水柔这话几乎是明着说,苏桃就是个狐狸精,陆霁不可能看上苏桃,只是玩玩而已。   这是把苏桃说成玩物了。   周围的人不免议论起来。   苏桃再是无所谓,听了柳水柔的话也不免有些生气。   她原本还想着别和,柳水柔这等不知所谓的人计较,可她现在有些忍不住了。   苏桃刚要开口回嘴,一个嬷嬷就走了进来。   有了这插曲,场间总算安静了下来,福宁郡主问:“什么事?”   那嬷嬷向福宁郡主行了礼,然后道:“回郡主,外面说是靖远候爷来了。”   嬷嬷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说是靖远侯爷来接夫人回府。”   满堂俱静。   陆霁竟然亲自来接苏桃回府?   场间有许多人都是成了亲了,可往往这样的宴会,她们的丈夫都不来接呢。   更何况陆霁这样身份的人。   这只能说明,陆霁和苏桃夫妻感情极好。   可若是这样一来,那方才柳水柔说的话岂不都是无稽之谈。   哪有人会对一个玩物这么上心。   这是明晃晃地打柳水柔的脸呢。   这只能说明,是柳水柔嫉妒苏桃,这才诋毁苏桃。   柳水柔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她。   不,她才不信陆霁会这么看重苏桃!   柳水柔也关注了陆霁好些年,她从没见过陆霁这样待过哪个人,这一定是假的。   可下一瞬,她就看到了回廊尽头处的陆霁。   陆霁今天穿了身玄青色的斗篷。   他个子高,穿着斗篷越发显出无双的气势。   偏生陆霁的那张脸又生的俊秀至极,他站在那里,仿佛把回廊都衬的清贵无比。   柳水柔愣了,陆霁真的来了……   这怎么可能。   苏桃自然也看到了陆霁,她没想到陆霁竟然会来接她。   看着回廊尽头处的陆霁,苏桃的心弦颤了一下。   苏桃回身对福宁郡主道:“郡主,那我就先回去了。”   和福宁郡主说完,苏桃又对江月吟道:“江姐姐,我先回去了,待来日咱们再聚。”   江月吟点头:“好。”   苏桃起身向着陆霁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什么,苏桃忽然有些紧张,她的心跳的有些快。   庭院离回廊的距离不远,没几步就到了。   陆霁一看到苏桃就皱了眉:“怎么不穿斗篷?”   他说着握住了苏桃的手:“手也这么凉。”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我和江姐姐去梅园赏花了,手才有些凉。”   陆霁牵着苏桃往前走,声音清冷:“咱们回家吧。”   苏桃眉眼弯弯:“嗯。”   外人虽然听不清陆霁和苏桃都说了些什么,不过见两人的姿态,就知道陆霁定是在关心苏桃。   众人没想到陆霁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她们的丈夫可都没这样待过她们呢,简直是羡慕极了。   这般想着,就越发觉得柳水柔是在嫉妒苏桃。   柳水柔一张脸煞白。   她想过很多次再见陆霁的场景,可从没想过再见陆霁时会是如此。   她傻愣愣地看着陆霁和苏桃,只觉得荒诞的很。   柳水柔想,她一定是在梦里。   这是不可能的。   可不管她再怎么不愿意相信,这都是真的。   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柳水柔只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笑话她,她从没被人这般指点过。   柳水柔再也忍不住了,她当即掩面哭着走了。 第29章 给你砸钱   马车里点着炭盆。   一上马车, 陆霁就让苏桃坐到炭盆旁边烤火。   暖意扑面而来,苏桃的手很快就暖了过来。   陆霁又给苏桃倒了杯茶:“再喝杯热茶, ”也好暖暖身子。   苏桃乖乖地喝了茶,然后把茶杯放下。   见苏桃缓过来了,陆霁才放下心:“下次不能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了。”   苏桃知道陆霁是在关心她,因而点头:“嗯,我记住了。”   今儿是在外面赏花赏的时间长了些,下次她会注意的。   不过说起来,苏桃好奇地问:“夫君,你怎么会来接我呢?”   今天早上她和陆霁明明说好了,若是她回来晚了, 就让陆霁自己先用晚膳。   陆霁的动作一顿, 然后道:“顺路, 正好路过这里。”   其实不然, 陆霁办差的地方到福宁郡主府离的不近,得饶好几道街巷才能过来呢。   不过苏桃一向记不住路, 对方向也不怎么敏感,故而听陆霁这么说就信了。   看着苏桃信了, 陆霁握着茶杯的手才松开。   其实今天原本他打算办完差事就回府的。   可一想到回去后要自己一个人吃饭, 陆霁忽然有些不习惯。   这些天以来, 他和苏桃都是一起用膳,如此一来,他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所以,陆霁鬼使神差地绕路过来接苏桃了。   苏桃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想起了方才福宁郡主府里的事。   还别说,陆霁来的时机对极了!   陆霁这一来,就是明晃晃地在打柳水柔的脸。   这可比她自己回嘴要解气多了。   苏桃想起陆霁来接她的那一刻, 像是神兵天降一样,简直爽极了。   苏桃忍不住想她和陆霁走后,福宁郡主府里会是什么样儿。   一想到这里,苏桃觉得浑身舒坦极了。   陆霁就见苏桃抿唇笑,乐的像只小狐狸似的,就问她:“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苏桃连忙摇头:“没什么。”   苏桃扯过话头:“等会儿咱们回府里吃些什么呢?”   两人就商议起了晚膳的菜单。   这么一路商量着,就到了府里。   用过膳,又消了会儿食,陆霁和苏桃就分别去洗沐了。   苏桃这次洗的很快。   主要是在外面走动了一天,浑身的筋骨都有些酸涩。   苏桃想着赶紧洗完,好上榻睡觉。   故而一洗完,苏桃就上榻盖上了被子,准备睡觉。   陆霁回来后就看到了这一幕:“今天怎么睡的这么早?”   陆霁刚准备熄灯,就看见了苏桃铺散开的,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   他眉心轻皱:“年年,你的头发还没干,先起来坐会儿,等头发干了再睡。”   苏桃听了这话一怔。   也是,头发不干就睡觉的话,第二天容易头痛。   苏桃只好坐起了身子。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得晾一会儿才能干透。   她也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否则也太无聊了些。   因而苏桃道:“夫君,你帮我把案几上的书拿过来吧,我看一会儿。”   陆霁闻言起身把书递给苏桃。   拿书的时候陆霁看了一眼,还是苏桃许久之前就看的那一本。   看来到现在还没看完,陆霁失笑。   这书实在枯燥,苏桃看了许久也不过看了几页,她忍不住神游天外。   苏桃想起了下午时福宁郡主府的事。   陆霁来接她一事,解气是解气。   但苏桃心里也清楚,像柳水柔那般看她的人不是少数,只不过大家都忌讳着陆霁而已。   主要是她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   那些人面上不显,心里指不定怎么说她呢。   苏桃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甚至没把柳水柔的话当一回事。   可她怕影响到陆霁。   会不会有人因为她的身份,在背地里也对陆霁指指点点的呢。   一想到这个,苏桃就有些担心。   她忍不住抬眼看向陆霁。   陆霁正看着书呢,余光中就发现苏桃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陆霁失笑,苏桃正看着书呢,怎么还会走神。   陆霁抬手握住了苏桃手里拿着的书:“想什么呢?”   苏桃被陆霁这动作吓了一跳。   半晌后,苏桃才试探着道:“夫君,我这样的身份,会不会对你有碍啊?”   陆霁一怔,苏桃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自打苏桃嫁过来冲喜,也有一段时间了,苏桃却从没有提过她的家人,还有身世一类的问题,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   怎么忽然就担心起这个了?   陆霁没有回答苏桃的问题,而是问苏桃:“你觉得世人是如何看我的?”   他望着苏桃的眼睛。   苏桃抿唇,世人是如何看陆霁的?   陆霁当然很好,很厉害,他率领着将士将瓦剌打退,守住了大周的疆土,护住了黎民百姓,当然是个大英雄。   但同时,陆霁也有许多不好的传闻。   有许多人说陆霁心狠手辣,说他手底下白骨累累,说他是地狱里来的罗刹。   简直是能止小儿啼哭的存在。   褒贬不一,毁誉参半。   几乎是瞬间,苏桃就明白了陆霁的意思。   世人多为名声所累,而陆霁的名声已然如此。   在背地里说陆霁的人肯定会很多,不过陆霁的实力足够强大,也从没人敢说到他面上去,甚至对他只能毕恭毕敬的。   陆霁也从不在乎这些人的话。   至于她这个假千金的身份,于陆霁而言,多上一个不多,少上一个不少,他全然不在意。   苏桃点头:“我知道了。”   苏桃放下了心,只要于陆霁无碍就好,她就不担心了。   说过这番话,苏桃的心事也放下了,她又看了几页书,眼睛就困得睁不开了。   正好这会儿头发也晾干了,苏桃就放下了书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陆霁却毫无困意。   他侧过脸去看苏桃。   苏桃刚熟睡,露出来的半侧脸精致如画。   陆霁眉梢微挑,从前苏桃从没提起过这个问题,今儿却忽然提了起来。   今天,苏桃参加了福宁郡主的赏花宴。   陆霁想着起了身,他走到了外间。   梁元一直守在外间,他刚准备下去歇着,就看见了陆霁。   他伺候陆霁多年,一看就知道陆霁是有事要吩咐,“侯爷,可是有什么事?”   陆霁看着廊庑下挂着的灯笼:“去查查今天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梁元应诺:“是。”   宴会上的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因而梁元几乎是没费任何力气,就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的。   翌日一早。   陆霁起来练武时,梁元就把这事原原本本地禀告给了陆霁。   就连席上柳水柔说的那番话,都一个字不差。   梁元刚说完,就见他们侯爷的脸色落了下来。   梁元的心一下就提起了心。   这么些年来,有那么多人在背地里说他们侯爷,侯爷都毫不在意。   可现在竟然有人对苏桃无礼,梁元知道这可是触怒了他们侯爷了。   陆霁负着手,半晌才把手中的剑提起。   “嗯,我知道了。”   说完,陆霁就回屋用早膳了。   屋里,苏桃已经收拾好了。   自打前些日子总是让陆霁等她以后,苏桃就下定决心了,以后一定要早起,再不能让陆霁等她了。   反正等白日里她还能补觉。   等陆霁一进屋,苏桃就道:“夫君,早膳已经备好了,今儿早上有你喜欢的龙眼包子。”   和陆霁一起用膳这么久了,苏桃自是知道了陆霁的口味。   陆霁刚换好衣裳,就看到苏桃笑意盈盈的,他点头:“好。”   他也不是自幼就这么强大的。   从前他也为唐氏的偏心冷待而难过,直到近几年才想明白。   更何况苏桃这么个闺阁里的小娘子呢。   想来苏桃也一定很为她的身世而苦恼。   可现在苏桃却笑意盈盈的,陆霁越看越觉得苏桃是在假装开心,实际上很难过。   这其实是陆霁误会了。   主要是陆霁也想不到,苏桃早已经换了个芯子,对这些事全然不在意。   苏桃正吃着饭呢,她忽然发觉陆霁的神色,似是和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陆霁虽说一直都是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   今天也一样,可苏桃就是觉得陆霁像是有哪里不对劲儿。   苏桃问陆霁:“夫君,怎么了?”   陆霁给苏桃挟了个龙眼包子:“没什么,吃包子。”   苏桃也挺喜欢吃龙眼包子,她点点头。   她心道可能是她想多了,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用过膳,陆霁换好衣裳,然后准备去上朝。   今儿是小朝会,去的都是些皇上的心腹重臣,苏桃就道:“夫君,我等你回来。”   陆霁点头:“嗯。”   …   小朝会一贯是在养心殿举行。   等小朝会散了,也到了中午了,一众大人全都饿的肚子直打鸣了。   这不朝会一散,官员们全都往宫门口走,想着赶紧出宫,好用午膳。   陆霁也随着一众大人往宫门口走。   他看到了右侧的户部尚书,柳大人。   陆霁想起梁元曾说过,宴会上诋毁苏桃的柳水柔,正是柳尚书的嫡长孙女。   陆霁道:“柳尚书。”   柳尚书正打算跟同僚一道出宫呢,不防备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连忙转过头,就看到了陆霁。   竟然是陆霁叫他?   要知道陆霁身份超然,乃是皇上之下的第一人,平日里管着许多事,怎么会有空叫住他?   柳尚书的同僚们也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柳尚书只好让他们先走,然后才走到陆霁身边:“老臣见过侯爷。”   陆霁看着眼前的柳尚书。   柳尚书年逾花甲,平日里办事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不过是熬着资历,再加上为人也不错,这才坐到了尚书的位子上。   不过柳尚书如今年纪也大了,眼见着今年就要退下去了。   在陆霁的印象中,柳尚书说不上才干出众,但好歹也过得去,也不知怎么会养出那样一个孙女。   柳尚书行礼半晌后都没得到回应,他心中越发忐忑。   陆霁是何等样的人,面对着陆霁的威势,柳尚书额上的汗止不住涔涔而下。   柳尚书一面抹着汗,一面忍不住想,难不成是他哪件差事没有办好。   是东面的徐州闹饥荒,赈灾不利?   亦或是背面的江州一直没有雨水,赋税没有全都收上来?   柳尚书想的头都大了,也想不清楚是哪件事出了差错。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陆霁说:“柳尚书,我听闻你家中人丁很是兴旺?”   柳尚书一愣。   陆霁问的不是朝事,而是他的家事,他是听错了不成?   然后乖乖应道:“老臣家中人口确实不少。”   柳尚书越发狐疑,陆霁每天日理万机的,怎么会过问他的家事。   陆霁勾唇淡淡道:“然而柳尚书的家风却……”   陆霁话没有说尽,但聪明人自是知道陆霁的意思。   柳尚书周身一下就软了:“老臣,老臣……”   柳尚书忍不住想,难不成是家里哪个不孝子孙惹到了陆霁跟前?   他年纪大了,主要精力又全在朝事上,家中的子孙又众多,难免照看不周,有几个纨绔子弟。   可现下竟然有人惹到了陆霁跟前,这可是完了。   他眼见着就要乞骸骨了,未来家里在朝中本就没什么人了,若是再惹了陆霁,柳家日后可就完了。   柳尚书的脸都白了:“老臣一定肃清家里!”   现下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家里的未来,至于那惹事的不肖子孙,柳尚书恨不得亲自拿藤条抽死。   陆霁转过身:“柳尚书好自为之。”   说完,陆霁就走了。   陆霁一走,柳尚书浑身都软下来了,差点没瘫到地上。   不过周围还有好多同僚,柳尚书强撑着没有表现出异样。   他心里清楚,陆霁把他叫到一旁说此事,已经是给他留面子了,要不然,他以后可就没法儿在朝堂上混了。   他现在就想着立刻赶回府里,好把事情查清楚!   出了宫门后,陆霁乘着马车往外走。   梁元就站在马车的车窗旁边,他正在给陆霁说着等会儿要办的事。   正说着,他忽然听到马车里面的陆霁道:“梁元,你妻子若是不开心的时候,你一般……怎么哄她?”   梁元愣了。   他们侯爷怎么忽然问起他和他妻子的事了。   梁元虽然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乖乖答了:“我妻子若是不高兴的时候,我一般会带她去逛街,再买上好多首饰。”   “属下妻子说了,女子一般都喜欢逛街,喜欢买漂亮的首饰,基本没有例外的。”   梁元说着心有戚戚。   他和他妻子成亲也有几年了,这可是他的经验之谈。   马车内,陆霁听着垂了眼睫,他低声应了下:“嗯,我知道了。”   紧接着,陆霁又道:“下午的差事先不办了,现在回府。”   梁元领命:“是。”   他吩咐车夫转道,然后逐渐回过味儿来了。   他想起陆霁昨晚上交代他查的事。   梁元想,他好像明白些什么了。   …   靖远侯府。   苏桃刚准备用午膳,陆霁就回来了。   苏桃有些惊讶:“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若是按照往常,陆霁一般是在下午左右才能回来。   苏桃疑惑道:“难不成是今天没有什么要忙的?”   陆霁迟了一瞬,然后点头:“嗯,今天清闲的很。”   陆霁身后的梁元听到这话,没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天可怜见,他们大人也有说谎话的时候。   那积压的差事可多得很,上哪来的清闲。   苏桃便道:“那正好,咱们一起用午膳吧。”   她说着拉着陆霁坐到了桌上。   只是桌上的饭菜都是按照苏桃的口味做的,她也不知道陆霁回来。   苏桃道:“夫君,要不我再让厨房添两道你爱吃的菜吧。”   陆霁摇头:“无妨,这些就很好,不用麻烦了。”   他和苏桃的口味相近,一般苏桃喜欢的菜,他也喜欢。   陆霁都这么说了,苏桃自是听陆霁的。   两人一道用了午膳。   等用完午膳,陆霁看着苏桃,口吻淡淡的:“正好今天下午我闲来无事,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   一副随意提起的样子。   苏桃听到后一下就亮了眼睛。   自打她嫁过来后,除了昨天去福宁郡主府,还没出过府呢。   这次陆霁要带她出去逛街,她当然很开心。   苏桃连忙点头:“好啊,咱们现在就去!”   苏桃说着就站起了身,只不过下一瞬,她就发现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太素净了。   这衣服是她今天早上随意挑的,现在这么出门未免有些不好。   苏桃道:“等等,我先去换套衣服,等换完,咱们两个就走。”   陆霁自是同意:“好。”   苏桃兴高采烈地去內间换衣裳,陆霁望着苏桃的背影,唇角下意识勾了起来。   看来梁元说的不错,女子都喜欢逛街。   苏桃换了身水蓝色的衣裙,看上去清媚至极,她看着陆霁:“我好了,咱们走吧。”   陆霁抬眼看了下苏桃,他不免怔住了片刻,然后才道:“好。”   马车已经套好了。   陆霁和苏桃出门就乘上了马车,车夫牵着马往正街上走。   正街是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街道。   虽然入了冬,但街道两侧的摊贩依旧很多。   坐在马车里,苏桃就能听到外面不断的叫卖声。   苏桃看向陆霁:“夫君,咱们下去吧。”   既然是逛街,自然要亲自下去逛才对,总不能一直坐在马车上。   陆霁:“嗯。”   他说着系紧了苏桃斗篷上的系带,又给苏桃戴上了帽子。   苏桃知道陆霁是怕她冻到,就乖乖地任由陆霁。   等戴好帽子,两人才下了马车。   之前苏桃也来过街上,不过那都是陆霁昏迷的时候,她每次出来都是忙着采买吃的用的。   这回才算是真正地逛街。   苏桃逛的很开心,还买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儿。   每买完一些,就叫下人搬到马车上。   逛了许久,苏桃也觉得有些冷了,她寻思着和陆霁进到商店里面待一会儿。   只不过她和陆霁去哪儿好呢?   茶楼?   还是旁的店铺?   倒是陆霁开口道:“咱们去首饰铺子吧。”   “首饰铺子?”   苏桃连忙摇头:“不用,我的首饰够用了,还买首饰干嘛。”   她知道陆霁的性子,既然说要带她进首饰铺子,那肯定要给她买一些首饰。   可她的首饰差不多够用了,用不着浪费。   陆霁却道:“如今你是我的夫人,在这方面,自然不能比旁人差。”   他知道苏桃是不想花他的钱,所以故意这么说。   果然,苏桃听了这话有些纠结。   她有原身的记忆。   在原身的记忆中,京城里的这些小娘子和夫人们,都很重视脸面。   衣裳和首饰一样都不能差。   尤其是京城里有各种宴会,每次赴宴都得换不同的衣裳和首饰,不能重样。   苏桃叹了口气:“那好吧,就去首饰铺子吧。”   她现在是陆霁的夫人,日后参加的宴会估计不会少,总不能让陆霁丢面子。   这也算是必要支出吧,左右陆霁也不差这点钱。   见苏桃同意了,陆霁才带着苏桃进了千金阁。   陆霁和苏桃刚进千金阁,掌柜的就迎了上来:“这位大人,您又来了!”   掌柜的可还记得陆霁上次来,买走了最贵的玉兔捣药的那对耳坠。   而且一点价也没讲,非常痛快,掌柜的自然记住了陆霁,故而掌柜的一见陆霁就迎了上来。   苏桃一听就这话就明白了:“上次你是在这儿买的耳坠?”   陆霁点头:“嗯。”   见陆霁和苏桃这般说话,掌柜的一下就猜到了,这就是陆霁的夫人。   苏桃刚刚进屋,还没摘下连帽,连帽周围的兔毛边衬着她的脸,越发显得苏桃容色无双。   掌柜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才衷心道:“这位大人,您夫人生的可真好。”   怪不得亲自过来给夫人挑耳饰。   要是他有这般容色的夫人,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   掌柜的夸赞道:“夫人这般容色,戴上那对玉兔捣药的耳饰,定然很好看。”   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听人夸赞,苏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掌柜的这才开口:“大人,夫人,我带你们进包间。”   进了包间,掌柜的问陆霁:“大人,您这次是想要耳饰,还是想要旁的?”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沉:“每样都拿过来些。”   掌柜的一听就乐了,这次可真是要做成一笔大生意了!   掌柜的连忙叫伙计把各样首饰的最新款,每样拿过来几件。   “夫人,您看看有哪个喜欢的,我们千金阁做生意童叟无欺,这点您不用担心。”   看着满案几流光溢彩的首饰,苏桃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说实在的,哪个女子不喜欢漂亮的首饰,苏桃也不例外。   这案几上的首饰苏桃都挺喜欢的,她纠结了半晌,才挑出了几件。   她心道怪不得千金阁的生意这么好,他家的首饰雕的确实好看。   掌柜的见苏桃似是挑的差不多了,就问:“夫人,您可选好了?”   苏桃点头,她刚要把她选好的说出来,就听陆霁道:“把这些全都包起来。”   全都包起来……   掌柜的和苏桃都愣住了。   陆霁却不以为意,方才他看到了苏桃纠结的神情,自是知道苏桃都挺喜欢的。   既然如此,便都买下是了,左右他也不差这点钱。   苏桃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她捏了捏陆霁的手:“夫君,这有些太多了吧,委实用不着这许多……”   不是有些多,而是非常多!   原身早年间也见识过一些,自是知道这些首饰的价格。   若是陆霁全都买下的话,几乎都能在京城里买个宅子了。   这可是京城里的宅子啊,实在是太贵了……   陆霁摇头:“无妨,你喜欢就好。”   苏桃与陆霁相处了也有一段时日了,知道陆霁的性子说一不二。   她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由着陆霁来了。   好在这些首饰都是保值的,用的材质也都是最好的。   现在买下来,等日后也不会掉价,说不定还会升值。   于是,掌柜的嘴都快乐歪了。   这不是大生意,简直是大大大生意!   一旁伺候的侍女和小厮,看着苏桃的目光都羡慕极了。   这夫君真是太好了,他们做梦都梦不到这样好的郎君。   …   外面。   柳水柔也来了千金阁。   自打昨天在福宁郡主的宴会上被人嘲笑后,柳水柔就回家哭了一通。   她向来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到哪儿都有人捧着,哪受过这种委屈。   柳水柔回去后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起来时眼睛都肿成了核桃,还是她娘一直劝她,她才缓过来。   柳水柔的娘心疼极了,柳水柔可是她第一个女儿,自然疼爱的紧,就给了柳水柔一笔银钱,让柳水柔出来逛逛街,也好把这事给忘了。   这不,柳水柔就来了千金阁。   她想起昨天见到的苏桃,苏桃的耳朵上还带了一副玉兔捣药的耳坠。   那耳坠好看极了,一看就知道极贵。   柳水柔也是千金阁的常客,一看就知道那是千金阁的手艺,这不立时就过来了。   柳水柔攥紧了拳头,心道她也要买那对耳坠,她也要戴上那样漂亮的耳坠!   故而一到了地方,柳水柔就找了相熟的张掌柜,和张掌柜描述起了那对玉兔捣药的耳坠。   张掌柜一听就知道柳水柔说的是什么了,他遗憾地摇摇头:“柳姑娘,那副耳坠只有一对,已然卖出去了。”   柳水柔是千金阁的常客,自是知道有些首饰是只卖一件的,想来那对耳坠就是,她下意识道:“那有没有相似的?”   她说完就摇了摇头。   千金阁能做到这么大,信用自是有保障,说是一对就是一对,不会再出相似的。   柳水柔今天出来本就是想买耳坠,现在耳坠没了,她只好无奈地道:“那你把你们店里最新款的首饰拿过来几样。”   张掌柜面色有些不好:“柳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方才来了位客人,把店里最新款的首饰都买下了。”   方才店里成了笔大单,张掌柜自是知道。   他心道怎么就不是他碰到那样的客人,若是能做成这一笔生意,这一年的份额可都完成了,他怎么就没这个命!   柳水柔怔住了,她心道这是谁啊?   千金阁的首饰可不便宜,还买下了全部最新款的首饰,这得多有钱啊。   就是她,也得隔一阵子才能攒到钱买一件呢。   好奇归好奇,柳水柔更多的是生气。   她本就心情不顺,这才来店里消费。   结果现在耳坠买不到就算了,旁的首饰也买不到。   柳水柔只觉得要气死了。   张掌柜也知道柳水柔是个娇蛮的,他也惹不起柳水柔,故而小心翼翼地道:“柳姑娘,虽说最新款没了,但还有许多新款首饰,不如我拿过来您看看?”   柳水柔才不领情:“不必了!”   她说着问张掌柜:“你可知道那客人是谁?”   她现在倒好奇起来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张掌柜苦着脸:“柳姑娘,这……”   千金阁可是有规矩的,不能随意泄露客人的身份,他一个小小掌柜也不敢说什么啊。   不过也是巧了,正在此时,陆霁和苏桃从包间里出来了。   陆霁和苏桃身后,掌柜的正捧着一个大匣子。   那匣子里装的自然是陆霁方才买的首饰。   看到陆霁和苏桃的那一刻,柳水柔懵了。   电光火石间,柳水柔忽然反应过来了。   那所谓的客人是陆霁!   陆霁给苏桃买首饰来了!   柳水柔仿佛丢了魂儿一般,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了。   昨天陆霁刚刚亲自去接苏桃回府。   那时候她还安慰自己,定是苏桃之前歪缠着陆霁让陆霁接她来的,好在众人面前出风头。   可现在这一幕,柳水柔却连骗都骗不了自己了。   若不是在意,谁会给买那么贵的首饰,而且是再这样四下无人的时候。   陆霁和苏桃自然没有注意到柳水柔,他们俩正往外走,打算乘马车回府。   倒是苏桃忍不住看了眼那匣子。   她忍不住想,这可值一座京城的宅院啊…… 第30章 他想苏桃穿上一定很好看……   等陆霁和苏桃出去后, 柳水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张掌柜见柳水柔面色煞白,急道:“柳姑娘, 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方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忽然间脸就白的像张纸似的。   半晌,柳水柔才睁开眼:“没什么。”   见柳水柔确实没事,张掌柜才放下心。   张掌柜问柳水柔:“柳姑娘可还要看旁的首饰?”   柳水柔摇摇头:“不了,”现在她哪还有什么心思看首饰。   柳水柔失魂落魄地回府了。   …   柳府。   柳尚书一回来后就回到了正屋,并且把所有的后辈都叫来了。   柳府众人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过来了。   毕竟柳府有今天都是因为柳尚书,他们自是听柳尚书的话。   众人看着座上面色严肃的柳尚书, 尽皆面面相觑, 心道究竟是怎么了。   最后还是柳大郎先开口:“父亲, 可是府上有什么事?”   柳大郎是柳尚书的长子, 也是柳水柔的父亲,此时由他开口正合适。   柳尚书想起白日里陆霁的那一番话, 脸色越发青了,他指着一众人:“你们昨天做了些什么, 都给我说出来, 一个字也不许落!”   他马上就要退了, 府中的下一辈也没有出色的,自然不敢得罪陆霁。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得罪陆霁的人,也好给陆霁一个交代。   柳尚书一贯都是和蔼的好脾气,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府中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事发生了, 此时哪敢隐瞒什么,俱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出来。   听完众人的话,柳尚书有些疑惑。   家中大部分人都没接触过陆霁, 几个爱惹祸的昨日也不过是踏街纵马而已。   究竟是谁得罪了陆霁呢?   柳尚书刚要开口,就发现屋里少了个人,他看向柳大郎:“水柔呢?”   柳水柔是府里孙辈中第一个嫡女,打小就受宠。   柳尚书也疼爱柳水柔,他知道柳水柔的骄纵性子,柳水柔平素也惹出了不少麻烦来。   不过到底是嫡亲的孙女,柳尚书也舍不得说重话。   此时发现柳水柔不在,柳尚书怕柳水柔又和人拌嘴吵架了,这才问柳大郎柳水柔在哪儿。   不过柳尚书全然没往陆霁那儿想,主要是柳水柔一个女眷,平素都见不到陆霁,柳尚书自然不会想到今天的祸事,是因柳水柔而起的。   韩氏是柳水柔的母亲,此时上前道:“昨天水柔赴宴时生了场闷气,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媳妇便叫她上街逛逛,也好散散心,估摸着等会儿就回来了。”   赴宴时生了场闷气?   不知为何,柳尚书的心忽然跳了一下,他问韩氏:“哦,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个,韩氏就生气,她皱着眉:“还不是因为那个出身农户的假千金,昨天水柔赴宴时不过说了她两句而已!”   韩氏是柳水柔的母亲,自然替柳水柔说话,她回话时都是挑拣着说的。   至于柳水柔说的那些难听话,则一句都没说,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苏桃身上。   韩氏说完还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柳尚书却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   他怎么都没想到,此事竟是因柳水柔而起的!   他指着韩氏,半晌没说出话来。   韩氏知道柳尚书一向疼爱柳水柔,她正等着柳尚书替柳水柔说话呢,却忽然见柳尚书指着她,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   韩氏有些发懵。   正在此时,柳水柔回来了,她一进府里就听下人说,府里的主子都来了正屋,故而她也直接到了正屋。   柳水柔一进来就发现了这凝重的气氛,她心道这是怎么了。   柳水柔刚要说话,就听到柳尚书怒极道:“给我跪下!”   柳水柔愣在原地。   祖父一向最疼她了,怎么会叫她跪下,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她在外面受了这样的委屈,回家还要受委屈不成?   见柳水柔愣愣地站在原地,柳尚书气急,他一把摔碎了手里的茶杯:“还不给我跪下!”   “噼里啪啦”的动静传来,屋子里顿时就静了下来。   柳水柔回过神来,她知道柳尚书是真的生气了,她连忙掀起裙摆跪下。   韩氏一向最疼柳水柔这个女儿,此时见状就忍不住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水柔身子弱,怎么能一直跪着?”   柳尚书攥紧了拳头。   柳水柔会变成今天这模样,多半的原因都在韩氏那儿。   韩氏当年生柳水柔时艰难了些,把柳水柔当成眼珠子般,要什么给什么,从来舍不得说一句。   他的老妻又去的早,他又不好和媳妇说这种事,再加上他平时要忙着朝里的事,这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此刻柳尚书心中后悔不已。   若是他早日管教柳水柔,也不会酿出今日的错儿来。   妻子和女儿都被训斥,柳大郎自然忍不住站了出来:“父亲,您这究竟是怎么了?”   柳尚书气极反笑道:“怎么了?”   半晌,柳尚书才平复下来,然后把得罪陆霁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柳尚书的话,屋内众人的脸色全都白了。   柳水柔更是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茶杯碎片。   她不过是说了苏桃几句难听的话而已,怎会至此?   直到此时,柳水柔才反应过来,陆霁不是她平素幻想的模样。   柳水柔想起了陆霁的那些传闻,纵然真实的陆霁与那些传闻有出入,可也有相似的地方。   她身子一软,就跪坐到了地上。   韩氏更是面色一白。   柳尚书闭了闭眼睛。   柳水柔这事不大,而且今天陆霁也只是单独找他说了这事。   柳尚书清楚,陆霁只是点点他而已,不过他也要拿出解决这事的态度。   正好此事给柳尚书敲响了警钟。   需知祸从口出,柳水柔今天说错了几句话,焉知日后会不会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柳水柔的性子确实该改改了,他正可以趁此事肃清一下府里。   柳尚书沉声道:“明天就叫门房套了车马,送水柔去乡下庄子好好住上几个月,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再回来。”   他得好好杀杀柳水柔的性子。   乡下庄子?   柳水柔心里清楚,这回去乡下庄子可不是像以往一样。   韩氏更是忍不住哭了:“父亲,水柔打小千娇百宠的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啊,您饶了水柔一次吧,媳妇保证,日后一定会管教好水柔。”   柳尚书没有回话,他看着柳大郎:“这事你来办。”   柳大郎毕竟在朝为官,不似韩氏一点儿也不懂朝堂,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他父亲做的是最对的,他点了点头。   见柳大郎都同意了,韩氏心知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柳水柔撑着身子跪在地上。   现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后悔。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靖远侯府。   陆霁和苏桃刚回府,苏桃就忙着把这些首饰登记造册,然后搬到库房里。   雪柳等丫鬟则是铆足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磕到碰到这些首饰。   若不然,就是卖了她们也不够赔一件的。   等忙活完,天色就有些深了。   陆霁和苏桃各自去洗沐。   照旧是陆霁先回来,等他看了好几页书以后,苏桃才从净室出来。   苏桃坐在奁台前擦香膏。   她还在想着方才册子上的那些账目。   苏桃缓缓出了一口气,陆霁这次实在是花钱花的太多了!   香膏的香气传来,陆霁翻页的指尖微顿。   他想苏桃怎么没有说话呢?   若是平时,苏桃早就和他聊开了,可今天苏桃却一言不发。   细想起来,苏桃似是从回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难不成苏桃不高兴了?   可不应该啊,今天能出去逛街,苏桃一直很开心,还在街上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回来。   这么想,似乎是打千金阁里出来就有些不大高兴了。   可那些首饰都是苏桃喜欢的啊,陆霁看的清清楚楚。   那苏桃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不高兴的呢?   陆霁想了半晌,怎么想也没想通。   这厢苏桃终于抹好了香膏,她把头发拢到一侧肩上,然后走到榻边儿。   陆霁起身让苏桃进去。   看着苏桃沉静的面庞,陆霁到底没忍住问出口:“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坦?”   听陆霁这么问,苏桃也忍不住了。   苏桃点点头:“嗯。”   陆霁眉心轻皱,霎时间他心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然后就听苏桃道:“你今日花太多钱了!”   苏桃转过身子,正对着陆霁的脸。   虽说她和陆霁只是假扮夫妻,管不到陆霁身上,可她和陆霁如今也算是朋友了,她当然想劝陆霁。   陆霁想了半晌,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他轻怔了一下。   苏桃已经掰着细白的手指数起来了:“今天的首饰买的实在是太多了,其实只要买几样就尽够了。”   “这么些银钱,都能在京城皇城边买一栋宅院了,有这钱买宅子多好。”   虽说首饰也能保值,可到底比不上宅子值钱,到时候还能租出去。   陆霁倒没觉得什么。   他只是觉得,既然苏桃喜欢,那就都买下来好了。   至于银钱的问题……   陆霁打拼了这么些年,自然有不少赏赐,这点儿钱于陆霁而言并不算什么。   不过见苏桃这么紧张,他还是附和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他知道苏桃是关心他,怕他手脚大乱花钱。   苏桃和陆霁也相处这么多时间了,也算是了解了些陆霁。   虽说陆霁的神情和以往一般无二,但苏桃还是一眼就发现陆霁是随口附和她。   苏桃忍不住问道:“夫君,你可知道你一共有多少身家?”   陆霁幼时过了段苦日子,不过自打投身军营后,军功就越发多了,后来更是成了靖远候,身家自是少不了。   就单说军功,和皇上赏赐的,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不过陆霁向来于这些身外之物不大在意,便交给梁元处理。   梁元便用这些钱买了许多宅子,商铺和庄子,现下也都有不少出息。   不过具体的数目,陆霁就不知道了。   因而陆霁道:“大约知道。”   大约知道……   苏桃又问陆霁:“那你可知道府里的账目,每天要花多少钱?”   陆霁眉梢微挑。   前些年他一直在北境,基本不怎么回京里,就是回来也不住在这里。   现在又有苏桃管着整个府邸,说来他还真不知道府里的流水。   故而陆霁诚实地摇了摇头。   苏桃:“……”   苏桃完全没想过,看上去那么面面俱到的陆霁,竟然对银钱之事这么不在意!   “哪天我在府里的账目上作假,挪出许多钱去,估计你也不知道!”苏桃忍不住道。   陆霁的声音清冽:“你不会的。”   他相信苏桃。   更何况,别说府里这点钱,就是他所有的身家,只要苏桃要,他就会给。   毕竟苏桃救了那么多次,他的命都是苏桃救回来的。   他怎么会吝惜这点身外之物。   苏桃怔住了。   她没想到陆霁竟然脱口而出说她不会的。   这说明陆霁相信她。   苏桃半晌没说话。   还别说,陆霁的信任于她而言,还挺熨帖的。   不过再怎么说,陆霁身为一府的男主人,不知道府里每天的花销,还是有些说不大过去。   苏桃就想着和陆霁好好说说,多少让陆霁心里有个数。   苏桃恨不得现在就去拿账本过来。   不过现在天色太晚了,再折腾的话,半夜都不能睡了。   苏桃心道只好等明天再说了。   说完话,陆霁和苏桃便吹熄了蜡烛,然后躺在榻上。   苏桃照旧是沾枕头就睡着。   不一会儿,陆霁就听到了身侧均匀的呼吸声。   他侧过脸,发现苏桃睡的很香。   陆霁撑起胳膊起身,然后帮苏桃把被角掖紧。   陆霁的动作很轻,一点儿都没打扰到苏桃。   等掖好被角,陆霁重新躺到榻上。   他闭上眼睛,无声地道了句晚安。   …   翌日一早。   苏桃起来后换了身衣裳,然后开始梳妆打扮。   她还不忘和陆霁说:“等用完早膳,我便陪你一起看府里的账本。”   陆霁点头:“好,我先去练武。”   等练完武,周身出了些汗意,陆霁回屋重新擦洗了一下,然后换上了衣裳。   梁元上前道:“侯爷,衙门那儿还积压了不少事呢,咱们什么时候出府?属下好叫车马房套好马车。”   若不是昨天陆霁忽然改了主意,陪苏桃出去逛街,现在这些事应当都处理完了。   梁元正等着出去告诉马夫呢,就听陆霁道:“不急,等下午再出去吧。”   既然昨晚上他答应了苏桃一起看账本,自然不能食言。   梁元:“……”   不用想,一定是为了陪夫人。   梁元心道他们侯爷也有今天,竟然把正事退了陪夫人,真是想不到。   得到回复后,梁元便退下去了。   陆霁则出去和苏桃一起用了早膳。   等用过早膳,俩人就坐在美人榻上准备看账本。   苏桃还给俩人各自准备了个软枕靠着,非常妥当。   这厢雪柳抱着一摞账本过来:“夫人,都在这里了。”   雪柳把账本放在案几上。   苏桃拿起其中一本:“咱们就先从这本看起吧。”   说来,靖远侯府虽然只有她和陆霁两个主子,但花销也不小。   这是侯府,侯府该有的规制和丫鬟都要有,光这些就是一大笔花销了。   还有京城里各户人家的人情往来,这是最大的一笔支出。   除此外,府里的采买和衣料一类的,已经算是最小的支出了。   苏桃细细地和陆霁讲起来。   陆霁听着苏桃絮絮叨叨的声音,忍不住侧过脸去看她。   从前,他一直是一个人过的。   就算是开了府,他也从没在意过这些。   陆霁从没想过他的生命中会出现这一幕,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人家一样。   苏桃正说着,就发现陆霁没动静了,她疑惑道:“怎么了?”   陆霁回过神来,他给苏桃倒了一杯茶:“喝茶。”   苏桃确实是有些渴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然后打起精神继续讲起来。   苏桃还举起了例子,她和陆霁道:“就比如说,府里的下人们该换衣裳了。”   现在天气越发冷了,府里的下人们也该换些更暖和的衣裳。   正好府里养着绣娘,可以让绣娘们选好料子,然后裁剪出来。   这又是一笔支出了。   苏桃说完看向陆霁,陆霁点头表示知道。   不过陆霁转念一想:“你的衣裳做了吗?”   苏桃一怔,然后道:“做了。”   陆霁刚刚苏醒那会儿,她就做了好几件衣裳。   她这些日子穿的就是那时候做的衣裳。   不过好像是有些薄了……   这会儿是深冬了,京城的深冬可冷的很,是该做些暖和的袄子。   房嬷嬷一直站在美人榻后面,此刻闻言便道:“夫人,再有一个多月就到年节了,到时候宫里会举办宴会,遍邀大臣。”   正月初一、元宵节等节日,似陆霁这等的臣子都是要入宫的。   那么身为陆霁妻子的苏桃,自然也要入宫。   苏桃明白房嬷嬷的意思了。   到时候她要参加许多宴会,衣裳首饰自然不能重样。   内裳,裙袄,斗篷,这一做就是好多套。   再说了,陆霁的衣裳也得重新做。   纵然府里的绣娘多,但也要忙活许久才能绣完,看来确实该做衣裳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苏桃转过脸:“夫君,你的也一起做了吧。”   陆霁点头:“好。”   陆霁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当即便叫了绣娘过来。   绣娘们是陆霁苏醒后请来府里的,俱都有一手好绣艺,就等着为苏桃效力呢。   可没想到苏桃只做了一次衣裳,然后就没有再用过她们了。   现在主人叫来了她们,她们自是卯着劲儿效力。   绣娘们一进屋就跪下行礼:“见过侯爷,夫人。”   苏桃:“嗯,起来吧,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做一下年节要穿的衣裳。”   为首的绣娘上前,她递上来了两本册子:“夫人,这册子里面有京城最时兴的花纹和式样,您看看您喜欢哪种?”   说完,绣娘就站到了一旁。   这些衣裳可都是要穿进宫里的,不能马虎,苏桃认真地挑了起来。   她心道进宫最好还是穿的大方端庄些,故而挑的都是些清浅干净的颜色,再选了几个花纹就是。   不过女子的东西到底麻烦,等苏桃挑完已经过了许久了。   苏桃挑完后把册子给了陆霁:“夫君,你也挑挑?”   苏桃以为依着陆霁的性子,压根不会细挑,没想到陆霁还真的仔细挑了起来。   陆霁挑了半晌,最后选了樱红、杏红和胭脂等几种颜色。   苏桃正迷糊着呢,她心道这都是女子穿的衣裳,陆霁怎么会选这样的颜色。   她刚要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陆霁这是在给她挑呢。   苏桃连忙道:“夫君,不用了,我方才选的那些就够了。”   陆霁却道:“无妨,不过是再加几件而已。”   陆霁想起了苏桃赴宴前,让他帮忙挑选衣裙的事。   那天苏桃穿了身樱红的衣裙,漂亮的恍若话本里的妖精一般。   故而方才他挑选颜色时,下意识就选了这几种相似的颜色。   他想苏桃穿上一定很好看。   一旁的绣娘也道:“夫人,侯爷选的这几种颜色极是鲜嫩,最衬您的容色了,您尽管放心。”   苏桃的五官清纯又有灵气,偏眉眼间还带着一股艳色,穿这样颜色的衣裙确实合适。   见绣娘也这么说了,苏桃便点点头同意了:“也好。”   她心道正好方才她挑的颜色都是素净的,偶尔来两套艳丽的衣裙也不错。   给苏桃挑完后,陆霁便把册子放到了案几上:“我的还是和往常一般就好。”   陆霁往常穿惯的,都是墨色、鸦青、玄青和竹叶青等颜色,几乎一成不变。   绣娘低头:“是,奴婢记住了。”   这之后绣娘又分别给陆霁和苏桃量了尺寸,量好尺寸后便退下去了。   绣娘一走,苏桃才恍然发现已经到中午了。   苏桃心道时间过的也太快了,她不过是和陆霁说了说账本,又选了会儿颜色而已。   既然已到了中午,两人便用膳了。   等用过膳,陆霁便准备出府忙公务去了。   这些日子下来,苏桃已然养成了习惯,但凡陆霁要出门,都会亲自送他出去。   苏桃和往常一般,走到廊庑下送陆霁:“夫君,我等你晚上回来用膳。”   陆霁点头:“好。”   陆霁的背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院子里。   雪柳站在苏桃身侧:“夫人,外面风大,咱们回屋吧。”   苏桃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屋。   直到看到案几上的账本,苏桃才有些回过味儿来。   今天她明明是打算和陆霁说一下账本,也好劝陆霁少花些钱。   怎么就拐到做衣裳上面了?   这反而多花钱了! 第31章 勾引   柳府处理的很低调。   柳水柔第二天便被一顶小轿送去了乡下庄子。   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去。   不过陆霁去宴会接苏桃的事却传开了。   陆霁位高权重, 一举一动本就受人关注。   更何况接妻子回府,这等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陆霁会做的事。   再加上那天赴宴的人那么多, 一下子就传开了。   各处都在议论此事。   先前众人便听说陆霁带着这位冲喜娘子入宫,当时众人还有些疑惑。   现在一看,定然是陆霁与他的冲喜娘子情投意合,情意深重,才会如此。   要不然哪儿会特意去接苏桃呢。   这等传闻传的最快。   很快,就连苏父都听说了。   苏父回府后就和徐氏提起了这事,他很高兴:“我就说凭着年年的容色,就算是陆霁也会动心的。”   苏父也是男人,自是了解男人的心思。   苏桃那样的容色, 就没有男人不喜欢。   再者说了, 若不是上心了, 陆霁怎么会亲自去接苏桃。   苏父的心思又有些动了, 他看着徐氏:“不若过两天,你再去靖远侯府探探口风?”   苏父现在想要的不多, 只是想换个肥缺儿,到时候府里的进项也更多。   徐氏一想起上次被陆霁无视的事, 就觉得丢脸至极!   她到底是一府的主母, 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可一想着整个府里, 徐氏便咬咬牙:“好。”   她也盼着府里变好,她的儿子女儿可都全指着府里呢。   徐氏想了想又道:“老爷,明天我再问问瑶瑶,她的主意一向多, 到时候我带着瑶瑶一起过去。”   苏瑶性子温婉,一贯是以贴心女儿的形象出现的,苏父也很是信任苏瑶, 故而他点头道:“也好。”   …   另一头。   苏瑶怒气冲冲地回了屋。   丫鬟文杏胆战心惊地跟着苏瑶回了屋,然后就听苏桃喊道:“把门给我关上,谁也不许进来!”   文杏只好领命:“是。”   屋内,苏瑶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两个小丫鬟的对话。   方才她从小径里经过,正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说陆霁接苏桃的事,两个小丫鬟的口吻羡慕至极。   苏瑶咬紧了唇。   那天宴会上她也在,她是亲眼看到陆霁来接苏桃的!   苏瑶还记得那一幕。   陆霁披着斗篷站在回廊处,然后握着苏桃的手往外走。   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   可陆霁身旁的那个位置,明明应该是她的啊!   如果当日她没有让苏桃替嫁就好了。   现在她哪样都比不过苏桃了!   苏瑶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也及笄了,年岁也到了,最近苏父和徐氏一直张罗着她夫婿的人选,徐氏还偷偷和她说了好几个人选。   若是之前,苏瑶也不觉得什么。   可现在有了陆霁做对比,一下便将这些人衬的像土鸡瓦狗一般。   见过了风仪出众的陆霁,苏瑶怎么可能看得上其他人。   一想到日后她嫁给一个寻常普通的公子哥,苏桃却嫁给了这样出众的陆霁。   苏瑶只觉得她的心在滴血。   她怎么可能服气!   苏瑶忍不住想,哪怕是她能嫁给陆霁做妾也值了,也比嫁给其他人强。   做妾……   苏瑶的心底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   是啊,凭什么苏桃可以,她苏瑶就不行。   她还是真千金呢。   只凭着这一点,她就能稳稳地压着苏桃。   苏瑶想起了那天宴会上柳水柔的话,她想恐怕不止柳水柔一个人这么想。   难道陆霁心里就没有一点儿介意吗?   如果有她这个真千金愿意嫁给他,他妻子的身份岂不是就没人可以指摘了?   再者说了,与其嫁给其他人庸庸碌碌的过这一生。   还不如搏一搏。   苏瑶不信,她比不过苏桃!   这么想着,苏瑶逐渐冷静了下来。   半晌,苏瑶喊道:“端盆水进来,我要洗一下脸。”   文杏很是不解。   若是往常,她们姑娘早就又摔又打了,怎么今天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只是独自哭了一会儿?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样都很好,至少她不用再打扫屋里了。   文杏连忙过去端水。   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徐氏就来了苏瑶屋里。   徐氏一见苏瑶,就提起了苏父让她去靖远侯府的事。   不过徐氏刚说完就后悔了。   她知道苏瑶一向和苏桃过不去,两个人都是比着来的,现在听说陆霁亲自接苏桃回府,苏瑶只怕要接受不了。   徐氏心道她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没想到苏瑶的神情却一点儿都没变:“母亲忘了,上次福宁郡主的宴会上女儿也在?”   徐氏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她给忘了。   她觑着苏瑶的神色,确定苏瑶没有发脾气,这才接着道:“瑶瑶,你说陆霁会伸手帮咱们吗?”   有了上次的事,徐氏心里有点儿担心陆霁不会帮忙。   说实在的,陆霁是个冷情的人,就算现在对苏桃上了心,怕也不会因为苏桃而伸手帮忙。   苏瑶抿着唇:“女儿觉得……”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苏瑶如此,徐氏追问道:“瑶瑶,你心里怎么想的,就直说。”   苏瑶似是很为难的样子,半晌才道:“且不说侯爷,妹妹那儿……我觉得她不会帮忙的。”   徐氏疑惑道:“这是何意?”   明明上次她去靖远侯府时,苏桃可一个“不”字都没说。   等等。   徐氏反应过来了,上次苏桃确实是没说不帮,还一副热心的样子,可其实句句都在推脱。   现在想来,苏桃该不会是不想帮,才把所有都推到陆霁身上,想让她们知难而退吧?   苏瑶看徐氏是想到这里了,她低着头没再说话,嘴角却勾了起来。   她很了解徐氏的性子,只要稍一挑拨徐氏就会上当。   且不说苏桃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她这么说了,徐氏肯定会往这方面想。   果然,徐氏越想越觉得苏桃是在推脱。   徐氏气不打一处来:“我就说那等狼心狗肺的就是白眼狼!”   “咱们府里好歹养她这么大,现在回过头来,她竟然半点忙都不想帮。”   徐氏越说越气。   她心里隐约想道,怕是因为当初逼着苏桃替嫁,和五百两嫁妆银的事,让苏桃心底有了芥蒂。   不过在徐氏心里,是她养大了苏桃,养育之恩大于天,她让苏桃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现在苏桃如此,她只觉得苏桃不孝极了,半点没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半晌,徐氏才缓过劲儿来,没有那么生气了:“瑶瑶,当日若是你嫁过去就好了。”   苏瑶是她的亲生女儿,若是嫁过去的话定不会如此。   苏瑶心里也暗暗道,是啊,只不过现在她找到了一个补救的法子。   徐氏说着说着又来了气。   就算苏桃如此,她又能怎么办呢,现在苏府可全指着苏桃呢,哪敢惹苏桃,难不成还能换个人不成?   苏瑶闻言抬起了头:“母亲,为何不能换个人呢?”   她说这话时眉目宛然,一派下定了决心的笃定模样。   “瑶瑶,你这是何意?什么叫换个人?”徐氏道。   难不成是换了苏桃?   徐氏的心忽然打了个突:“瑶瑶……”   徐氏和苏瑶到底是母女,一下就明白了苏瑶的意思。   她知道苏瑶这是看上了陆霁,想要嫁给陆霁。   可这怎么行?   且不说旁的,就算真的能嫁过去,苏桃也先成了正妻了,苏瑶嫁过去也只能做妾。   见徐氏明白她的意思了,苏瑶坐直了身子:“母亲,你看女儿如何?”   徐氏点头:“娘的瑶瑶生的自然是极好的。”   这点徐氏没有说谎。   虽说苏瑶的容色比不过苏桃,可也是出众的美人。   再加上苏瑶身段窈窕,平素有不少公子哥都相中了苏瑶。   这点徐氏还是有自信的。   苏瑶:“那娘说,侯爷能看中女儿吗?”   苏瑶到底是个黄花闺女,说这话时有些羞涩。   徐氏心道是啊,但凡貌美的女人想要勾得男人上套,基本没有不成功的。   就算那陆霁也未见得能逃得过去。   可是……   徐氏忍不住道:“瑶瑶,就算如此,你嫁过去后也只能做妾啊。”   苏瑶却不以为意:“做妾怎么了,相比做那等俗人的妻,我更愿意做侯爷的妾。”   徐氏想起了这些日子的相看。   她知道苏瑶心里有股子傲气,想配个不一般的人。   这么一看,那些人确实完全不能和陆霁比。   苏瑶很有信心。   就算她做妾也只是一时的,她还不信她比不过苏桃了。   苏桃那个草包是什么模样她可清楚的很。   只要她稍一挑拨苏桃就会上当。   这样的人只有一张脸,时间久了,陆霁定会厌弃她的,到时候就是她的机会了。   徐氏只觉得心成了一团乱麻。   她一忽觉得苏瑶的这个提议很好,一忽又觉得不成。   只觉得一颗心被扯成了两半。   苏瑶做这事得让徐氏同意,故而她又道:“娘,妹妹眼下看来是不会帮衬咱们府里了,若是女儿成了侯爷的枕边人,到时候于咱们全家都会有帮助。”   徐氏心道也是啊,苏府到底是最重要的。   徐氏心一横,就把这事给定下了。   她也盼着亲生女儿能嫁给位高权重的陆霁。   “只是,这事该怎么办?”徐氏问道。   苏瑶昨晚上已经把所有的关窍都想通了:“娘,这事简单,咱们苏府毕竟是妹妹的娘家,哪有外嫁女一直不回娘家的道理,这可就是不孝了。”   徐氏点头,苏瑶这话有理。   苏瑶说着低下了头,只要陆霁和苏桃来府里,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她不信陆霁一个男人,见到她这般活色生香的美人不动心。   就算苏桃容色更出众些,可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说不定陆霁早就厌烦苏桃,盼着有新人了呢。   苏瑶说着红了脸:“娘,你再去买些催.情药,要那些效力强些的。”   有了这催.情药,什么男人也躲不过。   徐氏也不觉得如何,这都是女儿为了嫁入高门略施的手段罢了。   等生米做成熟饭,一切就都好了。   徐氏点头:“好。”   …   靖远侯府。   苏桃一向有午睡的习惯,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苏桃昏昏沉沉的,脸上都压出了不少纹路来。   半晌,苏桃才清醒过来。   房嬷嬷端上了刚温好的牛乳:“夫人,先喝些牛乳吧。”   苏桃点头,她刚抿了一口,雪柳就拿来了一张帖子。   苏桃接过帖子,打眼一眼竟然是苏府送来的。   再打开一细看,这上面的字迹是徐氏的。   上面殷切的写着,徐氏很想念苏桃,想让苏桃和陆霁回府。   又说苏桃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却一次都没和夫君回过府,徐氏担心的很。   苏桃一看就知道,这通篇都是假话。   徐氏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让她帮衬着苏家,才让她回去而已。   苏桃苦恼地揉了揉眉头。   她心道苏家怎么又惦记上了呢,上次她明明给打发回去了?   苏桃说着就想明白了,定是陆霁过去接她那事传了出去,这才叫苏家人又动了心思。   苏瑶心道这可真是甩都甩不掉。   她实在是不想去。   可就算她能推了这一次,下一次怎么办,徐氏还会接着出招的。   再说了,府上的事这么多人关注着。   本来就有许多人说她了,要是再有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对陆霁更不好。   看来她只能再去一趟了,然后再想出些话把徐氏给打发了,让她们再消停一段日子。   陆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桃这一副苦恼的样子。   他自然不知道苏桃的真实想法。   虽说苏桃说过她不喜欢苏家人,可看现在她苦恼的模样,似乎还有些不舍,若不然也不会如此。   陆霁眉目半敛,他想苏桃对苏家的心情估计会很复杂。   陆霁上前抽出苏桃手里的帖子:“我陪你去一趟就是。”   不趁早解了这心结,苏桃只会更难受。   陆霁突然说话,吓了苏桃一跳。   半晌她才道:“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她一个人回去,打发了苏家人就好了。   陆霁却想陪着苏桃:“无妨。”   不过是走一趟而已。   苏桃以为陆霁最近不大忙才陪着她去。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误会着,把这事给定下了。   抽了个陆霁有空的时间,苏桃和陆霁一起去了苏府。   身为出嫁女回娘家,自是要带上些节礼。   不过苏桃却半点没费心,只叫雪柳随意准备了些,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   自打得知了苏桃和陆霁要来的消息,苏府上上下下就准备起来了。   这可是靖远候陆霁啊,苏家哪敢有一点轻慢。   府里上下都洒扫了遍,争取一点儿灰尘都看不见。   苏父还带着家里人到了二门处,准备迎接陆霁和苏桃。   趁着陆霁和苏桃还没到,苏父忍不住道:“果然还是瑶瑶的主意好。”   要不是苏瑶的话,他们确实没想到让苏桃回来。   且不说这趟能不能叫陆霁帮上忙,只要陆霁来了他们府里。   日后苏父走出去都有面子,他的那些同僚看在陆霁的面上也会待他客气些。   苏父满意的很。   苏瑶只笑了下:“这都是女儿应当做的。”   她和徐氏没把计划告诉苏父,这毕竟是女人家的事。   只要事情成了就好了。   正说着话,巷子里响起了马蹄声,是陆霁和苏桃到了。   苏父整理了下衣襟,准备迎接。   苏瑶的心也提了起来。   这厢陆霁和苏桃也到了地方,陆霁扶着苏桃下了马车。   许久没回苏府了,再回来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桃揽着陆霁的手臂:“咱们就在这儿用个晚膳,再住上一晚,明天早上就走。”   连早膳都不在这儿吃。   这也是苏桃想的,趁着下午去,明天一早就能回来,这样在苏府待的时间就最少了。   陆霁点头:“嗯,都听你的。”   两人说着话便进了二门。   苏父带着一众人行礼:“见过侯爷,夫人。”   陆霁的声音低沉:“都起来吧。”   苏府众人抬起头,这才清楚地看见陆霁和苏桃。   陆霁今天披了件玄青色的斗篷,苏桃则是披了件水红色的斗篷。   明明这两种颜色并不相近,甚至相差很大。   可穿在这俩人身上,却异常的和谐,仿若天生的一对似的。   苏父也是隔了许久才见到苏桃,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可他却有些不敢认了。   一旁的下人也都不敢抬头。   苏瑶闭了闭眼睛。   她忍不住去想,陆霁身旁的那个位置,如果站的是她该有多好。   不过就快了,她一定会成功的。   苏父回过神来:“这天儿这么冷,侯爷快进屋里坐着。”   苏父引着陆霁和苏桃往正屋去。   到了正屋,一众人分别坐下,屋里一时有些安静。   苏父的官位很低,就是他的上司轻易都见不到陆霁。   更何况他呢。   所以说,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陆霁。   一想到这是皇上之下第二人的陆霁,苏父只觉得紧张极了,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好半晌,才顺平了胸口的气:“侯爷,喝茶。”   说完这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屋里旁的女眷也不好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还是苏桃道:“父亲,我想着带侯爷去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可好?”   苏父连连点头:“自然是极好的,年年,你快带着侯爷过去。”   于是,苏桃便带着陆霁走了。   等陆霁一走,苏父颓然地叹了口气。   他回想起了他方才的表现,简直是没一处对的,他怎么就这么紧张!   苏父心道等会儿可得好好表现着,不能再出错了。   …   说是她以前住的屋子,但其实她也没住几天,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回忆。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准备冲喜的那段日子。   陆霁倒四处看了起来。   这屋子是原身身世还没被发现的时候住的,后来也没换,故而看着还不错,只不过摆件少了些。   陆霁走到了书案旁,他往下一看,抽屉里还放着几张宣纸,这是苏桃曾经练过的字。   陆霁拿起宣纸看了眼。   这上面正是苏桃的字,和他在玉佩里时,看到苏桃记账时的字一模一样。   苏桃刚准备坐下,就看到了这一幕,她连忙把宣纸抢了回来。   苏桃的脸有些红:“这都是以前写的字,不作数了。”   她唯一一点,就是一手字实在不好,甚至有点难看。   苏桃也记挂着这事,这些日子以来也时常练字。   只不过字迹不是这么快就能改过来的。   她心道以后她一定要能写出一手好字来。   陆霁失笑:“好,我不看。”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磨蹭了一会儿,天色便晚了,两人一起去了前头用膳。   徐氏好好地准备了这顿晚膳,一点差错都没出。   这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   有了下午的教训,苏父也没那么紧张了,说话也有条理了,他和陆霁说了好些话。   用完膳,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也不能直接回房。   苏父便拉着陆霁,说是要一起喝茶。   徐氏也拉着苏桃到她屋里去,说是有话要和苏桃说。   苏桃心想肯定又是那一套话,她不情愿地跟着徐氏走了。   这种情况下,苏瑶自然也不好再留下来。   临走前,她看了徐氏一眼。   徐氏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她才放心。   …   屋里。   徐氏和苏桃分别坐下。   徐氏还叫丫鬟给苏桃倒茶。   苏桃已经准备好听徐氏和她唠叨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徐氏今天晚上竟然没有再唠叨,反而像是有心事似的,时不时地往外看一眼,然后再转过头来和她说话。   苏桃心道徐氏今天这是转了性儿了?   她心头有些疑惑,觉得像是有哪里不对,不过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很快她就把这点疑惑撂下了。   …   正厅里。   苏父还在和陆霁聊天,只不过是苏父说了好几句,陆霁才应一声。   正在此时,徐氏身边的一个丫鬟过来了,她先是向苏父和陆霁见了礼,然后才道:“侯爷,夫人说在花厅等着您,说是有话同您说。”   正好苏父肚子里也没话了,他连忙道:“想是我那女儿有事,侯爷您赶紧过去。”   陆霁不疑有他,只以为是苏桃又有什么花样要告诉他。   陆霁跟着那小丫鬟一路往花厅走。   到了花厅后,小丫鬟就退下了:“夫人就在里面等您呢。”   陆霁进了花厅。   花厅里一览无余,陆霁进去后发现里面没有人,他心道苏桃难不成是在內间等着他?   陆霁转过外间,进了內间。   苏府的花厅前两年刚修过,里面还放了一张榻,防备着主人累了,在这里偶尔休息下。   床榻上幔帐轻动,隐约有个人影。   苏瑶正坐在床榻上,她听到脚步声,心中忽然跳个不停,她含羞带怯地抬起头。   陆霁抬眼就看到了苏瑶。   这张脸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陆霁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苏桃的姐姐,上次他还把苏瑶错认成了丫鬟。   正在此时,陆霁忽然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   这香味初时有些幽微,再细闻只觉得浓烈扑鼻。   几乎是一瞬间,陆霁的身子就热了起来。   这热从他的小腹一直燃到心底。   在他的身体中游走,几乎无法控制。   纵是没有见识过,但陆霁也听过,这是催.情药。   苏瑶竟然用了催.情药想要勾引他!   陆霁闭了闭眼睛,眼底的欲色被他强制地压下去。   苏瑶没有注意到陆霁的神色变化,她羞怯地起了身。   苏瑶今天没有挽发髻,一头青丝都垂在肩上。   她穿了件桃红色轻纱的中衣,穿在身上半遮半露,正好显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在这暗夜烛光里,越发魅惑动人。   苏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走到陆霁身边,目光含情道:“侯爷……”   这催.情药是苏瑶托徐氏买的,药性极猛烈。   点在熏香中一燃,顺着口鼻就进了肺腑,没有男人能敌得过。   苏瑶一想到等会儿和陆霁成就好事,然后成了陆霁的枕边人,就觉得激动不已。   她抬起手就想要解开陆霁的外裳。   可手刚抬起来,她的手腕就被陆霁握住了。   苏瑶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惊讶地抬起头。   却见陆霁的目光中神色清明,半点没有中了催.情药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   苏瑶正疑惑着,忽然觉得手腕一痛,原来是陆霁用了些力气。   陆霁眸中全是厌恶之色,他一把甩开了苏瑶的手。   陆霁在军中多年,武功高强,他只稍用些力气,于女子而言就难以承受。   苏瑶只觉得手腕被铁箍住了一般,她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   可现在苏瑶顾不得疼痛,她现在满心都是疑惑。   明明那药方的大夫说了,这药药性极猛烈,一般男子若是中了这药的话,定会发作起来。   可陆霁怎么……   正寻思着,苏瑶忽然见陆霁转过身去,然后大步往外走。   仿若晴天打了个响雷,苏瑶只觉脑中轰鸣一片。   都这种情况了,她都穿成这样了。   陆霁竟然掉头就走,视她于无物!   她苏瑶在陆霁眼里到底算什么? 第32章 皓腕凝霜雪   陆霁强压下心底的那团炙热, 然后大步往外走。   苏瑶彻底懵了。   只不过眼下事情都已经做了,若是没有成功, 她该怎么办?   苏瑶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勾的陆霁回来。   苏瑶强撑着身子起来,然后迈着步子追上陆霁。   苏瑶声音柔弱,还带着哭腔:“侯爷,我一心倾慕于你,才会如此啊……”   陆霁却听都不听。   很快,他就走到了槅扇前。   可他一推门,门却没有打开。   很明显,这门是叫外面的人给锁上了。   苏瑶在陆霁身后, 自是也见到了这一幕。   她刚要上前, 就见陆霁抬起脚来, 然后一下便踹到了门上。   苏府的花厅不久前刚刚修整过, 门也重新换了一扇,是沉木做的, 结实的很。   可在陆霁脚下,却仿佛破木头一般。   一整扇门都飞了起来, 然后轰然倒在廊庑前的青石砖上。   “轰”的一声, 发出巨大的响声, 就像是打了个雷一样。   苏瑶不过一个闺阁女子,何时见过这等场面,登时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苏瑶心中胆寒,这力道若是用在人身上, 只怕骨头都要折了。   苏瑶彻底被吓傻了,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陆霁抿着唇,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绕过破碎的门扇出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苏桃,然后一起回家。   …   苏桃还在和徐氏说话。   席间徐氏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一会儿看一眼外面,心里就像有什么事似的。   苏桃忍不住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事?”   徐氏连忙摆手:“没有。”   她就是担心那事成了没有。   到底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徐氏心里也没底。   不过她想着那药的药性可是极猛烈的,应当不会出差错。   这么想着,徐氏略略放下了心。   可正在此时,徐氏和苏桃忽然听到外面发出了“砰”地一声。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轰然倒在地上一样。   苏桃有些疑惑,这大晚上夜深人静的,怎么会忽然发出这种声音。   徐氏更是面色一白。   这动静像是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的,而她的屋子附近……好像就是花厅。   不会是那头出事了吧。   这下徐氏也坐不稳了:“娘出去看看。”   苏桃自然也跟了上去。   两人顺着动静走过去,正好到了花厅。   此时已经入了夜,虽然苏府的廊庑下点了灯笼,但光晕还是不大分明。   苏桃一到地方,就看到了站在庭院中的陆霁。   夜色深重,苏桃看不大清楚陆霁的神情,不过看着这被踹掉的门,苏桃心里跳了一下,该不会是生了什么事吧。   她转过头往花厅里一看,就看到了正坐在地上的苏瑶。   尤其苏瑶只穿着一身轻纱材质的衣裳,半露不露的。   苏桃心里咯噔一下,她心道不会吧。   苏瑶不会胆大到想要同陆霁……   苏瑶怎么敢,她是怎么想的?!   正在这会儿,苏父也匆匆忙忙地过来了。   苏父的气还没喘匀:“这是怎么了?”   方才他还在正厅里喝茶呢,忽然就听到这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苏父还要再问,就看到了花厅里衣衫不整的苏瑶。   苏父也是个男人,再一看陆霁的神色,他一下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而且事情还没成,要不然也不会如此。   苏父指着苏瑶:“你……”   苏父气的要命,一口气喘不上来,竟然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陆霁仿佛没看到这场间的闹剧一样,他走到苏桃面前,看着苏桃的眼睛:“走,我们回家。”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哑,苏桃自是注意到了陆霁的嗓音。   不过她以为陆霁是被气的。   苏桃点头:“好,我们回去。”   她知道陆霁的性子,最是厌烦这种事,陆霁现在估计气的不轻。   马车就在苏府的门房处。   陆霁和苏桃直接坐了马车往府里赶。   坐到马车上,陆霁闭紧了双眼。   方才那股子炽热被他强压下去了,不过过了这么久。   那团热又重新席卷而来。   而且比上次还要猛烈。   陆霁只觉得血管中的血液都流的更快了,像是要鼓破血管一样。   苏桃刚坐稳,就发现陆霁有些不对劲儿。   她抬眼一看,发现陆霁本来白皙的肌肤此刻竟然泛上了红。   就连脖子都泛上了红晕。   苏桃心道陆霁现在难道很热吗,她连忙给陆霁倒了杯冷茶,然后放到案几上:“夫君,你先喝杯冷茶压一下?”   马车里的空间很狭小。   陆霁和苏桃几乎是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的衣裳都碰到了一起。   闻着那股子熟悉的夏日桃汁一般的香气,陆霁的喘气声越发重。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眉目如画的苏桃。   方才出来的太急,苏桃也没来得及披斗篷,只穿了外裳,此刻便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苏桃的脖子纤长又细弱,仿佛轻轻用力就会折掉一般。   她白皙的脖颈上,还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在烛光下有一种欲碎的美。   陆霁几乎是忍不住了,他下意识握住了苏桃的手腕。   就像是沁到了凉玉一般,陆霁觉得舒服极了,他还想要更多。   陆霁下意识凑到了苏桃的脖颈间。   苏桃被陆霁的动作吓了一跳,两个人陡然间离的极近。   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苏桃抬眼就发现了陆霁赤红的双目,那里面布满了血丝,有些骇人。   苏桃吓得磕磕绊绊的:“夫君,你怎么了?”   听着苏桃的声音,陆霁的神智回来了些。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松开苏桃的手腕,然后后退了一步。   陆霁的声音越发哑了:“离我远点儿。”   现在这种情况,陆霁这般异常,苏桃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陆霁是中了催.情药。   苏桃想苏瑶简直是疯了,这种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她知道陆霁现在一定难受极了。   苏桃咬着唇,她掀开车帘:“梁元,你去医馆请一位大夫来,记得要嘴严实些的。”   梁元心里一紧:“是。”   他知道定是有事发生了,也没问为什么,直接就往医馆去了。   马车正一路快马加鞭地往靖远侯府赶。   苏桃听着陆霁粗重的呼吸声,却不知道此刻她能做些什么。   她只能盼着马车快些。   终于,到了靖远侯府。   陆霁下了马车就往净室里去,他吩咐净室的丫鬟:“给我准备凉水。”   见小丫鬟还愣着,苏桃忍不住道:“快些。”   陆霁直接拿着凉水往身上浇。   一桶桶凉水下去,陆霁那炙热的身子好像终于缓和了些。   他的神智也终于恢复了些。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压制而已。   好在,梁元及时把大夫给接来了。   大夫了解情况后二话没说,就拿出了针灸包给陆霁的穴位施针。   针灸过后,陆霁才觉得那突突不断上涌的欲望停下。   缓和之后,大夫开始给陆霁诊脉。   半晌,大夫松了口气:“侯爷放心,这药虽然药性极浓烈,但好在您吸服的不多,只要连着三天用药,就能好的差不多。”   听大夫这么说,苏桃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陆霁的嗓音低哑:“好,劳烦大夫了。”   大夫行了个礼,然后直接去煎药了。   陆霁服下药后,大夫把针一一取下:“侯爷,现下好了,剩下的只要按时服药就是。”   大夫说完便退下去了。   梁元安排大夫住在了客院,以免日后几天陆霁的病情再有什么反复。   大夫和梁元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了陆霁和苏桃。   陆霁发现苏桃的小脸有些白:“吓到了?”   苏瑶摇摇头:“没有。”   她主要是担心陆霁。   毕竟陆霁曾经昏迷那么久,身子亏空了许多,她怕陆霁的身子因着这事又变差。   不过今晚的陆霁确实和以往很不一样。   苏桃想起了马车上的那一幕,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有侵略性的陆霁。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害怕陆霁,她知道陆霁是不会伤害他的。   陆霁又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先去洗沐吧。”   在苏家折腾了那么久,回来后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现下已然是夜半了。   苏桃点头:“好。”   苏桃匆匆洗了一下,等她洗沐完,陆霁才回屋。   陆霁也换好了中衣。   他面色有些苍白,越发显得清冷如月。   整个人有一种弱不胜衣的俊秀。   像是他刚刚苏醒的时候。   苏桃一见他如此就有些担心:“夫君,你现在觉得如何?”   陆霁坐到榻边上:“无妨,不必担心。”   那大夫的医术不错,他服下药便好多了。   只不过方才浇了太多凉水,才会如此。   听陆霁这么说,苏桃就放心了,她帮陆霁把床榻铺好:“夫君,那你赶紧睡吧。”   多睡会儿,对身子的恢复也有好处。   陆霁点头,两人躺在榻上。   一向沾枕头就能睡着的苏桃第一次失了眠,她一直担心着陆霁,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陆霁躺在榻上,闭上眼就想起了马车上的事。   他还记得苏桃脖颈上那淡青色的血管。   那是一种想让人去破坏的美丽。   一想到现在苏桃正躺在他身侧。   不知为何,陆霁又觉得身子有些燥热。   不过这次的燥热来的浅淡,可饶是如此,陆霁的心头也纷乱一片。   他想这一定是那催.情药的残留药性导致的。   陆霁坐起了身子,然后下榻往外走。   苏桃听到这动静也跟着起来了,她紧张道:“夫君,怎么了?”   陆霁抿着唇:“我想喝杯茶。”   苏桃也跟着下了榻,然后把蜡烛燃起来。   案几上就有凉茶,陆霁倒了杯茶后一饮而尽,才觉得心底的那股燥热少了些。   苏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陆霁。   她现在后悔极了,早知道不应该去苏府的,要不然陆霁哪会如此。   陆霁又喝了被凉茶,然后才回榻上。   这回,两人终于睡下了。   …   苏府。   苏府的闹剧还在继续。   徐氏看着茫然坐在地上的苏瑶,只觉心中一痛。   她连忙叫丫鬟拿过一件斗篷,然后俯下身把斗篷披在苏瑶身上:“好孩子,这天儿这么冷,等会儿再冻着了。”   这可是她的女儿,她如何能不疼惜。   苏瑶此时也有些回过神来了。   她到底是个黄花闺女,这事又没成,她只觉得她的脸上好似被甩了两个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苏瑶觉得羞耻无比,她哀哀哭道:“娘,怎么会这样呢?”   “你不是说那药的药性足够强吗……”   徐氏也有些闹不明白了:“那大夫确实是如此说的。”   徐氏和苏瑶怎么都没想到会这样。   在她们两个的设想里,这事就没有不成的道理。   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再中了催.情药,面前还有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这男子怎么可能不把持得住呢。   这完全没道理啊!   苏瑶之前还想着日后成了陆霁的侍妾,可现实却狠狠甩了她两个巴掌。   现在她该怎么办啊?   苏瑶的眼泪不断地流,徐氏心疼坏了。   而一旁的苏父,则把徐氏和苏瑶的对话全都听到了。   苏父只觉得一股血往脑子上涌。   也就是说,苏瑶不仅使了手段想要勾引陆霁,还用了催.情药。   简直是胆大包天!   苏父气的肺腑都跟着疼。   不过他好歹知道轻重,叫人把花厅周围都给围住,没叫下人看到。   苏父指着徐氏:“今天这事是你们母女两个想的?”   苏父面色铁青,徐氏与苏父夫妻多年,自然知道苏父这是动了真怒。   可现在这种情况,她自是要辩解:“老爷,我和瑶瑶也是为了整个苏府着想啊!”   “还不是苏桃那个白眼狼,不想着帮衬家里,我和瑶瑶就想着让瑶瑶搭上陆霁,如此一来,日后咱们就不用再指着苏桃了。”   徐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可谁也没想到陆霁都这样了,还是没碰瑶瑶!”   这也是徐氏完全没想到的一点。   徐氏越说越理直气壮,越觉得她们是为了整个苏府,哪里有错。   要是有错,也都是因为苏桃那个白眼狼。   徐氏就指着苏桃骂起来。   苏父再是酒囊饭袋,好歹也在朝上混了几十年,还是明一些事理的。   今天的事明明是徐氏和苏瑶一手计划的,可现在竟然把错都推到了苏桃身上!   这也便罢了,且不说是谁的错。   就说以后怎么办吧?   这可是被称为活阎王的陆霁啊,眼下苏瑶惹出了这等事,苏府不也跟着完了。   苏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苏府,在他手上发扬光大,如何能受得了现在这等情况。   苏父一把就扇到了徐氏脸上:“你给我闭嘴!”   徐氏的脸都被打歪了,苏父何时这么打过她,可她知道苏父这是真的生气了。   徐氏吓得闭上了嘴。   苏瑶更是吓了一跳。   苏父面色铁青:“你们两个且说吧,以后该怎么办?”   苏父这么一说,徐氏和苏瑶才回过味儿来。   现在不是追究是谁的错误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陆霁消气。   想起那些曾经得罪过陆霁的人的下场,徐氏和苏瑶齐齐打了个寒颤。   主要是她们从未想过不成功的后果,现在只觉得脑中一片茫然。   还是苏父先镇定过来。   和苏瑶一个女儿相比,苏父显然更重视整个苏府。   苏父定定地看着苏瑶,半晌才做出一个决定:“把苏瑶送到家庙上,好生待上几年,等几年后,事情过了风头了,再把她接回来,让她嫁人。”   这也是目前苏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好歹是能保住苏瑶一条命。   不管怎么说,苏瑶都算是给陆霁下药了。   陆霁是什么人,那可是位高权重的靖远侯啊。   要不是有苏桃在那儿,别说苏瑶一个人的命了,就是整个苏府怕是都完了。   此刻苏父止不住的庆幸,庆幸还有苏桃。   陆霁总还会顾忌着苏桃,不会让她的娘家过于难堪的。   只不过日后他们苏府也别再想着沾光了,只怕还得缩起头来做人呢。   不过眼下只要能保住整个苏府就是最好的了。   苏瑶听到家庙两字后抬起了脸。   她疯了一般道:“不,我不去!”   她现在已经十六岁了,若是待上几年再回来,那时候已经二十几了。   那可就是个老姑娘了。   到时候她还能有什么好亲事。   苏瑶一向心高气傲,怎么能忍受这种结果!   徐氏也连连摇头,她哭喊着道:“不成啊,老爷,瑶瑶可是我们亲生的女儿啊!”   “我们亏欠了瑶瑶那么多,前两年才把瑶瑶接回来,怎么能把她送到家庙里去呢?”   苏父自然也心疼苏瑶这个女儿,可女儿到底比不过整个苏府,他面色阴沉道:“也好,不去家庙,那便一根白绫了结了吧。”   徐氏和苏瑶知道苏父这是来真的了,她们也不敢再胡搅蛮缠了。   徐氏一细想,也觉得苏父的法子是最好的了。   徐氏哭着道:“瑶瑶,你就去家庙上待上几年,待几年后娘便把你接回来,再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虽说那时苏瑶年纪大了些,但好好相看一下,怎么也能找个好婆家的。   苏瑶不可置信道:“娘,现在你也不管女儿了?”   徐氏心疼不已:“娘当然疼你,不过你爹说的对,现在只能如此。”   苏瑶知道,徐氏也打定了主意了,现在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半晌,苏瑶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然后才道:“好,女儿听爹娘的。”   苏瑶低着头,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桃!   如果不是苏桃,她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   翌日一早,苏父就赶去了靖远侯府。   这毕竟关乎一府存亡的事,他当然上心的很。   此时,陆霁和苏桃也醒了。   陆霁一是中了药,二又浇了那么多凉水。   再加上昨晚上也没睡好,此时面色越发苍白。   苏桃担心的很,她披上了一件衣裳就道:“夫君,你先坐下吧,不急。”   陆霁这样子还是先别上朝了,在家好好歇着吧,也好把身子养回来。   苏桃叫来梁元:“梁元,你去朝上替侯爷告几天假吧。”   梁元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苏桃看着陆霁:“夫君,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好好养一养。”   “好,听你的,”陆霁道。   说着话,早膳也备好了。   今天的早膳苏桃特意嘱咐过,都是些清淡的。   苏桃看着陆霁用了两碗才放心,用过膳后,两人坐在美人榻上消食。   刚喝过一杯茶,门房处的小厮就过来了:“侯爷,外面苏大人求见。”   苏桃蹙了眉。   很明显,苏父是过来请罪的,想来是想出了惩罚苏瑶的法子。   陆霁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放下茶杯,声音淡淡道:“不见。”   小厮领命:“是。”   小厮立刻就回去复命了。   苏父听到陆霁说不见后,脸色不由一白。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此也并非是坏事,只要他把苏瑶送到家庙上,应当也能消了陆霁的气。   苏父便对小厮道:“劳烦小哥同侯爷说,我已经处理了我那不孝女了,劳烦侯爷受累,当真是对不住。”   苏父也知道这话不一定能传到陆霁耳朵里。   不过就算如此,该说的他也得说,这样于礼数上才不会出错。   都说完,苏父才转身回了府。   然后立即便遣了人送苏瑶去家庙。   …   宫里。   今天是小朝会的日子。   参加朝会的都是些重臣。   一众大臣站在大殿两侧,皇上则端坐在龙椅上。   皇上向下扫了一眼。   左边为首的地方少了个人,这位置很重要,能站的人只有陆霁一个。   皇上问道:“靖远候呢?”   一旁的太监上前:“回皇上,方才靖远侯府递来了消息,说是靖远侯身子不适,特来告了几天假。”   场间的大臣们闻言都互相看了眼。   皇上凝思了片刻,眸中神色不明,然后才道:“想来定是前些日子靖远候的身子亏空太多,才会如此。”   皇上说着叹了口气:“靖远候都是为了大周,”他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太监:“等朝会散了,你去库房里那些药材给靖远候送去。”   皇上说完,一众大臣全都俯身行礼:“皇上爱重臣子,体恤臣下,实是仁厚之君。”   听着一众大臣的夸赞,皇上面色和煦:“好了,众卿都起来吧。”   …   苏父这个插曲过去后。   府里就一直安安生生的。   陆霁的身子底子到底好,到下午的时候脸色就好了不少了。   不过苏桃还是不放心,一直跟在陆霁身后。   就连陆霁喝药的时候,都是亲眼看着的。   陆霁失笑:“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不用担心了。”   他知道苏桃这都是因为惦记他,他只觉得心中柔软一片。   俩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些喧嚣的动静。   像是有许多人过来了似的。   陆霁和苏桃出去,就看到了宣旨太监。   皇上的旨意无非是很看重陆霁的身子,盼着陆霁早些好起来,特意叫宫人送了许多药材过来。   一片拳拳爱重臣子的心意。   陆霁自是磕头道谢。   等把宣旨太监送走后,苏桃打开了匣子。   这些匣子里确实装的都是些好药材,其中百年的山参就有好几根,其余的也都是有钱买不到的好药材。   苏桃心道皇上出手可真大方。   陆霁则看都没看一眼:“都收起来吧。”   他心里清楚,皇上到底刚即位,现今的大臣大多是前朝的老臣。   皇上自己的心腹还没来得及组建。   所谓登基三年不改父政,皇上也不敢轻易动这些老臣。   陆霁也算是前朝的老臣,若是皇上动了陆霁,难保不会让其余大臣寒心。   所以,在这些老臣面前,皇上只能对陆霁一再的施恩。   不过这些东西倒还不错,他就收下吧。   苏桃点头:“好,我这就叫人搬到库房里。”   库房里的东西早都放不下了,这回得新开个库房,专门放这些药材。   药材的摆放可都是有规矩的,要不然会失了药性。   等苏桃忙活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了。   她和陆霁一起用了晚膳。   晚膳的时候,陆霁用的更多了些,一看就知道胃口又好了些。   苏桃的心越发放了下来。   …   接下来几天,陆霁一直待在府里养身子。   陆霁的身子好的非常快,在第二天基本就好全了。   不过之前已经告了好几天的假,现在也不必提前回去。   陆霁索性一直在府里待着。   不过说是待着,他要忙的事总是少不了。   之前苏桃和陆霁聊天时听他提过些,约莫是些北境的事。   这几天陆霁几乎是住在书房了,除了睡觉的时候基本不回来。   苏桃忍不住吐槽,这怎么在家待着,反倒比上朝还忙了呢。   这厢苏桃正坐在美人榻上看账本。   看了约有一刻钟,她问雪柳:“厨房的汤熬好了吗?”   雪柳估摸着时辰,然后道:“应当是好了。”   苏桃点点头:“嗯,那我现在端着汤去书房吧。”   说到底陆霁是因为她的关系才去苏府的,她心里很是愧疚。   这几天她就一直想着法儿,让厨娘给陆霁熬汤,让他喝了,也好补补身子。   之前苏桃都是叫丫鬟送到书房的。   不过依着陆霁的那个性子,一忙起来就停不下来,一般都是等到汤都凉了才闲下来。   苏桃就想着这次她亲自送汤过去,盯着陆霁把汤喝完总行了吧。   穿好衣裳,苏桃端着托盘去了书房。   陆霁的书房在前院,离住处有些远,苏桃走了一会儿才到。   苏桃走到门前,然后敲了下门示意一下。   屋内,陆霁停下笔,就看到苏桃端着汤进来了。   陆霁有些意外:“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天这么冷,让下人送来就好了。”   苏桃摇头:“无妨。”   她说着把托盘放到书案上。   苏桃:“夫君,你现在不忙吧?”   陆霁摇头:“嗯,已经处理完了。”   苏桃帮陆霁盛了一碗汤:“那你先喝汤吧,这汤还暖着呢,现在喝正好。”   她把汤碗递给陆霁。   陆霁接过:“好,”然后一勺勺喝了起来。   苏桃坐在一旁。   她甚少来陆霁的书房,之前就是偶有来过,也匆匆出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陆霁的书房。   陆霁的书房和他这个人的风格很像。   除了书案,还有一整架书,再就是几盆青葱的盆栽,其余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虽有些冷清,却又很和谐。   苏桃心道如果是她的书房,肯定不会这样布置的。   书房里也烧了地龙,很暖和。   苏桃还穿着斗篷,她觉得有些热,便把斗篷脱了下来,然后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陆霁正喝着汤,就见苏桃脱了斗篷:“热了?”   苏桃摇头:“还好,一点点热,你喝汤。”   苏桃和陆霁用膳的时候,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两人经常聊些琐事。   故而苏桃又找个话题:“夫君,你方才在练字?”   陆霁的书案上放着一摞宣纸,宣纸上显然是刚写好的字。   陆霁点头:“嗯。”   今天的事处理完的早,陆霁就练起字来了。   练字能明心静气,陆霁每天都会练字。   苏桃拿过宣纸仔细看了下,然后忍不住赞道:“你的字真好看。”   苏桃的一手字一向是她的心病,她也找了不少字帖跟着练字了,故而多少也知道些这时候的书法了。   她瞧着陆霁的这笔字,比她买的那些字帖还要好看。   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陆霁的字极有风骨,好看的很。   她做梦都想有这一笔字。   不过她估计着,就算日后她每天都练字,也练不到这程度。   苏桃叹了口气。   陆霁甚少见到苏桃认输的模样,他有些意外。   然后想起苏桃对字的认真,她好似一直很在意写的字不好看。   正好他这会儿也喝完汤了,陆霁便道:“你写些字我看看。”   苏桃一听陆霁这话就知道,他想指点一下自己的字。   有这等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苏桃眉眼弯弯道:“好。”   要是放到以后,陆霁就是那等极出名的书法大师,有书法大师亲自指点,这可是求不来的好机会呢。   一旁的墨是研好的,直接写字就是了。   苏桃提笔就要写,然后就发现她的大敞袖落了下来。   她今儿穿的是雨过天青色的对襟襟子,袖摆很大,随风轻动。   平时穿自然是极好看的,可写字时穿就很不方便了。   这又不是在她的屋子,苏桃也没法儿换衣裳。   故而苏桃直接放下毛笔,然后把两侧的袖子挽了起来,直接挽到手肘处。   等挽好后,苏桃道:“这下便好了。”   然后低下头认真写起来。   陆霁却有些晃神。   苏桃的手臂极白,一点瑕疵都没有。   陆霁想起了一句话,皓腕凝霜雪。   这句话就像是为苏桃量身打造的似的。   陆霁从没这样直接看过女子的手臂。   就算苏桃与他同床共枕这么久,从来也都是换好衣裳再过来的。   这还是第一次。   陆霁的耳尖有些红。   苏桃自是不知道陆霁的这些想法,她还在认真写字。   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觉得如何。   在现代别说是露出手臂了,就算穿的更少也不算什么,苏桃心里压根没把这当一回事。   书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苏桃宁心静气,终于写完了一幅字。   苏桃吐出了一口气:“夫君,我写完了。”   听着苏桃的话,陆霁回过神来。   陆霁垂眸看向苏桃的字。   宣纸上的字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有些丑。   不过能看出来比之前有了些进步了,想来是苏桃这些日子练字的成果。   不过练字不是朝夕之功,怎么也要几年才能转换过来。   陆霁眉心轻皱,他应当怎么说呢?   陆霁待人待事一向认真,有话就直说。   不过苏桃是个例外,陆霁正斟酌着该如何对苏桃开口。   苏桃一看陆霁的神情就知道没什么进步,她诚恳道:“没关系,夫君,你直说。”   半晌,陆霁道:“还好,再练上几年应当就能好了。”   苏桃一听就知道陆霁这是很委婉的说法了,估计是陆霁顾着她的心情。   苏桃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夫君,那你给我推荐下字帖吧,你看我适合哪种字帖?”   她把她最近练的字帖和陆霁说了一下。   陆霁想了想道:“等到时候我送你一本合适的字帖。”   其实只要练自己喜欢的字帖就好,不过苏桃现在显然没信心,不如他送她一幅。   苏桃的眼睛亮了一下:“谢谢夫君。”   陆霁送她的字帖,肯定是最适合她的。   只不过苏桃转过头来,又看到了她的那笔丑字。   实在是有些伤眼啊。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神色,他心念一动:“不如我教你写几个字?”   苏桃一愣。   继而想到若是陆霁手把手地教她,那当然更好。   苏桃点头:“好。”   陆霁:“嗯,那你握笔。”   苏桃握住笔,陆霁则走到了苏桃身后。   陆霁的个子很高,比苏桃要高出一个头来,他从苏桃身后伸出手来,然后握住了苏桃的手,引导着她写。   陆霁一旦认真起来,便意识不到苏桃是个女子了,只是仔细地教她写字。   陆霁轻轻用力,然后道:“写字时要这样运笔,记住了吗?”   苏桃则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霁说做就做,委实太快了些。   她下意识侧过脸去看陆霁。   陆霁的神情很认真,他的眉心处浅浅一道皱痕。   日光打在他的半侧脸上,越发显得他的鼻梁挺直,眼睫纤长。   细看起来,陆霁的眼睫和她的也不遑多让了。   说来陆霁生的真的是极好,就连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也挑不出任何瑕疵,简直清冷俊秀至极。   陆霁正问苏桃呢,却发现她没有回应,他淡淡道:“走神了?”   苏桃脸一红:“对不住。”   苏桃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认真了,她连忙收敛心神:“夫君,我们重来吧。”   陆霁点头:“好。”   他又重新教苏桃写字,苏桃这回上了心,记住了不少。   果然,有了陆霁手把手地教她,苏桃写出来的字好看了不少。   她心道陆霁可真有本事。   她这么蠢笨的人,叫陆霁教一下,也进步的这么快。   简直是没有他不会的!   苏桃忍不住道:“夫君,你可真厉害!”   苏桃向来习惯了直白的夸人,陆霁却不防备忽然听到苏桃的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心里很高兴,但面上还是一副冷冷的模样:“嗯,继续吧。”   苏桃正是在打基础的时候。   运笔的过程需得记牢,横撇竖捺都记住了,日后写的字才能好看。   苏桃点头:“好。”   然后继续老老实实地写字。   外面。   梁元刚从外头回来,正一路往书房去。   他才收到了北境的消息,这不立即就想着赶过来,也好把这消息告诉陆霁。   很快,梁元就到了书房。   陆霁不习惯有人伺候,故而书房里基本只有他一个人。   梁元之前来禀告事情的时候都是直接进去的,这次也不例外。   梁元轻敲了一下门,然后就大喇喇地走了进去,口中还道:“侯爷,属下才收到了北境的消息,您……”   梁元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书案旁的陆霁和苏桃。   梁元惊得一下就捂住了他的嘴!   他傻愣愣地看着陆霁和苏桃。   陆霁身量高大,他此时站在苏桃身后,看上去就像是把苏桃包住了一般。   再细看,他们侯爷的手还握着夫人的手。   两个人正站在书案前练字。   很明显,这是人家夫妻间红袖添香的乐趣。   梁元也是成了亲的,自是懂这其中的乐趣。   人家夫妻正是红袖添香,情意绵绵的时候,他就这么闯进来了,委实是煞风景。   梁元心头霎时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然后脱口而出便道:“侯爷,是属下来的不是时候。”   他说着就转身大步退了出去。   陆霁和苏桃面面相觑。   他们俩不过是在正经地练字,怎么这梁元一惊一乍的。   这厢梁元已经退到门口了,他顺带着关上了门,还不忘道了一句:“侯爷,夫人,你们继续,属下就不打扰了。”   “吱呀”一声,梁元关上了门。   苏桃:“……”   什么叫他们继续……   明明她和陆霁在正大光明的练字,多么风雅高尚的一件事啊!   怎么从梁元嘴里说出来,这事就变味儿了呢?   听着有些怪怪的……   见苏桃半晌没动作,陆霁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继续。”   他一贯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   有人打断已经很不爽了,现在这个学生又跑神了,陆霁自然想让苏桃回过神。   苏桃点头:“好。”   苏桃下意识想起了从前面对老师时候的感觉。   不过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她继续写起字来。   苏桃一旦认真时,眉头就会轻轻皱起来。   从陆霁的角度往下看,正好看到她轻蹙的眉尖,显得有些可爱。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继续教苏桃练字。 第33章 加更 好甜啊   苏桃后来又练了足足两刻钟的字, 才从书房离开。   等回到正屋后,雪柳连忙接过苏桃手里的托盘:“夫人, 你怎么才回来?”   不过是送道汤,怎么回来的这么慢?   怕是都能现熬汤了。   苏桃有些累,她斜斜地倚在软枕上:“有点事耽搁了,雪柳,你帮我端一碗温牛乳来。”   陆霁是个认真的人,做事一向力求完美。   苏桃在他那儿练了这么久的字,委实觉得有些累。   平素陆霁和她相处时一直都很温和,甚少有这么认真的一面。   雪柳端过温牛乳,苏桃喝了好几口才觉得力气回来了些。   她把碗放到一旁:“我有些累了, 先歇会儿, 你过一刻钟再来叫我。”   她练了那么长时间的字, 手都有些酸了。   雪柳低头:“是。”   …   苏桃离开后, 梁元才又进了书房。   这回梁元仔细地敲了门,得到陆霁的回应后才进来。   梁元认真地向陆霁禀报了北境的事, 然后又呈上了几个折子。   陆霁点头:“放下吧。”   现在时间还早,等晚膳前应当能把这些处理的差不多。   梁元准备退下, 只不过临出门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侯爷, 方才您一直教夫人写字了?”   梁元之前撞见了那一幕, 还以为是红袖添香。   可没想到他在外面等啊等,等了足足两刻钟多苏桃才出来。   难不成侯爷一直在教夫人练字?   陆霁打开了折子,闻言抬起眼看了下梁元:“怎么了?”   梁元一滞,然后道:“没什么, 属下下去了。”   梁元悄步退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梁元心道,侯爷果然还是那个侯爷, 连教夫人练字都这么认真。   是他之前想多了……   梁元走后,陆霁继续处理事务。   和他估计的一样,在晚膳前就处理完了所有的事。   离晚膳还有一会儿时间,陆霁便利用这时间思索起来,该给苏桃选择什么字帖。   市面上的字帖陆霁大多都知道。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也选不出什么特别适合苏桃的。   陆霁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想着若不然明日去书坊看看。   外面一阵风吹来,廊庑下的灯笼摇晃。   陆霁准备收拾收拾书案,然后回正屋用膳。   陆霁平素的习惯很好,书案上向来都是整整齐齐的。   此时只要把改好的折子都摞起来,把用过的宣纸都扔到炭盆里烧掉就好。   陆霁便把书案上练过的宣纸归拢起来。   他正想要把宣纸扔到炭盆里,忽然想起苏桃说他的字很好看。   苏桃的喜欢不是作伪,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字。   陆霁心中忽然生起一个念头。   何不如他亲自写了字帖送给苏桃呢?   陆霁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很好。   他向来是个果决的人,一旦打定什么主意就会做下去。   陆霁起身到书架旁找了一本书,然后照着书上的字开始写起来。   写字时最需要精心,凝神静气。   何况是给人临摹用的字帖。   好半晌,陆霁也才写了一页出来。   等写完这一页,也到了用膳的时间了。   陆霁去了正屋用膳,苏桃这会儿已经休息好了,她迎上来:“夫君,今晚上的菜是我特意叫厨娘烧的,都是咱们俩喜欢的。”   陆霁给苏桃盛了碗汤:“一起吃。”   用过膳,陆霁便又要去书房。   苏桃看着陆霁的背影,心道做侯爷也实在不容易,每天都忙的很。   若是她的话,只怕早就累坏了。   回到书房后,陆霁继续写字。   一直到了夜半,案几上的烛泪都积了不少了,陆霁才放下笔。   写了一晚上的字,陆霁的手腕也有些酸了,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陆霁的性子向来认真,若是有不满意的字,便会扔掉这一篇重写。   这么下来,一晚上他满意的也没多少页。   看来这本字帖还得几天才能写好。   陆霁便把写好的字帖放起来,然后回房准备睡觉。   陆霁回去的时候,苏桃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了。   她虽睡的快,但睡觉一向轻。   虽然陆霁连蜡烛都没燃,只发出了些许动静,苏桃还是听到了。   陆霁:“吵到你了?”   苏桃倒不在意这个,她很快就能再睡着,只是她有些疑惑:“夫君,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要忙的事很多?”   陆霁的动作一顿,然后道:“是有些忙,这几天都抽不开身。”   苏桃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那我这几天再让厨娘给你多熬些补身的汤羹。”   苏桃像是在说梦话似的,越说声音越小。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借着月光,陆霁看的十分清晰。   苏桃显然睡了有一会儿了,脸颊睡得红扑扑的,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   陆霁失笑,他帮苏桃把被子盖好:“嗯,我也睡了。”   …   接下来几天,陆霁若是闲暇无事的话,就一直写字帖。   终于,赶在假期用完的最后一天,把整本字帖都写好了。   这天早上,陆霁起来后就开始穿朝服,准备去上早朝。   苏桃则是帮陆霁穿朝服。   这些她已经做习惯了,得心应手,一点儿差错都不会出。   苏桃一边忙活,一边道:“这几天你都累坏了吧,我看还不如去上朝呢。”   这些日子以来,陆霁几乎住在书房了,每天都忙得很,半夜才回来。   就是之前上朝时也没见他那么忙啊。   陆霁的耳尖有些红,他轻咳了一声:“只忙这一段时间,以后就不会那么忙了。”   苏桃闻言道:“那还好。”   要不然真是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了。   说完话,朝服也穿好了,苏桃道:“夫君,好了。”   陆霁点头:“嗯,那我上朝去了。”   陆霁说着道:“对了,外间的案几上放着字帖,等会儿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他说这话时口吻淡淡的,就像是随意提起一件不重要的事似的。   苏桃则是眼睛都亮了:“谢谢夫君。”   她现在最愁的就是她这笔字,能赶紧把字练好就是最好的。   只不过她有些疑惑,陆霁也没出府啊,什么时候给她挑的字帖?   不过也可能是陆霁之前练字时用过的,这么想着,苏桃便把这疑惑给放下了。   陆霁点头:“无妨。”   说完,陆霁便转身走了。   苏桃则是又补了个回笼觉。   这些天陆霁不用上朝,她也就一直睡懒觉了,今儿起这么早自然睡不够。   睡过回笼觉,苏桃才起来。   洗漱,穿衣,用膳,然后才让雪柳把那本字帖拿来。   苏桃正寻思着陆霁会给她哪位大家的字帖。   没想到打开一看,就看到了那极熟悉的字迹。   这字迹分明是陆霁的!   苏桃又往后翻了几页,全都是陆霁写的!   苏桃怔在原地。   也就是说,这整本字帖都是陆霁亲手,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苏桃完全没想到陆霁会亲自给她写字帖。   这得写多少时间、费多少力气啊!   这当真是极贵重的一份礼物了。   苏桃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接受。   半晌后,苏桃才有些回过神来。   不说别的,陆霁的字当真是好看极了,若是能照着陆霁的字练,日后她的字也不会差的。   雪柳在一旁伺候着,就见苏桃一会儿惊,一会儿又很感动的样子。   她心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一向是极守规矩的丫鬟,虽然好奇,但什么都没问。   苏桃则莫名想起了陆霁这几天的早出晚归。   陆霁不会是一直忙活着写这本字帖吧?   不,不应当。   这字帖不算太厚,不至于写这么长时间,陆霁应当是在忙正事。   苏桃自然不知道陆霁的那个较真性子,写一页得有两页废稿。   不过饶是如此,苏桃还是感动极了。   苏桃咬着唇瓣,只可惜她没有什么本事,回送不了陆霁这样的礼物。   现在她唯一能报答陆霁的就是把字给练好了。   苏桃合上字帖:“雪柳,你帮我把书案收拾一下,我要练字!”   这回她一定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   雪柳不疑有他,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苏桃一直有练字。   很快,书案就收拾好了,墨也研好了。   苏桃照着字帖练起来。   一整天下来,断断续续地写了好多页宣纸,手腕都有些酸了。   刚写完一夜,苏桃就听雪柳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苏桃眼睛一亮,她放下笔跑了出去:“夫君,你回来了。”   苏桃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一见到陆霁就道:“谢谢你的字帖,夫君。”   苏桃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   高兴的时候越发光彩熠熠,像是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似的。   陆霁望着苏桃的眼睛一怔,然后道:“无妨,不过是随手而为的一件小事罢了。”   苏桃心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这是要费好多时间和精力的。   她拉着陆霁的手臂:“我今天照着你的字帖练了好些,你看看有哪个字写的好?”   等走到书案前,苏桃把宣纸全都铺展开。   陆霁知道苏桃这是让他点评一下。   他也认真了起来。   苏桃一看陆霁这模样,就知道他也是来真的了,她也认真站好,就像个乖学生似的。   陆霁看了半晌,然后拿毛笔圈了几个字:“这几个字写的不错。”   “真的吗?”苏桃的唇角弯了起来。   这可是陆霁在夸她啊。   陆霁点头:“自然。”   “等以后练的时间长了的话,会越发进步的,”陆霁又道。   两个人一问一答,和谐的很。   梁元也忍不住往书案处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梁元就愣在原地。   这不是他们侯爷的字吗?   需知似陆霁这等位高权重的人,字迹都是不能轻易叫人知道的。   若不然有些人学了这字迹后伪造文件,该坏了事了。   故而这些年来,陆霁平时用废的纸都是扔到炭盆里烧掉的。   可现在陆霁竟然让苏桃学他的字。   这简直是非一般的爱重!   梁元早就知道他们侯爷很在意夫人,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梁元连忙把眼睛收好,不再乱看。   看来日后他待夫人要更敬重些,就像待侯爷一样。   …   接下来的日子,苏桃每天都会练够一定量的字。   然后等着陆霁回来指点。   陆霁看苏桃一直练字,也见不到她玩些旁的什么,他怕她累到。   正好他明天不忙,可以抽出时间来。   故而陆霁道:“年年,不如明晚我带你出去走走?”   苏桃闻言立即点头:“好啊。”   虽说她现在很喜欢练字,但和逛街一比,她还是更喜欢逛街。   正好陆霁有时间,那他们两个就出去走走。   见苏桃答应的这么干脆,一丝犹豫都无,陆霁不免失笑:“那我明天下午回来接你。”   苏桃点头:“夫君,你放心,我一定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第二天下午,苏桃一早就收拾起来了。   难得出一趟门,自是要认真对待。   从前苏桃出门都是穿些简单素雅的颜色,这回她特意挑了件大红色的连帽斗篷。   还戴了上次陆霁上次在千金阁买回来的首饰。   主要是那些首饰太多,她也不能看着干放在那儿落灰啊,还不如她戴戴。   就是每天换一样,都能戴好些日子不重样呢。   一见到陆霁,苏桃就问他:“怎么样?”   苏桃还特意把首饰露出了出来,给陆霁看。   陆霁自是认了出来:“很好看。”   当日他就觉得这些首饰很衬苏桃,现在看果然如此。   两人都很满意,然后乘了马车往正街去。   这回的行程,苏桃早已经制定好了。   先在街巷两侧逛,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酒楼用膳。   说来她在大周朝生活这么久了,还一次酒楼都没去过呢,苏桃实在有些好奇,就打算和陆霁晚上一块在酒楼用膳。   陆霁自是同意,他还特意让梁元去订了最火的酒楼的雅间。   这样他们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   等到了正街上,两人下了马车逛起来。   自然,主要是苏桃逛,陆霁则是陪在苏桃身边。   这次陆霁没叫太多护卫跟着,只他和苏桃两个人。   不过虽然如此,陆霁和苏桃两人的气度也非其他人可比的。   一旁的百姓一见就知道这是哪家的贵人,自是不敢靠近,也没有敢惹事的。   苏桃又买了好多时兴的小玩意儿,十分舒畅。   走着走着,她忽然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   这香味有些幽微,似是钻到了人心底似的。   苏桃转过头看到了一家糖果铺子。   原来是糖果铺子里传来的香味。   她一向喜欢吃甜食,再闻到这样的香味,自是有些忍不住。   可她再一细看,排在糖果铺子前面的都是些小孩子。   纵是有大人,也是陪着小孩子一起去买的。   她一个大人,自是不好意思和一帮小孩子一起排队。   苏桃咽了咽口水,心道就不买了,等会儿去酒楼用膳时要些甜点就是。   苏桃转过头:“夫君,我再去前面的摊子看看。”   陆霁自然注意到了苏桃的目光。   他乌黑的眼睫轻颤,然后对梁元道:“梁元,你去那买些招牌糖回来。”   方才他顺着苏桃的视线看过了,苏桃相中的是那间糖果铺子的招牌糖。   梁元:“……”   就知道又是他。   梁元任劳任怨地去了,硬撑着和一众孩子一块排队。   陆霁看了眼队伍,估计得一盏茶功夫才能排到。   心下有数后,陆霁走到了苏桃身边。   苏桃又相中了一个小玩意儿,她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道声音:“侯爷?”   那声音还有些不可置信。   苏桃顺着望过去,就看到了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   很显然,这男子是陆霁的下属。   这男子要向陆霁见礼,陆霁道:“现在是私下见面,不必行礼。”   陆霁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下属。   这位大人还有些不相信。   他竟然看到陆霁陪着夫人一起出来逛街!   他实在想不到会看到陆霁这一面……   震惊归震惊,这位大人还是知礼数的,他当下就道:“那下官先退下了,就不打扰侯爷和夫人了。”   话虽这么说,但显然他心下很激动。   这位大人看着很稳重,但实际上很喜欢传八卦。   很显然,等明天这消息估计就漫天都是了。   苏桃有些担心地问陆霁:“夫君,这样没事吧?”   陆霁摇头:“无妨。”   之前他接苏桃的事就传的满京城都是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听陆霁这么说,苏桃才放下心。   这么会儿功夫,梁元已经买了糖回来了。   他把匣子呈给陆霁:“侯爷,都在这儿了。”   陆霁则是把匣子转交给了苏桃:“给你的。”   苏桃打开一看,就闻到了那股子熟悉的甜味。   是方才那家糖果铺子的糖!   苏桃有些惊讶,陆霁怎么会注意到。   陆霁道:“尝尝看?”   苏桃点头:“好。”   这家糖果铺子的糖包装的很精致。   里面有各色不一的糖果,每种味道都不一样。   苏桃选了半晌才选了个红色的。   一含到嘴里,苏桃的眼睛就亮了。   好甜啊。 第34章 休了苏桃   真的很好吃。   甜而不腻。   陆霁一看苏桃的表情就知道很好吃, 看来他是不用再问了。   苏桃本着回报陆霁的心思:“夫君,要不你也尝一颗?”   “你喜欢哪种颜色的?”   “……和你一样的就好。”   陆霁之前从不吃甜食, 碰到苏桃后也没这个忌讳了,不过这些甜食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并不怎么喜欢。   苏桃惯来是个纠结的。   她想了半晌也没决定好,最后还是拿了颗和自己吃的颜色一样的。   她正准备喂陆霁,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桃眉头轻蹙,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转过头,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   是陆征。   之前陆征回来向陆霁请罪的时候, 她曾见过一面陆征, 听过陆征的声音。   怎么会碰到陆征?   等等, 陆征身旁的那是……唐氏?   苏桃心里一咯噔。   碰到陆征也好还说, 可这还有唐氏,陆霁……   她连忙转过头看向陆霁。   却见陆霁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向唐氏点了下头:“母亲。”   说完这话,就没旁的了。   场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苏桃有些手足无措, 她该怎么面对陆霁的母亲呢?   苏桃只好跟着福了下身, 算是见过礼。   唐氏也有许久没见到陆霁了。   自打分家以后, 她就随着陆征搬出去了。   虽说陆征辞了官,但早些年间毕竟有些店铺积蓄。   更何况唐氏的身家也不菲,两人又重新买了间宅子住下。   许久没见到陆霁,唐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征的目光中则满是惊艳之意。   之前他只匆匆见过苏桃一面, 但也没看到她的正脸。   今天还是陆征第一次看到苏桃的脸。   他没想到苏桃竟然生的这么美。   怪不得他那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哥,都拜倒在苏桃的石榴裙下了。   陆征怎么也没想到,当日他随便一指, 竟真的给陆霁选了位绝色美人做妻子。   上天待他何其不公!   他现在辞了官,陆霁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侯爷。   而且还有这样一位妻子陪伴,夜晚的时候一起来逛街游玩,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明明是同母所生,怎么就差这么多!   陆征的心头涌上不干,他什么都比不过陆霁。   不对,还有一样能比得过陆霁……   陆征说着笑了:“大哥和嫂嫂这是来做什么的?”   陆霁压根不搭理他,但陆征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又径自说道:“这不是今天弟弟过生辰,便在云来酒楼订了间包间,央着母亲一起去用膳。”   “哥哥嫂嫂不如一道去云来酒楼用膳?”   陆征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显摆唐氏亲自给他庆生而已。   不过陆征说的还真到点子上了,想也知道陆霁就没这个待遇。   苏桃担心地看向陆霁。   若是从前,陆霁定会为此难过。   不过这么些年下来,陆霁也习惯了,他也不再难过:“不巧,梁元已经订好旁的酒楼了。”   陆征闻言便道:“那真是不巧了。”   说完,陆征向陆霁道别:“大哥,酒楼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和母亲就先过去了。”   等陆征和唐氏走了,苏桃咬紧了嘴唇。   她想今天这运气可真不好,怎么就遇上陆征和唐氏了。   早知道不出来好了!   陆霁现在一定很难过。   苏桃都怀疑唐氏能不能记得陆霁的生辰,更别说给陆霁庆生了。   陆霁就见苏桃一脸担心的样子,他失笑道:“我没事。”   他又不是孩子了,怎会在意陆征这点小把戏。   “真的?”苏桃问。   “真的,”陆霁认真地点头。   陆霁握住苏桃的手:“咱们去酒楼用膳吧。”   陆征有一点没说错,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得赶紧去酒楼用膳了,要不然回家就该晚了。   苏桃:“好。”   两人去了酒楼,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   膳都是备好的,她们过去没一会儿,店小二就端着菜鱼贯而入了。   苏桃还有些担心陆霁。   她觉得陆霁是在硬撑着,可这种情况下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半晌,苏桃对店小二道:“再拿上来一壶酒吧。”   不是说酒能消愁吗。   陆霁喝完酒,心情说不定会好点儿。   陆霁一怔,然后便反应过来苏桃是在为他着想。   看来苏桃并不信他的话。   不过对于苏桃的好意,陆霁自是接受。   正好陆霁也有许久没喝酒了,他一边用膳,一边喝了几杯薄酒。   陆霁素来不是个贪杯的人,做什么都是点到而止。   今日也是如此,他不过喝了几杯就放下了。   不过这酒的度数有些高,陆霁喝完后觉得身子出了一层薄汗。   坐到马车上往府里走的时候,酒劲儿渐渐往上涌。   陆霁闭上了眼睛。   每个人醉酒后都不一样,陆霁向来都是安安静静的。   不过脑子里却会不断回想,以往印象最深的一幕。   今天,陆霁想起的就是打苏府回来的那晚上。   也是在这个马车里。   他还记得苏桃那纤白的脖颈,和浅浅淡青色的血管。   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出一种奇异的靡丽来。   陆霁不自觉地抿唇咽了下。   苏桃就见陆霁的喉结动了一下。   她心道陆霁是渴了吗?   苏桃给陆霁倒了杯茶:“夫君,你要不要喝杯茶?”   记忆回笼,陆霁分清这才是现实。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声音喑哑道:“好。”   这次,陆霁没有再闭上眼睛假寐。   而是一路撑着,直到回了府里。   …   另一头。   唐氏和陆征在云来酒楼用完膳后回了府。   一直折腾到夜深了才停下。   唐氏心疼道:“征儿睡下了吧?”   常嬷嬷点头:“老夫人放心,睡下了。”   今晚上陆征喝了许多酒,他本就不擅酒量。   这不,一回来就吐个不停。   直吐得脸都白了才停下。   唐氏心疼的不行。   她心里清楚,陆征这段日子以来心情不好,尤其今天又遇到了陆霁,这才会借酒消愁。   唐氏叹了口气:“征儿一向心高气傲,现在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自打辞了官后,陆征一直赋闲在家。   可他怎么受得了。   越想越心疼,这可是她放到心尖尖上的孩子啊。   常嬷嬷自幼就伺候唐氏,知道唐氏经历的一切,心自然也是向着唐氏的。   常嬷嬷道:“夫人,这只是一时的而已。”   “待日后少爷袭了爵位就好了。”   爵位……   还能有什么爵位,自然是陆霁的爵位。   不仅是陆征,就连唐氏这个当娘的,也盼着陆征日后袭了陆霁的爵位。   这两个儿子。   一个于她是冤孽,她恨不得连看都不看一眼。   当时若不是堕掉陆霁她也会死,她定是不会要陆霁的。   另一个却是她心甘情愿生下,如珠似宝地照顾着长大的,自是不同。   唐氏的心整个都偏到陆征身上了。   不过,此时唐氏却道:“不一定了……”   若说是从前,唐氏是笃定的。   她与陆霁毕竟是母子,同处一个屋檐下多年,她怎么也了解些陆霁。   从前的陆霁可是心无外物的,从来都是一个人。   更没有过想要成亲的念头。   唐氏这才想到了爵位上面。   到时候陆霁没了,这爵位定然是传给陆征一系的。   就算陆霁活的久了些,那也能传到陆征的子孙头上。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唐氏想到了今晚上看到的苏桃……   最开始她得知陆霁同意了苏桃做妻子的时候,压根没有在意苏桃。   那次她见陆霁时甚至连看苏桃一眼都没看。   之前传的风风雨雨的传闻,说是陆霁去宴会上接苏桃,她也没有在意。   唐氏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缘由。   她到底了解她的儿子,陆霁的那个性子,就不是个会爱人的,也不可能喜欢上别人,更别说组建家庭了。   可没想到今晚上,她竟然撞到陆霁陪苏桃一起逛街。   尤其那时候苏桃正拿起一颗糖,像是要喂陆霁……   陆霁不吃甜食的习惯,阖府上下皆知。   可方才瞧着陆霁分明是愿意的。   唐氏心里不由敲了个警钟。   看来事情变了,她那儿子对苏桃怕是……上心了。   唐氏想到这里捏紧了手帕。   若是陆霁日后同苏桃有了子嗣,那爵位岂不是传不到陆征这里了……   唐氏虽是个妇道人家,却也知道些朝堂的道理。   眼下陆霁与陆征不合。   朝堂上有陆霁一天,陆征就不会出头。   这也便罢了,之前总能等着爵位传下来。   可若是陆霁有了子嗣的话,陆征就彻底无望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陆霁和苏桃生下孩子!   一旁的常嬷嬷听了唐氏这番话,心里也打了个嘀咕。   确实是如此。   若是陆霁有了自己的孩子,这爵位自然落不到身为弟弟的陆征的头上了。   只不过,常嬷嬷道:“夫人,那您该怎么办?”   唐氏心下有些笃定:“我那儿子一向听我的话。”   她与陆霁是母子,自是知道陆霁的性情。   这么些年来,陆霁因着生养之恩,一直待她无有不应。   从未拒绝过她。   不过她不想看到陆霁,这才没有提过什么要求罢了。   可现在,她得为了陆征去谋划一番。   唐氏喝了口茶。   她知道她那儿子是个不会爱人的,现在待那苏桃应当也只是一时的兴趣。   若是她说让陆霁休了苏桃,他定会同意的。   毕竟从前,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陆霁都答应了。   这次,应当也不会例外。   不过是个出身农家的民女罢了。   …   翌日一早。   因着喝了酒,陆霁难得起的晚了些。   不过好在有丫鬟守夜,及时叫醒了他。   陆霁醒来后就换了官服。   苏桃还在榻上躺着,昨晚上回来的太晚了,她现在实在是起不来。   陆霁披好斗篷:“今天我下午应当就能回来。”   苏桃迷糊地应道:“嗯。”   说完,陆霁才上朝。   苏桃又睡了半个多时辰才起来。   起来后,照旧是洗漱穿衣,对对牌,看账本。   上午时练字,中午午歇。   午歇刚醒,苏桃打算喝杯温牛乳。   正在此时,雪柳匆匆进来了,面色还有些严肃。   苏桃难得见到雪柳如此,闻言便道:“怎么了?”   雪柳低下头回话:“回夫人,是老夫人来了,现在正往府里走呢。”   不管怎么说,唐氏都是陆霁的生母。   府里自然不会拦着唐氏进来。   苏桃愣了,唐氏来了?   她没听错吧!   自打唐氏和陆征搬出去后,就再没踏足过府里。   要不是昨天晚上见到唐氏,苏桃都快忘了有唐氏这么一号人物了。   依着唐氏的偏心,有什么能想到陆霁的。   苏桃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唐氏到底为什么过来。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想了。   索性直接面对就是了。   苏桃道:“那快让丫鬟引着老夫人来正屋吧。”   不管怎么说,唐氏都是陆霁的母亲。   在人世间,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感情最为复杂。   这其中还牵扯着生恩养恩,不是三两句话就能道尽的。   不身处其中,旁人完全无法去指点评论。   陆霁对唐氏的感情显然也很复杂。   她现在是陆霁名义上的妻子,自然要按照礼数去做,这样也不会出错。   没过一会儿,唐氏就进来了。   苏桃起身向唐氏见礼:“儿媳见过母亲。”   昨晚上的街巷两侧虽点了灯笼,但光晕并不大分明。   唐氏又上了年纪,并没看太清楚苏桃。   现在一看,就连她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   果真是个容色无双的美人,就连宫里的娘娘也比不过苏桃。   怪不得连她那冷情的儿子都起了念头。   唐氏想,若是她再来的晚了些,只怕苏桃和陆霁的孩子都要出来了。   幸亏她来的及时。   半晌,唐氏才收拾好心情:“嗯,起来吧。”   两人分别坐在椅子上。   苏桃觉得眼下的情况说不出来的奇怪。   她和唐氏也算是见了三面了,今天才第一次说话,委实是……   苏桃嘱咐雪柳:“雪柳,让茶房泡些好茶来,不知母亲喜欢什么茶?”   “都可,”唐氏道。   说完这话,两人又没什么可说的了。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还是苏桃先找了个话题:“夫君说他得下午才回来,现下瞧着时间快到了,母亲再稍等等。”   唐氏:“好。”   好容易,茶上来了。   两人分别喝茶,席间一丝响动都无。   苏桃很是不解。   唐氏许久不来一次,结果来了什么也不说,就坐在这儿喝茶?   苏桃抿了口茶水。   她心道她该说些什么呢,总不能一直和唐氏这么干瞪眼地坐着吧。   正在此时,外面小丫鬟禀报:“夫人,侯爷回来了。”   苏桃松了口气,陆霁回来了。   她可算不用面对这诡异的氛围了。   陆霁在路上便听说唐氏来的消息了,他直接到了正厅。   眼下正是唐氏和陆霁母子说话的时候,苏桃自是退下:“夫君,那我就先出去了,正好这会儿也要到晚上了,也好留母亲在这儿用膳。”   陆霁点头:“也好。”   苏桃带着雪柳下去了。   陆霁一向不喜欢人伺候,更何况这种情况下。   屋里的小丫鬟都退了出去,并且把门扇都给关上了。   屋内只剩下了陆霁和唐氏两人。   陆霁把身上的斗篷取下,挂到衣架上:“母亲怎会来此?”   说完,陆霁坐到了唐氏身侧的椅子上。   唐氏把茶杯放下,“我来自是有事要说。”   陆霁倒想不出唐氏能有什么话,和他说了。   不过他还是道:“母亲请说。”   唐氏自然不会把话直白地说出来。   唐氏看着陆霁:“你可知外面的人都在说你的媳妇?”   “哦,母亲也关注这事?”   “自然,我可是你的母亲,身为母亲,自是关心着你。”   陆霁没有说话,他眉眼低垂,看着桌上的茶杯。   茶杯的茶水是热的,袅袅的茶雾顺着飘向空中。   唐氏继续道:“你可知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   “你那媳妇是个假千金,不过是个农家女,莫说你这个侯爷了,就是京里等闲的人家,也不会娶这么个身世低微的妻子!”   唐氏说着又道:“京里那么多闺秀,你选哪个不好,偏偏选这么个身份低微的。”   一副关心儿子的痛心疾首的模样。   陆霁浅浅喝了一杯茶。   身为一个母亲,过问儿子的亲事自然是正常的。   就算唐氏这么多年来对他横眉冷对,但也偶尔有过问他几句的时候。   只不过,许久之前知道他同意留下苏桃,做妻子的时候不问。   怎么偏偏等到现在才问。   见陆霁没回话,唐氏忍不住道:“陆霁,你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你真想一直留下她?”   陆霁抬眼:“母亲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话,便直说。”   陆霁的眉眼生的很清冷。   尤其这般看人的时候,更是如同一道锐利的剑光一样,竟然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唐氏捏着手里的帕子。   半晌后,才道:“好,那母亲就直说。”   唐氏看着陆霁:“这苏桃委实配不上你,有这么个妻子,日后你在朝堂上岂非惹人耻笑,还是早早休了她为好。”   唐氏说这话时理直气壮。   她身为母亲,对儿媳妇不满意,自是可以直说。   唐氏还记得幼时的陆霁,每每都是那么期待地想要见到她。   幼时的陆霁对她,当真是存着一番孺慕之心。   她知道陆霁是个极重恩情的人。   往往有人有恩于他的话,陆霁都会报答。   更何况她这大于天的生养之恩。   不管怎么说,她都养大了陆霁,还让他念书识字。   陆霁又怎能不报答。   更何况,陆霁从前待她几乎是无有不应。   这回应当也会如此,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罢了,随便休了就是了。   所以。   唐氏看着陆霁:“你休了那个苏桃!” 第35章 为苏桃挡住风雨   唐氏话音落下后, 屋内瞬间就静了下来。   针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等了半晌,唐氏都没有等到陆霁的回应, 她道:“陆霁,你是怎么想的?”   陆霁眉眼半敛,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案几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声。   陆霁抬起了眼,眉眼清冷又锐利,“不可能。”   唐氏愕然,她没想到竟然会等到陆霁这个答案。   来之前她就笃定的想,陆霁一定会听她的话,休了苏桃。   她没想过陆霁会不同意!   这是她第一次被陆霁拒绝,一时间太过惊讶, 竟然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可看着陆霁的眉眼, 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可越是这样, 越说明陆霁对那个苏桃很在意。   唐氏心里越发着急。   她此番过来是为了陆征筹谋的, 怎能就此放弃。   唐氏又道:“我是你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她还要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就听陆霁道:“真的是为我好吗?”   陆霁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可听着却让人无端端地安静下来。   唐氏的话顿时噎在口中。   陆霁抬眼看向唐氏, 眸中满是讥诮之意。   唐氏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   而之前的陆霁, 也懒得揭破这张纸。   唐氏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又把他养大。   所谓生养之恩大于天。   故而纵然陆霁遭受了许多年的偏心,也都尽到了身为人子的责任。   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   他也习惯了。   可是苏桃不一样。   陆霁想起了玉佩中的那段日子。   苏桃一次又一次地救了他,帮他缝制衣裳, 给他喂药、喂他吃饭。   苏桃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更甚于他自己!   如果唐氏说些旁的,他或许会答应。   可若是牵扯到苏桃……   和苏桃有关的一切,都比他自己要来的更重要。   别说是唐氏, 就是任何人都不行。   陆霁的目光太过锐利,就像是能透过眼睛看穿人心似的。   就是偏心惯了的唐氏都有些心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霁站起了身:“母亲接下来想说的话若是还和苏桃有关,那就不必再说了。”   “我也有些累了,就不留母亲了。”   唐氏一怔。   陆霁这是在撵她走!   唐氏一直娇养着长大,嫁给陆霁生父时也是被陆霁生父捧着。   这么些年来,几乎没人和她说过一个不字。   就连从前的陆霁都没有。   可现在陆霁竟然为了一个农家女如此。   唐氏只觉得她的脸皮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两巴掌似的。   她如何能忍。   唐氏阴沉着脸,直接往外走,一句话也没说。   “哐当”一声,唐氏推开了门。   门外面守着的小丫鬟俱都低下了头。   她们离屋子很远,故而并没听清陆霁和唐氏的对话。   不过多少也能听到些唐氏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高,一听就是在吵架,更何况唐氏还摔了门出来。   一看就知道唐氏和陆霁这对母子闹不愉快了。   这种情况下,她们自然越发低下头,生怕惹了主子不快。   唐氏径直往外走。   常嬷嬷就在外面等着,一见唐氏的脸色就知道怕是事情不好,她一言不发,连忙跟上了唐氏。   一直到了马车上,常嬷嬷才忍不住问:“夫人,这是怎么了?侯爷没答应?”   听到常嬷嬷的话,唐氏再也忍不住了。   她咬牙切齿道:“我就说那是个冤孽,那个人的儿子,果然和他一样!”   她就不该生下陆霁来,要不然今天怎么会被陆霁这样羞辱。   她身为母亲,竟然被陆霁给赶出来了。   唐氏一直心高气傲,哪曾料想到自己会落到如此境况!   常嬷嬷见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唐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桃。   如果不是苏桃,陆霁不会如此顶撞她。   唐氏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叫陆霁休了苏桃好了。   可那时她全然没把苏桃当回事,现在后悔也晚了。   唐氏越想越气,脸色也白的像张纸一样。   常嬷嬷连忙帮唐氏顺气,又给唐氏倒了杯茶。   唐氏定定地看着那杯茶。   不,不成,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要不然陆征怎么办。   …   另一头。   苏桃正和雪柳商量着等会儿让厨房做些什么菜。   毕竟这是唐氏第一次来府里,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尽到的。   正商量着,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了:“夫人,老夫人走了。”   “走了?”苏桃惊愕道。   “嗯,老夫人像是与侯爷吵了一架……”   小丫鬟禀报了正房里两人的吵闹声,又说了唐氏是摔着门离开的。   苏桃闻言蹙了眉。   唐氏怎么会同陆霁吵起来?   他们两个说了什么?   正寻思着,陆霁过来了。   陆霁的面色看不出一丝异常,他问苏桃:“做什么呢?”   苏桃回道:“刚才商量晚上吃什么呢。”   现在唐氏走了,自然不用准备的那么丰盛了。   陆霁闻言帮苏桃选了两道菜。   苏桃便让雪柳去厨房按着陆霁的吩咐说一下。   等雪柳走后,苏桃也没有问陆霁。   她知道陆霁对唐氏的感情很复杂。   今天唐氏又不知道和陆霁说了什么,两个人还吵了一架。   不管到底因为什么,陆霁现在一定很难过。   现在还是什么都别提的好。   于是,两人安静地用了一顿晚膳。   直到晚上睡觉时,苏桃躺在被子里,看着身侧的陆霁,忍不住脑补起来。   她想唐氏到底和陆霁说了什么呢,两个人能吵起来。   思来想去,苏桃想到的也只有陆征了。   莫不是唐氏今儿又是为了陆征过来的?   苏桃莫名想起了昨晚上,在街上碰到唐氏陪陆征去庆生的事。   唐氏怕是都不记得陆霁的生日吧,更别说庆生了。   苏桃隐约记得陆霁的生日是在几个月前,那时候她还没嫁过来。   那时候陆霁还驻守在北境,定是一个人过生辰的。   苏桃忍不住想,陆霁这么些年来不会都没有吃过长寿面吧。   苏桃把陆霁想成了一个小可怜。   小白菜,地里黄,三两岁,没了娘。   不对,陆霁还有娘,不过有也跟没有没差别了。   苏桃忍不住一会儿看一眼陆霁。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他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眼睛蓦地对上了视线。   苏桃:“……”   她悄悄地把被子拉起来,然后盖在眼睛上,转过头去,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霁被苏桃给逗笑。   今天的事他不打算告诉苏桃。   他希望苏桃一直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娇娇气气的。   每天只要穿好看的衣裳,戴漂亮的首饰,一点儿烦心事都没有。   像唐氏说的这些污糟话,他希望苏桃不知道。   他会永远站在前面,为苏桃挡住风雨。   苏桃只需要站在他身后就好了。   陆霁开口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没和苏桃说唐氏此番过来的目的,苏桃定是又以为是因为陆征。   一看苏桃这神情就知道她不定又脑补了什么。   听陆霁这么说,苏桃略略放下了心,她又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真的吗?”   陆霁点头:“千真万确。”   苏桃这才放心:“那就好。”   陆霁:“嗯,睡吧。”   这回两人才睡下。   翌日一早,陆霁醒来后就到了外间换衣裳,以免吵到苏桃。   等陆霁都走了许久了,苏桃才醒过来。   苏桃睡眼惺忪地问:“夫君呢?”   雪柳拿过衣裳,服侍着苏桃换衣裳:“侯爷都走了有一会儿了。”   苏桃打了个哈欠,她又起晚了。   雪柳问苏桃:“夫人,你早上想吃些什么?”   吃什么?   苏桃的脑子还不大清醒,她想起了昨晚上脑补的那些,然后下意识道:“长寿面。”   雪柳:“……”   这一大早上的,怎么忽然要吃面条,还是长寿面,那不是过生辰时才会吃的吗?   苏桃也反应过来了:“我方才胡说的,和往日一样就好。”   不过苏桃到底把这长寿面的事记在心上了。   这一整天,苏桃都忍不住想过去的陆霁。   也不知道小小的陆霁是如何长大的。   每年的生辰又是怎么过的。   一定没什么人陪着他,也没人给他做长寿面。   过生日怎么能不吃长寿面呢,这不完整!   苏桃就琢磨着,她得给陆霁做一碗长寿面,当做补过生日。   于是,等雪柳问她晚上都吃些什么的时候,苏桃道:“晚上我来下厨。”   府里的事情多,苏桃平素也有些忙,自是没工夫下厨。   故而雪柳听到有些惊讶,不过她还是道:“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厨房。”   苏桃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和面,揉面,擀成面条。   然后把熬了一个多时辰的鸡汤盛出来,用鸡汤煮面条,再烫上几根小青菜。   一碗长寿面就成了。   除此外,苏桃又做了几道小菜,都是寻常人家的吃食。   等苏桃都准备好,陆霁也回来了。   看到桌上满满当当的菜,陆霁一下就知道了,这是苏桃做的。   陆霁看着苏桃:“下厨的事交给下人就好了。”   他怕苏桃累到。   苏桃不以为意:“不过是偶尔一顿,并不妨事,快坐下来吃吧。”   两人分别落座。   陆霁这才发现今天他和苏桃的主食是面条。   这面条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用鸡汤煨出来的,肯定很好吃。   陆霁便挑起面条吃起来。   只不过这面条怎么是一根不断的?   苏桃见状就道:“夫君,这面条怎么样,味道如何?”   “很好吃,”陆霁说。   苏桃眉眼弯弯,好吃就好。   陆霁继续吃面条。   这会儿他也想起来了,这一根不断的面条似乎是长寿面,是过生辰的时候吃的。   苏桃怎么好端端地给他做了长寿面?   他的生辰都过去好久了。   等等,陆霁想起前天晚上,碰到唐氏陪陆征去庆生。   再有昨天晚上,苏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桃不会是在给他补过生辰缺的长寿面吧。   陆霁的心跳忽然滞了一下。   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半晌,陆霁才回过神来,继续吃面。   一碗面很快吃完。   苏桃问陆霁:“夫君,你还吃吗?”   她怕不够,做了足足好几碗的量。   陆霁点头:“嗯。”   侍膳丫鬟又帮陆霁盛了碗。   陆霁吃了整整三碗才停下。   …   唐氏的事过去后,府里就平静了下来。   每天都安生的很。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年节越发的近了。   苏桃也忙活了起来。   陆霁身为靖远候,交际广阔。   等到年节时,会与京城里许多人家互送节礼。   这可一点儿差错都出不得,重要的很。   故而苏桃现在就开始筹备起了节礼的事。   免得临近年节时忙不过来。   这一忙起来就晕头转向的,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   房嬷嬷一直在旁帮着苏桃:“夫人,这些已经定好的,奴婢就抄下来了。”   苏桃点头:“嗯。”   用过午膳,苏桃小憩了一会儿。   等她醒来后还在想节礼的事。   说来她要给旁人送很多节礼,那陆霁呢?   说实在的,陆霁帮了她那么多,还亲自帮她写了字帖,她当然也要给陆霁准备一份新年礼物。   得有来有往才是。   只不过她能给陆霁准备什么呢?   用钱给陆霁买些礼物?   这个不成。   她的钱都是府里按照月例发的,实际上也是陆霁的钱。   总不能拿陆霁的钱给陆霁买东西吧。   怎么也得是她亲手准备的,这样才有心意。   只不过她有什么擅长的呢?   苏桃想了好半晌,竟然没想出来。   这么一想,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苏桃难免有些丧气。   她刚午睡醒来,头发难免有些散乱,雪柳正在帮她重新挽发髻。   雪柳见状就道:“夫人,怎么了?”   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苏桃摇头:“没什么。”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她好像也就这张脸拿的出手。   苏桃:“……”   她更丧气了。   整理好发髻,苏桃又收拾心情重新去忙了。   刚忙活没一会儿,就有小丫鬟进来道:“夫人,绣娘过来了,说是先前做的衣裳提前做好了几件,想拿过来让您瞧瞧,看合适不合适。”   苏桃一怔。   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已经有些日子了,她道:“让她们进来吧。”   绣娘们进来后先是向苏桃行礼,然后才把衣裳拿出来:“夫人,这是奴婢们赶工提前做出来的两件,您和侯爷看看合不合身,喜不喜欢?”   “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奴婢们也好修改一下。”   说实在的,这些绣娘的绣工都很精湛,自然不会做错尺寸。   她们现在把衣裳送过来,也只是让主子们提前看看合不合心意。   苏桃当即就展开了她的那件,走线行针都很好,样式也是时下流行的,很好看。   正好她这会儿有些累了,便去內间换上衣裳试了下。   很合身,很好看。   苏桃就道:“我的很合身,不必改了,按照现在的做就成,至于侯爷的,等他晚上回来我让他试试。”   见苏桃很满意,绣娘们长出了一口气:“是,那奴婢们就先下去了,不打扰夫人了。”   绣娘们走后,苏桃看着陆霁的那件衣裳出了神。   等等。   她想起来她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了。   她的绣艺还是很不错的。   之前她还想凭着这门手艺吃饭呢。   苏桃仔细看了看这件衣裳,说实在的。   她的绣艺很不错,比这些绣娘还要稍好一些,这点可不是她吹牛。   苏桃忽然有了个主意。   何不如她亲手给陆霁做一套衣裳呢?   苏桃想起许久之前,那时候她给陆霁做过一身中衣。   现在再给他做些外裳,正合适。   正好离年节还有些时间,完全来得及。   这么想着,苏桃就把这事给定下了。   雪柳就见苏桃的眉眼一下就舒展开了,显然是心情又好了。   雪柳有些狐疑,夫人这两天怎么心情总是时好时坏的。   她是猜不透了。   …   陆霁回来的有些晚。   他回来时已经要用晚膳了。   苏桃迎上前:“夫君,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陆霁:“今天有些事。”   他还外出跑了一趟马,这才有些耽搁了。   苏桃原本打算让陆霁一回来就试衣服的,不过现在看来陆霁是累坏了,还是先吃饭吧。   两人先用了膳,然后才內间歇着。   苏桃这才把衣裳拿出来:“夫君,这是绣娘们新做好的,你看看你可满意?”   陆霁对这些外物一向是不在意的。   如果是从前,他是连试都不会试的。   不过现在既然苏桃很期待,他还是试一下算了。   果然,等陆霁换好衣裳出来的那一刻,苏桃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   陆霁不愧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就是有一个缺点。   这衣裳的颜色,和以往陆霁衣裳的颜色太相似了。   打开陆霁的箱笼一看,基本全是这个色系的……   苏桃旁敲侧击地问:“夫君,你不想试一些旁的颜色的衣裳吗?”   陆霁一时倒被问住了:“现在这些颜色就很好。”   苏桃懂了:“嗯,我知道了。”   看来她还是别尝试那些新鲜的颜色了,免得她做完后,陆霁不穿。   现下衣裳也试完了,陆霁便把衣裳换下了。   折腾了这一番,时辰也不早了。   两人分别去洗沐。   照旧是陆霁先洗完,等苏桃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看书了。   苏桃眼尖地发现这是陆霁看的第好几本书了。   苏桃不免有些尴尬。   人家陆霁可是真的在看书,这都看了好几本了。   她现在看的还是那一本……   主要是那书太严肃无聊了些,她也就一直没看下去,每当都当成是催眠了。   陆霁翻过一页,就发现苏桃站在那里,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他问苏桃:“怎么了?”   平时这个时候不是该擦香膏了吗?   今儿怎么没动弹。   苏桃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道:“方才有些走神。”   陆霁失笑,苏桃这个时不时迷糊的性子。   苏桃坐到奁台前擦香膏。   脸颊,脖颈,然后是手臂。   苏桃对待皮肤一向认真的很,一丝角落都不放过。   等都擦完,苏桃便坐在陆霁身旁的椅子上,拿过之前看的那本书继续看起来。   她心道总有一天她要把这本书看完。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苏桃这认真的模样。   这些日子他自然也发现了,苏桃看的这本书基本没翻过页。   每每都是看两页,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不过看今天苏桃这模样,像是要认真读这本书。   陆霁想了片刻,然后起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苏桃:“这本书我瞧着还不错,你也看看?”   苏桃心有戚戚地接过来。   陆霁瞧着还不错的书,只怕她更读不下去了吧!   不过既然是陆霁给她的,她当然得认真。   苏桃仔细地读起来。   她这才发现,这本书不是以往的那些书,更类似于一本游记。   里面虽然有些复杂的内容,很也很有趣,妙趣横生。   苏桃真心读了进去。   这回一点儿也没困,还越看越来劲儿!   陆霁侧过脸看了下苏桃。   嗯,看书的进度很快,这么短时间就翻了好多页。   看来苏桃确实喜欢这本书,读了进去。   陆霁寻常不大看这类的内容。   这本游记还是他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发现的。   当时他就觉得苏桃应当会喜欢这本书,现在看果然如此。   陆霁也回过头来,继续看书。   烛火轻晃,室内一片安静。   陆霁今天忙了一整天,又外出骑了好久的马。   此时困意袭来,忍不住睡着了。   这厢苏桃看的津津有味,正打算再翻一页,就看到了睡着的陆霁。   陆霁斜斜地倚在椅子上,右手还握着那卷书,一看就知道是累坏了。   苏桃把手里的游记放下,打算叫醒陆霁,让他去床上睡。   苏桃刚起身,动作就顿住了。   她心头有了个主意。   可以趁这时候量量陆霁的尺寸啊。   她要给陆霁做衣裳,自是要最新的尺寸为好。   绣娘们那虽有前些日子量的尺寸,但她瞧着陆霁这些日子似是胖了些,主要是因为她一直让厨娘给陆霁熬补身的汤羹喝。   方才陆霁试穿衣裳时腰身那里虽也不错,但还可以更合身。   她要给陆霁准备的是新年礼物,自然不能被陆霁发现,要不然就不是惊喜了。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这么想着,苏桃便拿了软尺,然后悄悄走到陆霁身边,打算给陆霁量一下腰身那里的尺寸。   苏桃怕被陆霁发现,一举一动都是放轻了的。   好容易走到陆霁跟前,苏桃俯下身,打算展开软尺测量。   然后就发现,她刚低下头,她的头发就随着一起垂下去了!   苏桃的头发又密又长,眼见着就要碰到陆霁的脸上,苏桃连忙抬手把头发给拢住。   然后都披到右侧的肩膀处。   这下,苏桃才松了口气。   差点就被陆霁发现了。   幸好她及时把头发给拢住了。   苏桃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霁,发现他还在睡着,没有苏醒的痕迹,这才她才放下心。   方才为了拢头发,她把软尺都放到右手里了。   现下还得重新展开软尺。   正琢磨着,苏桃忽然觉得手腕一痛。   是陆霁握住了她的手腕。   陆霁自幼便投身军营,生死间闯荡过不知多少次。   自然养成了警觉的性子。   若是在外面,就是他睡觉的时候,身侧都要放一把匕首呢。   在家里,这个习惯也就改了,他怕吓到苏桃。   只不过方才睡梦间,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下意识就把苏桃当做敌人了,这才会握住她的手腕。   等反应过来是苏桃的时候,他一下就卸下了手上的力气。   可饶是如此,苏桃也觉得痛极了。   陆霁的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那可是能挥动上百斤重剑的大将军啊。   苏桃觉得手腕疼死了,像是断了一样。   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眼睛里一下就噙满了泪花。   她本就偷偷摸摸的,想要测量陆霁腰身的尺寸,这下当面被陆霁抓包。   手腕又这么疼,一时紧张之下,步子一下就没站稳,整个人跌到了陆霁身上。   陆霁眉头轻拧,他问苏桃:“你方才是做什么呢?”   怎么好端端地来到他身前,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陆霁就觉得身上一片柔软,原来是苏桃跌在了他身上。   苏桃显然没稳住,眼见着还要往下摔,陆霁赶紧握住了她的腰肢。   苏桃的腰肢纤细又嫩柳,这样握上去,只觉得盈盈一束。   陆霁觉得他只要稍用些力气,就能折断苏桃的腰肢。   他何曾接触过这样柔软的感觉。   等苏桃的身子稳住了,他连忙松开了手。   然后转过了目光。   正巧苏桃此时也恰恰抬起眼睛来,两个人的视线相遇。   陆霁望见了苏桃的眼睛。   苏桃漂亮的眼尾都泛着红,像是一只正在哭的小兔子,可怜极了。   他一下就怔住了,心也莫名跳的快了起来。 第36章 嫣红的唇瓣   苏桃完全没想到陆霁会醒过来!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不能被陆霁发现她偷偷量他尺寸的事。   要不然新年礼物就没有惊喜了!   苏桃眨了眨眼睛,然后举起了杯陆霁捏疼的左手, 声音带着哭腔:“好疼……”   是真的很疼。   陆霁的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霁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苏桃的手腕。   苏桃的手腕很纤细,他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握住。   苏桃的皮肤也很白皙,是那种冰雪般的白皙。   现在这白皙的手腕上却有着一圈红痕。   越发显得狰狞。   一看就知道疼极了。   陆霁是知道他的力气的,方才他又是下意识的动作,虽只握了一瞬,但苏桃恐怕也受不了。   他生平头一次乱了心神。   明明他伤的更重的时候都没有如此过。   苏桃则趁着陆霁晃神的机会,用最快的动作把右手里拿着的软尺团成一团,塞到了右袖子里。   好在她一贯喜欢的都是大敞袖, 这般放到里面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见陆霁还在看着她的手, 苏桃才松了口气。   可算没被发现。   陆霁的眉头皱的很紧:“年年, 你稍微动下手试试, 看会不会更疼?”   这下软尺藏好了,苏桃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心神全被手腕上的疼痛给吸引去了。   她按照陆霁说的,稍稍动了下手腕, 是更疼一点儿, 但还可以接受。   陆霁却松了口气。   能动就说明骨头没事, 只是皮肉上的伤。   陆霁起身,把苏桃抱到了床榻边儿,然后就要往外走:“我去让丫鬟把伤药拿过来,然后让她们给你上药。”   虽说没伤到骨头, 但他的力气还是太大了,苏桃的手腕得敷药。   苏桃这一瞬间就福至心灵:“等等,夫君, 你先别去!”   陆霁疑惑道:“怎么了?”   苏桃望着她的手腕。   她这手腕上的伤一看就不是自己弄出来的,显然得是旁人用力气才能如此。   可这屋里除了她自己,就只有陆霁一个人。   若是陆霁就这么出去要伤药,让丫鬟看到的话,丫鬟们定会怀疑是陆霁伤到她的。   苏桃可以想到,若是等会儿陆霁就这么贸贸然地出去要了伤药。   等到明天,陆霁家暴她的消息就可以传遍京城了……   这样可不行!   听完苏桃的话,陆霁难得的沉默了一下。   还别说,苏桃的话确实有道理。   陆霁想了片刻,然后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陆霁说完便出了房间。   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下午骑马时伤到了手腕,得要些活血化瘀的伤药,让丫鬟赶紧去取。   这会儿已经夜深了,丫鬟们都要准备睡下了,此时听陆霁这么说自是满脑子的疑惑。   既是下午伤到了,怎么现在才要伤药呢?   不过主子们的心思,她们身为奴婢自是不能去揣测的,故而一句话都没问,连忙取了伤药过来。   等伤药到手,陆霁关上门回了屋。   苏桃还坐在榻上,她忍不住轻嘶出声。   这可真是太疼了!   早知道她不去偷偷量陆霁的尺寸好了,谁知道陆霁竟然这么警觉。   陆霁坐到了榻边上:“药拿到了。”   他投身军营多年,受了数不尽的伤,对于这些皮肉伤,可以说比一般的大夫还要了解了。   苏桃这一是皮肤太嫩了,二是他的力气太大了,才会如此。   得好好敷上几天药才行。   苏桃伸出手来,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手腕来:“夫君,你帮我上药吧。”   赶紧上药,才能减轻些疼痛啊!   陆霁看着苏桃雪白的手臂,一时晃了神。   是啊,既然都不能叫丫鬟看见了,自是不能让丫鬟上药。   苏桃自己又上不了药,只能他来了。   陆霁还从未给女子上过药,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还不见陆霁动作,苏桃疑惑道:“夫君?”   陆霁回过神来:“好,等会儿你忍着些。”   府上的药都是上好的上药。   陆霁轻轻取了一点儿,一只手握住苏桃的手臂,一只手轻轻地把药涂在伤处。   苏桃的皮肤实在是太嫩了,简直像块嫩豆腐一样。   陆霁握着她的手臂,一点儿力气都不敢用。   明明受伤的是苏桃,更紧张的却是陆霁。   没一会儿,陆霁的额上就渗出了浅浅一层汗来。   苏桃则是强忍着不哭。   上药实在是太疼了!   虽说陆霁的动作很轻了,但还是好疼。   可今天的事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她哪儿好意思哭。   可是这种疼痛的生理性眼泪哪是能忍住的。   苏桃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啪嗒啪嗒的。   不过她还是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于是,等陆霁上完药,就看到了满脸泪痕的苏桃。   苏桃的眼睛哭得红红的,精致的眼尾都泛着红晕。   鼻头也是红红的,眼泪像是珍珠断了线一般。   可怜极了。   苏桃的眼泪就像是砸在了陆霁心上一样。   陆霁忽然觉得他也有些痛,看着这样的苏桃,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道:“对不住,方才上药弄疼你了,你怎么不说出来?”   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软软的:“没事儿,你的力气已经很轻了。”   “就是我的眼泪有些止不住而已,哭一会儿就好了。”   她也不想哭,多丢脸啊!   苏桃都没想过自己这么娇气,不过是被捏了一下手腕,上了一下药而已,这眼泪怎么就止不住呢,简直太丢脸了!   陆霁有些默然。   他倒是知道为什么,在军中,甭说苏桃这样的弱女子了,就是一般的兵士都受不住他的力气呢。   苏桃现在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   好在这药的药效很好,没一会儿,苏桃就觉得手腕处凉凉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折腾了这一番,时辰也不早了。   两人便躺到榻上睡了。   现在正是药劲儿上来的时候,手腕也不没那么疼了。   苏桃一贯又睡得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霁却久久都没睡着。   他侧过脸去看苏桃。   许是因为刚刚哭过,她的眼睫毛还有些湿漉漉的。   在这寂静的夜里,就像是只可怜的小兔子。   陆霁轻吁了一口气。   直到后半夜,他才渐渐睡着。   陆霁做了一晚上凌乱的梦。   梦中苏桃哭的眼睛红红的,对他说好疼。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陆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了苏桃的被子,然后仔细地看了下她的手腕。   原本昨晚上还是红痕,现在看却是泛着紫了。   看着更加可怖。   不过陆霁却松了口气,这样虽然看着可怖,但实际上却是在恢复。   陆霁心道再上几天药就差不多了。   看完苏桃的伤后,陆霁小心翼翼地把苏桃的手臂放回被子里。   等苏桃醒了后,才给苏桃上药。   苏桃刚醒,还有些迷糊,她看着陆霁:“夫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明明是她受伤,怎么瞧着陆霁的脸色更不好。   陆霁的动作一顿,然后道:“昨晚上做了个噩梦。”   苏桃点头,原来如此。   上好药,苏桃道:“夫君,你上朝去吧。”   “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必挂心。”   苏桃这话是真的。   昨晚上疼的要命。   一晚上过去,现在已经好多了。   陆霁点头:“好。”   等陆霁走后,苏桃也起来洗漱穿衣。   她一贯喜欢的都是大敞袖,正好能遮住手腕,不会被丫鬟们发现。   等把一切都收拾完,苏桃继续准备节礼的事。   倒是雪柳取过了陆霁新做好的衣裳:“夫人,昨晚上侯爷试穿这衣裳了吗,可还有要改的地方?”   若是没有,雪柳想着尽早把这衣裳送回绣娘那儿去。   苏桃刚要说没有,嘴就闭上了。   等等。   苏桃才回过味儿来,她昨晚上实在是太傻了!   这尺寸的事明明不用她偷偷量的啊,只要和绣娘说陆霁最近胖了些,让绣娘重新来量就是了。   还光明正大,一点儿也不会被发现!   苏桃忍不住扶了扶额。   她昨晚上一定是脑子里缺了根筋,才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她竟然全然把这事给忘了!   半晌,苏桃才道:“腰身那里有些紧了,还可以再放放,等会儿你送衣裳时同绣娘说一声,等晚上过来重新给侯爷量一下尺寸。”   雪柳点头:“是。”   于是,等晚上陆霁回来的时候,一众绣娘就在旁边等着量尺寸了。   陆霁把斗篷放到衣架上:“昨晚上不是试了吗,还挺合身的。”   苏桃道:“也算合身,不过还可以更合身些嘛。”   陆霁自然听苏桃的话。   等绣娘量完,陆霁的腰身还真的胖了些。   陆霁都忍不住有些讶异。   苏桃却是很自豪:“我就说你的腰身最近胖了些,我不可能看错的嘛!”   陆霁这人若是瘦了的话,就会先瘦脸。   可若是胖了的话,则是后胖脸,先胖腰身。   每晚上她和陆霁一起睡觉,陆霁都穿着中衣,她自是能发现。   苏桃这话说完,屋里就静了下来。   绣娘们全都低下了头,一副我们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苏桃这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绣娘们定是想歪了,以为她是在那个的时候看到的陆霁的腰身……   苏桃:“……”   她现在真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频频做错事,说错话?   苏桃只好强撑着,当做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好了,你们下去吧。”   等绣娘下去,苏桃才小心地觑了一下陆霁的神色。   陆霁应当没想歪吧?   陆霁一开始自是没想歪,不过看着绣娘们的表现,他后来也成功的想歪了。   他到底是个男人,对这方面的事自是了解的。   陆霁的耳尖不自觉地泛红。   不过他虽然耳尖泛红,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苏桃则松了口气,陆霁没想歪就成。   …   接下来的日子,苏桃每天都按时敷药。   手腕上的伤很快就好了。   她也开始忙活起给陆霁的衣裳。   最后,苏桃还是照着陆霁的喜好挑了他一贯喜欢的颜色,然后开始裁剪起衣裳。   苏桃的手艺很好,绣工比寻常的绣娘还精湛。   很快,一套衣裳就做好了。   看着不比成衣店的衣裳差,甚至还更胜一筹。   时间还有富余,苏桃就想着再给陆霁做一身中衣好了。   说起中衣,苏桃不免想起了之前她给陆霁缝制的那件中衣。   自打从小院搬出来后,好像就没见过那件中衣了。   也不知道丫鬟们把中衣收拾到哪去了。   苏桃想多半是扔了,毕竟那时候陆霁从小院里搬出来,里面的东西多半都处理了。   不过这样也好,那时候她给陆霁缝制的衣裳都没用软尺量一下,都是估摸着做的,粗糙的很。   现在她可以再给陆霁做一身。   说做就做,苏桃叫人扯了布过来。   外面的衣裳也就罢了,里面的中衣总也不用见人。   苏桃就琢磨着给陆霁做身鲜亮的中衣。   选了半晌,苏桃最后挑中了一身类似于红色的布匹。   苏桃还从没看过陆霁穿这样颜色的衣裳。   也不知道他穿上会是什么样。   不过肯定会很好看。   陆霁就没有驾驭不了的颜色。   等中衣也缝制好,年节越发近了。   苏桃这个一府的主母自然也要筹办起来。   采买年货,洒扫府里,贴上春联窗花,订好年夜饭的吃食。   这些事都是要一样一样筹办的。   幸好苏桃只需要做决定,杂事都交给下人办就是了。   于是,陆霁每每下衙回来都会发现府里一天一个样。   越来越有过年的气氛。   从前陆霁几乎没有过过年。   每年不过是多吃几道菜罢了,也从没有家人陪着他。   今年倒是不一样,陆霁觉得很新奇。   他看着忙忙碌碌的苏桃,忍不住想,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   苏桃见陆霁还站在那里,就道:“夫君,你傻站着做什么呢,快贴春联啊!”   依着大周朝的习俗,正屋的春联要主人家一起贴,来年才会风调雨顺,一切和谐。   陆霁回过神来,他和苏桃一人贴了一边。   如此,才算完成。   苏桃看着两边对称的春联,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   除夕那天早上。   苏桃特意早早地醒来,然后拿出了给陆霁准备的那套衣裳。   陆霁见到衣裳后愣住了。   苏桃还在说着:“这衣裳是我送给夫君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喜欢。”   她目光毫不躲闪地望着陆霁。   苏桃一贯是个直性子的人,有什么便说什么。   她给陆霁准备了这么久的新年礼物,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自是希望陆霁喜欢。   陆霁很喜欢。   许久之前,他收到过苏桃的一身中衣,就已经高兴地不得了了。   更何况是一整套衣裳。   陆霁的心里沉甸甸的,“我很喜欢,谢谢你,年年。”   苏桃眉眼弯弯,陆霁喜欢就好。   陆霁珍而重之地把衣裳收了过来。   送完礼物后,俩人开始洗漱穿衣。   今天是除夕,在自己家里过就成。   俩人按照大周的习俗,把除夕这天应当做的都做了,一件也没落。   很快就到了晚上守岁的时候。   苏桃一贯睡的早,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打哈欠了。   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坐在椅子上,和陆霁一起守岁。   守岁这事得认真,可不能马虎,若是提前睡了,就不好了。   等爆竹声响起,预示着到了新的一年。   苏桃连忙爬上了床,嘴里还忍不住喃喃道:“不成了,我坚持不住了。”   说罢,苏桃就睡着了。   陆霁失笑,还真是说睡就睡。   他小心翼翼地把苏桃放好,然后给苏桃盖好被子。   整理完,陆霁也躺到榻上。   他看着身侧的苏桃。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他想他会永远记住的。   …   除夕过后,就是大年初一了。   这也是新年的第一天,最是重要。   宫中也会在初一这天举办宴会,遍邀群臣。   这种场合,陆霁自是要去的。   苏桃身为陆霁的妻子,自然也要去。   苏桃迷迷糊糊地坐在镜子前梳妆,心道忙碌的新年开始了。   除了初一的宴会,宫中还会在初七和十五都举办宴会。   除了宫里,宫外面还有许多杂事。   得去各种人家拜年,或者在自家等别人过来拜年。   这些场合自是得认真。   苏桃心道年前绣娘做的那批衣裳可算有用处了。   到时候她就一天换一身,首饰也搭配衣裳每天换一套,闪亮旁人的眼。   等苏桃打扮好以后,陆霁也换好衣裳出来了。   陆霁穿的正是昨天苏桃送给他的那套衣裳。   新年第一天,最重要的日子,当然要穿最重要的衣裳。   苏桃自是一下就认出来了。   还别说,陆霁真是个衣架子,穿上后果然很好看。   苏桃忍不住翘起唇角:“夫君,那我们走吧。”   陆霁点头:“好。”   …   宫里。   今天是新年大宴,宫里一早就准备起来了。   一众大臣及其家眷也都早早地来了。   到处寒暄,热闹的很。   陆霁和苏桃到的算比较晚的,这时候大部分人都来了。   太监见到陆霁和苏桃就唱喏道:“靖远候、靖远侯夫人到!”   场间一下就静了下来,众人都顺着望过去。   陆霁正携着苏桃往前走。   说来也巧,苏桃披着的斗篷,和陆霁的衣裳是同色系的。   两人这么走来,相称极了。   尤其是陆霁和苏桃都生的这么好,远远望去,竟如一对神仙眷侣一样。   美的如同一幅画。   场间人都不敢轻易出声,生怕破坏了这幅景象。   终于,陆霁和苏桃走到了殿前:“臣见过皇上、皇后。”   苏桃也跟着行礼:“臣妇见过皇上、皇后。”   说来也是,皇上之前听闻过许多次苏桃的名字,不过却一直没见到苏桃。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桃的脸。   怪不得,竟然生的这样美。   皇上下意识看了眼陆霁。   在他心里,陆霁一贯是那个倨傲而威胁强大的臣子。   就算他身为皇上,在面对陆霁时也不免有些忌惮。   他从未想过,陆霁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在意一个女人。   半晌,皇上才道:“爱卿起身吧。”   皇上吩咐一旁的太监引着陆霁和苏桃坐下。   陆霁身份显赫,坐的位置也是左手第一张案几。   苏桃跟着坐在陆霁身侧,她心道跟着陆霁可真是威风的很。   等陆霁坐下,场间才又逐渐喧嚣起来。   现在也差不多到吉时了。   皇上和皇后举起杯,然后说了一大篇话,无非是祝祷大周江山永固,百姓和乐之类的。   等说完祝祷词,宴会才正式开始。   毕竟是年节大宴,规矩没那么重。   一众人都起了身,互相敬酒拜年。   陆霁身份超然,除了皇上也没什么需要他参拜的人,都是旁人过来向他敬酒。   一众大人携着夫人过来向陆霁敬酒。   苏桃看着酒瓮里的酒,有些眼晕。   她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两辈子从没喝过酒!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喝,若是喝醉了会不会耍酒疯。   可她身为陆霁的妻子,自是要喝的。   她该怎么办。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异常,他略一思索就知道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没见过苏桃喝酒,很显然,苏桃不会喝酒。   陆霁举起杯,然后道:“内子不会喝酒,我替她喝了。”   说完,陆霁一饮而尽。   陆霁的席位一直有人关注着,现在众人见他替苏桃喝酒,忍不住叹道,传闻说靖远候爱重其夫人,果然是真的。   男子倒也罢了。   在场的女眷全都羡慕的不得了,她们的丈夫怎么从来就没这么体贴过呢!   苏桃也有些惊讶,她转过头看着陆霁。   桌下,陆霁轻轻捏了下苏桃的手心。   然后继续同那些人喝酒。   这一番敬酒下来,好容易才完。   场间有好几个大人都喝醉了。   席上的人也都各自散开,和旁人说话,女眷们也都凑在了一起。   这种场合,苏桃自然也不能例外。   她去找了江月吟。   她和江月吟很对性子,自打那次福宁郡主宴会上见面后,两人就时不时地约着见面,如今也算是好友了。   一众夫人们聚在一起,难免忍不住互相打趣。   她们说的最多的话题,自然是苏桃和陆霁。   说真的,她们简直羡慕死苏桃了。   嫁了个那样清冷俊秀的丈夫,丈夫还那么疼她,真是每个女子幻想中的婚后生活。   就有人忍不住偷偷打量苏桃。   那边厢苏桃正和江月吟说话,正说到好笑处,忍不住笑了下。   她本就生的极美,这样低头浅笑,更是美的惊心动魄。   一众夫人忍不住互相看了眼,心道得了,有这么张脸,怎么叫人宠着都不为过。   她们是别想了。   众人继续聊天,就有人发现柳水柔好似没在,她忍不住问出口。   依着柳水柔的性子,这种场合哪能不在,众人可都是深深领教过柳水柔那个骄纵性子。   柳家也是大家族,柳水柔今年过年没在这事自是瞒不住。   对此,柳家人的回答是把柳水柔送回乡下祖宅了,也好祭一下先人。   这话说着好听,可却有人不信。   一位夫人闻言出口道:“你们还记得福宁郡主宴会上的事吗,我瞧着,这事说不定和那位有关系……”   她说着看了眼苏桃。   众人恍然。   是啊,那柳水柔正是在宴会上对苏桃出口不逊,然后就被送回乡下庄子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   还别说,真有可能,陆霁那人面狠心辣的,极是护短,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众人心下越发戚戚。   幸好她们没嘴碎得罪过苏桃。   不过不管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   就凭着陆霁对苏桃的爱重,她们也不敢了!   又说了会儿话,宴会就进行到最后一个步骤了。   那便是燃放烟花。   一众夫人各自散开,然后寻到自己的夫君,准备去外面看烟花。   宫里的烟花可是筹备了足有几个月呢,会放很久。   等闲不得见,她们自是期待的很。   苏桃也和江月吟分开了,她打算去找陆霁。   可现在场间太乱,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陆霁,她索性直接出去了,等会儿陆霁出来应当会找到她。   出去的途中,苏桃难免会碰到许多人。   这些夫人见了苏桃就低头见礼,目光是又敬又怕。   苏桃:“……”   这是发生什么了?   这些夫人怎么忽然那么怕她,她是做了什么事吗?   于是,不知不觉中,苏桃就成了谁都不敢说一句的夫人。   苏桃纳闷着出了殿门。   吉时一到,烟花就接连不断地燃放起来。   空中全是烟火。   苏桃也忍不住“哇”了一声,真好看。   正在这时,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她忽然觉得身子一暖。   原来是陆霁把斗篷披到了她身上。   陆霁方才找了许久苏桃才找到,此刻便道:“怎么不穿斗篷,冻到怎么办?”   苏桃小声道:“忘了……”   她灵机一动,连忙扯过陆霁的手:“夫君,先别说了,看烟花吧。”   陆霁顺着望过去,然后回看了苏桃一眼。   苏桃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一般。   他舒了口气,好,看烟花吧。   陆霁这一番动作自是叫人看到了。   一众夫人见陆霁还惦记着苏桃,给苏桃披上斗篷,都忍不住酸起来。   她们丈夫怎么就不记得这事呢!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不,不行,不能比,她们都无比怨念地继续看烟花去了。   …   烟花结束后,众人分别出宫。   陆霁和苏桃也乘上了回府的马车。   陆霁今天喝了不少酒,饶是他酒量不错,此时也有些受不住了。   不过他还没醉,只是有些晕乎。   他倚在马车壁上,听着苏桃在一旁碎碎念。   苏桃还在惦记着方才的烟花,说实在的,真的很好看。   虽说参加宴会很麻烦很累,但能看到这场烟花也算是值了。   苏桃说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她转过头就发现陆霁倚在马车壁上。   他仰着头,像是睡着了,一向白皙的皮肤也泛了红。   苏桃小声道:“夫君,你喝醉了?”   苏桃这才想起来,陆霁不仅自己喝了不少酒,还替她挡了不少酒。   听说醉酒的人都很难受的。   尤其陆霁的脸色这么红,该不会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于是,苏桃抬起手摸了摸陆霁的额头。   苏桃的手触碰到他肌肤的那一刻,陆霁怔住了。   方才他只是没来得及回答而已。   苏桃方才在外面待了许久,手很凉,一时间还真摸不出来陆霁热不热。   于是,苏桃撤回了手。   她先是摸了摸自己脸,然后才又摸了摸陆霁的脸。   这么对比着,苏桃发现陆霁不算太热,但也比她要热一点。   “夫君,你现在很难受吗?”   “嗯……是有一点儿。”   陆霁闭着眼睛,他的右侧脸颊上还放着苏桃的手。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不怎么难受,却和苏桃说难受。   陆霁想,可能是因为苏桃的手贴在他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嗯,一定是这样。   苏桃的手撤回来,她准备给陆霁倒杯凉茶:“夫君,等会儿你先喝杯凉茶,等回去,我再让厨娘给你熬些醒酒汤。”   苏桃的手离开,陆霁莫名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苏桃径自给陆霁倒了杯凉茶,然后小心地喂陆霁喝下去。   这样的动作,她曾在陆霁昏迷时做过千百遍,熟悉的很。   陆霁则就着苏桃的手喝下了一整杯茶。   他乌黑的眼睫轻颤。   陆霁抬起眼就能看到苏桃嫣红的唇瓣。   苏桃的皮肤很白,像是冬日雪山上一簇簇的梨花一般。   越发显得她的唇嫣红精致。   陆霁忍不住想,苏桃的唇好像一直这样红艳艳的,像是搽了胭脂一样。   他想起了古书里的一句话。   唇不点而朱。   苏桃应当就是这样。   等一整杯茶水喝完,陆霁才反应过来方才他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陆霁想。   他可能真的醉了。   他需要一碗醒酒汤。 第37章 下药   整个年节都忙碌的很。   初一大宴过后, 就是互相拜年送节礼的时候了。   好在陆霁身份高,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外, 基本不用外出拜年。   只要留在家里,等别人过来拜年就好了。   于是,陆霁和苏桃每天都换身新衣裳,然后在家接待客人。   饶是如此,苏桃也累的晕头转向的。   好容易熬到初七晚上宴会过去,这年才算是彻底了了。   依着大周的习俗,官员初八就要上朝了。   苏桃不禁可怜地看着陆霁,当官也不容易啊。   初八以后,她还可以休息, 陆霁却要忙起来了。   陆霁自是看出了苏桃的疲惫, “明天你在家好好歇歇。”   苏桃点头:“好。”   这回她真的要好好歇歇了。   于是初八那天苏桃什么都没做, 好好地修整了一天, 等到初九才正式忙起来。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年节期间收到的节礼。   这些节礼堆满了好几个库房。   当时是匆匆放到库房就没管, 现在自然不能如此,得分门别类好好安置妥当。   关是处理这个苏桃就忙碌了一整天。   不过忙虽忙, 看着这些节礼, 苏桃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句。   当时她准备节礼的时候肉疼的很, 现在不仅全都收回来了,而且比送出去的还多,莫名觉得很划算。   正感慨着,雪柳过来了。   苏桃问道:“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事?”   雪柳低下头:“回夫人,奴婢们收拾库房的时候,发现了好几间放满了东西的库房, 现在积了不少灰。”   苏桃眉头轻蹙。   她先前理账的时候,已经把满府的账目都过了一遍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库房是怎么回事。   苏桃同雪柳去看了一眼。   库房里堆了满满的东西,里面布满了灰尘。   很显然,这是打放进库房里那天就没取出来过。   好半晌,苏桃才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早些年间,还是陆霁一直驻守在北境的时候。   那时候陆霁赢了一次又一次的胜仗,先帝赏赐了陆霁不少东西。   这些东西又不好送到北境去,便都送到了府里。   再有就是旁人送给陆霁的各种节礼,也全都送到了府里。   当时陆府人虽都还住在府里,但他们哪有胆子敢染指先帝赐下的物品啊。   于是便把这些物品都乖乖地放到了库房里,碰都不敢碰一下。   这事便一直这么搁下了。   直到后来陆霁昏迷回京,然后苏桃接过府里的事。   当时府里的下人就换了一批,账本也丢了不少,苏桃就没看到这个账本。   于是,这两个库房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   苏桃:“……”   看着库房里琳琅满目的宝贝,苏桃心道陆霁是真有钱啊,这儿还藏着这么些呢。   故而,等陆霁晚上一回来,苏桃就和他提起了这个事。   苏桃问陆霁:“夫君,你还记得吗?”   陆霁想了片刻,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早些年生死不定,纵使他也没把握能常胜不败。   他眼里都是些生死攸关的大事,自然没心神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更何况这些之前一直放在库房里的节礼。   苏桃:“……”   她就知道!   陆霁这个人平时缜密极了,一丝差错都不会出,偏偏于银钱并不怎么在意,或者说压根不怎么上心。   现下问也问过了,两人开始用膳、消食、洗漱。   直到洗沐完擦香膏的时候,苏桃还在想着这些节礼该怎么处理。   总不能一直放在库房积灰吧。   陆霁就见苏桃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擦着擦着香膏就停下了。   陆霁问苏桃:“想什么呢?”   苏桃回过神,她和陆霁说了她的想法。   依她来看,这些东西里,除了御赐的带有宫里记号的,其他的都可以挑拣挑拣卖了。   可以换一大笔银钱。   到时候用这笔银钱做什么不行。   苏桃说着和陆霁举起例子:“比方说,到时候咱们可以用这笔钱买宅子或是铺面。”   到时候也有出息。   不管怎么都比在库房里堆着更有价值。   苏桃说完看着陆霁的眼睛,等他的建议。   没想到就听陆霁道:“好,就听你的。”   苏桃瞪大了眼睛,这好歹也算件大事,陆霁怎么不考虑一下就同意了。   陆霁却道:“现在你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这府里的事都听你管。”   就是他也听苏桃的。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   再者说了,苏桃的这个提议很不错,正可以让她用这件事情来练练手。   陆霁记得,之前在小院里时,苏桃就每天记账攒钱,准备以后做小生意。   他知道,他这个夫人就是个小财迷。   苏桃:“夫君,你是认真的吗?”   陆霁点头:“当然,”他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不懂的,你就问房嬷嬷。”   苏桃看陆霁这是来真的了,她莫名压力很大。   方才她不过是想提个建议,然后让陆霁去做,没成想陆霁竟然直接把这事交给她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也管理府里这么长时间了,总不会这点事都做不好,就当是练练手。   “好,那我一定把这事办的妥妥当当的,”苏桃道。   陆霁点头:“我相信你。”   苏桃抿着唇,心里很是受用。   陆霁看着奁台上的香膏:“现在继续抹香膏吧。”   苏桃恍然,她才抹了一半。   不行,她得好好抹完!   看着忙碌起来的苏桃,陆霁失笑。   …   这事定下后,苏桃就叫下人把不要的东西都从库房里搬出来。   然后准备一样样出手。   不过东西毕竟很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忙完的。   左右苏桃也不急,就慢慢处理着。   这么一晃,就过了正月十五,年节也算是彻底了了。   正月十五一过,天气逐渐转暖。   像是一下子就进到春天里了似的。   苏桃感慨,这是要暖和起来了。   苏桃正感慨着,陆霁下朝回来了,她连忙迎上前:“夫君,你回来了。”   陆霁点头:“嗯。”   苏桃张罗着让陆霁洗漱,然后好用膳。   陆霁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道:“对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过几天才能回来。”   苏桃:“出去一趟?”   她的心莫名提了起来,不会和皇上有关吧。   陆霁一看苏桃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放心,就是正常的差事。”   自打他苏醒以后,皇上就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次的差事也只是正常的调动。   苏桃闻言放下了心:“那就好。”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主要是自打陆霁苏醒后,她就一直和陆霁在一起,也没分开过。   这下陆霁骤然离开,她莫名有些心慌。   陆霁拉着苏桃坐到椅子上:“你放心,虽说我这次会离开几天,但我会留下一队护卫。”   这些护卫都是他从军中挑选出来的,定能保护好苏桃。   陆霁又和苏桃说,他离开的这段日子,苏桃就照常过就好。   想在府里待着就在府里待着,若是想出去找江月吟玩也可以,只要带上护卫就好。   苏桃听着陆霁安排的这么仔细,连她去哪儿都考虑好了,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陆霁说的也是,现在京城平稳的很,不会出什么事的。   翌日一早,陆霁就准备出发了。   苏桃也早早起来送陆霁离府。   苏桃抬眼看着陆霁:“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陆霁:“嗯。”   他也是。   …   陆霁离开后,府里的日子照常。   苏桃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   她打算找江月吟出去走走。   这不是天气暖了,她也跟着换了春衫。   只可惜不巧,苏桃就穿了这么一次春衫,回来当晚就发热了。   好在温度不高。   不过这段日子苏桃也是别想出去了,得好好留在府里养病。   苏桃叹了口气,她心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早知道不这么早换春衫好了!   …   陆府。   到了傍晚,天色渐渐变黑。   陆征也同友人喝完酒回来了。   他喝了不少,回来后吐得厉害,一张脸苍白如纸。   唐氏是又气又心疼。   可瞧见陆征这么难过,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丫鬟伺候好陆征。   等从陆征的房间里出来后,唐氏忍不住叹了口气。   常嬷嬷道:“夫人,少爷就是年纪轻,这才多喝了些酒,等日后娶了妻就好了。”   唐氏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征儿心里苦闷,这才会借酒浇愁。   这都是因为陆霁!   唐氏想起了被陆霁赶出来的那一幕。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许久了,她却还忘不了。   身为母亲,竟然被儿子赶出去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这一切的根本,则都是因为苏桃。   唐氏的帕子被她捏的皱成一团。   她回头望了眼陆征的房间。   不成,她得想个法子。   等什么时候苏桃生下孩子,那才是真的迟了。   唐氏想到这里脸色一暗,陆霁那个冤孽根本不同意休了苏桃,她该怎么办?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等等。   唐氏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只要让苏桃生不下孩子不就成了!   这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唐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常嬷嬷,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   靖远侯府。   苏桃已经养了好几天的病了。   她现在已经不烧了,也不咳嗽了。   只不过病根还没去除,得再喝几服药。   雪柳端着药过来:“夫人,药熬好了,等会儿晾的差不多了,您再喝。”   苏桃点头,她喃喃道:“也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天她一直一个人在府里待着,未免有些无聊。   雪柳闻言抿唇笑了下,夫人这是想侯爷了,“夫人,侯爷约莫再有一两天就能回来了。”   陆霁离开前说了几天会回来,约莫就是明后两天了。   苏桃又坐了一会儿,然后道:“药晾的差不多了吧,你帮我端来吧。”   这药苦得很,苏桃实在不愿意喝,可为了身子,她只能拧着鼻子喝了。   雪柳低头:“是。”   她刚要端起药碗,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显然不是丫鬟们的。   苏桃的眼睛则是亮了:“是夫君回来了。”   陆霁每每回来都是这样的脚步声。   苏桃连忙下了地,然后迎出去。   外面的人果然是陆霁。   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的长袍,眉目清冷如昨。   苏桃有些惊喜:“夫君,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按照日子,得明后两天才能回来呢。   好几天没见苏桃了,陆霁望着她的眉眼:“差事提前办完了,就回来了。”   跟在陆霁身后的梁元:“……”   哪有什么差事提前办完了?   分明是没了命的骑马才提前赶回来的!   他这两条腿现在还打晃呢!   梁元怨念地看着陆霁。   苏桃很高兴:“夫君你赶了一路了,定是累了吧,快回屋里歇着。”   苏桃一边说,一边又道:“对了,夫君你还没有用膳吧,正好我也没用膳呢,咱们俩一起用膳。”   苏桃接着又吩咐丫鬟去厨房。   陆霁看着活泼生动的苏桃,他的心这才踏实下来。   虽说他离开前准备的很充足,但还是有些担心苏桃,现在见苏桃好好的,他提着的心才放下。   陆霁刚要问苏桃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就看到了案几上黑乎乎的药汁:“怎么会有药?”   他说着眉头蹙了起来。   苏桃连忙解释:“前些天我换了身春衫,结果就着凉了,不过喝了几天药,现下已经好全了,你别担心。”   陆霁见苏桃确实好好的,这才放下心。   陆霁摸了摸药碗,发现药汁已经凉了,他看向雪柳:“把这碗药端下去,重新温一下再端上来。”   药还是热着喝好,要不然该失了药性了。   雪柳应诺:“是。”   她知道陆霁很重视苏桃,亲自端了药碗过去。   苏桃解释道:“我方才正准备喝药呢,你就回来了,这才耽搁了。”   陆霁无奈地点头:“嗯,我知道。”   两人坐在榻上,苏桃问起陆霁这趟出去都做了些什么。   屋内一时间热闹的很,欢声笑语不断。   …   雪柳端着药碗到了药房。   “万大夫,方才的药放凉了,麻烦您再温一下。”   这大夫正是之前陆霁生病时,梁元请回来的那一位。   这位大夫姓万,嘴严实,医术又好,故而这次苏桃生病,又把他请了过来。   万大夫点头:“好。”   万大夫原本一直在医馆供职,现下有机会能伺候靖远侯府的主子,自是卯足了劲儿,想着日后能留下当府医。   就是不成,也能结一段善缘。   故而万大夫来府后一直亲力亲为,就是煎药温药这样该是药童做的事都是亲自来。   万大夫接过药碗,就要倒回药盅里热药。   正在此时,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这药的药方是他开的,药也是他亲自煎的。   他都煎了好几天的药了,对药的气味最是熟悉。   怎么他现在闻着这药的味道像是有些不对呢。   雪柳凝眉:“万大夫,怎么了?”   万大夫把药碗凑到鼻子边,细细地闻了一下:“雪柳姑娘,这药里好像掺了旁的东西。”   这下他敢确定了,确实是不对。   掺了东西?   雪柳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万大夫又尝了尝药汁,仔细品鉴后才确定。   雪柳的脸色白的像张纸,她的心也像是被人攥住了似的:“是什么?”   “是……用来绝嗣的,”万大夫道。   …   屋里。   苏桃正和陆霁说着话,就见雪柳面色苍白地带着万大夫过来了。   万大夫手里还端着那碗药。   药碗里却没一点儿热乎气,显然还是凉的。   苏桃心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去热药了吗?   陆霁也抬起头:“怎么了?”   雪柳跪在地上,声音都有些发颤:“侯爷,夫人,这事干系大,奴婢不敢妄言,还是由万大夫来说。”   万大夫也跪在地上:“侯爷,夫人,这味药里加了旁的阴私药,若是夫人喝下去的话,此后终身便不能再怀孕!”   仿若一道惊雷震响,苏桃都懵了。   陆霁的手也攥了起来,手上青筋浮现,声音低沉:“说,怎么回事。”   万大夫详细地说了起来。   这药药性极强,服下后女子便终身不能再生育。   不仅如此,服下药的人往往会因着伤到身体的底子,而少活好些年。   下药的人极是歹毒,是趁着端药来正屋的路上下药的。   如此一来,煎完药的万大夫就发现不了不对了。   若非今天陆霁突然回来,只怕苏桃此刻已经服下药了。   而服下药后的症状与来月事很相似,只有轻微的腹痛,寻常人往往会以为是来了月事,并不以为意。   就连万大夫都忍不住感慨,这种阴私药在后宅里真是防不胜防。   若是苏桃真的中了招,只怕多年后一直不孕,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呢。   而且服下药后大夫也查不出来,这可真是天衣无缝。   巧就巧在陆霁今天突然回来了。   幸亏苏桃没有喝药,幸亏万大夫闻出了那药的异常。   陆霁的眸中就像是被冰雪覆盖一样,竟然有人对苏桃动手!   屋内的人都不敢凑上前。   陆霁握着手,冷冷道:“梁元,给我查!”   梁元也敛了心神:“是。”   梁元一直在陆霁身边,本事自是不用说的。   何况又是宅院里发生的这些事。   没一会儿功夫,梁元就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了,也要下毒的小丫鬟给揪出来了。   当时陆霁苏醒后虽说换了府里许多丫鬟,但毕竟不能一时间全换了,多少也留下了些原本的丫鬟。   这小丫鬟就是以前留下的丫鬟。   还不等梁元多上几道刑罚,小丫鬟就全交代了。   这事幕后的人,是唐氏。   听到唐氏的那一刻,苏桃愣住了。   唐氏怎么好端端地要来害她。   而陆霁则是闭了闭眼睛。   果真是他的……好母亲啊!   陆霁起身就往外走。   …   陆府。   这会儿已然是下午了,天色有些晚了。   陆征难得的没去喝酒,他和唐氏坐在正屋里说着闲话。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像是大门被什么东西撞开了似的。   陆征起身:“娘,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唐氏捏紧了帕子。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当日她打定好主意后,就让常嬷嬷去配了那味药。   她到底是世家出身,手里总有几个阴私方子,这些阴私方子都是千百年传下来的,等闲人都不知道。   正好这段时间陆霁不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苏桃,甚至不让苏桃本人起疑。   只是那小丫鬟还没有回话,也不知成功没有。   外头。   陆征刚走到院里,就看到了陆霁。   陆霁眸色深重,大步就往里走,像是没看到陆征似的。   陆征忍不住道:“陆霁,你这是做什么,大白日地往旁人家里闯!”   若是往日,陆征还会装模作样地叫陆霁一声哥哥。   可陆霁这般态度,陆征也装不下去了。   陆霁只看了一眼陆征,声音如剑般锐利:“给我滚。”   陆征一向心高气傲,最受不了陆霁看不起他。   更遑论陆霁现在眼里一点没有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只挡路的狗,这让陆征觉得无比羞辱。   他上前拦住陆霁:“这是我家,我凭什么滚,母亲还在里面呢,你却这样闯进来,有人这样身为人子的吗,你一点儿孝道也不讲了吗?”   陆征心里清楚,陆霁就没把他当过弟弟,他的话于陆霁也一点儿用都没有。   这才搬出了唐氏。   听到唐氏的名字,陆霁甚至弯唇笑了下:“不滚是吗?”   陆霁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陆征从没见到这样的陆霁,他竟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他的手腕就被陆霁握住了。   陆霁看着陆征,一字一句道:“我倒是忘了,如果没有你这个好弟弟,唐氏还不至于如此呢。”   “从前,是我太纵着你们了。”   陆征正疑惑陆霁怎么直呼唐氏的名字。   却忽然觉得手腕越来越疼,他的冷汗直流,整个人像是被冷汗浸透了一般。   他想要硬撑着不喊出声,不被陆霁瞧不起,可下一瞬,他就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响。   他的腕骨被陆霁生生给捏断了!   “啊,好疼!!”   陆征再也忍不住了,他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陆征疼的四处打滚,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口中不住求饶,再也没有了往日那般骄傲的模样。   唐氏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是她最爱重的小儿子。   看着陆征如此,这无异于是要她的命啊。   唐氏疯了一般的冲上来:“陆霁,你这个疯子,你这是疯了!”   “就算你是靖远候,也不能如此,征儿若是有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唐氏看着陆征被折断的软弱无力的腕骨,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她六神无主的想,这可怎么办?   腕骨被捏断了,陆征该怎么办,陆征伤的可是右手!   陆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梁元,把陆征给我带下去。”   梁元办事自是毫不拖泥带水。   唐氏一个老妇人怎么可能拦得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征被带走。   这一刻,唐氏是真的怕了。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和陆征的命都捏在陆霁手里。   当陆霁的眼里不再有她这个母亲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是。   唐氏吓的哭喊道:“你这个疯子,竟然这样待你的母亲,我生你养你一场,就得到你如此的回报,你可还有一点良知在?”   陆霁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良知?”   他俯下身,鸦青色的衣袍落在地面上,沾染了些尘土。   陆霁垂眸看着唐氏:“母亲,你在说笑吗?”   接着,他冷声道:“把东西端上来。”   很快,就有下人端着一碗药上来。   陆霁低头看着托盘上的药:“母亲可知这是什么东西吗?”   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汁,唐氏终于忍不住害怕了。   她全身都在打哆嗦。   怪不得,怪不得陆霁会如此,原来是事情没有成功,被发现了。   明明她算好陆霁不在的这段时间下药的,怎么偏偏陆霁就赶回来了,还发现了。   唐氏咬紧了嘴唇,连老天爷都不帮她。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唐氏再也狡辩不了了。   唐氏直接默然,一语不发。   陆霁看着眼前的药汁,止不住的后怕。   他浑身都在发冷。   如果他没有及时回来,苏桃早就服下这碗药了。   如果真的如此,他不知道他都会做出些什么来。   早在上次唐氏说要让他休了苏桃时,他就该把这事解决的。   可顾忌着唐氏到底是他的生母,又把他养大。   他到底没有下手。   可现在,这点记挂已然不存在了。   苏桃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他怎么能容许有旁人伤害苏桃,任何人都不行。   就算是唐氏也不行!   陆霁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逐渐冷静下来。   唐氏闭上了眼睛,心如死灰。   她了解她这个儿子。   现在她说什么都不好用了。   她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彻底断了。   她唐氏也不是那等哭闹不休的人,她也是要脸皮的。   今天棋差一招,她认输。   不管怎么说,这药终究没下成,苏桃也没有受到伤害。   她又是陆霁的母亲,她就不信陆霁能做出手刃生母的事。   就算陆霁真的杀了她,能一手遮天,把这事掩的结结实实。   她就不信日后的陆霁不会永远记住这一天,不会后悔!   唐氏也终于明白了。   她与她这个儿子就是仇家,就算是她死,她也不想让陆霁好过。   唐氏恨恨地看着陆霁。   她就不该把陆霁养大。   当初把陆霁生下来后,她就该溺死陆霁!   唐氏满心的后悔。   陆霁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唐氏在想什么。   他知道唐氏不在乎她自己的命,更不在乎他们之间这点儿所谓的母子情分。   从始至终,唐氏在乎的就只有陆征一个人。   陆霁俯下身,声音低哑。   “母亲,是,儿子终究不能做出手刃生母的事,可弟弟呢?”   唐氏本已心如死灰,却在此时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呼吸急促:“陆霁,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霁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唐氏。   没有回答,便是有了回答。   “你敢?”唐氏嗫嚅着嘴唇,几乎是颤抖着道。   陆霁弯唇笑了下。   清冷的眉眼如春风拂过般,越发显得他俊秀至极,恍若仙人。   可越是如此,越发显得他阴郁至极。   陆霁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怎么就不敢呢?”   “母亲,方才你也看到弟弟的手了吧,怎么样,你觉得可还好?”   唐氏想起了陆征那被折断的手腕,只觉心中一痛。   陆霁却道:“这还不够,若是我再折断弟弟另一只手,或是打断他的一条腿,你看怎么样?”   唐氏该庆幸,庆幸苏桃没有出事。   要不然仅是如此,他也无法消心头之恨。   唐氏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陆霁说得出就做的到。   唐氏下意识去幻想陆霁说的那个场景。   手脚都被折断的陆征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终日只能像个废人一样。   不!   唐氏一想到,就觉得有人在拿刀剜她的心。   现在,唐氏终于后悔了。   她不该的!   她不该惹陆霁,陆霁就是个疯子。   唐氏怔怔地望着清冷俊秀的陆霁,只觉得这人是打地狱来的修罗。   她浑身都在颤抖。   唐氏终于害怕了,她抱着陆霁的腿:“是娘错了,娘不该如此,可千错万错,这都是娘一个人的主意,你弟弟不知道,你就饶了他吧!”   陆征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都是她瞒着陆征做的。   陆霁看着狼狈痛苦的唐氏,缓缓地站起身。   陆霁鸦青色的衣袍在晚风中微微扬起。   衣袍上沾着的尘土也随风而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氏:“晚了。”   这一切都晚了。   上次他给过唐氏机会的,可唐氏没有珍惜。   陆霁闭了闭眼睛。   他想,或许早该如此了。   陆霁转过身,然后毫不留情地走出了大门。 第38章 吃醋   靖远侯府。   苏桃心神不宁地在正屋里等着。   方才一审出是唐氏所为, 陆霁当即就出去了,她拦也拦不住。   现在已经过去许久了, 陆霁还没回来,苏桃有些担心。   苏桃坐在椅子上,她安慰自己,陆霁心里有数,应当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才没那么紧张。   雪柳还没缓过来,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夫人,这次当真是幸运,要不然您现在已经……”   她是苏桃身边的大丫鬟, 若是苏桃出了事, 她也完了。   苏桃闻言叹了口气。   她心里何尝不后怕, 幸亏陆霁提前回来了。   提起这个, 苏桃其实很疑惑,唐氏费这么大劲儿想要给她下绝嗣药, 让她生不了孩子,究竟是为什么?   苏桃怎么想也想不通, 唐氏再怎么说也是陆霁的母亲, 就有这么心狠?   等等。   爵位……   苏桃好像隐约想明白了些什么。   当时陆征便是因着想要承袭陆霁的爵位, 才把陆霁扔到小院里等死。   现在唐氏做了这些,不会也是为了陆霁的爵位吧?   莫不是唐氏想着陆霁没有孩子,这爵位便会落到陆征头上?   苏桃想到这里,只觉得荒唐的很。   唐氏凭什么觉得, 在陆征做出那样的事情后,陆霁还会把爵位传给陆征?   依着陆霁的性子,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唐氏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是唐氏觉得, 她替陆征向陆霁说两句话,陆霁就会真的同意?   苏桃觉得唐氏的脑回路真是异于常人,她是打哪来的自信!   虽然荒诞不羁,但苏桃内心觉得,唐氏可能真是这么想的。   苏桃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正感慨着,苏桃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是陆霁回来了。   苏桃连忙起身:“夫君,你回来了。”   唐氏做出这些事,全都是为了陆征,也不知陆霁现在心里究竟是何滋味。   苏桃也不知道陆霁方才过去都做了些什么,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陆霁握住苏桃的手:“你放心,以后没事了。”   唐氏和陆征的那些污糟事,他不想和苏桃说,怕脏了苏桃的耳朵。   苏桃见陆霁还很冷静,就放下了心,看来没有做出出格的事。   陆霁拉着苏桃坐到美人榻上,他看向雪柳:“药煎好了吗?”   方才那碗药是废了,自然得重新煎一碗。   雪柳回道:“应当是差不多了,奴婢这就去看看。”   也是巧了,雪柳刚到药房,万大夫就把药煎好了。   这回雪柳和万大夫仔细的很,眼珠子都没错一下,亲自把药端了过来。   陆霁看着苏桃把药喝下去,才放下心。   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陆霁和苏桃用了膳。   等用过膳,陆霁让苏桃先去洗沐。   苏桃进了净室后,陆霁才吩咐梁元:“把府里的下人都给我重新查一遍。”   梁元心神一凛:“是。”   这样的事情以后万不能再出了,自是要重新查干净。   该换的就换。   梁元想了想问道:“侯爷,陆征该怎么办?”   听到“陆征”二字,陆霁原本淡然的眉眼凌厉起来。   陆霁倚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椅背。   “不许叫大夫给他治病,也不许他寻死。”   他要让陆征永远留下这个残疾,然后回到唐氏身边去。   这才是对唐氏真正的惩罚。   梁元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都交代完,陆霁又坐了一会儿,才去洗沐。   汤药有着安眠的效用。   苏桃洗沐完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她原本还想问问陆霁,现在困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霁回来的时候看的的正是这一幕。   苏桃闭着双眼,睫毛纤长,脸蛋红扑扑的睡着。   陆霁坐到榻边上。   看着熟睡的苏桃,陆霁觉得他的心这才落到实处上。   陆霁一向握刀握的极稳的手,此时都有些颤抖。   幸好,幸好苏桃没出事。   要不然陆霁真的不知道他都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年年,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他一定会保护好苏桃,再不让苏桃的身边出现危险。   陆霁躺到榻上。   他前半夜都没睡着,一直看着苏桃。   像是生怕苏桃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苏桃晚上喝了汤药,又喝了不少茶水,夜半的时候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迷糊地睁开眼,想要下去方便,就看到了醒着的陆霁。   苏桃唬了一跳:“夫君,你这是还没睡?”   陆霁的动作滞了一下:“没有,只是口有些渴,想下去喝些茶水。”   “你呢,你怎么醒了,是睡不踏实吗?”   苏桃有些尴尬:“我晚上喝水喝多了……”   陆霁起身:“好,你去吧。”   等苏桃解决完,陆霁和苏桃重新躺好。   这次,陆霁终于睡着了。   …   接下来几天。   府里的下人像是大换血一般,换了好些。   苏桃心知,既然唐氏都把手伸了进来,那说明府里还有漏洞。   现下自然要把这个漏洞给填上,以免日后再出事。   陆霁也忙忙碌碌的,每天都是到了晚上才回来。   苏桃和陆霁相处了这么久了,自是知道陆霁的心情不怎么好。   她心道怎么才能让陆霁的心情变好一点儿呢?   府里有没有什么事,能转移一下陆霁的注意力呢。   说来也是巧了,苏桃刚想到这儿,雪柳就过来了。   雪柳手上还有一本账册:“夫人,这是您前些日子让出手的那些节礼,眼下都出手的差不多了,账目都在这里。”   苏桃恍然。   是了,还有这么回事,这些日子太忙,她都给忘了。   苏桃接过账本细看起来。   这些东西出手的价格都很合适,一点儿也没吃亏。   拢共加起来,卖出的银钱也不少,能在京城买一栋宅子了。   苏桃心道正可以用这事转移下陆霁的注意力啊。   故而,等晚上陆霁回来时,苏桃便和陆霁提了这事:“夫君,你说我们用这笔钱买些什么好呢?”   听苏桃这么一说,陆霁确实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陆霁坐到椅子上:“你说了算。”   苏桃:“……”   是了,之前陆霁说都交给她处理来着。   苏桃心里有些没谱,她想了会儿道:“要不然买个宅子吧?”   若是铺子的话,还得找人打理,麻烦的很。   不如直接买座宅子,然后租出去。   京城的房价最贵了,每年收租金都有好些银钱呢。   陆霁点头:“好,那明天我叫房牙来府里。”   房牙是大周朝专门买卖房子的人员,通过房牙去买,会省不少事。   苏桃点头:“嗯,明天我先选出几个合适的,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去看一下。”   陆霁想了下,再过两天他就有时间,正好可以陪苏桃去看看房子。   正好苏桃这些日子一直闷在府里,可以趁此机会出去走走,也好让她散散心。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翌日一早。   房牙就来了府里,房牙是个四十余岁的女人:“奴婢见过夫人。”   房牙做惯了这些事。   大家族的女眷往往管理着一府的中馈,平素有些余钱的话自会买些宅子留用。   故而她一到正屋,就熟门熟路地把房产册子递给了苏桃:“夫人,这是京城最近等着出卖的房产,您瞧瞧可有合意的?”   这房产册子全的很。   房子的位置,大小,以及大约的价格都在上面,只要主家拿着册子选就成了。   苏桃看了半晌,最后看中了三套。   这三套看着都不错,价钱也合适。   商议好后,房牙就退下了。   又过了两天,陆霁有了空闲,他和苏桃两人便换了身衣裳,准备去看房子了。   坐在马车上,苏桃觉得莫名有些新奇。   她怎么都想不到陆霁这样的人去看房子。   总觉得陆霁是不会操心这样小事的人。   陆霁就看到苏桃的眼睛转啊转的:“想什么呢?”   苏桃回过神:“没什么,”她说着顿了顿:“到地方了,夫君,咱们下去吧。”   陆霁和苏桃看的第一个宅子靠近内城,故而路程很近。   房牙一早就在这儿等着了,结果竟然看到了陆霁。   房牙心里一惊。   看房这样的事,多半都是家里的主母去做的。   她原以为就是苏桃一个人过来看一下,没想到陆霁竟然也来了。   房牙想起京里的那些传闻,心道靖远侯爷爱重夫人的消息果然是真的。   现下陆霁也来了,房牙更是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   陆霁和苏桃绕着宅子看了起来。   这宅子看着还不错,只是因着靠近内城,地价贵,宅子有些小。   苏桃心道这些银钱还是不大够,若是再添一些,就能买大一些的了。   陆霁自是看出了苏桃的想法,他想给苏桃添些银钱,不过想着苏桃的性子,还是没有贸然就做。   这事既然交给了苏桃,还是让她全权去办。   苏桃有些不大满意,就和陆霁去了下一套宅子。   第二套宅子位置没有那么好,但大小合适,苏桃看着颇满意。   这两套宅子看完,就已经过了一上午了。   陆霁和苏桃在外面用了膳,然后往第三套宅子那儿去。   第三套宅子在京郊西山附近。   这宅子大小适中,只是多年没有人住,有些破旧,需要修缮一下。   再往里走,宅子后面还有一个园子。   这院子同西山连着,广阔的很。   苏桃一看见园子,眼睛就亮起来了。   这园子这么好,可以在里面种些花草,好好整修一下。   待到春暖花开时,定然好看的很。   苏桃几乎是立刻就决定选这里了。   陆霁也看出了苏桃的心思:“决定好了?”   苏桃点头:“嗯,想好了,就这个。”   之前那两套宅子也有花园,看着也不错,可哪能和园子相比。   一想到日后可能见到的美景,苏桃都不想把这宅子租出去了。   陆霁:“既然选好了,那我等会儿把房契写一下。”   若是寻常人买宅子,还要去官府报备一下,把房契过一下路。   但陆霁是侯爷,自然用不着如此,当场就能签好。   不过饶是如此也不简单,还有许多程序。   苏桃自是不懂这个,一想到这些她头都有些疼:“夫君,我先去马车上等你。”   正好她走了一天了,累的不行。   “好,你先去歇着,”陆霁说。   等苏桃离开,房牙便开始忙活起来了。   这些活计都是她做惯的,没一会儿就都弄好了。   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在房契合同上写上名字。   正在这时,陆霁开口道:“写我夫人的名字。”   房牙笔尖一顿,道:“是。”   然后便在合同上写了“苏桃”二字。   她心里不住感慨,嫁了个这样的丈夫,实在是命好啊。   写完名字,房牙把房契一类的东西都放到了匣子里,事情便算是全都了了。   陆霁也回了马车上。   苏桃正在喝茶,她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儿了,“夫君,都弄完了?”   陆霁点头:“嗯。”   苏桃往陆霁身后看:“房契呢,我想瞧瞧。”   她还没看过这时候的房契呢。   陆霁面不改色道:“让梁元拿去官府了,得有官衙的印鉴才行。”   苏桃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陆霁没把这事告诉苏桃。   很显然,依着苏桃的性子,定是不会收下的,他只好偷偷瞒着苏桃了。   在陆霁心里,这不过是栋小宅子而已,不算什么。   苏桃救了他的命。   别说是这一栋宅子,只要他有的,都会给苏桃。   苏桃给陆霁倒了杯茶:“夫君,那日后你叫人把那宅子修整一下,然后租出去。”   对于这些,她是全然不懂了,还是交给陆霁为好。   陆霁一点儿不心虚地道:“好。”   修整自然会修整的,不过不会租出去,而是留下。   等日后园子里的景致好起来,他便带苏桃过来看看。   于是,两个人都很开心。   苏桃一是觉得替陆霁赚钱了,二是觉得陆霁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了。   这才开心。   陆霁则是把这宅子当做日后送给苏桃的礼物了,也很开心。   总而言之,两个人都很满意。   …   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陆霁的心情也终于好起来了。   天气一天天转暖,苏桃也终于换上了春衫。   这一天,苏桃正在房嬷嬷的帮助下理账,雪柳匆匆进了门,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苏桃打开一看,这是宜春侯府的帖子。   帖子上说宜春侯府的老夫人过生辰,特来邀苏桃和陆霁过府。   这宜春侯府可不是等闲的人家。   韩景和正是宜春侯府世子,他一向于陆霁交好。   苏桃又与韩景和的妻子江月吟关系很好,自然是要过去赴宴。   而且这次的礼物不能像往日一般随便挑一件。   得挑个韩老夫人喜欢的才是。   苏桃只好等陆霁回来问他。   陆霁略思索了片刻:“韩老夫人一心向佛,咱们送几串小叶紫檀的佛珠吧。”   苏桃点头:“好,那就听你的。”   她就说没有陆霁不知道的!   定好送给韩老夫人的礼物后,苏桃就琢磨着她也给江月吟送些礼物。   这些日子以来,她时常与江月吟见面。   江月吟人很好,就像是个姐姐一般,照顾了她不少。   投桃报李,她自然也记挂着江月吟。   苏桃想了半晌,最后挑中了两匹布。   这两匹布是前些日子宫里赏下来的,自是为了显示对陆霁的恩宠。   这些布匹都是江南的贡缎,等闲人家没有。   送给江月吟正好,到时候可以用这布匹做些衣裳,一定很好看。   …   等到了寿宴的正日子,陆霁和苏桃乘了马车往宜春侯府去。   宜春侯官声不错,为人也很好。   今天来赴宴的人不少,侯府里热闹的很。   陆家与宜春侯府算是通家之好,自是不必拘那些虚礼。   陆霁和苏桃一到,江月吟就把他们领到正屋去了。   苏桃先是奉上了送给韩老夫人的佛珠。   韩老夫人果然笑的牙不见眼,可见这礼物正正送到了她心坎儿上。   送完寿礼后,江月吟带着苏桃去了她卧房。   苏桃便让雪柳拿出了那两匹布。   江月吟的眼睛果然亮了:“这布可真好看!”   再是端庄的女子,也喜欢漂亮的布匹衣裳。   江月吟心里很喜欢,但还是道:“今儿是我祖母过生辰,你怎么反倒给我送了礼。”   苏桃弯唇笑道:“自是记挂着姐姐了。”   江月吟心里也有数,没说那些客套话,直接把礼物收下了:“待改日我再带你出去玩儿。”   苏桃点头:“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江月吟便出去招待客人了。   她是主家,自然得出去忙活。   江月吟临走前还告诉苏桃,让她自己去逛。   苏桃道:“嗯,江姐姐,你放心吧。”   这府里她都来过好几次了,自是知道哪里是哪里。   江月吟走后不久,苏桃也出去了。   她心道陆霁在哪儿呢。   大周朝的风气不似前朝那么紧张,没有什么男女不得同席的说法。   故而今天的宴会上,男女都有,大家都各自说着话闲聊。   苏桃找了一会儿,才看到陆霁。   瞧那样子,陆霁像是正在同一众大人说话。   有几位大人还喝起酒来。   苏桃心道他们可能是在聊正事。   苏桃便把梁元叫过来。   梁元低头:“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吗?”   苏桃摇头:“没什么,我想着等会儿去池塘边赏鱼,若是侯爷问起的话,你就告诉他。”   江月吟前几天才说她府上,新养了不少好看的鱼儿。   梁元点头:“是,属下知道了。”   交代完,苏桃才带着雪柳往池塘边走。   这池塘边有不少人,有小娘子,也有许多公子哥,有的在赏鱼,有的在闲聊。   苏桃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倚在栏杆旁看鱼。   还别说,这里的鱼儿真挺好看的。   苏桃就想着等到时候她也买些鱼回来。   现在开春了,池塘里能养鱼了,不能再这么空空荡荡的了。   正寻思着,苏桃忽然听到旁边有人道:“年年?”   这声音显然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里还带着些疑惑和惊喜。   苏桃眉头轻蹙。   她的小名拢共也就那么几个人知道,谁会叫她的小名。   她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   这男子年约二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很是俊朗。   再一细看,五官似是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苏桃心道她是在哪儿见过呢。   程明远则是目露惊艳地看着苏桃。   他想起了幼时的苏桃,眼前的姑娘活脱脱是小时候的苏桃长大,一点儿都没变样子。   看着苏桃疑惑的神情,程明远一看就知道苏桃忘了他是谁了。   他忍不住笑道:“年年,我是程明远啊。”   程明远……   苏桃一下就想起来了。   这还是许久以前的事,那时候程家就住在苏家旁边。   两家是邻居,关系自是很好。   尤其程夫人没有女儿,平素最喜欢小姑娘了。   那时候程夫人时常邀请苏桃去玩儿,程明远比苏桃大几岁,但也能玩到一起去,两人关系不错,之前都是以兄妹相称的。   直到后来,程大人调任外出,两家这才分开。   两家后来虽然不是邻居了,但多少也有书信往来。   程家自是知道了苏家真假千金的事,也知道后来苏桃又嫁给了陆霁冲喜。   程明远看着眼前的苏桃,不禁有些感慨。   当年分开时,苏桃还是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姑娘呢。   现在却已经嫁为人妻了。   苏桃也找回了原身的那些记忆:“原来是程大哥。”   程明远:“可算是想起我是谁了。”   关于陆霁和苏桃的那些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程明远自是知道,不过他也没全信。   直到现在看到苏桃,程明远才信了。   看着苏桃的气度神色,一看就知道她过的很好。   程明远是个聪明的人,自是不会去问苏桃这些事。   只是多年未见,他多少有些记挂幼时的这个妹妹罢了。   苏桃问道:“程伯伯是调任回来了?”   程明远点头:“嗯,这不是才进京,就收到了宜春侯府的帖子,我便过来给韩老夫人贺寿了。”   程明远现在有了举人身份了。   正打算回京科,参加今年的春闱。   “程伯母呢?”苏桃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慈善的妇人。   那时候原身每每去她家,程夫人都会给原身做许多吃的,就像是亲女儿一般地待原身。   后来程家搬家,但程夫人也给原身寄了不少信。   程明远解释道:“我母亲身子有些弱,这不是一路舟车劳顿,回来后有些水土不服,现在正在家里休息呢。”   要不然这等场合该是程夫人过来的。   偏程家没有女眷,只好程明远这个大男人过来了。   程明远看着苏桃:“我母亲前几天还张罗着,说回了京一定要看看年年你。”   关于苏桃的那些事,程家纵是有心相助,也无可奈何。   毕竟程家与苏家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邻居而已。   但程夫人心里还惦记着苏桃。   苏桃也有些感慨:“那等改日程伯母身子好了,我就去拜见她。”   “那正好,我母亲可想你了,如果见到你,定会很开心,”程明远道。   旧友多年未见,再相见时自是要好好畅聊一番。   程明远不免回忆起了幼时的糗事。   幼时的苏桃很是贪玩,惹出了不少乱子来。   苏桃听着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这些事不是她做的,现在听程明远这么一说,总觉得像是她做的似的,她也跟着尴尬起来。   聊到有趣处,两人都不免笑起来。   …   另一头。   陆霁也同那些大人说完了话。   他四处看了一下,没见到苏桃。   方才他见江月吟把苏桃带到屋里去,便独自出去了。   然后便被一帮大人给围住了,现在才脱身。   陆霁问梁元:“夫人呢?”   梁元回道:“夫人说是去池塘边看鱼去了。”   陆霁点头,然后就往池塘边走。   梁元心道侯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夫人了?   在宴会上都要去找夫人。   可惜他这个时候不能回家,他也想找他夫人!   梁元只好认命地跟上陆霁。   一路往池塘边走,陆霁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背影,是苏桃。   他刚要抬步,就发现苏桃正在与人说话。   苏桃笑的很开心,露出来的半侧脸笑的眉眼弯弯的,似是很开怀的模样。   而与苏桃说话的人,则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   陆霁从没见过,苏桃与旁人相处时这般开心的模样。   只一瞬间,他的心口就一滞,像是被人用针刺中了一样。   初时不觉什么,后来只觉得细密的疼。   梁元正跟在陆霁身后,他忽然觉得自家侯爷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雪似的。   他心神一颤,竟然不敢开口,也不敢靠近陆霁。   陆霁看着程明远,口吻淡淡的,就像是在问一件随意的小事:“那人是谁?”   梁元顺着望过去。   这张脸陌生的很,梁元没见过,不过还挺年轻俊朗的。   梁元摇头:“属下不知。”   这京里有些头脸的,他都差不多见过,此人应当不是京城的。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他们夫人是怎么认识这个男子的?   看着眉眼如花般的苏桃,陆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抬步上前。   陆霁的神情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低头看着苏桃:“年年,这位是……”   苏桃这才发现陆霁来了,她心道陆霁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怎么没发现。   苏桃给陆霁介绍:“夫君,这位是我幼时的玩伴,眼下才随父调任到京城,正巧在今天的宴会上碰到了。”   程明远也意识到了,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陆霁。   他没想到陆霁竟然这样年轻俊秀,和苏桃很是般配。   程明远恭谨行礼:“见过靖远候。”   程明远也出自世家,身世才学都不差,是个聪明的人。   眼下这种情况,他这个外人自是不好再留下。   程明远就道:“年年,我先走了。”   程明远又朝陆霁行了礼,然后才离开。   陆霁的耳中却全是程明远口中的“年年”二字。   幼时的玩伴,一起长大的情谊。   还知道她的小名……   陆霁的手负到身后,假装随意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究竟是说了什么,苏桃会笑的那样开心。   陆霁从没见她在外人面前这般笑过。   苏桃抿着唇瓣。   方才程明远正与她说她小时候的糗事。   那些糗事自是不好和陆霁说,要不然她在陆霁面前哪儿还有面子。   苏桃扯过话题道:“没说什么,就是些寻常的话。”   “对了,夫君,现在时候不早了,前院该开戏了,我们过去听戏吧。”   宜春侯府今天特意请了戏班子,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该演了。   苏桃说完就往外走。   陆霁看着苏桃纤细的背影。   心却不断往下沉,仿佛坠入了深深的谷底。   一片黑暗。   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绝望而无力。 第39章 很好哄的陆霁   陆霁闭了闭眼睛。   他和苏桃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 自是知道苏桃的性子。   苏桃活泼爱笑,从来都是有什么便说什么。   可方才苏桃为什么转移话题, 没告诉他她和程明远到底说了什么。   那是她不希望他知道的吗?   陆霁活了这么些年,一直是孤身一人。   他从没有所谓的家人,朋友,一直都是独自活着。   直到他遇到了苏桃。   在玉佩里的时候,他看着苏桃每天耐心地给他熬汤,帮他敷药。   看着苏桃不厌其烦地照顾他。   当所有人都等着他去死的时候,是苏桃出来救了他。   这些点滴陆霁一直深深地记着。   几乎是刻入骨髓。   他也终于有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刚刚——   陆霁想起方才苏桃笑靥如花的模样。   原来苏桃同旁人也能笑的这样开心。   陆霁只觉得扎到心底的那根针越发的深。   像是刺透了心脏底部。   细细麻麻的疼。   苏桃走了一会儿,发现陆霁没跟上来,就转过头去:“夫君, 你怎么还没过来?”   苏桃注意到了陆霁的神情。   陆霁的眉目半敛, 乌黑的眼睫微微垂下, 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绪似的。   苏桃心一跳:“夫君, 你怎么了?”   她怎么觉得陆霁有些不对劲儿呢。   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大上来。   陆霁抬起眼睫, 看着苏桃的眉眼,随口道:“无妨, 只是想起了手头有件没办完的差事。”   苏桃恍然, 陆霁平素十分忙, 有什么差事都是立刻处理,简直是个工作狂。   苏桃就道:“夫君,今儿是来参加寿宴的,你就好好歇着, 别想那些公事了。”   陆霁点头:“好。”   再抬起头时,他的神情已和之前一般无二了:“好了,咱们走吧。”   苏桃点头:“嗯。”   这戏马上就要开席了, 再不去就赶不上第一折 戏了。   陆霁和苏桃一起去听了戏。   等到寿宴结束后,他们才回到府里。   苏桃还惦记着那出戏,她和陆霁道:“江姐姐请的戏班子真不错。”   这戏班子是眼下京里最红火的,戏也唱得好。   江月吟费了不少劲儿才请来。   苏桃现在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打算等到什么时候空闲了,和陆霁再去戏班子听戏,到时候点她喜欢的戏。   听苏桃说完,陆霁道:“好,等下次我空出时间来,咱们再去。”   苏桃点头,她还要再说,就听陆霁道:“我先去书房,等忙完再回来。”   苏桃不疑有他。   毕竟在宜春侯府时陆霁还说记挂着没办完的差事,苏桃只以为陆霁着急去忙,故而她道:“好,夫君,你别忙太晚。”   陆霁:“嗯。”   说完,陆霁转身去了书房。   陆霁喜欢肃静,除了书房外面守着几个下人,屋里面一个丫鬟都没有。   书房里安静的很,针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陆霁坐到椅子上。   书案上整理的很干净,所有的折子都分门别类的放好了。   陆霁素来不会积压事务,有什么事都会立刻办好。   所以,压根没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   陆霁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却全是苏桃和程明远说笑的那一幕。   半晌,房间里才传来些许响动。   原来是梁元回来了。   陆霁也睁开了眼睛。   梁元恭谨地把查到的所有的卷宗都放在书案上:“侯爷,都在这里了。”   梁元是陆霁的贴身护卫,在陆霁身边多年。   往往陆霁都不用特意去交代什么,梁元就能揣度出来陆霁的心思。   故而他当即就去查了程明远的生平。   陆霁手下的情报网可是等闲人可比的。   一个下午便把程明远给查的清清楚楚了。   原来,程家也是诗书世家,祖籍是杭州府。   程明远的父亲早年间中了进士,便带着新婚妻子来京城赴任。   程家夫妇在京城生下了程明远。   也是打那时候,程家与苏桃做了邻居,两家人有了往来。   卷宗上写的清清楚楚。   甚至连程明远和苏桃幼时的事都有记录。   至于程明远本人,确实是个极优秀的。   程大人打程明远四岁的时候就给程明远开了蒙。   程明远也很聪慧,书念得很好。   现在不过二十出头,就中了举人。   此番程明远不仅是随父调任到京城,更是准备参加今科春闱的。   程明远素有才子的名声,江南都传遍了,据说中进士的可能性非常大。   梁元心里也忍不住叹了句。   这个程明远确实挺厉害的。   而且和他们夫人还是打小就认识,这可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啊!   这么想着,梁元就忍不住抬眼看陆霁的神色。   想也知道,他们侯爷心中现在肯定很不好受。   不过陆霁是何等样人。   除了今天下午时有些失态,后来便再也看不出什么了。   这厢,陆霁也看完了卷宗。   他抬手把卷宗拿起来,然后放到了蜡烛旁边。   蜡烛燃的正旺,一碰到纸张就燃了起来。   火焰一下跳起好高。   没一会儿,这张卷宗就变成了一捧灰烬。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沉:“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梁元拱手退下。   一句话也没多说。   梁元退下后,陆霁姿势不变地坐在椅子上良久。   神情晦暗不明。   直到夜色有些深了,陆霁才回正屋。   苏桃这会儿正在让雪柳帮她收拾书案。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有在练字。   一天都没断。   虽说今天出去忙了一整天,但苏桃还是想着得坚持练字,这才忙活起来。   墨汁刚刚研好的时候,陆霁回来了。   苏桃以为陆霁忙完了,就道:“夫君,我正准备练字,你要不要也练一下?”   平常若是陆霁不忙的时候,也会同苏桃一起练字,还会指点下苏桃。   不过若是忙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正巧今天赶上了,苏桃便问了下陆霁。   陆霁的步子顿了一下。   对于苏桃的任何要求,他从来都是不会拒绝的。   再者说了,练字也能平心静气,他是该练一下。   陆霁点头:“好。”   两人便一人一张案几,练起字来。   苏桃练字时一向很认真,从不分心。   陆霁却难得的分了心。   他侧过脸看着苏桃。   苏桃带着一副白玉的耳坠,烛火映在她脸上,珠玉一般生辉。   陆霁不知怎的想起了方才看到的卷宗。   那程明远,是个读书很好的……   陆霁鬼使神差地开口问苏桃:“年年,你喜欢……那些读书好的人?”   苏桃有些讶异。   陆霁怎么会忽然问她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   难不成是因为瞧见她每天练字,这才问她?   苏桃想了想道:“自然。”   这时候的读书人可不是一般人,知识渊博的很,她当然喜欢读书人了。   不过除了读书好的人,她还喜欢敬佩很多旁的人啊。   比方说陆霁这样的大将军,简直厉害极了。   还有做饭做的好的厨娘,首饰做的好的匠人……   总之,她喜欢那些某一方面很厉害的人。   陆霁的心却狠狠坠了下去,半晌他才道:“我知道了。”   他并不是读书人……   陆霁自幼也是跟着陆氏宗学念过书的。   他聪慧心性好,念书时很有慧根。   很多先生都说他若是好好念下去,日后一定会中进士,说不定还会被点为前三甲。   可惜后来陆霁投身了军营。   自此,他便是以功劳战绩做官,而并非科举入仕了。   陆霁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年他没有投笔从戎,现在的他又会是何种光景。   会不会是苏桃喜欢的读书人?   这般想着,陆霁手下的笔尖一顿,然后拖出了长长一道墨痕。   苏桃自是看到了,她连忙放下笔:“可惜了。”   陆霁的这一幅字写的很好,偏偏最后几个字毁了。   陆霁看着案几上的宣纸,也觉得有些可惜。   他把写废了的这张纸团起来。   明明练字最能平心静气,怎么他却越发烦躁。   苏桃不明所以,只以为陆霁方才是不留神才会如此:“夫君,你要不然再重换一张?”   “不了,明天再练吧,”陆霁道。   今天他不适合再练字。   他怕再分神。   苏桃点头:“也好。”   “那你先去歇着,我把这幅字写完,”苏桃又说。   她一贯是有始有终的性子,受不得一幅字没写完。   陆霁:“好。”   等苏桃练完字,两人才睡下。   照旧是苏桃先睡着。   陆霁侧过身子,就看到苏桃团扇一般扑闪闪的睫毛。   他抬手帮苏桃把被子盖紧。   许久之后,陆霁才睡着。   翌日一早,陆霁就起来上朝去了。   苏桃醒的晚,都没见着陆霁。   接下来几天,陆霁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   苏桃和陆霁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愣是没怎么见到面。   这一天。   苏桃正坐在美人榻上喝牛乳,忍不住问道:“侯爷这几天怎么这么忙?”   屋里只有房嬷嬷和雪柳两人伺候着。   房嬷嬷和雪柳都是在内院活动,哪可能知道陆霁的行踪。   只好摇了摇头。   苏桃心道怕不是陆霁又忙起来了,她吩咐雪柳:“雪柳,你让厨娘多熬些羹汤。”   陆霁每天这么忙,别再累坏了,还是多喝些羹汤补补身子。   雪柳应诺:“是,奴婢这就过去吩咐厨房。”   雪柳走后不久,屋里又进来了个小丫鬟。   这小丫鬟是专门负责管往来帖子的,她进来后便给苏桃奉上了一张帖子。   苏桃打开一看。   这帖子是程夫人下的。   帖子上说程夫人想明天邀苏桃出去用膳。   很显然,程夫人在京城休养了几天,水土不服的毛病好了,这才想着邀苏桃出去。   苏桃自是同意。   她有原身的记忆,知道程家一家人都是好人。   尤其程夫人更是待她很好。   现在程家一家回了京城,日后想来也是要多在京城住的。   如此一来,她们自然要恢复走动。   日后她也好多个说话的人。   苏桃点头:“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丫鬟闻言便退下了。   苏桃打算等陆霁回来后告诉一下他,她明天出去的事。   只不过陆霁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了。   而且一回来就匆匆忙忙地去了书房,苏桃压根没找到空儿和陆霁说这事。   她便想着等一会儿睡觉的时候再告诉陆霁。   结果她等啊等,都睡着了,陆霁还没回来。   苏桃临睡着的前一刻还在想,陆霁怎么这么忙。   第二天一早,苏桃醒来的时候陆霁已经出去了。   苏桃叹了口气。   看来她还是直接去得了。   左右之前陆霁也同她说过,随便她出去或待在府里,不必特意告诉他,只要带足了人就是。   苏桃便换了身衣裳,然后就带着护卫出去了。   程家才来京城不久,家里还没有收拾好,难免有些乱,不适合待客。   程夫人便把苏桃约到了京城的一家酒楼。   两人已有多年没见,程夫人一见到苏桃就红了眼眶。   她早年间是真心把苏桃当做女儿疼爱的。   现在她瞧着苏桃容色更胜往昔,光彩照人,一见就知道苏桃过的很好。   这下她才信了程明远的话。   之前程夫人一直担心,苏桃在靖远侯府过的不好,现在她可算放心了。   …   另一头。   陆霁从宫里出来后,便赶到了衙门理事。   梁元看着案几上那高高一摞的卷宗,忍不住头疼。   他心道他们侯爷再这么不知休息的忙下去,怕不是要累坏身子。   再是铁打的人也不能如此啊,这都是第几天了!   梁元心里忍不住腹诽。   很显然,他们侯爷因着那程明远,心里很不舒服。   可他们侯爷素来又是个闷葫芦,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从来都是藏在心里,绝不说出来。   而且还会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寻常人压根儿不会发现。   显然,他们夫人也没发现侯爷不对劲儿。   梁元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现在都想去告诉苏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要不然依着他们侯爷的这性子,只怕这事猴年马月都不能解决。   可他又是陆霁的下属,怎么能同夫人说这事呢。   梁元纠结的很,一张脸成了团苦瓜。   正在这时,梁元忽然发现陆霁看向了他。   梁元心里一紧,莫非他们侯爷现在这么神通广大,都能听到他心里的叹气声了?   他分明一丝动静都没发出来啊!   然后就听陆霁道:“再去拿一些卷宗来。”   梁元:“……”   好吧,他这就去。   陆霁这些日子拼命的很。   他又是办事效率很高的人。   再多的卷宗和事情,也架不住他日以继夜的处理。   于是,等到下午时。   陆霁手头的事都处理完了。   陆霁抬眼:“没了吗?”   梁元诚实地摇头:“没了。”   陆霁坐了一会儿,然后道:“既如此,那回府吧。”   梁元如蒙大赦:“是,属下这就去让车夫套马车。”   梁元连忙出去吩咐车夫。   他算了算时辰,这会儿刚到下午,夫人约莫是午睡刚起来。   正好他们侯爷回去,两人应当能见面。   凭着侯爷对夫人的喜欢,两人说几句话,他们侯爷应当就能高兴些了吧。   等他们侯爷高兴了,他也终于能放假了!   说实在的,这几天梁元忙的连家都没回一趟。   他都有些想家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陆霁出来了。   梁元马上道:“侯爷,马车准备好了。”   陆霁点头:“嗯。”   然后上了马车。   从衙门回到府里,照旧是那条路线。   从里巷拐到正街,然后再拐一下,就能到靖远侯府的那条街上了。   不一会儿,马车就行驶到了正街。   正街任何时候都热闹的很。   街边两侧的摊贩叫卖声不绝,各种香气传来。   马车里。   陆霁忽然闻到了一股子甜香味儿。   苏桃很喜欢甜食,也经常吃甜食。   陆霁陪在苏桃身边许久,多少也知道了些甜食。   很显然,这股香味的源头是糕点。   而且是苏桃喜欢的那些糕点。   陆霁想起了苏桃每每吃到甜食时高兴的模样。   片刻后,陆霁道:“停一下。”   梁元疑惑:“侯爷,可是有什么事?”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去那间铺子买些糕点来。”   顿了顿,他又道:“记得,每种口味各买一样。”   梁元:“!”   很显然,这是他们侯爷给夫人买的!   他们侯爷可算是行动了,不再闷葫芦了。   梁元现在最盼着陆霁和苏桃和好,此刻便道:“属下这就去!”   梁元亲自排了队,然后各种糕点各买了一样。   足足装了一匣子。   买完糕点后,马车才继续往靖远侯府去。   …   陆霁亲自提着匣子往正屋里去。   他想苏桃看到糕点应该会很开心。   结果,他一进到正屋,就看到了空荡荡的屋子。   按理说,苏桃这个时候应该在正屋歇着,怎么没人。   难不成是去了旁的地方忙?   陆霁问屋里的小丫鬟:“夫人呢?”   丫鬟回道:“夫人去见程夫人了,说是晚上才回来。”   程夫人……   还能有哪位程夫人,自然是程明远的母亲。   陆霁提着匣子的手指一顿。   她去见程明远和他母亲了?   陆霁的心一下就落了下去。   他把匣子放到案几上,声音有些冰冷:“嗯,我知道了。”   然后就转身出了屋往书房去。   跟在陆霁身后的梁元心道坏了。   他们侯爷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偏夫人出去了。   出去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去见程明远的家人。   这下可怎么办?   梁元只好跟上陆霁。   …   等到傍晚时,苏桃才回府。   一进了正屋,苏桃就忍不住躺在了美人榻上。   靠着软枕,苏桃觉得可算是舒服些了。   她和程夫人久不见面,再一相见,自是很高兴。   两人先是在酒楼好好用了一顿膳,然后又去街上逛。   程夫人虽年纪大了,但也喜欢逛街。   尤其程夫人今天很开心,劲头更加足,拉着苏桃逛了整整两条街。   苏桃这个小身板一向弱,自是觉得有些累了。   又歇了会儿,苏桃才直起身子。   她问留下的丫鬟:“侯爷回来了吗?”   她和程夫人已经在外用过晚膳了,自是不必再用了。   就是不知道陆霁回没回来。   若是陆霁回来的话,她也好让厨房给陆霁准备晚膳。   丫鬟回道:“回夫人,侯爷下午时就回来了,不过见您不在,就去书房了。”   苏桃有些惊讶。   看来陆霁这一阵子是忙完了。   她打算等会儿过去找陆霁。   细算起来,她和陆霁都好几天没好好说过话了。   正在此时,她看到了案几上的匣子。   这匣子的盖身上写着“陈记”二字。   听这名字,很显然是京城里的店铺,不是府里的东西。   苏桃问道:“这是侯爷买回来的?”   丫鬟点头:“是。”   “侯爷回来时提了这个匣子,然后便把匣子放在案几上了。”   苏桃打开匣子,然后就看到了上下两摞的糕点。   一打开匣子,就是扑面而来的甜香味儿。   尤其这糕点做的很精致,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苏桃眼睛一亮。   她想肯定是陆霁回来时买给她的,见她不在,这才把匣子放下去书房忙了。   苏桃有些可惜。   这些糕点都是热的时候最好吃了,现下凉了,味道难免有些损失。   苏桃吩咐丫鬟:“你去把这糕点端到厨房热一下。”   厨房里的厨娘手艺不错,再把糕点热一下,应当能好不少。   丫鬟应诺:“是。”   热个糕点还是很快的。   没一会儿,丫鬟就端着糕点回来了。   苏桃打算让人去找陆霁。   结果她还没吩咐,就见陆霁进了屋。   苏桃起身:“夫君,你回来了,我正打算叫丫鬟去找你呢。”   陆霁在书房里又忙碌了一下午。   直到府里也没有没处理完的卷宗才回来。   陆霁一下就看到了苏桃身旁案几上的那匣子糕点。   那糕点还冒着热气。   很明显是刚刚热完。   苏桃自是注意到了陆霁的视线:“咱们坐下吧,我正等着你一起吃糕点呢。”   等着和他一起吃糕点……   苏桃是特意热了糕点,等着和他一起吃的吗?   不知怎么,陆霁的心蓦地跳了一下。   “好,”他说。   两人各自坐在椅子上。   苏桃给自己拿了块云片糕尝起来。   一尝到糕点,苏桃漂亮的眉眼便弯了起来。   这糕点果然很好吃,看来这家陈记的点心做的不错,以后可以多去他家买。   陆霁侧眸看着苏桃两颊微鼓的可爱模样。   半晌,他才假做毫不在意地问道:“对了,你今天出去与程夫人都做了些什么,玩的可开心?”   苏桃道:“我们去了好多地方。”   她一一和陆霁说起来。   陆霁听苏桃说了半晌,都是同程夫人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这期间苏桃没提过一句程明远。   陆霁垂下眼睫,不着痕迹地问:“那位程公子呢,没陪着程夫人吗?”   苏桃愣了一下。   然后才道:“今儿是我们女眷相会,程大哥没去。”   虽说两家早年前交好,但现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苏桃现在已经嫁为人妻,程明远自是不好再跟着。   再者说了,程家家风极好,很重规矩,也不会犯这等错误。   她想陆霁可能是以为程明远陪着程夫人一起去了。   不知为什么,陆霁听苏桃这么说,忽然觉得很舒坦。   原来那程明远没去。   仿若乌云散去,重见日光。   陆霁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整个世界都像是更鲜活明亮了似的。   苏桃解释完,又拿了块糕点准备吃。   她见陆霁还没吃糕点,就道:“夫君,你怎么不吃?”   苏桃不知道陆霁不吃甜食的习惯,也没有人同她讲。   在她的印象里,陆霁也是时常吃甜食的。   她看不出陆霁是不是很喜欢甜食,但他应当是不讨厌。   要不然他也不会总吃她给的甜食了。   苏桃以为陆霁是怕糕点又重新热了一次,失了味道,就道:“夫君,你放心,这糕点虽热了下,但味道没什么差别。”   苏桃说着给陆霁递了块云片糕:“这云片糕就很好吃,夫君你尝尝看?”   陆霁看着苏桃细白的手指,然后接过云片糕:“好。”   他低头尝了下苏桃给的糕点。   嗯,还挺甜的。   意外的好吃。 第40章 原来他喜欢苏桃,陆霁想……   吃完糕点后。   陆霁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整个人的气场看着都没那么冷了。   苏桃自是察觉到了陆霁的心情变化。   她心道怎么吃个糕点这么高兴?   看来吃甜食真的能让人心情变好。   等以后陆霁心情不好时, 可以多让陆霁吃些甜点。   免得让他每天都冷着一张脸。   陆霁心情好了,事情也都忙完了。   今天便又和往日一样洗漱, 洗漱完后坐在椅子上看书。   苏桃洗沐完回来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心说已经好几天晚上没怎么见过陆霁了。   这几天晚上陆霁都没回来,她总觉得屋里空空荡荡的。   也没人和她说话,无聊的紧。   现在陆霁不忙了,回来了,她才觉得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   苏桃莫名觉得舒心很多,她坐在椅子上擦香膏。   闻到熟悉的香气,陆霁翻页的指尖微顿。   这几天他心里莫名不舒坦,也没怎么陪苏桃,一直让苏桃一个人在家。   现在想来觉得有些对不住苏桃。   陆霁便想着带苏桃出去走走, 也好让她散散心。   只不过带苏桃去哪儿呢?   苏桃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呢?   陆霁正琢磨着, 苏桃的香膏也抹完了。   她起身走到床榻边儿开始铺床。   看着苏桃纤细的腰肢, 陆霁微微侧过脸去。   片刻后, 他道:“年年,你想不想去听戏?”   陆霁方才忽然想起, 在宜春侯府的时候,苏桃说他家请的戏班子戏唱的很好, 想日后再听。   现在他正可以带苏桃去听戏。   陆霁平素虽没有什么爱好, 也隐约听说过这戏班子的名头。   这戏班子很受欢迎, 一票难求。   苏桃刚展开被子,闻言眼睛就亮了:“好啊。”   那戏班子的戏唱的真不错。   苏桃一直想着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去听一场戏。   只可惜陆霁这几天一直在忙,也没抽出时间来。   她一个人又有些孤单, 便一直没提起这事。   苏桃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陆霁放下手里的书卷:“明天就去吧。”   他看出了苏桃的期待和高兴,既然如此,明天就去好了。   苏桃有些惊讶:“夫君, 你不用去忙了吗?”   陆霁前几天可是忙的连觉都不怎么睡了。   而且戏班子一般都是在上午或下午唱戏,那时候陆霁一般都出去忙朝务,能抽出时间来吗。   陆霁的眼睫轻颤,然后道:“这几天不怎么忙。”   这几天他疯狂地处理卷宗,手下已经没什么可处理的了。   抽出一天时间来,自是不在话下。   苏桃闻言点头:“那好,咱们明天就去。”   正好她这几天在府里也闷坏了,正想出去走走。   又和苏桃说了会儿话,陆霁便转身出了屋。   梁元一直守在外面,见到陆霁就道:“侯爷,可是有什么事吗?”   陆霁想了想那戏班子的名字,然后道:“你去买两张梨园戏班的票来,明天就用。”   梨园戏班……   这是京城里最火爆的戏班子,一票难求。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们侯爷还要明天的票……   偏他们侯爷又最正直不过,从不以权谋私。   也就是说,只能他跑去花高价请人让票了。   梁元:“……”   他就知道,又是他!   不过看着他们侯爷要和夫人出去听戏,这显然说明他们侯爷的心情好了。   侯爷心情好了的话,以后就不会那么拼命忙了,他也终于能放假回家了。   为了能多回家待些时辰,梁元一下就充满了劲头,他道:“是,属下这就去,准保完成您的吩咐。”   于是,第二天早上,正屋的案几上就出现了两张票。   苏桃让雪柳把票收起来,别弄丢了。   然后就开始翻箱笼,想着今天穿什么衣裳好。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自是要打扮一番。   现下刚入春,苏桃就想着穿些清新的衣裳。   选了半晌,苏桃最后挑了一套天水碧的衣裙,颜色清浅的很。   苏桃挑好后,陆霁也练武回来了。   陆霁身上出了不少汗。   他先是冲洗了一番,然后才让丫鬟把衣裳拿过来。   丫鬟拿来了一套玄青色的衣袍。   陆霁刚要接过衣裳,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苏桃方才拿出来的衣裳,是天水碧的颜色。   这玄青和天水碧的颜色一点儿也不相称。   陆霁凝思片刻,然后道:“去换一套颜色浅些的衣裳。”   丫鬟一时愣住了。   陆霁于衣着上从没有什么要求,怎么今儿忽然对这套衣裳不满意了。   丫鬟心里虽然疑惑,但哪儿敢问陆霁,她听命去了。   只不过看着几箱笼颜色相近的衣裳,丫鬟顿觉有些头疼。   他们侯爷从来只喜欢深颜色,以至于箱笼里都是这些深颜色的衣裳。   挑了好半晌,丫鬟才从里面挑出一件颜色浅些的。   这是套竹叶青的袍子,看着应当能符合他们侯爷的要求。   于是,丫鬟便把这件衣裳奉了上去。   看到陆霁点头,丫鬟才松口气。   陆霁换完衣裳后走了出去。   这会儿苏桃也换好衣裳了,她看到陆霁后觉得陆霁和往天有些不一样。   似乎是衣裳的颜色没那么深了。   陆霁个子高,皮肤也白,是个十足十的衣架子,穿什么衣裳都很好看。   苏桃心道看来日后春夏的衣裳,可以多给陆霁做些颜色浅些的。   苏桃开口道:“夫君,咱们用膳吧。”   陆霁点头:“嗯。”   用过早膳,两人才乘马车往梨园戏班走。   …   梨园戏班在柳树巷。   这条街巷也很热闹,往来行人不绝。   陆霁和苏桃下马车后直接进了戏班子里面。   这儿说是戏班子,但并不是传统的戏班子样式。   一楼的大厅中间有个很大的台子,显然是唱戏的地方。   台子旁边则有很多座位,正是听戏的地方。   不过有些身份的,都是坐在包厢里听戏。   陆霁和苏桃被小厮引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里。   苏桃看了眼,这包厢的位置很好,正可以看到戏台子的中央。   等陆霁和苏桃坐下后,小厮奉上了一张单子:“大人和夫人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便告诉奴才。”   一场戏会唱很久,自然不能干坐着。   苏桃便要了些瓜果茶点一类的。   等苏桃点完,小厮便退下了。   这会儿离开戏还有一段时间,苏桃想着和陆霁一起去后院看看。   她听江月吟说过,这戏班子的后院才是别有洞天。   据说后院修整的极为精美,弹琴拉曲儿无一不有。   有许多人甚至是冲着去后院休息才来这戏班子的。   苏桃刚要开口,屋里就进来了一个男子。   这男子四十余岁,衣饰华贵,一见到陆霁就跪了下来:“见过靖远候,见过夫人。”   这男子正是这家戏班子的掌柜的。   这家戏班子能在京城开的这么火,掌柜的自然也非普通人。   方才陆霁和苏桃下马车时,正好叫掌柜的瞧见了,这不连忙赶过来向陆霁见礼了。   生怕失了礼数。   掌柜的详细地给陆霁介绍了起来,热情的很。   苏桃一看就知道这掌柜的还会说很久,就道:“夫君,我先去后院走走。”   掌柜的闻言立刻道:“小人让小厮带夫人去?”   苏桃摇头:“无妨,我和丫鬟去就好。”   掌柜的一看就知道苏桃不想有人跟着,就没再说话。   说完,苏桃便带着雪柳往后院走。   穿过月亮门,豁然开朗。   各处雕梁画柱,极为精美。   而且院子当中有条围绕而过的小溪,曲水流觞,好看的紧。   尤为特殊的是,这院子里有许多花草。   天气才刚转暖,寻常人家还没有种花呢,偏这里满园春色。   很显然,掌柜的花了不少力气。   就连雪柳都忍不住叹道:“夫人,这里的景致真不错。”   苏桃点头,确实是。   大周的风气没有前朝那么紧张,故而这院子里男女都有。   还有明显互相喜欢的男女相约来此。   苏桃各处转了转,然后坐到池子旁边的栏杆上。   这家池子里养了不少鱼,看着比江月吟家的鱼儿种类还多。   苏桃想起了自家那空荡荡的池子。   不行,她也得买些鱼回来。   她瞧着这池子里的鱼就很不错,只不过是在哪儿买的呢。   苏桃寻思,要不然等会儿问问掌柜的?   看掌柜的那殷勤的模样,应当很乐意告诉她。   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旁边有人道:“这位姑娘,你是在赏鱼吗?这里有鱼食,你可以喂一下。”   苏桃闻言转过头。   说话的人是个年轻公子,他生的不错,眉清目秀的。   只是看着似乎有些紧张,拿着鱼食的手有些发颤。   这男子今儿是陪母亲和妹妹来听戏的,他不耐烦一直陪着母亲和妹妹,就来后院逛一逛。   结果一下就看到了苏桃。   苏桃坐在栏杆处,穿着一身天水碧的衣裙,露出来的半张侧脸细白又精致。   整个人好看的像是一幅画。   他从没见过生的这么美的女子。   他也到年岁了,这段日子以来,他母亲一直在给他相看小娘子,可他一直都没碰上喜欢的。   直到见到苏桃这一刻,他的心猝地一下就跳了起来。   这才有了他搭话的这一幕。   苏桃倒是没想到会有人同她说话,不过毕竟是个外男,她便冲着那男子摇了下头:“公子自去喂鱼吧。”   说完,就没再说旁的了。   很显然,苏桃这是不想搭理他。   这男子的心几乎被揉碎了一般,他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这么喜欢的,自是不想放弃。   可他又从没跟女子打过交道,哪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见苏桃方才一直在赏鱼,便又绞尽脑汁地硬着头皮搭话:“姑娘,你很喜欢这些鱼吗,我父亲也很喜欢鱼,这些鱼瞧着像是打花鸟市场买的。”   苏桃这回倒是来了兴趣:“真的吗?”   她正想知道这些鱼是从哪儿买的呢。   见苏桃回话了,这公子的脸登时就红了,他连忙道:“自然是真的。”   他父亲确实很喜欢鱼,家里也时常买鱼。   这些鱼,应当就是花鸟市场里张家卖的。   这公子和苏桃详细地说了起来。   苏桃听完同他道了谢。   这下,这位公子连耳朵根都红了。   这位姑娘不仅同他说话了,还和他说了谢谢。   他紧张极了,半晌才道:“姑娘,我能不能……”   他想着邀请苏桃一起去挑鱼,这样两人不是就有了再见面的机会了。   可他太过紧张,看着苏桃那张动人的脸,竟然半晌都没说完整一句话。   声音也越来越小。   陆霁正看到了这一幕。   他方才一得了空,就过来找苏桃,然后就瞧见了苏桃和这男子说话。   两人似乎说的很开心,他看见苏桃时不时地点头。   陆霁敛了眉眼。   就一会儿不见,怎么又出现个外男。   难不成又是她以前认识的人?   陆霁走上前,然后不动声色地道:“夫人,我找了你半晌,原来你在这儿赏鱼。”   说完,他才似注意到这公子似的:“这位是……”   苏桃起身:“这是我方才认识的一位公子。”   方才认识的……   陆霁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才认识的就好。   只不过,既然是刚刚认识,怎么说的那么开心。   而一旁的那位公子,则是目瞪口呆。   仿若被雷劈了一般。   夫人?   这位姑娘已经嫁为人妻了?   瞧着一点儿也不像啊。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苏桃的头发是挽起来的。   刚才他太过紧张,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一茬!   他平生第一次动心,结果对方竟然已经嫁人了。   他只觉得难过极了。   现在他哪儿还敢再同苏桃搭话,立时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苏桃完全没注意到,她正在看鱼呢。   苏桃和陆霁道:“方才那位公子同我说了这鱼是从哪儿买的,到时候咱们也去那儿买。”   原来方才是在聊鱼啊。   陆霁彻底放下了心。   陆霁道:“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等会儿戏就开演了。”   苏桃点头:“好。”   两人回了包厢。   果然,他们刚回去一会儿,戏就开演了。   苏桃听的很认真。   这儿的戏不似以往那种传统的戏目。   有许多戏都是根据最新编出来的戏本子改编的。   眼下演的这场就是最新出的。   讲的是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故事。   这出戏里的书生出身寒微,书读的虽好,但与千金小姐的差距实在是很大。   书生虽然倾慕千金小姐,却一直不敢吐露心意,一直把这份心思埋到心底。   戏台上正演到,书生看到千金小姐和身世相当的贵公子一起逛街游玩。   书生不敢上前去问,只默默地看着。   回到家后,书生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睡着。   陆霁之前没怎么听过戏。   此时他看着这出戏,竟然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正在此时,他听到旁边包厢里的讨论声。   这声音显然是个女子的:“我就喜欢看这样的戏,凭什么都是我们女子先喜欢男子,为他们费尽心思,合该叫他们男子先喜欢上我们女子,也让他们体会一下这求而不得的滋味儿。”   陆霁:“……”   不知怎的,陆霁下意识侧过脸去看苏桃。   苏桃正在剥葡萄。   她一向喜欢水果,刚才又吃了好些茶点,这会儿便想着吃些葡萄。   只不过苏桃不喜欢葡萄皮,每每吃葡萄时都要先剥了皮再吃。   陆霁就见到苏桃细白的手指轻轻剥去葡萄的皮。   苏桃再专注剥皮,也感受到了身侧那道视线。   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定定望着她的陆霁。   苏桃疑惑道:“夫君,你怎么了?”   怎么忽然这样看着她?   陆霁难得的卡了壳:“我……”   半晌,都没想出说些什么。   倒是苏桃想起了手里的葡萄,难不成陆霁是想吃葡萄了?   苏桃试探着把剥好的葡萄递到陆霁嘴边:“夫君,要不你尝尝?”   陆霁鬼使神差地低头吃下了这颗葡萄。   这葡萄汁水很多,清甜爽口。   苏桃则是有些讶异,没想到陆霁竟然也有贪口腹之欲的时候。   只不过她现在还想看戏,等日后回去了,再叫丫鬟多上些葡萄吧。   苏桃便转过头去,继续看戏。   陆霁耳尖慢慢泛上红。   他转过头,半晌才恢复了冷静。   这戏的后半场,陆霁都没心思继续听下去了。   等出了戏班子,陆霁竟然连后半场演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苏桃还有些回味。   这时候的戏有些像话剧,总之还挺有意思的。   内容也挺新奇有趣的。   她想着以后可以多去听听戏,反正比看书看游记有意思多了。   回到府里后,两人坐在美人榻上休息,闲聊起来。   正说着话,丫鬟端了一盘葡萄上来。   苏桃看着陆霁:“夫君,今天你在戏班子那儿不是想吃葡萄吗,现下吃吧。”   陆霁难得有想吃的东西,她自是让丫鬟准备妥当。   陆霁没想到苏桃还记着这茬。   其实他并不大喜欢葡萄,但也说不上讨厌。   看陆霁半晌没有动弹,苏桃心道莫不是陆霁不喜欢吃带皮的葡萄,又不想自己剥?   想想也是,陆霁堂堂一个侯爷,若是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剥葡萄皮……   莫名觉得这一点儿也不符合陆霁的形象。   苏桃道:“夫君,我帮你剥皮吧。”   陆霁下意识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一幕。   苏桃细白的手指,上面沾了些许葡萄的汁水。   他抬头:“无妨,我自己来就好。”   他说着就塞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   苏桃恍然,原来陆霁不像她似的,非得剥了皮再吃葡萄啊。   于是,苏桃就看着陆霁吃掉了半盘葡萄。   苏桃默默把陆霁的这个习惯记下。   她心道以后的果盘可以多上些葡萄了。   …   翌日一早。   苏桃醒来的时候陆霁已经走了。   昨儿陆霁抽出一整天时间来已是很不容易,今天自然要上朝了。   苏桃洗漱穿戴好后,就叫了府里的花匠,还有旁的匠人来。   现在已经暖和了,到了该种花养鱼的时候了。   要不然府里光突突的。   没一会儿,府里的匠人就全到了。   尤其是花匠。   就算是苏桃不找他们,他们也要请求见苏桃一面了。   毕竟现在到了种花的时节了,自是不能错过,要不然该误了花时了。   苏桃先是交代匠人把池子给梳通一下,然后换些新水来。   至于鱼,就从那位公子说的花鸟市场买就好了。   这个倒好说,只是关于种什么花,苏桃就有些头大了。   靖远侯府占地极广,花园非常大。   这可是项大工程。   而且除此外,府里旁的小路,或是院里空闲的地方,苏桃也想着种些花。   只不过苏桃不知道该种些什么好,便问了花匠的意见。   没想到花匠早就准备好了。   她一问就给了她意见,而且说得头头是道。   苏桃心道这些事果然还是要听专业人员的意见。   她只要说些大体的方向就好了。   于是,苏桃挑了个陆霁空闲的日子,和陆霁一起开始种花。   …   这一天天气很好。   苏桃蹲在地上,给新栽好的花苗浇水。   前世的时候,她奶奶很喜欢花草,她多少也见识过些许。   所以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陆霁倒是没想到苏桃做的还挺好。   相较之下,他这个拿惯了刀剑的人,在侍弄花草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苏桃特意过来指导陆霁。   两人和谐的很。   一旁站着的下人和花匠,则都眼观鼻鼻观心。   说实在的,哪有大家主母亲自下地种花的。   他们主母不只做了,偏还拉着侯爷一起。   尤其,侯爷还同意了!   他们哪见过这等场面,不过他们时刻都谨记下人的职责,只伺候好主人。   其余的,什么都不问。   陆霁一面给种子浇水,一面听苏桃说日后院子里的模样。   他想起了去岁冬天时。   那时候他刚刚醒来,苏桃便陪着他出来走动。   还说以后要多养些鱼和花。   没想到几个月时间眨眼而过,他和苏桃现在正在做去岁时说的事。   饶是陆霁也有些期待来日花开时的景象。   他想,一定会和苏桃说的一样美。   苏桃说着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夫君,前些日子咱们买的那宅子如何了,修整的怎么样了?”   对于修缮房子一事,苏桃并不了解,便把这些都交给陆霁了。   陆霁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道:“差不多了。”   房子确实修整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后面的园子还是空荡荡的,陆霁还没想好该种些什么。   苏桃点头:“那就好,等到都修好后,就租出去。”   两人正说着话,梁元过来了。   很显然,梁元这是有朝堂上的事要禀报陆霁。   苏桃便道:“夫君,你过去吧。”   正好她和陆霁也忙活了有一会儿了,一直蹲在地上,她的腰都有些酸了。   她也想歇歇了。   苏桃起身,先洗净了手,才坐到椅子上。   刚歇没一会儿,雪柳就提着许多东西进来了。   雪柳向苏桃见礼:“夫人,这都是程夫人送来的。”   程家日后要久居京城,自然和苏桃恢复了走动。   这些日子以来,程夫人就时不时地送东西过来,很是惦记着她。   苏桃看了眼,都是些她用的到的小玩意儿。   她心道这程伯母待她真是太好了。   苏桃便想着回送程夫人一些东西。   同为女人,她也知道程夫人喜欢些什么,很快就想好了。   对了,还有程明远。   眼见着就要春闱了,程明远现下闭门不出,一直在府里读书。   听程夫人说他最近辛苦的很。   她和程家一家也算是通家之好,自然也得记挂着程明远。   苏桃便和雪柳说了给程夫人的回礼,然后又道:“对了,你再准备些笔墨纸砚,记得要上好的,一并送过去,程大哥现在用得上。”   雪柳应诺:“是。”   陆霁回来后正好听到了苏桃这句话。   刚才还春光明媚的天,像是一下就阴了下来。   陆霁坐到苏桃身边:“方才忙什么呢?”   苏桃道:“给程伯母准备回礼,再就是程大哥马上就要科考了,送些笔墨过去。”   陆霁垂下了眼睫,声音淡淡的:“你似乎很关心程明远。”   她有很关心程明远吗?   苏桃有些纳闷,这不是正常的礼节往来吗?   苏桃觉得陆霁有些怪怪的,但她也没细究:“程伯母待我很好,时常送东西过来,程大哥是她的儿子,我自然也要回送礼物了。”   送礼当然得把全家都给照顾到了,就连程伯父的礼她也有准备。   陆霁的眼睫轻颤。   仿佛又回到了见到程明远那一天。   是啊,程明远和苏桃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她自然关心程明远。   这也很正常,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不舒服。   苏桃的口有些渴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她完全没注意到陆霁的想法,自顾自地道:“若说起关心,我更关心你啊,你和程大哥一比,我当然是关心你更多。”   程明远只是幼时记忆里的好友。   可陆霁却不一样。   她都要替陆霁操碎心了。   陆霁的心口一滞,苏桃方才说什么?   陆霁的心跳若擂鼓。   与程明远相比,苏桃更关心他?   为什么?   方才苏桃是自然而然说出的话,这说明在她心里真的是那么想的。   而且一点儿纠结都没有,下意识就选择了他。   陆霁活了二十余年。   亲人、朋友,于他而言,从来都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他也从没人这样坚定地选择过。   陆霁的世界一下就晴朗了。   而且阳光万丈。   苏桃刚喝完茶,就见陆霁定定地看着她。   陆霁这个人生的比较清冷,平常也一直没什么表情,一直都是冷冷的,甚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   苏桃愣了,怎么忽然间就这么开心?   苏桃问道:“夫君,怎么了?”   陆霁抿唇,然后道:“年年,咱们继续种花吧。”   苏桃:“……”   她蹲了一上午了,腰酸的很,不想再种花了。   可瞧着陆霁这么开心,想要继续种花,苏桃自是不好拒绝:“好。”   两人继续忙活起来。   苏桃心道陆霁怎么忽然对种花这么来劲儿?   莫不是今天突然激发了陆霁的兴趣?   于是,这一忙就到了晚上。   苏桃腰酸背痛的,洗完澡就沉沉睡去了。   陆霁却异常的清醒。   他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苏桃说的那句话。   那一幕就像是刻尽了他脑海中。   一幕幕重映。   陆霁的思绪纷乱,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虽只睡了后半夜,但第二天的陆霁依旧精神奕奕的。   他看了看熟睡的苏桃,然后转身出了门。   …   陆霁从宫里出来后,就在衙门处理事务。   梁元一直守在陆霁身边。   自打前几天以来,他们侯爷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陆霁心情一好,就不忙着处理公务了。   梁元也能时常回家了。   梁元自然盼着陆霁心情能一直好下去。   这样他也能多回家待着了。   梁元想着偷偷看了陆霁一眼,他觉得他们侯爷今儿的心情好像比前几天更好。   他从来就没见陆霁这么开心过。   就连一向冰冷冷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梁元忍不住琢磨,他们侯爷到底是碰到什么喜事了,这么开心。   正寻思着,陆霁提笔的手停了下来,然后把毛笔放到案几上。   梁元上前:“侯爷,您这是忙完了?”   陆霁点头:“嗯。”   “侯爷,那您等会儿去哪儿,直接回府吗?”   这些天以来,他们侯爷一忙完就回府。   陆霁想了想,然后道:“今天先不回府,”顿了顿,他又道:“去京郊刚买的那座宅子吧。”   他想起苏桃昨天说的话。   他也是该好好想想后面的园子该怎么侍弄了。   梁元点头:“是。”   他自是记得那栋宅子。   那宅子才买不久,他们侯爷还特意写了夫人的名字。   …   马车径直往京郊的宅子去。   日光西坠的时候,马车到了地方。   陆霁一早就在府里留下了他的人。   此时那下属一见到陆霁就道:“侯爷来了。”   陆霁点头:“宅子整修的怎么样了?”   “回侯爷,宅子修的差不多了,再放几天就能住人了。”   对于陆霁交代下来的任务,他自是不敢放松。   当天就找了木匠修屋子,一早就都修好了。   只不过就是后面的园子一直空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霁直接去了后面的院子。   下人已经把园子洒扫干净了。   一点儿杂草都没有,只是有些空荡。   梁元跟在陆霁后面,他心道肯定是夫人在府里忙活着种花,他们侯爷才想起来这茬。   梁元问道:“侯爷,你想在这园子里种些什么啊?”   京城里有不少园子,怎么侍弄的都有。   有那种一整个园子都种一样的花的,比如福宁郡主府就有一座梅园。   也有那等种各色不同的花,修整成山水园林的。   什么样儿的都有,也不知道他们侯爷喜欢什么样儿的。   陆霁确实一时没想出来。   他瞧着苏桃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苏桃好像都挺喜欢的。   等等。   陆霁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他叫来花匠:“日后这园子里便种桃树吧。”   苏桃的名字里就有个“桃”字。   可以种满满园桃花。   花匠闻言道:“回侯爷,这桃树长起来有些慢,奴才可以从外面移植些幼树过来,等明年应当就能开花了。”   这桃树不似一般的花,几个月就能盛开。   若是从种子开始栽的话,得三四年才能开花。   最快的便是移植桃树了,只不过移植的话难免伤了地气,得好好养上一年,明年这时候也就开花了。   陆霁点头:“好,就这么办吧。”   等到命令后,花匠便退下去了。   陆霁坐在椅子上,看着整座院子。   他下意识幻想起这园子里开满桃花的样子。   他想苏桃一定很喜欢。   梁元自是猜到了陆霁的心思。   就算梁元是一个大男人,此时也不免为他们侯爷的心思感动。   梁元叹道:“等明年这时候,侯爷便能带夫人过来看花了。”   梁元想起了他幼时的家里:“属下老家也栽了几棵桃树,属下记得这桃树约莫每年八九月份结果,到时候每年结一茬果,侯爷每年都能带夫人过来。”   陆霁听了梁元的话,心口却一滞。   每年带苏桃过来……   可是苏桃能一直留下吗?   他和苏桃本就是假扮夫妻,他也说好了,等朝堂的事平静下来,苏桃没有危险的时候,就送苏桃离开。   从前他一直没想起过苏桃会离开的事。   可现在他听到梁元的话,才想起来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是啊,以后苏桃会离开,只留下他孤身一人。   陆霁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疼。   是那种被利刃刺破心脏的剧痛。   这痛猛然袭来,仿佛实质般地疼。   梁元正感慨着,忽然见他们侯爷脸色一下就白了。   梁元惊道:“侯爷,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陆霁的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他没有回答梁元的话。   梁元见状不敢开口了,他连忙闭上了嘴。   这种情况下他最好还是别开口,他们侯爷说不定是想到了什么。   陆霁满脑子都是苏桃会离开的事。   自打他苏醒以后,就一直和苏桃在一起,他也习惯了身边有苏桃这个人。   这种习惯就像是融入骨血一般,仿佛天经地义,从来如此。   以至于他竟然忘了这回事。   明明是之前就决定好的,他怎么会忽然如此难受……   陆霁莫名想起了那天和苏桃一起去看的戏。   戏文上,那个贫寒的书生,因为喜欢上了千金小姐,而辗转难眠。   书生在看到旁的世家公子与小姐走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酸涩难当,却又不敢问出口。   当天看戏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些熟悉。   可现在一想……   这戏文与他何其相像。   陆霁之前从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现在骤然挑破了这层窗户纸,陆霁心底那些纷乱的念头顿时就浮现上来。   是啊,当他看到苏桃与程明远说笑的时候。   他的表现何其像那个书生。   当他看到苏桃与陌生男子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会走上前,不喜欢任何异性接近苏桃。   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之间,是不会有这样的情感的。   他对苏桃的感情,早已经变了味儿。   陆霁想起了戏文里那段书生的唱戏,那是他心情的独白。   书生说他喜欢千金小姐。   喜欢……   他喜欢苏桃。   这一刻,陆霁无比确定,他喜欢苏桃。   只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霁努力去回想那些过往的记忆,却发现他竟然找不到具体的时间和事件。   是最开始他的神魂在玉佩的时候吗?   那时候他在玉佩里,看着苏桃每天不厌其烦地照顾他。   就算对着昏迷的他,苏桃也从没有沮丧过。   每天都眉眼弯弯的,从来都没有灰心丧气过。   还是苏桃给他缝制那件中衣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陆家人想要冻死他,苏桃出来不顾一切地救了他的时候?   陆霁闭了闭眼睛。   他甚至还记得那天苏桃哭红的双眼,还有她细白脸庞上的那滴泪。   又或者说是他苏醒后,和苏桃相处的这些点点滴滴?   关于苏桃的每一幕,他都记得。   一刻也未曾忘记过。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陆霁已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这不是普通朋友间的情感。   他想陪着苏桃看以后每一年的桃花。   他想和苏桃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看着苏桃每天理账,做新衣裳,练字。   想看苏桃一直这样娇娇气气,鲜活快乐的活着。   他想一直陪着苏桃,直到永远。   这是喜欢……   原来,这就是喜欢。   因为喜欢,他才会关注苏桃的一举一动。   为苏桃的每一个举动而挂心。   苏桃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反复思量。   也因为喜欢,当苏桃说出相比程明远更关心他时,他才会这么开心。   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他早在他自己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苏桃。   陆霁活了二十余年,一直孤身一人。   尚且还在腹中时,他便没了父亲。   至于唐氏那个母亲,更是和没有一般。   他一直是一个人活着,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亲密的往来。   孤孤单单的活着,形单影只。   他以为他的人生早已经有了结局,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   无非是战死沙场,再就是孤独终老。   可现在,他的人生有了变数。   他的生命中出现了苏桃。   他有了新的期盼和渴望。   从前的陆霁从不在乎受不受伤,能不能平安终老。   所以在战场上才会那么拼命。   他一直随遇而安,什么都无所谓。   可现在,陆霁忽然有了强烈的生的念头。   他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他想陪着苏桃一起变老。   他生平第一次想拥有什么人。   陆霁乌黑的眼睫轻颤。   他抬起眼,仿佛看到了日后每年桃花盛开的景象。 第41章 春梦了无痕   金乌西坠, 直到夜暮时陆霁才回到府里。   苏桃走上前:“夫君,你吃饭了吗?”   这几天下来, 苏桃已经习惯陆霁经常早出晚归了,陆霁肯定是又去忙了,她都没问陆霁去哪儿了。   看着苏桃的眉眼,陆霁忽然有些不自在:“还没。”   苏桃闻言连忙吩咐雪柳:“去让厨娘把热着的饭菜端来。”   苏桃拉着陆霁坐下:“厨房里饭菜一直热着呢,马上就能用膳了。”   陆霁点头:“好。”   苏桃方才正在核对账本,此刻便道:“夫君,我继续忙去了。”   她已经吃过晚饭了,就不陪着陆霁了。   陆霁:“嗯,你去忙吧。”   苏桃便去了一旁继续核对账本。   不一会儿, 丫鬟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看着一桌子精致的菜色, 陆霁却没有什么胃口。   他下意识望着苏桃。   许是因着在家里, 苏桃今天没有怎么打扮, 只是穿了一身家常的衣裙,连妆也没上, 可依旧美的惊人。   从前那些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此刻忽然如此明晰。   陆霁忍不住想, 他喜欢苏桃, 可苏桃……喜欢他吗?   苏桃如今留下, 都是因为当初的承诺。   也正是因此,苏桃才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可这些,也只是因为承诺……   陆霁努力去回想他和苏桃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发现苏桃对他好,是因为回报, 类似于一种投桃报李。   苏桃对他的情感再正常不过,没有任何超越朋友之间的感情。   陆霁垂下眼眸。   他此刻无比确定,是他单方面喜欢上了苏桃。   而苏桃, 并不喜欢他。   陆霁抿住嘴唇。   也是,苏桃那么鲜活漂亮,那样善良,如果不是嫁给他冲喜,应当会有许多人喜欢她。   不说程明远,那天在戏班子遇到的男子也喜欢苏桃,而那男子不过见了苏桃一面而已。   苏桃天生就那样招人喜欢。   而他却恰恰相反。   陆霁冷静地审视了自身。   他从来没有家人,朋友,也没有任何乐趣,几乎不怎么与人往来。   也不会讨人欢心。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孤僻古怪的人。   别说是靠近他,很多人甚至都怕他。   他与苏桃是两个极端。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他,喜欢上了苏桃。   陆霁想,苏桃会愿意接受他吗?   他想起了苏桃曾经的愿望。   那时候苏桃每天攒钱,想着日后做个小生意,然后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如果现在他说可以让苏桃离开,苏桃只怕立刻便会离开。   如果苏桃知道了他的心思,又会怎样呢?   会害怕,还是会直接拒绝?   陆霁思索了千百种可能,却没有一个是苏桃毫不犹豫就接受他的。   可饶是如此,他也不想放弃。   他想让苏桃慢慢接受他,然后留下来。   看来他对苏桃的心思,只能暂时压在心底了。   苏桃核对账本的间隙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陆霁夹着筷子的手一动不动。   “夫君,你想什么呢,怎么不动筷,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陆霁回过神来:“没有,挺好的。”   这回陆霁才开始用起膳来。   用过膳,陆霁去洗沐,等他回来的时候,苏桃已经在案几旁研墨了。   苏桃也刚刚洗完澡。   这些天下来,她早已经养成了习惯。   那便是每天洗沐完后练字,正可以趁这段时间晾头发,两两相宜。   苏桃看着陆霁:“夫君,我帮你也把墨研好了。”   陆霁点头:“嗯。”   他说着走到案几前。   苏桃也提起了笔开始写字。   这些日子下来,苏桃的一笔字多多少少进步了一点儿。   可也只是一点儿,依旧不大好看。   苏桃写了半晌都不满意,她越发烦躁。   她心道她怎么就练字一道上这么不开窍呢。   苏桃无奈地咬唇,她侧过脸,就看到陆霁正在低头写字。   陆霁的姿势端正的很,这般看上去越发显得风雅无双。   苏桃心道她这是糊涂了,她身边就有这么个书法大师在呢,她怎么能放着陆霁不请教呢!   苏桃转过头,软声道:“夫君,等你写完这行字,再教我练一会儿字好不好?”   苏桃的声音是偏清甜的。   平素说话时就很好听了,更何况苏桃此时特意带着些撒娇的声音。   陆霁的耳尖顿时就红了。   对于苏桃的请求,他从来都是无有不应的:“好。”   写完这笔字,陆霁就放下了笔,然后走到苏桃身后,准备引导着她写字。   他之前已经这样教过苏桃好几次了,也习惯了。   可今天,陆霁却忽然觉得很不一样。   苏桃刚刚洗沐过,头发还没干,湿漉漉的。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上的香味。   他站在她身后,正可以看到她鸦羽一般的乌发。   再顺着往下,则是苏桃挺翘的鼻梁,嫣红的唇瓣。   最后则是苏桃那双细白修长的手。   之前他都是轻握着苏桃的手,教她写字的。   曾经习惯成自然的一幕,现在却好似忽然染上了些许绯色。   陆霁的耳朵根一下就红了。   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了许多以前从没有过的心思。   也不敢再这般触碰苏桃了。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哑:“练字一事还是要自己来,我在旁指点一下即可。”   苏桃听到陆霁这话有些意外。   不过她转念一想,陆霁说的很多。   她也不能让陆霁每天这样教她,终究还是要她自己慢慢去写。   苏桃的神色正经起来:“我知道了,谢谢你,夫君。”   陆霁这个严肃的老师,做的还是十分好的,真的教了她许多。   说完,苏桃就继续认真练字去了,然后时不时地问陆霁该如何出笔。   陆霁则松了口气。   不知怎么,从前他无知无觉,没发现自己心意的时候,从没觉得这样不妥。   可现在,他却忽然有些不敢触碰苏桃了。   教完苏桃,陆霁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练起字来。   这一整天他的思绪都很乱,需要好好平复一下。   可写了半晌,他的思绪依旧纷乱,没有半点平复下来的意思。   陆霁甚至走了神。   等他发现的时候,才发现宣纸上写了好几个苏桃的名字。   看着纸上的字,陆霁耸然一惊。   他连忙把宣纸卷起来。   幸好苏桃正认真练着字,没往这边看。   苏桃自是听到了陆霁那儿的动静,她转过脸:“夫君,我瞧瞧你今天的字写的如何?”   陆霁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把宣纸折起来:“今天的字写的不好。”   苏桃不疑有他,只以为陆霁今天不满意他的字。   毕竟陆霁的性子从来都是很较真,很骄傲的。   又练了一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两人便上榻休息了。   果然,没一会儿,陆霁就听到了苏桃均匀的呼吸声。   许是因为姿势有些不舒服,苏桃又翻了个身,脸正对着陆霁这侧的方向。   她嫣红的唇瓣轻动了一下,似是在喃喃些什么。   不过下一刻,就恢复了安静,显然是又睡着了。   陆霁鬼使神差地转过了身,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桃。   陆霁的心跳的有些快。   陆霁下意识就想起了和苏桃的那些点点滴滴。   他真的想永远陪着苏桃。   陆霁想,他真的很自私,想要把苏桃这样明媚的阳光留住。   陆霁怔怔地看着苏桃纤长如蝶翼的睫毛。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渴求过什么人,苏桃是唯一一个。   也是他此生唯一的例外。   他想自私这一次,留下苏桃。   陆霁这一刻觉得自己卑劣极了。   可再是如此,他也想顺从内心的心意。   只不过,陆霁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可他该怎么让苏桃喜欢上他呢?   陆霁这辈子,别说是喜欢什么人,就算是朋友也没有几个。   他哪里懂得如何讨好女子,哪里懂得如何让苏桃喜欢上他。   思索了大半晌,陆霁脑海中依旧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想到。   一直到第二天,到衙门里办公的时候,陆霁还在想这事。   梁元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就见他们侯爷似乎在想什么事,心神不宁的。   手里的笔也不怎么动,墨汁都滴在了卷宗上面。   梁元有些狐疑,他们侯爷办公时最是认真了,他还没见过他们侯爷如此走神的样子。   从前梁元觉得他还是很了解陆霁的,可现在他发现他是越发不了解陆霁了。   就比如说昨天在京郊的园子里的时候。   他们侯爷的脸忽然间就白的跟张纸似的,他还以为是陆霁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陆霁却说什么事都没有。   梁元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就见他们侯爷看着他。   那眼神……看着竟有些奇怪。   梁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侯爷,可是有什么事?”   陆霁看着梁元,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事:“你成亲有几年了?”   梁元等了半晌,结果就等到了这个问题。   问他成亲几年了?   他们侯爷什么时候关注过这事?   莫不是他们侯爷忽然关心起了下属?   梁元觉得心里一片感动:“回侯爷,属下成亲有四五年了。”   梁元说着也有些感慨,他都成亲四五年了,女儿也有三岁了。   陆霁这才不着痕迹地道:“是挺久了,你和你夫人也相识好多年了吧。”   没错,陆霁正是想问下梁元是如何同他夫人在一起的。   也好学一下梁元曾经的经验。   陆霁放下笔,准备认真地听起来。   然后就听梁元道:“可不是,我与我夫人可是在襁褓里就认识了!”   他与他夫人可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   两家人都住在一条街上,等到了年岁,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陆霁:“……”   他原本还想听听梁元的经验,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陆霁垂下眼睫,看来梁元是指不上了,还是他自己想吧。   陆霁又思索了一上午,还是一无所得。   从前他有不懂的,都会去书里寻找答案。   可书里哪会教人如何追求姑娘。   最后,陆霁也只是想起了几个诸如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成语。   陆霁倚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纵观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好像只有一个结论。   那便是对苏桃好。   在苏桃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里都对她好,说不定苏桃就会喜欢他了。   …   于是,接下来几天,陆霁就一直伺机帮苏桃。   对于陆霁的这些小心思,苏桃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觉得陆霁好像有些怪怪的。   具体体现在好几件事上。   第一件事,就是她练字时,陆霁一直站在她旁边指导她。   苏桃虽说需要陆霁的指点,可也不想要陆霁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啊!   这就好比是学生答卷时,老师一直在旁边站着一个道理。   哪有学生喜欢这样的!   每次看到陆霁就这么站在旁边,苏桃都觉得心一紧。   尤其陆霁的脸生的清冷至极,平素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很是严肃。   最后,苏桃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夫君,以后还是我独自练吧,若是有不懂的时候,再去问你。”   陆霁是想着苏桃一直想要练好字,便想多指点下苏桃。   没想到苏桃怎么像是有些不情愿似的?   莫不是天天练字,她有些累了?   于是,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第二件事,则是苏桃在核对账本的时候,陆霁也时常过来帮她。   靖远侯府到底是个侯府,来往的流水开支极大。   虽说府里只有两个主子,但平素的事务也是很忙的。   陆霁便想着多帮帮苏桃,也让苏桃轻省些。   但苏桃没懂陆霁的意思,她只是疑惑陆霁怎么忽然对府里的事这么感兴趣了?   从前陆霁可是一直只忙朝中的事,从不管府里的事的。   苏桃想,难不成是陆霁忽然好奇起府里的事了?   不过这倒是个好事。   之前陆霁完全是个甩手掌柜,别说府里的开支往来了,就是他拢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   现下苏桃正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和陆霁说一下府里的事,也让陆霁心里有个数。   于是,每当核对账本的时候,苏桃就会和陆霁多讲解一些。   陆霁莫名觉得这和他的初衷有些不一样。   分明他是想帮苏桃,让苏桃少忙些的,怎么现在和他想的全然不一样?   至于第三件事。   则是有天早上苏桃梳妆时,陆霁忽然开口说想要帮苏桃画一下眉。   当时房嬷嬷和雪柳正在一旁伺候着,闻言俱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苏桃也有些惊讶。   陆霁怎么忽然想给她画眉了?   苏桃想起了之前陆霁忽然对账本感兴趣的事,莫不是陆霁现在忽然对内宅女子的事有了些兴趣?   陆霁平素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清冷性子,说的也都是朝廷的大事。   怎么最近画风突然变了这么多呢?   不过苏桃还是同意了:“好啊,夫君。”   不过是画个眉而已,就像她也有忽然感兴趣的事。   既然如此,就让陆霁实践一下吧。   陆霁点头:“好。”   他坐到了苏桃身前的椅子上。   这次他是忽然想起了从前在军营里的时候。   军营里虽然都是些男人,但也有许多成过亲的。   成过亲的人,自然很是想念妻子,陆霁就听他们提过些夫妻间的事。   其中就有个将士说,他在家时经常给他妻子画眉,他妻子往往很开心。   听的众人羡慕不已。   陆霁就想着也给苏桃画下眉试试。   苏桃乖巧地闭上眼睛。   陆霁也拿起了眉笔,两个人离的很近。   近的陆霁几乎能看到苏桃脸上浅浅的绒毛。   苏桃的皮肤极其白皙,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苏桃脸颊上浅浅的绒毛在日光的映照下,竟然有一种透明感。   看着眼前这张精致如画般的脸,陆霁忽然不知怎么下手。   半晌,陆霁才动手,学着那些丫鬟的动作。   苏桃是天生的大美人,五官眉眼极其标志,挑不出一丝错儿来。   就连眉毛也是天生的好看。   平素只要顺着苏桃原本的眉毛的纹路画一下即可。   陆霁也是这么操作的。   只是他多年来拿惯了刀剑,何尝拿过螺子黛。   他不敢用力,只轻轻地涂了一下,结果什么变化都没有。   陆霁便稍加了些力气。   结果这回许是力气重了,颜色一下就变的有些深重。   陆霁没想过画眉竟然是件这么难的事。   平常他只见丫鬟在上面涂一下便好了,怎么到他这儿就这么难?   陆霁又尝试拯救了下,结果就是越描越黑。   于是,苏桃最后看见的就是一条黑色的毛毛虫……   幸亏是苏桃的脸极美,才能顶着这样的眉毛还能看。   只不过这样看上去委实有些好笑。   苏桃实在忍不住笑了,她漂亮的杏仁眼弯弯的:“夫君,看来你这画眉的技术还得再练练。”   一旁的丫鬟也都实在忍不住地轻笑起来。   陆霁:“……”   陆霁生平第一次这样出糗。   陆霁的耳尖都红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一副很正常的样子:“还是让丫鬟来吧。”   苏桃忍着笑,让丫鬟把她的眉毛擦洗下去。   虽说她今天不用出门,但也不能就这样见人啊。   等丫鬟重新化好妆,陆霁才假做镇定地走了。   去衙门的马车上,陆霁的脑海中不住回想方才的画面。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把苏桃的眉毛化成这样。   陆霁抬手捏了捏眉心。   原本他以为对苏桃好是很简单的,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难?   陆霁深吸了一口气,把脑海中那些画面全部驱除,然后才下了马车。   …   苏桃这一天则一直忍不住在想这事。   等晚上陆霁回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笑弯了眉眼。   苏桃平素是很清艳的长相。   现在这般笑着,却有些像狡黠的小狐狸。   陆霁一看就知道她还在想早上的事。   他努力找补道:“今天早上的事是个意外。”   主要是他没想到画眉竟然这么难,他以为只要涂一下就好了。   苏桃点头:“嗯,我知道。”   她一直以为陆霁是无所不能的,没想到陆霁也有不懂的事。   不过她也理解陆霁。   很多人都有些嗜好,前世她也很喜欢打扮娃娃,给娃娃化妆。   陆霁今早应当就是想玩一下化妆游戏一类的?   苏桃心道以后大不了就他们两个在屋里的时候,再让陆霁画一下就是了。   主要是陆霁平时一直是很严肃、冷静的性子。   她还以为陆霁没什么喜好呢。   苏桃从没见到陆霁这一面,还挺……有趣的?   对此,陆霁表示他不想再尝试了。   就算是尝试,也得等日后他真的会画眉了再说。   这之后,陆霁就没再胡乱尝试了。   苏桃也觉得陆霁不再奇怪了。   只不过,陆霁心里却叹了口气。   他越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苏桃喜欢上他了。   …   这一天。   小朝会刚刚散朝,一众大人从殿里出来。   陆霁看着远处的琉璃瓦,然后一步步走下台阶。   韩景和也刚出来,他追上了陆霁:“陆兄,咱们一起出去吧。”   陆霁没应声,只点了下头。   下一瞬,陆霁却忽然想起来,他怎么把韩景和给忘了呢,这种事正应该请教韩景和啊。   韩景和发现陆霁的眼神怪怪的:“陆兄?”   陆霁问道:“喝酒吗?”   韩景和嗜酒,一有人同他说喝酒他就忍不住。   虽说陆霁看着就像是有事要问他的样子,但韩景和还是忍不住,他点头:“好啊。”   两人去了常去的酒楼。   直接进了包厢,没一会儿,桌子上就摆了好几瓶酒。   韩景和先喝了一杯,只觉唇齿生香。   喝完后,他才道:“陆兄,有什么事要问我,你便直说吧?”   他与陆霁多年好友,自是知道陆霁的性子。   他一看就知道陆霁是有事要问他。   要不然能白白请他喝一顿酒吗。   陆霁沉吟了片刻,他在想该如何同韩景和开口。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与苏桃已然是夫妻了。   半晌,陆霁才道:“你平素是如何讨你妻子欢心的?”   韩景和眉梢微挑:“怎么,陆兄你惹嫂子生气了?”   陆霁抿了一口酒:“……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惹了嫂子生气便直说,咱们同是男人,哪有不懂这个的,直说就是。”   韩景和对此可是深有感触。   韩景和又喝了一杯酒:“陆兄,我只告诉你四个字,那便是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没错,正是投其所好,你夫人喜欢什么,你就送些什么,喜欢去哪儿玩,你就陪着去哪儿玩。”   这可是韩景和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经验。   相当有用。   韩景和给陆霁举起了例子:“比方说我夫人就喜欢书,尤其是那等孤本,我就想着法儿地给她找书。”   韩景和一边说一边喝,没一会儿就醉了。   话题也不知道扯到多远了。   韩景和回忆起了当年他追求江月吟时的事。   说来也当真是不容易。   韩景和虽是宜春侯府的世子,但江家也不差,甚至更胜一筹。   江家可是世代的读书人家,江月吟的祖父更是帝师。   可谓是满门清流。   江家想着把女儿也嫁给同样的人家,自是看不上勋贵子弟。   那时候韩景和就想着法儿地见江月吟,制造各种偶遇。   还专门打听江月吟的喜好,每次见面都会送给江月吟一些小玩意儿。   比方说那时候江月吟喜欢东街的甜水,他便亲自排几个时辰的队去买,然后再送给江月吟。   好一番死缠烂打,这才让江月吟点头同意。   陆霁听了则是若有所思。   还别说,韩景和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比梁元的强多了。   陆霁默默地把韩景和的话都记到了心里。   等这一顿酒喝完,天色也深了。   陆霁叫人把喝醉了的韩景和好生送走,才乘马车回去。   陆霁也喝了不少酒,稍微有了些醉意。   他倚在马车壁上,想着韩景和说的投其所好。   苏桃都喜欢些什么呢?   正寻思着,他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叫卖声,似乎是卖糖的。   等等。   苏桃不就很喜欢甜食吗?   陆霁掀开了车帘:“梁元,你去买些糖来,记得每种各要一样。”   梁元已经做惯了这种事了。   现在已经见怪不怪,能和一帮小孩子一起排队了。   于是,陆霁回去的时候就带了一盒子糖。   苏桃闻到了陆霁身上的酒味:“夫君,你喝酒了?”   陆霁点头:“和韩景和出去喝了些,不过不多。”   苏桃是知道陆霁和韩景和关系不错的,她闻言也没多说。   陆霁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苏桃:“给你的。”   苏桃讶异地接过来,然后就看到了满满一盒子的糖。   苏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谢谢夫君。”   没想到陆霁回来还能想着给她带糖。   陆霁的口吻淡淡的,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嗯,顺路看到的。”   苏桃拿了一颗含在嘴里,果然很好吃。   她给陆霁也递了一块:“你也吃。”   陆霁点头:“好。”   他偷偷觑了苏桃一眼,果然很开心。   看来韩景和说的很对,确实要投其所好。   接下来几天,每天晚上陆霁都会给苏桃带一些好吃的回来。   毕竟苏桃也不只喜欢甜食,苏桃还喜欢旁的好吃的。   于是,苏桃每天晚上都会吃不同的好吃的。   有时候是栗子,有时候是地瓜,有时候又是一些家常卖的小吃。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什么口味儿的都有。   一个愿意送,一个愿意吃,搭配的很和谐。   只是苦了梁元这个排队的。   不过梁元心里默默道,只要侯爷心情舒爽就好,这样他就能多放假回家了!   …   这一天。   苏桃核对完府里的账本,正坐在美人榻上休息。   她忍不住想,今天晚上陆霁会给她带什么好吃的。   这几天下来她都养成习惯了,甚至有一种猜盲盒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倒不赖。   每天坐在家里,就能尝到各式各样的小吃,当真是舒爽的很。   正寻思着,绣娘们过来了。   苏桃疑惑道:“又要做衣裳了?”   房嬷嬷站在一旁:“是,夫人,这不是天气越发暖和了,该做些轻薄的衣裳了。”   在侯府里,什么时候做什么衣裳都是有规矩的。   就算苏桃不做,那宫里也会不断地赏赐布匹下来。   与其把布匹放到库房里堆着,不如做衣裳穿。   对此,苏桃也想开了。   哪有女人不喜欢漂亮衣裳的,那她就做就是了。   绣娘们进来后先是向苏桃见礼,然后才呈上册子。   苏桃照旧选了几个喜欢的,然后才把册子放下。   这之后,便是测量尺寸了。   毕竟主子们的尺寸时不时地就有变化,每次都得重新量。   苏桃站起身,然后展开手臂,由着绣娘们测量。   这边一个绣娘测量,那边一个绣娘便把数据都记下来,免得出错。   都量完后,苏桃也心血来潮地看了一下。   看着上面的尺寸,尤其是腰身那里,苏桃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胖了?   旁的地方还好说,偏腰身那里多了!   等绣娘们走了,苏桃还在震惊中。   她问雪柳:“雪柳,你看出来我胖了吗?”   雪柳闻言仔细看了眼苏桃:“夫人,还好,奴婢瞧着只胖了一点点。”   雪柳这话确实不是在诓骗苏桃。   苏桃本身就极瘦,身段纤细的很。   只不过苏桃是纤秾合度的瘦,胸大腰细的那种。   若是依着雪柳来看,她觉得她们夫人胖一些还更好看呢。   之前可是太瘦了,现在这样更好。   苏桃:“……”   她原本以为会听到雪柳说没胖,可没想到雪柳竟然说只胖了一点点。   要知道雪柳是最实诚守规矩的人,从不说假话。   那么也就是说,她真的胖了。   苏桃连忙走到奁台前照镜子。   果然,仔细看之下,她原本尖尖的下巴颔都没那么尖了。   哪个女子不喜欢纤细的身材。   苏桃当然也喜欢,她也一直有意保持着身材,毕竟少有那种干吃不胖的身材。   她虽然喜欢吃甜食,但也控制着量,每天只吃一点点,怎么忽然就胖了呢。   倒是房嬷嬷想起来了:“夫人,这些天晚上,您是不是和侯爷一起吃了小吃?”   苏桃:“……”   她把这茬给忘了!   是啊,这些天她每天晚上都要吃好些小吃,她不胖谁胖!   苏桃咬住了唇瓣,不行,她不能再吃了,要不然继续胖下去可怎么办!   于是,等晚上陆霁带着小吃回来的时候。   苏桃强忍着撇开了头:“夫君,我不吃了,你以后也别给我带小吃了。”   陆霁眉心轻皱:“怎么了?”   之前不是还很高兴的吗。   昨晚上还说今天要吃辣口的呢。   陆霁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正寻思着,就听到苏桃的声音:“不能再吃了,我都胖了!”   日后的衣衫越来越轻薄,正是显身材的时候,她可要好好保持住,不能再胖下去了。   苏桃下意识想起了日后她参加宴会时的场景。   那些夫人当着面没说什么,背地里却一直说她胖了。   不,不行,她得继续美美的!   陆霁:“……”   他怎么想也没想到苏桃会这么回答。   他疑惑地看着苏桃:“哪里胖了?”   要他看来,苏桃是太瘦了。   太瘦对身子也不好,还是胖些更好。   如果苏桃真的吃胖了,那才更好呢。   苏桃凑近陆霁,她捏了捏自己的脸:“你看,我的下巴都没那么尖了。”   苏桃说着又握了握自己的腰:“对了,我的腰也胖了!”   许是因为陆霁是男人,他还真没大看出来。   不过苏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来是打定主意以后晚上不吃东西了。   既如此,今天晚上带回来的小吃就他吃了吧。   陆霁低头吃起来。   陆霁的吃相很斯文,同时速度也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苏桃说着有些疑惑:“夫君,你怎么没胖呢?”   陆霁分明也是天天晚上和她一起吃的啊。   她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陆霁的腰围,然后又对比了下她自己的。   陆霁确实是没胖。   陆霁却一下就顿住了。   虽然苏桃的动作很快,但方才确实是碰触到了他的腰。   尤其,苏桃现在正测量着她自己的腰肢。   不知怎的,陆霁忽然想起了之前苏桃跌在他身上那次。   那次,他怕苏桃滑下去摔倒,就握住了她的腰肢。   陆霁现在还记得那感觉。   苏桃的腰肢当真是杨柳一般纤细,一碰就会折掉的感觉。   陆霁的耳尖不自觉地就红了。   苏桃丝毫没注意到陆霁的异常。   她心道兴许是因为陆霁每天都会走动吗?   也是啊,她每天都是坐着,再不就是躺着,最远也不过是在府里散散步。   但陆霁可是每天奔波忙碌的,尤其陆霁每天早上都练武。   陆霁当然不胖!   想到了真相的苏桃:“……”   嗯,她真的得控制一下饮食了。   这一边,陆霁半晌才恢复平静:“我去洗沐了。”   苏桃点头:“好。”   等两人都收拾完,便躺到榻上休息了。   苏桃虽然一直念着她胖了的事,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陆霁忽然有些睡不着。   他闭上了眼睛。   满脑子都是当初握住苏桃腰肢的那一幕。   明明已经过去许久了,偏他一点儿都没忘。   明明当时都没觉得什么,偏偏现在忽然在意了起来。   陆霁抿住唇。   他努力放空,到后半夜的时候终于睡着了。   陆霁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有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浑身的毛发雪白,一双眼睛又大又分明。   它蹲在那里,可爱极了。   陆霁平生都没什么喜欢的动物,但偏偏喜欢兔子。   不过这个爱好也没什么人知道。   陆霁想,兴许是因为他天生就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   陆霁蹲下身看着小兔子,他轻轻地揉着小兔子的毛发:“你怎么在这里?”   小兔子自然不会说话,只是这样看着陆霁。   可是下一瞬,这小兔子忽然变了。   变成了苏桃。   手下毛茸茸的触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苏桃绸缎一般的乌发。   现在,变成了他揉着苏桃的头发。   陆霁的动作顿住了。   这小兔子怎么会变成苏桃。   他顺着望过去。   苏桃只穿了一身樱红色轻纱做的中衣。   这身衣裳很轻薄,轻贴着苏桃的肌肤。   越发显得她的肌肤雪一样白。   在一旁昏黄的烛光中,有一种妖艳而靡丽的美丽。   陆霁疑惑道:“年年?”   苏桃抬起了眼睛看着陆霁:“夫君。”   她的眼睛很大,清澈如水。   这般看着陆霁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像是在勾人魂儿一样。   陆霁轻咳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苏桃的声音软软的:“我一直就在这里啊。”   苏桃说着有些委屈:“夫君,这些天我天天吃你带回来的小吃,都吃胖了。”   “不信你看我的腰。”   她说着牵住了陆霁的手,然后往自己的腰肢旁探过去。   很显然,她是想要让陆霁摸一下她的腰肢,看她到底胖了多少。   陆霁怔了片刻,然后道:“不成,男女授受不亲。”   他怎么能轻易碰苏桃的腰肢呢。   苏桃眨着那双如水的眼睛:“可是我们是夫妻啊。”   “夫妻之间,做这个有什么不行的。”   苏桃的话像是在蛊惑人心。   陆霁下意识想,他们到底不是真夫妻啊。   他还要再说话,却发现苏桃不知什么时候牵着他的手,已然把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腰肢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触感无比的清晰。   柔软如杨柳。   陆霁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他怔在了原地。   陆霁丝毫不敢用力气。   苏桃又道:“你瞧,我是不是真的胖了?”   陆霁的嗓音有些干涩:“还好。”   他觉得苏桃这样就很好。   昏黄的烛火轻颤。   在苏桃的脸上投上了一道浅浅的光晕,漂亮的不似真人。   陆霁刚要撤走他的手,却忽然发现梦境一辗转。   不知什么时候,他抵在了苏桃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苏桃的眉眼,鼻子,然后是她的嘴唇。   苏桃的嘴唇天生便是红艳艳的,这般微张着嘴唇,天真又惑人。   陆霁压下了睫羽。   接下来的梦境就混乱了。   朦胧又真切,一切都像是笼罩在薄雾里面,却又无比清晰。   …   陆霁难得的睡迟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若是平时这个时候,他早都起来洗漱完了。   陆霁豁地坐起了身,继而便感受到了身下的异常。   陆霁已经二十余岁了,自然做过类似的梦。   可以往的梦境从来都是朦朦胧胧的,也没有真切的出现过什么人。   像是镜花水月一般。   但昨晚上的梦境里,出现了……苏桃。   陆霁望着朦胧的床帐,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梦境。   这梦境无比清晰,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陆霁闭了闭眼睛。   身侧的苏桃还在睡着,他侧过脸望向苏桃。   苏桃睡的正熟,纤长的眼睫毛轻颤。   唇瓣嫣红如花瓣。   和昨晚上的梦境一般无二。   陆霁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晚上的梦,还有那只小兔子。   他连忙摇了摇头。   他竟然怕苏桃忽然变成小兔子。   他定是梦的魔障了。 第42章 追妻三十六计   阳光明亮, 一直照到了床幔里。   苏桃被刺眼的阳光晃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身侧的陆霁坐起身来, 正在看着她。   那目光……有些怪怪的。   苏桃怔松道:“夫君,你怎么坐在这儿?”   瞧陆霁这模样似是醒了一会儿了,怎么不下床洗漱?   看到苏桃睁开双眼,陆霁的心猛地一跳:“这就下去。”   他几乎是在逃窜一般。   苏桃刚醒,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她心想陆霁难不成是也没睡醒?   她要是睡不醒的时候,也会在床榻上坐一会儿醒神。   苏桃略想了想,就把这事给撂下了,她想着再躺一会儿, 然后再起来。   另一头的陆霁则是叫人备水。   他要洗沐一下。   丫鬟们都有些惊讶。   陆霁每天早上都是先去练武, 然后随便用水冲一下。   怎么今儿没练武, 就要备水洗澡呢?   丫鬟们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还是照着吩咐做了。   于是,等苏桃起来梳妆的时候, 陆霁也洗沐回来了。   苏桃自是注意到了陆霁沾湿的头发:“夫君,你怎么一大清早的洗沐?”   真是奇怪。   陆霁的步子顿了一下, 他面色不变道:“昨晚上有些热, 身上出了些汗。”   苏桃不疑有他:“那等到时候我叫丫鬟给你换一床薄一些的被子。”   她听说有许多练武的人都身上火热, 想来陆霁也是如此。   陆霁点头:“好。”   收拾完,两人则开始用膳。   用过膳,陆霁照常去办公。   只不过,这一整天他都有些心神不宁。   隔一会儿便想起昨晚上的梦境。   尤其那梦境格外真实, 陆霁甚至还记得梦境里苏桃白的像雪一样的肌肤。   还有她湿漉漉的眼睛。   一想到这儿,陆霁连忙灌了两杯茶水。   他觉得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   终于,一天的忙碌结束。   待得晚上时, 陆霁和苏桃都分别洗沐。   照旧是陆霁先洗完回来,他坐在椅子上看书。   没一会儿,苏桃也回来了。   现在已经入了春,天气越发暖和,苏桃的衣裳也轻薄了些。   就比如现在她穿的睡裙,正是绣娘们新做的。   石榴红的睡裙,衬着苏桃雪白的肌肤,美的动人心魄。   陆霁的呼吸滞了一下。   这衣裳的颜色,和昨晚上梦境里的颜色怎么那么相像?   这一整天下来,陆霁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子绮念。   现在一看到这颜色相近的衣裳,陆霁几乎是瞬间又想起了那个梦境。   更何况现在又是苏桃本人在这儿。   陆霁只觉得他的心跳的越发快。   他又倒了一杯凉茶喝下肚。   苏桃在一旁道:“夫君,总是喝凉茶也不好,若不然我叫丫鬟给你晾些白开水来?”   听着苏桃清甜的声音,陆霁闷闷地应了一声:“也好。”   得了陆霁的回应,苏桃便去吩咐丫鬟,然后开始铺床。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苏桃也有些困了。   苏桃便道:“夫君,我们睡吧。”   陆霁把书放下:“嗯。”   烛台正摆在床帐旁边,陆霁走到烛台旁,打算吹熄蜡烛。   然后就瞧见了苏桃的脚。   苏桃的脚极白,纤细又玲珑。   像是花瓣一般,还透着淡淡的粉。   是一种极致的美丽。   陆霁的脑海中,几乎是一瞬间就炸了开来。   几乎是一瞬间,陆霁就侧过了脸。   他的耳朵一下就红了:“你怎么不穿罗袜?”   苏桃愣了下,然后道:“睡觉时怎么穿罗袜啊……”   陆霁也才反应过来他问了怎样一个愚蠢的问题。   半晌,才道:“也是。”   这回,他干脆利落地吹熄了蜡烛,然后躺到榻上。   今晚月色不亮,屋里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陆霁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闻着身侧那股子熟悉的甜香,陆霁的呼吸越发紊乱。   身下也有了异样的变化……   陆霁想,他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他今晚上不适合再躺到苏桃身边了。   陆霁坐直了身子。   苏桃刚准备睡觉,就发现陆霁坐了起来,她问陆霁:“怎么了?”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哑:“我才想起还有个事没处理,先去书房一趟,你先睡吧。”   说完,陆霁就匆匆走了。   身后就像是有人撵着似的。   苏桃心道陆霁可真是个工作狂,这都躺下准备睡觉了,还要去忙。   她叹了口气,然后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书房里的陆霁则是缓了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陆霁靠在椅子上,眉心处浅浅一道皱痕。   陆霁冷静地审视了一下自身。   他想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因为昨晚上的那个梦。   他身为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时,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这乃是人之天性。   尤其他头一次喜欢一个姑娘,还和她同床共枕,有此反应更是再正常不过。   若是没有才奇怪了。   只不过……   陆霁再是坐怀不乱,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也有些忍不住。   陆霁觉得他还是先在书房住几天为好。   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等彻底平复好,再搬回去和苏桃同住。   想来那时候他便不会再如此冲动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陆霁都是独自在书房住的。   用的理由也自然是朝上的事太多,忙不过来。   对此,苏桃稍微有些不习惯。   她和陆霁几乎是一直同床共枕,她也习惯了身侧陆霁的存在。   陆霁忽然搬走,身侧空荡荡的,苏桃未免觉得有些不适应。   入睡都没那么快了。   不过她也知道陆霁一心装着朝事,也没说什么。   苏桃倒是不紧张。   可雪柳等一众伺候的丫鬟却很担心。   …   这一天。   苏桃刚刚核对完账本,正坐在美人榻上喝温牛乳。   雪柳则在一旁伺候着。   苏桃把碗放下,她发现雪柳的神情似是有些担忧。   而且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似的。   雪柳是苏桃身边的大丫鬟,一贯喜怒不形于色。   苏桃自然注意到了雪柳的异常,她问雪柳:“怎么了,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雪柳犹豫了半天,然后才道:“夫人,这几天府里都说您与侯爷……似是有些不和,侯爷这才搬到书房去。”   苏桃蹙了眉,她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传闻。   不过也是,她和陆霁一直住在一起,现在陆霁忽然搬到书房好几天,自然有人会多想。   没看雪柳都担忧上了。   苏桃便道:“无妨,侯爷只是最近公事忙而已。”   陆霁一向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他们的寝屋里也没有丫鬟伺候。   就算是雪柳等丫鬟守夜,也是在一旁的屋子里候着。   故而,雪柳等人一直都以为她和陆霁是真夫妻。   雪柳替她担心也是正常的。   雪柳听了苏桃的话,却还是没有放下心。   她和一众丫鬟一早就被陆霁指给苏桃了,现今她们的身契也都在苏桃手里。   也就是说,苏桃现在才是她们真正的主子。   她们的身家性命全都在苏桃手上。   雪柳自然替苏桃担心,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夫人,您就不担心,是不是侯爷在外面……”   雪柳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她是怕陆霁在外面有了旁的喜欢的女人。   雪柳在府里伺候多年,这些事是见惯了的。   就算她们夫人姝色无双,可男子却没有不偷腥的。   雪柳怕陆霁这么长时间不搬回来,是在外面有人了。   雪柳更怕陆霁到时候把人带回来,纳为妾室,那到时候她们夫人可就难了。   苏桃:“……”   她下意识顺着雪柳的思路想下去。   还别说,雪柳说的怪有道理的。   依着正常的情况下,哪家夫妻长时间不住一起,除非是那男的在外面有人了。   要是陆霁有了喜欢的人……   不知为什么,苏桃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下一瞬,她才反应过来,她和陆霁也不是真夫妻啊。   再者说了,陆霁只是在忙朝事而已。   雪柳她们不了解陆霁,她还不了解吗。   依着陆霁现在的情况,以及皇上那边的虎视眈眈,陆霁哪有心思去喜欢什么女人啊。   苏桃便道:“你放心,侯爷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苏桃这笃定的模样,雪柳也放下了心:“那就好。”   她就盼着苏桃好好的。   苏桃低头看着甜白瓷的碗。   她心道这确实是个事。   陆霁现在处在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   虽说前不久才换了一批下人,但哪儿可能管住每一个人的嘴。   若是这所谓的“夫妻不和”的消息传出去,说不定皇上或者陆霁的那些对头会借此生什么事呢。   这事确实得解决一下。   …   另一头。   又是每隔五天一次的小朝会散朝。   陆霁径直出了宫门,然后准备去衙门办事。   他刚坐下处理两个折子,梁元就进来了:“侯爷,韩世子说有事要见你。”   陆霁抬眼:“嗯,让他进来吧。”   他记得前几天韩景和奉皇命出去办差了,怎么才回来就要见他?   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一会儿,韩景和就进来了。   韩景和显然是匆匆过来的,他一坐下就灌了好几杯茶。   陆霁放下笔:“慢慢喝。”   他说着看了韩景和一眼:“才从宫里出来?”   韩景和这会儿也解了渴了:“可不是,才进宫复完命就来见你了。”   韩景和说着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件重要的东西要给你。”   陆霁的心也提了起来:“什么?”   韩景和从袖口拿出一本书来:“喏,看吧。”   陆霁接过书,就看见封皮上写着六个字——   “追妻三十六计。”   陆霁:“……”   半晌,陆霁才挑起眉梢:“你这么急匆匆过来就是给我这个?”   韩景和瞪大眼睛:“自然,你不知道我可一直惦记着这事。”   自打那天喝完酒后,韩景和就惦记着把这书送给陆霁。   他以为陆霁和苏桃闹了别扭,就想着帮一下陆霁。   没成想第二天就被皇上派出去了。   这不才回来就立刻把这书送过来了。   看着陆霁一脸不在意的样子,韩景和道:“你可别小瞧了这本书,有用的很!”   这书他可是珍藏了多年呢。   虽然这书上写着追妻三十六计,但实际很多地方都可以用到。   就比如说惹了妻子不快,也可以参考一下。   总归是男女间的那些事,差不离。   韩景和详细地和陆霁说了一遍,然后道:“你前些日子不说是惹了嫂子不快吗,多看看这本书,总能找到哄嫂子的法子。”   陆霁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这辈子看了许多书,什么经史子集都看过。   偏没听说过这种书。   想也知道这书定是胡乱写的。   陆霁甚至怀疑,这书是韩景和写的。   对此,韩景和打了包票,这书肯定有用。   又啰嗦了一阵,韩景和才离开。   等到下午时,陆霁打道回府。   临走前,陆霁鬼使神差地带走了那本书。   …   陆霁回府的时候,苏桃正在前头和那些婆子说话。   陆霁便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里还积攒着许多北境的密信,需要他一一处理。   回了好几封信,陆霁也有些累了,便坐在椅子上休息。   正在此时,陆霁看到了书案上那本带回来的书。   他轻咳了一声,还是忍不住拿过看了起来。   翻开扉页,就是所谓的三十六计。   陆霁蹙着眉看了下去。   很显然,这里面有些明显是胡乱写的。   不过也有些内容,陆霁觉得莫名有些道理……   这本书很薄,陆霁没用多久就看看完了。   看着尾页的结语,陆霁:“……”   他还真没想到他能看到最后。   这书多少有点用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陆霁便想着把这书留下。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准备把这书放好。   只不过这本书和整间书架的书都有些格格不入。   陆霁一向是个谨慎又较真的性子,一时间还真没想好该把这书放到哪儿。   思索了半晌,陆霁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   便随手把这书放到了一摞书上面。   放好书,陆霁继续回到案几旁处理卷宗。   …   另一头。   苏桃忙完回来,就听到了陆霁回来的消息。   雪柳在一旁道:“夫人,您现在过去吗?”   苏桃点头:“嗯,厨房的汤熬好了吗?”   雪柳回道:“好了,正在厨房里煨着呢。”   苏桃:“嗯。”   然后便端着汤羹去了书房。   书房外面和往常一模一样。   苏桃轻敲了下门扇,然后道:“夫君。”   屋里的陆霁自是听到了苏桃的声音。   苏桃近来会时不时地来书房,而且每次都会端一些羹汤。   陆霁便起身接过了苏桃手里的羹汤。   苏桃回身把门关上,随着陆霁走到案几旁。   “厨房熬了一下午的汤,夫君你尝尝看怎么样?”   陆霁喝了一口:“挺好的。”   苏桃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着陆霁喝汤。   “对了,夫君,你今天晚上回来住吗?”苏桃问陆霁。   正在喝汤的陆霁动作一顿,差点儿没呛到。   几乎是瞬间,陆霁脑海中各种纷乱的情绪翻涌起来。   听苏桃这话的意思,像是在等着他回去似的。   苏桃也有些想他回去吗?   饶是陆霁心里翻江倒海,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嗯,回去。”   原本他就打算这两天回去。   现在既然苏桃来说了,那他便回去就是了。   苏桃点头:“那就好。”   “你都不知道,府里这几天都说我和你感情不和。”   苏桃和陆霁说了府里的那些传闻。   陆霁倒是忘了这茬。   苏桃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   听着她和陆霁的对话,若是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她是那等苦苦等着夫君回来的小妻子呢。   而陆霁则是那个冷情的相公。   还别说,真挺像的。   苏桃莫名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她起身:“夫君,我去你书架上找两本游记看。”   陆霁点头:“好,你去吧。”   自打他知道苏桃喜欢看游记,就叫梁元买了许多回来。   都在书架上,等什么时候苏桃看完了,再过来找就是。   苏桃看着好几架的书,问陆霁:“夫君,新买的游记在哪个书架上啊?”   这么多的书,要是她找起来的话,只怕找上半个时辰也找不到。   陆霁:“在你左手边第一个书架上。”   苏桃:“知道了。”   然后走到左手边的书架旁开始找书。   书案旁喝汤的陆霁,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什么。   那本书……正被他随手放到左手边的书架上了!   陆霁的心猛地一下跳起来,然后连忙起身走过去。   这厢苏桃还在找书。   她看到了好几本游记,却没选择好拿哪一本。   正好看到一摞书上横放着一本书,便想着拿下来看一下。   可下一瞬,苏桃就觉得周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像是连烛光都遮住了似的。   原来是陆霁走到了她身后。   陆霁的个子很高,比苏桃高出一个头来,这般站在她身后抬起手拿书。   只觉得整个人都把苏桃抱住了似的。   苏桃下意识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陆霁。   为了拿书,陆霁离苏桃极近。   两个人的衣衫都碰到了一起。   苏桃抬起眼,就看到了陆霁弧线流畅的下巴颔,还有他轻轻滚动的喉结。   苏桃的心蓦地跳起来。   她有些磕巴道:“夫君……”   陆霁则是险之又险地在苏桃前面碰到了那本书,然后把那本书推到了书架后面。   万幸,没叫苏桃看到那本书。   陆霁又随手取下一本游记,面上什么都没显:“这本挺好的,你瞧瞧如何?”   原来是帮她找书的啊。   只不过,这离的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很快,陆霁也发现他们俩离的太近了。   他一低头,下巴都能碰到苏桃的额头。   陆霁后退了一步。   苏桃松了口气,她接过这本书:“嗯,我看看如何。”   说是看看,但苏桃根本没有静下心。   苏桃囫囵看了几眼,然后道:“挺好的。”   苏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夫君,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我先回了。”   说完苏桃就匆匆回了正屋,手里还拿着那本游记。   雪柳四处看了眼,疑惑道:“夫人,汤碗呢?”   不是去送汤的吗,怎么就人回来了,碗筷呢?   苏桃:“我忘了……”   她走的太匆忙了,就把这书带回来了,完全忘了碗筷的事了。   这也不怪她。   主要是方才太突然了,苏桃还以为陆霁是要抱她呢!   她是个正当年龄的小娘子,自然有些乱了心神。   苏桃便道:“雪柳,你去吩咐人取回来吧。”   雪柳点头:“是。”   临走前,雪柳忍不住问道:“夫人,侯爷说今天回来住吗?”   显然,雪柳还是很担心。   苏桃点头:“回来。”   这回雪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充满劲头的出去了。   等到晚上洗沐的时候。   苏桃更是发现浴桶里洒满了花瓣。   雪柳还在往浴桶里滴玫瑰香油。   这玫瑰香油是京城最新出的,据说香味很持久。   苏桃:“……”   雪柳这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苏桃又不能和雪柳说她和陆霁压根不是夫妻,只好由着雪柳去了。   于是,晚上陆霁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苏桃身上不一样的香味。   这香味虽然也很好闻,但和苏桃身上自带的体香比起来却差远了。   陆霁更喜欢苏桃身上那种夏日桃汁般清新的香气。   不过他又不好问出口,便默默地把这疑思压到了心底。   苏桃莫名有些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的。   没一会儿,就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涌动。   算算日子,她确实该来月事了,只不过这大晚上的……   苏桃起身,声音有些低:“夫君,我下去一趟。”   陆霁自是问道:“怎么了?”   黑夜里,苏桃的脸色有些泛红:“没什么……”   她实在不好说出口。   陆霁却一瞬间就明白了。   之前苏桃也来过月事,自然瞒不住陆霁这个枕畔人。   陆霁还特意记过苏桃来月事的日子,现在算来确实有一个月了。   他利落地起身,给苏桃让出了地方。   外面守夜的雪柳帮苏桃拿了身新衣裳。   她心道今晚上是白准备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她们夫人竟然来月事了。   苏桃无奈地转过脸。   等收拾好后,苏桃重新回了屋子。   苏桃来月事时情况还好,不算太疼。   只不过前两天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只要熬过前两天就好了。   走到床榻前,苏桃脱了鞋子,赤脚踩上地毯。   苏桃一早就让下人在床榻前铺了地毯,踩上去舒服的很。   不过下一瞬,苏桃的身子骤然腾空,原来是陆霁抱住了她。   苏桃吓得连忙揽住陆霁的脖颈,磕绊地道:“夫君……”   这次陆霁是真的抱了她!   陆霁怎么忽然抱她?!   陆霁皱着眉:“地上虽然铺了地毯,但还是冷。”   女子来月事时最怕着凉。   尤其现在还不是夏天,春日里的晚上还是有些凉的,纵然铺了地毯,地上还是有寒气。   苏桃抿着唇,原来如此,她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了……”   陆霁把她放到了床上。   他看了下苏桃白嫩玲珑的脚,然后转身离开。   苏桃还没回过神儿来。   她咬着唇,本就嫣红的唇瓣越发显得红艳艳的。   仿若涂了胭脂一样。   她低头看着床榻上绣着大朵牡丹的锦被。   陆霁这人,其实真的挺好的,这种事都记着。   没一会儿,陆霁就回来了,他手里好像还拿着两个东西。   苏桃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手炉。   这时节哪还有手炉,陆霁是打哪儿弄来的?   陆霁把手炉放到床上。   一个放到苏桃的脚边,一个放到苏桃的腰腹处。   这下,他才躺到床上:“睡吧。”   苏桃感受着暖暖的热意,然后转过身去。   “夫君,谢谢你。”   两个人离的有些近,苏桃说话间的清浅气息几乎扑在陆霁的脸上。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无妨。”   这回有了手炉,苏桃很快就睡着了。 第43章 送她一场烟花   有了陆霁的叮嘱。   这次苏桃来月事期间, 一点儿凉水也没碰过,还每天都有手炉暖肚子。   轻轻松松地就过去了, 都没怎么疼。   这一天傍晚。   陆霁和苏桃正坐在屋里闲聊。   当然,主要是苏桃一直在旁边说个不停。   陆霁则是坐在一旁,时不时地点下头。   苏桃说着说着,看着陆霁碗里的糯粉圆子咽了下口水。   自打她决意减肥以后,每天晚上都没再吃过东西。   现下看着诱人的糯粉圆子,委实是有些忍不住了。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视线。   苏桃隔一会儿往碗里看一下,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偏又努力抵住这诱惑。   像是贪吃的小松鼠似的,可爱极了。   陆霁道:“要不你吃一个尝尝味道?”   苏桃闻言有些动摇, 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 夫君你吃吧。”   她已经说好晚上不吃东西了, 怎么能反悔呢!   陆霁失笑:“好, 听你的。”   虽说在他看来苏桃已经很瘦了,但他还是尊重苏桃的意见。   苏桃倒了杯茶水润嗓子, 她心道大不了以后不看陆霁吃东西就好了!   这厢陆霁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让丫鬟把碗拿下去了。   陆霁看着苏桃:“年年, 再有几天你就过生辰了, 你可想好怎么过了?”   陆霁一早就把苏桃的经历都给查了个遍, 自是知道苏桃的生辰。   倒是苏桃一时间有些发愣,半晌才想起来她确实要过生日了。   她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陆霁无奈,怎么能把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   陆霁想了想道:“待你生日那天大办一场吧。”   苏桃是嫁人后第一次过生辰,自然要隆重一些。   到时候可以多邀请些客人, 好好热闹一番。   陆霁惯来是个低调的性子。   不过在面对苏桃时,他却全然没有这些顾忌了。   他一点儿也不想委屈了苏桃。   旁人有的,苏桃也要有。   倒是苏桃连忙摇了摇头:“千万别大办。”   她最烦的就是和一大帮不认识的人在一起。   之前的宴会她都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更遑论自己做宴会的主人了。   可以想见,到时候一定很热闹,但肯定会有很多麻烦。   苏桃就想安安静静的过个生日算了。   苏桃和陆霁道:“夫君,到时候咱们两个人一起用顿饭就好了。”   陆霁看苏桃确实是不想大办,不是在作假,便道:“那好,听你的。”   苏桃松了口气。   不过毕竟是过生日,苏桃不想再在府里待着了,在府里未免有些无聊,她道:“到时候咱们出去吃。”   陆霁自是无有不应地点了头:“嗯,到时候我让梁元提前订下包厢。”   商定好生日的事,两人便各自去洗沐。   待练完字后便上了榻,准备睡觉。   这是苏桃在他身边过的第一个生日,陆霁自然是慎重地对待。   陆霁思虑了半晌,然后问苏桃:“年年,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苏桃:“……”   哪有直接问想要什么礼物的!   那样岂不是一点儿惊喜都没有了!   陆霁却是很认真地在问苏桃。   苏桃抿了抿唇瓣,半晌才道:“你到时候随便挑一个就好。”   她现在什么都不缺,确实没什么想要的。   陆霁垂下了眼睫,半晌后道:“好。”   他本就是猜不准苏桃喜欢什么才问苏桃的。   现在苏桃说随便挑一个,他越发拿不准主意了。   苏桃喜欢什么呢?   衣裳还是首饰?   苏桃连忙补充一下:“对了,衣裳首饰我一点儿也不缺。”   苏桃几乎是一下就猜到了陆霁的心思,她连忙开口阻止陆霁。   府里的绣娘们做了一大堆衣裳,她穿都穿不完。   至于首饰,上次陆霁在千金阁买的就够多了。   总而言之,苏桃就是希望陆霁别乱花钱!   陆霁这人平素看上去十分谨慎,偏在花钱上毫不在意。   她得提前和陆霁说明白了。   要不然陆霁怕是又要花一大笔钱!   虽说这府里的钱都是陆霁的,但苏桃还是心疼的很,有这钱留着做什么不好。   陆霁懂了苏桃的意思:“我知道了。”   听陆霁这么说,苏桃才放下心。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睡下。   …   随着苏桃生辰一日日接近,陆霁却一直没想好该给苏桃准备什么礼物。   梁元自是看出了自家侯爷有烦心事。   这几天都是拧着眉头,像是在想什么。   他上前给陆霁倒了杯茶水:“侯爷,先喝杯茶。”   陆霁回过神来,他端起茶杯喝了口。   只不过喝过茶后,陆霁依旧没有什么想法,便只好继续处理卷宗。   一直到乘马车回府的时候。   陆霁忽然想起了韩景和送他的那本“追妻三十六计”。   其中有一计写的是,若是对方喜欢小动物的话,可以送对方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陆霁看着茶杯里起伏的茶叶。   苏桃好像就很喜欢小动物。   尤其是小猫。   陆霁记得他还在玉佩里的时候,曾听苏桃喃喃说过,说等日后开了店,一切都稳定后,一定要养一只猫。   陆霁开口道:“梁元,转道去花鸟市场。”   花鸟市场?   梁元虽然不解,但还是让车夫转了道。   …   花鸟市场里不只卖花鸟,还卖各色的小动物。   陆霁一进去就看到了一窝小猫。   这窝小猫显然是刚出生不久,花色各异,俱都细声弱气地喵喵叫着。   其中有一只毛色雪白的,竟然还胆大地冲着陆霁走过来,想要攀到陆霁的身上。   陆霁一眼便相中了这只小猫。   陆霁照着掌柜的吩咐,轻轻捏住那只小猫的后颈。   那小猫一点儿都没怕他,还喵喵叫了起来。   梁元有些惊讶,他心道这只猫和他们侯爷还挺投缘。   陆霁:“就这只吧。”   其余的也不用看了。   他想苏桃一定会很喜欢这只小猫的。   …   很快就到了生辰那天。   也是不巧,苏桃生日这天正好是小朝会。   陆霁只能先去上朝,待下午时再回来。   这会儿刚入下午的光景,雪柳等一众丫鬟正在伺候苏桃梳妆。   刚梳妆完,陆霁便回来了。   苏桃起身:“夫君,你回来了。”   她刚要说话,就发现陆霁宽大的袖子里鼓鼓的。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弹。   苏桃疑惑道:“夫君,你袖子里的是什么?”   也是巧了,苏桃话音刚落,陆霁的袖子里就响起了喵喵的叫声。   随后,就探出了一只雪白的小猫。   这小奶猫刚出生不久,却吃得圆滚滚的。   一双小爪子更是粉嫩粉嫩的。   苏桃的心登时就化了:“小猫?”   陆霁把小猫递给苏桃:“给你的。”   苏桃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这小奶猫像是一点儿都不怕生,到了苏桃怀里也没有害怕,还正大光明地仰起小脑袋来。   苏桃的眼睛亮晶晶的:“夫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猫?”   不用想,这定然是陆霁给她的生辰礼物。   其实苏桃一直就很喜欢小猫,也想养猫。   可是前世时奶奶对这些过敏,她便一直没有养。   也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陆霁怎么会送她一只小猫?   陆霁面不改色道:“正好在街巷旁看到的。”   他自然不能说是在玉佩里的时候听她说过。   苏桃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因缘巧合。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很感谢陆霁。   苏桃的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夫君,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很喜欢很喜欢!”   她一直盼着等日后生活稳定了,便养一只小猫。   没想到陆霁提前帮她把这个愿望给实现了。   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比那些首饰衣裳还要喜欢!   苏桃接过小猫,然后和房嬷嬷道:“房嬷嬷,你快让丫鬟缝个猫窝。”   对了,还有猫玩具。   这只小奶猫才刚出生不久,还得喝奶,苏桃便又交代丫鬟拿些奶来。   苏桃一吩咐,下人们自是立刻去办。   苏桃把能想到的都吩咐了,然后便抱着小奶猫不撒手。   完全被忽视了的陆霁:“……”   看来苏桃真的很喜欢猫。   不过也是,她喜欢就好。   陆霁坐到苏桃身侧:“年年,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苏桃点头。   也是,以后这只猫就是她们家的一名成员了。   可不得有个名字。   这只小猫又正好是只小母猫。   苏桃看着它雪白的皮毛,想了想道:“就叫雪球吧。”   简单又可爱。   陆霁点头:“好。”   雪球在苏桃身上玩够了,便跳了下来。   许是因为之前藏在陆霁的袖子里,它还记得陆霁的味道。   此时竟然朝着陆霁走过去,然后歪在他的袖子上喵喵叫。   苏桃笑道:“看来雪球很喜欢夫君你。”   陆霁的身子有些僵硬。   他一向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比如小兔子,也比如眼前的小奶猫。   只不过,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养而已。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摸雪球的头。   一旁的苏桃很是惊讶。   很显然,陆霁定是爱猫的人,要不然哪能如此。   只不过她平素完全没看出来!   要知道陆霁在外的形象一贯是个大将军,她哪儿会把陆霁和喜欢猫联系到一起。   不过,倒是挺有反差的。   苏桃问陆霁:“夫君,你也很喜欢小猫?”   陆霁的动作一僵:“尚可。”   苏桃抿嘴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陆霁现下是在装腔作势,不过也没拆穿陆霁。   两人说着话,丫鬟就把温热的奶端上来了。   苏桃看着雪球喝饱后才放心。   两人逗了好一会儿的猫,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便乘车离开了府邸。   …   梁元订的酒楼是京城里最火爆的。   酒楼里面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   店小二则引着陆霁和苏桃上了二楼的包厢。   不过也是巧了,陆霁和苏桃刚上到二楼,就看到了程明远。   苏桃惊讶道:“程大哥?”   程明远自是也看到了陆霁和苏桃。   他先是规矩地向陆霁见了礼:“见过侯爷。”   然后才和苏桃说话:“年年。”   苏桃问程明远:“程大哥,你这是刚用完膳?”   程明远这是往下楼的方向走。   程明远点头:“嗯。”   程明远原本一直在家里读书,都许久没有出过门了。   今日是难得和同窗出来饮酒休息的。   又说了一番话,程明远便向陆霁和苏桃告辞了:“侯爷,年年,我先走了。”   他的同窗还在楼下等着呢。   和程明远说完话,陆霁和苏桃才进了包厢。   这包厢布置的很精美,两人各自坐在椅子上。   菜也不用点了,之前陆霁已经提前点过了,现在只要等着就好了。   苏桃和陆霁道:“还真是挺巧的,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程大哥。”   陆霁有些吃味儿。   他知道苏桃和程明远没有什么旁的关系,可毕竟苏桃和程明远是打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   两人有共同的回忆。   而那,是陆霁不曾知道,也不曾拥有的。   不知为什么,陆霁只想他一人靠近苏桃。   其余人都不行。   陆霁垂眸喝了杯茶。   尤其苏桃每次见面都“程大哥”地喊。   陆霁不动声色道:“他不是在准备春闱吗,怎么会出来用膳?”   苏桃一愣:“也是……”   苏桃想了想道:“许是温书温的累了,这才出来放松一下。”   毕竟要劳逸结合嘛。   说起这个,苏桃想起来一件事:“程大哥今年才二十一,若是今科能中了进士,那可实在是了不得啊。”   若是程明远能中了进士,想来程伯母也会很开心的。   苏桃说着想起了自己。   她过了生辰也十七岁了,竟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真是不能比啊。   陆霁的眉眼半敛。   他自是听出了苏桃话中的羡慕崇敬之意。   看来她确实很喜欢读书读的好的。   只可惜他已然考不了科举了。   倒是苏桃想起了陆霁,她是和程明远比不了。   但陆霁可比程明远厉害多了。   苏桃道:“夫君你更厉害,二十岁那年便封了靖远候。”   刚及弱冠的年龄,就成了举世无双的大将军。   当真是很厉害。   陆霁的心陡然就跳了一下。   她说他……更厉害。   陆霁心里虽然雀跃的很,但面上还是很淡定地端起茶杯喝起了茶:“都是过去的事了。”   苏桃:“是啊,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她虽然没亲眼看过,但原身的记忆里有陆霁受封的那天。   年仅二十岁的靖远候,轰动了整个京城。   苏桃说着看了陆霁一眼,陆霁今年也二十有四了。   也是现在,苏桃才发现她和陆霁竟然差了七岁。   “夫君,我们竟然差了七岁……”   之前苏桃完全没感受到。   当然,差七岁也不算多。   陆霁:“……”   他倒是忘了。   苏桃才十七,他比她大了七岁……   陆霁心里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苏桃会不会嫌弃他比她大?   要知道那个程明远才比她大四岁。   如果是正常婚姻嫁娶的话,都是年纪相当的。   可他却比苏桃大了七岁。   陆霁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却忽然担心起来。   陆霁蓦地想起苏桃管程明远叫程大哥。   若是寻常人家大了七岁的话,喊叔叔的都有。   陆霁莫名想起苏桃喊他“陆叔叔”的一幕……   下一瞬,陆霁就呛到了。   陆霁本就生的很白,现在眉眼都呛的泛了红晕。   苏桃连忙过来帮忙拍陆霁的后背:“夫君,你怎么喝个茶还呛到了?”   这完全不像是陆霁会做出来的事。   半晌后,陆霁才缓过来:“方才一时有些走神。”   苏桃有些疑惑,这是想什么能走神成这样。   陆霁的耳根都有些红。   陆霁忍不住想,若是他能提前几年碰到她会怎样?   四年前,苏桃还只有十三岁,还没及笄。   那时候的她又生的是什么模样呢?   会是梳着包包头的小女孩模样吗?   四年前,他受封靖远候在京城里打马而过的时候,她有没有在街巷两侧的酒楼里看他呢?   无数个疑问泛上心头。   陆霁想,如果他能提前遇到苏桃就好了   到时候就不会是因为冲喜而认识。   他会正大光明地去她家拜访。   慢慢等她长大。   然后等她到了年纪,再去她家求亲,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几乎是片刻间,陆霁的脑海中就转过了这么多念头。   苏桃疑惑的很,她还要再问,店小二便端着菜上来了。   这才转移了话题。   今儿的菜都是苏桃喜欢的,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陆霁还特意让厨师做了一碗长寿面。   和当初苏桃给她做的那一碗一模一样。   陆霁看着苏桃:“吃吧。”   若不是他实在学不来,都想亲自给苏桃做了。   苏桃很感动:“好。”   虽然没有奶奶陪着她,但这个生日也很不错。   陆霁把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没有一丝遗漏。   一整碗长寿面下肚后,苏桃又吃了不少菜。   等吃完时,已经肚皮溜圆了。   苏桃懊悔道:“糟了,今天吃多了!”   她说好了要少吃些的。   陆霁失笑道:“无妨,不过是一顿而已。”   好吧,陆霁说的也对。   偶尔多吃一顿,应当不妨事的吧。   可今天既然已经破例了,那不如索性破的更多些。   苏桃就跃跃欲试地道:“夫君,要不然等会儿我们再下去逛逛,然后买些小吃?”   这街巷两侧有好多小吃摊,她都馋了许久了。   陆霁点头:“依你。”   苏桃眉眼弯弯:“好。”   今天她就尽兴一次。   两人刚说完,就听到外面“砰”地一声,显然是有人在放爆竹。   苏桃疑惑道:“今儿又不是节日,也不是庙会,怎么有人放爆竹?”   陆霁眼睫微颤:“打开窗子看看?”   苏桃点头:“也好。”   陆霁和苏桃起身走到窗子前,打开了窗子。   这间酒楼的位置绝佳,正对着一条河。   河对岸也是一条街巷。   两岸架着一座拱桥,拱桥上有不少人,还有人在河里放花灯。   星星点点的灯光,好看极了。   一打开窗子,便把这景致尽收眼底。   苏桃侧过脸看着陆霁:“夫君,原来这儿的景致这么好。”   她刚说完,对面又传来了响声。   不过这回不是爆竹了,而是烟花。   接连不断的烟花在夜晚的天空中盛开。   仿若漫天盛放的流萤。   衬着漆黑的夜幕,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苏桃没忍住“哇”了一声。   实在是太美了,恍惚如一场梦境。   苏桃在看烟花,陆霁则是在看苏桃。   苏桃微仰着头,露出一段纤长白皙的脖颈。   她如画般的眉眼生动又精致,漂亮的仿佛九天上的玄女下凡,只是短暂地停留人间。   陆霁把这一幕深深地记在心底。   只要苏桃开心,他便也跟着开心。   不只是苏桃,街巷上的行人,以及隔壁酒楼里的人全都出来看烟花。   京城里放烟花的话,一般都是有什么节日,亦或是庙会。   可今儿什么日子都不是,怎么会有人放烟花?   就有人议论道:“今儿不知又是哪位少爷给心爱的女子放的烟花?”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有人为了讨心上人喜欢,便特意放烟花。   还有人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谁家里的长辈过寿,为了孝心才放烟花的。”   这也有可能。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儿放烟花的人肯定是用心了。   而且还得有很多钱!   烟花本就很贵,更何况这接连不断的烟花,这得多少钱啊!   他们是羡慕不来了。   苏桃自是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   她和陆霁道:“幸亏今儿咱们出来了,要不然哪儿能看到这场烟花。”   烟花就是在对面放的,这酒楼的观赏位置绝佳。   若是留在府里的话,哪能看的这么清楚。   陆霁站在苏桃身侧:“既然喜欢,便多看会儿。”   苏桃点头:“嗯。”   陆霁自然不会和苏桃说,这场烟花是他为苏桃准备的。   这主意还是韩景和告诉他的。   他觉得不错,便用了。   陆霁提前叫人在河对岸准备了烟火,并且用爆竹声作为提示。   只不过苏桃一向怕他乱花钱,多花钱,这才没有告诉苏桃。   不过现在看见苏桃这么开心,便值了。   苏桃仰起头,继续欣赏烟花。   她以为这是旁人准备的烟花。   却不知,这是陆霁给她准备的惊喜。   不过。   于陆霁而言,苏桃才是上天赐给他的惊喜。   他本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会这样孤独地过去。   他以为他的命运便是如此了。   直到他遇到了苏桃。   苏桃是命运对他唯一的补偿。   是苏桃把他从无尽的黑暗里拉出来,让他窥见了人世间的天光。   陆霁侧过脸看着苏桃。   苏桃乌沉沉的发被夜风吹的轻拂,有几缕碰到了陆霁的身上。   仿佛一幅清澄儿的灯画。   漫天的烟花在夜空中闪烁,照亮了陆霁和苏桃的身影。   幸好,她喜欢他送她的这场烟花。   以后,他还会送她更多。 第44章 吻   酒楼旁的烟花燃了足足两刻钟才停。   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   就连一向稳重的雪柳都忍不住道:“早知道昨天奴婢随着夫人出去好了, 在咱们府里只能隐约瞧见个影儿。”   昨天雪柳忙着府里的事,没跟苏桃一起出去。   京城很大, 只有离酒楼近的才能看见烟花。   靖远侯府离酒楼不远不近,只能隐约看见些。   不过这足足两刻钟都没停的烟花,可真是大手笔,这才传遍了京城。   苏桃点了点头,幸亏昨晚上她出去了。   只不过这烟花到底是谁放的呢?   之前京城里也时常发生这种事情,不过最后多半会传出来是谁放的。   偏这次一点消息都没漏出来。   对此,雪柳猜测道:“夫人,你说是不是那放烟花的男子默默喜欢一个姑娘,又不想让她知道, 这才没说出自己的身份?”   苏桃顺着雪柳的思路想了一下, 还别说, 挺浪漫的。   她之前倒是没发现, 原来雪柳稳重之余,还有些小女儿心思。   倒是一旁房嬷嬷笑道:“若这场烟花是女子放的呢?”   雪柳瞠目结舌:“……”   是啊, 这也有可能。   苏桃被雪柳的表情逗笑,雪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 屋里的笑声才停下。   苏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准备去书房看看陆霁忙完没。   正好她之前拿的那本游记也看完了, 可以再换一本。   她到书房的时候,陆霁还在忙。   近来两人时常在书房一起待着,早形成了默契。   苏桃也没打扰陆霁,径自就去找书了。   等她找好书, 陆霁的笔也停了下来。   陆霁抬眼:“找到满意的了?”   苏桃点头,然后道:“夫君,你还有多长时间能忙完?”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 就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陆霁:“马上。”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陆霁道。   梁元推开门便进来了。   自打上次在书房撞见陆霁教苏桃写字以后,梁元再进书房前就养成了敲门的习惯。   只不过敲门的习惯虽养成了,但一进屋就禀告事情的习惯还没改掉。   梁元进屋后就道:“侯爷,前两天的花销属下都记好了,您瞧一眼?”   梁元说的这笔花销,自然是前两天燃放烟花所用的银钱了。   陆霁一向习惯把这些事情交给梁元。   梁元也办的很妥当,每笔账目都很清晰。   苏桃闻言道:“什么花销?”   她眼下掌管着府里的中馈,若是陆霁和朝上的官员有什么往来的话,也是通过府里来完成的。   所以现在苏桃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花销,她怎么不知道?   梁元愣在原地,他这才发现苏桃也在。   要知道这烟花的事是瞒着苏桃的,可不能让苏桃知道。   梁元额上都泛了汗,幸亏他机灵,临时想到了个理由:“回夫人,是北境那边的账目。”   苏桃恍然。   和北境有关的事都很机密,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梁元舒了口气,这才把账本交给陆霁。   陆霁把账本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等着晚上再看。   陆霁想起一件事:“对了,年年,再过几天我休沐,到时候我带你出去走走?”   对此,苏桃自然很同意。   能出去游玩当然比留在府里有意思!   苏桃眨了下眼睛:“夫君,那我们去哪里?”   现下天气暖和了,不似从前冰天雪地的,能去的地方多了许多。   陆霁沉吟了片刻,然后道:“若不然,咱们去北山放风筝?”   这还是陆霁听同僚说的,说等闲下来便带着家眷去放风筝。   北山的山脚下土地平坦,绿草成荫,很多人都去那放风筝。   因此,也逐渐成了道风景。   苏桃点头:“好!”   两人都是说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   等用完晚膳,陆霁和苏桃就琢磨起带些什么样式的风筝。   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临行的前一天,苏桃收到了江月吟的帖子。   帖子上说江月吟想邀苏桃出去用膳。   原来江月吟才知道苏桃的生日,便想着给苏桃补过一下生辰。   苏桃蹙紧了眉头。   江月吟是她在京城交的第一个朋友,她自是很珍惜这段关系。   尤其江月吟又是记挂着她才会如此,她若是拒了自是不好。   看来她只能和陆霁失约了。   苏桃挪着小碎步坐到了陆霁身旁:“夫君,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然后便把江月吟相邀的事说了出来。   怕陆霁不开心,苏桃挽住了陆霁的胳膊摇晃起来:“夫君,好不好?”   陆霁的身子却一下就僵住了!   苏桃竟然抱住了他。   陆霁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桃柔软的胳膊。   实在是太软了。   陆霁的耳根一下就红了。   半晌,陆霁才回过神来,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无妨,待日后咱们再去就是。”   他知道苏桃很在乎江月吟这个朋友。   再者说了,他和苏桃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再找时间去,还是去赴江月吟的邀约为好。   苏桃的唇角一下就翘起来了:“谢谢夫君。”   说完,苏桃就侧身离开了陆霁身边,然后殷勤地给陆霁倒了杯茶:“夫君,喝茶。”   陆霁仰起脖颈,将茶一饮而尽。   …   翌日。   苏桃收拾好后,就往约定好的酒楼里去。   江月吟一看到苏桃就假做生气道:“年年,你过生辰怎么不告诉我?”   若非是后来她才知道的话,差点就错过了。   苏桃连忙解释:“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但凡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江姐姐。”   这次确实是她忘了。   苏桃本就生的姝色无双,又何况是这般说软话求情的时候。   再者说了,江月吟本也没生气,她道:“那好吧,就原谅你这次。”   苏桃拉着江月吟坐下:“江姐姐可给我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   江月吟失笑,然后让丫鬟拿出了几瓶香露。   这时候的香露有点类似于香水。   大多都是舶来的,很是珍贵,等闲人都得不到。   苏桃一看就知道江月吟费了不少心思:“谢谢江姐姐。”   江月吟见苏桃喜欢,心里也开心:“对了,我还带了几瓮酒过来,等会儿叫下人抬到你的马车上。”   韩景和一贯喜欢酒,家里自是少不了酒。   江月吟带来的这些酒就是韩景和亲手酿的,味道很是不错。   送完礼物,两人便聊起天来。   酒足饭饱,两人又去街上逛了逛。   等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苏桃乘了马车回府。   马车摇摇晃晃的,没走一会儿,苏桃忽然听见了滴滴答答的雨声。   她掀开车帘,外面竟然下起了雨来。   不过这雨不大,淅淅沥沥的。   恰好这会儿也到了府里了,苏桃便撑着伞下了马车。   陆霁站在廊庑下:“回来了。”   苏桃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奇怪。   过了会儿,苏桃才觉出是哪里奇怪。   平常都是她站在廊庑下等陆霁,今儿竟然反过来了,成了陆霁在等她。   不过也是,今天她本来和陆霁定好去放风筝的。   现在陆霁一个人在家,未免有些无聊。   苏桃上前:“夫君,你用晚膳了吗?”   “还没。”   “那正好,咱们一起吃吧。”   她和江月吟是中午时用的膳,之后逛了一下午,现下正好有些饿了。   陆霁心里很开心,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好。”   厨房里的菜一早就备好了,眨眼间就能端上来。   苏桃说着想起了江月吟送的酒,她吩咐雪柳:“雪柳,你去拿两瓮酒来,对了,再拿瓶果酒。”   江月吟说了,那果酒的度数不高,口感还很好,她们这样的女眷喝着正合适。   苏桃便想着喝些果酒,也好尝尝是什么味道。   苏桃和陆霁各自坐下。   外面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   滴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滴答滴答的。   这样的天气,喝酒最合适了。   陆霁也喜欢喝酒,不过他还是道:“年年,你能喝吗?”   虽说那是果酒,但应当也有些度数吧。   苏桃也有些迟疑,她想了想道:“我先尝尝味道,若是能喝就喝些,不能就放下。”   说来,她前后两辈子都没喝过酒,确实想尝下酒是什么滋味儿。   陆霁点头:“也好。”   说话间,雪柳就端着酒上来了。   苏桃先是浅浅地尝了一口。   嗯,清甜的味道,稍稍有一些涩。   挺好喝的。   而且没有什么醉的感觉。   陆霁见状也放下了心。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喝起酒来。   自然,多半时候都是苏桃在说话。   只不过说着说着,苏桃的声音就停下来了。   陆霁再一看,苏桃已经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了。   苏桃原本白皙的肌肤像是涂了胭脂般晕红。   眼睛里似是含了水一般,就连眼睫毛都湿漉漉的。   很显然,苏桃是喝醉了。   陆霁拧眉,苏桃是喝了多少,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醉了。   陆霁拿起果酒的瓶子晃了一下,结果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   苏桃把这些果酒都喝完了!   就算这些果酒度数再低,喝完一整瓶也不成啊。   更何况苏桃又是第一次喝酒,酒量如何还不知道。   陆霁轻声叫道:“年年,你可有哪里难受?”   苏桃迷迷糊糊的,方才她只是觉得好喝,便多喝了些。   结果现在头昏脑涨的,身上也热得很。   她抬起眼,就看到了两个陆霁。   苏桃指着陆霁,声音有些软:“奇怪,怎么有两个夫君?”   雪柳在一旁伺候着,闻言就道:“夫人,你这是喝醉了。”   喝醉的人哪里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苏桃摇头:“我才没有喝醉,雪柳,你再去给我拿一瓶酒来。”   雪柳有些迟疑。   还是陆霁让雪柳听苏桃的话,毕竟苏桃现在醉的糊涂了,说什么估计也听不进去。   雪柳明白了陆霁的意思,闻言退了出去。   陆霁和苏桃一向不喜欢人伺候,雪柳一走,屋里就剩下了陆霁和苏桃两人。   陆霁看着苏桃,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年年,咱们上床睡觉好不好?”   苏桃眨巴着水润的眼睛,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成,我还没喝够呢。”   陆霁失笑。   每个人喝醉后的表现都各不相同。   他还以为苏桃喝醉后会乖乖地睡觉呢。   怎么现下瞧着比平常胡闹多了。   苏桃咬着唇瓣,她觉得有些热,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发觉并没有什么用处。   苏桃便把外裳给解了下来。   陆霁见状起身坐到了苏桃身边,想要给苏桃披上衣裳。   外面毕竟在下雨,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但喝醉的苏桃哪会同意,她一直躲着陆霁。   陆霁又不敢用力气,只好由着苏桃去。   苏桃胡闹了好一阵,内裳都有些松松垮垮的。   她里面穿的是海棠红的襦裙。   此时襦裙有些松泛,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陆霁的心头几乎是瞬间就窜起了一团火。   半晌,他才转过头去,声音低哑:“年年,别胡闹了,好不好。”   苏桃可不觉得自己在胡闹。   她平常就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时常碎碎念个不停。   现在喝醉了酒,嘴里的话更多了,拉着陆霁说个不停。   陆霁只好时不时地附和一下。   倒是苏桃说着说着想起了雪球:“夫君,雪球呢?”   “我今天还没抱雪球呢。”   陆霁道:“雪球现在已经睡下了。”   雪球方才还在屋里,不过毕竟是只小奶猫,有些不喜欢酒的味道,待了一会儿便自顾自躺到窝里睡着了。   苏桃不信:“我才不信,我要去找雪球。”   她每天都要好好逗一会儿雪球,现在没看见雪球怎能开心。   说罢,苏桃就要摇摇晃晃地起来找雪球。   陆霁只好把苏桃拉住。   苏桃哪里敌得过陆霁的力气,没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陆霁刚松口气,结果下一瞬,苏桃就抱着了他的胳膊,还喃喃道:“雪球,原来你在这里。”   很显然,苏桃是把陆霁的胳膊当成雪球了。   苏桃一边儿小心地摸“雪球”,一边儿疑惑地道:“奇怪,雪球怎么一点儿也不软?”   陆霁:“……”   他是当真没想到苏桃喝醉以后竟然是这个模样。   当真是个小醉鬼。   陆霁只好由着苏桃继续摸“雪球。”   过了一会儿,苏桃的动作才停下。   她似乎是累了,将半个身子都倚在了陆霁身上,头也靠在了陆霁的肩颈上。   没一会儿,陆霁就听到了苏桃均匀的呼吸声。   陆霁低头看了眼,苏桃闭阖着双眼,睫毛纤长如蝶翼。   乖乖的一动不动,显然是睡着了。   陆霁舒了口气,可算是睡了。   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些什么来呢。   方才都把他的胳膊当成雪球了,再做出些什么来都不奇怪。   这会儿雪柳也端着酒回来了。   自然,她一早就把瓶子里的酒换成了白水,防备苏桃再喝。   不过现下苏桃既然睡着了,便用不着这酒了。   陆霁怕吵醒苏桃,声音很低:“你去给夫人找身衣裳来。”   苏桃一身的酒气,还是换一身衣裳为好。   陆霁说着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过一会儿再进来。”   苏桃刚刚睡下,睡得还不实。   若是吵醒了苏桃,苏桃再胡闹起来就不好了。   雪柳自然明白陆霁的意思:“是,那奴婢先下去了。”   雪柳下去后,屋里越发安静,只有外面的雨声。   陆霁低下头,见苏桃没有醒来的意思才起身。   他小心翼翼地把苏桃抱了起来,然后往床榻边走。   抱着苏桃的陆霁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苏桃太轻了。   轻飘飘好似一片羽毛似的,抱在怀里都没什么重量。   陆霁垂下眸,都这么瘦了,还闹着要减肥呢。   桌子离床榻很近,陆霁没一会儿就到了床榻旁。   他轻轻地把苏桃放下。   见苏桃睡的安稳,没有被吵到的意思,陆霁才放下心。   陆霁今天晚上也喝了不少酒,不过他酒量不错,现在只是稍有些醉意。   他坐在床榻边看着苏桃。   床榻上的苏桃毫无防备地睡着。   她细白娇嫩的皮肤染上了胭脂一样的绯色,半侧着脸靠在枕头上。   乌沉沉的发铺了满床。   身子的曲线玲珑起伏,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尤其是脖颈处露出的一大片肌肤,顺着望过去,几乎能看到里面起伏着的柔软阴影。   陆霁有些口干舌燥。   他闭了闭眼,把这感觉压下去。   陆霁起身展开被褥,然后帮苏桃盖上被子。   盖好被子后,陆霁又发现苏桃的头发铺了满床。   便抬手把苏桃的头发拢起来,免得等会儿她翻身的时候压到。   床榻上的头发很好拢,只不过苏桃泛着汗的面颊两侧还落了些头发。   陆霁便俯身帮苏桃把润湿的鬓发掖到耳后。   这般接触之间,陆霁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苏桃脸上的肌肤。   苏桃的肌肤像瓷一样细嫩,几乎像是在摸一块嫩豆腐。   陆霁的心跳滞了下。   一旁的烛火摇晃,在这雨夜里将陆霁和苏桃的影子正好投到墙壁上。   看上去就像是他在俯身亲吻苏桃一样。   亲吻……   陆霁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苏桃的唇。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停在她水润嫣红的唇瓣上,触感像是花一般柔软。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近的陆霁能闻到苏桃的呼吸。   苏桃的呼吸里还带着些果酒的酒气。   混合着她本身的甜香,构成了一种几乎渗到人心里的香气,让人无法拒绝。   陆霁轻轻俯下身。   一点点靠近苏桃。   影子也越发靠近,最后重叠在了一起。   陆霁轻轻地吻上了苏桃的唇角。   在这一瞬间,陆霁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和外面的夜雨淅淅沥沥的滴答声重叠起来。   几乎要擂破心脏。 第45章 遇险   苏桃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了。   她迷糊地睁开眼, 只觉得头疼欲裂。   苏桃抬起手捂住脑袋,忍不住轻哼出声, 头怎么会这么疼。   过了会儿,苏桃才回忆起来,昨晚上她好像喝了许多酒。   从前她听说过宿醉后会很难受,但没想到竟然这么难受。   苏桃强撑着坐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   过了会儿,她才缓过来一些。   苏桃抬起眼四处看了下,床榻旁空空荡荡的,屋里也安静的很,一个人都没有。   苏桃喊道:“雪柳?”   雪柳一直在外面候着, 闻言马上进来:“夫人, 您醒了。”   苏桃点头应了声, 她问雪柳:“夫君呢?”   雪柳道:“侯爷现在在练武场练武呢。”   苏桃恍然, 是了,陆霁每天都要练武的。   只不过陆霁昨晚上也喝了许多酒吧, 怎么陆霁就一点儿事都没有呢。   苏桃刚要说话,就发现她身上穿的衣裳换了。   苏桃问雪柳:“昨晚上是你给我换的衣裳吗?”   雪柳点头:“是奴婢帮夫人换的衣裳。”   雪柳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昨晚上她拿衣服过来时已经过了许久了, 以为苏桃睡熟了, 便开始给苏桃换衣裳。   谁成想她刚一碰苏桃, 苏桃就醒了。   苏桃醒了后又开始说要找雪球,一副不找雪球不罢休的架势。   雪柳只好和房嬷嬷一起,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帮苏桃换好衣裳,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雪柳委实想不到, 她们夫人醉酒后竟然会是这般模样。   苏桃喃喃道:“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对于昨天晚上的记忆,仅剩的片段就是和陆霁对坐喝酒,然后就没了。   其余的一点儿都没想起来。   苏桃忍不住问雪柳:“雪柳, 我昨晚上没有耍酒疯吧?”   实在是一点儿记忆都没有,苏桃担心的很。   她听说过,每个人喝醉后的表现都不同,也不知她是怎样的。   雪柳迟疑了一瞬:“没有。”   雪柳心道苏桃昨晚上只闹着要找雪球,并没什么旁的,应当不算是耍酒疯吧。   苏桃则松了口气,那就好。   若是在陆霁面前出丑就不好了。   “雪柳,你帮我拿件衣裳来吧。”   她也该梳洗一下了,要不然等会儿陆霁都练武回来了,她还没收拾好。   雪柳闻言立刻去取了衣裳。   等苏桃收拾好,陆霁也冲完澡回来了。   他的头发沾了些水汽,有些湿漉漉的。   苏桃起身:“夫君,你回来了。”   陆霁点头:“嗯,你觉得怎样,还难受吗?”   说起这个,苏桃就忍不住皱了眉:“还有些。”   她是真没想到醉酒的后劲儿这么大,到现在她的头还很疼。   陆霁:“今天好好歇歇,等明天应当就能好了。”   陆霁也不是一开始就酒量很好的,也是一点点练出来的。   他一开始喝醉的时候也很难受,对此颇有经验。   苏桃恹恹地道:“只好这样了。”   等会儿吃完饭她可得好好睡一下。   两人说完后,便各自坐在椅子上用膳。   今天早上的膳食是陆霁交代的,都是些熬得软糯的粥,再并上几样清淡的小菜,最适合宿醉的人吃。   果然,一碗热粥下肚,苏桃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苏桃知道这定是陆霁吩咐的,就道:“谢谢夫君。”   苏桃刚喝完粥,嫣红的唇瓣如花瓣般湿润,让人挪不开眼去。   陆霁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上他亲苏桃的事。   许是酒壮人胆,他竟然大胆吻了苏桃。   陆霁到现在还记得那触感,湿润又有些温暖,柔软的一塌糊涂。   陆霁的耳朵一下就红了,半晌才道:“无妨。”   苏桃叹了口气:“昨天我只是觉得那果酒味道不错,就一杯杯喝下去了,没想到竟醉的这么厉害,昨晚上的事都不记得了。”   陆霁恍然。   怪不得苏桃神态自然,原来是昨晚上的事都不记得了。   不过不记得也好,要不然依着苏桃的性子,肯定又要别扭后悔好几天。   说话间,两人用完了膳,丫鬟开始收拾。   陆霁也开始换官袍。   他等会儿就得去衙门办差了。   苏桃则是对房嬷嬷道:“房嬷嬷,你去把雪球抱来。”   昨天她喝醉了,都没来得及逗雪球,今儿可不得立刻补上。   现在她最惦记的就是雪球,也不知道昨晚上雪球吃没吃饱。   她心道等会儿她得好好喂雪球喝奶。   房嬷嬷点头:“奴婢这就去。”   房嬷嬷刚出房门,苏桃就隐约想起来了些片段。   雪球……   昨晚上她好似就找过雪球。   那些片段的记忆有些隐隐约约的,苏桃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全都想了起来。   苏桃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昨晚上……竟然把陆霁的胳膊当成了雪球!   记忆回笼——   苏桃清晰地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她抱着陆霁的胳膊不撒手。   还一边摸一边说手感不对……   现在回想起这些记忆,苏桃只觉得脸红的都要滴血了。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异常:“年年,怎么了?”   苏桃瞪大了眼睛,吃吃地道:“夫君,昨晚上我是不是……把你当成雪球了?”   上天保佑,那千万别是真的!   一定是她喝醉了才胡思乱想的。   陆霁抿着唇,继而点了下头。   看苏桃这样子,是全想起来了?   天崩地裂!   苏桃只觉得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儿好钻进去。   她喝醉后竟然干出了这种事!   苏桃怎么想都没想到,自是竟是那种喝醉后耍酒疯的人。   苏桃原本白皙的肌肤瞬间变红,就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一双水润的眼睛里也都是羞怯之意。   陆霁开慰苏桃道:“无妨,每个人喝醉后都会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而且苏桃也只是找猫而已,算不得什么。   在陆霁看来,还挺可爱的,他倒是还挺希望苏桃能一直把他当成雪球的。   自然,这话陆霁不能说出来。   苏桃却听不进陆霁的话。   苏桃越想越后悔,她昨晚上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偏喝醉后她还那么大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苏桃心道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在陆霁面前丢死人了。   苏桃想着想着心弦一颤,她颤抖着眼睫:“夫君,昨晚上我除了这事以外,没做什么旁的大胆的事吧?”   要是真是如此,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霁了。   陆霁垂下了乌黑的眼睫,然后道:“没有。”   确实是没有。   恰恰相反。   是他做了胆大妄为的事,是他吻了苏桃。   苏桃听陆霁这么说则松了口气,幸好她没做更糊涂的事。   说了这一番话,时辰也不早了,陆霁便出府办差去了。   陆霁出去后,苏桃的脸也没那么红了。   苏桃自顾坐着。   这会儿房嬷嬷也抱着雪球过来了。   苏桃一看到雪球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她抱着雪球,一边轻轻撸它的毛,一边道:“雪球啊,雪球,你可是害惨我了。”   要不是雪球,她能丢这么大的人吗。   雪球喵喵叫了起来。   它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   自从醉酒事件发生后,苏桃就暗暗定下了计较,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就算日后再想喝酒的话,也是独自一人时再喝。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发暖和。   正在此时,从皇宫里传出了一个消息。   说是皇上要率一众大臣去西山围猎。   皇帝亲去西山围猎是大周朝的习俗,每年春初时都会进行,毕竟这时节春暖花开,山上的野兽也都苏醒了。   这是大周朝难得的盛事,京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带着家眷随皇上去西山围猎。   一共进行七八天才结束。   自然,陆霁肯定会去,苏桃作为陆霁的妻子也得跟着去。   故而等陆霁晚上回来时,苏桃就和陆霁提起了这事。   陆霁和苏桃道:“后天便出发。”   这次围猎的事宜皇家会全部准备妥当,苏桃也不需额外担心什么。   苏桃点头:“嗯,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就多带些衣裳首饰就是了。”   虽说名为围猎,但她们这些女眷多半还是会相聚的。   她可不能给陆霁丢脸,一定不能输!   陆霁失笑,不过也是,这才是苏桃。   苏桃说着想起了一个事:“对了,夫君,这西山围猎的地方离咱们之前买的那个宅子是不是挺近的?”   陆霁点头:“是。”   走上两刻钟也就到了。   “夫君,要不然我们再去那宅子里看一下?”   “还是先别了,宅子后面的园子还没修整好呢,等都修好了以后,我再带你去。”   苏桃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同意了。   陆霁则是松了一口气。   那园子里他叫人都移植了桃花,得明年桃花才能盛开,自然不能提前带苏桃去。   商定好去围猎的事后,两人便睡下了。   …   西山一直以来就是皇家围猎的地方。   虽说名为围猎,但也要顾忌着各位主子的安全。   故而皇家的侍卫一早就把那些大型的野兽,给驱赶出去了。   留下的都是些没什么太大危险的野兽。   陆霁和苏桃到了西山后,直接由太监引着去了帐篷。   陆霁位高权重,住的帐篷自然也极大。   而且陆霁的帐篷位置就在皇室周围,算是最核心的地带。   苏桃忍不住感慨了下,跟着陆霁果然到哪儿都不会受委屈。   众人到了地方后先是安置一顿,等都收拾好便到晚上了。   故而等明天再正式开宴,今天先各自歇下。   苏桃也好奇地各处看了下。   她之前还没住过帐篷呢,这次也是个新奇的体验。   而且西山的花树开的都差不多了,景致也很好,心旷神怡的。   陆霁见苏桃这么开心,他的心情自是也跟着不错。   两人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后,便去了正宴处。   皇上和皇后坐在正中间,一众大臣分别按照品阶坐下。   至于陆霁的位置,则就在皇上左手下第一个位置上。   所有的人都看着陆霁和苏桃。   苏桃不禁有些紧张,她悄悄拽着陆霁的衣袖:“夫君,我今天的打扮没有出差错吧?”   陆霁失笑,他侧过脸看着苏桃:“没有,很好。”   苏桃今儿可是卯足了劲儿打扮的,艳色动人,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苏桃听陆霁这么说,才放下了心。   众人坐定后,皇上又说了一大番勉力的话,正宴这才开始。   今儿毕竟是围猎,所以没有什么歌舞表演,而是一众郎君纵马上前,准备射箭比试。   这些郎君里有宫里的羽林郎,也有各世家的公子。   都是想在皇上面前有些表现,说不准就被皇上另眼相看,从此走上坦途了。   故而一众人都跃跃欲试的很。   苏桃发现四周的小娘子也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   她心下了然,今儿也可以算是一场大型的相亲会,说不定这场上会出现什么神勇无比的郎君,这些小娘子自是上心的很。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场上就开始了。   苏桃也顺着望了过去。   场上的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拔得头筹的是一家公子,他纵马上前跑了两圈,然后一箭射中了靶子红心。   这可是第一个射中红心的,场上自然是擂鼓名动。   苏桃也跟着赞了一句:“好厉害!”   她虽不懂什么功夫,但这公子可是能隔着这么远射中红心,可见是极厉害的。   陆霁自是看到了苏桃崇拜的眼神。   他有些吃味儿。   他在军中多年,杀掉的人不知凡几。   真正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公子是个花架子。   偏苏桃还这么崇敬。   陆霁抿着唇,然后道:“年年,我出去一下。”   苏桃不疑有他,只以为陆霁是有事要忙:“好,那我在这儿等着你。”   陆霁点头:“嗯。”   陆霁出去后,直接转到了一个帐篷里,然后换上了一身玄色的劲装。   梁元初时有些迷糊,但现下一看就知道了,他惊喜道:“侯爷,你要上场?”   之前梁元还盼着能再见到自家侯爷的英姿呢,没想到陆霁却半点没有上场的意思。   现在怎么又忽然转变心思了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梁元都挺高兴的,他把弓箭递给陆霁:“侯爷,您正好在场上松泛松泛筋骨。”   陆霁早些年一直在军中,一日不辍。   直到后来得了怪病,一直留在京里,也没有什么练身手的机会。   陆霁接过弓箭:“走吧。”   场上还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苏桃也看的很来劲儿,她还跟着欢呼了好几次,嗓子都有些哑了。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就在场中看见了陆霁。   陆霁身穿一身玄色的衣袍,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弓箭则搭在马身上。   一张脸清冷又俊俏,这般看上去,实是英姿无双。   不只是苏桃,其余的人也全都注意到了。   尤其是那些小娘子。   方才她们觉得场上的郎君已然不错了,可现下看到陆霁出来,才知道什么叫碾压。   陆霁轻驭了一下缰绳,他抬眼往苏桃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走到场间。   苏桃则是隐约察觉到了陆霁的视线。   她心道陆霁方才是在看她吗,又或者说是她看错了。   此时场上的人也都注意到陆霁了,要知道这可是大周朝战无不胜的战神啊,他们能在陆霁面前露一下面便是极不容易的了。   现下自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在陆霁面前表现。   而之前那个拔得头筹的公子更是兴奋无比,他先是向陆霁见了礼,然后才继续驾马前行。   也是不巧,许是那公子太过紧张,竟然在骑马时不小心绊到了障碍物。   马儿嘶鸣出声,前面的两条腿轰然倒在地上。   这力道实在有些大,那公子避之不及,眼见着就要摔到地上。   这一摔若是碰到脖子,只怕登时就要丧命。   就在这时,陆霁忽然驭马走到他身边,然后一甩鞭子,勾住了那男子的身子。   场间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然后就见那男子被一根细细的鞭子勾了回来,免得被撞的命运。   陆霁手腕用力,将那公子扔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这简直像是场表演。   当即就有人把那受惊的公子请了下去。   陆霁则是取出箭羽,弯弓搭箭,他瞄准红心。   唰唰唰,三支箭羽接连不断地射中红心。   一箭破一箭。   那可是隔着百米的,所谓的百米穿杨不谓如是。   场间陡然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真不愧是大周朝的战神,这一番操作简直像是天神下凡一样。   那些小娘子更是脸都红了。   苏桃的心也跟着颤了下。   先前她还觉得那公子很厉害,现在和陆霁一比,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厉害。   等陆霁回来的时候,苏桃那双水润清澈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陆霁。   陆霁坐下:“怎么了?”   苏桃握住了陆霁的胳膊:“夫君,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去形容了。   苏桃那双眼睛里全然是崇敬之意,热烈的陆霁都有些红了耳朵。   他的口吻淡淡的:“还好。”   苏桃心道这哪是还好啊,简直是太好了。   总而言之,今天正宴上的风光全都被陆霁一人夺走了。   …   回到帐篷后,苏桃还忍不住去回想那一幕。   简直是太厉害了!   苏桃忍不住叹了一句:“我都想学骑马射箭了。”   陆霁则是看了眼苏桃的手。   苏桃的手修长如玉,细白又娇嫩。   这双娇嫩的手要怎么拉开大弓。   苏桃显然也知道自己这小身板是学不了弯弓射箭的。   说不定还会磨出茧子来。   这么想着,她便觉得还是算了吧。   倒是陆霁道:“射箭纵然一时学不会,但可以先学骑马。”   苏桃眼睛一亮:“是啊。”   陆霁看着苏桃:“正好,明日我教你骑马。”   苏桃自是很高兴,不过她想起了一件事:“夫君,明天不是说要正式开始围猎,还要比试谁射中的猎物多吗,你不去行吗?”   明天可是连皇上都要上场的,而且还要互相组队。   陆霁本就不想围猎,今儿上场也只是为了苏桃,他便道:“无妨。”   苏桃一想也是,陆霁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吗。   …   于是,第二天下午。   陆霁便带着苏桃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教苏桃学骑马。   现在外面都在围猎,就连一些会骑马的小娘子也跟着去了,热闹的很。   陆霁和苏桃好不容易找了个这么安静的地方。   梁元牵着一匹马上前,把缰绳递给了陆霁。   然后便带着一众随侍下去了。   梁元机灵的很。   他一见就知道他们侯爷是想亲自教夫人学骑马。   既然如此,他们这些碍眼的自然不必存在了。   还是给侯爷和夫人留出一个安静的空间才是。   于是,梁元特意带着随侍走了很远,正好他们也都犯了手瘾,可以跟着旁人去围猎去。   梁元等人都走了以后,这里就只剩下了陆霁和苏桃。   苏桃看着这匹高大的马有些害怕。   陆霁在一旁道:“宫里的马都是仔细驯养过的,性子都很安稳,你放心。”   苏桃点头:“嗯。”   只不过,她该怎么上马呢?   这马看着好高啊。   还是陆霁拖着苏桃的身子,将她小心放到了马上。   这一下视角转换,苏桃登时就有些害怕。   陆霁则是牵住了马的缰绳:“别怕,有我在呢。”   有了陆霁这话,苏桃一下就不害怕了。   是啊,有陆霁在这儿呢,肯定没事。   学骑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苏桃这么弱的小身板,还是慢慢来才是。   陆霁便先牵着马的缰绳,引着马慢慢走,让苏桃先适应骑马的感觉。   等苏桃渐渐适应了,陆霁又开始给苏桃讲一些骑马要注意的事。   譬如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牵住缰绳,还有一些遇到危险时要注意的。   苏桃一一记了下来。   陆霁又牵着马走了一会儿,才松开缰绳:“年年,现在你自己试着走一下。”   陆霁说是放开缰绳了,但一直跟着马匹,距离不远不近。   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也好及时照料。   苏桃紧张地抿了抿唇:“好。”   她按照陆霁说的,使劲儿拽住缰绳,然后再调整方向。   马儿果然很听她的话。   又走了两圈,苏桃隐约掌握了一些窍门儿。   她让马停下,然后轻轻地摸了摸马儿的毛发。   苏桃得意的转过脸:“夫君,怎么样,我学的快吗?”   还别说,苏桃于骑马一道上确实有些天赋,比寻常的女子要厉害些。   陆霁眼中都是笑意:“很快,很厉害。”   苏桃听了这话更开心了,她打算再牵着缰绳走两圈。   多练习下,才能掌握的更多。   苏桃握紧缰绳,然后准备驱动马儿。   可没想到,这马儿像是发了疯一样,忽然自己跑了起来。   马的力气本就极大,更何况是发疯的时候。   苏桃差点儿就被甩下去了。   好在她牢牢记着陆霁的话,一直牵着缰绳。   要不然现在怕是早就没命了。   只不过苏桃这点儿小力气哪可能坚持住,她咬着牙才没有被甩下去。   苏桃到底是第一次骑马,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她的脑海中纷乱一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夫君,我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苏桃忽然注意到了这马跑的方向。   她和陆霁原本就是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学骑马。   这地方旁边就有一个陡坡。   而这马疾驰的方向,正是往陡坡而去。   苏桃心道完了,现在她被摔下马是个死,等会儿被甩下陡坡也会死。   一旁的陆霁目眦欲裂。   他完全没想到这马会忽然发疯。   人力到底不能及,就算是他也追不上发疯的马。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陆霁四处扫视了一眼,然后注意到了一旁的弓箭。   这弓箭原是搭在马儿的身上的,他方才教苏桃骑马时怕苏桃碰到弓箭,便把这弓箭取了下来。   陆霁俯身捡起弓箭,然后弯弓搭箭。   一箭正中马身。   这马忽然吃痛,跑的更快了。   不过陆霁的这一箭到底正中马身,马儿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可马之前已经跑了很远,就算现在慢下来也没什么用了。   转眼间就跑到了陡坡处。   这马儿气息越来越弱,几息时间便倒下了。   等到马儿倒下的一瞬,苏桃也被甩下了陡坡。   这一下摔的极重。   苏桃被摔的七荤八素,纵是想抓住什么也没有力气。   只能不可控制地滚下去。   苏桃顺着望过去,只能看到没有边际的陡坡。   处处都是荒草,还有许多石头。   苏桃不想死,就算到了此刻她也没有放弃,她心道她得想个法子。   正在这时,一双有力的胳膊忽然揽住了她。   紧接着,苏桃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苏桃抬眼就见到无比熟悉的眉眼,是陆霁……   陆霁来了。 第46章 她用舌尖抵开了陆霁的齿……   山坡陡峭, 陆霁和苏桃不可抑制地往下坠去。   苏桃半晌才回过神来:“夫君,你过来做什么!”   陆霁是不要命了吗?   这么危险的情况都要过来!   这么陡的斜坡, 谁知道下去时会是什么模样。   苏桃还要再说话,就听到陆霁闷哼出声。   苏桃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夫君,你怎么了?”   陆霁的脸色有些白,但面上的神情一丝变化都没有:“没事,只是碰到了一块石头而已。”   陆霁的口吻淡淡的,仿佛刚才发出闷哼声的人不是他。   但实则他的后背正好撞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扎了个血窟窿。   不过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会说出实话,若不然苏桃该担心了。   陆霁垂眸看着怀里的苏桃:“年年, 别怕, 没事的。”   他说着抱紧了苏桃。   还将一只手放到了苏桃的脑后护好。   直到确保苏桃的要害都被他护住以后, 陆霁才放下心。   苏桃的头靠在陆霁的怀里, 入目便是一片黑暗。   她自是知道陆霁是在保护她。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自责。   如果不是她, 陆霁哪会儿跟着她下来。   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敢挣扎, 若是她挣扎间让陆霁受伤怎么办。   苏桃只能乖乖听话靠在陆霁怀里。   往下坠的势头仿佛永远不会停。   耳朵里都是压到花草树木的声音。   苏桃问陆霁:“夫君, 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怎么办?   饶是聪慧的陆霁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   他顺着山坡望下去, 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草木。   这里人迹罕至,草木也长的格外高大。   而且山坡上还有许多碎石。   若是不小心撞到石头和树木上,只怕肺腑都要受伤。   陆霁只好护好苏桃,然后调整姿势, 免得再撞到石头上。   又过了许久。   往下坠的势头越来越小,陆霁和苏桃终于到了平坦的地面上。   饶是如此,陆霁也没有放开过苏桃, 将苏桃护的严严实实的。   苏桃的头有些晕,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连忙坐起身:“夫君,你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   陆霁也坐起了身,他的声音有些低:“无妨。”   这一路上,陆霁将苏桃护的很好,他自己却受了不少伤。   衣袍都被草木刮破,发髻也松散开来,一张脸更是煞白。   狼狈的很。   苏桃何曾见过这样的陆霁,她的眼睛里一下就噙满了泪花:“夫君……”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苏桃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她不能再给陆霁添乱了。   苏桃过去扶着陆霁站起来:“夫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山坡这么高,陆霁又受了伤,两人是不可能爬上去了,只能等人来救。   可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人来呢?   陆霁也垂下了眼睫。   今天他特意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教苏桃学骑马。   而且梁元等人都去围猎去了。   估计只有等晚上围猎回来才会发现他们不见了。   可那时已经入了夜,一切的痕迹都被夜色所掩盖。   就算梁元他们顺着陡坡的地方下来寻找,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找不到。   就算按照最好的情况,估计也是夜半的时候才能找到他们。   而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只能在山谷里度过了。   苏桃听了陆霁的分析后心往下沉了沉。   她没受什么伤,就算在这里待上几天也没问题。   现在要紧的是陆霁啊……   很显然,陆霁方才受了不轻的伤。   似陆霁这种情况,就该立刻上药,若不然感染发烧了怎么办。   尤其他们现在所在的山谷,四周望上去都是山,连绵不断。   方才在山顶的时候苏桃还能看到阳光。   到这里却全是高大的树木,温度也比山顶冷了许多,阴凉阴凉的。   等到入了夜以后,只怕会更冷,到那时陆霁该怎么办?   苏桃急的唇瓣都差点儿被咬出血来。   苏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能避风的地方,好歹熬过这半夜。   苏桃抬眼看着陆霁:“夫君,我去找个避风的地方,你在这里等我。”   陆霁点头:“好。”   这种时候,他也不必再逞强了。   苏桃连忙去找避风的地方。   也是幸运,就在这里不远处就有一个山洞。   很显然,这山洞曾经是猎人上山打猎时落脚的地方,应当很安全。   找到山洞后,苏桃急匆匆地跑回来,气息不稳道:“夫君,我找到地方了,我这就扶你过去。”   陆霁点头:“嗯。”   苏桃上前搀住陆霁的胳膊,一步步往山洞里走。   倒是苏桃忽然想起了个主意。   她今天戴了许多首饰,都是亮晶晶的。   她一路把这些首饰扔到了地上,一直扔到了山洞口。   梁元等人下来找他们时肯定会用火把,到时候一定能晃亮这些首饰,沿着这些首饰便能快些找到他们。   好容易到了山洞里,苏桃小心翼翼地扶着陆霁坐到石头上,然后去找一些干燥的树枝来引火。   这山谷里实在是太冷了,半点儿也不像是春天。   因为围猎,陆霁随身携带着硝石和火折子,苏桃之前在小院时已经习惯了引火,很快便将火给引着了。   看着温暖的火焰,苏桃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许。   现在不冷了,陆霁应当没事了吧。   陆霁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一直看着苏桃忙前忙后,心里熨帖的很。   他想苏桃一定也很在意他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忙前忙后。   现在放松了下来,苏桃也有心思想那匹马的事了。   皇家的马都是经过训练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发疯跑起来。   定是有人做过手脚。   要知道这匹马是陆霁骑的马。   今天若非她临时起意,让陆霁教她骑马,陆霁就会骑着这匹马去同人围猎去了。   围猎的时候可都是野兽和马匹,箭羽不停。   若是那时候陆霁的马匹忽然发疯,就算陆霁骑术再高明,也难保不会在围猎场中了乱箭。   这人是冲着要陆霁的命去的!   苏桃抿着唇:“夫君,你说这匹马是不是皇上……”   陆霁却摇了摇头:“不会是皇上。”   皇上虽然气量狭小了些,但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蠢事。   全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参加了这场围猎,若是他真的死了,那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根本瞒不过去。   就算皇上想动手,也定然会用一个隐蔽的法子。   应当是一个亡命之徒,现下连命也不在乎了,就想杀了他。   陆霁闭了闭眼睛。   这些年里,他确实得罪了不少人,有不少的仇家。   陆霁一时间也想不到下手的人是谁。   不过不管怎么说,苏桃没有因此受到伤害就是最好的了。   陆霁现在止不住的后怕,若是他没有及时过来。   依着苏桃的小身板,现在怕是早就没命了。   苏桃闻言点了点头,她捡起几根树枝凑到火堆里。   火焰越来越旺,苏桃却发现陆霁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整个人倚在石壁上,昏昏沉沉,像是要睡过去似的。   苏桃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她走到陆霁身边扶住陆霁:“夫君,你怎么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苏桃感受到了满手的湿润。   她抽回手,手上全是血迹……   苏桃懵了。   陆霁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几乎是一下子,苏桃就想通了所有的事。   陆霁的伤定是在滚落山坡的时候受的。   而这一路上她一直扶着陆霁的右侧肩膀,他手上的左侧肩膀,一直没叫她碰到。   偏偏陆霁今天穿的还是一身玄色的衣裳,衣裳上纵是染了血也看不出来。   苏桃的手直发颤:“夫君……”   陆霁的脸色越发苍白,他乌黑的眼睫微微垂下:“你别害怕,我等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苏桃才不信,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陆霁又道:“这些年我受过更多的伤,这次不算什么,之前我都熬过来了,何况这次。”   苏桃的心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似的,疼的几乎不能呼吸。   陆霁能说出这样的话,纵然是在安慰她,可也都是真实的。   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说明陆霁已然习惯了。   曾经的陆霁到底受过多少伤啊。   陆霁却不觉得什么。   从前这种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现在他身边还有苏桃,他已经很满足了。   随着血液的流失,陆霁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渐渐昏睡了过去。   温暖的火光照在陆霁脸上,越发显得他面色苍白。   苏桃咬紧了唇瓣,然后擦干了眼泪。   哭没有用,她得想办法,让陆霁熬过这一晚,等明天陆霁就有救了。   陆霁现下是典型的失血的症状。   她得赶紧为陆霁止血。   陆霁的衣袍本就被刮的破烂了,苏桃很轻易就解开了陆霁的衣袍。   然后便看到了陆霁左肩上那个血窟窿。   苏桃没想到陆霁竟然伤的这么严重,明明说好不哭的,但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落。   苏桃一边哭,一边扯碎她襦裙的内裳。   明明平时她娇气的连多走两步路都没力气,但现下连扯碎衣裳的力气都有了。   苏桃把扯碎的布绑在陆霁的伤口处。   前世她好歹学过些急救,知道该怎么包扎伤口止血。   等包好伤口,陆霁的血果然止住了不少。   苏桃舒了口气。   止住血了就好,这样应当就不会再恶化了。   可还没等她放松多久,就发现陆霁的面色似是有些潮红。   苏桃抬手一摸,发现陆霁的额际滚烫。   陆霁发烧了……   陆霁本就伤的严重,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又发烧了,只怕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尤其现在时候还早,梁元他们怕是还在围猎呢。   等他们找过来,最快也要到夜半时分。   那还有五六个时辰……   这么长时间,陆霁能熬过去吗?   之前陆霁说他熬过去了,可那时候他一定随身带着药。   可现在他们两个身上什么药都没有。   苏桃的眼尾都哭红了,不行,她得想办法,不能让陆霁就这么烧下去。   苏桃看着陆霁的眉眼,声音里带着哭腔:“夫君,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儿等着我回来。”   这一瞬间,苏桃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在小院里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是时常出去采买,陆霁则在家里等着她。   苏桃擦净眼泪,然后出了山洞。   这会儿又过去了些时辰,山谷里更黑了,都有些看不清路了。   苏桃一路拂着荒草去找水。   来之前她听陆霁说过,西山周围就有一条河。   既然如此,那么山谷里也一定有小溪。   荒草高大,有的还很锋利,苏桃的手和脸都被草割的破了皮,有的地方还流了血。   不过这些她全都不在意,一直咬着牙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苏桃终于听到了水声。   她拂过荒草,果然看到了一条涓涓的小溪。   苏桃松了口气,她又扯了些襦裙的碎布,然后把碎布浸湿。   苏桃的襦裙被扯的七零八落的,狼狈不已。   浸湿碎布后,苏桃又去找了几个大叶子。   每个叶子里都装满了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原来的路线回山洞。   苏桃回去的时候,陆霁还在睡着,一点儿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唇上也半点血色都没有。   苏桃连忙把浸湿的碎布放到陆霁的额头上,好让陆霁降一些温度。   忙完这些,苏桃累的浑身都是汗。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些,她继续坐在陆霁身旁,时不时地给陆霁换一下浸湿的帕子,眼珠子都不敢错一下。   可陆霁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温度也越来越高。   苏桃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会儿,苏桃才想起来她可以给陆霁喂一些水。   陆霁烧的厉害,正应当多喝些水,这样对他的伤也有好处。   苏桃拿起一旁的叶子,小心地给陆霁喂水。   这种事她是做惯了的,可今儿却失败了。   陆霁竟然一点儿都没喝下去,水都洒了出来。   苏桃的心往下沉了沉。   怎么办,现在陆霁都不能自主喝水了。   这说明陆霁烧的越发厉害了,已然失去意识了,他会不会撑不过去?   苏桃的心仿佛被阴云笼罩住了,一丝日光都见不到。   不,她不能让陆霁就这么死去。   苏桃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她才想到一个法子。   苏桃看着陆霁的唇,然后心一横,便喝下了水,吻住了陆霁的唇。   陆霁的唇和他身上的温度正相反,有些冰凉。   不过苏桃没时间去在意这些。   她用舌尖抵开了陆霁的齿关,然后小口地往陆霁的唇齿里渡水。   万幸,陆霁终于将水喝了下去。   苏桃继续含住水,然后小心地给陆霁渡水。   她没注意到,陆霁的眼睫眨了下。   又重复了几次,见陆霁喝足了水,苏桃才直起身子。   苏桃把她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等着陆霁自己熬过去了。   苏桃怔怔地望着陆霁,眼泪一滴滴砸在陆霁的脸上。   漫天神佛啊,如果你们有灵,便让陆霁醒过来吧。   陆霁前半辈子受了太多的苦,他应当好好活下来。   好好看看这世间的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苏桃又饿又困,可她依然不敢休息,一直照看着陆霁。   正在这时,苏桃看见陆霁的眼睫毛似是颤了下。   苏桃以为她看花眼了,便抬手揉了揉眼睛。   揉完眼睛,苏桃才发现那不是错觉,陆霁的眼睫真的在发颤。   下一瞬,陆霁就醒了过来,他睁开了眼睛。   陆霁醒了!   苏桃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都想不到了。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陆霁醒了,他没有生命危险了。   苏桃一下便抱住了陆霁:“夫君,你醒了,太好了!”   苏桃语无伦次,眼泪顺着面庞便流下来。   明明她都说好不哭了,可她还是又哭了。   苏桃觉得她这辈子流眼泪最多的就是今天了。   过了会儿,苏桃才反应过来,陆霁还伤的很严重。   她连忙小心翼翼地从陆霁怀里离开:“夫君,我没弄疼你吧?”   她方才虽然避开了陆霁受伤的地方,但到底不保准。   陆霁望着苏桃泛红的眼尾:“没有。”   陆霁抬手抚去了苏桃的眼泪:“别哭了,我没事了。”   他最受不得的就是苏桃哭。   每次苏桃哭,她的眼泪就好像砸在了他的心上。   苏桃怔怔地坐在地上,感受着陆霁手上的温度。   看着眼前正同她说话的人,苏桃此刻才是真的确信,她不是在做梦,陆霁是真的醒过来了。   苏桃抬手握住了陆霁的手:“嗯,夫君,我不哭了。”   两人的视线相遇。   苏桃看着陆霁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山洞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外面徐徐的风声,还有一旁火堆燃烧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雨落大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春日的夜晚里滋长。 第47章 大片雪白的背脊   夜幕降临。   围场各处都点燃了火把, 明亮如白昼。   不过夜晚围猎毕竟有些危险,大部分的人都回来了。   梁元等一众人也都刚从场上回来。   梁元等人本就是陆霁的心腹, 武艺自不必说,不过是个小小围猎,一点儿力气都没费,便打了许多猎物回来。   梁元兴冲冲的,准备向陆霁禀报一下,说不定便得了什么奖赏。   结果他回到帐篷,帐篷里的丫鬟说陆霁和苏桃还没回来。   梁元有些纳闷。   这都入了夜了,侯爷还怎么教夫人学骑马啊?   莫不是侯爷和夫人两个人去散步了?   不过这也有可能。   梁元等下属连忙去找,结果到了那僻静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梁元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直到最后, 在斜坡处找到了一具马尸。   再往下一看, 那里的草木明显有被压过的痕迹。   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陆霁和苏桃从这里摔下去了……   梁元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他吩咐一众下属:“快下去找!”   今晚没有月亮, 夜色很深,压根看不出来有什么痕迹。   为今之计就是赶紧让人下去, 一处处搜寻。   吩咐完这些下属, 梁元连忙去了前帐, 把这事禀告给了皇上。   梁元能在陆霁身边多年,自然不是蠢的。   相反,梁元很聪明。   他知道今日之事必是有人陷害,可这个幕后的人肯定不是皇上。   毕竟围猎场上这么多人, 皇上根本不可能下手。   现在他正需要借助皇上的人手去搜寻陆霁和苏桃,越快找到他们,越能尽快确保他们的安全。   果然, 皇上听了之后大怒。   皇上与陆霁的关系本就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他哪会做出这种蠢事。   更何况,他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皇上思量了一会儿,便让手下的侍卫随着梁元去找,还说一定要确保陆霁的安全。   不过这事毕竟事关陆霁,不能太明目张胆,若不然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故而皇上把这消息给封锁住了,只有几个人知道。   得了命的梁元则连忙率着侍卫下山去了。   …   山洞里。   苏桃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还握着陆霁的手。   这姿势委实有些……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松开陆霁的手。   刚才她太过激动,就顾着哭了,也没问陆霁现在怎么样。   苏桃便道:“夫君,你现在觉得如何,很难受吗?”   陆霁的声音很低:“好多了。”   确实是好多了,之前他已经失去意识了,现在却清醒过来了。   只不过陆霁的身子还很难受。   他毕竟失了很多血,还发着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不过这种话就不必告诉苏桃了,他怕苏桃担心。   苏桃却犹自不放心,她发现陆霁的脸色还是很红。   她抬手摸了摸陆霁的额头,果然还很烫。   苏桃的心又悬起来了,陆霁的烧还没退,这可怎么办。   虽说陆霁现在醒了,但难保等会儿不会再睡过去啊。   对了,她可以再喂陆霁喝些水。   多喝些水总是对他的身子有好处。   苏桃:“夫君,我再喂你喝些水。”   苏桃说完便去拿叶子,想要喂陆霁喝水,结果就看到了几片空荡的叶子。   苏桃这才想起来,方才她用这水浸湿帕子和喂陆霁,早就用完了。   苏桃起身:“夫君,我再去弄些水来,你在这儿等着我。”   陆霁竭力抬起眼:“不必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他怕苏桃出去有危险。   苏桃却道:“无妨。”   她说完就拿了几个燃的正旺的树枝出去,当做照明的工具。   她知道陆霁是担心她。   不过这山里的野兽一早都被侍卫给驱赶出去了,她应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她一直记着路,不会走错的。   苏桃一路按照之前的记忆出去,只不过这毕竟是夜里,就算有火把照明也没太大的用处。   苏桃被野草绊倒了好几次,脸上和手上都刮破了不少痕迹。   这滋味委实有些不好受,但她还是坚持下去了。   好不容易走到小溪边,苏桃这次取了很多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回了山洞。   这水一路上不可避免地洒了些许,不过剩下来的也够用了。   苏桃走到陆霁身边:“夫君,喝吧。”   她小心地喂陆霁。   陆霁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画面不甚清晰,好像也是有人在喂他喝水,他记不大清楚,但犹自记得那柔软的感觉……   苏桃见陆霁没动弹,就问道:“夫君,怎么了?”   难不成是伤势又加重了?   陆霁回过神来:“没什么。”   陆霁又问苏桃:“你喝了吗?”   原来是记挂着她呀,苏桃:“我刚才在小溪边喝过了。”   听了苏桃的话,陆霁才顺着叶子喝了许多水。   水一落肚,干涩的唇齿也舒服多了。   陆霁觉得气力缓过来了些许。   苏桃见陆霁这般,也放松了些心情。   自打跌落山坡后,她的心就一直紧紧悬着,现在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陆霁的头也没有那么昏沉了。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苏桃的脸上有很多伤口。   陆霁抬起手轻轻地触碰苏桃的脸。   这些伤口都不大,细细窄窄的,有的出了血,有的只是破了皮。   陆霁多年在外征战,什么样的地形没碰到过。   他一看就知道苏桃的脸是被野草划的。   陆霁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苏桃一个人在夜里穿过野草,帮他取水……   陆霁的心沉甸甸的。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大将军,也是从小兵卒做起的。   每一次战役都会死很多兵卒,他也是那其中挣扎求活的一员。   那时候他也受过很多重伤,可每次只有他一个人熬过来。   这次苏桃却陪在他身边,不顾一切地照顾着他。   平时那么爱娇、那么怕黑的人,这次却咬着牙坚持住去找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桃眨了下眼睫:“夫君,你放心,我这些伤口不怎么疼的。”   只是有一点点痒而已,陆霁伤的才是真的厉害。   陆霁的嗓音微涩:“嗯。”   不过也是这时,苏桃才意识到她现在有多狼狈。   她的发髻早都松散开了,一头乌发乱糟糟的。   裙裾也都被她撕的差不多了,现在只是能堪堪遮住身体,而且还沾了许多尘土。   再有脸上和手上的这些伤口……   对了,她刚才还一直哭,现在眼睛是不是都肿了。   苏桃的脸一下就红了,她现在得有多丑啊。   陆霁会不会嫌弃她?   陆霁发现苏桃的脸红红的:“怎么了?”   难道苏桃也发烧了?   苏桃咬着嫣红的唇瓣,眼尾红红的:“夫君,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苏桃平时就很爱美,要不然也不会嚷嚷着要减肥,每次赴宴更是会仔细装扮一番,争取一丝差错都不出。   可现在却狼狈成这样,尤其还在陆霁面前如此,苏桃哪能忍得住。   陆霁一怔。   他没想到苏桃竟然会问这么个问题。   眼前的苏桃虽然衣衫狼狈,脸上也有许多伤口,还泛着浅浅的血迹。   可容色却半点没损。   反而越发显得苏桃妖艳无比,仿若话本子里勾魂夺魄的妖精。   哪里丑,相反,漂亮的不像话。   陆霁看着苏桃的眼睛:“不,很好看。”   苏桃的脸却更红了。   她忽然有些不敢直视陆霁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陆霁是不是在安慰她:“真的吗?”   陆霁:“自然是真的。”   听陆霁这么说,苏桃提着的心才放下。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拢了拢头发,争取没那么狼狈。   陆霁失笑。   还真是那个爱娇的苏桃。   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苏桃。   苏桃见陆霁发笑,脸又忍不住红了。   陆霁怕苏桃又纠结她现在难看不难看,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年年,这伤口是你帮我包扎的吗?”   听陆霁提起正事,苏桃点了点头。   陆霁有些讶异。   所谓久病成医,这些年来,他受了这么多伤,对处理外伤上也有一些心得。   他自是能看出来苏桃的伤口包扎的极好,及时地帮他止住了血。   要不然他也不会现在就醒过来。   “年年,你是怎么知道如何包扎伤口的?”   “我以前见过一位大夫包扎过,就记在心里了……”   苏桃想出了一个理由,主要是她一个小娘子,会这些包扎之术,确实有些异常。   不过好在陆霁相信苏桃,她说什么便信什么,也没再问什么。   苏桃拿了根树枝凑到火堆里:“好了,夫君,你别再说话了,省些力气,好好在这儿歇着。”   别费太多心神,要是伤势再加重怎么办。   陆霁点头:“好。”   这下,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就坐在山洞里等着人来救。   外面风声徐徐,苏桃又困又累,可她不敢睡,一直撑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桃终于听到了些许动静。   苏桃一下子就精神了:“夫君,我出去看看。”   陆霁现在这情况也起不了身,他看着苏桃:“小心些。”   苏桃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说完,苏桃便出了山洞。   梁元等人一直在山下搜寻。   可这山坡太大了,一处处找过去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梁元越找越担心,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侯爷和夫人怎么样了。   正寻思着,他忽然发现有个东西在闪光,在这暗夜里无比的清晰。   梁元连忙过去捡起来,这是女子戴的首饰。   再一细看,这不正是那次侯爷给夫人买的首饰吗!   梁元瞬间就充满了劲头:“来人,往这边找。”   等侍卫们过来后,果然顺着发现了许多亮闪闪的首饰。   很快,就顺着这些首饰找到了山洞。   苏桃一出山洞就看到了梁元。   梁元则惊喜道:“夫人,你没事,太好了!”   虽说苏桃狼狈的很,但看着没受什么伤,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真是幸亏了苏桃的这些首饰,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侯爷呢?”梁元问苏桃。   “夫君正在山洞里呢,他受了不轻的伤,虽说现在没流血了,但情况还是不大好。”   苏桃很清楚陆霁现在是硬撑着,现在还是赶紧上山,找大夫给陆霁医治才是。   梁元面上的笑容一下就落下去了:“是。”   梁元连忙率着人进去把陆霁抬了出来。   一路绕着小路上了西山。   梁元亲自抬着陆霁回了帐篷里。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天都快要亮了。   梁元担心苏桃,就道:“夫人,您也累了一晚上了,还是先去睡会儿吧。”   苏桃摇头:“无妨,我等太医看过之后再去睡。”   她还是担心陆霁的伤势。   梁元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太医应当就快到了。”   …   梁元等人一回来,就有人禀告了皇上陆霁受了重伤的事。   皇上出行带了太医院许多太医过来,闻言便让几个太医去给陆霁诊脉。   为首的是之前来府里给陆霁诊治身子的周太医。   苏桃知道周太医医术人品都不错,便放下了心。   周太医也没啰嗦,先是搭了陆霁的脉,然后便去看陆霁的伤口。   陆霁的上衫被褪去。   周太医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包扎伤口的碎布。   之前苏桃虽然包扎的很好,但毕竟没有上药,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陆霁的伤口和这布都有些粘连了。   饶是周太医的力气已经很轻了,但陆霁的面色还是瞬间就白了。   苏桃根本不敢看。   她无法想象陆霁现在有多疼。   一旁看着的太医则都忍不住赞了句,真不愧是靖远候。   都伤成这样了,一声哼都没发出来。   解开碎布,周太医仔细看了陆霁的伤口。   陆霁伤的确实不轻。   他是在滚落山坡的巨大冲力下,撞到一块极尖锐的石头上的。   正正刺中左肩,直接出了个血窟窿。   虽说这会儿不再流血了,但还是渗人的很。   苏桃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明明疼的是陆霁,但不知道怎么,她忽然觉得她也好疼。   周太医检查了一番,然后叹了口气:“万幸侯爷的伤口包扎的及时,把血给止住了,要不然现在……”   这会儿距离陆霁受伤可有六七个时辰了。   如果不是及时止住血,只怕陆霁现在早都没命了。   周太医接着又说,陆霁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有他们这么些太医在,金疮药都是最好的,只要敷上药定没有大碍。   陆霁的脸色苍白如纸:“年年,你先回去歇着吧。”   等会儿太医要清洗伤口,还要上药。   苏桃现下便有些受不住了,等会儿可怎么办。   苏桃也知道陆霁现在没有危险了,便道:“好,那我先回去歇着。”   苏桃也确实是累了,她直接回了帐篷。   雪柳一直在帐篷里等着,现在苏桃完好无损地回来,更是喜极而泣:“夫人,你回来了。”   雪柳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看她们夫人这么狼狈,显是遭遇了不少困难。   雪柳便道:“夫人,奴婢已经叫人烧好水了,您先沐浴一番吧。”   苏桃原本想要直接睡觉。   可经雪柳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她浑身上下除了土就是血,是该先洗沐一下。   苏桃点头:“好。”   进了温暖的浴桶,苏桃只觉得周身百骸都舒坦的很。   只除了脸和手上划破的那些伤口有些痒。   她好好地洗了一番,等洗完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刚收拾完,天就亮了。   苏桃原本还想眯一会儿呢,看这天色也不用眯了。   她还是先用膳吧,一晚上没吃饭,她都有些饿过劲儿了。   雪柳闻言连忙叫人备膳。   用过早膳,苏桃就去了陆霁的帐篷。   陆霁还在睡着,苏桃便问了梁元。   梁元说太医都施药完了,也有丫鬟喂了陆霁喝了碗粥。   用完粥,陆霁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他毕竟伤的厉害,多睡一会儿对身子也好。   两人刚说完话,陆霁就醒了。   他是疼醒的。   昨晚上受伤太过严重,他也没顾及到疼不疼。   现在安全了,那股子疼反倒全都泛上来了。   苏桃看着陆霁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苏桃连忙进屋:“夫君,要不然我让太医开些止疼的丸药来?”   陆霁抿着唇:“无妨。”   这点子伤,养个几天就不会那么疼了。   陆霁抬眼看着苏桃:“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睡一会儿。”   苏桃的秀眉轻蹙:“这会儿天都亮了,说不定皇上等会儿便过来了,我自是不能不在。”   苏桃说的没错,皇上这会儿正在由皇后伺候着穿衣裳。   昨晚上虽说他已经叫人封锁住了消息,但那么多人去找陆霁,难免会闹出些动静来,也瞒不住。   这消息直接就传开了。   众人一下便慌乱不已。   有那等担心自身安危的,毕竟连陆霁都能受伤了,他们也说不准。   也有那等暗自琢磨到底是谁伤了陆霁的。   这种时候,皇上自然得亲自去看望陆霁,以显示他对陆霁的爱重。   也告诉众人,陆霁遇险只是意外,皇家的侍卫肯定会很快就抓到贼人,让众人放心。   皇上最是看重面子,这次围猎又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怎么能让这次围猎失败。   一换好衣裳,皇上和皇后就亲自去了陆霁的帐篷。   陆霁有伤在身,自然不能起来行礼。   皇上连忙道:“爱卿伤的这般严重,还是躺着吧。”   皇上心底自是希望陆霁早死为好,可陆霁什么时候死可是很有规矩的。   若是在这围猎的场合上死了,难保不会有人怀疑他气量狭小,容不下臣子。   故而他不仅不能暗害陆霁,相反,他还要让陆霁好好地活下去,让众人看到他对陆霁的爱重。   一旁的皇后也让苏桃坐下,然后才开始说起话来。   皇上先是关心了下陆霁的伤势,然后又说侍卫已经全力去追寻那贼人的下落了,一定会给陆霁一个交代。   陆霁心里清楚,皇上现在比他自己更希望早点找出真凶。   他微低着头:“臣在此多谢圣上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皇上和皇后才离开。   等皇上和皇后一走,丫鬟就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陆霁毕竟伤的厉害,得好好养病。   这西山上的帐篷未免有些简陋,皇上就让陆霁先行回府养伤。   而围猎毕竟才开始一天,不能就这么草草结束。   皇上和皇后还要留在这里等围猎完事才行。   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   一行人直接回了靖远侯府。   …   折腾了一路。   陆霁回来后就睡着了。   苏桃也累了一天,困的有些受不住了。   她去了厢房睡下。   陆霁伤的厉害,前几天得一直有大夫看着,她也不好和陆霁再住在一起。   更何况她和陆霁住一起的话,难免会打扰到陆霁。   故而苏桃直接叫人把她的东西都搬到了厢房。   等陆霁好一些了,她再搬回去。   苏桃一沾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苏桃昏昏沉沉的,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时间。   房嬷嬷听到动静连忙进屋:“夫人,您醒了。”   房嬷嬷又道:“厨房里备着膳,您要不要吃些?”   苏桃回过神来:“好。”   苏桃又问了一句:“夫君现在怎么样?”   “侯爷才喝下药睡着。”   苏桃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既然如此,她吃完饭再过去吧。   现下已经确定陆霁无碍了,苏桃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吃了足足两碗饭才饱。   吃过饭后,苏桃坐在椅子上喝茶。   房嬷嬷则站在一旁伺候。   房嬷嬷年岁大了,故而没跟着陆霁和苏桃去西山围猎。   结果没成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房嬷嬷忍不住道:“夫人,侯爷待您是真好。”   她活了这么些年了,在宫里也过了那么些年,见了不知多少人和事。   可似陆霁这般舍命相救的,却是寥寥无几。   就算是夫妻,能做到陆霁这份儿上的也实在是少数啊。   房嬷嬷艳羡地看着苏桃,她们夫人当真是命好,竟遇到了陆霁这样的夫君。   苏桃闻言怔了一下。   苏桃想起了陆霁救她的一幕。   那时候她被马儿甩到山坡上,只觉得必死无疑。   可那种危险的境况下,陆霁却冒死救了她,还把她护在怀里,没让她受任何伤害。   苏桃看着茶杯里起伏的茶叶,她眨了下眼睛。   陆霁待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无法回报的程度。   苏桃忍不住想,这世上还有谁会这样舍命救她呢。   只有陆霁……   苏桃的心跳了下。   她觉得她的心口有些不舒服。   可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她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暂时把这异常给压下去。   苏桃起身:“夫君现在应当差不多醒了,我过去看看他。”   …   正屋里。   陆霁还没醒,他躺在榻上安然睡着。   陆霁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嘴唇也有些干涩。   苏桃便起身拿过了一个干净的帕子,然后用水浸湿帕子。   浸湿帕子后,苏桃才回到床榻边,小心地用这帕子润湿陆霁的嘴唇。   很快,陆霁的嘴唇就没有那么干涩了。   苏桃起身看着陆霁。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陆霁这伤怎么也得养上一阵子。   这些天她得好好交代厨娘多熬些汤羹来。   正寻思着,陆霁的眼睫微颤,然后睁开了眼睛。   苏桃喜道:“夫君,你醒了。”   陆霁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不甚清楚,隐隐约约的,不过他能看清那是苏桃。   苏桃哭着说让漫天神佛把他救回来,还吻上了他的唇。   陆霁甚至还记得那柔软的感觉。   陆霁不知道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定定地望着苏桃的嘴唇。   难道是因为他还惦记着醉酒那次吻苏桃唇瓣的事?   苏桃就见陆霁似是有些出神:“夫君,你想什么呢?”   陆霁摇头:“没什么。”   苏桃起身:“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瞧瞧。”   陆霁点头:“也好。”   原本皇上要赐下好几个太医给陆霁诊治。   不过陆霁说这伤没那么严重,不必劳烦太医,让府里的府里医治就成了。   陆霁说的府医自然是万大夫。   万大夫医术不错,人品也信得过,陆霁索性便让万大夫成了府医。   万大夫一直在旁候着,闻言很快就过来了。   他还带着一个药童。   说是药童也不准确,这药童也学过些医术。   据药童说,他早年间跟着一个游方的大夫学了几天。   不过就只有几天而已,也没学到什么高深的医术。   后来便成了万大夫的徒弟。   万大夫成了府医后便把药童也带过来了,平素里让药童间煎药,也省的他一直自己看着药盅。   万大夫进来后先是搭了下陆霁的脉,然后又帮陆霁重新换了药。   苏桃问万大夫:“夫君他现在怎么样?”   万大夫捋着胡须:“夫人放心,侯爷的伤好的很快,以后只要按时敷药喝药就好了。”   说完后,万大夫便带着药童一起去熬了药。   等药晾的差不多了,苏桃便打算喂陆霁喝药。   这药汁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很苦。   要是一勺勺喝的话,未免有些太折磨陆霁了   苏桃便直接把药碗端给了陆霁:“夫君,你直接喝完了好了。”   陆霁失笑:“好。”   他倒是不怕苦,不过看着苏桃对药敬而远之的态度,还是忍不住想笑。   陆霁仰起脖颈,将药汁一饮而尽。   他刚喝完,苏桃就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苏桃还问他:“一颗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颗?”   陆霁咽下蜜饯:“还有些苦。”   其实早不苦了,不过他想让苏桃喂他吃蜜饯。   又喂了陆霁一颗蜜饯,苏桃才道:“夫君,你等会儿想吃什么菜?”   她一早就吃过了,可陆霁还没吃呢。   苏桃给陆霁说了好些菜名,看陆霁想吃哪个便让厨房去做。   陆霁看着苏桃:“一样来一道吧。”   苏桃瞪大了眼睛,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菜名,若是一样来一道的话,只怕一张桌子也放不下吧。   过了片刻,苏桃才反应过来,陆霁这是故意在逗她。   苏桃没想到自己又被哄住了,她实在是太笨了!   苏桃气呼呼地起身。   不过看陆霁现在还有心思逗她,就说明他的伤好多了。   苏桃这气马上又消下去了。   她吩咐厨娘做了几道清淡的菜,见陆霁吃下不少后,才放心回了厢房。   …   翌日一早。   苏桃醒来不久就来看望陆霁了。   不管怎么说,陆霁都是因为她受的伤,她自然得上心些。   陆霁的身子底子果然很好。   一晚上过去,他的精神头又好了不少。   陆霁很享受苏桃对他的嘘寒问暖。   如果可以,他都想他这伤一直不好了。   这样就能让苏桃一直这么牵挂他了。   不过他知道他这话不能说出来,要不然到时候苏桃肯定真的生气了。   苏桃又和陆霁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出去,让陆霁独自休息会儿。   没想到陆霁却拉住了她的手。   苏桃有些惊讶:“夫君,有什么事吗?”   陆霁点头:“确实是有个事。”   见陆霁这么严肃,苏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然后就见陆霁从身侧拿出了一个玉瓶来。   很明显,这玉瓶里装的是药膏。   陆霁拿药膏做什么?   苏桃正寻思着,就听陆霁道:“年年,这药膏药效很好,我帮你涂一些。”   这药膏是宫里的祛疤膏,效用极好,千金难求。   看着苏桃脸上和手上的伤痕,陆霁抿紧了嘴唇。   苏桃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   就算苏桃掉了一根头发丝,他都受不住。   更何况是这么多细小的伤痕呢。   故而陆霁特意让梁元去取了这药膏来。   苏桃恍然,原来陆霁是想给她涂药。   其实她这伤口极小,一点儿也不严重,就算不用药膏,过几天也就好了。   不过见陆霁如此,苏桃还是乖乖坐下任由陆霁帮她涂药膏了。   陆霁取了些药膏,然后轻轻地涂在苏桃的伤口上。   陆霁是头一次给旁人抹药膏。   就仿佛第一次给苏桃画眉时一样,一点儿力气都不敢用,只轻轻地涂在上面。   神情庄重极了。   仿佛不是在给人上药,而是在描绘一幅画一般。   苏桃闭着眼睛。   她初时还不觉得什么,可后来才反应过来两人现在离的有多近。   她几乎能感受到陆霁的呼吸。   苏桃的脸有些红,眼睫毛也忍不住乱颤起来。   陆霁开口道:“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眼睫忽然发起颤来。   苏桃的唇瓣嫣红:“有些痒……”   其实只有一点点痒,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苏桃心道赶紧涂完脸上的伤口吧。   似乎听到了苏桃的心声,陆霁正正好涂完了苏桃脸上的伤口。   陆霁便道:“把手伸出来吧。”   苏桃的手比脸伤的更厉害。   那天她一路上用手挡了许多草,也因此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苏桃点头:“嗯。”   然后便伸出了她的手。   苏桃的手生的也极好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肌肤细白如玉。   简直像是艺术品一样。   陆霁看着她布满伤口的手,皱紧了眉头。   过了片刻,他才给苏桃的手上药。   取药膏涂在苏桃的手上,然后轻轻地揉开。   也是这时,苏桃才发现这好像比涂脸还要不好意思。   主要是现在这情况太像陆霁在揉捏她的手了……   苏桃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陆霁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他一贯是个认真的人,但凡决定要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用十二分的力气,压根注意不到旁的事。   苏桃只好盼着陆霁赶紧结束。   终于,陆霁把苏桃的两只手都上好了药。   他嘱咐苏桃:“接下来每天都上一遍药,千万别忘了。”   苏桃的声音有些软:“我知道了。”   陆霁还要再说话,苏桃就起身了:“我才想起来厨房还熬着羹汤呢,我过去看看,千万别过了火候。”   说完,苏桃就匆匆出去了。   陆霁不疑有他,他继续躺下歇息。   苏桃出去后心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心道以后还是让雪柳帮她上药吧。   …   接下来几天,陆霁一直在府里养病。   陆霁的身体底子本就好,养了这些天下来,伤口已然愈合的很好了。   陆霁本就是个耐不住的性子,自然受不住每天都躺到榻上。   再者说了,陆霁伤的又不是腿,可以出去走动。   于是,陆霁便时不时地出去散下步,或者处理下北境的事。   苏桃也管不住陆霁,只好让陆霁小心些,千万别忙的忘了时辰。   这一天。   陆霁刚在书房里处理完了一份卷宗。   他伤的是左臂,右手可以写字,但到底不能多写,要不然难免会抻到左肩的伤势。   于是处理完一份卷宗,陆霁便停下了笔。   梁元一直在旁伺候着,见状便站直了身子。   这几天都是这样,每每他们侯爷处理完卷宗,便会回正屋歇息,梁元也准备好了。   可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儿,陆霁还没动弹。   梁元忍不住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事吗?”   陆霁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这几天的事。   这些天以来,苏桃每天都照顾着他,他也很享受苏桃对他的好。   只有一点,那就是苏桃现在还住在厢房,没有搬回来……   这几天晚上陆霁都有些不适应。   依着他的性子,他哪会主动和苏桃说他现在的伤好了许多了,可以搬回来了。   可要是指望着苏桃的话,只怕她也想不起来搬回来这事。   陆霁就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让苏桃搬回来。   正在这时,陆霁想到了一个法子,他看向梁元:“梁元,厢房上面的瓦是不是有些漏了?”   梁元愣了。   这怎么忽然说起厢房的瓦片来了?   既然如此,等会儿他便去瞧瞧到底漏没漏。   要知道现在正是春日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下雨。   而且现在夫人还住在厢房里呢,要是浇到夫人怎么办。   等等……   他好想明白他们侯爷的意思了。   还别说,依着他们侯爷的别扭性子,这正是他们侯爷能做出来的事。   梁元拱手:“是,属下知道了。”   于是,梁元便去了厢房,和雪柳说了瓦片可能漏雨的事。   既然瓦片可能漏雨,那就要找泥瓦匠修整一下瓦片了,她们夫人也不便住下了。   正好现在侯爷好的差不多了,可以搬回正屋了。   雪柳就进去和苏桃说了这事。   苏桃也没想别的,她直接让人把东西都搬回正屋去。   她在厢房住了好几天,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不少。   再加上还要重新布置一下正屋,也需要不少时间。   苏桃便指挥着丫鬟忙起来。   梁元见事情成了,便去了池子旁。   陆霁现下正在池子旁喂鱼,他见到梁元过来就放下了鱼食。   梁元回道:“侯爷放心,事情成了,夫人现在正在搬屋子呢。”   陆霁的唇角翘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便把翘起的唇角给压下去了。   陆霁看着梁元:“这几天你也跟着忙前忙后累坏了,今天便回家歇着去吧。”   梁元高兴的不得了:“是,属下多谢侯爷。”   陆霁又坐了一会儿,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正屋。   …   正屋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了,丫鬟也都退下去了。   苏桃跟着忙前忙后,身上出了不少汗。   她便道:“雪柳,你去帮我拿身衣裳来。”   苏桃不忘补了一句:“记得,拿件轻薄些的。”   现在天气是越发热了。   雪柳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雪柳走后,苏桃便准备换衣裳。   她刚脱下上裳,准备脱裙子,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苏桃的动作停住了,她疑惑道:“雪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放衣裳的箱笼可在左厢房里呢。   苏桃说着转过脸去,然后就看到了陆霁。   怎么会是陆霁?!   片刻后,苏桃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只穿着肚兜和裙子……   陆霁全都看见了!   苏桃下意识叫出声:“你快出去!”   她连忙拿过一旁的衣裳遮住身子。   苏桃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换衣裳的时候撞见陆霁。   她又羞又窘,一张脸红的像是涂了胭脂般绯红。   陆霁也愣住了。   他方才在池子边又待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   结果就撞上了这一幕……   陆霁转过头:“我这就出去。”   陆霁匆匆转过內间,然后走到外间。   陆霁忍不住有些面红耳赤。   虽说他立刻就出来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苏桃的身子。   那幅画面就好像刻在陆霁脑海中一般,无比的清晰。   苏桃穿着一件桃红色绣着并蒂莲花的肚兜。   那肚兜是系带式样的,两根细细的带子斜斜地系在她白皙的颈侧。   至于后面,则又有两根带子系在腰侧。   其余的,则是大片大片雪白的背脊。   仿佛雪山上一簇簇的梨花般皎白。   还有那从桃红色的肚兜旁微微露出些的雪腻……   陆霁的喉结忍不住动了下。   他觉得他需要出去好好吹下风。 第48章 夫君,你好凶!   雪柳拿好衣裳后便回了正屋。   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庭院里的陆霁。   雪柳向陆霁行礼, 她疑惑道:“侯爷站在院子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屋坐着?”   陆霁的耳根还有些红:“屋里有些热, 我先在外面吹吹风。”   雪柳点头:“是,那奴婢进去了。”   她还赶着为苏桃送衣裳呢。   雪柳说完便转身进了內间。   床榻上,苏桃面若桃花,眼波潋滟,只穿着一身肚兜,漂亮的好似勾人魂儿的妖精。   饶是雪柳已经见过多次,但还是有些害羞,她把衣裳放到床榻上。   雪柳走近以后才发现苏桃的脸色很红,就连白皙的脖颈都泛了红:“夫人, 您的脸色怎么这么红?”   苏桃抿着唇瓣:“屋里太热了……”   雪柳纳闷, 屋子里有这么热吗?   侯爷和夫人都说热, 她怎么没有感觉到。   雪柳虽然心里疑惑, 但还是什么都没问,便出去了。   雪柳走后, 苏桃忍不住趴在床上。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陆霁进来的那一幕。   他肯定看见了!   实在是太羞耻了!   苏桃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头发都乱了。   过了一会儿, 苏桃才换上雪柳拿过来的衣裳。   换完衣裳, 苏桃还有些面红耳赤。   苏桃舒了口气, 她安慰自己,左不过只是看了一眼。   而且她还穿着肚兜呢,顶多露出点儿后背,这算什么事!   这么想着, 苏桃就逐渐平静下来了。   她又用手给自己的脸扇了扇风,直到脸上的温度恢复正常后才出去。   也是巧了,陆霁这会儿也刚吹完风回来。   现在天头越发暖和, 外面纵然有风,也是那等软绵绵的暖风。   压根静不下心。   除非去洗冷水澡,但这大白天的去洗冷水澡,实在有些太奇怪了。   于是陆霁便回屋了。   他和苏桃两人视线相遇,面面相觑。   看到苏桃,那幅画面又涌上脑海。   陆霁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解释道:“方才我喂完鱼回来,才不小心……”   也是难得了,一贯冷情的陆霁也有这等手足无措的时候。   苏桃抿着唇瓣:“没关系,左右你也是不小心的。”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就是被看到后背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陆霁一愣。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候雪柳进来了,她还端着一壶刚泡好的茶。   雪柳把茶放到桌子上,小心地问:“侯爷,夫人,你们不坐下吗?”   怎么两个人都站着呢?   陆霁和苏桃这才各自坐下。   陆霁倒了一杯茶,入口有些烫:“换壶凉茶来。”   他需要一些冷的东西来缓缓心神。   雪柳:“……”   医书上说凉茶伤胃,府里这才有一直续热茶的规矩。   不过现在既然陆霁都这么说了,她自是照办。   等雪柳取来凉茶后,陆霁一连喝了好几杯。   苏桃也忍不住喝了一杯。   喝完茶,屋里又静下来了。   雪柳站在一旁,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从前侯爷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都热闹极了,尤其夫人妙语连珠,碎碎念个不停,侯爷也时不时地附和一句。   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安静。   好在这时候陆霁的一个心腹过来了。   陆霁肃了神情:“什么事?”   这心腹跪下:“回侯爷,那□□刺的贼人找到了!”   自打陆霁遇险以后,皇上比陆霁还要着急找出真凶,当即就派了人去查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不过那人聪明的很,在马上做完手脚后便偷偷潜逃了。   故而宫里的侍卫没有第一时间抓到他。   直到现在才把人抓住。   属下低着头:“侯爷,那贼人是王将军之后。”   陆霁闻言垂下了眼睫。   这事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在陆霁还没有成为主帅时,大周与瓦剌交战时常败北。   瓦剌堪称是大周最强大的敌人,朝中的人惶惶不可终日。   那王将军更是为了私利卖国通敌。   后来陆霁揪出了王将军的事,先帝大怒,依照国法处置了王将军及其家人,不过私逃出去了一个男丁。   属下继续禀报。   原来那贼人一直把陆霁当做生死仇敌,想要杀死陆霁。   可陆霁身边哪有那么容易靠近,直到这次围猎他才找到机会。   陆霁点头:“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桃也忘了方才的尴尬了,她只是觉得陆霁实在危险的很,不知道哪天就会碰到什么刺杀。   这次是好运活过来了,下次却不一定了。   陆霁自是看出了苏桃的担心,他转过脸看着苏桃:“年年,别害怕,这只是一次意外。”   陆霁的敌人虽然很多,但大半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基本都近不了他的身。   这次去西山围猎是个意外。   不过陆霁也记住了这个教训,以后他不会让自己和苏桃单独置于险境之中了。   听到陆霁这么说,苏桃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陆霁说得对,这次只是个意外。   毕竟她和陆霁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之前一直都平平安安的,只有这次因为去西山围猎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不过,苏桃还是和陆霁道:“夫君,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些。”   陆霁点头:“嗯,我知道了。”   有了这事一打岔,两人便把那事给暂时忘了。   只不过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了。   苏桃刚洗沐完,她这会儿正在铺床。   一边铺床,苏桃一边想起来她在这儿换衣裳时,陆霁贸贸然闯进来的事。   虽说苏桃已经告诉自己好几遍了,但现在想来还是不好意思的很。   苏桃今晚上索性什么都没干,直接躺到榻上睡觉。   苏桃翻来覆去的,难得的有些睡不着。   陆霁则是看了一会儿书,然后才吹熄蜡烛上榻。   陆霁闭上了眼睛,可心里却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会儿苏桃穿了件桃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枝并蒂莲花。   一枝斜茎,花开两朵。   再衬着她雪一样白的肌肤,实在是有些过分好看了。   陆霁忍不住想,苏桃真的很适合红色系的衣裳,很衬她。   以后他可以让绣娘多给苏桃做一些红色系的肚兜。   想到这里,陆霁摇了摇头。   他都在想些什么……   现在只是他单方面喜欢苏桃,苏桃还没喜欢上他呢。   他想的委实太远了……   陆霁起身,又灌了一杯凉茶,然后才睡下。   …   接下来的日子,陆霁一直老老实实的养伤。   他的身子底子很好,万大夫医术也不错。   故而陆霁的身子骨好的很快。   不过他到底伤的厉害,还得再养些日子还能好全。   再加上皇上为了显示对陆霁的爱重,更是频频赏赐,还说陆霁可以再休息些时日再回去上朝。   于是,陆霁还得在家里待上些时日。   陆霁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更何况现在每天都这么空闲,所以他每天都去书房处理北境的事务。   看着忙碌的陆霁,苏桃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人可真是的,明明该好好养伤,偏还这么忙碌。   苏桃忍不住想,陆霁都不觉得无聊的吗?   每天就往书房一坐,一动不动。   苏桃还特意问了万大夫,万大夫说可以让陆霁适当动一下,这样对身子也有好处。   苏桃就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让陆霁从书房里出来。   当天晚上。   陆霁回来后,苏桃就坐到了他身侧:“夫君,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陆霁抬起眼:“什么事,年年?”   陆霁的眉头微蹙,苏桃这么郑重,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苏桃抿了抿唇瓣:“之前在西山围猎的时候我不是说想学骑马吗,正好现在我无聊的紧,你也有时间,不如你继续教我学骑马?”   没错,苏桃正是想用骑马的事让陆霁出来动动。   每天坐在书房里处理那些事,迟早会把他累坏的。   而且她对骑马确实挺感兴趣的,也算是一举两得。   陆霁没想到竟是这件事,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他从来不会拒绝苏桃的任何要求,更何况是教骑马这么件小事。   陆霁点头:“好,那我们明天就开始。”   …   翌日一早,苏桃就换好了骑装,来到了跑马场。   府里的练武场旁边就是跑马场。   不过苏桃之前一直没来过,这还是第一次过来。   陆霁为苏桃挑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小母马,这马就算是用东西刺它,也不会发性。   绝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   陆霁看着苏桃:“我们先学上下马。”   学骑马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学会上下马。   苏桃点头:“嗯。”   不过看着这匹高大的马,苏桃有些害怕。   她先是喂了马儿好几颗糖豆,和马儿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才开始学上下马。   陆霁则在一旁道:“记住,左脚踩实以后再翻身上马。”   苏桃连连点头:“嗯,我记住了。”   她按照陆霁说的步骤去做。   陆霁一直在苏桃旁边护着,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兴许苏桃对这方面真的有些天赋,她一下就成功了。   苏桃坐在马上,忍不住翘起唇角。   看来她还是蛮厉害的嘛。   上完马,自然是下马了。   许是乐极生悲,她下马时脚没踩稳马镫,一下就掉了下来。   身子腾空,苏桃吓得闭上了眼睛。   好在陆霁及时接住了苏桃。   苏桃脑中一片空白。   不过现在不是因为吓的,而是因为她和陆霁靠的太近了!   方才她掉下马时冲力太大,陆霁直接抱住了她的腰肢,她整个人都靠到了陆霁身上。   尤其是她的胸脯,更是直接贴到了陆霁的胸膛上……   好一会儿,苏桃才反应过来,陆霁的伤还没好全呢,她不会把陆霁的伤给砸的更严重了吧?   她本来是想让陆霁出来多走走的,可别弄巧成拙啊。   苏桃连忙从陆霁身上下来:“夫君,你没事吧?”   她说着就要去看陆霁手上的左肩膀。   陆霁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胸膛前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柔软的感觉。   实在是太软了,陆霁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柔软。   纵然强大如陆霁,也一时愣住了。   片刻后,陆霁才回过神:“没事,你放心。”   是真的没事。   就苏桃那轻飘飘的体重,像片羽毛似的,压根没有什么重量,怎么可能砸伤他。   听陆霁这么说,苏桃才放下心。   陆霁则轻咳了一声:“继续吧。”   刚才苏桃下马时太急了,才会摔下来。   陆霁这次让苏桃别着急,慢慢来,苏桃果然没有再摔下来。   这之后苏桃又练了好多次。   见苏桃把上下马掌握的差不多了,陆霁才让苏桃慢慢地骑马。   苏桃按照陆霁的嘱咐,牵紧缰绳,时不时地调整下方向。   她也逐渐感受到了骑马的乐趣。   不过这乐趣很快就没了。   主要是陆霁实在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他一直教苏桃,苏桃就一直在马上颠来颠去。   苏桃觉得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要颠出来了。   好容易等到骑马结束。   待到晚上时,苏桃洗沐完直接上了床榻,连每天坚持不断地练字都不练了。   实在是太累了!   她本来连走动都懒得走动,今天在马上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哪能受得住。   苏桃只觉得累的头昏眼花的,她现在只想睡觉。   原本她想着借骑马的事让陆霁多动动,现在她怎么觉得她像是在给自己挖坑……   陆霁见状忍不住失笑。   这才学了一会儿,怎么就累成这样,实在是太娇气了。   陆霁刚要上榻和苏桃说话,就见苏桃已经睡熟了。   可见她确实累坏了。   陆霁便吹熄了蜡烛,也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苏桃迷迷糊糊地醒来。   昨晚上她就觉得很累了,现在醒来更是觉得身子骨像是被碾了一遍。   浑身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胳膊连抬都抬不起来。   苏桃觉得她连动都动不了了。   陆霁和苏桃道:“快起来用早膳吧,等会儿还要去学骑马呢。”   苏桃:“……”   骑马,还骑什么马。   她连床都起不来了!   苏桃耍无赖,她把被子卷起来盖在身上:“不去,我才不去呢,我先休息一天,等明天再说。”   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瓮瓮的。   苏桃又赖了好一会儿的床,才艰难地爬起来用膳。   她原本想偷懒,可一想着才练一天就放弃,是不是有些太不像话了,会不会被陆霁瞧不起?   纠结之下,苏桃还是咬着牙去了练马场。   陆霁看到苏桃一点儿没意外。   他知道苏桃虽然很娇气,但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她从不会中途放弃什么事情。   苏桃实际上是个很认真的人。   也正是因此,他刚才在苏桃耍赖时才没劝苏桃,他知道苏桃肯定会来的。   陆霁看着苏桃:“继续吧。”   苏桃咬紧唇瓣。   左右这事是她先提出来的,她不能先放弃!   于是乎,苏桃又练习了一天。   陆霁今天给苏桃放了不少水,不过依着陆霁的标准,就算是放了水,对苏桃来说依旧有些艰难。   故而今晚上也是一样,苏桃洗沐完就倒榻上睡着了。   陆霁无奈地帮苏桃把湿漉漉的头发拢起来。   头发还没干就睡,也不怕第二天起来头疼。   陆霁只好任劳任怨地用帕子轻轻擦苏桃的头发。   等苏桃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陆霁才放下心。   他准备吹熄蜡烛睡觉。   正在这时,陆霁忽然听到苏桃的声音:“夫君,你好凶!”   陆霁怔了片刻。   苏桃怎么忽然说话了,难不成她方才一直是装睡?   陆霁俯下身去看苏桃。   苏桃雪白的面颊细细软软的。   嫣红的唇瓣半张,眉头也紧紧蹙着,奶凶奶凶的。   一点儿醒着的意思都没有。   也就是说,苏桃方才是在说梦话。   陆霁:“……”   他忍不住好奇,苏桃到底是做了什么梦,才会在梦里这么控诉他。   还说他好凶。   梦境应当是最能反映人真实的心绪了。   难不成苏桃一直觉得他很凶?   陆霁冷静地审视了一下自身。   他对外人确实是不假情面,可对苏桃却是很好的,难不成还是很凶。   陆霁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   索性就靠在枕侧,准备看苏桃还会不会说旁的梦话。   苏桃睡的正香。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陆霁一直教她学骑马。   虽说陆霁从不说她,也从不骂她,但实在是个严肃的老师,她一看到陆霁的眼神儿就害怕。   苏桃觉得她好像回到了跟陆霁学练字的时候。   梦境一转,画面也变了。   变成了去西山围猎的那天。   陆霁在场上如同天神降世一般救了那个公子,用鞭子勾住了那公子的身子。   场间欢呼一片。   苏桃也忍不住说了句:“夫君好厉害。”   于是,陆霁又听到了苏桃的这句梦话。   陆霁定定地望着苏桃的睡颜。   她说他很厉害……   陆霁的心里宛如喝了蜜一样甜。   陆霁忍不住浮想联翩,她说他什么厉害?   难不成,在苏桃的梦境里,他很厉害的保护了她?   陆霁想听苏桃说更多的话,可苏桃却一句都不再说了。   陆霁忍不住轻轻碰了碰苏桃雪白的面颊:“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的呼吸浅浅扑在苏桃的脸上。   熟睡的苏桃只觉得好吵,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下了。   陆霁:“……”   陆霁没有放弃,他又等了好一会儿,结果都是苏桃均匀的呼吸声。   陆霁因此失眠了,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   苏桃从梦境中醒来,然后就看到陆霁在看她。   苏桃吓了一跳:“夫君,你看什么呢?”   陆霁方才有些出神,他一直在想苏桃的梦话,说他很厉害。   至于那前半句他很凶,则被他自动忽视了。   陆霁问苏桃:“年年,你昨晚上做了什么梦?”   “我隐约听到你好像说了梦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却没听清。”   苏桃刚醒,脑子还没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   她心道她平时从不说梦话的呀,昨晚上定是累极了。   只不过她昨晚上做了什么梦呢,她努力回想。   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些零星的片段。   苏桃:“我昨晚上梦到夫君你教我学骑马,凶的很!”   原本她都忘了,陆霁这么一说,她反倒想起来了。   陆霁:“……”   半晌,陆霁又道:“就这个,没有旁的吗?”   苏桃摇了摇头:“没了,就这个。”   后半截的梦境她给忘了。   陆霁的眉心微皱。   难不成是他理解错了。   难道昨晚上苏桃说的是他太凶了,因此很厉害,很吓人。   而不是夸奖他的意思。   陆霁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陆霁起身:“年年,你先换衣裳吧。”   陆霁走到外面,他难得地沉思起来。   陆霁想,看来他在苏桃心里实在是太严肃了,就连做梦都觉得他凶。   只不过,他到底哪里凶了呢。   陆霁没觉得他很凶啊。   陆霁一直想着这事,就连到了书房里都没回过神。   梁元给陆霁倒了杯茶:“侯爷,喝茶。”   陆霁回过神来,他看着梁元:“梁元,我很凶吗?”   梁元一愣。   他们侯爷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难不成是他们侯爷终于反思了自己吗?   梁元以为陆霁是要深刻地剖析一下他自己,就实话实说道:“不瞒侯爷,确实是有些。”   整天面对这张冷清的脸,他压力也很大的好吗。   陆霁低头喝了杯茶。   看来他日后真的得改一下。   …   于是,接下来陆霁再教苏桃学骑马的时候,又在之前放水的基础上放松了很多标准。   这回苏桃终于适应了这教学进程。   两个人都很开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   等到苏桃彻底学会骑马的时候,陆霁的伤也基本好全了,可以去上朝了。   不过临上朝前,陆霁打算带苏桃出去一趟。   苏桃也练了这么多天骑马了,该好好玩一下了。   正好她不是觉得他很凶吗,可以趁机改善一下她对他的感觉。   对此,苏桃当然很开心。   两人当天晚上就换好了衣裳,出去逛街。   等到街上的时候,苏桃发现今天的人格外多。   苏桃纳闷道:“夫君,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这比平常的人要多两倍。   陆霁也不知道,还是梁元解释道:“侯爷,夫人,今儿是河灯节,你们不正是赶着这个节日才出来游玩的吗?”   陆霁和苏桃面面相觑,他们俩还真不知道今儿是个节日。   不过梁元这么一说,苏桃也想起来了。   河灯节是大周的一个节日。   在这一天,大周朝的人都会出来逛街游玩,然后在河里放河灯,寄托自己的愿望。   据说神灵会实现所有的愿望。   苏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甭管这传说是不是真的,左右不过是放两盏河灯,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说不定这愿望就实现了呢。   “夫君,我们也下去买河灯吧,”苏桃跃跃欲试道。   陆霁自是同意,他本来带苏桃出来就是想让苏桃开心的。   两人下了马车。   街上游人如织,基本上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河灯。   还有人正在往河灯里面写字。   围绕京城穿过的洛水里星星点点的都是河灯。   漂亮极了。   苏桃道:“夫君,你和我各挑一盏自己喜欢的河灯,好不好?”   大周朝的河灯样式多的很。   陆霁点头:“好。”   两人各自分开去挑河灯。   陆霁今天出了带了许多护卫,都在暗中保护着苏桃,他也不担心苏桃的安危。   苏桃本就是个纠结的人,河灯的样式多的让人眼花缭乱,她更是不知道挑哪个好了。   陆霁看见苏桃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他也走到另一侧的小摊上挑河灯。   今儿街巷两侧大部分都是卖河灯的,走几步就是一个小摊。   陆霁和苏桃的性子正相反,他基本上不挑,随便有一个就行了。   他刚要让侍从买下一盏河灯,就听一旁的摊贩叫道:“都过来看一看啊,我家的河灯是最灵验的。”   陆霁不禁转过了头。   那摊贩见到陆霁连忙推销:“这位公子,你不知道,我家的河灯最灵验了!”   “早年前我就是用我家的河灯,在上面写了希望能和我家夫人在一起,结果不久后我家夫人就同意嫁给我了!”   一旁的行人闻言不由道:“你这分明是诡辩,难不成没有这河灯,你和你家夫人就不会在一起了?”   摊贩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道:“这位公子,姻缘可是玄妙不已的,说不准月老的红线什么时候就牵到你身上了,用了我家的河灯,说不准便会有些用处呢。”   这行人没在说话了。   也是,这河灯都差不多,但这家的却成了一桩喜事,纵是沾沾喜气也好啊。   陆霁闻言不动声色地上前:“给我来一盏。”   他把钱递给摊贩。   摊贩一下就笑开了:“您拿好。”   陆霁接过河灯,他垂下眼睫看着手里的河灯。   希望这河灯能很灵验。   他是没有什么愿望,不过可以送给苏桃,让她在这上面许愿。   另一头。   选择困难的苏桃也终于挑好了一盏河灯。   挑好河灯后,苏桃转过头去找陆霁。   陆霁和她离的不远,她一回身就看到陆霁了,她打算过去找陆霁,两人好去放灯。   结果就看到了一个小娘子。   那小娘子凑近陆霁说了些什么,然后抬手把河灯递给陆霁,好像是要和陆霁交换河灯。   苏桃抿紧了唇瓣。   她有着原身的记忆,自是知道河灯节这天的习俗。   大周朝风气开放,在河灯节这天,若是有人相中异性的话,便会大胆地递给异性河灯,若是那人也同意交换河灯的话,便算是互相有意了。   如此一来,日后也算是认识了,然后再看看能不能进一步相处交流,合不合适。   眼下这小娘子莫不是就打的这主意?   苏桃的心里一下就像打翻了调料瓶似的,她连忙上前。   陆霁这边的事,还要从买完河灯说起。   买完河灯后,他打算过去找苏桃,结果就被这小娘子给拦住了。   他是不耐烦听旁人的话的,只不过这附近人太多了,他一时没走开,这才耽搁了。   这小娘子紧张的很,她低着头不敢看陆霁。   陆霁生的清冷无双。   陆霁甫一出现,周围的小娘子便都动心不已。   不过大家都不敢上前,怕被陆霁拒绝。   这小娘子也是自觉容色出众,才敢上前一试的。   陆霁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身侧一道清甜的声音:“夫君,原来你在这儿啊,叫我一通好找。”   陆霁有些意外,苏桃挑的这么快?   他还以为凭着苏桃的性子,得挑好久呢。   那小娘子更是惊呆了。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陆霁。   夫君,眼前这人竟然成亲了?   她下意识侧过脸去看苏桃的模样。   苏桃心里虽然不舒服,但面上什么都不露,甚至还弯唇笑了起来。   苏桃今晚上原本就是盛装打扮过的。   更何况她本就生的很美。   那小娘子直接看呆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美的女人。   原本她还自忖容貌不错,可和眼前的女子一比……   不,连比都比不了。   眼前这俩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小娘子当即羞惭而去,一句话都没说。   周围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便各自散去了。   陆霁和苏桃也穿过人群,往僻静的地方走。   苏桃有些生气,她扔下陆霁,走的很快。   苏桃知道陆霁肯定不会同意和那个小娘子交换河灯。   可要是她不过去的话,陆霁还打算继续听下去吗?   明明她才是他的夫人。   不对,她这个夫人是个假的,冒牌的……   苏桃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气一下就没了。   她想,难不成她是入戏太深了?   当久了陆霁的夫人,这才会如此?   苏桃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滋味儿。   陆霁这个心大的,则压根没发现苏桃的不对劲儿。   主要是他完全没把方才那个小娘子放在心上,而且刚刚苏桃也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便没觉得苏桃不开心。   他还以为苏桃突然走的很快,是因为想赶紧去河边放河灯呢。   陆霁追上了苏桃,这会儿两人也走到河岸边了。   这里放河灯的人相对比较少,也安静了许多。   苏桃低头看着手里的河灯。   方才她还兴冲冲的,这会儿却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陆霁把他手里的河灯递给了苏桃:“给你的。”   苏桃惊讶地抬起眼:“给我的?”   “我已经有了,不用了,”苏桃又道。   难不成她还能放两盏河灯不成?   那样她的愿望太多,神灵也不会给她实现的吧。   再者说了,陆霁的这盏河灯给她了,他要怎么办。   不过也是,陆霁看样子就不像是会在河灯里许愿的人。   陆霁看着苏桃:“我买的这盏,比较灵验……”   陆霁思索了半晌,才说出了这个答案。   苏桃愣了半晌。   陆霁什么时候还信什么灵验不灵验了?   不过既然陆霁说他的这盏很灵验,她就接过来吧。   苏桃咬着唇,本就嫣红的唇瓣越发红艳艳的。   她把自己的河灯给了陆霁:“那我的给你吧。”   苏桃连忙解释一句:“虽说你不信这些,但还是要写个愿望的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实现了。”   陆霁只好接过来:“也好。”   等等。   苏桃觉出有哪里不对劲儿来了。   这样一来,她和陆霁不就算是交换河灯了吗?   一想到这里,苏桃的脸忍不住就烧了起来。   方才的那些不开心也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也说不明白的心情。   苏桃的眉眼弯弯:“那我们去写愿望吧。”   梁元一直跟在一旁,闻言连忙递上了纸笔。   苏桃想了想,她都有什么愿望呢。   只不过这么一想,苏桃才发现她的愿望太多了。   第一个愿望,希望现在不知道在何方的奶奶能过的很好,就算没有她也要过的很好。   第二个愿望,希望陆霁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陆霁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现在和皇上之间的情况也不明了,她希望陆霁的下半辈子能得到他想要的,平安顺遂。   第三个愿望,希望她以后能赚好多好多钱,然后开一个小馆子,不拘是卖书还是卖小吃都可以。   三个愿望都不够。   她还有好多心愿,只可惜这纸写不下了。   她实在是太贪心了。   苏桃自己都忍不住被自己逗笑。   陆霁一直看着苏桃。   她的眉头一会儿蹙着,一会儿又弯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那纸上的字迹。   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看到那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她都给写满了。   陆霁不由失笑。   他忍不住想知道苏桃的那些愿望都是什么。   如果可以,他想帮苏桃实现一下。   只可惜苏桃藏得紧紧的,一边把纸折起来,一边道:“不行,说出去就不灵了。”   苏桃把写好的纸放到河灯里。   弄好她自己的以后,苏桃才发现陆霁的纸上面空空荡荡的。   “夫君,你怎么不写?”   苏桃和陆霁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也算是多少了解些陆霁的性子了。   陆霁从不依靠任何人,也没有依靠所谓的神佛。   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换命得来的。   所以说,他不需要借住外力去实现所谓的愿望。   但凡他有什么想要得到的,靠他自己就好了。   曾经的苏桃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她觉得,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说明多少有些玄妙。   宁可信其有嘛。   再者说了,写这些愿望也不指望什么所谓的神灵帮忙实现,不过是写出自己心中所想,宣泄一下罢了。   陆霁看着苏桃的眉眼,却忽然想起了在玉佩里的那段日子。   曾经的他也是从不信任何神佛的。   可玉佩里那一段经历委实有些离奇。   陆霁心念微动,然后道:“好,那我也写一个。”   陆霁拿过纸笔,然后低头认真写起来。   陆霁本就生的极好,这般低下头认真的模样更是俊秀无比。   苏桃还看到陆霁长长的睫毛轻眨。   苏桃的脸有些红了。   她盯着陆霁看什么!   不过陆霁生的是真好,完完全全是她喜欢的模样。   怪不得方才那小娘子也相中陆霁了。   苏桃摇了摇头,她今天怎么总是胡思乱想。   这厢,陆霁也写好了愿望。   他把纸珍重地折好,然后放到河灯里。   陆霁提起河灯:“好了,咱们去放河灯吧。”   苏桃点头:“嗯。”   两人走到了河岸旁。   因着河灯节,京城里各处都悬上了灯笼,明亮的很。   汩汩流淌的河水上,有数不清的河灯随着水流飘荡。   星星点点的灯光不绝。   好似天上的银河落下。   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景致,漂亮的震撼人心。   苏桃忍不住赞叹道:“好美啊。”   陆霁看着苏桃的侧脸,他乌黑的眼睫轻颤:“嗯,是很美。”   是他此生仅见的美。   苏桃回过神来,她和陆霁蹲下身,然后小心翼翼地推着河灯入水。   两盏河灯离的有些远,晃晃悠悠的。   尤其是苏桃的那盏河灯,更是四下乱晃个不停,随时都要倒在河里似的。   若是落入河里,那可就不灵了。   苏桃忍不住喃喃道:“难不成真是我太贪心了?”   好在摇晃了一会儿后,河灯终于平稳下来了。   陆霁的那盏河灯,也随着水流逐渐靠近了苏桃的河灯。   两盏河灯逐渐靠近,然后一起缓缓地并入那条仿似银河的河灯带里。   看见河灯安然无恙,苏桃舒了口气,幸亏没中途掉到水里。   陆霁也望着河灯,没有说话。   此时苏桃有些好奇起来了:“夫君,你许的什么愿啊?”   要知道陆霁可是没什么愿望的,可她瞧着陆霁方才好像很认真地写了一个。   现下她自然难免好奇。   陆霁转过脸:“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苏桃被噎了回去。   也是,这话是她方才说的,没错。   苏桃眨巴着眼睛:“那好吧,我们出去吧。”   现在也放完河灯了,可以去街上逛逛。   陆霁点头:“好。”   梁元也继续跟着陆霁和苏桃,以便随时保护。   他想起了苏桃方才问陆霁的话。   梁元猜,他们侯爷写的一定是,希望和夫人永远在一起。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梁元这个旁观者看的最是清楚。   他们侯爷早就变了,从之前那般冷情的模样,变成了现在的生动,会生气,会开心,会惦记。   而这些,都是夫人带给侯爷的。   梁元想,他们侯爷一定盼着和夫人永远在一起。   梁元之前猜的很多都对了,不过这次,却猜错了。   陆霁确实想让苏桃喜欢上他,想和苏桃永远在一起。   不过这些,不必所谓的神灵帮他实现。   他会耐心地等着苏桃喜欢上他。   他相信他可以做到。   他唯一盼望的,就是苏桃而已。   陆霁想起了苏桃小名的含义,是希望苏桃年岁永久。   他也是如此。   他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苏桃年岁永久,平安顺遂。   永远这样开心地活着。 第49章 钻到陆霁怀里   陆霁养好伤以后就上朝去了。   日子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这期间, 发生了两件值得说一说的事。   其一,府里先前的花草都绽放的差不多了, 漂亮的很,算是达成了苏桃先前的设想。   其二,春闱前不久也结束了,程明远果不其然中了进士。   这实在是个大喜事,程夫人打算在家中开一场小宴会,也算是庆祝一下。   苏桃自然接收到了邀请,她问陆霁:“夫君,你去吗?”   苏桃说着笑起来:“对了,程伯母说了, 前两天她给程大哥订了一门亲事, 等过几个月就成亲。”   金榜题名, 花烛洞房, 程明远最近是春风得意的很。   陆霁眉梢微挑,不过也是, 程明远也到年纪了,该成亲了。   陆霁道:“明天我有件事得出趟京城, 你自己去吧。”   他早不把程明远放在心里了, 明天也是确实有事。   苏桃点头:“也好。”   陆霁倒是有些感慨。   如若他没有病这一场的话, 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也不会遇到苏桃。   古语说,福祸相依,果不其然。   第二天上午, 苏桃收拾好后便去了程府,一直到下午宴会结束才回来。   也是不巧,苏桃回来时正好下起了雨, 她虽然及时躲到了回廊下,但身上还是浇了不少雨。   苏桃心道等会儿回去好好擦擦,结果一进屋就看到了陆霁。   “夫君,你回来的这么快?”   苏桃还以为陆霁得晚上才能回来呢。   陆霁看着苏桃被雨浇的发髻皱了眉:“今天提前办完了差事。”   他看向一旁的丫鬟:“怎么让夫人浇到雨水了?”   陆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雪柳还是吓得不敢说话。   苏桃连忙道:“今儿原本是大晴天,谁能想到会下雨,再者说了,只是浇了一下,没什么妨碍。”   陆霁无奈道:“好了,先换身衣裳吧。”   苏桃点头:“嗯。”   陆霁又让房嬷嬷去厨房,让厨娘熬些姜汤来,免得着凉。   苏桃心说不必喝姜汤,不过看着陆霁的眼睛,她还是乖乖喝下了姜汤。   只不过苏桃没想到,她这小身板还真受不住。   待到晚上睡觉时,她觉得身上忽冷忽热,头也昏昏沉沉的。   陆霁抬手一摸,果然触手生烫:“去请万大夫来。”   雪柳领命:“是。”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还说没事呢,结果现在就发烧了。   她实在是高估她的身子了。   陆霁无奈地看着苏桃:“以后还这样吗?”   苏桃摇头,眨巴着大眼睛:“不了,夫君,我知道了。”   她知道陆霁肯定要说个不停,还是先示弱算了。   苏桃的眼睛很大,水润清澈,这般眨巴着眼睛的时候,简直看的人的心都化了。   陆霁哪还舍得说重话:“躺下歇着吧。”   苏桃:“嗯。”   发烧的滋味儿确实不好受,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话,万大夫就到了。   万大夫先是向陆霁和苏桃见礼,然后才搭了苏桃的脉。   又问过苏桃的一些症状后,万大夫才道:“侯爷放心,夫人只是不小心着了凉,喝上几剂药也就好了。”   虽说发了烧,但也不严重。   陆霁听万大夫这么说就放下心了:“嗯,去熬药吧。”   药煎好后,雪柳服侍苏桃喝下了药。   这药实在是苦的很,好在陆霁提前准备好了蜜饯,苏桃含着蜜饯才觉得没那么苦。   这一番折腾也到了晚上了,该睡觉了。   雪柳小心地问陆霁:“侯爷,夫人现在正发着烧,若不然您先到厢房歇着,免得被夫人过了病气?”   雪柳是苏桃身边的大丫鬟,这些话自是该由她说。   陆霁却摇头:“无妨。”   陆霁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雪柳闻言就没再说话:“是,奴婢先退下了。”   下人们都下去后,屋里就安静下来了。   苏桃这会儿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陆霁坐在床榻边儿看了好一会儿,才脱下衣裳上榻。   这世上并没有能立刻见效的药,故而苏桃这会儿烧的还是很厉害。   原本白皙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   就连呼出去的气息也带着热气。   整个人睡得也不安稳,一会儿动一下,像是要随时惊醒似的。   陆霁看的心疼,恨不得能代苏桃生病。   只可惜纵然是他,也代替不了这种事。   陆霁只好在一旁照看着苏桃。   没一会儿,陆霁忽然听到了啜泣声。   这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不是苏桃的声音是谁。   陆霁一怔。   苏桃这是在睡梦里哭了?   难道是做噩梦了吗?   陆霁撑着右臂支起上半身看向苏桃。   苏桃侧枕在枕头上睡觉。   她的面颊红扑扑的,脖颈染着白。   云雾一般厚实的头发铺散在榻上。   漂亮的眉头却紧紧拧着,一滴眼泪从她纤长的眼睫毛下垂落,顺着面颊滑下来。   可怜极了。   她殷红的唇瓣轻轻张开,声音细弱,像是在说:“奶奶。”   奶奶?   陆霁想起了苏桃的身世,她的祖母好似在她十岁那年去世了。   难不成苏桃与她的祖母关系很好?   自打苏桃嫁过来以后,就从没有哭过,也没有抱怨过,也从没提过一次家人。   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烦心。   这是陆霁第一次见到苏桃如此。   她是想她祖母了吗?   陆霁静静地看着苏桃的睡颜。   半晌,才轻抬起手擦去苏桃面颊上的泪珠。   苏桃做了个梦。   梦境里奶奶摸着她的脸颊,还摸着她的额头说没事,等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想奶奶了。   从前她小时候生病时都会躺到奶奶怀里,让奶奶抱着她。   这次也是一样,她挣扎着往奶奶的怀里钻。   陆霁就见苏桃细软的面颊轻动,然后往他的方向靠,像是要他抱一样。   嘴里还不住地说什么:“奶奶,年年想你了。”   陆霁只觉得心里柔软一片。   他掀开了苏桃的被子,然后抬手揽住了苏桃的腰,他的下巴抵在苏桃的额头上:“年年,没事了。”   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苏桃觉得舒服极了。   她回手抱得紧紧的,然后才安心睡过去。   陆霁的被子很大,盖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陆霁抬手把他的被子展开,然后盖紧苏桃。   他也逐渐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   万大夫的那剂药效果果然很好,苏桃醒来后只觉得身子舒服的很,头也不烧了。   她怔松着睁开眼睛,然后就察觉出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她怎么好像在抱着一个人呢?   苏桃的眼睫轻颤,她抬眼看去,只见自己整个人都钻到了陆霁怀里。   头紧紧靠着陆霁的胸膛,她的手还揽着陆霁的腰。   苏桃懵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她怎么在陆霁怀里?   陆霁对这些细小的动静最是在意,故而一下就醒了,他看向苏桃:“年年,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瞧着苏桃像是恢复了不少,精神了许多,只不过脸怎么还那么红,难道是还有些烧?   陆霁叫来雪柳:“去请万大夫过来。”   等会儿万大夫就要过来给苏桃诊脉了,他自然不好再躺着了。   苏桃整个人则还是懵的。   过了会儿,她才隐约想起来些昨晚上的事。   她昨晚上好像把陆霁当成奶奶了,这才会主动钻到陆霁怀里。   苏桃只觉得羞耻极了。   她安慰自己,她那是烧的糊涂了,不打紧。   她又小心地看了眼陆霁的神色,发现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她紧紧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说话间万大夫就过来了。   万大夫仔细地给苏桃诊了脉:“夫人没事了,不过还得再喝两剂药。”   烧也退了,剩下只要喝些固本的汤药就好了。   陆霁点头:“那就好。”   诊完脉,万大夫就带着他的药童一起去煎药了。   等药煎好后,陆霁端过药碗,想要亲自喂苏桃。   苏桃连忙接过药碗:“还是一口喝下去算了。”   一勺一勺喝简直太折磨了。   而且她现在一直想着方才那事,实在是不好意思看见陆霁。   喝完药,苏桃就不好意思地盖住被子,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夫君,你今天还得上朝去呢,赶紧去忙吧,千万别迟到了。”   今儿是小朝会,若是迟到了准保有言官弹劾。   陆霁有些疑惑:“今儿喝完药怎么都不用吃蜜饯了?”   若是往常的话,苏桃早就嚷嚷着苦了。   被子里的苏桃:“……”   是哦,她刚刚太紧张,苦不苦的早忘到脑后了。   苏桃抿着唇:“今天的药没那么苦,不用吃蜜饯,”顿了顿,她又说:“别说我了,夫君你赶快出门吧,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陆霁见苏桃没事了,也放下心了:“那好,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千万别出门,在屋里待着。”   苏桃的身子骨弱,还是先在屋里养几天再出去比较稳妥。   苏桃连连点头:“嗯。”   等陆霁走了,她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方才在陆霁怀里的那一幕。   苏桃的脸越发红,她心道雪柳怎么没让陆霁搬出去呢,她等会儿得好好和雪柳说一下。   …   正如万大夫所言。   苏桃又喝了两剂药以后身子便好了,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在屋里待了两天才敢出去。   这一天,苏桃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她看着身侧空空荡荡的床榻,问雪柳:“雪柳,侯爷呢?”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陆霁今天休沐吧,怎么一早上就不见人影。   雪柳进来:“夫人,侯爷现下正在练武场练武呢。”   苏桃恍然。   她是睡得糊涂了,陆霁每天早上都要去练武的。   她挣扎着起来洗漱,这几天她天天在屋里待着,闷都要闷死了。   就在苏桃洗漱的时候,陆霁已经在练武场练了许久的武了。   前段时日,他的肩膀受了伤,也因此好久都没练武。   现在身子骨好全了,自是忍不住每天多练一会儿。   梁元一直在旁伺候着。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赞出了声。   真不愧是他们侯爷,连耍刀都耍的这么厉害。   梁元想起了早年间陆霁在战场上的英姿,越发觉得佩服的很。   他们侯爷可不只是脸好看,力气也大得很。   平素用的刀剑和枪一类的,都好几十斤重。   寻常人别说是耍起来了,就是拿都拿不稳,也就他们侯爷了。   正感慨着,梁元忽然间台上陆霁的右手一顿,然后握着的刀就不受控制地落到地上,眼见着就要砍到陆霁的脚!   好在陆霁及时躲了过去。   那把刀也狠狠地落在了地上,发出来“吭”地一声。   梁元的心吓得都要停跳了,他连忙上前:“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瞧着方才像是拿不住似的?   这在往常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陆霁垂眸看着他的右手。   方才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这才会握不住刀。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了,这才躲开了。   陆霁抿了抿唇:“许是方才晃了下神。”   梁元心道也是,他们侯爷也不是神人,总有晃神的时候:“那就好。”   陆霁俯身把刀捡起来,依旧很轻松。   他想可能方才真的是晃神了。   他又练了一会儿才回正屋。   …   这厢,苏桃也收拾好了。   一旁的箱笼里还放着绣娘刚送过来的衣裳。   苏桃瞧着有件石青色的衣裳不错,她打算给陆霁送过去。   苏桃拿起衣裳往净室去。   往常这个时候陆霁应当还在练武场,苏桃就直接进了净室,想着陆霁洗完澡后直接换上衣裳。   可没想到,因为方才的变故,陆霁提前结束了练武。   这会儿陆霁进净室不久,刚脱下上衣。   于是,拿着衣裳进来的苏桃正好撞到了脱了上衣的陆霁。   苏桃一下就怔住了。   按说陆霁这会儿不是应该在练武场没回来吗?   她连忙把衣裳放下:“夫君,我是来给你送衣裳的……”   苏桃说着有些磕绊:“那你先洗,我先回去了。”   陆霁不疑有他,继续洗澡。   苏桃回去后则是直接坐到了美人榻上。   她满脑子都是方才陆霁的模样。   陆霁的皮肤不像一般的将领一样有些黑,相反,陆霁的皮肤很白皙,是那种冷白的色调。   而且陆霁还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他虽皮肤白,但身上却一点儿也不弱,而且也不过分。   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   总而言之,好看极了。   苏桃忍不住捂住了脸。   她都在想些什么?   苏桃放下手,长舒了几口气。   她以前又不是没看过,相反,她不仅看过很多次。   还摸过很多次!   没错,正是陆霁昏迷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她经常给陆霁上药,也没觉得什么啊。   怎么现在看见就觉得那么不好意思呢?   苏桃的脸越来越热。   她连忙走到奁台前照镜子。   铜镜中的姑娘眼波潋滟如水,脸颊像是染了胭脂般绯红。   苏桃摸了摸她的脸,还是有些热。   她心道一定是太久没看到了,才会如此。   这应当是正常的。   她想着想着趴到了奁台的台面上。   她冷静一下应当就好了。   一旁的雪柳等丫鬟俱都面面相觑。   夫人怎么像是在自说自话的,还趴到了奁台上?   不过她们都没敢问出口,俱都低下了头。   正在此时,陆霁过来了。   他本就是冲澡,故而很快就换好衣裳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瞧见了苏桃的怪异姿势:“年年,你这是?”   一听到陆霁的声音,苏桃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方才那一幕,她连忙起身装作照镜子:“我梳妆呢。”   一众丫鬟越发不解。   方才不是梳妆完了吗,怎么又梳妆了,难不成是不满意妆容首饰?   苏桃又装模作样地拿起梳子开始梳头发。   陆霁闻言便道:“好,那你梳妆完就出来,早膳备好了。”   陆霁说完便出了內间。   陆霁一走,苏桃就松了口气。   她把梳子放下,然后看向镜中的自己。   苏桃捏了捏她绯红的脸,她不对劲儿。   很不对劲儿! 第50章 她喜欢陆霁!   苏桃又磨蹭了好久, 等脸上的红晕都褪下去后才出去。   陆霁帮苏桃盛了一碗粥:“吃吧,这粥是新熬的, 味道不错。”   苏桃点头:“嗯。”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故而没有抬起头看陆霁,一直低着头吃饭。   陆霁见状又给苏桃夹了些菜:“多吃些菜。”   他心道莫不是又在减肥?   其实苏桃已经够瘦了,前段日子学骑马,更是瘦了好几斤。   腰肢细的他觉得他一手就能拢住。   一旁的丫鬟见状都低下头去。   他们侯爷待夫人实在是太好了,连这等小事都操心。   陆霁想起今天休沐的事。   之前他一休沐就会带苏桃出去玩,已然养成习惯了,故而这次陆霁也想着带苏桃出去走一走。   陆霁想了片刻,然后道:“年年, 不如今天我们出去放风筝?”   许久之前他就说要带苏桃去放风筝, 结果一直耽误了。   今天天气不错, 正可以去放风筝。   苏桃:“好啊。”   她正想着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转移下注意力呢, 就去放风筝吧。   两人用完膳,就乘马车去了北山。   北山山脚下游人如织, 各自三三两两地放风筝,有男有女。   一旁还有摊贩在旁叫卖, 热闹的很。   苏桃仰头看了下, 天空到处都是飘荡的风筝, 好看的紧。   苏桃前世就很喜欢放风筝,此时见状就来了劲头:“咱们也开始吧,”她和陆霁说。   她和陆霁带来了好几个风筝。   苏桃挑了个美人风筝,没一会儿就放到了天空中, 一点儿都不费力气。   房嬷嬷和雪柳都赞道:“没想到夫人这么厉害。”   苏桃听到这夸赞得意的很,她转过脸去看陆霁放的怎么样。   结果就看陆霁笨手笨脚地在弄风筝线。   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陆霁竟然还没把风筝放起来。   苏桃有些讶异, 她走到陆霁身边:“夫君,你不会是不会放风筝吧……”   苏桃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在她心中,陆霁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她完全想不到陆霁不会放风筝。   陆霁:“……”   他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越发严肃。   还真叫苏桃猜对了,他确实不会放风筝。   主要是他从前从没放过风筝,这次是第一次,难免有些费力。   苏桃看了陆霁好几眼,确定陆霁真的不会,然后道:“夫君,我来教你吧。”   陆霁抿着唇:“好。”   苏桃心中莫名很得意。   从前都是陆霁教她练字,教她骑马,没成想竟然有颠倒过来的一天。   她也能当陆霁的老师了。   苏桃的唇角忍不住翘起来,她一副严师的模样教陆霁:“风筝线也别握的太紧了,适当送松一松力气。”   陆霁瞧着苏桃这故作严肃的模样,有些想笑。   不过还是认真按照苏桃教的去做。   不过陆霁当真聪慧,没一会儿就学会了。   苏桃看着天上飞着的风筝,无奈地跺了跺脚。   学生太聪明了,她这个老师瞬间就下岗了!   之前陆霁教她时她笨的很,总是学不会,她还以为今天能过足瘾,结果陆霁一下就学会了。   真是比不了。   苏桃心道她还是再去放一个风筝吧。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年年。”   这声音熟悉的很,不是江月吟是谁。   苏桃顺着声音望过去:“江姐姐,你们也来了!”   没错,韩景和和江月吟也来放风筝了,而且还带着他们的女儿。   他们的女儿现在也两岁多了,已经会走路了,走的还很稳当,话也会说不少了,不过多是几个词,长句子说的不多。   苏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宁宁也来了。”   她连忙上去捏了捏宁宁的小脸蛋:“咱们宁宁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这可不是苏桃在说假话,江月吟的女儿生的确实很可爱,眼睛大大的,看的人心都要化了。   宁宁已经能听懂别人夸她了,闻言就用小手捂住嘴巴,一副很害羞的样子。   苏桃见她这小模样,越发喜欢。   江月吟笑道:“可不是,今儿天气好,我就把宁宁也带出来了。”   之前天头一直冷,小孩子身子也弱,江月吟一直没敢把孩子抱出来。   江月吟揉了揉宁宁的小脑袋,她指了指苏桃:“宁宁,这是谁啊?”   宁宁眨巴着大眼睛,然后歪着头:“是姐姐。”   苏桃经常去宜春侯府,也时常见宁宁,小人一看到苏桃就想起来了。   苏桃又捏了下宁宁的小脸蛋:“答对了。”   和苏桃说完话,江月吟又带着宁宁上前,她看着陆霁:“宁宁,这又是谁啊。”   宁宁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奶声奶气地道:“是叔叔。”   周围的人一下都笑出来了。   叫苏桃姐姐,却叫陆霁叔叔,这岂不是差了辈儿了。   宁宁不懂大家为什么笑,她眨巴着眼睛,疑惑的很。   其实之前江月吟教宁宁叫苏桃婶婶,不过宁宁觉得苏桃年轻又漂亮,分明是姐姐,就一直管苏桃叫姐姐了。   苏桃也忍不住笑出声。   是哦,陆霁可比她大七岁呢。   虽说样貌上看不出来,但陆霁平时的神情太严肃了。   在小孩子眼里,她和陆霁估计真的差了辈儿。   苏桃爱怜地把宁宁抱起来:“江姐姐,咱们去玩吧。”   江月吟等人便去了一旁玩乐,场间只剩下了陆霁和韩景和。   韩景和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陆霁笑道:“叔叔,哈哈……”   陆霁冷冷地看了韩景和一眼。   若是旁的事,韩景和估计也就忍住了,不过这次他委实是想笑。   小孩子说的都是真话,估计在他们宁宁心里,陆霁确实比苏桃大很多。   “不过也是,你可比嫂夫人大了七岁呢。”   韩景和这话确实勾起了陆霁心底的念头。   之前他就觉得他比苏桃大,怕苏桃嫌弃他。   没想到苏桃还没说呢,小孩子倒是先提起来了。   陆霁无奈地捏了捏眉头,宁宁管他叫叔叔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不过可以教着她管苏桃喊婶婶嘛,到时候他和苏桃就相衬了。   又过了一会儿,韩景和才把笑咽回去。   他和陆霁看着前面一起玩的苏桃等人。   韩景和自豪地看着自家女儿。   他转念一想,他女儿都两岁多了,陆霁的孩子却还没影儿呢。   韩景和忍不住碰了碰陆霁的肩膀:“不是我说,你们成亲也挺久了吧,怎么还没要孩子?”   孩子……   陆霁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韩景和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他和苏桃在世人眼里已经成亲许久了,是该要孩子了。   不过陆霁能怎么说,他能说他和苏桃成亲这么久都没同房过吗?   他能说到现在都只是他单方面喜欢苏桃吗?   孩子于他和苏桃而言,实在是太久远了。   不过陆霁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陆霁面上的神色不变,口吻也淡淡的:“不着急,左右我和年年成亲也还不到一年。”   韩景和信了。   他一想也是,成亲还不到一年确实不着急。   不过有孩子和没孩子确实不一样,等有了孩子,心境也会变不少。   就比如他,现在可是把宁宁当命根子。   韩景和就道:“是不急,但你们也可以准备起来了,怀孩子可要十个月呢,等孩子再长大能说会走,又要好几年,早要早省心。”   陆霁没有说话。   他望着前面正和宁宁玩的开心的苏桃,两个人在草地上你追我赶,确实很像母女。   若是苏桃有了孩子会怎么样?   孩子生的会不会很像苏桃的模样?   陆霁一想到这一点,心底就生出无限的期待。   不过他知道不能急,他强把这念头压到心底。   这之后一众人又玩乐了许久,还一起在外用了午膳和晚膳。   等陆霁和苏桃回府后已经是晚上了。   两个人都有些疲惫,各自去洗了澡。   等洗过澡后,两人坐在屋里看书。   自然,陆霁看的是那等严肃的书,苏桃看的则是游记。   苏桃看了许久,有些渴了,便起身倒了杯茶。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陆霁似乎是走神了。   他已经看了许久了,却还没翻页。   苏桃有些好奇,陆霁一直以来都认真的很,几乎从不走神。   他这是想什么呢?   苏桃悄步上前,然后把陆霁的书抽出来:“夫君,你想什么呢?”   陆霁怔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苏桃心道陆霁莫不是在想正事?   苏桃便道:“既如此,那咱们就睡下吧。”   正好这会儿也不早了。   陆霁点头:“好。”   两人各自放下书,然后躺到榻上。   苏桃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霁却久久不能成眠。   他翻过身,正对着苏桃那侧,看着苏桃的脸。   方才他骗了苏桃。   其实他没有累,而是在想韩景和的那番话。   韩景和的话确实给了他许多触动。   他开始忍不住幻想,日后若是苏桃也生了一个女儿的话,会是什么模样。   一想就忍不住出神了。   陆霁舒了口气,不急,慢慢来。   后半夜上,陆霁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陆霁醒来后就开始穿衣裳。   苏桃也听到了这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要帮着陆霁换上官袍。   之前也是如此,每次陆霁休沐后再上朝,她都会忍着困意起来帮陆霁换上官袍。   可许是昨天玩的太累了,苏桃实在有些醒不来,刚坐起来就又倒下了,嘴里还喃喃地道:“我马上就起来。”   结果没一会儿又迷糊地半睡过去了。   陆霁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尤其方才苏桃太迷糊了,大半的头发都遮到脸上了,定是不舒服的很。   陆霁便走到榻边上,想帮苏桃把头发拢到一侧。   陆霁的动作很轻,但半睡半醒地苏桃还是感受到了。   她睡得昏昏沉沉的,只以为是有什么人在吵嚷,就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袖子一拽,警告似的道:“不许再动了。”   苏桃这一拽的力气还真不小。   陆霁也没防备睡地迷糊的苏桃会突然动作,而且他原本就放轻了动作,没用什么力气,他的身子不可避免地往下坠。   眼见着就要砸到苏桃身上,陆霁连忙支起胳膊撑住身子。   可到底是迟了一步,陆霁虽然没有砸到苏桃身上,但他的唇却结结实实地落到了苏桃的耳垂上。   苏桃的耳垂又白又嫩,这般吻上去,只觉得娇嫩细软极了。   陆霁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连忙起身,然后看了苏桃一眼。   榻上的苏桃闭着眼睛,显然是还在睡着。   他松了口气,然后吩咐丫鬟:“你们都先退下去吧,让夫人先睡一会儿。”   虽说他方才不是故意的,但毕竟吻到了苏桃的耳垂。   他怕苏桃以为他是那等登徒子,现在见苏桃睡了,应当是不知道这事,就放下了心。   说完,陆霁也走了,屋里只剩下了苏桃一人。   若是有人在的话,就会发现苏桃的脸越来越红,耳垂也越来越红,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   没错,苏桃已经醒了。   她再是能睡,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也醒过来了。   只不过那场景太尴尬了,苏桃不好意思睁眼,只好装睡。   等人一走,苏桃就忍不住了。   她把被子卷到了身子,把自己整个缠了起来,然后在床上打滚。   苏桃咬着唇瓣,她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耳垂便那温热的感受几乎还在,苏桃几乎能想象到那幅画面。   苏桃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耳垂处酥酥麻麻的,她的心脏好似要炸开一般。   过了好半晌,苏桃的心才平复下来。   她叫来雪柳:“雪柳,帮我拿一身衣裳过来。”   雪柳闻言连忙拿过了衣裳,结果就看到了她们夫人浑身乱糟糟的,好似刚在床上打完滚。   雪柳不疑有他,只以为苏桃是还想赖床,便在床上胡闹来着。   苏桃换好衣裳,便开始洗漱。   苏桃一边洗漱,一边想起了早上那事,她的心又不争气地跳起来。   苏桃连忙拿过帕子使劲儿擦了擦耳垂。   仿佛这样,她就能忘了早上的事似的。   洗漱完,丫鬟开始帮苏桃梳妆。   其中一个丫鬟拿起一对耳坠要给苏桃戴,苏桃连忙摇头:“今天先不戴耳坠了。”   丫鬟没想别的,只以为今天苏桃不出去,既然如此,装扮地简单些也无妨。   收拾完,又用完早膳,苏桃就坐在美人榻上。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右侧的耳垂。   摸完耳垂,苏桃才意识到她又想起这件事来了,她叫来房嬷嬷:“房嬷嬷,你把账本拿来。”   她今天要好好对对账本,转移一下注意力。   果然,忙活起正事后,苏桃很快就忘了这茬。   只不过账本很快就看完了,苏桃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耳垂。   房嬷嬷道:“夫人,您的耳朵是不舒服吗?”   “若是不舒服的话,奴婢把万大夫叫来。”   苏桃怔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不舒服,我很好。”   她把手放到膝盖上,然后喝了杯茶掩饰一下。   放下茶杯,苏桃就见房嬷嬷看着她。   苏桃和房嬷嬷也相处了有段时间了,见状就知道房嬷嬷是有事要说:“房嬷嬷,你若是有什么事便说。”   房嬷嬷阅历多,苏桃有很多事都仰仗着房嬷嬷,房嬷嬷的话一般都是有用的。   房嬷嬷看着苏桃:“那奴婢就斗胆说了。”   苏桃点头:“嗯。”   房嬷嬷:“夫人,您和侯爷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昨天苏桃带了房嬷嬷一起去放风筝,房嬷嬷也因此看到了宁宁,这才想起来这回事。   苏桃被她的口水呛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孩子?”   “是啊,夫人您瞧韩世子家的宁宁多可爱啊,您和侯爷什么时候准备也要一个孩子?”   苏桃:“……”   她和陆霁是假夫妻,上哪要孩子去。   苏桃下意识顺着房嬷嬷的话往下想,她和陆霁的孩子……   不知怎么,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房嬷嬷只以为苏桃是害羞,就道:“夫人,侯爷今年也二十有四了,旁人似他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也确实到时候了。”   苏桃一想,房嬷嬷说的也是哦,陆霁的年纪在这个年代没有孩子确实挺少见的。   等等,她怎么顺着房嬷嬷的思路想了?   苏桃只好随口说了几句敷衍房嬷嬷,然后又道:“嬷嬷,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我想先睡下了。”   苏桃平常都是要睡午觉的,房嬷嬷也没说什么,便退下了。   等房嬷嬷一走,苏桃就躺到了榻上。   她的脑海中纷乱的很。   她以为她不会睡着,可没想到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苏桃还做了个梦。   梦境中有个可爱的小娃娃牵着她和陆霁的手,奶声奶气地道:“娘亲,爹爹。”   一家三口的画面喝和谐的很。   梦境辗转,画面一下就变了。   她梦到了陆霁。   陆霁穿了件鸦青色的袍子,面容俊秀又清冷,宛如高不可攀的寒江月。   可那弯月亮却俯身轻轻吻在她的耳垂上,声音低哑:“年年。”   梦到这里,苏桃就惊醒了。   她猛地从床榻起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许是因为刚刚醒来,那两个梦境她都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尤其是耳垂上那湿热又酥麻的感觉,像是真的一样。   苏桃又忍不住想去揉了。   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都做了些什么梦。   她不仅梦到陆霁亲她,还梦到了一个小孩子,管陆霁和她叫爹娘!   苏桃捂住了脸,她这是怎么了?   苏桃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房嬷嬷方才说的话,她这才会想歪的!   至于梦境里的那个吻,也一定是因为早上的事,她日有所思才会梦到的。   可再怎么安慰自己,苏桃都察觉出来了她的不对。   之前她就觉得自己不对,现在她越发觉得自己不对劲儿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苏桃从来就不是一个逃避的人。   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一定会弄明白。   这次也是一样,她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所有的情况。   首先,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会胡思乱想,和陆霁的一点儿接触都会脸红心跳。   其次,她又做了这样的梦。   如果不是因为愿意,不是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同意,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苏桃虽然看不清梦境中那奶娃娃的脸,但却还记得梦境里自己对那小娃娃的疼爱。   最后,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和陆霁有关……   陆霁,陆霁,还是陆霁。   最近的她,满脑子都是陆霁。   苏桃前后两辈子都长着这张脸,自是有很多人追求她,可她从没有动过心,也不知道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可她虽然不知道,但怎么也见识过旁人恋爱。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   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她喜欢陆霁!   苏桃咬着她嫣红的唇瓣,眼神略有些茫然,可内里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笃定。   没错,她喜欢陆霁…… 第51章 上天给他的最后一点甜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陆霁的呢?   是西山围猎陆霁舍命相救那次, 还是更早?   苏桃回想着那些和陆霁相处的点点滴滴。   或许,她早该意识到的。   她一早就喜欢上陆霁了, 只不过一直没发现而已。   苏桃抿着唇瓣。   在知道她喜欢上陆霁的这一刻,苏桃的脑海中纷乱不已,有惊讶,有意外,有害羞。   但更多的则是想知道一点——   陆霁喜欢她吗?   苏桃是个从不逃避问题的人,但凡有什么问题都会立刻去解决。   此刻,她无别确认她喜欢陆霁。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既然喜欢一个人,自然想跟他在一起, 朝夕相处, 生儿育女。   苏桃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对陆霁, 也是这样的想法。   她喜欢陆霁, 自然想知道陆霁对她的想法,想知道能不能得到同样的回馈。   苏桃努力去回想和陆霁相处的那些过去。   自打陆霁苏醒后, 就待她很好。   去宴会上亲自接她回来、给她买了千金阁那么多贵重的首饰、教她练字,还送给她他亲自写的字帖, 等等等等。   这些之前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此刻却无比的清晰。   他会不会也喜欢她?   若不是对她有好感, 陆霁会这样待她好吗?   这有可能。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感激。   陆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醒来后就从下人那儿,知道了她曾救过他的命的事。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让她留下来假扮夫妻, 也顺便保护了她。   这些,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陆霁在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呢?   苏桃只觉得她的心被掰成了两半,反复纠结, 却不知道最终的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苏桃虽然面上软软的,但实则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此刻她便忍不住想去问陆霁,把这事问个清楚。   可都走到门口了,苏桃还是回来了。   要是她问了以后,陆霁说也喜欢她,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陆霁说只是因为感激,她该怎么办?   苏桃生平第一次为此而担忧、害怕。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这一整个下午,苏桃就在辗转反侧中度过。   房嬷嬷和雪柳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不对劲儿,不过她们也没敢问出口。   日影西斜,眨眼间就到了傍晚,陆霁快回来了。   若是往常,苏桃早就叫厨房做一些陆霁喜欢的饭菜,等陆霁回来了。   可现在,苏桃却紧张的很,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陆霁。   不知道要不要问出口。   苏桃甚至恨不得她一个人去外面冷静两天,也好把脑海中的这些思绪给理清。   正纠结着,陆霁的一个下属回来了。   这下属说陆霁忽然有些事,得晚上才能回来。   苏桃松了口气,能晚一刻见到陆霁便好一些,她能再想一想。   苏桃独自用了晚膳,等洗漱过后就躺到了榻上。   连每天练的字都暂时停了。   正胡思乱想着,陆霁回来了。   苏桃的心一下就跳了起来,她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陆霁有些意外,苏桃今儿怎么睡的这么早,他放轻了脚步。   他走到了榻边上看着苏桃的睡颜。   苏桃心下越发紧张,她努力放平呼吸,若是被陆霁发现她是装睡就糟了。   陆霁抬手帮苏桃盖紧被子:“睡吧。”   帮苏桃盖完被子,陆霁就去净室洗沐了。   苏桃也长舒了一口气。   她怔怔地看着被角,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苏桃觉得她的头都有些痛了。   她无奈地翻了个身,把这些想法都从脑袋里清出去。   苏桃以为她会睡不着,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霁也刚刚起床。   陆霁有些意外:“昨晚上没睡好吗,怎么起的这么早?”   平常苏桃可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苏桃咬着唇瓣,她确实是没睡好,昨晚上稀里糊涂地做了一晚上梦,还全都是关于陆霁到底喜不喜欢她的。   这会儿刚迷糊醒来,苏桃下意识就问道:“夫君,你……”   不过她及时清醒过来了,把后面的话都咽回去了。   陆霁挑眉:“我什么?”   苏桃摇头:“没什么,你先去洗漱吧,别迟了。”   她还是不敢问出口。   陆霁见状只好下榻洗漱。   接下来这几天,陆霁就发现苏桃像是有些怪怪的,时常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他一问她时,她又说没什么事。   陆霁心道莫不是苏桃这几天来了月事的原因,才会胡思乱想?   不过这也有可能,据说女子来月事的这几天,心情经常不好。   陆霁便没想这么多。   苏桃则是纠结的很。   连账本都不怎么对了。   正寻思着,雪柳进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份帖子:“夫人,是江夫人的帖子。”   苏桃接过来:“江姐姐的?”   她打开帖子看了起来。   原来宁宁最近嚷着要见苏桃,江月吟无奈,便给苏桃下了请帖。   正好苏桃最近心里乱的很,也想着做些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故而第二天,苏桃收拾好以后便去了宜春侯府。   苏桃一进屋,宁宁就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年年姐姐来了!”   小家伙还记得前些日子放风筝的事,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漂亮姐姐,现下一看到苏桃就高兴的不得了。   苏桃捏了捏宁宁的小脸蛋:“是啊,姐姐来了,宁宁有没有想姐姐?”   宁宁奶声奶气地道:“想了。”   苏桃的心都要化了。   陆府和宜春侯府也算是通家之好,两家人都熟悉的很,也不必拘束什么礼仪。   苏桃便陪着宁宁玩了好一会儿。   一直玩到宁宁困的睁不开眼了,江月吟才让奶娘把宁宁抱下去。   江月吟有些不好意思:“宁宁叫我们惯坏了,非得要找你,今儿可是劳烦你了。”   苏桃笑道:“江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想宁宁了。”   江月吟一想也是,就没再说,两个人聊起天来。   倒是苏桃心念一动,她问江月吟:“江姐姐,当时你和韩世子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江月吟有些意外:“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事了?”   苏桃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是想直接问江月吟她的心事,可这事又不能问出口,便想着问些江月吟当年的经验,也好参考一下。   江月吟以为苏桃是忽然好奇了,便和苏桃说起来。   其实和韩景和当时说的差不多,那时候她确实没想着嫁给一个勋贵子弟,但架不住韩景和一直追求她,她也就答应了。   江月吟回想起当年的事,目光都温柔了许多:“年年,不瞒你说,是我先开口说喜欢他的。”   韩景和虽是勋贵子弟,但性子还是很好的,说是一直追求她,但也不过是找机会多见她几面,给她送些东西,还真没敢开口说喜欢她。   苏桃有些意外:“真的吗?”   她看着江月吟温温柔柔的,没想到江月吟竟然先开口说了喜欢。   江月吟却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当时韩景和一直找机会见她,但她到底是大家闺秀,也没怎么回应过他。   韩景和以为她不会接受,有些想放弃,她看出了韩景和的意思,直接和韩景和说了她喜欢他,然后又和家里说了这事,两人这才成就了婚姻。   江月吟想着叹了口气:“年年,这种事情上,若是笃定了一个人的话,我们女子也要主动。”   当时她就是主动了,才会有了现下这桩美满的婚姻。   主动……   一直到回府的路上,苏桃还在想着江月吟的那番话。   是啊,江月吟说的很对,凡事都要主动,若是一直待在原地的话,难道姻缘会主动过来吗?   就比如她喜欢陆霁这件事。   若是她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说出口,那陆霁要怎么知道她的心思呢。   她应该大胆一点,直接问陆霁。   若是陆霁也喜欢她,那自然很好。   若是陆霁不喜欢她,那也不打紧,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她可以让陆霁以后试着喜欢上她。   总要努力一下,就算事情不成,那也算是尽力了,不会后悔了。   想通这一点后,苏桃长舒了一口气。   虽说她面上一直软软的,还总是娇娇气气的,但内里却并非这样的人,而且完全相反。   一旦她打定主意,那就一定会尽力去做。   就算输了也无妨,这才是真正的她。   …   另一头。   陆霁刚刚忙完,他乘着马车往府里走。   陆霁倚在马车壁上。   他算了算日子,苏桃的月事应当走了。   若是如此的话,她的心情应当也能好一些了吧?   前几天苏桃一直恹恹的,陆霁就琢磨着给苏桃带些好吃的回来。   他吩咐梁元:“在糖果铺子前停一下。”   虽说苏桃一直嚷着要减肥,但白日里也会吃一些甜食。   陆霁便想着给苏桃带些糖果回去,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梁元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连忙去排队买回了一匣子糖果。   很快就到了府里。   陆霁拎着匣子径直回了正屋,正屋里却没看到苏桃的人影。   陆霁问留下的丫鬟:“夫人呢?”   “夫人去了宜春侯府,应当还得些时候才能回来。”   陆霁一听就知道苏桃是去找江月吟去了。   他点头:“嗯,我知道了。”   陆霁便打算把匣子放下,等苏桃回来再吃。   可就在他抬起胳膊的那一瞬,却忽然觉得力气全失。   和上次在练武场时的感觉一般无二。   紧接着,那匣子就掉落在了地上,糖果滚了满地。   丫鬟吓了一跳,她以为陆霁没拿稳,就道:“奴婢这就收拾。”   梁元却看出了不对劲儿。   他在陆霁身边服侍多年,何曾见过陆霁如此。   几乎是一瞬间,梁元就想起来了上次练武场的事。   不过他没声张,等和陆霁到了书房以后,梁元才问道:“侯爷,您没事吧?”   陆霁垂眸看着他的胳膊。   他轻轻地抓握了一下,什么异常都没有。   可他心底知道,他的身子一定出了问题。   陆霁心底翻涌起无数的想法,最后只有一句话:“去请万大夫过来。”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可越是如此,越能说明这事的重要。   梁元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是,属下这就去。”   万大夫就住在府里,很快就到了。   他先是向陆霁见了礼,然后道:“侯爷,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陆霁和万大夫说了这两次的症状。   万大夫又问除此外,有没有旁的症状。   陆霁摇了摇头:“没有。”   梁元心下越发紧张,他嘱咐万大夫:“万大夫,您可千万仔细着些。”   万大夫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了:“是。”   万大夫先是诊了陆霁右手的脉象,却有些拿不准陆霁的病症。   他又搭了陆霁左手腕的脉象。   良久,都没发一言。   陆霁半敛着眉眼,一声不发。   许久后,万大夫才放下手,他面色严肃至极,看的人心里发慌。   梁元想起了陆霁上次莫名昏迷的事,这次不会是很严重的病症吧?   万大夫心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可事到如今他还是有些拿不住,他嘱咐一旁的药童:“商陆,你去拿侯爷之前的脉案来。”   药童领命:“是。”   万大夫说的之前的脉案,自然是陆霁昏迷时的脉案。   万大夫仔细对照了脉案,终于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梁元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看了看陆霁的脸色。   陆霁神色一点儿都没有变化,看不出任何异样。   陆霁的声音很低:“万大夫,你说吧,无妨。”   万大夫低垂着头:“侯爷您的脉象和之前的脉象一般无二,只不过弱了些……”   换言之,陆霁之前昏迷的怪病复发了。   梁元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不是已经治好了吗,怎么会复发?”他看着陆霁:“侯爷,属下这就再去找几位大夫来!”   陆霁却摇了摇头:“不必。”   其实梁元心里也知道,万大夫的医术已然很好了,万大夫都这么说了,结果基本也就是如此了。   可梁元怎么能甘心!   万大夫继续说起了陆霁的病情。   陆霁得的这个怪病,至今都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先前陆霁也只是巧合地熬过去了。   现在这病复发了,自然没人知道该怎么治。   不过这怪病这次复发以后,似是比上次弱了些。   依着万大夫的诊断,陆霁不会再像上次那般直接昏迷。   而是会一日日虚弱下去,直到死亡。   万大夫叩首道:“侯爷,老夫治不了此病……”   屋里安静的可怕。   梁元更是彻底懵了。   之前那些太医就没治好,现在亦是如此。   也就是说,这病无药可医……   梁元只觉得天都塌了,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如此?   他们侯爷还能再一次幸运的熬过去吗?   陆霁抿着唇。   他知道,再不会有上次的幸运了。   陆霁听到了自己无比冷静的声音:“还有多长时间?”   万大夫的声音有些颤抖:“若是老夫极力用药拖延的话,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   五六个月……   陆霁闭了闭眼睛,应当是够了。   他要用这最后的时间,把一切都给安排好。   包括苏桃……   想到苏桃,陆霁才觉得他心口一滞。   这几个月的日子就像是梦一样美好。   美好到他不敢相信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这彩色的梦境才被戳破。   果然,他就说上天怎么会忽然待他这么好。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上天给他的最后一点甜。   他依旧是那个无依无靠,只有自己的陆霁。   陆霁甚至有些庆幸,庆幸他没对苏桃说喜欢她。   庆幸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   陆霁想,这样就很好了。   至少他还没把苏桃也拖到这个泥沼里。   从前他从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何时生何时死都无所谓。   可现在,他却很舍不得这人世间。   因为这人世间有苏桃。   他舍不得苏桃。   陆霁乌黑的眼睫垂下。   他只是难过,不能陪她一起老。 第52章 表白   日影西斜。   薄暮的阳光从窗柩里透进来, 将一切都照的朦朦胧胧的。   万大夫更是满心的无能为力。   陆霁的病症实乃是从未见过,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去医治。   不只是他, 就算是普天下的大夫,几乎也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医治。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一旁的药童商陆道:“这脉案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商陆是他刚带不久的徒弟,眼下虽还未出师,但学的很快,颇有才智。   只不过,他这是第一次看到陆霁的脉案,打哪来的熟悉?   万大夫当即就虎了脸:“商陆,侯爷在此, 你勿要信口胡言。”   陆霁却看着商陆道:“无妨, 你说。”   商陆挠了挠头, 然后回忆起来:“那还是之前我在老家的时候, 碰到了一位游方大夫。”   商陆继续道:“若是依那位大夫所言,侯爷并非得了病, 而是中了毒。”   毒……   屋内的气氛一下就变了。   梁元的呼吸更是急促了起来。   若是商陆的话是真的话,甭管是谁给陆霁下的毒, 既然是毒, 那便应当有解决之法吧, 陆霁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商陆被这气氛吓得不敢说了。   还是陆霁道:“继续说。”   商陆继续讲述了起来。   那游方大夫似是四处游历,免费给病人看诊。   当时商陆所在的村子染了时疫,那大夫便留了下来为村民看诊。   商陆就是那时候认识那大夫的,那大夫看商陆于学医一道上颇有天分, 便指点了几天商陆。   商陆那几天一直跟在游方大夫身后学习。   也是那时候,他得知了那位大夫似是在研究一种毒的解法。   那毒毒发后的症状,和陆霁的脉案几乎一般无二。   寻常人中了此毒的话, 会突然陷入昏迷,然后慢慢虚弱而死。   若是侥幸醒了过来的话,苏醒后的几个月会变的和正常人一模一样,而后几个月,则是会渐渐虚弱而死。   而且,压根看不出中毒的痕迹,只以为是得了病。   商陆话音落下后,屋里静的针落可闻。   万大夫是深知商陆的脾性的,商陆是不会说假话的。   若是商陆的话是真的,依着那位游方大夫的话,那陆霁岂不是真的中了毒?   万大夫沉吟半晌:“老夫也说不准,不过这确有可能。”   寻常大夫和御医都查不出来,这毒显然很少见,也只有那等世外高人才能知晓了。   梁元则是忍不住激动道:“侯爷,若您真是中了毒的话,只要找了解毒的法子不就成了?”   梁元说完就反应过来他是太着急了,都糊涂了。   就算陆霁是真的中了毒,可寻常的大夫连诊脉都诊不出来,谈何找出解毒之法。   也就是说,为今所有的希望,都在商陆口中的那位大夫身上了。   梁元连忙问商陆:“你可知道那大夫的名讳,他又去往何处了?”   商陆摇了摇头:“他未曾说过自己的姓名。”   至于去处,就连那大夫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随意而去。   再者说了,那位大夫也没研究出解毒之法,当时正醉心于此呢。   听完商陆的话,梁元沉默了。   原本他还以为商陆的话能给陆霁的病带来希望,可没想到,这压根不是希望。   而是另一条绝路。   就算知道陆霁是中了毒,也什么办法都没有。   最后的结果,还是无药可救。   梁元只觉得满心绝望,可他转念一想,身为下属的他都是如此,更何况陆霁本人呢?   陆霁听了商陆的话后确实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过很快,这希望就落空了。   陆霁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晦暗不清。   梁元跪在地上:“侯爷,就算如此,咱们也不能放弃,等会儿我就让商陆说出那大夫的形貌,然后遣人去找,说不定便找到了他了。”   其实梁元也知道这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这天下之大,就算有了画像,又要从哪儿去找。   再者说了,就算找到了,那大夫也未必研究出来了解毒之法。   不过,现在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陆霁知道梁元是为了他好,是不想放弃。   纵然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还是道:“好。”   病症已经说清楚了,又暂时想不出来解决的法子。   万大夫便带着商陆下去了。   等万大夫和商陆一走,屋里就剩下了陆霁和梁元二人。   梁元这才道:“侯爷,若真是有人下毒的话,那人会是谁?”   依商陆所言,这毒太过狡猾,半点叫人看不出来,只会让人以为是自己得了怪病。   而且若是没有商陆的话,陆霁确实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这背后下毒之人究竟是谁,想到了这种隐蔽的法子想要杀了陆霁?   陆霁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椅背。   这个答案,在他心里呼之欲出。   是皇上。   也只有皇上能办到这种事。   皇上不想让天下人知道他想弑杀功臣,想得个仁爱的好名声,却又担心帝位不稳,这才会使出这种手段。   而陆霁,也确实中招了。   陆霁抬起眼,他确实没料到他会栽到看似庸碌的皇上身上。   梁元问完后就没有开口,他心中也隐隐有了答案。   梁元想说,何不想办法从皇上身上得到解毒的法子?   后一想,依着皇上的性子,只怕这毒他也没有解毒的法子。   唯有如此,才能彻彻底底地要了陆霁的命。   梁元能想到的,陆霁自然也能想到。   良久,陆霁才道:“这事千万别泄露出去,一切照常。”   梁元领命:“是。”   梁元知道他们侯爷这是要有所动作了。   得完吩咐,梁元才退下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他们侯爷应当也想自己独处一会儿。   梁元一走,屋里更安静了。   陆霁抬眼看了看薄暮的日光,然后垂下眼睫。   他怎么会甘心让皇上就这样坐收渔翁之利。   他没剩多少时间了。   他要趁这最后的时间,好好筹谋一番。   还有苏桃……   一旦此间事情生变,苏桃的安危便也保不住了。   他要立刻把苏桃送走,暗中遣人保护好她。   他不想让苏桃知道他的病情,他深知苏桃的性子。   就算苏桃不喜欢他,若是知道他命不久矣,怕是也会留下来陪着他。   可是他不愿,也不想冒险,他只想苏桃平安。   就算日后他死了,他也要确定苏桃下半生会平平安安的。   只有确定苏桃平安了,他才能放下心做别的。   有太多太多的事等着陆霁去筹划。   一直到深夜,他才回了正屋。   …   苏桃在傍晚时便回了府。   她知道陆霁在书房忙,便没去找陆霁。   她想着既然要和陆霁说出自己的心意,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而是要正式一点儿。   苏桃便打算明天邀请陆霁一起出去,在酒楼用膳,然后在席间告诉他她的心意。   决定好后,苏桃就先睡下了。   陆霁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桃的睡颜。   她的脸颊细白软嫩,唇瓣如花瓣般水润嫣红。   陆霁深深地望着苏桃。   仿佛要把这一幕永远地刻在心里。   良久,陆霁才抬手轻轻触碰了下苏桃的脸:“年年,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无所谓。”   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苏桃却还年轻,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要过。   他一定要确保她平平安安的。   这一晚上,陆霁都没有睡,而是就这么坐在榻边近乎贪婪地看着苏桃。   若是凭着私心,他还想让苏桃多留下些时日。   可顾忌着后续的事,他只能尽快把苏桃送走。   他会把和苏桃之间的这些回忆永远记住,然后刻在心里,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第二天一早。   苏桃迷迷糊糊地醒来,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榻边的陆霁。   苏桃一怔,然后道:“夫君,你已经换好衣裳了?”   陆霁抿着唇:“嗯。”   苏桃想起了她做的决定。   她想正式地和陆霁说出她的心意。   苏桃便起身看着陆霁:“夫君,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和你一起出去吃顿饭。”   苏桃有些紧张,被子下的手指都缠绕到了一起。   陆霁原本想等苏桃醒了,就和苏桃说这事。   可没想到忽然听到苏桃的这么个请求。   半晌,他点头:“好。”   他想再贪婪地陪着苏桃一天,他想再任性一次。   陆霁又道:“今天一整天我都没事,等会儿咱们便出去。”   苏桃有些惊讶:“夫君,你不用去办差事吗?”   陆霁:“都办完了,你放心。”   苏桃不疑有他:“那好,我先起来洗漱。”   陆霁也去洗漱,他回来的时候,苏桃正在梳妆。   陆霁心念一动:“年年,我再为你画一次眉,如何?”   他常听闻人说,举案齐眉。   他是不能和苏桃举案齐眉了,可也想再尝试一次。   苏桃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啊。”   一旁的丫鬟都想起了上次陆霁给苏桃画眉的事,也不知道侯爷的技术进步了没有,可千万别画成上次那样了。   苏桃坐在陆霁对面,然后闭上了眼睛。   陆霁看着苏桃这张仿若工笔画描绘而成的脸,然后一点一点把苏桃的模样记到心里。   他想记住苏桃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笑脸。   片刻后,陆霁才动手给苏桃画眉。   自打上次失败以后,陆霁闲暇时用纸张练习了许多次。   他照着以往的记忆,轻轻地描绘起来。   苏桃白玉一般的耳垂微微泛红。   她努力绷住了自己的神情,可乱颤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苏桃忍不住想,陆霁应当是喜欢她的吧,再不济,应当对她也有些好感吧。   要不然怎么会为她画眉呢?   这般小女儿的心思,实在是纠结无比。   苏桃在心里轻舒了口气,她告诉自己,等今晚上,她就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了。   正胡思乱想着,陆霁的手也停下了:“年年,好了。”   苏桃回过神,她转过脸看向镜子。   镜中人容色娇艳如花,一双眉画的确实不错。   苏桃很惊讶:“夫君,你画的这么好?”   一旁的丫鬟也都有些惊讶,然后忍不住感慨,果真不愧是侯爷,竟然进步的这么快。   陆霁也点了下头:“好了,用膳吧。”   两人用完早膳后,苏桃又处理了下府里的事务。   等所有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两人才乘马车出府。   …   现在已然入了夏了,天头越发暖和,阳光也明媚的很。   京城的街巷上游人如织,各处都热闹的很。   尤其还有许多男女一起逛街,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苏桃看着那些并行的男女,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和陆霁。   在旁人眼里,她和陆霁应当也是一对吧。   她和陆霁应当挺般配的吧?   苏桃忍不住隔一会儿看一下陆霁。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不对劲儿,他侧过脸看着苏桃:“看什么呢?”   苏桃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想了个借口:“我看那边儿似是有人在作画,要不然我们过去看看。”   她可不能表现的太大胆了,要是陆霁被她吓到怎么办。   陆霁顺着苏桃说的望过去,确实有人在作画。   这也是京城的一道景致了。   京城里有许多读书人为了贴补家用,便会在街上支个摊子,然后为人作画,也好赚些银钱。   不过这毕竟是市井之间,而且作画的时间也很短,画的没那么精细。   倒是苏桃突然来了兴趣:“夫君,我们也去画一幅画,好不好?”   她先前只是随意找个借口,这会儿却真的动了心思。   陆霁心念微动:“也好。”   两人去了画摊前。   那落魄的读书人正盼着多画几幅画赚钱呢,现下看到陆霁和苏桃自然高兴。   尤其陆霁和苏桃都是举世无双的容色,两人站一起简直般配极了。   这读书人直接看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半晌,他才开口道:“公子和夫人放心,小生的画技不错,准保把你们二人画的好好的。”   这二人生的可实在太好了,他能有幸临摹下来已是天大的运气了,自然认真的很,比之前画的每一幅画都要认真。   这读书人拿起纸笔,然后又道:“公子,夫人,您们可想摆什么姿势?”   苏桃抿了抿唇:“无妨,就这样就好。”   她最喜欢的姿势,就是和陆霁并肩而行了。   这读书人闻言点了点头:“好。”   说罢,就低头认真画了起来。   陆霁和苏桃自然不能轻易动弹。   不过陆霁是行伍出身,这点子事压根不算什么。   苏桃却站了一会儿就累了,她忍不住轻轻挪了挪脚,然后又捶了捶腰。   她心道她今儿是糊涂了。   还不如直接请个画师到府里专门画呢,也不用这样站着等着。   那读书人也看出了苏桃累了,这会儿他已经描好了轮廓,也把陆霁和苏桃的样貌记住了,就道:“夫人,您若是累了,便先去游玩吧,等些时辰再过来去。”   一听到这话,苏桃登时就放松了。   太好了,她可不想站着了。   她拉着陆霁去一旁的茶楼坐了会儿,休息的差不多了,才出去继续逛街。   等到天色将晚时,她和陆霁回到了那摊子前。   画已然画好了,那读书人把画递给苏桃:“夫人,您看看可还满意吗?”   不是他吹嘘,今儿这幅画可以说是他平生画的最好的几幅画之一了。   主要是眼前这俩人实在是一双璧人,他自然有激情创作。   苏桃展开画卷,忍不住眼睛一亮。   还别说,这人画的确实挺不错的。   她和陆霁的神韵都抓住了,虽说有些瑕疵,但也无伤大雅,确实很好看。   陆霁也看着这幅画。   之前倒是他忘了,可以画几幅苏桃的话,然后留下来,伴着他度过余生。   苏桃则有些不好意思。   她忽然想起了后世的结婚照,她和陆霁现下好像在照结婚照,她忍不住红了脸。   她肃了肃嗓子,把画卷合起来:“很好。”   苏桃给了这读书人好一笔润笔费,双方都高高兴兴的,然后才往酒楼里去。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该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她和陆霁去的还是上次她过生日时,去的那间酒楼,要的也是那间包厢。   苏桃一进屋子,就把窗扇推开了。   外面的景色映入眼帘,苏桃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起了上次和陆霁在这儿一起看烟花的事,忍不住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碰巧等到人放烟花。”   虽说很浪费钱,但确实很浪漫。   陆霁望着苏桃的背影,那是他为她燃的烟花,只可惜,不能告诉她。   正在这会儿,店里的小厮们鱼贯而入。   很快,菜就摆了满桌子。   这一桌子菜一半是苏桃喜欢吃的,一半是陆霁喜欢吃的。   小厮还端上了一壶酒。   苏桃给陆霁倒了一杯酒。   她想起等会儿她要做的事,忍不住有些紧张,她都想喝杯酒壮胆子了。   不过她又怕她一杯就醉,到时候耍起酒疯就不好了。   苏桃就只好看着陆霁独自喝酒了。   两人用起膳来。   等到酒足饭饱,苏桃放下了筷子。   她听到外面细碎的行人声,心里忍不住紧张。   陆霁也放下了酒杯。   这一天结束了。   他不能再沉溺于此了,他得把事情说明白。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夫君,我有事想和你说。”   “年年,我有事想和你说。”   两人都是一愣,苏桃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俩怎么想到一起去了。   陆霁也没料到苏桃有事想说,他便道:“年年,你先说。”   好,她先说就她先说。   苏桃紧张的心跳若擂鼓,她轻舒了一口气。   然后看向陆霁:“夫君,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她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勇气。   苏桃话音落下后,陆霁愣在原地。   他只觉得耳中轰鸣一片,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他望着苏桃的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水润,此刻望着他,虽然有紧张有羞窘,但更多的则是诚挚。   这一刻,陆霁看出了苏桃心中所想。   她是真的喜欢他。   宛若流星坠地一般的喜悦,从陆霁心底升起。   可随之而来的,则是密密麻麻的痛。   那痛仿佛有人凿碎了陆霁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等了那么久的喜欢,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期待了太久的东西,终于成了真。   可他却不敢,也不能再接受了。   他是一个将死之人,他不能连累苏桃。   相反,他要让苏桃好好的。   就算没有他,她也要活的开心、快乐。   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应,苏桃原本提着的心越发失落。   她想陆霁是不喜欢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吗?   苏桃有些想哭。   可她极力忍住眼泪,她告诉自己,这不打紧,虽说陆霁现在还不喜欢她,可日后她一定会让陆霁喜欢上她的。   半晌,陆霁才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年年,方才我不是说有件事想和你说吗,现在我想和你说一下。”   苏桃虽然不解陆霁为什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起这件事,不过她还是道:“好,你说。”   陆霁看着苏桃的眼睛:“年年,自打去岁我们约定好假扮夫妻以后,你做的很好,只不过现在你不必守这约定了,此间事情已经了了,你自由了。”   顿了顿,陆霁又继续道:“你离开后想去哪里?我知道你想做生意,我会派人跟着你,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陆霁几乎是强忍着这钻心之痛,才能这般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来。   陆霁话音落下后,屋内一静。   怪不得,怪不得陆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这便是陆霁的答案了。   他大可以说不喜欢她,可以直接拒绝她。   可他没有。   他直接说想送她离开。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决绝的答案。   他不喜欢她,想送她离开。   纵然苏桃之前料想过陆霁拒绝她,可她没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竟然直说想送她离开。   苏桃的心猝然一痛。   仿佛有人用最细密的针刺入她的心脏一样。   如果她还有脸面,她还要体面,她就该直接答应离开,这样两个人也都不尴尬。   可苏桃却不愿。   她虽然面上一直娇娇气气的,但却什么都不怕,什么也都不在意。   她想再努力一次,再尝试一次。   这样就算是日后想起来,她也不会后悔。   苏桃抛开了所有的顾虑,放下了所有的一切,直视着陆霁的眼睛。   “陆霁,我喜欢你……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哪怕是一点也好。   苏桃的眼睛水润清澈,毫不避让地看着陆霁。   明明眼泪已经悬在眼眶,但她却一直没有落泪。   这是她最真挚的心意,也是她最纯粹的问询。   苏桃的眼睛那样清澈,清澈到陆霁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陆霁乌黑的眼睫垂下。   “对不起,年年。”   这便是他的答案了。   苏桃泪盈于睫,就在眼泪要掉下来的那一刻,她抬手拭去了眼泪:“我知道了。” 第53章 陆霁,你这个大骗子!……   窗扇外游人如织。   却再没有看到那样的一场烟花。   苏桃咬住唇瓣。   她已经这样豁出脸面去问陆霁了, 得到的却是这样决绝的答案。   她已经尝试过了,努力过了, 既然没有回应,一切也该就此结束了。   她也是要脸面,要尊严的。   苏桃看着陆霁:“好,我知道了。”   纵然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可目光却是那样坚定:“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回吧。”   没有哭泣,没有质问,没有纠缠不休。   和寻常时候一般无二。   可陆霁知道,苏桃这样才是真的伤透了心。   明明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他现在却有些反悔。   陆霁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他自己:“好。”   苏桃起身往外走。   陆霁也跟着起了身, 他站起身后才发现苏桃落下了之前画的那幅画, 他俯身把画拿起来, 然后下了楼。   苏桃径自上了马车,她让车夫驾马。   车夫有些疑惑, 怎么夫人不等侯爷了呢,往常不都是夫人和侯爷一起坐马车回府的吗?   不过车夫不敢问出口, 只以为陆霁是打算骑马回去, 便握住缰绳驾起马来。   陆霁则是骑着马跟在后面。   两人差不多不分前后的一起到了府里。   苏桃看着陆霁:“今天天色晚了, 你就住在书房吧,等明天咱们两个再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   她和陆霁假扮夫妻这么久,有许多的事情都掺杂在了一起,需要好好理理清楚。   陆霁点头:“好。”   说完, 苏桃就转身回了正屋。   內间里没有丫鬟,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空间。   苏桃坐到榻上后,终于不用强撑着了。   她掩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发颤。   虽说早已做了决定, 但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方才的那般模样,也都是强撑出来的。   苏桃抬手拍了拍她的脸:“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尤其不能在陆霁面前露出如此姿态。   正在这时,房嬷嬷和雪柳进来了。   方才用膳时,房嬷嬷和雪柳都守在下面,故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雪柳一进屋就问道:“夫人,侯爷怎么往书房去了?”   而且两人还不是一起坐马车回来的,委实是有些奇怪。   苏桃抿着唇瓣:“夫……他今晚上有些事要忙,就住在书房了。”   她到底说不出夫君二字了。   房嬷嬷和雪柳恍然。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之前陆霁忙的时候就住在书房。   雪柳便道:“那奴婢侍候夫人洗漱。”   苏桃:“嗯。”   等洗漱完回来的时候,房嬷嬷正在帮苏桃铺床铺。   房嬷嬷看到苏桃便道:“夫人,前些日子奴婢跟您说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苏桃愣在原地。   是了,前几天房嬷嬷还在说让她和陆霁要孩子。   可短短几天过去,却恍如隔世一般。   苏桃想起了她做的那个梦。   梦境中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个可爱的奶娃娃。   现在想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苏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房嬷嬷,我累了,我想先睡下。”   房嬷嬷这才注意到苏桃的神色似是有些不好。   她连忙道:“那奴婢这就退下,夫人您睡吧。”   房嬷嬷吹熄了蜡烛,悄步退了出去。   苏桃躺在榻上,久久不能成眠。   她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一旦冷静下来,苏桃的思绪也终于平缓了。   说实在的,这件事陆霁其实没有做错。   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这很正常。   一开始的时候,陆霁就说清楚了,两个人只是假扮夫妻,等此间事了,陆霁就送她离开,去她想去的地方。   而陆霁也是真的这么做的。   在假扮夫妻这段时间,待她一直很好,现在事情结束了,便按照约定让她离开。   他做的一点错也没错。   相反,错的是她。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还盼着以后离开,然后做一个小生意。   可后来,她的心思却渐渐变了。   明明陆霁只是对她像对待恩人一样好,她却因此而喜欢上了陆霁,还想和陆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是她破坏了这约定。   现在陆霁拒绝她的告白,她也没有身份和理由去委屈。   苏桃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忍不住的难过和委屈。   她的眼眶又蓄起了眼泪。   苏桃连忙抬起眼睫,把眼泪逼回去。   “不能哭,要不然明天眼睛该肿了,”她和自己说。   明天她可要光鲜亮丽的出现在陆霁眼前,不能让陆霁以为她放不下。   好容易,眼泪才没有掉下来。   苏桃也彻底想通了。   她喜欢陆霁是她自己的事,和陆霁又有什么干系呢。   既然陆霁不喜欢她,那她以后也不喜欢陆霁好了。   虽说她一时间可能还忘不掉这段感情,可只要时间久了,她总有一天会放下的。   时间是最强大的良药。   她也要退回原来的位置上,和陆霁回到原来的关系——   她救了他一命,他报恩,仅此而已。   等以后她去了想去的地方,然后做一个小生意,背后还有陆霁这么个靠山,肯定不会受到欺负。   这不也是她最开始的想法吗。   是了,就该这样。   既然苏桃决定放下,那自然要思索起日后去哪儿。   京城是不能待下去了。   陆霁就在这儿,两人离的太近也不好。   更何况她本就更喜欢山清水秀的南方。   大周朝幅员辽阔,有的是好地方。   苏桃就思索起来,记忆中洛州就很不错,气候常年都是暖和的,山清水秀。   百姓也其乐融融,民风和谐,是个很好的去处。   苏桃便决定去那里了。   至于做什么生意,等到了洛州以后再说。   把事情都决定好以后,苏桃就躺下睡觉了。   她原本以为她会睡不着,可没想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另一头的陆霁却还没睡下。   书房里的烛火一直燃着。   陆霁坐在椅子上,看着燃的正旺的烛火。   他脑海中全是方才酒楼里的那一幕。   还有苏桃那双清澈至极的眼睛,带着些羞窘,但更多的则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问他,有没有一点喜欢她。   陆霁的心针刺一般痛。   不是一点,而是很喜欢很喜欢她。   可他不能答应她,如果答应了她,才是真的害了她。   烛火闪动,梁元推开门走了进来。   梁元道:“侯爷,您让属下做的事,属下都做完了,您看一下。”   他说着给陆霁递上了一个匣子。   陆霁回过神,他打开匣子看了起来。   这匣子里装了许多纸张。   再一细看,基本全都是房契地契,还有陆霁所有的产业。   而这些产业,则全都换上了苏桃的名字。   这也是陆霁留给苏桃最后依靠的东西。   梁元看了都忍不住心痛。   不是为这些东西,而是为他们侯爷的一片心意。   陆霁合上了匣子:“嗯,办的很好。”   陆霁又叮嘱了一句:“这些东西暂时别告诉苏桃。”   他本就想隐瞒苏桃他中毒的事,若是这些东西露面,苏桃自然会怀疑。   梁元领命:“是。”   陆霁又拿出了另一个匣子。   这匣子里的东西才是他打算明天给苏桃的。   这里面多是一些银票,不多也不少,算是酬谢苏桃的。   依着苏桃的性子,该她得到的东西,她会要的。   银钱方面,暂时是够她用了。   不过更重要的则是苏桃的安全问题,陆霁问梁元:“那些暗卫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   陆霁又给苏桃安排了一队暗卫,俱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能在私下里护住苏桃的安全。   若是他这边没有成功,这些暗卫也能及时护住苏桃离开。   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陆霁全都安排妥当了。   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陆霁就道:“梁元,你也下去歇着吧。”   梁元却没有动弹:“侯爷,您……不能把这事告诉夫人吗?”   好歹也让夫人陪侯爷最后一程。   在梁元看来,他们侯爷当真是做到极致了。   把所有的路都想清楚了。   可唯独没想到一点,那就是他自己本身。   陆霁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苏桃,却没有考虑过他自己!   陆霁的动作一顿,然后摇了摇头:“不了。”   他知道苏桃的性子。   莫说苏桃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的话,要是知道他中毒命不久矣的话,也会留下来陪他的。   是,有万大夫施针延药的话,他还能活五六个月,苏桃也能再陪着他五六个月。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让苏桃更记挂他。   陆霁这辈子唯一在意的人就是苏桃,他想让苏桃好好的,像每个普通的女子一样成亲生子。   而不是为了他这将死之人伤心。   陆霁了解苏桃,今晚过去后,苏桃一定会想开,然后过自己的日子。   等日后知道他的死讯,想来会难过一段时间。   可难过之后,定会重新收拾心情,过自己的人生。   这样就很好了。   何必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呢。   梁元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们侯爷这是打定主意不会再改了。   “侯爷,那属下先退下了。”   梁元出去后,陆霁又坐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起身。   …   正屋里的苏桃也醒了。   雪柳服侍苏桃洗漱,换衣裳。   都收拾好以后,雪柳道:“夫人,早膳应该好了,奴婢去找侯爷过来。”   苏桃摇头:“先等等。”   雪柳的脚步停了下来:“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吗?”   苏桃看着雪柳和房嬷嬷:“等会儿你们帮我把行李收拾一下,都打包好。”   雪柳疑惑道:“夫人,是要去乡下庄子游玩吗?”   “那样的话,只带两个箱笼也就够了,不必都打包的。”   苏桃抿着唇:“不是,我和侯爷……打算和离,所以你们先帮我把东西收拾好。”   苏桃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就绝不拖泥带水,而是快刀斩乱麻。   故而她才叫房嬷嬷和雪柳收拾行李,她打算尽快离开。   苏桃话音落下后,屋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房嬷嬷和雪柳更是被这消息给砸懵了。   她们两个第一反应就是苏桃在开玩笑,诓骗她们。   可苏桃的神情那样认真,一看就不是开玩笑。   也就是说,和离是真的了。   房嬷嬷和雪柳更是懵了。   这怎么可能?   她们是苏桃的贴身丫鬟,没有比她们更了解陆霁和苏桃的了。   侯爷和夫人明明无比恩爱,怎么可能忽然就要和离呢?   难不成是忽然有了什么心结?   且不说雪柳了,就是稳重如房嬷嬷都忍不住道:“夫人,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两人要过一辈子,一定会有磕磕绊绊,怎么就忽然要和离呢?”   苏桃知道,房嬷嬷和雪柳一定很难相信。   可她和陆霁之间的事,实在是太过复杂,也不能说出来。   苏桃只好道:“这事已经定下了,我和侯爷也不是一时胡闹。”   瞧着苏桃的神情,她们知道这是真的了。   房嬷嬷和雪柳全都脸色煞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桃昨晚上也考虑过房嬷嬷和雪柳二人的去处,此刻便问她们:“我和侯爷和离后会去洛州,你们想跟着我离开,亦或是留下,都可以。”   房嬷嬷和雪柳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道:“奴婢跟着夫人离开。”   陆霁向来不用丫鬟伺候,她们这些丫鬟纵是留下也没什么好去处。   再者说了,她们的身契都在苏桃手里,苏桃待人也和善,再没见过这样的主子,自然是跟着苏桃离开为好。   既然都是伺候人,何不伺候苏桃这样善良的主子呢。   苏桃心里也微微熨帖。   其实她也挺想房嬷嬷和雪柳跟着她离开的,这两个人都很厉害,跟着她出去能帮她不少忙。   苏桃便道:“好,我知道了。”   苏桃起身:“你们先收拾行李吧。”   她说着就出去用了早膳,等用过早膳后便去了书房。   看着这扇熟悉的门扇,苏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敲了下门。   陆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   明明昨晚上才见过,但此刻再见面,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桃坐到陆霁对面。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苏桃先开口道:“侯爷,你用早膳了吗?”   陆霁抬眼:“用了,你呢?”   他的病症现在还不猛烈,但已然开始治疗了,万大夫让他按时用膳,饭后才能喝药。   苏桃点头:“吃了,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笼包,很好吃。”   两人的对话,就像是曾经每一天的对话一样。   陆霁:“那就好。”   苏桃也终于开口:“侯爷,我已经想好了,我想去洛州。”   洛州……   陆霁点头:“洛州是个好地方,你去那里也很好。”   他知道苏桃喜欢温暖湿润,性子也慢悠悠的,洛州那样山清水秀又民风淳朴的地方很适合她。   “嗯,我也觉得洛州很好,”苏桃道。   顿了顿,她又说:“房嬷嬷和雪柳说跟着我一起去洛州。”   虽说房嬷嬷和雪柳的身契都在她手里,但毕竟都是陆霁的丫鬟,这事还是要跟他说一下的。   陆霁自然同意。   他原本就怕苏桃孤身一人过去呢,现在房嬷嬷和雪柳都想跟苏桃离开,自然很好。   苏桃抿了抿唇瓣:“雪柳她们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今天应当就能收拾好,等明天我们就离开。”   终于说到了正题。   书案下陆霁的手都攥到了一起。   片刻后,陆霁才道:“也好,洛州靠水,正好京城也有河岸,你们可以乘船离开,到时候我让梁元安排一艘船送你们离开,这样也稳妥些。”   苏桃自是知道陆霁是担心她的安危。   她心口一滞。   陆霁这个人真的很好啊。   虽然不喜欢她,但待她真的很好。   这也是她喜欢陆霁的原因吧。   苏桃看着陆霁:“好,听你的。”   她也不别别扭扭了,也不想着和陆霁划清界限了。   她和陆霁虽然做不成恋人,但这样的关系也不错。   陆霁的心疼的宛如在滴血。   他知道苏桃已经在尝试着放下这段感情了。   他曾经那么期盼她的喜欢。   只可惜,到头来他却不能接受。   陆霁点头:“嗯。”   他从书案下拿出了一个匣子:“这是给你的。”   苏桃打开匣子,看到了许多银票。   她知道陆霁是想帮她,毕竟在陆霁心里她救了他的命。   苏桃也没扭捏:“那我就收下了。”   两个人都干脆利落的很。   苏桃没什么旁的要求,只一点:“侯爷,我想带走雪球。”   前世的时候,她就听人说情侣间最好别养宠物,要不然分手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想到现在她就面对这么个情况。   雪球是陆霁送她的生日礼物,现在已经好几个月大了,白白软软的,很是可爱。   她想把雪球带走。   不过她也知道,陆霁虽然面上冷冷的,实则也很喜欢雪球。   之前她还意外陆霁竟然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也不知道陆霁会不会答应。   苏桃等着陆霁的答案。   陆霁自是同意:“好。”   他活不过几个月了,何必把雪球留下。   这些事情都谈完了,就剩下签和离书了。   陆霁拿出了两份和离书。   说来,这还是苏桃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和离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媚,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苏桃觉得这话说的当真是有理。   她拿过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练了许久的字了,有了很大的进步,字迹也有些像陆霁的字了。   等名字写完,苏桃舒了一口气。   这便结束了。   苏桃拿过属于她的和离书:“侯爷,那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陆霁目送着苏桃的背影离开。   …   苏桃回去的时候,房嬷嬷和雪柳正在收拾苏桃的衣裳。   毕竟旁的东西带什么不带什么,她们也不知道,也猜不准苏桃的心思,只好等苏桃回来再收拾。   不过衣裳倒是好收拾,毕竟都是苏桃的尺码,一并带走就是了。   苏桃一进屋,房嬷嬷和雪柳就看到了苏桃手里的和离书。   先前她们还盼着陆霁和苏桃之间还有转圜的希望。   可现在看到和离书,她们知道这是没有任何希望了,都暗自叹了口气。   陆霁和苏桃实在是般配的很。   只可惜,两人缘分未到啊。   房嬷嬷收拾了下她的心情:“夫人,您的衣裳我和雪柳都收拾好了,至于旁的,您看您都想带走些什么?”   尤其是首饰一类的,实在是贵重的很。   苏桃看着那些首饰,然后摇了摇头,这些她都不准备带走。   方才陆霁已经给了她很多钱了。   这些首饰太贵重了,她不能要。   苏桃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首饰,想起了掉下山坡那天梁元捡回来的首饰。   有许多都挂上了划痕,便是留下也没什么用了。   苏桃把这些划坏的首饰都收拾起来,准备带走。   不管怎么说,陆霁都救了她一命,就算不喜欢她,她也要感恩,记得这件事。   再有就是那对玉兔捣药的耳坠。   那是她刚穿耳洞时,陆霁送给她的。   这对耳坠对她来说意义不一样,她也想带走。   反正陆霁已经知道她喜欢他,她也不必遮着藏着。   就算以后她放下了这段感情,但心里也会永远记得,她想留个念想。   至于旁的首饰,她一件都没带走。   再就是陆霁送她的那本字帖。   按说两人都分开了,她也不好再习陆霁的字了。   不过苏桃不是个半途而废的性子,她已经练了好几个月,不想放弃,便把字帖也给带走了。   除了这些,也没什么了。   苏桃带的东西本就少,最后收拾出来,竟然只有几个大箱笼。   第二天上午,苏桃抱起了雪球。   她看着雪球:“雪球,今天开始你就要跟我走了,我们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一定会习惯的,对不对?”   这话虽是对雪球说的,但更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一定会习惯没有陆霁的日子的。   雪球什么都不懂,只喵喵叫了起来。   苏桃抱住雪球,看了眼住了许久的屋子,然后道:“走吧。”   …   书房里。   梁元向陆霁禀报:“侯爷,夫人一行人刚刚出了府。”   陆霁头也没抬:“船都备好了吧?”   梁元:“备好了,是咱们府上的船,船夫也是信得过的,属下还让人按您的吩咐另乘了一条船,船上都是伪装好的暗卫,就跟在夫人的船后,准保不会出问题的。”   陆霁没有说话。   他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光:“今天天气不错。”   风和日暖,阳光明媚,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苏桃一定会平安抵达洛州的。   梁元只觉得难过极了。   他都如此,更遑论他们侯爷。   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陆霁。   陆霁起身:“我去正屋看看。”   …   正屋里安静的很,一丝动静都没有。   陆霁已经好几天没来正屋了,此刻一进正屋,他惊讶地发现正屋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   他想起了从前他生病的时候,苏桃会搬到厢房里住。   那时候她就搬走了很多东西,然后再张罗着搬回来,屋子里大变样。   可现在几乎一点儿都没变。   原来真正的离开是这样的,他想。   一入外间,陆霁就看到了一张美人榻。   美人榻上还放着两个软枕,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和苏桃会坐在美人榻上休息。   陆霁清楚地记得,苏桃时常坐在这美人榻上核对账本。   明明还没长大的一个小娘子,那时候却像是一个真正的主母一样。   苏桃还时常骄傲地冲着他示意她管家管的多好。   再往里走,则是一张奁台。   这奁台是苏桃梳妆的地方。   她每天都要坐在这里梳妆打扮,娇气又生动。   他还曾坐在这里给苏桃画眉,结果画成了一只虫子。   奁台上放着许多首饰,一件也没缺。   唯独少了那对玉兔捣药的耳坠。   陆霁知道,苏桃只带走了那对耳坠。   绕过內间,则是一面屏风。   苏桃时常让他出去,然后在屏风后面换衣裳。   再给他展示,让他帮忙挑哪件比较好看。   苏桃还振振有词地说,她是他的夫人,自然不能输,每一场宴会都要最美。   陆霁失笑,他仿佛还能看到苏桃那翘起来的唇角。   走过屏风,则是一张架子床。   他和苏桃在这张榻上住了好几个月。   苏桃每每睡的很快,没一会儿他就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陆霁坐在榻上。   这屋里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苏桃的气息。   他仿佛能看到苏桃每天晚上坐在那儿擦香膏,然后和他一起看游记,一起练字……   直到这时,陆霁才真的反应过来,苏桃离开了。   纵然这屋子再没改变,可却缺少了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而这个人,恰恰是他亲手推开的。   陆霁只觉得喘不过气。   他的心脏好疼。   也是这时,陆霁才知道,原来人伤心的时候心脏是真的会疼的。   好半晌,陆霁才觉得他能喘过气来了。   他不想再待在这间屋子里,他怕他再待在这屋子里,便忍不住把苏桃叫回来,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他回到了书房。   可一到书房,陆霁却又想起苏桃给他送汤羹的那些日子。   他仿佛能看到苏桃正在书架前挑游记。   她拿不准主意的时候,还会问他哪本游记比较好看。   陆霁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良久,陆霁才睁开眼睛。   他展开了信纸,他想要给苏桃写一封信。   把他心底积攒的感情宣泄出来。   陆霁提笔,第一行字便是——   “年年,见字如面:   洛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五六个月后,当你得知我的死讯的时候,想来洛州那里还是温暖如春的吧。”   写到这里,陆霁的笔尖停住了。   待他死去,大周朝定然哗然,苏桃就算远在洛州也会知道这个消息,他想瞒也瞒不住。   他也不想让苏桃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以及他所做的这一切。   要不然,依着苏桃良善的性子,只怕许久都走不出来。   就连梁元办的那一匣子改了苏桃姓名的产业,陆霁也是交代梁元等多年后,苏桃放下了,再交给苏桃。   不过好在,这是一封永远不会寄出去的信。   陆霁可以任性一次,把他对苏桃的所有感情都说出来。   陆霁继续提笔写下去——   “说来,我第一次见你,并非是苏醒的那晚,而是在玉佩里,你肯定不相信,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我的魂魄附身在了玉佩上,虽口不能言,却能看到外界的一切。”   陆霁想起了那段光怪陆离的时候。   那时候,玉佩中的他看着苏桃一直悉心地照顾他,帮他熬各种汤羹,帮他缝制衣裳,在所有人都等着冻死他的时候,是苏桃不顾一切出面救了他。   他永远记得苏桃的那句话,“走,跟我回家。”   陆霁把这些都写了上去,然后又继续写道——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从不曾想过,我这个来自黑暗的人,竟然也能拥有年年你这道光。”   陆霁本以为,他这一生就是如此了,孤寂而死,无依无靠,无牵无挂。   可上天赐给了他苏桃。   纵然他们不能相守到老,但能陪伴这些时日,便已经足够了。   陆霁乌黑的眼睫微微垂下,继续写道——   “最后,年年,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收到这封信的话,希望你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即使身处地狱,也曾因你而向往阳光。”   笔停。   陆霁看着最后一段文字,忍不住苦笑。   他本就不打算寄出这封信,又谈何说苏桃能收到这封信呢。   这只是他闲来无暇时的一个幻想罢了……   陆霁把毛笔放下,然后小心地把信纸折好,放到了信封里。   他一贯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最后又在封面上写了“给年年”三个字。   写完后,陆霁看着这封信发呆。   他把信函放到了案几上。   这注定是一封无法寄出的信,不过他也会永远留下这封信的。   陆霁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光。   他想,苏桃这会儿应该快到码头了吧。   等上了码头,再过些时间,她就会乘船往洛州而去了。   陆霁闭了闭眼睛。   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最后,陆霁只能到了练武场,然后练起武来。   他的病症还没严重,只是早期,现在身子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偶尔会失去力气,不过没什么大碍。   陆霁拿来了他早年战场上用的刀枪,都其重无比。   只有如此,他才能暂时忘记苏桃。   练武场上的陆霁仿佛疯了一样,一直不停的练武,身上都湿透了。   梁元在下面看的担心。   他们侯爷虽然现在身子还没什么大碍,但也不能这么不顾惜身子啊。   梁元忍不住开口道:“侯爷,您停下来歇一会儿吧?”   场上的陆霁仿佛没听到梁元的话一样。   梁元知道他是怎么劝也没用了,只能闭了嘴。   置身而处,若是他是陆霁,他做得到陆霁这样吗?   梁元自问他做不到。   他们侯爷实在是太喜欢夫人了,这才会如此。   梁元叹了口气。   他吩咐一旁的小厮:“在这儿好好看着侯爷,若是侯爷的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去请万大夫来。”   小厮领命:“是。”   梁元则是去书房了。   这几天陆霁一直在筹谋事情,和北境的联系也多了起来,文书自然也越来越多。   梁元打算先去书房把这些文书分别整理好。   也好为陆霁减轻些负担。   梁元径直到了书房。   书房里果然已经摞了好多卷宗。   梁元是伺候惯了陆霁的,也知道陆霁处理事情的习惯。   就分别按照类别把卷宗整理好。   梁元一边整理卷宗,一边忍不住叹气。   梁元正整理着卷宗,却忽然看到了一封信。   这信封上只有三个字“给年年。”   梁元身为陆霁的心腹,哪能不知道苏桃的小名。   梁元心道这莫不是他们侯爷想给夫人的信?   不过他们侯爷怎么自己没给夫人,难不成是不好意思?   这极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太过伤心,以至于忘了。   梁元打算去练武场问陆霁。   可一想到陆霁那谁都不理的样子,估计也是不会搭理他。   既如此,他就亲自送过去吧。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怕是要开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不过不管能不能赶得上,他都得去一趟。   也算是为他们侯爷做一些事。   梁元打定主意,便拿起了这封信,然后骑着快马就往码头赶。   靖远侯府和码头离的很远,得好长时间才能赶到。   梁元一路用鞭子让马快一些,千万别迟了,要不然夫人就收不到侯爷的信了。   可他再着急,马也有极限。   等他到码头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梁元心道坏了,他们夫人这会儿怕是早都走了。   正在此时,他看到了房嬷嬷。   房嬷嬷正在码头的小摊前停留,似是想买些糕点。   梁元眼睛一亮,他连忙上前:“房嬷嬷,你们还没走?”   房嬷嬷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梁元,你怎么来了?”   房嬷嬷有些激动:“莫不是侯爷他变了意思?”   房嬷嬷到底经历了许多事,她能瞧出来,陆霁和苏桃两个人还是有机会和好的。   梁元摇了摇头。   房嬷嬷失望地叹了口气,她是真心觉得陆霁和苏桃般配的很。   不过事已至此,她多说无益。   房嬷嬷问梁元:“既如此,梁元你怎么来了?”   梁元把信递给了房嬷嬷:“这是我在侯爷书房发现的,想来是想送给夫人的,我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房嬷嬷接过了信:“你怎么不自己交给夫人?”   梁元一噎,然后道:“我就不上船了,想来夫人也不想看到我吧。”   说实在的,他是怕见到苏桃。   他怕他忍不住把实情全都告诉苏桃,这才转交给了房嬷嬷。   房嬷嬷收好:“也好,等会儿我上船便交给夫人。”   想来是侯爷想要叮嘱夫人的话吧。   她能看出来,两人就算是和离了,也不是撕破脸面那种,彼此还是很和谐的。   “对了,房嬷嬷,都这个时辰了,按说早该开船了,你们怎么还没走?”梁元又问房嬷嬷。   房嬷嬷:“这不是方才有位宗室子弟,说是要乘船,就耽搁了些。”   苏桃不再是靖远候夫人了,一切自然要低调,故而就给那宗室子弟让路了。   梁元心道这样也好,要不是这宗室子弟,他这封信还送不出去呢。   梁元事情都办完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也是时候该走了:“房嬷嬷,那我先回府了。”   走了好几步,梁元忍不住回过头来,又道:“房嬷嬷,你千万照顾好夫人。”   这可是他们侯爷的命。   是他们侯爷不惜付出如此代价,都想护住的夫人。   房嬷嬷点头:“你放心。”   她这辈子无儿无女的,也没什么子侄,下半辈子就跟着苏桃过了,自是要尽心。   这下,梁元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转身骑了马走了。   房嬷嬷也买好了糕点,她回身上了船。   方才那位宗室子弟的船也开了,她们这艘船的船夫也开了船。   刚一开始,船行的有些慢。   苏桃叫人打开了窗子,然后看着水面上的景色。   房嬷嬷进了船舱,她把信放到苏桃身旁的案几上:“夫人,这是梁元方才送的信。”   苏桃一看就知道那是陆霁的字迹,毕竟她临摹了上千万遍。   可陆霁怎么会又有一封信给她呢?   依着陆霁的性子,该说的都说了,该办的也都办了,怎么还会给她信?   可她一时间竟然不想打开这封信。   她有些不敢看陆霁这封信。   房嬷嬷看出苏桃心情不好,也没再说什么,便退下了。   房嬷嬷一走,屋里就剩下了苏桃和雪球。   雪球一直在靖远侯府长大,没出过门,这会儿看着陌生的境况,自是有些害怕。   它依偎在苏桃怀里,喵喵叫个不停,声音也很细弱。   苏桃心疼极了,她摸着雪球的毛发:“雪球乖,不怕,等到了洛州我们就有新家了。”   雪球正喵喵叫着,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它粉白的小爪子落到了那封信上,似是在疑惑,这信上怎么会有陆霁的味道。   苏桃有些失神。   她把雪球放到一旁的小窝里,然后打开了这封信。   她还是想知道陆霁还想和她说些什么。   一展开信件,入目而来的就是熟悉的字迹,再一看第一行字,苏桃就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得知他的死讯?   这是什么意思?   苏桃几乎不能思考,她本能地顺着往下看。   直到看到最后一句话:“有我这么一个人,即使身处地狱,也曾因你而向往阳光。”   苏桃的眼泪大颗砸在信纸上。   陆霁,你这个大骗子! 第54章 苏桃试探着含住陆霁的唇……   看完这整封信件, 苏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信定然不是陆霁想给她的,而是梁元阴差阳错送过来的。   若不是因此, 她也不会得知真相!   至于陆霁……   他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苏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声音都有些哽咽。   她把信件放下,然后大喊道:“停船,停船,我要回去!”   房嬷嬷和雪柳闻言连忙进了船舱,结果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苏桃。   房嬷嬷和雪柳唬了一跳:“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苏桃没时间和她们解释,只是道:“让船夫停船,我要回去。”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见到陆霁, 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靖远侯府。   陆霁到底不是铁打的, 等从练武场下来的时候, 身上的汗已经浸透了衣裳。   送信回来的梁元看的胆战心惊。   他们夫人这才走第一天, 侯爷就如此了。   以后他们侯爷可该怎么办?   陆霁拿过帕子擦脸上的汗:“让人去备水。”   梁元领命:“是。”   他又说道:“侯爷,北境来的信件属下都收好了, 等会儿您去书房直接就能处理。”   梁元还要说方才那封信件的事,结果就到了净室门前。   梁元只好闭上了嘴, 心道等侯爷洗沐完再说吧。   过了几盏茶功夫, 陆霁洗沐好了。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头发还没干透,有些湿漉漉的。   梁元一直守在外面,见状就要和陆霁说信件的事。   可正在此时,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继而就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似是有人过来了。   靖远侯府的奴仆都是一等一的,何曾会有人发出这般动静。   陆霁在军中多年,耳目极佳, 一向擅长辨认人的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听着像是……苏桃的脚步声。   怎么可能是苏桃呢?   可下一瞬,苏桃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苏桃还穿着早上那身烟水绿的衣裙,眉眼精致如画。   陆霁想,他应当是在做梦。   苏桃一路小跑着过来,气息有些不稳。   听着苏桃的呼吸声,还有她身上那股子熟悉的夏日桃汁一般的香味,陆霁才真的确定,他不是在做梦,苏桃是真的回来了。   可苏桃这时候应当已经乘船离开京城了,怎么会出现在府里呢?   陆霁惊道:“年年,你怎么回来了?”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她怎么回来了?   苏桃纵是满腔的担忧,在听到陆霁这么问她的时候,也忍不住生气。   陆霁瞒的她好苦!   苏桃从袖中把那封信拿出来:“陆霁,你这个大骗子,如果不是这封信,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如果没有这封信,她可能永远被蒙在鼓里,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苏桃一想到就觉得气极了。   她的眼泪像是珍珠扯断了线一般往下掉,她用拳头敲着陆霁的胸膛泄气:“陆霁,你这个大骗子!”   只不过敲了没几下就停下了。   苏桃抱住了陆霁的腰,整个人都靠到他的怀里。   她哭的喘不过气来。   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后怕。   幸亏陆霁现在还没出事,幸亏她及时赶回来了,能一直陪着他。   陆霁怔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周全的计划,竟然会败在这封信上。   是谁把这封信给苏桃的?   他的书房向来不允许旁人进入,更何况这事他也没吩咐下去。   除了梁元,没有别人。   梁元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   只怕这封信不是侯爷想给夫人的,而是自己写着留下的。   偏他自作主张把信寄出去了。   梁元请罪道:“侯爷,是属下糊涂了,以为您想把这封信给夫人。”   不过话虽如此,梁元心里莫名有些舒坦,就像是放下了什么大事似的。   他之前就不同意侯爷瞒着夫人。   现在阴差阳错,到底没瞒住夫人,他觉得还挺好的。   至少这样一来,夫人就能一直陪着侯爷了。   苏桃从陆霁怀里出来,她看着梁元:“梁元,你做的很好。”   她说着看向陆霁:“陆霁,你不许为此惩处梁元!”   要不是梁元,只怕她这辈子都要被瞒在鼓里了。   梁元的心又放下了,这下有夫人担保,他应当是不会受惩罚了。   陆霁叹了口气。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陆霁看了梁元一眼:“下去吧。”   梁元知道这是没事了:“是,”他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陆霁和苏桃。   苏桃的眼泪还有些止不住,哭的抽噎了起来。   陆霁见不得苏桃如此,他的心仿佛也跟着苏桃一起痛起来:“别哭了。”   他抬手轻轻抚去苏桃脸上的泪。   苏桃握住了陆霁的手,把他往正屋里拉:“走,咱们进去好好说一说。”   下人们都很有眼色,一早就退出去了。   偌大的正房里只有苏桃和陆霁两个人。   苏桃望着陆霁:“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得知你的死讯?”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一痛。   “你是身子哪里出问题了吗?”   苏桃想起了之前陆霁那个莫名其妙昏迷的怪病,该不会是陆霁那病症又复发了吧?   事已至此,陆霁知道他瞒不住苏桃了。   既如此,他得另想个法子。   陆霁:“年年,你还记得我之前曾昏迷过吗?”   苏桃心一紧,果然跟这事有关吗?   她点点头:“自然记得。”   陆霁望着一旁摇晃的烛火:“其实那不是病,而是毒,许久之前这毒就种到了我的身体里,之前不过是侥幸熬过来了,可现在这毒复发了。”   “我最多还有五六个月可活,日后虽不会昏迷,但会一日日衰弱下去,直到死亡。”   苏桃懵了。   纵然她早已经有所猜想了,可现在知道以后,她还是接受不了。   陆霁分明好好的,怎么可能就只有五六个月可活了呢?   陆霁那么好,他的前半辈子过的那么苦,日子才刚刚好起来,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苏桃有些语无伦次:“既然是毒,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我们去找大夫,总有大夫能解你的毒的。”   对,这世上的大夫那么多,总有一个知道解毒法子的。   陆霁摇了摇头:“没有用,年年,直到现在万大夫还查不出来我到底中了什么毒,更遑论解毒了,其余的大夫亦然。”   苏桃不信:“不,不会的,天无绝人之路,肯定有办法的。”   陆霁怎么可能会死,他一定会活下来的。   可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又掉下来了。   陆霁知道苏桃是担心他,他握住苏桃的肩膀:“年年,别哭。”   苏桃哭的抽噎。   她心道是啊,眼泪没有用,她不能再哭了。   苏桃抬起手擦净眼泪,她要冷静下来。   苏桃的思绪也清楚了一些,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她忘了最关键的一点:“是谁给你下毒的?”   陆霁的眸色有些暗:“皇上。”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的话,那么这几天他让梁元调查下来,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皇上……   苏桃喃喃念出了声,果然是他。   陆霁看着苏桃:“年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瞒着你送你走吗?”   没等苏桃回答,陆霁就继续道:“如果不是商陆的话,至今我还被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是怪病复发,而不知道中了毒。”   顿了顿,他又道:“皇上要的正是这一点,他处心积虑地想要我的命,待我一死,定然会把我的心腹全都处理干净,而你是我的妻子,皇上定然也不会放过你。”   只不过现在情况变了,陆霁知道自己是中了毒。   如果说之前他还想着和皇上相互平衡,可现在却不甘心了。   他为大周朝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却狡兔死走狗烹,他如何能甘心?   是以,他让万大夫用尽所有办法帮他延长些寿命,也好趁着这段时间把事情筹备好,拉皇上下马。   如若成功了,那苏桃遍没危险了。   如若失败了,那么他把苏桃送的远远的,就算他身后事不保,苏桃也没什么危险。   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都难逃一死。   苏桃也只有离开他,走的远远的,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陆霁一番话说完,屋内沉默了下来。   只有一旁的烛火在不断摇晃。   苏桃自然听懂了陆霁的意思。   她也知道陆霁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无非是想劝她离开。   不管如何,她离开都是最好的选择,这样陆霁才能心无挂碍,她也能平平安安地过下半辈子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她做不到。   她怎么可能放下陆霁独自过活?   不管以后会面对什么,她都要陪着陆霁。   苏桃的唇瓣被她咬的嫣红,末了,她只是摇了摇头:“不,我不走。”   不管是生是死,她都陪着陆霁。   反正她这辈子都是赚来的,活了这么长时间也够本了。   苏桃的目光毫不躲闪,清澈到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陆霁心弦一颤。   他早该知道的。   苏桃虽然面上柔柔弱弱的,但内里很有主意。   她一旦打定主意,怎么劝也不回头。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关乎苏桃的安危和性命。   纵然他想要自私地把苏桃留下,但他还是办不到。   与其让苏桃陪伴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不如让苏桃自己好好的,哪怕他再也看不到苏桃也无所谓。   陆霁抿着唇:“年年……”   他还要再劝苏桃,就听苏桃道:“夫君,我饿了,我都两顿没有吃饭了,咱们先用膳吧。”   她虽然不哭了,但之前实在哭的太久,声音还有些哽咽。   漂亮的眼尾也泛着红,整个人可怜极了。   陆霁明知道苏桃是故意在转移话题,但他还是同意了。   陆霁无可奈何:“好,先用膳吧。”   左右也不急,等两天他再劝苏桃。   实在不行,他再想别的法子。   苏桃舒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陆霁吃她这一套。   她握住陆霁的手:“我们一起去吃。”   自然,用膳之前苏桃先洗了把脸,她哭的太狼狈了,得好好洗漱一番。   用过膳以后,两人坐在美人榻上。   陆霁想去书房处理北境来的信件,苏桃却拉住了他的手:“夫君,你今晚先别去了,留下来好吗?”   苏桃水润的眼睛看的人心软,陆霁只好同意。   苏桃忙碌了一天,身上都是汗,她准备去净室洗沐。   已经出了门了,但苏桃想了想又走回来了:“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许走。”   陆霁只好点头:“嗯,你放心去吧,我不走。”   听陆霁这么说,苏桃才松口气。   陆霁看的心口一滞。   他知道苏桃是怕他离开。   这样的苏桃,他如何能不爱。   只可惜,世事弄人。   苏桃这次没泡很久,只随便冲了冲就回来了。   晚上两人什么也不干,直接上了榻。   今晚月光清亮,屋内的一切都照的很清楚。   陆霁听到身侧窸窸窣窣的。   紧接着,他就看到苏桃的手从她的被子里探出来,然后伸到了他的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   苏桃的手很软,软的像是一朵云一样。   陆霁只觉得手心酥酥麻麻的,顺着胳膊一直延伸到了心窝。   心口一直在发颤,跳个不停。   不是那种过度运动后的跳,而是掺杂了甜蜜。   没错,陆霁的心底其实很高兴。   他喜欢的姑娘,不顾一切都想留下来陪着他,他自然高兴。   此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可惜,他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这么任性。   他比苏桃大了七岁,她还小,不懂这人世间的许多事情。   但他懂,他不能害了苏桃。   苏桃握住陆霁的手,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庆幸她得知了真相,庆幸她能留下来陪着陆霁。   一想到陆霁说的,还有五六个月可活,她就忍不住想流泪。   苏桃努力地平复呼吸,她告诉自己,不能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要冷静下来,总能找到救治陆霁的法子的。   他放弃了,但她不能放弃。   她紧紧地握住陆霁的手。   陆霁发觉苏桃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怕弄丢他一样。   他心一软:“睡不着吗?”   苏桃当然睡不着。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还能忍住不哭就已经很厉害了。   苏桃的声音还有些软:“是有些。”   屋内静默无言,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桃想起了那封信。   白天的时候她只顾着震惊于陆霁的身体。   现在夜深人静,她也有了心思想别的,就譬如那信件上旁的内容。   那封信笔触真挚至极,一看就知道是陆霁内心所思所想。   苏桃想了想道:“夫君,原来你从那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要是陆霁一早和她告白的话,她肯定答应了。   两人现在也早在一起了。   信……   一想到那封信,陆霁的耳尖忍不住泛红。   那封信里写满了他对苏桃的爱,都是他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念头。   可现下却全都叫苏桃知晓了。   饶是冷清如陆霁,此时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片刻,陆霁耳尖的红才稍稍褪去了一些,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陆霁问苏桃:“年年,你信我说的话?”   他在玉佩里的那段经历实在太过离奇,若不是他本人经历过的话,只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苏桃怎么连问都没问,一副笃定相信的样子?   苏桃一听就知道陆霁是在问什么,她侧过身看着陆霁的侧脸:“相信,我当然相信。”   她都能来到这个世界了,这就是最大的奇迹。   她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陆霁一直能看到所有事情的话。   岂不是连她那些碎碎念都知道了?   陆霁昏迷的时候,她把陆霁当做一个倾诉的载体,一直对着陆霁碎碎念。   也就是说,她在陆霁面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苏桃想起过去她做的那些事情,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陆霁显然也猜到了苏桃现在在想什么。   他轻咳了一声:“有许多我都忘记了。”   陆霁这么一说,更坐实了!   苏桃只恨不得捂住陆霁的嘴,让他别说了。   实在是太羞耻了!   半晌,两人才平复下来。   苏桃则是忍不住有些出神。   原来陆霁从那么久以前就喜欢她了。   苏桃撑起上半身:“夫君,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彼此喜欢,就应当在一起。”   现在面对的也只是一个小问题,一定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陆霁失笑。   他原本还想劝苏桃离开,没想到现在苏桃反过来劝他了。   陆霁刚要说话,就听苏桃道:“夫君,我折腾一天了,好累了,我想先睡下了。”   她不用想都知道陆霁想说什么。   陆霁无奈:“好。”   苏桃乖乖地躺下,她一直没有松开陆霁的手:“我们睡吧。”   一晚上很快过去。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   陆霁被阳光晃醒眼睛,他刚要起身,就发现苏桃还握着他的手。   苏桃的手细白纤长,连指甲都透着淡淡的粉,实在是好看极了。   陆霁想轻轻地抽出手,结果他刚一动弹,苏桃就醒了。   苏桃有些怔松:“夫君,你醒了,你是打算上朝吗?”   陆霁回道:“嗯,今天有小朝会。”   他暂时不能打草惊蛇,对外自然要一切正常。   不过他看到苏桃的样子有些心疼,他稍一动弹,苏桃就醒了,显然是没睡实。   苏桃确实是没睡实。   昨天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她能睡着都算不错了。   昨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烂七八糟的梦,现在头还有些疼。   苏桃起身下榻:“我帮你穿官袍。”   和往常一样,苏桃一件一件地帮陆霁穿上。   最后,苏桃帮陆霁整理了下领子:“好了,夫君,我在家等着你回来。”   就像是往常的每一次上朝一样。   陆霁点头:“好。”   陆霁走后,苏桃也换上了一身衣裳。   这时候房嬷嬷和雪柳也过来了,两人满脸的不解。   实在是这事太离奇了,刚说要和离,结果船刚开走一会儿就说回来。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苏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霁中毒这事是机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末了,苏桃只好道:“我和夫君之前就是闹了些别扭,不过现在已经和好了。”   很明显,这不过是苏桃随口扯的理由。   房嬷嬷和雪柳一听就明白了,这里面有她们暂时不能知道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苏桃回来了,两人昨晚还住到了一张榻上,那就说明夫人和侯爷很可能和好了。   这可再好不过了!   房嬷嬷和雪柳都满脸喜色。   陆霁和苏桃这么般配,就应当在一起,现下这样便是最好的了。   雪柳问苏桃:“夫人,那奴婢们应当做些什么?”   苏桃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把行李都重新放好吧。”   她已经决定了,不管陆霁说什么,都要留下来。   既然要留下来,那行李自然要放好。   雪柳应道:“是。”   有了苏桃的吩咐,一众丫鬟很快就忙碌起来。   屋里一时间有些吵嚷。   苏桃到了外间,然后道:“房嬷嬷,你去把账本拿来吧。”   她已经好几天没处理账本了。   房嬷嬷闻言连忙取过账本来。   苏桃也开始忙活起来。   她的那些行李本就没带走多少,没用多少时间就收拾好了。   苏桃还顺便让丫鬟把箱笼和衣柜都重新整理一下。   也算是有个好兆头。   没一会儿,苏桃忽然听到一个小丫鬟道:“奇怪,这是哪里来的中衣,瞧着像是侯爷的尺寸,可咱们府上压根没做过这个样式的啊?”   府上的衣裳都是有定例的,俱都记录在册,她们确实没见过这件衣裳。   苏桃心念一动,她走到了屋里。   甫一进屋,她就看到了那小丫鬟手里拿着的中衣。   那中衣用的布料眼熟的很。   再一细看,针脚纹路也熟悉的很,尤其那中衣的袖口绣着一弯小太阳,样式新奇的很。   这不正是当时在小院里时,她给陆霁缝制的那件中衣吗?   小丫鬟见到苏桃就行礼道:“奴婢见过夫人,”她说着把中衣呈给了苏桃。   小丫鬟解释起来。   原来这中衣被棉布包裹了起来,放在最里处,直到今天苏桃说把衣柜全都整理出来,这衣裳才重见天日。   苏桃怔怔地望着这件中衣。   怪不得……   之前她就好奇这件中衣哪里去了。   原来是陆霁把它给藏好了。   苏桃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衣裳上。   是因为这是她给他缝制的衣裳,所以他才会这样珍惜地把衣裳保存起来吗?   陆霁当真是个大傻子!   这么喜欢她,还要瞒着她,送她离开。   苏桃自问她做不到陆霁这样。   就譬如她喜欢陆霁,她想和陆霁一直在一起。   可陆霁却能硬撑着,只为了她的安危,便送她离开。   苏桃的眼眶红红的。   他怎么这么傻!   一旁的丫鬟全都注意到了苏桃的异常,房嬷嬷连忙让她们都退下。   苏桃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   苏桃重新把衣裳包好:“房嬷嬷,你让她们继续吧,这件衣裳就放回原位置。”   房嬷嬷低头:“是。”   苏桃擦干净眼泪。   看到了这件中衣,她更不会离开了。   …   很快就到了下午。   陆霁下朝后径直回了府里。   他一进正院,就看到苏桃匆匆忙忙从屋里出来,站到廊庑下等他。   苏桃揽着陆霁的手臂:“夫君,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按说往常这时候,陆霁应当还在办差事。   她的账本还没核对完呢。   陆霁和苏桃走进了屋里。   苏桃一边走一边道:“夫君,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清淡的,还是酸甜的,我让厨娘去做。”   话虽如此,但苏桃说完酸甜的就摇了摇头,陆霁好似不那么喜欢酸甜。   他现在中了毒,还是吃一些清淡的为好。   陆霁开口道:“都好。”   他一进屋就发现了不对。   美人榻前面的案几上放着账本,一旁还有笔墨,很显然方才苏桃是在处理账本。   苏桃注意到了陆霁的视线,她连忙道:“我马上就处理完了。”   陆霁又顺着往屋里看,里面又逐渐充满了苏桃的痕迹。   她的箱笼,还有那对玉兔捣药的耳坠全都回来了。   很显然,是苏桃让丫鬟把东西重新摆放回去的。   她是打定主意想留下了,要不然不能如此。   可见他昨天说了那么多,她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   陆霁环视了一眼,然后道:“年年,这会儿时辰还早,我们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苏桃有些不解。   按说陆霁的病正在关键时候,她和陆霁还在纠结该不该留下,看谁先认输。   陆霁怎么忽然有闲情逸致带她出去走走了?   苏桃觉得不对劲儿。   她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夫君,你不会想趁着我出去的时候,让丫鬟重新把行李收拾好吧?”   苏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抿紧嘴唇:“难不成你还想下药把我迷晕,然后让下属偷偷送我走?”   陆霁还真有可能做出这事来。   苏桃连忙道:“我跟你说,夫君,这绝不可行!”   “要是你敢把我迷晕,让人把我带走的话,等我醒来,我一定会跑回来的,腿长在我身上,他们管不住我,大不了我以死相逼,我不信他们还能无动于衷!”   一旁的梁元等心腹下属闻言都默默低下了头。   还别说,他们夫人性情实则刚烈的很,什么都不怕,真做得出来以命相逼这事。   等到那时候,他们这些下属还真得同意。   陆霁有些无奈:“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苏桃的小脑袋里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是些奇思妙想,一般人还真猜不透。   苏桃见状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只不过,如果不是为此的话,陆霁为什么要带她出去?   陆霁:“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和苏桃乘着马车去了正街。   …   这会儿正是下午光景,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   街上的人还挺多的,热闹的很。   街巷两侧摊贩叫卖,一派热闹人间的感觉。   苏桃轻轻舒了口气,她抬眼看着身侧的陆霁:“咱们该做些什么?”   都来到正街了,怎么就是沿着街巷两侧走,一句话也不说。   苏桃越发搞不清楚,陆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苏桃话音刚落,忽觉腿上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撞到她的是一个小娃娃,这小娃娃才不过四五岁,生的玉雪可爱。   方才正在与他的父母玩耍,一时没看清路,就撞到了她的腿。   苏桃连忙俯下身:“你没事吧?”   这小男娃生的精致的很,见到苏桃也不怕,还奶声奶气地道:“漂亮姐姐。”   苏桃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没撞疼。   要不然该哇哇哭喊起来了。   正在此时,小男娃的父母也跟上来了。   他们连连道歉:“这位夫人,方才真是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苏桃摆手:“没事。”   这小男娃才这么大点儿,虽撞了她一下,但她能有什么事。   那夫妻俩也松了口气。   方才他们见苏桃生的这么美貌,衣饰又这么华贵,心里头都担心的很。   没想到苏桃竟然这么好说话。   那夫妻俩连忙抱住小男娃:“快跟夫人道歉。”   小男娃显然教育的很好:“姐姐,对不起。”   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爱极了。   苏桃自是道:“无妨。”   道完歉,夫妻俩就抱着孩子走了。   那小男娃显然没害怕,还和父母要一旁小摊上的糖葫芦。   这时节的糖葫芦是沾了糖蜜的,一点儿也不冰,不怕伤了孩子的胃。   那夫妻俩就停下,给小男娃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一家三口继续往前走。   陆霁和苏桃也看到了这一幕。   陆霁看到了苏桃脸上的笑容:“你也觉得他们一家三口很好?”   苏桃点头:“当然。”   谁不盼着一家和乐呢,人人都会羡慕的吧。   陆霁的眸色有些沉:“是啊,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他说着顿了顿,“可这些,我都给不了你。”   苏桃心一跳:“夫君?”   陆霁继续道:“娶亲,然后生子,一起到老,看着儿孙辈环绕在膝前,这是每个人都盼望着的事,可我命不久矣,我甚至不能陪着你一起到老,更遑论这些。”   陆霁望着苏桃的眼睛:“年年,这才是你应当过的生活,而不是陪着我这样的人。”   他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可听着就让人觉得无端感伤。   陆霁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想让苏桃过每一个普通人过的日子,而不是为了他这个必死之人伤心。   他想让苏桃好好的。   苏桃终于明白陆霁为什么带她出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没错,陆霁说的很对。   她也盼着和陆霁有自己的孩子,然后把孩子养大,给孩子做好看的衣裳,给孩子开蒙。   这些都在她曾经的设想里。   可这些再重要,都重要不过陆霁。   苏桃的眼睫轻颤:“夫君,你说的没错,可是于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不是你,我不会想和任何人成亲生子,我只想要你。”   换成旁的任何人,她连动心都不可能,更别谈这些。   陆霁就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快乐。   就算如陆霁所言,他不久就会死去,她也不会后悔。   或是陪着陆霁去死,或是她侥幸活了下来,她也觉得这辈子足够了,至少她曾经和陆霁在一起过。   陆霁久久不能成言。   他原本想带苏桃出来,就是为了劝苏桃。   可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饶是他的心坚定如铁,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动摇。   他是不是该尊重苏桃的意愿呢?   可与苏桃的安危相比,到底还是后者更重要。   苏桃也看出了陆霁的心思。   她不想再让陆霁劝她了:“夫君,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陆霁点头:“也好。”   …   回到府里后,两人没再提起此事,安生的很。   可苏桃知道,这事还没结束。   她的性子拧,但陆霁只会比她的性子更拧。   她若是不彻底打消陆霁的想法,只怕陆霁以后还会想旁的法子。   等第二天陆霁去衙门以后,苏桃什么事情都没做。   只是坐在美人榻上,思索着她该做些什么,才能彻底打消陆霁的主意,好留下来。   只不过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好的主意。   房嬷嬷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不对劲儿。   她有心想给苏桃支一些招儿,可又不知道陆霁和苏桃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有什么不能解决的矛盾。   房嬷嬷只好给苏桃倒了杯温牛乳:“夫人,这都一整天了,等会儿侯爷就回来了,您却连饭都没这么吃,还是喝些温牛乳吧,要不然该伤了胃了。”   苏桃回过神儿来:“谢谢嬷嬷。”   这几天房嬷嬷和雪柳不知内情,却还要跟着她操心。   苏桃想也知道她们肯定忧心极了。   苏桃抿了一口温牛乳,觉得胃里舒服多了。   她看着房嬷嬷,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何不问问房嬷嬷呢?   房嬷嬷这么大年纪了,又在宫里那么些年,经历过的事也多,说不定知道什么好法子呢?   只不过她该怎么开口呢?   苏桃整理了好一番,才道:“房嬷嬷,我有件事想问你。”   房嬷嬷一愣,旋即道:“夫人您说。”   她心道苏桃现在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才想问她。   苏桃有些为难,她该怎么描述和陆霁的这种状况呢?   苏桃想了想道:“房嬷嬷,是这样的,我和侯爷之间有些不愉快,我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住侯爷,让他同意我留下来呢?”   天可怜见,她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了。   苏桃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饶是房嬷嬷稳重老练,此刻也忍不住脑补起来。   脑补了一会儿,房嬷嬷又觉出不对来了。   这几天侯爷和夫人之间就怪怪的,她们这些下人都不知道。   是不是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这么和她描述的呢?   那侯爷和夫人之间到底又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饶是房嬷嬷见过那么多,此时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法子。   实在是苏桃和陆霁之间的情况太扑朔迷离了。   房嬷嬷只好按着苏桃这话最表面的意思道:“要不然夫人给侯爷生个孩子,这样一来,侯爷肯定会心软的。”   夫妻间若是有了孩子的话,联系确实会更紧密些,也会较从前更亲密些。   苏桃正喝着温牛乳,闻言差点儿没呛到。   房嬷嬷很快就意识到了,她这的想法实在是个馊主意。   房嬷嬷老脸一红:“老奴只是信口胡说的,夫人千万别信。”   苏桃好容易才顺过气儿来。   她知道她这也是为难房嬷嬷了,就道:“无妨,嬷嬷你去厨房看一下吧,夫君就快回来了。”   房嬷嬷领命:“是。”   房嬷嬷走后,苏桃还想着房嬷嬷的那句话。   还别说,房嬷嬷的话确实给了她一个启发。   且不说孩子不孩子,若是她和陆霁把生米做成熟饭了,陆霁应当就会知道她的决心了吧。   苏桃仔细思索了一番,目前这个主意看起来还真是唯一的法子。   苏桃咬住唇瓣。   …   陆霁回来后发现苏桃格外的沉默。   用完晚膳后,陆霁道:“我去书房处理下卷宗。”   苏桃点头:“去吧。”   陆霁有些意外,往日苏桃肯定不想让他去,今儿怎么忽然转变主意了呢?   陆霁一时想不出来,只好去了书房。   等他处理完,夜色有些深了。   洗沐完后,陆霁上了榻。   他躺到榻上,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身侧窸窸窣窣的动静。   陆霁有些意外,苏桃还没睡?   他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见苏桃从她的被子里出来,然后钻到了他的被子里。   不只如此,苏桃还趴到了他的胸膛上。   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着,没有一丝空隙。   今晚月光清亮,屋里的一切都分明的很。   他清楚地看见,苏桃穿了件樱红色的肚兜,两根细细的带子斜斜地系在颈后。   肤色白皙,眼波潋滟,漂亮的恍若话本子里千年难得一见的妖精。   勾魂夺魄。   尤其苏桃生的纤秾合度,腰肢纤细,胸脯却鼓鼓的。   现在她趴在陆霁的胸膛上,两抹雪腻从肚兜里露出来,白的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陆霁何曾想过这个画面。   他一下就愣住了,完全不能思考。   苏桃从没做过这种事情,她害羞的很。   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也容不得她后悔了,苏桃心一横。   她抬起两条嫩白如玉的臂膀握住陆霁的两侧脸,然后低头迎着陆霁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苏桃从没和人接过吻,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吻。   这个吻转瞬即逝,她亲完陆霁就离开了他的唇。   只不过,这样有些不对吧……   苏桃便又低头吻陆霁的唇,一下一下,像是小孩子在品尝美味的糕点一样。   苏桃试探着含住陆霁的唇瓣,轻轻辗转。   陆霁的脑子一下就炸了开来。 第55章 带着孩子改嫁!   唇上柔软的感觉那样鲜明。   陆霁几乎能感受到苏桃夏日桃汁一般清新的气息。   半晌后, 陆霁才回过神来。   就在苏桃还要俯身亲他的时候,陆霁抬手捂住了苏桃的唇瓣。   苏桃有些生气, 她都这么主动了,陆霁这人竟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苏桃的唇瓣软软的,有些湿润,在手心呵出清浅的气息。   陆霁的心跳个不停,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年年,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桃眨巴着那双含水的眸子,示意陆霁把手拿开,要不然她怎么说话。   陆霁松开了手,就听苏桃道:“我们是夫妻, 自然是做夫妻间该做的事。”   苏桃的目光有些羞怯, 但却丝毫没有躲闪, 直直地望着陆霁。   陆霁和苏桃相处了将近一年, 两人彼此互相了解。   几乎是一瞬间,陆霁就猜到了苏桃的想法。   苏桃肯定是想用这种方式, 来让他同意她留下来。   陆霁无奈,这真的是苏桃做出来的事。   苏桃却有些不开心。   她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苏桃趁着陆霁不注意, 又低头去亲他的唇, 然后轻轻地含住他的唇瓣,就像是小孩子在品尝糕点一般。   陆霁的浑身像是窜起了一股火。   这股火从他的身下燃起,一直燃到整个身上,心口都直发颤。   他不是圣人。   相反, 他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人。   他心爱的女人这样靠在他身上吻他,他如何能不动心。   他的身子都快爆炸了。   这一刻,陆霁再也忍不住了, 他什么都不想顾忌了。   陆霁问苏桃:“年年,你知道什么样才是真正的亲吻吗?”   还没等苏桃回答,她忽然觉得身子一旋转。   天旋地转间,她和陆霁交换了位置,她在陆霁身下。   下一瞬,陆霁就低头吻住了苏桃的唇。   这个吻和方才苏桃亲陆霁时一点都不一样。   长驱直入。   陆霁勾住苏桃的舌尖,在她口腔里肆意胡闹。   果然是熟悉的独属于苏桃的味道,清甜不已,让人沉溺其中。   这回轮到苏桃懵了。   她只觉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她使劲儿去敲陆霁的胸膛,好容易让他轻些力气。   苏桃也逐渐适应了这个吻。   她觉得她身上有些不对劲儿,浑身都像是软了一样,就连脚趾尖都绷直了。   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新奇又怪气。   苏桃努力地承受陆霁的吻。   不知为什么,她想要陆霁再用力一点儿。   陆霁是个男子,纵然之前没有做过这档子事,但也听说过,现在更是无师自通。   很快,陆霁就不再满足于一个吻。   他抬手抚上了苏桃的腰肢。   苏桃的腰肢纤细如嫩柳,这样握在手中只觉柔软滑腻极了。   他沿着苏桃的腰肢往上,就在要探入苏桃肚兜的前一刻,他的动作停住了。   陆霁离开了苏桃的唇,他的下巴倚在苏桃的肩膀上不住喘气。   陆霁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   苏桃则是还没回过神来。   她面色酡红,眼波如水,唇瓣更是嫣红一片。   她方才还有些不解,陆霁怎么忽然停下来了呢。   直到现在,她感受到了陆霁身下那特殊的感觉。   她一下子就知道陆霁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说方才苏桃还充满了勇气,那么现在,她那股勇气却荡然无存了。   之后的事情太过陌生,她之前也太冲动了,还没做好准备,陆霁就此停下是最好的。   两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呼吸声彼此交缠。   不知过了多久,陆霁终于平复下来了。   他从苏桃身上起来。   苏桃方才的那股子大胆全部消失了,她趁机回到了自己的被子里。   还装模作样地把被子盖上,遮住了自己的脸。   现在一回想,她实在是太胆大了!   陆霁则是下了榻。   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幸好屋里面有剩下的凉茶,陆霁一连喝了好几杯,终于觉得头脑清醒了些。   喝完凉茶,陆霁也上了榻。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也没再说话,各自睡下了。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浓烈的阳光从床幔里透进来,陆霁和苏桃都被这日光晃醒了。   两人视线相遇。   陆霁一下就注意到了苏桃的唇瓣。   昨晚上他们俩亲了许久,苏桃的唇瓣到现在还是嫣红一片,而且还有些肿。   陆霁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昨晚的事。   他心头有些火热,连忙下床:“我先去洗漱。”   今天他得去衙门办差。   苏桃的脸也有些红,她的声音很低:“唔,你去吧。”   现在天光大亮,她想起昨晚上的事更不好意思了!   等陆霁走后,苏桃才起来洗漱。   梳妆的丫鬟想要给苏桃抹些口脂,却发现苏桃的唇有些肿,她惊道:“呀,夫人您昨晚上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吗,嘴唇怎么肿了?”   苏桃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随口扯了个借口道:“可能吧,今天就别抹口脂了。”   陆霁实在是太用力了!   梳妆完,苏桃又用了膳,等一切收拾好后,她便坐在美人榻上发呆。   昨晚上和今早上她就顾着害羞了,现在她才反应过来,陆霁还没说同意不同意呢!   她昨晚上都那么胆大的豁出去了,陆霁应当明白她的心意了吧?   苏桃又有些不敢确定,毕竟昨晚上两人只是亲了亲。   连摸都没有,更别提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苏桃心道糟了,昨晚上她就应当和陆霁把那档子事全都做完的!   也不知道这做到一半,陆霁还能不能同意。   苏桃叹了口气,她现下该怎么办?   正寻思着,雪柳进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一摞书:“夫人,这些书是前些日子韩世子朝侯爷借的,现下都还回来了。”   苏桃便道:“我放到书房里去吧。”   陆霁的书房是机密重地,等闲不让人进去,这种情况下,还是她亲自送过去比较好。   没一会儿就到了书房。   苏桃按着这些书的类别,一一放到各自的书架上。   等都放好以后,苏桃发现陆霁的书案有些乱,她便过去给陆霁收拾书案。   这一整理,苏桃发现了陆霁的那份和离书。   和离书!   对了,她和陆霁可是都签好了和离书了,一式两份,眼下他们其实不是夫妻,都和离了。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苏桃心道她这几天真是忙的糊涂了。   苏桃准备把这和离书销毁了,这样她和陆霁就还是夫妻了。   苏桃把和离书拿好,然后出了书房门。   书房外虽然一直有守卫守着,但陆霁一早就交代过了,苏桃做什么都可以。   故而此刻虽然苏桃拿着一张纸出来了,他们也丝毫没有阻拦。   …   另一头。   陆霁正在衙门里办差。   只不过看着卷宗时,他有些走神。   他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昨晚他很冲动,也无暇想别的。   但现在,他却冷静下来了,也能思考清楚了。   陆霁心里清楚,苏桃这么做无非是想向他表示,她想留下来的决心。   而除了所谓的决心外,苏桃也是愿意的。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苏桃的愿意。   陆霁闭了闭眼睛。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动摇,那么经过此事后,他便再无任何动摇了。   苏桃满腔的赤诚,还有她沉甸甸的心意,他都感受到了。   他也为此而震撼。   陆霁想,既如此,那他就遵循苏桃的意愿,让她留下来。   其实他何尝不希望苏桃留下来陪着他呢。   如此也好,就顺应上天的意思吧。   陆霁轻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现在情况有变,他也得重新筹谋起来。   虽说他同意苏桃留下了,但他也要想个万全之策,让他死后,也能让苏桃平平安安的。   这一思索,就忙到了晚上。   天色将暮时,陆霁回了府里。   陆霁回去后发现有些奇怪,若是往日苏桃早就在廊庑下等着他了。   今儿怎么不见人影?   陆霁径自进了外间,就看到了倚在软枕上的苏桃。   她脚边还有一个炭盆,炭火燃的正好。   陆霁有些奇怪,这都什么时节了,怎么拿来了炭盆?   陆霁担心道:“年年,你身子不舒服?”   苏桃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挺好的。”   陆霁心道可能苏桃要烧什么东西吧。   之前苏桃练字的那些废纸,都是她亲自放到炭盆里烧掉的。   陆霁看着苏桃:“年年,你想留下来这事……”   陆霁想说他同意了,也不再逼着苏桃了。   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苏桃就急道:“等等,我先说!”   苏桃一整天都担心的不行,她下意识以为陆霁要拒绝。   既如此,她当然不会让陆霁把话说完。   陆霁以为苏桃是有什么事想说,再加上他对苏桃几乎是无有不应,就道:“好,你先说。”   苏桃没说话,反而从身后拿出了两张纸。   再一细看,这不正是他们俩签好的和离书吗?   苏桃把两张和离书放到炭盆里。   炭盆里的炭火一下便点燃了和离书。   和离书瞬间就被焰火吞噬,很快,就变成了点点灰烬。   再无痕迹。   苏桃看到这两张和离书变成了灰,也松了口气。   这下就算陆霁不同意,她和陆霁也还是夫妻,她看陆霁还能怎么办。   苏桃自觉事情无虞了,便道:“好了,夫君,你继续说吧。”   陆霁:“……”   他是当真没想到,苏桃竟然想要烧和离书。   可见她心里确实担忧的很。   陆霁无奈地道:“我是想说我同意了,不再逼着你走了。”   苏桃刚开始还以为她听错了。   后来见陆霁神色不变,才知道她没听错,陆霁就是这么说的。   “真的?”苏桃眉开眼笑道。   “自然是真的。”   苏桃闻言高兴地抱住陆霁的胳膊:“太好了。”   可算是让陆霁这个小顽固同意了!   她说着还不断摇晃陆霁的胳膊。   她一高兴时就会如此。   只不过下一瞬,苏桃就想起了昨晚她的大胆行为。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松开了手臂。   苏桃假装捋头发:“嗯,我知道了。”   她终于能一直陪着陆霁了。   陆霁见苏桃如此也很开心,他揉了揉苏桃的头发。   能让苏桃陪着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他此生也无憾了。   只不过有一点……   陆霁看着苏桃:“年年,我还有件事想说。”   苏桃抬眼:“夫君,你说。”   陆霁开口道:“虽说日后你可以留下来,但若是有朝一日我死了的话,你一定要听梁元的安排,让他带你离开,然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惦记我。”   他今天已经重新安排了所有事,也把苏桃的后续都安排好了,都交给梁元。   若真有朝一日事败,苏桃也不会有危险的。   苏桃原本笑弯的眉眼很快就落下来了。   她抿紧了嘴唇。   陆霁这话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呢?   一股火从心底燃烧起来,苏桃实在是气的很。   自打她回来以后,陆霁就一直在安排他身故后的事,似乎笃定他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希望了。   苏桃不解,陆霁怎么就一点都不信自己能活下来呢?   这样一点不抱希望怎么行?   苏桃气极反笑道:“好啊。”   陆霁一愣,苏桃怎么答应的这么干脆。   苏桃整理了一下裙裾,然后抬起眼:“若是真有那一天的话,这整个府邸的钱便都是我的了吧?”   和离书也烧了,她和陆霁还是铁板钉钉的夫妻,到时候府里的银钱肯定全都属于她。   陆霁:“自然。”   其实他一早就把所有的东西都过户给苏桃了,不用等以后了,现在这些东西便都是苏桃的了,只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   苏桃点了点头,又道:“夫君,你看我生的如何?”   陆霁完全没料到,苏桃忽然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下意识应道:“很好。”   不只是很好,这辈子他都没见过比苏桃生的更美的人。   苏桃弯唇笑了一下,眉眼如画:“那你说,我生的这么好,又有这么多银钱,到时候是不是会有很多公子相中我?”   “就算我是再嫁,只怕那些人也都要排着队吧。”   陆霁一怔。   苏桃继续道:“到时候我一定找个生的极俊俏的公子,然后带着这些银钱嫁给他。”   苏桃还觉不够:“若是这段时间咱们两个有了孩子的话,到时候我就带着孩子一起改嫁,你觉得好不好?”   陆霁:“……”   苏桃说的这些话都是他曾经日夜期盼着的。   让苏桃和一个寻常人成亲,然后生子。   可现在这些话从苏桃嘴里说出来,他怎么那么难受呢?   不只是难受,还有嫉妒、吃醋等等思绪,陆霁觉得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苏桃说的那个画面,甚至一想起来还觉得生气得很。   很好,他成功地被苏桃激起了活下去的愿望。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看着老婆孩子改嫁! 第56章 陆·小古板·霁   陆霁当然知道苏桃是故意这么说的, 故意想要激起他想活下去的欲望。   虽然明知如此,但他还是上钩了。   苏桃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陆霁的回答, 便又肃了肃嗓子,总结道:“总之,夫君,你必须得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要不然我和孩子就都是别人的了!”   苏桃说这话时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似乎陆霁一死,她就要带着孩子改嫁似的。   陆霁一向冷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我知道了。”   只不过,苏桃说的言之凿凿的,但孩子在哪儿呢?   他们俩连房都没圆呢。   苏桃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不过她现在是口不择言了, 她听陆霁这么说才放下心:“那就好。”   苏桃见陆霁神色不大好, 似乎是被她给气的, 便连忙转移话题道:“夫君,这会儿时辰不早了, 咱们去用膳吧,我都饿了。”   她说着摸了摸肚子, 装出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陆霁一眼就看出苏桃是装的, 不过他也不能拆穿。   陆霁无奈道:“好。”   两人一起去用了膳, 等用过膳后,陆霁便要服药了。   苏桃见状立刻道:“夫君,我陪着你一起。”   之前几天陆霁喝药的时候,一直没让苏桃看见, 现下两人都商议好了,自是不必再拦着苏桃了,陆霁点了点头。   万大夫和商陆也才来不久, 商陆手里拿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大碗浓黑的药汁。   苏桃一看就知道那药定然苦极了。   陆霁却面不改色,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喝过药后,万大夫开始给陆霁针灸。   陆霁到底中了什么毒,万大夫至今也没查出来,只能按着脉象去治,所以每天都可能会换新的药方和疗法。   不说一天三变,至少也达到三天一变了。   万大夫仔细给陆霁的穴位施针,等都施好针以后,万大夫擦了擦汗:“侯爷,您觉得现下身子如何?”   陆霁眉心轻皱:“有些疼,还有些热。”   万大夫寻思了片刻,然后道:“如此应当说明药方是有效的,接下来几天老夫就按照这个治。”   苏桃在一旁看的心疼。   陆霁都说疼了,可见确实很难受。   而且这法子万大夫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用,只能看后续的效果……   苏桃心里虽然担忧,但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夫君,你先在房里眯会儿,我们先出去。”   万大夫说了,施针以后陆霁会有些困倦,这种时候陆霁需要小睡一觉。   陆霁:“好。”   说过话,苏桃和万大夫等一行人出了房门。   苏桃的眼眶有些红。   之前她从没见过陆霁治病的样子,虽然陆霁一直口口声声说他命不久矣。   但在她眼里,陆霁一直是很健康的,看着和常人无异。   可现在苏桃才真正明白了陆霁的话,他中了毒,体内毒素正在发作,却找不到药方可治。   若是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的话,陆霁真的会一日日衰弱下去。   苏桃有些想哭,她赶紧把眼泪擦掉。   她不能哭,这样陆霁该更担心了。   一旁的梁元看的唏嘘,同时又有些感动。   看来不只侯爷这么喜欢夫人,夫人的满腔心意也都系在了侯爷身上。   只可惜天意弄人。   苏桃擦净眼泪后问梁元:“梁元,那位神医找的怎么样了,可有线索?”   苏桃自是知道了商陆的那番话,也知道陆霁好起来的最大希望,就是找到那位神医。   梁元脸色有些难看,他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消息。”   别说是线索了,简直是半点消息都没查到。   陆霁中毒是机密,不能叫皇上发觉陆霁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了,故而得一直瞒着。   既如此,便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那位神医。   如此一来,自然耽搁了许多。   再者说了,那位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儿,大周朝这么大,焉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听完梁元的这番话,苏桃的心越发沉了下来。   她细白的手指绕成一团。   只可惜她什么都帮不了陆霁。   苏桃在外面独自坐了良久,直到约莫陆霁快醒来的时候,才重新收拾起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笑容后才进屋。   果然,她刚进去不久陆霁就醒了。   万大夫把陆霁身上的银针都取下来后,便出去了。   苏桃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夫君,你醒了,你现在觉得如何?”   陆霁倚在软枕上:“很好,你不必担心。”   他知道苏桃是把他当做病人了,不过现在毒素还没有发作的厉害,他现在其实与常人无异。   苏桃又问陆霁:“方才我都糊涂了,忘了给你递蜜饯了,你喝了那么一大碗药汁,嘴里可还苦吗?”   陆霁摇头:“早不苦了。”   药效还有些残留,陆霁还有些困倦,他揽着苏桃的腰肢:“陪我躺一会儿。”   苏桃顺从地靠在陆霁怀里:“好。”   她回抱住了陆霁的腰,和他紧紧地靠在一起。   陆霁的下巴倚在苏桃的发心上,闻着熟悉的香气,他觉得舒坦的很。   他比苏桃自己还要了解苏桃。   虽然苏桃面上什么都不显,甚至还笑意盈盈的。   不过他一看就知道苏桃其实忧心的很。   苏桃一定很担心他的病,同时又恼恨自己帮不上他。   不过于陆霁而言,苏桃已经帮了他很多了。   就比如现在,他揽着苏桃一起歇息,便是对他极大的帮助了。   若是苏桃没有留下来陪他,只怕他要独自一人度过这种时刻了。   陆霁摩挲了下苏桃的头发:“年年,这样就很好。”   有苏桃陪着他,他觉得很幸福。   苏桃的眼尾有些红,她靠在陆霁的胸膛上:“嗯。”   …   翌日一早是小朝会。   苏桃照例给陆霁找来官袍,想要帮陆霁换上官袍。   陆霁却摇了摇头:“不必,今天不去上朝了。”   若是按照常理,他这所谓的怪病早该发作了,只怕皇上那头都有些起疑了。   正好现在他把后续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既如此,他便将计就计,假做发现自己怪病复发了吧。   苏桃明白陆霁的意思:“好。”   …   皇宫。   今天正是小朝会。   一众心腹大臣俱都早早地来到了殿上,但左手便第一个位置上却没有人。   众人都各自嘀咕起来,靖远候今日怎么还没到?   要知道靖远候可是从未迟来过呀。   正寻思着,皇上到了。   皇上一坐到龙椅上,就发现陆霁不在,他问道:“陆卿呢?”   皇上话音刚落,候在下面的梁元就上前一步:“皇上,我家侯爷昨天忽觉身子不适,竟然晕了过去,经过府上府医的诊治,说是……侯爷先前得的怪病复发了!”   满堂哗然!   之前陆霁昏迷得怪病的事弄得满城风雨。   那时候众人都以为陆霁死定了,没成想陆霁竟然奇异地活了过来。   众人便以为这事了结了。   可现在竟然说陆霁那怪病竟然又复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很是好奇,俱都看向梁元。   梁元说的确实是真的,面上悲戚的神色也做不了假,众人这才确认是真的。   皇上眸中闪过一丝暗喜,但面上却做出无比焦急的神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元便按照今早陆霁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众人听说陆霁这次虽然不会昏迷,但会一日日虚弱下去,只有几个月的生命时,俱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一众人连忙叹说,真是少年英雄,天不假年啊。   还有人说得赶紧张榜寻医,说不定陆霁还有救呢。   皇上把这些话都听在了耳朵里。   他心知这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毒,上哪来的有救。   不过皇上面上还是悲伤的很:“靖远候乃是我大周的肱股之臣,为我大周肃清边境,怎么就怪病复发了呢?”   他连忙吩咐一盘的太监:“快让太医院的大夫去靖远侯府,好好为靖远候诊治。”   皇上说着还洒了两滴泪,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   一众大臣都夸耀说皇上实乃至情至性之人,有皇上如此庇佑,靖远侯一定能好起来的。   …   皇上既然是作秀,自然得演的逼真些。   当天上午,太医院的太医就都来了。   皇上暗中给陆霁投毒之事乃是机密,这些太医全然不知,所以才堂而皇之地派了这些太医过来。   不过皇上有自信,就算是这帮太医,也查不出来陆霁是中了毒,这才会放心地派他们过来。   果不其然,这些太医一一给陆霁诊脉,却没一个察觉出来陆霁是中了毒的。   都以为陆霁是怪病复发。   当天晚上靖远侯府热闹不已。   而皇宫中,皇上则是高兴地一连喝了好几杯酒。   一旁的柳道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终于除掉了心腹大患。”   皇上笑道:“此番都是多亏了柳道长你。”   这味毒药正是柳道人给皇上的。   这个计划也从许久之前就开始了。   那时候皇上刚登基不久,皇位本就不稳,再加上他非先帝的亲子,而是抱养的宗室子,皇位便越发不稳。   而那时节,陆霁正在率兵抵御瓦剌。   陆霁本就是大周朝的战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上自然忌惮陆霁,他暗中遣人散布了不少关于陆霁的消息,叫世人以为陆霁是个心狠手辣的,坏了陆霁的名声。   可就算如此,也敌不过陆霁的战功。   陆霁原本就战无不胜,打了无数次的胜仗。   这回若是再击退了瓦剌,只怕他的功劳将封无可封,甚至是功高震主。   皇上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刚登基不久,皇位都没坐稳,更遑论兵权了。   陆霁却拥兵自重,他不能不担心陆霁,甚至把陆霁放到了心腹大患的位置上。   这才有了这味毒药的出现。   明着来,他自是敌不过陆霁,可若是来那些阴私手段,他早已暗中布置了许久,陆霁不小心便中了他的招儿。   皇上原本以为陆霁会在那次昏迷中死去。   没想到陆霁竟然熬过来了。   皇上顾忌有兵权的陆霁,只好继续等,终于等到那毒发作了。   而按柳道人所言,这味毒他也没有解药,陆霁必死无疑。   得知这个消息,皇上怎能不高兴。   他简直畅快的很。   只不过皇上犹觉得有些慢,若是陆霁能立刻就死就好了。   那他便能收回陆霁的兵权,自此,皇位也算是彻底坐稳了。   皇上叹了口气:“只可惜他还能再活好几个月。”   他有些等不及了。   柳道人在一旁道:“皇上,那陆霁已然是必死之人,您不过是多等些时日,若是操之过急,说不定会出些差错,不如静待时机。”   皇上恍然。   柳道人说的对,现在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了,只要安静等下去就好。   若是他再横加动作,难免会生出变故来。   皇上让一旁的太监给柳道人倒了杯酒,君臣二人各自饮下。   皇上又道:“不止如此,朕还要大加赏赐。”   于陆霁,他要做到一切他能做的。   让世人知道他有多爱重臣子。   也让陆霁过好最后一段日子,不管怎么说,陆霁毕竟为大周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谓人之将死,皇上也能看到些陆霁的好处了。   这一晚上,皇上一直喝到了夜半才结束。   …   靖远侯府。   太医院的太医直接在府里住下了,一连住了七八天。   日日都在研究陆霁的病症。   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遑论这些几乎是天下医术最好的太医们。   虽然他们不知道陆霁中了毒,但按着陆霁的脉象去研究,还真研究出来了些药方和治病的法子。   按照他们的法子,虽然不能延长陆霁的生命,但能让陆霁不会再突然失去力气。   而且就算陆霁日后一日日衰弱下去,也不至于虚弱的躺到榻上,能让陆霁像个寻常人一样。   对此,皇上没有什么表示。   这无非是让陆霁好受些,寿命却不能延长,既如此,他也不在乎。   苏桃却很高兴。   她之前照顾过昏迷的陆霁一个多月,最怕看到陆霁再次虚弱到那种程度。   现下按照太医们的方子,陆霁不会再那么虚弱了,而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她当然高兴的很。   苏桃和陆霁道:“夫君,看来我们日后真的要多瞧瞧大夫。”   说不定日后真的会碰到什么能救陆霁的大夫呢。   苏桃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多寻找些大夫,不拘是有名的,还是没有名气的。   这些太医之后又住了几天,但再没有什么进展。   对此,他们也是束手无策了,只好回了宫。   …   与此同时,陆霁怪病复发,活不了几个月的消息也在京城里传遍了。   靖远候陆霁,于整个大周朝而言都是个传奇。   更遑论是陆霁活不久的消息。   京城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处处都在议论陆霁的病。   他们是真没想到,这怪病竟然还会复发。   有许多心思活络的,心里也有了不少计议。   这些天以来,皇上对陆霁赏赐不断,更是让陆霁在家好好休养。   作为一个人臣,陆霁已经得到了所有能得到的。   虽说陆霁活不久了,但总有几个月好活。   若是能搭上陆霁,得陆霁美言几句,日后岂不是平步青云。   再者说了,要是他们能找到大夫治好陆霁的病,那日后岂不是一生无虞了。   故而靖远侯府一时间热闹了起来,收到了许多帖子。   帖子上无非写的是他们认识什么神医,想把这神医推荐给陆霁,说不准就能治好陆霁的病呢。   对这些帖子,陆霁没功夫去看。   苏桃却都仔细看了一遍。   她还让人把这些大夫都带进了府里,给陆霁诊脉。   只可惜,没一个有用的。   苏桃虽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希望,可看到没一个有用的,也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事过后,京城里的人也心知陆霁的病确实是治不好了。   既如此,给陆霁找所谓神医的想法自然被放弃了。   他们又转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要知道陆霁到现在可都没有子嗣呢!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是家大业大的靖远候呢。   众人都想着,陆霁置下了这么一份家业,总要有个继承人吧。   依着皇上对陆霁的看重,就算陆霁日后死了,他的儿子日后也必定多有遗泽。   还别说,这回众人猜的确实没错。   皇上虽然恨不得除陆霁而后快,但也是因为陆霁实在功高震主。   若是陆霁真的有孩子的话,皇上不仅会留下那孩子的命,还会多有恩宠,比照着皇室子弟养大。   一个稚童而已,正好可以显示他对功臣之子的爱重。   于是乎,府里一时间收到了无数关于子嗣的帖子。   苏桃就看到了好些。   其中有许多说有所谓的生子秘方,只要用了这秘方,定能一举得子。   说的言之凿凿的。   还有那等更明显露骨一些的。   帖子上说家里的女儿生的如花似玉,想把女儿送进来的。   看到这些帖子的苏桃:“……”   真是什么人都有。   她都被逗笑了。   陆霁进屋就瞧见苏桃弯唇笑着,他问苏桃:“有什么开心事?”   这些日子以来,苏桃虽然面上一直开开心心的,但实则担忧的很,陆霁心里也清楚。   今儿苏桃却真心笑了起来,也不知是有什么开心事。   苏桃把这些帖子递给陆霁:“夫君,你看看这些。”   苏桃忍不住道:“恐怕他们不知道现在是我当家,这些帖子都是我先看吧。”   也不知道这些人知道真相的话,脸色会不会很难看。   陆霁把帖子放下:“这些都是无稽之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桃当然知道,陆霁不会同意这些所谓“为他好”的主意。   陆霁是什么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只不过有一点……   苏桃纤长的眼睫轻抬:“夫君,你想要孩子吗……”   陆霁握住苏桃的手:“年年,我有你就够了。”   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直到遇见苏桃。   他想要的只有一个苏桃而已。   所谓的孩子,也只是因为想着若是他和苏桃有了孩子的话,能不能像苏桃。   所有的一切出发点,都是苏桃。   苏桃心一跳。   陆霁这人说起情话来也一本正经的很,却越发让人心颤。   苏桃觉得心里熨帖极了。   过了会儿,苏桃才隐约发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和陆霁都没圆房呢,在这儿说什么孩子啊……   苏桃眨了下眼睛。   是了,她和陆霁什么时候圆房啊?   她是没有胆子再像上次一样主动了。   现在想起来,苏桃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上回她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这事总归还是要男方提起的吧。   只不过陆霁这个小古板,他什么时候能提起啊。   难不成还要她再主动一次?   陆霁发现苏桃水润的眼睛眨啊眨的。   他一看就知道苏桃现在指不定在想些什么。   陆霁捏了捏苏桃的手心:“想什么呢?”   苏桃连忙摇头:“没什么。”   她能说她在想他们俩该什么时候圆房吗?   不行,她得矜持一些,像个女孩子一样,别把陆霁吓到了。   上次她那么主动,陆霁就好像很意外很惊讶。   她还清楚地记得,她揽住陆霁的脸不许他动,然后一下一下地亲他。   不成,一想到这个画面,苏桃的脸又红了。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苏桃的不对劲儿:“年年,怎么了?”   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苏桃的脸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夫君,我去看看你的药煎的如何了?”   她说完就出去了,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独留陆霁一人在屋里。   陆霁眉心轻皱,他一时琢磨不出来苏桃方才在想什么。   看来只能等日后苏桃自己说出来了。 第57章 一点点咬噬苏桃的锁骨……   慈宁寺是京城里最出名的一家寺庙。   据说有求必应, 极其灵验。   满京城的夫人和小娘子都喜欢来慈宁寺上香。   苏桃和江月吟今天也来了慈宁寺。   自打陆霁得病的消息传出去后,靖远侯府就没消停下来, 陆霁不少部下和好友都来探望他。   江月吟和韩景和自然也来探望过陆霁。   他们夫妻俩还让自家的府医给陆霁诊过脉,只可惜,并没有起效。   江月吟见苏桃心情很不好,整日忧心陆霁的病症,就想着带苏桃出来走走,也好让苏桃换换心情。   两个人这才来了慈宁寺。   还别说,慈宁寺不仅香火旺盛,景色也特别好。   慈宁寺落座于北山上,景致幽微, 周围都是花树, 还有饶过山林的河流,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苏桃看见这景色, 觉得心里的郁气都出去了些。   江月吟心疼地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想必苏桃定是遭受了许多, 身子骨瘦弱了不少,本就尖尖的下巴颔越发尖了, 看着就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江月吟道:“年年, 等会儿咱们先去宝殿上香, 然后再用素斋,中午便在这儿歇下睡一觉,等下午再回去。”   苏桃点头:“好,都听江姐姐的。”   江月吟安排的这么妥当, 无非是想她散散心,她当然领江月吟的情。   两人一路往主殿走。   苏桃问江月吟:“江姐姐,你怎么没把宁宁带出来?”   说到自家女儿, 江月吟脸上露出了笑意:“她最近几天正淘气,我怕她出来又要胡闹,就把她留在家里了。”   江月吟说着道:“若是你想宁宁了,过几天我带宁宁去你府上看你。”   她心道见了宁宁,苏桃的心情应当会好一些吧。   苏桃笑道:“好。”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主殿。   主殿里人不少,两人各自寻了个蒲团跪下祈祷。   苏桃望着香案上慈眉善目的佛像,忍不住舒了口气。   她想起上次她和陆霁掉落山坡的时候,她就曾求过满天神佛,陆霁果然撑过来了。   这次,她想再求求佛祖,让陆霁能挺过这一次吧。   这些日子下来,陆霁体内的毒素一点儿都没清除,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时日过的越快,剩下来的时间就越少。   苏桃希望陆霁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苏桃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叩首。   江月吟在一旁看的心疼,若是她换成苏桃,只怕难过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苏桃虽然面上娇娇弱弱的,但比常人要坚强的很。   苏桃准备起身,一旁的知客僧道:“两位夫人不求个签吗?”   苏桃抬起头一看,周围的许多夫人都在虔诚的求签。   既如此,她也求一下吧。   苏桃和江月吟两人各自拿过签筒,然后掷起签来。   不一会儿,蒲团上掉落下来了一支签。   “否极当逢泰,云开月更明。不言来相请,宣我上蓬瀛。”   不用知客僧,苏桃自己也懂这签文的意思。   一旁的知客僧见状更是道:“夫人的运气委实不错,此乃上上签。”   苏桃心一跳。   其实她压根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神佛,也知道这求签不过是个心里安慰而已。   可现下看着这签文,苏桃还是忍不住有些高兴。   这是不是说明,陆霁的情况很快就要有转机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兆头。   这么想着,苏桃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一直到吃过斋饭,苏桃的心情还很好。   江月吟也笑道:“年年,这是个好兆头,说不准什么时候侯爷的病就好了。”   看来她今天带苏桃来慈宁寺还真的来对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去了禅房歇下。   苏桃走了一上午了,确实有些累了,躺到榻上就睡着了。   苏桃做了个梦。   她久违地梦到了苏瑶。   梦境中的苏桃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   苏桃有些好奇,苏瑶已经彻底远离她的生活了,她都快把苏瑶这个人忘了,她怎么会忽然梦到苏瑶?   又过了一会儿,苏桃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儿。   梦境中的苏瑶长发挽起,梳成了妇人的发髻,这分明是已经嫁为人妇后梳的发式。   苏瑶不是还在家庙里关着呢吗,怎么会嫁人了?   苏桃满头雾水。   正寻思着,梦境里多了一个男子,这男子生的很俊朗,而且瞧着有些眼熟。   苏桃细想了一会儿,这不是赵国公府的世子吗?她之前在宴会上见过。   在原书中,这位赵世子正是原书的男主,苏瑶的丈夫。   只不过这辈子不知怎么了,明明都是一样的苏桃替苏瑶冲喜。   只除了陆霁苏醒这个变化外,其余的都没有变。   但这辈子苏瑶却没有和赵世子在一起,反而卯着劲儿地要嫁给陆霁,便与原书的男主错过了。   看到这里,苏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梦到了原书的剧情了。   她抿紧了唇瓣继续看。   梦境中,苏瑶一看到赵世子就道:“夫君,你来了。”   她随即忧心忡忡地道:“夫君,我听说并州那里前不久来了位神医,说不准能治婆母的病,我这就去并州看看。”   苏桃恍然。   她弄明白这是哪段剧情了!   原书中,苏瑶虽然嫁进了赵国公府,赵世子也很爱重她,但赵世子的母亲却很不待见苏瑶。   毕竟苏家式微,苏瑶虽是真千金,但在农户家待了十几年,这让赵国公夫人如何接受。   故而苏瑶虽然嫁进去了,但却时常受到委屈。   后来就有了这段剧情,剧情中赵国公夫人忽然得了病,京城里的御医怎么都治不好。   眼见着就要不行的时候,苏瑶去并州请回来了一位神医。   这位神医果然治好了赵国公夫人的病,赵国公夫人醒来后知道是苏瑶救了她,心生感动,自此便认下了苏瑶这个儿媳。   梦境至此便结束了。   苏桃也怔松着醒来。   说实在的,她是很久之前看的这本书。   而且看的时候也只是随便翻了翻,根本没往心里去,很多剧情都不记得了。   就譬如方才梦到的这段剧情,苏桃之前一点儿都不记得。   她怎么会忽然做这个梦呢?   等等。   那位神医……   这神医说不准能治陆霁的病!   在原书中,这位神医的医术极其高超,很有可能能治陆霁的病。   再不济,就算解不了毒,肯定也能延长陆霁的生命。   苏桃的心跳的有些快。   按照原书里的时间线,这神医现在应当快到并州了。   她得尽快找到这位神医。   她手下是没有人的,只能靠陆霁手下的人去找。   只不过,她该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她是做了一个梦吧。   她得想个理由。   …   靖远侯府。   陆霁刚喝完药不久,正坐在美人榻休息,就听到了外面熟悉的脚步声。   听这声音,苏桃应当是小跑着回来的。   果然,下一瞬苏桃就进了屋。   陆霁发现苏桃似是心情不错,眉梢都微微挑了起来。   看来今天让她和江月吟出去是对的,不能让苏桃整天守在屋里陪着他。   陆霁握住苏桃的手:“今天玩得如何?”   苏桃理顺思绪:“玩得很好,对了,夫君,我今天在寺庙里抽了一支上上签!”   “解签的僧人说否极泰来,还说希望就在京城北方。”   她说的前半句话是真的,后半句则是编的。   陆霁轻抬眼睫:“哦?”   苏桃假做问陆霁:“夫君,京城北面都有什么州郡啊?”   陆霁不假思索道:“京城背面第一个城池是江州,然后就是并州。”   这也是京城北面的两座大州郡。   苏桃闻言道:“梁元,你让人去江州和并州找找吧,说不定那儿就有什么神医呢。”   一旁默默的梁元:“……”   他们夫人也太儿戏了吧?!   就这么笃信僧人的解签?   苏桃也知道她这样做,在陆霁和梁元看来委实有些无理取闹了。   不过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难不成直接说出来吗?   苏桃揽住陆霁的胳膊:“夫君,反正在哪儿找都是找,说不准就在京城北面呢?”   苏桃这话说的也有那么一丝道理。   这些日子以来,梁元等人一直没查到什么线索。   这天下之大,去哪找不是一样,抽出一些人手去并州和江州查探也无妨。   陆霁心里清楚,苏桃都是为了他。   苏桃是没办法了,才寄希望于所谓的签文。   陆霁回握住苏桃的手:“好。”   他吩咐梁元:“既如此,你就听夫人的。”   梁元只好低头:“是,属下这就去。”   梁元心道左右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有线索,也毫无头绪,不如听夫人的试试看,左右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见这事敲定后,苏桃松了口气。   依着梁元等人的本事,这下应当是能找到了吧。   陆霁注意到了苏桃额上的汗水:“怎么走的这么急?”   苏桃撒娇道:“我就是想早些回来看到你嘛。”   其实她是太开心太激动了,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不过这话又不能和陆霁说,只好这么说了。   陆霁的动作一顿。   他的耳尖一下就红了起来。   陆霁轻咳了一声:“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苏桃抿唇笑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她就知道,只要她一撒娇,陆霁肯定听她的。   …   接下来几天,陆霁和苏桃一直在府里。   陆霁也把前几天的事给忘到脑后了。   这一天,两人正坐在美人榻上休息,两个人各自拿了一本书看着。   梁元忽然匆匆进来了。   梁元步伐急促,脸上都是喜色,像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高兴事。   要知道梁元虽然时常腹诽,但面上还是谨慎冷静的很,甚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陆霁放下手里的书卷:“怎么了?”   苏桃的心也一跳。   梁元该不会是找到那位神医了吧?   很有可能。   只不过就算是找到的话,这位神医也不一定笃定能治好陆霁的病,梁元怎么会这么高兴?   这有些不合常理。   梁元的声音里的都是止不住的激动:“回侯爷,属下等人在并州找到了计神医!”   梁元口中的计神医,正是商陆见过的那位大夫。   自打那天苏桃从寺庙回来后,梁元就让人去并州和幽州去寻找。   结果他们真的在并州找到了一位大夫。   而且那大夫的相貌和商陆曾经描述过的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他们原本是不抱着希望的随便试一试,却找到了那位说不准能解毒的计神医!   换言之,陆霁的病说不定有救了!   这实在是太巧了。   梁元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找的计神医,竟然在并州。   梁元看向苏桃的目光都变了,震惊的很。   梁元委实没想到,他们夫人那天抽的签文还真是对的。   这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如有神助?   梁元感慨的很,夫人就是他们侯爷的福星!   随便去个寺院,都能找到能解毒的神医。   苏桃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苏桃才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她梦境里的神医就是商陆说的那位大夫。   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陆霁应当是有救了吧。   饶是一向冷静的陆霁,手上的动作都滞了一滞。   这些天下来,一直是毫无线索,他以为天意许是就是如此,以为他必死无疑了,曾经渐渐燃起的希望也逐渐熄灭。   哪成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位计神医竟然就在并州。   苏桃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太好了,夫君!”   梁元道:“侯爷,属下这就让人把那位神医请回京城里来。”   他们寻找大夫的行动都是在暗中进行的,现在一直叫人在一旁看着计神医,也免得弄丢了计神医的行踪。   苏桃却道:“先等等。”   梁元有些疑惑。   这位计神医就在并州,应当尽快把他请回来啊,怎么夫人还说等等。   苏桃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在原书的剧情里,那位神医性情很和善,一直免费为百姓治病,可若是有权贵人家想要求他出山治病的话,须得本人出面,若不然他就不治。   也正是因此,苏瑶才亲自去请他出山。   苏桃便道:“夫君,还是我们去并州吧。”   再者说了,他们本就想求着人家治病,叫下属把人请回来算什么事呢,得他们亲自去才是。   陆霁明白苏桃的意思:“好。”   梁元在一旁迫不及待道:“也好,属下这就让人去安排车马,明天一早就出发。”   顿了顿,梁元又道:“只不过,该用什么理由呢?”   这段日子下来,皇上一直没有生疑。   可陆霁和苏桃若是要离开京城的话,皇上难免会多想一下,需得想个合理的理由才是。   对此,苏桃道:“我倒是想好了一个理由。”   于是。   第二天早上,陆霁和苏桃就乘着马车往并州去了。   对外用的理由是,陆霁和苏桃去并州的送子娘娘庙去求子了!   没错,并州有一座送子娘娘庙极其灵验。   许多外地的人都会千里迢迢地赶去并州进香,就是为了求子。   这座庙宇名声极大,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还有不少人跑去那儿求子呢。   这时节的宗族和子嗣观念极重,很多没有子嗣的人还会从宗族里过继子嗣,就是为了承袭家业。。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陆霁这么大的家业,确实需要有人继承。   故而京城里的人知道后一点儿都没怀疑,他们觉得正常的很。   梁元忍不住感慨,还别说,他们夫人想出来的理由真是很好。   …   去并州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很。   苏桃有些恹恹的。   马车行的太快了,她有些晕。   陆霁心疼地把苏桃揽在怀里:“先睡会儿,等到了下个小镇就好了。”   并州离京城不远,不过也有几天的路程。   这几天他和苏桃得一直住在客栈里。   苏桃的脸色有些苍白:“嗯。”   她倚在陆霁怀里小睡了一会儿。   路上实在是有些颠簸,她睡不实,睡一会儿就醒。   好容易到了客栈,苏桃用过膳后连忙去洗沐,然后就趴到了榻上眯起来。   陆霁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这幅画面。   苏桃扯着被子躺到床榻的外侧,眉头还在皱着。   陆霁心道看样子苏桃确实是累到了,都没顾上躺到里面。   陆霁放轻动作上了榻。   往常都是他住在外侧,苏桃住在里侧,现在位置忽然变了,陆霁有些不适应。   苏桃半梦半醒。   她习惯左侧身睡觉,迷迷糊糊间她以为是在家里,就往左翻了一下身。   可没料到她本就躺到床榻边儿上,这一翻身眼见着就要摔到床榻下。   就在下一瞬,陆霁抬手揽住了苏桃的身子。   幸亏陆霁眼疾手快,苏桃这才没摔下去。   陆霁悬着的心刚放下,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儿。   手上的触感绵软一片,像是雪团一般。   仿佛有一股火,蹭地从心底燃烧起来。   陆霁的脑子空白一片,一瞬间无法思考。   他连忙松开了手。   而此时的苏桃也醒了。   她再能睡,刚才那种情况下也醒了。   饶是大胆如苏桃,此刻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许是陆霁太过担心,慌不择路间才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软桃。   因为怕她摔下去,他刚才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等等……   怎么越说越奇怪……   苏桃只觉得整个人羞死了,她不敢睁眼,只好一动不动,假装睡觉。   她左侧的肩膀正好卡在床榻边的木头边上,木头硬的很,上面还没有被褥,咯的肩膀很不舒服。   可苏桃不敢动,她继续假装睡觉。   只不过越来越肩膀越来越疼,还酸涩的很,苏桃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假做睡得迷糊,然后翻过了身。   这下终于舒服了!   只不过,苏桃现下有些好奇,这都这么半天了,陆霁那边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做什么呢?   难道是睡着了?   苏桃忍不住掀开了轻薄的眼皮,她睫毛轻颤,小心翼翼地偷看陆霁。   结果就遇到了陆霁的视线。   苏桃:“……”   正好被陆霁抓了个正着!   也就是说,陆霁现在知道她刚才是在装睡了!   苏桃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不好意思。   可她转念一想,她和陆霁本就是夫妻,夫妻间做这事不是正常的很吗。   也就是陆霁和她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圆房。   这么想着,苏桃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她看着陆霁:“我换个姿势,方才那样躺着有些不舒服。”   对,就应当这么理直气壮,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霁定定地望着苏桃。   她枕着的枕头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艳丽至极。   可却依然敌不过苏桃的容色。   妖冶无双,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尤其是苏桃现在奶凶奶凶的小模样,更是看的他心痒。   他是个无比正常的男人,做正人君子也很不容易,他方才已经忍了许久了。   可现在看着苏桃一张一合的嫣红的唇瓣,陆霁觉得他可能是忍不住了。   恰好,他和苏桃想的一样。   左右他和苏桃也是正经的夫妻,做这个不是很正常的吗。   苏桃发现陆霁的眸色很暗,有些怪怪的。   她刚要再说话,就觉得唇上一软,陆霁吻上了她的唇。   陆霁这人平素正经至极,古板的很。   可一旦吻她的时候,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像是恨不得把她吞到肚子里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苏桃有些受不住,有些喘不过气,不过渐渐地也习惯了。   她伸出两条雪白的手臂揽住陆霁的脖颈,回应他的吻。   好容易,这个吻才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苏桃眼波如水,她觉得她的舌根好麻。   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苏桃刚要动作,就发现陆霁继续吻她,顺着她雪白的面颊,到纤长的脖颈。   最后是她的锁骨。   方才动作间,苏桃轻薄的纱衣早就扯了开来。   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皮肤,还有精致的锁骨。   陆霁的目光有些沉。   苏桃的肩膀太纤薄了,他稍用力气就会留下痕迹。   陆霁俯下身,一点点咬噬苏桃的锁骨。   苏桃绷紧了身子。   那股子陌生的感觉又来了。   这还不够,陆霁一点点凑近她露出的那团雪腻。   ……   苏桃脑中空白一片,她觉得全身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从心尖蔓延开来。   苏桃隐约觉得有种未知的危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霁也停住了这个吻。   他把苏桃散落的衣衫拉上来掩好 ,又帮苏桃盖上被子。   不能在这个简陋的客栈里和她圆房。   嗯,就此停下吧。   他低头看着苏桃。   苏桃眼波如水,白皙的肌肤一点点染上了粉。   诱人至极。   陆霁到底还是没忍住,又低头重重吻上了苏桃湿润的唇瓣。   就再亲一下就好。   再一下。 第58章 嗯,以后他可以多亲些苏……   说好再亲一下。   但一碰到苏桃柔软的唇瓣, 陆霁就知道,他根本做不到。   不知道亲了多久才停下。   等到月下西窗时, 陆霁才终于觉得餍足了。   两人各自睡下。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苏桃意外地比陆霁先醒来。   明媚的日光从窗纸里透进来,将一切都照的分外明晰。   苏桃怔松地抬起头。   顺着陆霁的喉结,到他流畅的下巴弧线,最后是他清冷俊秀的眉眼。   记忆回笼。   苏桃想起了昨晚上那个悠长的吻……   昨晚上她都被亲的糊涂了,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实在是太羞耻了……   苏桃的脸一下就红了,不只是脸,她的脖颈也跟着泛上了绯色。   苏桃拿过枕头,忍不住在枕头上摩挲了好久。   陆霁耳聪目明,自是听到了苏桃这边细小的动静。   他抬起眼, 就看到了正闷在枕头里, 似是害羞不已的苏桃。   陆霁也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他一向自诩冷静, 对待苏桃也温柔至极。   可昨晚上就像是猛兽出笼了一般, 陆霁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这样的自己。   陆霁轻咳了一声,示意苏桃他醒了。   苏桃的动作果然停下来了。   苏桃身子僵硬地从枕头里起来。   “夫君, 你醒了。”   陆霁点头:“嗯。”   两人都没说昨晚上的事,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倒是苏桃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她刚才在枕头上滚了许久, 现在头发肯定很乱吧!   苏桃动作一滞, 继而镇定地把头发捋好:“我们起来洗漱吧,赶紧收拾完,也好快些赶路。”   陆霁:“好。”   陆霁换好衣裳,就下去洗漱了。   等陆霁一走, 苏桃连忙拿出铜镜。   果然,镜中的人头发凌乱的很,有的发丝都翘了起来!   苏桃:“……”   这会儿雪柳也进来了, 她拿过了一套简单的衣裙:“夫人,奴婢伺候您穿衣裳。”   苏桃:“好。”   苏桃身边需要有贴身服侍的丫鬟,雪柳年纪小,便跟着过来了,房嬷嬷则是留在京城。   因着要赶路,故而雪柳拿来的衣裙都是很简单的。   苏桃也道:“等会儿不用上妆,随便挽个发髻就好。”   顿了顿,苏桃又道:“记得,把头发挽的整齐一些。”   雪柳点头:“是。”   等雪柳帮苏桃梳好发髻,苏桃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才放心。   只不过发髻是好了,她的唇瓣却还是肿的。   昨晚上她和陆霁亲了许久,陆霁又那么用力,她的唇一早就肿了。   苏桃只好拿起口脂涂上,掩饰一下。   等都收拾好,两人才乘马车继续赶路。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的。   苏桃也有些适应了,不再那么难受了。   倒是陆霁发现苏桃今天的唇瓣似是比往日还要红。   所谓唇不点而朱。   苏桃的唇天生就是红艳艳的,很是好看。   但今天苏桃的唇好像格外嫣红,也格外好看。   不过他没问出口,只低头喝了杯茶。   两人虽说是夫妻,也做了些亲密的事,但到底还有些放不开。   现下便有些不知该如何相处。   陆霁想,待日后他和苏桃经常做这事的话,应当就会习惯了吧。   嗯,以后他可以多亲些苏桃。   …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相安无事。   很快就到了并州。   陆霁和苏桃先住到了客栈修整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梁元便把计神医请到了客栈里。   陆霁和苏桃一同去见了计神医。   计神医年约五十余岁,须发皆白,身形有些消瘦,看着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商陆也跟着陆霁和苏桃来了并州。   他一见到计神医就激动道:“计神医,又见到您了!”   他出身于一个贫穷的村子,当时村子里发了时疫,计神医却分文不取地救治所有的村民。   在商陆心中,自是无比感激计神医。   计神医虽说医术很好,但并没有往外宣扬,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他先前还疑惑,这伙人是怎么知道他的。   不过现在看到商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定是商陆告诉他们的。   只不过计神医还有些疑惑。   就算是有商陆告诉,他们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   要知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往哪里去,这些人是怎么找到他的,真是奇哉。   当然,他不知道这是苏桃做梦梦到的。   苏桃上前一步:“计神医,此番是我们叨扰了,您可否替我夫君诊一下脉?”   计神医捋了一下胡须,没有说话。   他此生最不喜为权贵治病,一不小心就会为权贵所累。   也正因此,他一直没有宣扬自己的名声,而是独自走遍大周,诊治万千疑难杂症。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的夫妻二人是显贵之人。   不过苏桃的态度确实还不错。   见计神医没说话,众人心里都有些嘀咕。   一般神医都很有脾气,这位计神医不会也是如此吧。   苏桃也有些着急。   她想起在原书里,苏瑶不仅亲自前去,还许诺会给计神医一大笔银钱,计神医便同意了。   苏桃又道:“计神医,您放心,不管事成与否,我和夫君一定会给您一大笔酬金。”   原本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计神医,突然眼睛一亮。   他本身是不喜银钱,也不怎么用的到银钱。   不过他一直坚持着免费为穷苦百姓医治,这是很费银钱的,实则他很缺银钱。   计神医道:“好。”   众人一愣。   实在是在商陆的描述中,这位计神医一直是仙风道骨的,现在这么一看,怎么有些不像呢……   计神医看向陆霁:“我得先诊一下脉,看他的状况如何。”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霁上前,他坐到了计神医的身侧,然后伸出手腕。   一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静待着计神医的话。   计神医搭上了陆霁的脉象。   他原本的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可随着时间越久,神色越来越郑重,还有些兴奋……   苏桃皱紧了眉头,这位计神医怎么看着很兴奋?   计神医按捺住兴奋,他又仔细地诊了陆霁左手的脉象。   这回他终于确定了!   计神医道:“你中的是牵机毒!”   牵机毒可谓是无臭无味,杀人于无形。   他一直在研究牵机毒的解法。   虽然有了些进展,但也不多。   现在碰到一个中了牵机毒的人,他如何能不高兴。   有了陆霁,他便能依着陆霁的身子试着解毒了!   这是再好不过的一个试验。   计神医越看陆霁越感慨,他忍不住道:“若是寻常人中了这味毒的话,只怕早就昏迷而死了,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在计神医看来,陆霁能活到现在,委实是不容易。   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陆霁的身体底子很好。   计神医对于用陆霁试药解毒成功的希望,越来越大了。   苏桃紧张道:“计神医,您能否解了我夫君身上的毒?”   苏桃的心都悬了起来。   计神医摇了摇头:“即便是神人也没有把握说能彻底解了这毒。”   苏桃的心一下就落了下去。   她这是期待太高了,总觉得这位计神医一出手就能解了陆霁的毒,应当慢慢来,不能着急。   众人也都有些失望。   不过也是,之前商陆就说计神医也只是在研究这个毒,有可能会解毒,但并不确定。   计神医又道:“不过我可以试着解毒。”   话至此,众人也听明白计神医的意思了。   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是想要不断研究药方,让陆霁一个个试药。   梁元闻言心都提起来了。   他们侯爷能受得住吗?   苏桃也担心的很。   倒是陆霁的神情一丝变化都没有,他握住苏桃的手:“年年,别担心。”   他看向计神医:“计神医,您就按照您的想法去做吧。”   左右他的病症就是如此了。   若是不治,只能活几个月。   若是治,则有无限的可能。   计神医闻言很欣赏陆霁。   生死面前,能做到这般洒脱的人实是少数。   眼前这人实是个英雄。   计神医笑道:“你们也别如此灰心,虽说老夫暂时没有研究出解毒的法子,不过多少对这味毒有些了解,再不济也能让这位大人多活几年。”   众人眼睛一亮。   纵是不能治好,能多活几年也不错了。   至少是有了希望了。   而且计神医现下也只是保守的说法。   苏桃也高兴道:“计神医,此番就劳烦您了。”   …   计神医对医术一道上极是赤诚。   当即就开了一副方子,让人去抓药。   等煎好药以后,他亲眼看着陆霁把这药服了下去。   过了会儿,约莫着药效该发作了,计神医问道:“侯爷现在觉得如何?”   既已决定让计神医为陆霁诊脉,那身份自然也不必隐瞒了。   陆霁闭了闭眼睛,眉头紧皱。   这味药落到肚子里以后,就像是有火在烧一样。   他的五脏六腑都是灼热的疼。   难受至极。   听完陆霁的描述,且不说计神医如何,苏桃是担心地坐也坐不住了。   原本以为找到计神医就有希望了,可没想到这解毒过程竟然也如此折磨人。   陆霁真是遭受了太多了。   话刚说完,陆霁忽觉腹中一痛。   哇的一下,他呕出了一口血。   苏桃的脸唰地就白了:“夫君,你没事吧?”   怎么会吐血呢?   苏桃六神无主道:“计神医,这是怎么回事?”   计神医看了眼那口血,然后道:“夫人放心,侯爷呕出的是毒血,对身子并无害处,反倒是有益的。”   计神医道:“侯爷中毒许久,毒素已经深入身体,得慢慢调养才是。”   有句话计神医没说,若是寻常人中了这么久的毒,只怕早就死了。   也不知道这位靖远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真是怪哉。   不过陆霁虽然熬过来了,但毒素实在是浸润的太深了,得费许多力气才能缓缓地引出来。   听完计神医的话,苏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陆霁不好了呢。   计神医又重新诊了陆霁的脉,他一边诊脉,一边琢磨起来。   待诊过脉,计神医又低头去改方才开的药方:“刚才的药方药性太过霸道了,得缓和些……”   他还喃喃说减几味药材,再添几味药材。   都改好后,计神医把药方递给梁元:“下次按着这个方子抓。”   看这架势,是真的拿陆霁做实验了。   不过这牵机毒没有解药,只能慢慢试了。   计神医有句话没说,这才那到哪儿啊,以后他还不知道得改多少遍药方呢。   喝过药,今晚上陆霁就没事了,一众人都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陆霁和苏桃二人。   苏桃还是很担心:“夫君,你现在觉得如何,还难受吗?”   陆霁摇头:“不难受了,你放心。”   不知为什么,陆霁对计神医很有信心。   如果说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话,现在却燃起了无限的希望。   苏桃点头:“那就好。”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你也睡下吧。”   陆霁脸色苍白,虚弱的很。   陆霁揽住苏桃的腰肢:“我们一起。”   苏桃靠在陆霁怀里:“嗯。”   …   接下来几天。   计神医一直在客栈里给陆霁改药方。   陆霁每天的反应不一而足,不过都很难受。   他现在还会吐些黑血,不过越来越少。   据计神医所说,陆霁这是身子在逐渐转好,药方有效果了。   众人听了这话才放心。   只不过解毒这事并不能一蹴而就,相反,还要很长的时间,至少得一两个月。   他们也不能一直待在并州,总是要回京城的。   对此,计神医不用苏桃说,就表示要跟着他们回京城。   毕竟他此生的夙愿之一,就是想解开这味毒。   有陆霁这么个逐渐好转的例子,他巴不得要跟着陆霁过去,好继续研究解毒方子。   在回京城之前,陆霁和苏桃去了送子娘娘庙。   毕竟他们此番出来的理由,就是来求子的,该做的自然得做。   于是乎,陆霁和苏桃不仅去了送子娘娘庙,还大张旗鼓的很,生怕人们不知道是靖远候和他的妻子过来了。   送子娘娘庙里的尼姑知道了陆霁和苏桃的身份后,当即就亲自引着他们进了庙宇。   一边走,一边为他们介绍庙里的景致和佛像。   终于,到了宝殿前。   尼姑停下了步子:“夫人,这便是我们庙里的主佛像了,您待会儿只要心诚地上香祈愿就可。”   尼姑说完便退下去了。   宝殿里只剩下了陆霁和苏桃。   苏桃忍不住有些想笑。   原本这是她随便想的一个理由,现在竟还真的得过来。   也不知道京城里的那些人,会在背后里怎么说她和陆霁。   而且这一趟过来,她和陆霁可是给庙里捐了好一笔银钱。   要不然方才那尼姑怎么会如此热心。   苏桃一贯是个小财迷,此刻觉得肉疼的很。   不过做戏得做全套,等会儿她不仅得磕头,还得再请个小的送子娘娘金身回去才行。   苏桃拉着陆霁跪下:“夫君,我们也开始吧。”   要不然钱就白花了!   再者说了,不是说这送子娘娘庙极其灵验吗,她还真的动了心思想拜一拜。   香案前的香炉里,三炷香的烟雾袅袅升起。   苏桃虔诚地合上双手。   唔,她这回不贪心,也不许那么多愿了。   她就想着和陆霁儿女双全。   她想起了之前她曾做过的那个梦,还有梦境中那个看不清脸的奶娃娃。   待陆霁日后身子好了,就要两个孩子。   一个女娃,一个男娃,他们从此后就是一家四口了。   许完愿,苏桃和陆霁站起身子。   她又让尼姑帮忙请了一座送子娘娘的佛像,打算带回京城里。   所有都弄好后,苏桃和陆霁离开了送子娘娘庙。   他们俩乘着马车回客栈。   马车上,苏桃喝了口茶水:“这下应当能传开了吧。”   她和陆霁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又捐钱又请佛像的,想必很快就能从并州传到京城去。   如此,应当不会就引起皇上的怀疑了。   等明天,他们就启程回京城。   也好让陆霁继续安心解毒。   她现在就盼着计神医赶紧研究出解毒的法子。   这几天她一直跟着上下忙碌,还要忧心陆霁的身子,基本没怎么安心休息过。   现下所有的事情都了了,陆霁的身子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苏桃终于能放松了。   尤其今天更是走了一上午,她觉得浑身都酸涩的很。   苏桃从案几下拿出一个软枕放在身后,然后靠了上去。   这软枕舒服的很。   靠上去后,苏桃觉得筋骨都松泛了许多。   苏桃今儿穿了身藕粉色的衣裙,更衬得她如鲜花嫩柳般娇嫩。   因着要出门,她还上了妆。   虽然只是稍涂了些胭脂,但依旧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她这般倚在软枕上,云雾一样的头发都拢在身前,越发衬的她一张小脸嫩白如玉。   实在是好看极了。   陆霁也一时挪不开眼睛去。   他发现苏桃唇上的颜色似是又有些变了。   没有上次那么艳丽,稍有些粉嫩。   却越发显得苏桃的唇瓣娇艳如花。   陆霁和苏桃做夫妻这么久,多少认识些苏桃梳妆用的那些瓶瓶罐罐。   也知道苏桃是涂了口脂。   陆霁的眸色有些暗。   他揽住苏桃的腰肢,吻上苏桃的唇瓣。   唔,终于尝到她的口脂了。   是桃子味道的。   实在是太甜了。   他沉溺其中,不愿离开。   苏桃被陆霁亲的喘不过气来。   她使劲儿推陆霁的胸膛,想让他轻些。   陆霁似是有些不愿意,还轻咬了下她的唇瓣。   苏桃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脑子中好像是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到。   苏桃迷迷糊糊地想,自打上次在客栈里亲吻以后,陆霁就好像开了窍一般,总是拉着她亲个不停。   苏桃其实还挺意外的。   在她印象里,陆霁是那种很温柔的,待她更是温柔至极。   可一碰上这事,陆霁就变了。   唔,原来她的夫君是这样的夫君。 第59章 陆霁这是在撒娇吗   从并州回京城, 一共用了五天。   等到第六天,陆霁和苏桃便回了靖远侯府。   房嬷嬷一见到苏桃就道:“夫人, 你们回来了!”   房嬷嬷年纪大了,故而没有跟着苏桃去并州。   不过房嬷嬷毕竟是苏桃的贴身嬷嬷,身契又在苏桃的手里,是个信得过的。   所以苏桃告诉了房嬷嬷真相。   这些天以来,房嬷嬷都担心的很。   现在她见苏桃神情愉悦,再也不似之前的失落,就知道侯爷的病症定是有救治的希望了。   一连乘了好几天的马车,苏桃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她今天什么都不相干,只想躺着。   苏桃道:“嬷嬷, 你去找人收拾出来一个屋子, 我从并州的送子娘娘庙请回来了一尊佛像, 得好好供奉上。”   房嬷嬷是知道这个理由的, 闻言道:“是,老奴这就去, 床榻老奴也铺好了,您直接睡下吧。”   房嬷嬷一早就料到陆霁要治病, 房间里得时常有人守着, 她们夫人不便再住下, 定然要搬到厢房去。   故而一早就把厢房收拾出来了。   苏桃一边往里屋走,一边感慨说房嬷嬷真是细心又妥当。   她足足睡了好几个时辰才起来,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苏桃打着呵欠问房嬷嬷:“夫君现在做什么呢?”   房嬷嬷在一旁道:“似是正在由着那位计神医诊脉,说是要再改一下药方。”   苏桃一听就明白了。   这些天以来计神医就经常改药方, 他定是又根据陆霁的状况想出更好的药方了。   既如此,她也没去打扰计神医。   苏桃让房嬷嬷把账本都拿出来。   她离开府里这么多天,又积压了不少事务, 得好好处理一下。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陆霁都过来了,苏桃还没忙完。   不过看着苏桃这忙碌的模样,陆霁轻舒了一口气。   之前他患病的时候,苏桃每天都没有什么笑模样,更别说有心思处理账本了,她一颗心都扑在了他身上。   像是怕他随时消失不见似的。   现在苏桃有了心思处理账本,可见她的心情确实是好多了。   正在这时,苏桃处理完了最后一点事务,她抬眼就看到了陆霁。   “夫君,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刚来没多久。”   陆霁和苏桃分别坐下,两个人闲聊起来。   苏桃问陆霁:“夫君,这下咱们回来的消息该传遍京城了吧?”   陆霁点头:“嗯,肯定。”   他们回来的时候特意用了依仗,高调的很,有不少百姓都看见了,现在想必肯定传遍京城了。   果不其然,江月吟听到这消息,第二天就过来了。   江月吟很担心苏桃,她还把女儿宁宁给带来了,就是盼着宁宁能让苏桃开怀些。   不过今日一见,她倒是发现苏桃的心情似是好了不少。   不过江月吟也没多想,只以为苏桃是想开了,毕竟人不可能总是悲伤。   苏桃看到宁宁很开心。   她就盼着日后能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她一看到宁宁,心都要化了。   苏桃逗宁宁:“宁宁,我是谁啊,你还记得吗?”   宁宁嘟着小嘴:“你是漂亮姐姐,我当然记得!”   苏桃眉眼弯弯:“咱们宁宁好聪明啊,”她又指着陆霁问宁宁:“宁宁,这又是谁?”   宁宁看着陆霁,眨巴着大眼睛。   陆霁这人虽然生的极好,但面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冷冷的,气势也很威重,似宁宁这般的小孩子一直都有些怕陆霁。   宁宁往苏桃的身后一躲,只露出了半张脸:“是叔叔。”   屋子里的人顿时就笑了起来。   江月吟也无奈的很,分明教过了,宁宁就是不记得。   苏桃更是被逗的笑的不停。   虽说有了计神医给陆霁医治,但计神医也没研究出彻底给陆霁解毒的法子。   她心里也一直暗暗担忧着,只是没表露出来。   可宁宁这一来,她是真的高兴。   宁宁真是个小开心果。   苏桃蹲下身:“宁宁,走,咱们出去,姐姐陪你玩儿去。”   宁宁很高兴:“好。”   能和漂亮姐姐玩,她当然开心。   苏桃临走前还特意看了陆霁一眼,似是有些显摆似的。   陆霁无奈。   他确实是比苏桃大了七岁,抵赖不得。   苏桃陪着宁宁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宁宁累了,江月吟才带她回家。   苏桃玩完后刚进来不久,房嬷嬷就进来了:“夫人,昨天您让老奴收拾的屋子收拾好了。”   房嬷嬷又道:“老奴昨儿特意请了个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今儿是个好日子,可以把佛像供上去了。”   小佛堂的位置,还有供奉佛像的日子都是有讲究的。   更何况此番陆霁和苏桃出去就是打着“求子”这个名义,自是得表现的更虔诚一些,方方面面都得做到。   要不然该惹人怀疑了。   房嬷嬷:“对了,风水先生还说,供奉佛像的第一天,主家该亲自去上一炷香。”   苏桃点头:“好,我这就去小佛堂。”   至于陆霁就不用了,他等会儿还要喝药。   苏桃起身:“夫君,那我先过去了。”   小佛堂挑了个向阳的位置,屋子宽阔的很。   里面一应都布置的很妥当。   香案蜡烛,瓜果香花,苏桃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燃了檀香,完事后又给了风水先生好一笔赏钱。   把风水先生送走后,苏桃舒了一口气。   皇上虽说没有疑心,但肯定派人暗中关注着陆霁和她,一切都得毫无破绽才行。   这出戏可算是唱完了。   不过她方才上香的时候也挺诚心的。   毕竟人都说这送子娘娘庙特别灵验,她还盼着陆霁身子好了以后,她和陆霁能生两个娃娃呢。   一想到这儿,苏桃就有些不好意思,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出了佛堂。   正屋里喝完药的陆霁却有些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方才陪着宁宁玩的苏桃。   她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   陆霁忍不住想,日后苏桃有了女儿的话,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他的身子一日日在好转,他也有了资格陪在苏桃身边。   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新的期待,新的渴望。   陆霁抬眼问梁元:“小佛堂在府里哪里?”   方才房嬷嬷说供奉的第一日,要主家亲自去上香。   他也是这家的主家,自然也要去上香。   梁元觉得有些玄幻。   他莫不是幻听了吧,这还是他们侯爷吗?   他们侯爷不是什么都不信的吗?   梁元有些懵,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就在正院南面。”   看着陆霁往南走的背影,梁元感慨不已。   房嬷嬷还在小佛堂里,她见到陆霁有些惊讶:“侯爷,您怎么过来了?”   陆霁面不改色道:“不是说要主家亲自上柱香吗?”   房嬷嬷只以为陆霁是为了做戏,压根没往别的方向想。   只不过这风水先生都走了,也不必做这出戏了。   侯爷来的是不是有些迟了……   房嬷嬷刚要说这话,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既然侯爷都来了,那还是上柱香再走吧。   陆霁亲自上了一炷香,看着香炉里袅袅的烟雾。   他忍不住想起日后他和苏桃的女儿会是什么模样。   他希望像苏桃多一些,一定很招人喜欢。   又过了一会儿,陆霁才出来。   陆霁面色严肃,一本正经的很,仿佛只是随手来上柱香一样。   门外守着的梁元忍不住暗暗腹诽。   他们侯爷装的可真像,就他一个人知道真相!   偏他还谁都不能告诉!   …   皇宫里。   皇上刚处理完朝事。   一下午埋首于案牍,他的腰背酸涩不已。   宫女在椅子上放上软枕,皇上倚在椅背上休息。   一旁有宫女端上瓜果茶点,还有宫女轻敲皇上的腿。   这般伺候之下,皇上才觉得舒服了些。   皇上身侧站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很显然是皇宫里的暗卫,只听命于皇上一人。   皇上问道:“靖远候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虽说他已确定陆霁必死无疑,可陆霁现在终究还没死。   陆霁一日没死,他心里的大疙瘩就一日消不下去。   暗卫回道:“回皇上,靖远候昨天刚回京城,一回京城,靖远候夫人就请了风水先生在佛堂里供奉佛像。”   暗卫把这些日子来陆霁的行踪和做的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皇上。   包括陆霁和苏桃曾给送子娘娘庙里捐了一大笔钱的事。   听完后,皇上点了点头:“嗯,朕知道了。”   “你下去吧,若是靖远候那边再有什么消息,及时回禀朕。”   “是。”   暗卫下去后,皇上叹了口气。   暗卫禀报的这些事,也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   许是大周朝的皇上都是子嗣艰难。   先帝一生也只养活了几个公主,没有皇子存活。   要不然这皇位也不能落到他的头上。   当时先帝选中他,也是因为他膝下有了皇子,子嗣稳固。   可没想到,他登基的第一年,他仅有的一个皇子就夭折了。   皇子夭折后,他一直广纳后宫,就是盼着能再得一个儿子。   没想到这都两年下来了,莫说皇子,就是公主也只得了两个,还都瘦瘦弱弱的,不知能不能站住长大。   身为一国之君,最重要的就是有皇子。   要不然这江山该传给谁。   一旁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俱都低下了头。   皇上于子嗣一道上确实有些艰难,这也是皇上的心病,他们平素都不敢提及。   显然,皇上这是又想起伤心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皇上的心腹大太监才出来道:“皇上,这会儿夜也要深了,您想去后宫哪位娘娘那儿?”   一旁有小太监拿出绿头牌。   看着绿头牌上的名字,皇上摇了摇头。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苏桃。   他和苏桃之前也见过好几面,自是知道苏桃的相貌。   他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自是喜好苏桃那般无双的容色。   不过之前的他一直没敢动心思。   许是之前的陆霁太过强大,毕竟在他还没登基,只是个普通的宗室子的时候,陆霁就已经为大周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了。   那时候的他都要仰着头看陆霁,想结交陆霁都没有门路。   待日后当了皇上,这种敬仰就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陆霁就如天空中的烈阳,高高悬挂,连皇位都没坐稳的他,如何敢生出挑战烈阳的心思。   直到现在,烈阳的光芒逐渐消失……   皇上有些出神。   陆霁终于快要死了,横在他头上的大山终于要消失了,他也终于没有那么忌惮陆霁了,敢对陆霁身边的人动心思了。   就譬如苏桃……   他想要得到苏桃。   皇上看着这些绿头牌,下意识道:“俱不如靖远候夫人远矣。”   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闻言面色一变。   皇上这意思,分明是惦记臣子的妻子……   皇上也意识到他说错话了,他这是太高兴了,太迫不及待了,以至于有些忘了形了。   不过好在能近身伺候他的,都是他的心腹,也不必太过紧张。   再者说了,陆霁都要死了,难不成还能威胁到他的皇位。   他没注意到,一旁有个小太监的衣角动了下。   皇上面对着这些绿头牌,有些索然无味:“拿下去吧,今天我住在养心殿。”   有了苏桃珠玉在前,这些女人自然是再入不了眼了。   尤其想到,那是陆霁的女人,皇上心里更是陡然生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征服感。   皇上喝了口茶。   待陆霁死后,他便叫人把苏桃偷偷纳进宫里。   一想到日后苏桃会进宫,成为他的女人,他就觉得无比激动。   …   第二天上午。   陆霁刚刚服下药不久。   刚喝完药的时候,他的身子都会有些不舒服,故而都是独自一人待着。   陆霁拿着一本书,认真看起来。   正在这时,门扇“吱呀”一响,梁元推开门进来了。   梁元手里拿着厚厚一摞卷宗:“侯爷,属下回来了。”   陆霁把手里的书卷放下:“嗯。”   他接过了梁元手里的卷宗,然后看起来。   如果旁边有人,就会发现这卷宗上写的全是皇上的事。   没错,陆霁一直在暗中调查着皇上!   陆霁能走到今天的地位,不只是因为赫赫战功。   于政治上,陆霁与那些老臣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早在一开始,陆霁就意识到了皇上对他的忌惮。   陆霁一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当今是个心胸开阔的,自然相安无事。   若是当今非要置他于死地,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他为大周立下了这么多功劳,只是为了大周的百姓,而非所谓的皇上。   早在许久之前,陆霁就在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   这些眼线俱都隐藏的很深,有的甚至潜伏到了皇上身边。   也正因此,陆霁才能得到这么多消息。   这些日子以来,陆霁表面上什么都没做,但私低下调查的却一点儿不少。   他即将下一盘大棋,自然是无比谨慎。   若不然落错了棋子,该怎么办。   陆霁把这些卷宗全都扫了眼。   确定没有异常的事以后,陆霁才放下心。   梁元见陆霁看完了这些卷宗,又道:“对了,侯爷,给皇上献上毒药的人,应当是皇上身边的柳道人。”   陆霁的探子虽然有潜伏到皇上身边的,但毕竟不可能全盘得到皇上的信任。   毕竟皇上也不是傻子。   故而很多消息,还是要梁元等人去仔细调查。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梁元终于可以确定,献上毒药的就是柳道人。   大周朝的皇室一向信任道教。   当今也不例外,甚至比之前的皇帝更要笃信道教。   当今一登基,就招来了许多道人。   这些道人备受宠信,其中的柳道人之前一直声名不显,最近却时常入宫。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梁元也据此查到了蛛丝马迹,这才确定献毒之人是谁。   陆霁没有抬眼,甚至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   可梁元却打了个寒颤。   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他们侯爷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待把皇上拉下马后,想必他们侯爷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这个柳道人了。   陆霁看着一旁茶杯中上下起伏的茶叶,有些出神。   他对权利并没有太多太大的欲望,走到今天的位置,多半也是命运使然。   同当今这位皇上,陆霁一开始也是想着平衡相处的。   可没想到,当今的气量实在狭小,更是暗中给他下毒,要他的命,手段狠辣又见不得光。   不只如此,当今还笃信道教,信任许多小人。   一开始还没显露出来,现在看下去,当今实在不是个任君。   既如此,他也不介意让皇位上换个人。   换个听话的。   把这些都禀报完,梁元却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霁自是注意到了梁元的不对劲儿:“还有什么事,说。”   梁元犹豫良久,这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而且他说出来,他们侯爷肯定会很生气。   不过身为下属,他还是该把这事禀报给陆霁:“侯爷,是昨晚上的事……”   他把皇上的那句“俱不如靖远候之妻远矣”给说了出来。   屋里像是一下子结上了冷霜。   陆霁更是气的目眦欲裂。   他原以为当今已然不堪至极,没想到竟然不堪至此。   竟然敢在暗中惦记苏桃!   陆霁原本正握着茶杯,现下那茶杯一下就碎了。   碎成了七八片,有的甚至成了粉末。   梁元心惊肉跳,他们侯爷这是得气成什么样。   他也是没想到,皇上竟然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陆霁闭了闭眼,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到时机。   他的病症还没有好全,还得耐心去治。   他的那些安排和布置也没有全部完成,现在动手,说不定会横生枝节。   他得再等等。   陆霁舒出一口气:“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元看着陆霁手上的血,有些担心,但又不敢说。   现在陆霁怒极,他还是先退下去吧。   梁元退下去许久,陆霁才觉得他的怒气消下去了一些。   正在这会儿,苏桃进来了。   这些天陆霁一直吃各种药,胃口都有些不好了,吃的更是少。   苏桃有些担心,就叫厨房熬了有营养的汤羹。   汤羹刚一熬好,苏桃就端着汤羹进来了。   苏桃小心地把汤碗放到一旁:“夫君,等会儿汤凉了些,你多喝几碗,这几天你都瘦了。”   她碎碎念地和陆霁说起来。   刚说完这话,苏桃就发现了陆霁手上的血,还有那些碎瓷片。   她吓了一跳:“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苏桃连忙拿起陆霁的手仔细看了起来。   很明显,陆霁这是太过用力了,才会把茶杯捏碎,以至于瓷片扎进了他的肉里,流了这么多血。   苏桃担心的不行,她连忙喊外面守着的丫鬟进来:“快去拿些药膏和纱布来。”   她刚才仔细看了下,陆霁的伤扎的不深,也没有什么碎瓷片在肉里,上了药包起来就好。   不必麻烦计神医和万大夫,她就能处理。   陆霁看着苏桃蹙起的眉头:“方才有些不小心。”   皇上的那些想法实在太过龌龊,他不想说出来脏了苏桃的耳朵。   两人说着话,丫鬟就把药和纱布拿来了。   苏桃先是仔细清洗了陆霁的伤处,又细细地上了药,才小心地包好。   等包好后,苏桃松了口气。   苏桃气道:“夫君,你以后不能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了!”   现在正在解毒的关键时刻呢,都吃药吃的没胃口吃饭了,竟然还把手给弄出血了。   苏桃猜陆霁肯定是处理什么公事,太过生气,这才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她心里清楚,陆霁对待公事就是这么认真。   她真是拿陆霁没法子。   苏桃这碎碎念的小媳妇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就连她蹙起的眉头,陆霁都觉得很好看。   这样的好的苏桃,竟然被那等恶心至极的人惦记上了。   一想到这儿,陆霁的眉心又皱了起来。   幸好,幸好他的身子在逐渐转好,能多陪苏桃很久。   他一定会把苏桃保护的好好的。   陆霁抬手揽住了苏桃的腰肢,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苏桃怔了一下。   她正在那儿数落陆霁呢,陆霁怎么会忽然抱她?   苏桃的下巴抵在陆霁的肩膀上,她看不到陆霁的神情,就疑惑道:“夫君,你怎么了?”   陆霁闻着苏桃身上的香味:“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苏桃愣住了。   她没听错吧,陆霁竟然说想她了。   难不成是这些天她都没和陆霁住在一起,陆霁才想她了?   她从没见过陆霁这模样。   就算之前陆霁待她很好,但也时常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更别说这么直白地表达他的心意了。   苏桃心里隐隐生出一个想法。   陆霁这是在撒娇吗? 第60章 温泉   虽说这想法看似很不可思议, 但陆霁好像确实是在和她撒娇。   苏桃何曾见过陆霁这般示弱的时候。   陆霁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耳畔。   苏桃只觉得心软成了一片。   只不过,她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些什么。   苏桃只好抬起手, 一下一下地抚着陆霁的背脊。   屋内一时静默无声。   过了会儿,陆霁才松开揽住苏桃的手。   苏桃的耳尖有些红,她端过一旁的汤羹:“夫君,这汤羹应当晾凉了,你尝尝味道如何?”   陆霁点头:“好。”   苏桃把汤盛到碗里,看着陆霁一勺勺喝下去。   “怎么样,夫君?”   “很好喝。”   这汤的味道确实很好,陆霁知道这是苏桃为他亲手做的。   苏桃眉眼弯弯:“那就好,我明天继续给你做。”   陆霁心疼苏桃, 就道:“无妨, 让厨娘做就好。”   苏桃摇了摇头:“左右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 熬点汤羹不算什么。”   她现在满心就是想着让陆霁身子赶快好。   为此她做什么都愿意。   再者说了, 她最近什么事都没有,正好找点事做。   陆霁知道拗不过苏桃, 只好同意。   于是,接下来这几天苏桃每天都给陆霁熬汤羹, 有时候还会端些瓜果喂陆霁。   这一天。   苏桃端了一盘葡萄过来。   苏桃记得陆霁似是喜欢吃葡萄。   这还是有次她和陆霁一起去听戏的时候知道的。   苏桃净了手, 把葡萄皮小心地剥下去, 然后喂陆霁:“夫君,这葡萄是才运到京城的,你尝尝味道如何,甜不甜?”   苏桃细白的指尖捏着软软的葡萄。   这幅画面简直赏心悦目至极。   陆霁低下头含住葡萄:“嗯, 很好吃。”   苏桃:“那我继续给你剥。”   说着就低下头继续给陆霁剥葡萄皮。   陆霁垂眸看着苏桃。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一剥,葡萄皮就落了下来,她的手指上也沾了不少汁水。   陆霁有些出神。   这一走神, 再吃葡萄的时候,他的嘴唇就不小心碰到了苏桃的指尖。   两人齐齐一顿。   苏桃更是眼睫轻颤。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苏桃只觉松了口气,她连忙转过头看向门口:“计神医,你怎么来了?”   计神医穿着一身白袍,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有不少酒气。   很显然,这是才喝完酒。   也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苏桃才知道,计神医根本不似一见面的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相反,计神医就是个寻常的老头,平素还很爱喝酒。   这段时间以来,苏桃把计神医奉做座上宾。   一应照料的很周到,计神医都胖了不少。   陆霁也抬起眼:“计神医,您先坐下吧。”   计神医身上的酒气很大,陆霁怕计神医再不小心摔到。   计神医摇头:“无妨,无妨。”   他说这话时面色红润,声音也很大,像是有些按捺不住激动似的。   激动……   计神医为什么这么激动?   难不成是研究出来新的、更好的药方了?   苏桃心一跳,然后就听计神医道:“老夫方才饮完酒,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子,若是这方子奏效的话,侯爷的身子就无虞了!”   计神医此生都在研究牵机毒。   有了陆霁这么个中毒的活生生的例子以后,计神医的研究更是进展了许多。   不过他之前开出的方子总是有不少错漏。   直到方才,他才隐约察觉到了真正解毒的方子。   苏桃被这好消息给砸晕了。   饶是一向冷静的陆霁,在听到计神医的话后都忍不住绷直了后背。   陆霁抿着唇,目光如电:“计神医,您的这个方子,能有几成把握?”   计神医捋了捋胡子:“老夫不敢托大,应当有七八成的把握。”   七八成的把握……   这几率委实是很大了。   也就是说,陆霁的毒差不多能彻底解掉了!   苏桃高兴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太好了!”   陆霁心里也很高兴,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冷静:“计神医,那就劳烦您了,若是有什么难得的药材,尽管和梁元说。”   计神医沉吟了片刻,然后道:“药材方面倒是还好,只不过这味药方,需要以热汤佐之。”   计神医又道:“若是有温泉的话,便是极好的。”   计神医新开出的这道药方药性温和,不似以往那么霸道。   需要患者在服下药后在温泉里泡着,如此,药汁才能顺着经脉尽快流遍全身,才能把潜藏在陆霁身体里许久的毒素给引出来。   陆霁开口道:“好。”   他名下有不少庄子,其中一个庄子引了温泉,去那里正好。   苏桃也想到了那个庄子,她连忙起身:“夫君,我这就去让房嬷嬷她们收拾行李,咱们明天就去温泉庄子。”   苏桃说完就匆匆走了,可以看得出来,她高兴极了。   计神医也很高兴。   眼见着他就要亲手解开这味毒了,怎能不高兴。   陆霁更是对计神医道谢不已。   计神医摆了摆手:“这也是老夫愿意做的。”   身为大夫,自是以治病救人为先。   他方才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有些撑不住了。   计神医便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都走到门口了,计神医却忽然停了下来,还转过头看向陆霁。   陆霁眉心轻皱:“计神医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嘱咐吗?”   计神医点头:“确实是有件事。”   “侯爷您千万记得,解毒期间不能行房,可别忘了。”   他虽然老了,但还没老眼昏花,刚才进屋时自然看到了那一幕。   陆霁的耳朵有些红:“您放心,我没忘。”   早在一开始解毒的时候,计神医就叮嘱过他和苏桃,说解毒期间不能行房。   在解毒期间,计神医的药方一直是把陆霁体内的毒素引出来的。   若是行房的话,怕把他体内的毒素过到苏桃身上。   要是两人再有了孩子的话,那更糟糕了,孩子定然活不成。   听到陆霁的话,计神医放心的走了。   计神医走后,陆霁坐到椅子上。   他看着一旁盘子里的葡萄出神。   别说行房了。   他和苏桃最多只是亲了亲而已。   计神医实在是过虑了。   …   第二天。   陆霁和苏桃去了温泉庄子。   苏桃之前只是知道陆霁有这么一个温泉庄子,但并没去过。   今天是第一次过来。   这庄子整修的极好,不似京城里的院落都是些高门大院。   这里面的房屋建筑多是古朴大气的,还有些竹屋,格外的好看。   而且这庄子就建在山脚下,一旁有山有水,还有不少花树。   景致比府里的花园好多了,还宽阔的很。   一进来这庄子,苏桃觉得胸臆间都开阔了许多。   欣赏了一会儿后,苏桃让雪柳等人把屋子收拾下,再按照府里的规矩把东西都摆放好。   自然,她和陆霁暂时还是分开住。   这边厢收拾屋里,那边厢陆霁已经跟着计神医去温泉旁试药了。   苏桃原本想跟着一起去,但陆霁却阻止了她。   实在是这些日子以来,陆霁服下药后每每都会身子不适,陆霁怕苏桃担心,这次索性不让苏桃跟着去了。   苏桃虽然没去,但也一样的担心。   她坐在美人榻上发怔了许久。   正寻思着,计神医和陆霁回来了。   陆霁神情一贯如此,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计神医可是喜怒形于色的,他一脸雀跃激动,像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高兴的事。   苏桃一看计神医这模样,就知道陆霁这次试药的药效肯定很好。   果然,没等她问,陆霁就先道:“年年,你放心,我这次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任何的难受不舒服。   计神医也在一旁道:“这次的药方应当是对了。”   之前的药方总归不是全然正确的,总有几味药太过霸道,陆霁的身子也因此时常不舒服。   不过这次陆霁却一直没什么反应,这药方显然是对的。   计神医又道:“若是按此药方,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侯爷身上的毒定然能全都解开。”   如此,他也算了了此生的夙愿了。   屋内的人闻言都有些不敢相信。   侯爷这是真的要彻底好了?   这实在是太好了!   苏桃泪眼盈盈,她抬手擦去眼泪,这么高兴的时候,她可不能哭。   陆霁想起了之前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想要送苏桃离开。   可没想到,苏桃却坚持要留下来,一直照顾着他。   就连计神医,也是因着苏桃才找到的。   陆霁想,也许苏桃当真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   此生能遇到苏桃,实在是他之大幸。   周围的人就见侯爷和夫人两两相望,他们都识趣的退下了。   等人都走后,陆霁抱住苏桃:“年年,现在一切都好了。”   他能长长久久地陪着苏桃了。   苏桃回抱住陆霁,她哭的哽咽:“嗯。”   当天晚上,苏桃赏赐了所有下人几个月的月银。   又让丫鬟给计神医送去了数坛好酒。   对于苏桃这个小财迷来说,实在是大出血了。   众人也都高兴的很。   一时间,温泉庄子上上下下都热热闹闹的。   …   接下来几天,陆霁和苏桃一直住在庄子里继续养病。   这一天下午,将近傍晚的时候。   陆霁正在温泉里泡着舒缓药效。   苏桃则是坐在美人榻上处理账本。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些动静,似是有人过来了。   苏桃放下账本:“雪柳,你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雪柳低头:“是。”   雪柳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夫人,是咱们府上的奴仆过来了。”   原来皇上给陆霁赐下了许多东西,其中许多直接放到库房里就成。   可那些稀罕的瓜果却不能久放,要不然该坏了,府里的人就把这些瓜果送来了,也好让主子享用。   苏桃心道原来如此。   自打陆霁病了以后,皇上为了显示他对臣子的爱重,经常赏赐东西下来,有许多贵重的珍品,也有药材,还有就是那些稀罕的瓜果。   雪柳道:“有许多红莓,还有葡萄等。”   雪柳一一说了起来。   苏桃闻言道:“你去让人洗一盘子草莓来。”   这时节的红莓可是稀罕物,是西面舶来的,珍贵的很。   苏桃也确实很喜欢红莓这样甜甜的水果。   雪柳:“是。”   不一会儿,雪柳就端过了一盘红莓。   红莓上面还挂着水,娇艳欲滴。   苏桃没忍住尝了一个,嗯,确实很好吃。   正好这些日子陆霁的胃口养了回来,能吃许多东西了,可以把红莓带过去给他吃。   苏桃端起盘子往温泉边去。   这庄子就叫温泉庄子,里面有许多汤泉。   陆霁所在的温泉就在一株花树下,周遭都是树影,花影婆娑,实是个清雅至极的好去处。   苏桃进来后发现陆霁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她放轻了脚步,把红莓放到一旁的青玉板上。   苏桃心道既然陆霁睡着了,她还是先回去吧,别吵醒了陆霁。   可下一瞬,陆霁就睁开了眼睛,他目光清明的很:“年年,你来了。”   显然,他方才没有睡着,而是在眯神。   陆霁看着还挺享受的。   山庄周围都是树木,清凉的很,有时候一阵风吹过,甚至有些阴凉。   可再怎么说,这都是夏日啊。   苏桃一直以为夏日泡温泉一定很遭罪,可看见陆霁这模样,她又有些迟疑了。   陆霁很了解苏桃,自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年年,不如你也泡一下试试?”   她也试试?   也好,左右她也没什么事,苏桃确实有些跃跃欲试:“夫君,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她穿的这身衣裳不适合泡温泉,得换一身。   很快,苏桃就换好衣裳回来了。   她穿了一件纱衣。   这纱衣是一身深深浅浅的绿,上面是浅色,下面逐渐到深色。   层叠而又鲜嫩,仿佛春日里第一株嫩柳。   苏桃试探了下温泉的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水。   她依靠在石壁上,轻舒了一口气。   嗯,怪不得陆霁那么享受,真是舒服的紧。   现在要到傍晚了,日光并不浓烈,而且这温泉处都是花树,树影婆娑,压根落不下阳光。   山风轻轻拂过,甚至清凉的很。   再泡着温泉,实在是一大享受。   苏桃眉眼弯弯地看着陆霁:“夫君,很舒服。”   陆霁抬眼看苏桃。   她的纱衣浸了水,湿漉漉地挂在身上。   虽然纤薄的很,却一点都没露出来,只露出了脖颈处的一小片肌肤。   那肌肤仿若雪山上的一簇簇梨花,皎白至极。   直到浸了温泉水,逐渐染上淡淡的粉。   可越是如此,越能引起男人的兴趣。   只是苏桃完全没意识到。   苏桃玩了好一会儿的水,直到挽着的头发不小心落了一缕下来。   为了怕头发浸湿,在来之前,她特意用簪子把头发都挽了上去。   只是没挽住,现下竟落下了一缕。   偏偏这里又没有镜子,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弄。   苏桃就小步挪到了陆霁身侧:“夫君,你帮我把这缕落下的头发挽上去,好不好。”   她知道陆霁是会的。   苏桃天生一双杏仁眼,清澈至极。   现下因为泡了温泉,里面好似含了一层水,水波潋滟。   她的肌肤也都染上了淡淡的粉。   实在是诱人至极。   偏她自己还丝毫设防,就这样侧过身去,露出了一段纤长白皙的脖颈。   陆霁的喉结轻轻滚动:“好。”   他抬手帮苏桃把落下的那缕头发簪住。   很快就完成了。   苏桃夸赞道:“夫君真厉害。”   陆霁不仅会画眉,还会帮她挽头发,可不是比旁人的夫君厉害多了。   她刚夸完,就觉眼前一暗,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的眼皮上。   苏桃吓得眼睫轻颤。   片刻后,苏桃才意识到这是上面的花树落下的花瓣。   苏桃刚要抬手拂去这花瓣,就听陆霁道:“年年,我帮你。”   苏桃:“好。”   陆霁指节分明的手指取下苏桃眼皮上的花瓣。   苏桃重获光明。   可下一瞬,她眼前又一暗,是陆霁吻到了她的眼皮上。   苏桃生的极好,眼睛也是极美。   她双眼的形状姣好,眼皮轻薄,眼尾的弧线微微上挑,似乎天生含着一段情。   陆霁轻轻地吻着她的眼皮。   苏桃的心忽然跳的极快。   自打她和陆霁从并州回来后,就没再亲密过了。   此刻陆霁如此,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霁的吻离开她的眼睛,顺着她的面颊往下,直到她的唇瓣。   苏桃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被陆霁吻得没有力气,浑身筋骨酸软,似是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霁捞住她的腰肢,然后把她按到了石壁上,继续吻她。   苏桃晕晕乎乎的。   她和陆霁离的也太近了。   苏桃偷偷地睁开眼睛,外面天光还很亮。   唔,这会儿还是白日呢。 第61章 关于何时圆房的讨论……   苏桃有些难为情。   这儿毕竟是露天的, 要是有人过来怎么办啊?   应当不会有人过来的吧。   苏桃轻喘着气想。   也是巧了,她刚胡思乱想完, 就听到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是往这边来的。   苏桃吓得眼睫乱颤,她连忙去敲陆霁的胸膛。   陆霁也是知道轻重的,他有些不满足地放开了苏桃。   骤然得到空气,苏桃只觉得人都清醒了几分。   她后退了两步,然后平复呼吸。   苏桃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脸现在一定很红,千万别叫人发现。   她半侧过身子,这样就只露出一半脸了, 应当不会被人看出异样。   正在这时, 雪柳过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套衣裳:“夫人, 您方才走的太匆忙,忘记带衣裳了。”   没错, 苏桃方才太迫不及待了,换上衣裳就过来了。   忘了泡完温泉还要换上干衣裳。   苏桃恍然:“雪柳, 你把衣裳放下就好。”   雪柳一直都没抬头, 也没敢往主子那儿看一眼, 把衣服放下就走了。   雪柳一走,苏桃才松了口气。   苏桃还有些难为情,她装模作样地去捋头发。   结果就碰到了挽起来的发髻……   是哦,她给忘了, 她把头发都挽上去了,她还捋什么头发!   苏桃的手悬在半空。   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成,她得赶紧另想个法子。   对了, 一旁还有一碟子没动过的红莓。   苏桃的手极其自然地转到了一旁的盘子处,拿起一个红莓放到嘴里。   甜汁四溢。   苏桃抬眼:“夫君,你也尝尝这红莓,很好吃的。”   苏桃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吃下一个红莓后,给陆霁解释起来:“对了,这红莓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刚才府里的奴仆特意送来的。”   她前几天还惦记着红莓呢,没成想今儿皇上就赏赐下来了。   陆霁听到“皇上”二字,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苏桃自是注意到了陆霁的神色变化。   寻常时候,陆霁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惹到陆霁了,这段日子以来,陆霁但凡听到皇上二字,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似是厌恶极了的样子。   苏桃疑惑道:“夫君,皇上这是怎么惹到你了?”   陆霁摇了摇头:“没什么。”   好吧,陆霁这么一说,就是不想让她知道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就不问了。   只不过,这东西虽然是讨厌的人送过来的,但东西毕竟是无罪的。   苏桃就道:“夫君,左右这些东西都是白得的,不要白不要。”   要是扔了多不划算啊,她这个小财迷如是想到。   陆霁知道苏桃的想法:“也好。”   苏桃说着拿起一个红莓放到嘴里,嗯,真的蛮好吃的。   她一边吃一边又给陆霁递了一个红莓:“夫君,你也尝尝。”   陆霁心头不免又浮起皇上的那番话。   他心下厌恶至极,不过眼下苏桃还在他身边,他又觉得气顺畅了些。   看着苏桃嫣红唇瓣里的红莓,陆霁眸光微沉:“嗯。”   陆霁话虽如此,却并没有接过苏桃嘴里的红莓。   而是吻住了苏桃的唇。   苏桃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陆霁抵开了她的唇齿,然后勾住了她的唇舌。   香甜的汁液顺着苏桃的唇角落了几滴。   苏桃忍不住惊呼出声。   陆霁这个大色胚!   竟然吃她的红莓。   苏桃根本推不开陆霁,只好任由陆霁去做。   末了,这红莓终究是被陆霁吃了。   苏桃晕晕乎乎的。   周遭都是温热的水汽,苏桃觉得好热。   她觉得脑子里都有些缺氧,任由陆霁怎么摆弄她都没有力气反抗。   下一瞬,苏桃就觉得身子一高,视线和陆霁平齐。   原来是陆霁握住了她的腰肢,把她往上抬了抬。   如此一来,苏桃的上本身就靠在了温泉的石壁上。   苏桃清醒了一些,她吓得伸出两条雪白的手臂抱住陆霁的脖颈。   要是把她摔下去可怎么办。   陆霁定定地望着苏桃沾湿了水的轻薄的纱衣。   他抬手勾开了纱衣的带子。   ……   结束后。   苏桃浑身上下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半倚在温泉地面的青玉板上。   方才胡闹间,她的发髻早都松散开了,发簪也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   一头云雾一样的头发湿漉漉的,半披在胸前,半散在身后。   不仅是头发,苏桃的眼睫毛都是湿漉漉的。   她的眼睛里似是含了一层水,润湿了眼睫。   苏桃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她的声音软极了:“不成,我要出去,我不想泡温泉了……”   苏桃觉得再继续下去,她真的受不住,她怕她会呼吸不过来。   陆霁的嗓音很低:“好。”   两人已经泡了许久了,也是时候该出去了。   只不过苏桃已然没有力气了。   她浑身都软绵绵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还是陆霁把她抱出去的。   地上不凉,苏桃坐在青玉板上歇神儿。   她一头湿漉漉的乌发都拢在右侧,皎白如玉的面颊上泛着淡淡的绯色。   一双眼波光潋滟。   清浅的纱衣也都堆在一处,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实在是我见犹怜。   过了好一会儿,苏桃才觉得清醒了些,也终于有了些力气。   “我们去换衣裳吧。”   “好。”   两人各自去了房间里换衣裳。   待把湿透了的衣裳脱下,苏桃才意识到,陆霁方才胡闹的有多厉害。   她简直快要被他吃干抹净了!   早知道不来泡温泉了。   苏桃羞愤地换上衣裳,她出去的时候陆霁已经收拾妥当好一会儿了。   陆霁看见她道:“年年,我们回去吧。”   苏桃根本不敢抬头看陆霁,实在是太羞耻了。   苏桃只是低着头:“嗯。”   她也没管陆霁,匆匆前行,把陆霁落下了好几步。   当天晚上,苏桃也故意躲着陆霁,连晚饭都没一起吃。   用过晚膳后,苏桃让雪柳拿来轻纱中衣,她准备换上睡觉。   雪柳有些惊讶:“夫人您今天怎么睡的这么早?”   这会儿时辰可还早呢,要是往日这时候的话,苏桃一般会同陆霁一起消食,或是看书练字,或是聊天。   今儿怎么就要睡了呢?   苏桃含混地道:“就是有些累了。”   雪柳也没多想,闻言就去拿了轻纱中衣过来。   雪柳知道苏桃一向不喜人近身伺候,把衣裳拿过来后就退下了,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雪柳一走,苏桃就打算换衣裳。   结果换衣裳的时候,苏桃觉得肌肤似是有些疼。   她解开衣衫一看,上面布满了各种痕迹。   她的皮肤天生就很白,也很娇嫩,寻常时候稍用些力气就会留下痕迹。   更何况是今天陆霁那么大力气!   苏桃气的咬住了嘴唇。   不成,她得去拿些祛瘀膏来。   她的房间里自然不会常备着这种药,要是让雪柳和房嬷嬷去取的话,她们俩有难免会问她到底伤到哪儿了。   思来想去,还是她自己去药房取药吧。   苏桃又把衣裳系上,然后起身去了药房。   这药房是计神医来后设置的,里面不只有陆霁的药,还有许多旁的药膏。   比如祛瘀膏和金疮药一类的。   药房守门的小厮一见苏桃就低下了头。   苏桃很顺利地把祛瘀膏取了回来。   也是不巧,在回房的路上,她和陆霁撞见了。   很显然,陆霁是出来散步的。   陆霁皱着眉:“年年,你拿着药膏做什么?”   可是伤到哪里了吗?   陆霁顿时就忧心起来。   陆霁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桃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陆霁,她能这样吗?   苏桃气呼呼地道:“你说呢?”   她说着就转身进了屋。   陆霁有些不解,什么叫“你说呢?”   等等,不会是因为……   陆霁连忙追上前。   雪柳等丫鬟一直守在外面,见状也没拦着陆霁。   她们只以为两个主子是有事要说。   苏桃刚坐到榻上,陆霁过来了。   看着苏桃手里的祛瘀膏,陆霁想通了这里面的关窍。   “年年,我帮你上药吧?”   今天的事是他太过孟浪了。   苏桃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   弄出痕迹的地方都很私密,怎么能让陆霁帮她上药呢!   好吧……   其实陆霁今天不仅看过了,还都研究了个遍。   但苏桃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苏桃连忙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苏桃说完又觉出有些不妥当。   前面的伤她倒是都能自己上好药。   但后背上的痕迹,她实在是碰不到,又不好让雪柳等丫鬟来帮她上药。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让陆霁来了。   苏桃就道:“等等,我先自己上药,我够不到的地方你再帮我。”   陆霁点头:“嗯。”   苏桃打开药瓶:“你先去屏风后面,等会儿再进来。”   陆霁:“好。”   好吧,看来他今天实在太过孟浪了。   也是,从前两人多半是亲亲也就算了。   今儿的进展委实有些大,苏桃一时有些受不住也是有的。   陆霁听话地站到了屏风后面。   等陆霁站好后,苏桃才脱下衣衫,她仔细把前面上好药,然后趴在床上:“我好了,你进来吧。”   她只穿了件鹅黄色的肚兜。   露出了一整片白皙的后背,肩胛仿若蝴蝶,漂亮极了。   只是那上面布满了许多指痕。   尤其是腰肢和两侧的肩胛处尤为的多。   很显然,这都是他白天弄出来的。   陆霁当时并没觉得他用了多大力气,现在看到苏桃如此,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抬手轻轻抹上药膏。   很轻的力气,一点儿都没弄疼苏桃。   屋内一时静默无声。   苏桃的心尖像是有羽毛在挠一样,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还好,其实也不是很疼。”   主要是她的皮肤太娇嫩了。   再者,其实她下午的时候也没觉得特别疼,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   但回来后就这样了,可见她的皮肤实在是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陆霁动作一顿,他舒了口气:“不疼就好。”   等上好药,苏桃径直坐起身来,然后穿好衣裳。   一旁的烛火轻闪,光晕濛濛。   苏桃还有些不自在。   但一想今天两人差点儿就□□相见了,也不必这么别扭了。   苏桃就开口道:“你下次的力气不准再这么大!”   之前她就觉得陆霁亲她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成想现在越来越……   一想到这个,苏桃就脸红的很。   陆霁点头:“嗯,以后我一定不这么粗鲁了。”   今天是因为想起了皇上,他才如此。   好吧,有些像是在找理由。   其实就是他没控制住,一碰到苏桃,他就理智全无了。   只不过,现下苏桃就娇气的受不住。   待日后圆房时该怎么办呢?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相处太久了,两人彼此都知道各种的性情,也能猜出对方不少的想法。   就譬如现在,苏桃几乎瞬间就猜到了陆霁在想什么。   她的脸红的要滴血。   陆霁这个大色胚,她从前怎么从来没发现他这一面呢!   看着面色灿若烟霞的苏桃,陆霁有些挪不开眼。   不知怎么,他忽然生出想逗弄苏桃的想法。   “年年,我们什么时候圆房?”   苏桃睁大了眼睛。   话题转变的怎么这么快,忽然就说到什么时候圆房了?   至于什么时候圆房……   左右现在是不成的,计神医已经说过了,得等毒彻底解了以后。   不过瞧着陆霁现在的状况,可见是快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她一个姑娘家要怎么回答?   苏桃只好气的瞪了陆霁两眼。   陆霁说着起身拿过黄历册:“我看看哪天是个好日子。”   看着陆霁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苏桃瞪圆了眼睛。   这圆房的日子……还要在黄历上选吗。   没一会儿,陆霁就选好了:“下月初八,是个上上大吉之日,诸事皆宜,就这天好了。”   下月初八,那时候陆霁的毒定然已经全解了,确实是个好日子。   等等,陆霁是来的真的吗?   苏桃疑惑地道:“夫君,这圆房还要特意选日子吗?”   圆房……不是兴之所至,就自然而然那个了吗……   陆霁点头:“自然。”   苏桃转念一想,陆霁说的好像也蛮有道理。   寻常人成亲都是要特意挑选黄道吉日的,而且都是成亲当晚就圆房。   也就她和陆霁才如此。   苏桃刚要说话,就看到了陆霁眼里的笑意。   几乎是一瞬间,苏桃就明白了,陆霁这是故意在逗她!   主要是陆霁这人从来都那么一本正经,那么古板,从来不说谎话。   以至于苏桃根本没往那边想。   陆霁这人怎么变了这么多,现在都会撒谎逗她了。   苏桃又羞又气,她气的拿过一旁的软枕砸陆霁:“好啊,夫君你也学坏了!”   陆霁失笑。   从前的他确实不会如此,可能是与苏桃相处久了,可能是知道毒要解了,他的性子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不再似从前那么冷情。   屋里的动静有些大,外面都能听到了。   雪柳问:“侯爷,夫人,里面怎么了?”   怎么听着像是在吵架似的?   陆霁:“无妨。”   他知道他再逗苏桃,苏桃可能真的生气了。   他扯过枕头:“年年,我方才确实是在挑日子。”   他和苏桃的婚礼太过匆忙随便,当时他还在昏迷,苏桃也只是被匆匆抬进了门。   连天地都没拜。   他实在是亏欠苏桃太多。   可在世人眼里,他和苏桃早就是夫妻了,也不好再办婚礼。   他方才特意挑了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就是想着在那天和苏桃私下里重新拜一次堂,昭告天地。   让苏桃真正成为他的妻。   重新成一次亲……   苏桃听完陆霁的话怔了下。   她心口的那片羽毛似是被风吹动了,在她心尖上拂个不停。   有些痒,心也跳个不停,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滋味儿。   苏桃抿着唇瓣:“也好,听你的。”   下月初八,诸事皆宜。   当真是个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苏桃觉得四肢百骸都好似有些甜,比吃了糕点都甜。   苏桃的唇角翘起来,傲娇地道:“那好吧,刚才的事我就原谅你了。”   既然陆霁替她想了那么多。   她也大方一点儿,原谅他吧。 第62章 陆霁想把苏桃藏起来,只……   昨晚下了一场小雨。   清晨起来时, 推开窗子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味道。   苏桃深吸了一口气。   这山上庄子的景致是真好。   细细算来,她和陆霁搬到温泉庄子也快要一个月了。   在这期间, 陆霁的毒也去的七七八八了。   再有几天,应当就能彻底解毒了。   苏桃望着远处山林上挂着的雨水,心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   她又欣赏了一会儿景色,才去书房找陆霁。   没错。   依着陆霁的性子,来庄子后没多久就开辟了一间书房,他时常待在书房里。   近日他的身子越来越好,待在书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苏桃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暗暗腹诽,陆霁这人真是个忙碌性子, 改是改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 就到了书房。   苏桃推开门扇, 她刚要开口喊陆霁, 就发现陆霁坐在书案前,手里还拿着一张类似帖子的东西。   表情凝重, 似是有什么难事似的。   苏桃上前,她疑惑道:“夫君, 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苏桃的声音, 陆霁回过神来,他把帖子递给苏桃。   苏桃低头一看,这张帖子是宫里送来的。   信上说久久未见陆霁,皇上很担忧陆霁的身子, 正好近日宫里有一场宴会,想要邀请陆霁和苏桃去宫里。   还说到时候可以让太医好好瞧瞧陆霁的身子,说不准会有什么好的药方。   苏桃眉头轻蹙。   这段日子以来, 她和陆霁一直住在温泉庄子,对外表现的也很正常。   陆霁时常做戏,让人给她买了许多东西,一副人生走到最后,什么都不管不顾,纵情享乐的样子。   众人都没有怀疑,皇上亦然。   不过皇上到底是个多疑的性子,虽然没有对陆霁生疑,但也想再确定一下,免得事情节外生枝,这才有了这场宴会。   说什么给陆霁诊脉,无非是试探下陆霁的身子情况到底如何,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苏桃心道陆霁方才的神情,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事?   苏桃也有些紧张,毕竟陆霁的毒马上就要彻底解开了。   这时候让太医给陆霁诊脉,肯定能发现不对,这要是皇上知道了该怎么办?   苏桃急忙道:“夫君,这可怎么办?”   陆霁抬眼:“年年,不必担心,计神医说到时候让我喝一帖药即可。”   计神医的医术自然不是宫里的御医可比的。   计神医一早就给陆霁开好了一幅汤药,明天临走前喝下,会让他的脉象暂时变成重病的模样,御医半点儿都不会发现。   苏桃舒了口气:“这就好。”   这下就妥当了。   只不过,既然事情有解决办法,陆霁方才在忧心什么?   陆霁垂着眼。   他方才是在想苏桃。   依着皇上那龌龊的心思,明天见到苏桃……   他不想让苏桃去宫里。   可苏桃是他的妻子,如何能不去。   陆霁只好把这心思压下:“嗯,明日咱们一起去。”   苏桃点头:“那我这就让雪柳她们准备衣裳首饰去。”   自打陆霁得病以后,就几乎没怎么在人前露面。   可以想见,这次宫宴有多少人等着看陆霁和苏桃。   陆霁还好,他毕竟为大周朝立下过赫赫战功,众人也只是好奇他的身子状况。   可苏桃却不同。   其实苏桃心里都清楚,京里的那些人一直都瞧不起她的出身。   觉得她只是靠脸才迷惑了陆霁,背地里讲究个不停。   只不过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而已。   尤其现下在外人眼里,陆霁“命不久矣”。   可以想见,肯定有更难听的话等着她,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要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可不能如她们的意!   说做就做,苏桃起身:“夫君,那我先回去忙了。”   苏桃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陆霁失笑。   苏桃这个性子,还真的是说一不二。   苏桃回到屋里后,就让雪柳和房嬷嬷找衣裳首饰。   还别说。   这段日子为了做戏,陆霁当真给苏桃买了不少东西。   衣裳首饰都不在话下,还有那些舶来的物事,花了好一笔钱。   苏桃这个小财迷心疼的紧,不过这也是为了迷惑世人,都是必须的支出,她也就不心疼了。   不过也正因此,她又得了好些衣裳首饰。   之前她觉得她戴都戴不过来了。   现下一看,正好用到明天的宴会上。   没一会儿,雪柳就搭配好了衣裳首饰。   雪柳特意给苏桃挑了件海棠红的衣裙,又选了些亮晶晶的首饰,穿戴在身上,极有气势。   苏桃很满意。   第二天她便换上了这身衣裙,看着镜中的人,她暗自点了点头。   嗯,果然很不错。   之前为了不出风头,她参加宴会时都是选一些颜色素净的衣裳,首饰也不大出格。   这次算是改了不少。   雪柳的目光中满是惊艳。   她们夫人的相貌不施妆时是偏清艳的,一旦施妆,眉眼间的艳色便越发突显出来。   尤其现下雪肤红唇,仿若勾人魂儿的妖精似的,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雪柳赞道:“夫人穿这身好看极了,就应当这样穿。”   这段日子以来,京里可是有不少关于夫人不好的传言。   雪柳这么稳重的听了都气个半死。   她心道苏桃就该这样赴宴,也好打那些夫人的脸。   再一想到,她们侯爷的毒就快要好了,日后定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等京里的那些人知道了,脸色只怕会很精彩。   雪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这事暂且还不急,只能等等。   主仆二人刚收拾好,陆霁就过来了。   他的目光滞了一下。   平日里苏桃并没怎么仔细打扮过,这一打扮,当真是容色无双。   尤其是她这一身海棠红的衣裙。   陆霁眉目半敛,神情晦暗不明:“年年,你若不然换一身衣裙?”   他不想让皇上看到这样的苏桃。   苏桃有些不解:“夫君,你莫不是不喜欢这样的颜色?”   她想起之前陆霁好像就更喜欢那些素净的颜色。   只不过这身是她极满意的,她可不想换。   陆霁只好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   宫里。   宴席已经摆好,一众大臣夫人有的各自坐下,有的聚在一起闲聊。   当然,聊得多半是陆霁和苏桃。   自打陆霁得病后,就没怎么再露面。   众人只能听到陆霁今儿给苏桃买了什么,明儿又给苏桃买了什么。   这是眼见着要活不久了,才如此纵情肆意的。   大臣们不觉得什么,一众夫人可是酸都要酸死了。   她们也都是为人妻子的,却哪曾得到过丈夫如此对待啊。   这苏桃还真是命好,一个假千金,竟因缘巧合嫁给了陆霁,还得陆霁这样看重。   其中一位夫人就道:“靖远候没几天好活了,待靖远候一去,我看她还要怎么嚣张,她这山鸡怕不是要从凤凰枝头跌落下去了。”   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   可不是,待陆霁一死,苏桃还算什么,她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她们还要再说话,就见那夫人脸色煞白,嘴巴翕动不停,似是见了鬼似的。   她们连忙转头,就看到了并肩而来的陆霁和苏桃。   这……岂不是全叫陆霁和苏桃听到了?   这些人身子一软,差点儿没摔倒。   先前那夫人更是软成一摊泥,已然吓得瘫在地上了。   就算日后苏桃风光不再,可现在陆霁到底还活着,陆霁一句话,她们的身家性命都不保。   她们今儿是昏了头了,竟敢在这种地方大放厥词!   一旁有太监见到陆霁和苏桃,连忙道:“靖远候、侯夫人,皇上和皇后正在里头等着呢。”   他说完就引着陆霁和苏桃往里走。   苏桃自然听到了那帮夫人的话,不过她连眼风都没扫一下,径直跟着太监往里去。   苏桃越是如此,这帮夫人心里越是担心。   若是苏桃直接说了她们也好,可现下苏桃就当没看见她们,是不是心里气急了?   苏桃现下到底是侯夫人,还不是想让她们如何,她们就得如何。   这帮夫人全都心下戚戚,也没什么力气再作妖了。   另一头。   陆霁和苏桃也到了里间。   陆霁和苏桃刚要行礼,皇上就道:“爱卿平身。”   皇上话音刚落,就从龙椅上起来扶陆霁:“爱卿,许久未见,你身子可还好?”   皇上说着眼里还闪动了泪花,一派爱重臣子的模样。   若是不了解真相的人见了,怕不是以为皇上有多担心陆霁呢。   其实皇上恨不得陆霁立刻就去死,只能说皇上演技着实不错了。   陆霁起身拱手:“臣微贱之身,如何敢劳陛下担忧。”   两人实在一派君臣相得的模样,又寒暄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坐下。   皇上关切的道:“近日来,朕一直忧心你的身子,太医院的周太医医术不错,正好让他给你诊诊脉,说不得便有什么进展。”   陆霁自然是感动道:“臣谢过皇上。”   两人说完后,周太医上前仔细地给陆霁诊了脉。   陆霁提前喝了计神医的药,不仅脉象上什么差错都没有,就连脸色的苍白都恰到好处。   周太医自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自打陆霁病发到现在也快要三个月了,依着周太医的诊断,陆霁最多再活两个多月。   皇上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却关切忧心至极。   又演了好一会儿才结束,一行人去了前殿,准备开宴。   陆霁和苏桃自然还是坐在皇上下手第一个位置。   一众大臣都心下有数。   可见陆霁实在圣宠不衰。   一众夫人心里也各自有了计较,依着皇上对陆霁的看重,只怕陆霁死了,这份荣宠也不会减少,反而会越发多加赏赐。   到时候作为靖远侯遗孀的苏桃,身为只会更高贵。   刚才得罪了苏桃的一众夫人心里更是戚戚。   她们这才想通事情的关窍,看来这辈子苏桃都会在她们头上了。   她们是再也不敢背地里讲究苏桃了。   皇上皇后各说了一番话,宴席就开始了,席间热闹得很。   先前皇上一直在想陆霁的身子,也没闲暇想别的。   确定陆霁的病情后,皇上终于有心思想别的了。   他不可抑制地往苏桃的方向看过去。   自打上次他对苏桃起了心思后,时常会梦到苏桃。   今天见了苏桃,饶是皇上有三宫六院,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苏桃的容色太美了,世所无双。   一想到日后他能得到这样的美人,皇上只觉得心旌神摇。   陆霁何等耳聪目明,虽说皇上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但他也注意到了。   陆霁的面色一沉,他恨不得挖了皇上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的侧过身,给苏桃夹了菜:“年年,吃菜。”   陆霁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苏桃的脸。   皇上没想别的,只以为陆霁是想给苏桃夹菜。   他生平最忌惮陆霁,却也最盼着成为陆霁那样的人,拥有陆霁拥有的东西。   看到陆霁和苏桃感情好,他不仅不吃醋嫉妒。   相反,他反而更生出一种征服和激动。   若是陆霁知道皇上的这番心思,只怕就不只是想要挖他的眼睛了。   陆霁不想让皇上再窥视苏桃,就一直微微侧着身。   只不过若是平白无故这么侧着身的话,难免惹人怀疑,须得想个由头才是。   于是,他问苏桃:“年年,你想不想吃虾?”   席上有不少菜,其中这道大虾就做的不错,色香味俱全,苏桃点头:“好啊。”   苏桃说完,陆霁就捡起了一个虾,然后亲自给苏桃剥虾。   苏桃心一跳,陆霁怎么亲自给她剥虾了?   虽说在家里的时候,陆霁也经常给她剥虾,但这毕竟是大庭广众……   果然,一众人都偷偷往这里看。   很快,一只虾就剥好了,苏桃只好吃了下去。   于是乎,接下来的席面上,陆霁一直给苏桃剥虾。   众人更是懵了。   靖远侯待夫人可是真好啊,她们当真是望尘莫及。   就算陆霁命不久矣,可曾经有过陆霁这样的丈夫,哪怕他活不久,日后定也不会后悔,毕竟曾经拥有过。   苏桃当真是好命,她们越发羡慕。   很快,席面就吃完了。   这会儿也到晚上了,宫里处处都点上了灯,景致很好。   一众人都三三两两地去御花园赏灯。   陆霁谁也没应酬,只是跟着苏桃一起游玩。   两人走到了一个僻静处,这里花影摇动,在夜风中簌簌。   悠远的花香传来,当真是个好去处。   苏桃轻舒了一口气,她转过头看向陆霁:“夫君,你今儿怎么一直给我剥虾啊?”   陆霁:“在家里时我不也是这样吗?”   苏桃:“……”   话虽如此,但这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啊!   好吧,她确实很开心,也有那么一点小虚荣。   不过做人不能太高调,她还是得低调一点。   待日后众人知道陆霁会长久的活下去以后,只怕不知道要怎么嫉妒她呢。   听完苏桃的这番歪理,陆霁忍不住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真是古灵精怪,总是想到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陆霁答应苏桃:“好,我知道了。”   今天一晚上,他都没让皇上再看到苏桃的脸。   一想到这个,陆霁的眸色就有些深重。   今天一事,越发让他确定皇上的贪婪好色。   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带苏桃来好了。   他不想让皇上看到苏桃,哪怕一眼。   陆霁越想,眸色越深重,他忍不住低下头狠狠地亲了下苏桃的唇。   苏桃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虽说这很僻静,但等会儿来人瞧见可怎么办?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他看着苏桃水润清澈的双眸:“好,我不胡闹了。”   陆霁忽然想把苏桃藏起来,只让他一个人看见。 第63章 装可怜的陆霁   两人刚说完话, 苏桃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苏桃抬起眼,来人是陆霁的同僚李大人和他的夫人。   苏桃的心一下就悬起来了。   李大人和李夫人刚才不会看到了吧?   苏桃仔细看了下他们来的方向, 再看到一旁挡着的花树,心下略松了口气。   他们的视线应当是被花树挡住了,没看到。   李大人和李夫人确实是没看到,他们只是信步过来赏灯的。   李大人见到陆霁还向陆霁拱手见礼。   陆霁也向李大人见了礼。   又寒暄了两句,苏桃就拽着陆霁走了。   苏桃有些生气,这幸亏是没看到,要是看到的话,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   要知道,在世人眼里, 陆霁重病将死。   可在这种时候, 叫人看到陆霁在这种场合亲苏桃……   不用想, 众人定会说苏桃是狐狸精, 还是能蛊惑人心的那种狐狸精!   一直到乘马车回去的路上,苏桃还有些生气, 她侧过脸不去看陆霁。   陆霁也知道方才是他方才太大胆了。   一旦碰上和苏桃有关的事情,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陆霁闭了闭眼睛, 他心道以后他一定要控制一下。   陆霁握住苏桃的手:“年年, 你生气了?”   苏桃甩开陆霁的手, 然后哼了一声。   没错,她就是生气了!   陆霁这人越发胆大、爱作弄她了。   以后他得改!   陆霁见状又握住苏桃的手,十指交缠,让人甩不开的那种。   果然, 苏桃下意识一甩,结果没甩开。   苏桃气的侧过脸看了陆霁一眼。   陆霁喝了计神医的那服药改了脉象,脸色有些苍白。   他鸦青的睫羽压在眼睑上, 皮肤白皙,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看着陆霁这模样,苏桃又有些心软了。   其实这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在家里他也时常亲她。   今儿说不准只是一时往了在哪儿而已。   苏桃想了想,决定原谅陆霁了。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陆霁闷声咳嗽了一下。   像是在强压着,终究没压住似的。   苏桃吓了一跳:“夫君,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陆霁病了这些日子,对于如何装一个病人简直是手到拈来。   他眨了下眼睫:“没什么,许是今儿喝了那服药,有些不适应。”   他越是这样,苏桃越是担心。   是啊,这药是能伪造陆霁病弱的脉象的,说不定便对身子有伤害。   尤其陆霁本身的毒还没有祛除。   苏桃担心地摸了摸陆霁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   她又问陆霁:“夫君,你可有哪里还不舒服?”   陆霁摇头:“没什么,你别担心。”   这哪儿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的,苏桃一直担心的不行。   一直到回了温泉庄子。   苏桃一见到计神医就急忙道:“计神医,你快帮夫君瞧瞧,许是喝了你那服药,他的身子很不舒服?”   计神医刚喝完酒,身上还带着酒气。   可他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今儿他开的那服药所用的药材,都是药性很温和的,怎么可能不舒服呢?   他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陆霁朝他轻眨了下眼睛。   计神医的嘴又闭上了。   他在陆霁和苏桃身边也待了一个多月了,一下就明白了陆霁的意思。   这是惹了苏桃生气,故意装病装可怜呢。   计神医一捋胡须:“是吗,让老夫仔细瞧瞧。”   他装模作样地搭了陆霁的脉,然后道:“是有些不良的效果,不过没什么大碍,只要睡一晚就好了。”   是药三分毒,他就不给陆霁开药了。   苏桃闻言放下了心:“那就好,谢谢计神医。”   说完话,她又陪着陆霁回了屋里。   她帮陆霁掖紧了被角:“夫君,你好好歇一晚上。”   陆霁握着苏桃的手没松开。   他问苏桃:“年年,你还生气嘛?”   一旁的烛火摇曳,陆霁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苏桃的心顿时就软了:“早就不生气了。”   这人都难受成这样,还惦记着她生不生气做什么。   苏桃道:“夫君,你别再说话了,快睡下,如此才能好全。”   陆霁点头:“好。”   又过了一会儿,苏桃才离开。   陆霁睁开了眼睛。   若是让苏桃知道他装病,只怕会更生气。   他也知道他此番有些无耻,不过只此一次。   他只是见不得苏桃不开心而已,他想。   …   翌日一早,苏桃就过来看陆霁。   陆霁也没再无耻的装病。   接下来的日子,陆霁继续解毒。   他的毒原本就解的差不多了,又服了几天药,身上的毒终于彻底消解了。   饶是计神医也肃了神色,他仔细诊了陆霁的脉。   足足一盏茶功夫后,计神医才开口道:“恭喜侯爷、夫人,侯爷身上的毒如今算是彻底解了。”   陆霁体内半分毒素都没有了。   换言之,从今天开始,陆霁就是个健康正常的人了。   再也不会为毒素所困扰,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了。   计神医为牵机毒耗费了这么多心血,今日终于亲手解了这毒,也算是了了此生夙愿。   一时间,计神医心头也有几分复杂难言。   苏桃更是红了眼眶。   虽说她早就知道了有这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抱住陆霁:“夫君,太好了!”   陆霁回抱住苏桃,只轻声嗯了一句。   是啊,太好了。   反反复复这么多天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回想去过往的一幕幕,竟然像是一场梦一般。   屋里的人闻言也都欢欣鼓舞,高兴不已。   梁元都红了眼睛。   他怕被人看到,还偷偷别过脸擦了擦眼睛。   实是天大的喜事。   计神医道:“眼下侯爷身上的毒也解了,老夫也该走了。”   他本就是周游天下,此番能留下这么久,只是为了解开牵机毒。   众人都知道计神医的性子,也都没拦。   苏桃也收拾好了心情。   计神医要走是应当的,只不过临走前她怎么也要开一场宴会,备满好酒,好好给计神医践行。   对此,计神医表示同意。   他最是爱酒,再者说了,也不差这一两日。   苏桃当即就道:“我这就去吩咐厨娘,晚上咱们就开宴。”   她说罢就匆匆走了,一阵风似的。   一众人也都各自退下。   屋里只剩下了陆霁和计神医两人。   陆霁向计神医郑重地道了谢。   计神医摆了摆手:“无妨。”   陆霁的礼数很到位,还给他一大笔银钱,他该得的也都得了,不必再说什么谢不谢的。   …   苏桃一声吩咐下去,厨房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交代完所有的事,她就回了正屋。   正屋外只有梁元守着,她问梁元:“侯爷和计神医还在屋里吗?”   这都有一会儿了,他们两个说什么呢。   正寻思着,门就打开了,计神医当先走了出来。   苏桃心道陆霁应当是在问计神医,日后他该注意些什么。   苏桃便道:“计神医,膳食正在准备着,美酒我也叫人从府里搬来了。”   一听到美酒,计神医的眼睛都亮了,连声道:“好,好,好。”   当天晚上,一众人都吃的很开心。   第二天上午,计神医便走了。   苏桃问陆霁:“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搬回去?”   此间事情已了,陆霁也不必再泡温泉了,可以回府里了。   陆霁摇了摇头:“不急,过两天再走。”   苏桃点头:“也好。”   左右在哪儿住都一样。   …   昨晚上又下了一场雨。   山间气息极其清新,苏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置身于仙境。   说实在的,这山上的庄子很不错,比府里好多了,她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苏桃又躺了一会儿,躺够了才起来。   她穿戴好后问雪柳:“夫君呢?”   雪柳帮苏桃盛了碗汤:“侯爷一早就用完饭了,现在应当在书房里。”   苏桃的动作一滞。   她不该问的,陆霁肯定在书房里。   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这几天陆霁一直在书房里,似是在忙很重要的事,都没怎么出来过。   苏桃想着她还是过去劝一下陆霁,让他好好歇歇。   用过膳,苏桃就去了书房。   …   书房里。   梁元正在向陆霁禀报皇上的事情。   从昨天开始,皇上就没上朝了,说是身子小恙,感染了风寒,罢朝两日。   外人是深信不疑,然而不知这其中另有隐情。   据宫中的探子回报,许是为了一举得子,皇上服用丹药后去宠幸了嫔妃。   丹药本就霸道,当晚又下了雨,皇上有些着凉。   第二天起来,就发了高热,来势汹汹,不得不罢朝。   陆霁听完后勾起唇角笑了下。   皇上笃信道教,先前还只是宗室子的时候就服用了不少丹药,现下当了皇上,服用的丹药越发多。   身子想必已是亏空了许多,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严重。   陆霁眼睫垂下,神色晦暗不明。   饶是一直伺候的梁元也猜不透陆霁的心思。   过了片刻,陆霁又问:“之前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说到正事,梁元就肃了神色:“侯爷放心,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   “禁军统领已经是咱们的人了。”   陆霁点头:“嗯,好。”   他的兵将全都在北境,若是贸贸然让北境的兵将过来的话,他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所以北境的兵将,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能动。   外面的苏桃正好听到了梁元的话。   她虽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事,却也知道什么是禁军。   所谓禁军,乃是守护皇宫京城的军队。   毫不夸张,若是得了禁军的话,陆霁现在就能围了京城,旁人皆没有还手之力。   苏桃心里清楚,皇上与陆霁已然是不死不休之局。   这段日子以来,陆霁也一直在筹谋。   可现在骤然听到了,她还是很担心。   所谓沙场无眼,就算准备再周全,也难免没有意外。   陆霁若是行此险事的话,说不定便会有什么危险。   陆霁看到了苏桃:“年年,你来了。”   这会儿梁元的事情也都禀报完了,他向苏桃见完礼就出去了。   苏桃一步步走到书案前,她的脸色有些白。   陆霁知道苏桃听到方才的话,不过他也没刻意隐瞒,苏桃是他的枕边人,早晚是要知道的。   陆霁握住了苏桃的手:“年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苏桃感受着陆霁指尖的温度:“夫君,这能行吗?”   她担忧地问道。   在世人眼里,当今皇上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皇上,而且世人并不知道皇上的真面目。   毕竟皇上才登基两年多,还没展露真面目。   若是陆霁把皇上下毒暗害他的事说出来的话,天下人也未必信,毕竟皇上也不是傻的,能任由言论发展。   就算陆霁是战神,但他要贸贸然向皇上开战的话,在百姓和臣子眼里,陆霁就是乱臣贼子。   一旦如此,军心民心都不得,陆霁就算从无败绩,只怕也会赢的很艰难。   天下混乱,北面的瓦剌说不准也会来搅乱风云。   到那时,就不好说了。   听完苏桃的话,陆霁握紧了苏桃的手。   不愧是他的妻子,连这等事都看的如此分明。   陆霁的声音低沉:“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若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天,我不会动兵的。”   陆霁并不是一个嗜杀嗜战的人,之前与瓦剌作战是不得已。   现在他自然不想动兵。   正如苏桃所言,他现在动手乃是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则起兵必败。   他想要凭借谋略得到胜利。   这事,得从长计议。   苏桃听完陆霁的话松了口气,陆霁没有急躁就好。   这事确实得慢慢来,急不得。   不过她相信陆霁一定能胜了皇上。   这些天,她也从梁元那儿听来了不少皇上的事,再加上方才听到的,她也一点点凑齐了对皇上的印象。   皇上这人笃信道教,服了不少丹药,后宫中又有无数佳丽,实是个好色之徒。   这样的人,纵使坐到皇位上,陆霁也定能赢了他。   她很有信心:“夫君,慢慢来,你一定能赢。”   陆霁失笑:“好。”   方才还担心的脸都白了,这么一会儿又说他一定能赢。   苏桃的心思当真是转变的太快了。   他着实是猜不透。   不过有苏桃这么笃定的相信,也让陆霁心里也越发坚定了些。   正如苏桃所言,他自信他能轻松胜了皇上。   只不过,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陆霁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   他被皇上暗中下毒,昏迷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醒来,以为无虞了,但实则一直中着毒,若不是碰到商陆,他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当真是被皇上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霁闭了闭眼睛。   之前是他太小看皇上了,以为这等庸碌小人不必放在心上,没想到却不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会永远地记住这个教训。   他不想让皇上那么简单轻易的死了。   至少,也要让皇上尝尝他曾经受过的苦。   如此方能泄他心中的恨。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同苏桃说的,免得再吓到她。   陆霁抬眼看向苏桃,许是因为说到了这么大的事,苏桃还有些担心,这会儿脸色还有些苍白。   陆霁有些心疼,他想转移下苏桃的注意力。   正好,他想到了一件事,这事也确实到时候该办了。   陆霁问苏桃:“年年,今儿是什么日子?”   苏桃一愣。   陆霁怎么忽然提到了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她回道:“今儿是初五了,怎么了?”   苏桃话音刚落,就想起了一件事。   是了,陆霁之前说过定了初八这天,他们两私下重新办一下,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妻子,然后圆房。   圆房……   方才还说正事呢,气氛那么紧张,这么一会儿竟然提到圆房了。   苏桃的脸登时就红了,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灿若烟霞。   苏桃逃也似的跑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要忙。”   陆霁失笑,他看着苏桃的背影:“年年,这事可紧要的很,你千万别忘了。”   苏桃闻言步子一顿,差点儿没摔倒。   陆霁这个大色胚!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一面呢! 第64章 圆房   初七那天, 一行人从温泉庄子搬回了府里。   陆霁和苏桃在温泉庄子住了一个多月,自是有不少箱笼行李。   苏桃忙的脚不沾地, 指挥着下人婆子把东西一一摆放好。   这么一忙活,等苏桃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苏桃累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她问雪柳:“夫君呢?”   这会儿快吃晚膳了,陆霁怎么还不见人影。   雪柳给苏桃倒了一杯茶:“侯爷现下不在府里,似是出去办什么事去了,梁元说侯爷今晚上估计回不来。”   苏桃喝了口茶:“嗯,我知道了。”   这些日子陆霁越来越忙,几乎不见人影。   苏桃也明白,这会儿正是紧要的时候, 陆霁再谨慎都不为过。   苏桃放下茶杯:“那咱们就先吃吧。”   用过膳后, 苏桃又忙了一会儿, 就躺下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 她醒来的时候还是没见陆霁,雪柳说陆霁还在忙。   雪柳拿过一套衣裳:“夫人, 奴婢服侍您换衣裳吧。”   苏桃抿着唇瓣:“好。”   换好衣裳,雪柳开始给苏桃梳头。   雪柳一边梳头, 一边发现苏桃的心情似是有些不好, 脸上都没什么笑模样了。   雪柳小心翼翼地问:“夫人,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苏桃看着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没什么。”   自然,苏桃方才是在说谎。   苏桃是想起, 今儿就是初八了。   之前陆霁和她约定好,两人要在初八这天在私底下重新办置一下。   她当时虽然羞红着脸跑了,但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结果这些日子陆霁一直在忙, 甚至都不回家。   尤其是都到了初八这天了,陆霁竟然还没回来。   苏桃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想陆霁不会是忘了吧?   不对。   陆霁不是这样的人,他答应了的事,绝不会忘的。   他应当只是太忙了,抽不出什么时间来。   不过这样一来,陆霁应当没什么时间准备。   不过也无妨,只要陆霁去了就好。   这一番心思真是百转千回。   苏桃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事儿明明是陆霁提起来的,怎么她比陆霁还惦记呢。   这可不行,她得换换心情。   苏桃抬起脸:“雪柳,你去把近一个月的账本都拿过来。”   她走了一个多月了,府里的账本也一个多月没看了。   正好,趁这会儿把账本都给处理了,也好把这事暂时放下。   雪柳愣了一下,然后低头:“是,奴婢这就去。”   积压了一个月的事务和账本着实是很多,苏桃到下午才处理完。   她在美人榻上坐了将近一天,腰肢酸涩的很。   苏桃站起身敲了敲她的腰。   正在这时,梁元进屋了,他行色匆匆,一看就是小跑着回来的。   苏桃:“怎么了?”   梁元向苏桃见礼:“夫人,侯爷说他在一处别院等您,此番正是侯爷让属下回来接您的。”   苏桃一怔。   她就说,陆霁肯定没忘!   苏桃的脸上瞬间就露出了笑意:“我知道了。”   她说着就要跟梁元走,不过刚迈了一步,苏桃的步子就顿住了。   不成,这一天下来,她的妆都有些晕了,衣裳也不怎么样。   她得重新梳妆打扮一下。   苏桃肃了肃嗓子:“等我换套衣裳。”   梁元拱手:“是。”   他说着就退下去了,还做好了等很长时间的打算。   他是有妻子的人,深知女子出门时的磨蹭,想来夫人会花很长时间梳妆。   梁元猜的没错。   此时的苏桃,正在艰难地挑选衣裳。   苏桃看着满箱笼的衣裙,只觉得件件都不甚满意。   雪柳在一旁默默。   她们夫人平素最是爱美,尤其是出门的时候,更是要精心挑选很长时间的衣裳首饰,她已然习惯了。   这厢,苏桃又打开了一个箱笼。   这回,她终于有相中的了。   苏桃看着那件大红色的衣裙,然后点了点头:“就这件吧。”   雪柳把衣裙取出来,服侍着苏桃换上。   苏桃本就生的勾人,尤其这衣裳是大红色的,衬着苏桃雪白的皮肤,当真是雪肤花貌,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雪柳赞道:“夫人穿这身真美,像是新娘子一样。”   这衣裳是大红色,和嫁衣的颜色是一样的,虽说形制不大一样,但粗粗看上去确实很像嫁衣。   苏桃唇角微翘。   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这件衣裳的。   在外人眼里,她和陆霁早就成亲了,她是不能再凤冠霞帔地嫁给陆霁了。   不过穿件相似的衣裳她也满足了。   换好衣裳,苏桃心情颇好地让雪柳帮她重新挽了发髻,上了妆。   等一切收拾妥当,才乘马车往别院走。   陆霁名下的庄子别院实在是太多了,苏桃基本没怎么去过,都是由着梁元引路的。   走了约有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地方。   马车停下,马儿轻声嘶鸣了一下。   苏桃准备下马。   她一掀开车帘,就看到了陆霁。   陆霁正等着马车前,他穿了身绯红的衣袍,面容俊秀又清冷,这般立在车前,当真是芝兰玉树一般。   苏桃一下就注意到了陆霁衣袍的颜色。   他平时一般都穿些鸦青、墨色等深色的衣袍,几乎从不穿这样颜色的衣袍。   今天他却特特穿上了这样的衣袍,还能是为了什么。   苏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弯唇笑了一下,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陆霁亲自把苏桃抱了下来。   他握住苏桃的手往院子里走。   一众下人则是没有一个迈步的。   他们一早就被告知了,侯爷似是给夫人准备了一个什么惊喜。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便进去了,于是都守在了外面。   别院里一早就叫清空了,什么人都没有,安静极了。   苏桃静静欣赏着院里的景色。   这处别院景致极好,里面似是仿着南方的山水园林做的。   处处都是山水楼阁,清幽出尘。   现在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陆霁定是私下准备很久了,一直瞒着她而已。   虽说简单一些也无妨,不过陆霁要是用心准备了的话,她当然会更开心。   苏桃轻声咳了一下,她想问陆霁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   不过没等她开口,陆霁就从袖中拿出了一根月白色的丝带。   苏桃疑惑,陆霁这是做什么。   陆霁站到了苏桃身后,用这根丝带轻轻蒙住了苏桃的眼睛:“年年,等会儿我再帮你揭下来。”   陆霁这么一弄,苏桃心里越好好奇了。   苏桃按捺住好奇,点头道:“好。”   陆霁牵着苏桃往前走。   眼前蒙昧一片,苏桃却一点儿都不害怕。   她知道,有陆霁牵着她,什么事都没有。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停下了。   陆霁解开了丝带:“到了,年年,你睁开眼吧。”   骤然得见光明,苏桃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才适应过来。   可当她看到眼前这片景色,却惊得说不出话。   这处院落里栽植了不少花树,还有许多回廊曼阁。   花枝上、回廊上,处处都挂满了花灯。   放眼望去,这一整个院子都是花灯,处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灯光。   仿若天上银河落下。   苏桃几乎以为她置身于人间仙境。   尤其当前落地挂着的一盏走马灯。   这盏走马灯共有六个面,每个绢纱素面上都绘了一幅图像。   再一细看,这上面画的竟然都是她!   有的是她抱着雪柳玩耍,有的是她和陆霁一起放风筝……   走马灯在夏夜的晚风里,轻轻旋转。   昏黄的烛光从绢纱素面里透出来,映亮每一幅画上的她。   苏桃忽然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的花灯,这么精妙的布置,得用多少时间啊。   尤其是眼前这盏走马灯。   苏桃有些哽咽:“夫君,谢谢你,我很喜欢!”   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陆霁望着苏桃的眼睛:“你喜欢就好。”   这盏走马灯,是他亲自制作的,上面的画也是他亲自画的。   见苏桃这么喜欢,陆霁觉得一切都值了。   苏桃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圆满了。   这可别所谓的婚礼还要让她更开心。   不过这还没完,陆霁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匣子:“年年,给你的。”   苏桃有些惊讶:“给我的?”   她打开匣子,就看到了一支发簪。   这支发簪是白玉雕成的,不过样式却和寻常的发簪一点儿也不一样。   发簪的尾处,雕成了玉兔捣药的样式,精致又生动。   和陆霁当初送给她的那对耳坠一模一样!   不用想,这也是陆霁特意为她制作的。   苏桃的眼睫轻颤。   所谓结发夫妻,恩爱不移。   发簪,簪发……   在大周朝,女子成亲后,就会为夫君挽起发来。   苏桃瞬间便猜到了,陆霁是想为她挽发,让她正式成为他的妻。   陆霁把发簪取出来,握到手里:“年年,你侧过身来。”   苏桃:“嗯。”   陆霁向来是个聪慧的人,画眉都能学会,更何况挽发。   他帮苏桃把散落的乌发挽好,然后插好发簪:“好了。”   没有什么叩拜天地,也没有什么父母见证。   不过这已然足矣。   在漫天神佛的见证下,他为她簪发,两人真正成了夫妻。   苏桃只觉得一颗心涨涨的。   原来陆霁为了她做了这么多。   苏桃踮起脚尖,仰起脖颈轻吻了下陆霁的唇角。   这个吻转瞬即逝:“谢谢你,夫君。”   亲完陆霁后,苏桃忽然有些不自在,她不敢看向陆霁的眼睛。   苏桃转身往里走,还找借口道:“我想进屋看看屋里面是什么模样。”   她走没几步,到了廊庑下的时候,陆霁追上了她。   陆霁把苏桃抵到了廊柱上,然后吻上了苏桃的唇。   这个吻和以前的每个吻都不一样。   陆霁的力气很轻,温柔又缠绵。   苏桃几乎沉溺在陆霁的温柔下,她轻轻地勾住陆霁的脖颈,然后回应他。   两人离的极近,睫羽相触,呼吸相闻。   不过很快,这个吻就逐渐加重了力道。   苏桃被陆霁亲的不住后退,一直到跌坐到栏杆上。   她雪白的皮肤渐渐染上绯色,艳丽不可方物。   苏桃浑身柔软至极,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整个人都是靠陆霁握住腰肢,才没有从栏杆上滑落下去。   苏桃仰着头,娇弱地承受着陆霁的吻。   她满脑子晕晕乎乎的,只是下意识想到,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幕天席地。   今晚月色很好,星子也很亮。   而庭院里,则是数不尽的花灯,星星点点的晕黄灯光,仿若星河落下。   而在他们头上,都是许多随风轻摇的花树。   花影簌簌,各式各样的花瓣飘落,不一会儿,就积了满院子。   如同一层花瓣做的绒毯,台阶上都布满了花瓣。   当真是芳菲满园。   陆霁和苏桃的衣裳上、发上也落了不少花瓣。   其中一片花瓣正好落到了陆霁和苏桃的唇齿间。   这片花瓣被碾碎,几乎被捣成汁水一般,不知最后入了谁的口。   到这时,两人的吻终于停下。   苏桃细细地喘着气,她听陆霁说:“年年,等会儿可能会有些痛,你愿意吗?”   苏桃本就绯红的脸越发泛了红晕。   她知道陆霁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桃轻点头:“愿意,我愿意的。”   她当然愿意。   苏桃话音刚落,陆霁就拦腰抱起了苏桃,然后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的床榻也新铺上了大红色的锦被。   苏桃跌坐在床榻间,挽好的发早在方才胡闹间全都散落开了。   她云雾一样的头发堆叠在一起。   雪白的面孔也染上了绯红。   眼尾处红红的,似是有些眼泪,像是清晨挂着的露水一般。   陆霁把床帐拉下。   层层叠叠的轻纱遮住了所有,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仿若最美妙的梦境。   ……   许久之后,终于结束了。   苏桃躺在床榻上轻轻喘气。   她浑身酸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霁把苏桃往他怀里揽,他轻轻地吻苏桃的额头:“对不住,年年,方才我有些没控制住。”   苏桃的滋味儿实在是太好了。   陆霁这辈子都想沉溺在她身上,一时控制不住,就多来了几次。   苏桃只觉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之前陆霁说可能会有些痛,她也做好准备了。   可没想到竟然那么痛。   好容易痛楚过去,她也尝到了那如登仙乐的滋味儿。   可陆霁实在是太久了,竟拉着她来了好几次。   她初尝这事,如何能受得住。   很快,这愉悦就又重新变成了痛楚。   是以,苏桃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苏桃实在是太累了,没力气搭理陆霁,她躺在枕头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霁正等着苏桃的回答呢,却听到了苏桃均匀的呼吸声。   再一细看,苏桃还当真睡着了。   她一头乌沉沉的发铺散在枕头上,面容娇艳无比,是那种初承雨露的娇媚。   陆霁还是头一次看到苏桃如此,他几乎挪不开眼去。   他其实还想再来,不过见苏桃实在是累极,才强停下的。   陆霁帮苏桃盖上被子。   她似是没睡熟,有些不满,还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   苏桃这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陆霁没忍住盯着她看。   许是因为方才他太过胡闹了,苏桃后来一直小声啜泣个不停。   眼泪也不断,流了许多。   她轻薄精致的眼皮此时都泛着红。   那模样实在是太勾人了,陆霁当时只顾着爽快,却忘了苏桃的不舒服。   陆霁有些心疼,他俯下身,轻轻地用唇触碰苏桃的眼皮。   他动作极轻,这次苏桃没有再动弹。   陆霁轻吻着苏桃的眼皮:“年年,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们也真的成了夫妻了。   一旁窗扇外微风轻拂,花影摇落。   陆霁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第65章 亲密缠绵   苏桃睡的很沉, 连陆霁抱她去洗沐都不知道。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天光大亮,将床帐内都照的通亮。   苏桃被日光晃醒,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因着刚醒来,苏桃还有些迷糊,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疼。   全身上下都疼。   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腿心处更是酸涩不已。   苏桃没忍住轻哼出声。   昨晚的记忆回笼,苏桃想起了一切。   她一早就料到了会疼,可没想到陆霁这个不知餍足的竟然……   苏桃气愤地咬住唇,她当真是被陆霁吃干抹净了!   对了,陆霁呢?   床榻的另一侧空空荡荡的, 陆霁去哪儿了?   也是巧了, 她刚想起陆霁, 陆霁就进屋了。   他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袍, 眉目疏朗,清冷又俊秀。   看上去神采奕奕, 比昨天还要俊秀出尘。   看见这样的陆霁,苏桃忍不住腹诽, 凭什么她累成这样, 陆霁却这么精神?   这不公平!   苏桃气的侧过了脸, 还用被子把脸挡上,她现在不想看见陆霁。   陆霁自是知道苏桃生气了。   昨晚上正在兴头上,他什么也顾不上,看见苏桃哀哀地哭泣求他, 他却愈发觉得兴致盎然,没顾及苏桃的心情,是他不对。   陆霁撩开床帐, 坐到床榻边,又扯开苏桃蒙在脸上的被子:“年年,昨晚上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霁一贯都是冷冷的,向来也没什么表情。   似这般低头认错求饶的样子,苏桃几乎从没见过。   她有些心软了。   陆霁觑见苏桃的神色,又说了好一番软话。   苏桃本就不坚定的心顿时就松动了,她转过头看着陆霁:“好吧。”   她说着一顿:“不过以后你不能再这么胡来了,到时候要是我说停下的话,你必须停下!”   再这么来几次,苏桃觉得她一定会被陆霁给弄的昏死过去。   苏桃的表情奶凶奶凶的,陆霁不由得有些出神。   那种箭在弦上的时候,岂能说停就停?   不过现在还是以哄苏桃为主,陆霁便一口答应:“好,到时候我一定听你的。”   经过陆霁这么一哄,两人也算是和好了。   苏桃歇了这么久,也想下地洗漱了。   只不过她的衣裳都被陆霁给扯坏了,就连肚兜也穿不了了。   全都得换新的。   苏桃道:“夫君,你去帮我拿套衣裳过来。”   依着陆霁的谨慎性子,这里定然备着她的衣裳。   果然,陆霁闻言便点头:“好。”   他起身去取衣裳。   苏桃则是趁这空隙坐了起来,她浑身不着一缕,只好拥着被。   只露出脖颈和两条雪白的手臂。   陆霁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他心下不由一动。   陆霁的声音有些低哑:“年年,我帮你换衣裳吧?”   苏桃顿时就羞红了脸:“不用,我自己来!”   虽说两人昨晚上都坦诚相见了。   不,应该说不只是坦诚相见,陆霁几乎把她全身上下都看过亲过了。   不过苏桃一时间还是没有适应过来。   苏桃抿着唇:“你转过去,不准看。”   陆霁只好听话转过去。   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没一会儿,就听到苏桃说:“我好了。”   陆霁知道苏桃心里还有些气他,就表现的极为殷勤。   亲自打了水帮苏桃洗漱,等洗漱完,又要帮苏桃梳妆。   苏桃心安理得地享受了陆霁的服务。   这本就是陆霁应当做的嘛。   她乖乖地坐在奁台前的凳子上,由着陆霁帮她梳妆。   苏桃生的极好,不只是五官好,肌肤也是如冰雪般剔透。   这么看上去,一点儿瑕疵都没有,甚至能看到她脸上浅浅淡淡的绒毛,精致的不可思议,压根儿不用上妆。   陆霁只帮苏桃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就基本算是完成了。   只不过看着苏桃红肿的唇,陆霁又低头用手指蘸了一下胭脂。   他轻轻地涂在苏桃的唇上,正好遮住她唇瓣的红肿。   原本就红艳艳的唇,越发嫣红,像是刚刚绽放的花瓣。   再衬上苏桃雪白的皮肤,精致如画的眉眼,越发显得诱惑。   苏桃此时也睁开了眼,她照了下镜子。   嗯,还不错。   就是这个发髻太简单了些,只用了一根簪子,除此外什么发饰都没用。   不过看着也还不错。   苏桃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霁道:“年年,你想等会儿就回府,还是等明天?”   现在苏桃稍一动弹,就觉得身子酸涩无比,她只想躺在榻上歇着。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想留下再住一天了。   也好养一下身子。   于是乎,两人又在别院里待了一天。   等到晚上的时候,陆霁和苏桃各自躺在床榻上。   真正在一起有过亲密关系的情侣,和以前自是不一样。   两人的举止下意识更亲密了些。   陆霁把苏桃揽在了怀里,还探进她的衣襟里。   一通胡闹。   苏桃被闹得脸红心跳,她气的推开了陆霁,和陆霁严正声明道:“这几天都不准再……那个了。”   陆霁初尝这滋味,正是得趣儿的时候,怎么能忍得住好几天不碰苏桃。   “怎么了,年年?”   “你说怎么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苏桃羞的话都磕磕绊绊的:“我今天瞧了,……都有些红了。”   最后,她道:“总之,你这几天不准再碰我!”   今天她一直很难受,苏桃便偷偷地看了一下,得养几天才能养回来。   一向运筹帷幄的陆霁第一次傻眼了。   他这夫人委实是太娇嫩了。   不过也是,是他太心急了,这种事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细水长流。   陆霁叹了口气,重又揽住苏桃的腰肢:“好,我不碰你了。”   陆霁念了一番清心咒。   这回,两人老老实实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搬回了府里。   回到府里后,陆霁就忙了起来,不怎么露面,晚上自是也没功夫胡闹了。   苏桃可算是松了口气。   等苏桃把身子养好后,也关心起了陆霁在忙什么,怎么总是不见人影。   她心道莫不是和皇上近日要去西山祭天有关?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两件事便是祭祀与战争。   大周朝立朝百年,九月十五为立国日,大周朝每年九月十五和冬至那天,皇上都会亲去西山祭祀,也好告慰天地祖宗。   这对任何一个朝代国家来说,都是最大也最紧要的事。   皇宫提前一个多月便准备起来了,关于祭天的一应事务都不能有一丝差错。   在前朝,就有一位官员因为祭坛文书的字写的不够工整而被革职。   以此事,足以可见历朝历代对祭天一事的在乎。   这等大事,陆霁说不定会有什么筹谋。   苏桃略想了一想,没去打扰陆霁。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时候,还是让陆霁专心于正事吧。   …   很快就到了祭天那日,京城上下都热闹起来了。   普通的百姓自是不能随皇上去西山祭祀,不过也都在家中向天地祷告。   苏桃自是不信这个,她坐在美人榻上处理府里的事情。   正处理着,忽然觉得日光暗了下来。   苏桃推开窗扇,漫天碧蓝的天空瞬间被乌云遮住,暗沉沉的,很是骇人,像是要下雨一样。   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苏桃心道不会吧。   祭天这等重要的日子,都是钦天监算了又算的,都是上好的吉日,钦天监定有能人能看出天气好坏的,怎么会这样?   她正寻思着,外面就响起了雨滴声。   这雨还挺大的,尤其是没一会儿又打起了雷。   雪柳在一旁伺候着,见状忧心忡忡地道:“夫人,这可是大凶之兆啊。”   所谓君权神授,祭天一事往往有很强的政治意义。   祭天这天,天气忽然大变,风雨大作不说,竟还响起了雷……   若是以往的皇帝,天气但凡阴一点儿,都要写罪己诏呢,更何况这样骇人的天气。   就连雪柳这么个小丫鬟都知道这事严重了。   可见京城里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苏桃心一跳,她隐隐约约的觉得,陆霁的计划,估摸着是要全盘开始了。   她正寻思着,陆霁过来了。   他如今在外人眼里是重病之身,只有一个多月的活头了,自是不用去参加祭天大典,故而一直留在府里。   苏桃见到陆霁后,心里忽然升起了念头:“夫君,这事不会是你做的吧?”   不管到底因为什么,现在事情已然这样了。   在万千百姓和官员眼里,皇上祭天时天气大变,定然是失德了,罪己诏是必须下的了,说不准还会有什么旁的。   这可是对陆霁大大有益啊。   陆霁闻言失笑:“年年,你都想什么呢?”   他在苏桃眼里就这么厉害,连天气之事都能操控了?   苏桃一想也是,她是一时糊涂了。   大周朝不乏能人异士,钦天监里必有擅长风水天气之人,连他们都没预测到,可见今天天气大变确实是个意外。   陆霁揉了揉苏桃的头发。   他确实是准备了些东西,不过没用上。   看来,当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这雨到晚间时结束了,天头也不再那么骇人了,家家户户也都有人敢出门了。   苏桃猜得没错。   当天,京城里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处处都有人在议论此事,人们向来是爱看热闹的,更何况是此等大事。   这是上天在明晃晃地说皇上失德啊。   人们开始纠起皇上登基后的每一件事,桩桩件件都没落下,历数皇上失职之事。   几乎把所有的错处都归在了皇上身上。   这消息已经传得满京城都是,拦也拦不住。   …   皇宫。   皇上面色苍白,整个人惶惶不知作何是好。   一众大臣都跪在地上,口口声声地说罪不在皇上,而是那该死的钦天监。   这等大事,钦天监也能瞧错日子,可见是故意坑害皇上。   皇上本就心量狭小,更何况是此时。   他当即就下令,把钦天监诸人都投到天牢里,听候审理。   处理完钦天监后,皇上略出了一口气。   只不过事情毕竟没有解决,他还是要赶紧想一个法子才是,如此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对此,眼下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对天下,下罪己诏。   对上天和臣民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再图以后。   这也是先前历朝历代的皇上们做过的事。   皇上闻言面色颓然,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皇上当即亲自写下了一封罪己诏,昭告天下。   写完罪己诏后,皇上让所有人都退下。   金銮殿里一时寂静无声。   一旁的太监宫女更是连喘气的声音都放低了。   皇上闭阖着双眼。   他原本就笃信道教,更相信这些所谓神鬼之事。   在一众大臣面前,他尚且还撑得住面子,把所有的责任推到钦天监上。   可现在,他却有些叫不准了。   就连他自己也在想,难道是天地祖宗都觉得他做的不好吗?   他历数了当皇帝以来的所有的事情。   下毒暗害陆霁,广纳嫔妃,如今冷宫中还有不少女子。   还有北面的大旱,南面的洪涝。   自打他登基以来,确实是连年不利。   思及此,皇上的心跳急促起来。   莫不是连老天也看不过他当这皇上,他当真是失德了吗?   皇上原本就气量狭小,心思狭窄,这么一想,更是整个人被吓得战战兢兢。   尤其是皇上前不久才感染过一场不轻的风寒,再加上今儿的天气大变。   当晚,皇上就又重新感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   这高烧来的气势汹汹,皇上都被烧的糊涂了,幸亏太医及时救治了回来。   只不过这病症实在凶猛,皇上的身体底子也有些掏空了,越发难治。   别说起来上朝了,皇上一直昏睡着,都没清醒几次。   这种情况,皇上怎么上朝。   于是乎,第二天罢朝。   而皇上祭天当晚,就大病的消息顿时就传遍了京城。   …   靖远侯府里。   陆霁和苏桃也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   苏桃不懂什么所谓的政治,不过眼下这情况,就连她也能瞧出来了。   现下这情况,对陆霁很好。   她希望这事能尽快结束。   迟一天,她就提心吊胆一天。   等什么时候真的结束了,她才能真的安心。   她只想过普通的日子。   陆霁的心情显然也不错,还有闲情逸致练字。   正好这会儿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苏桃特意叫下人准备了一壶酒,也好让陆霁爽快爽快。   不一会儿,晚膳就备好了。   苏桃亲自给陆霁倒了杯酒:“夫君,这还是韩世子送来的,据说这酒很香。”   正好陆霁许久没喝酒了,今儿又有兴致,一连喝了好几杯。   苏桃看的有些眼馋,不过想起自己醉酒时那耍酒疯的样子,还是默默控制住了,只略喝了一杯果酒解解馋了事。   这一顿饭,两人都用的很好。   待用晚膳,丫鬟们都退了下去,两人坐在窗边赏景。   现下快要到九月下旬了,花马上就要落了,现下正是开的最浓艳的时候,直是赏心悦目。   正好昨天又下了大雨,现在空气还很清新。   两人默默无言,气氛一时融洽的很。   不过这气氛没维持多久,片刻后,陆霁就开始胡闹了。   他本就惦记苏桃,再加上今天又喝了酒,酒气微微有些上浮,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陆霁吻上苏桃的眉眼,然后顺着往下,一路划过她的鼻梁,嘴唇……   一吻终了,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陆霁的声音低哑至极:“年年,你想要吗?”   苏桃本就嫣红的脸越发红了起来。   她当然明白陆霁这个“想要”的意思。   自打两人那天在别院第一次以后,之后两人也来过好些回。   这些回里,陆霁一直都很听她的话,没用太大的力气,也没弄太长时间。   苏桃也便渐渐地觉出了滋味儿。   说实话,她是想要的。   只不过这话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开口?   苏桃又羞又气,不由斜睨了陆霁一眼。   苏桃的眼睛生的极大,清澈又水润,看上去天真无邪,让人沉溺其中。   可偏偏动情时却又含情脉脉的,似乎在勾人的魂儿一般。   没有哪个男人能敌得过,这眼波流转的勾人眼。   陆霁抱起陆霁的腰肢,往床榻上走。   他把苏桃放到榻上,然后拉下来一重重幔帐。   苏桃躺在枕头上,只觉得头有些晕沉沉的。   她想她今天只浅浅喝了一杯果酒,莫不是还能醉?   她这酒量是越发浅了,要不然以后她再锻炼一下酒量?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听到衣料的摩擦声。   苏桃眼睫轻颤,闭上了眼睛。   陆霁握住了她纤细莹白的脚踝,然后轻轻吻上去。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肌肤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路沿着她细白的小腿,轻轻落下每一个吻。   苏桃只觉得心跳的快要出了胸腔。   陆霁这人怎么能那么不要脸呢!   他怎么哪儿都亲……   又一声轻哼溢出唇瓣,不过很快,她的声音就都被陆霁给吞噬下去了。   ……   很久以后,终于结束了。   他们是在傍晚的时候开始的,现在却已经夜半了。   苏桃迷糊地看窗外高悬在半空的月亮,脑子越发昏沉。   她中间都昏睡过去了,也不知道陆霁究竟来了几回。   苏桃只觉得魂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腿也放不直了,直发颤儿。   她轻薄的眼皮红红的,都是方才哀求陆霁停下时哭的。   怪不得前些次都那么轻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都快被捣成汁了!   陆霁轻吻苏桃的唇瓣:“年年,下次我一定轻些。”   苏桃才不信陆霁的鬼话,她恨恨地咬了陆霁的喉结一口。   下次他再敢这么胡来……   她就不让陆霁碰她了! 第66章 宫变   放纵一夜的结果就是,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两人还没醒来。   一向准时的陆霁都难得的起晚了。   不过陆霁还是要比苏桃先起来一会儿。   这会儿阳光正浓, 透进床帐里,晃的苏桃蹙紧了眉头。   陆霁把床帐拉好,挡住日光,苏桃拧着的眉头才松泛开来。   陆霁低头看苏桃。   苏桃睡的很香,巴掌大的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唇瓣也嫣红如花瓣。   陆霁有些看不够。   他想他现在才是真的明白,什么叫做食髓知味。   陆霁没忍住,又亲了亲苏桃的唇。   苏桃正在睡梦中,还以为是雪球来胡闹了。   雪球平时就时常舔她的手指。   她胡乱地摆了摆手:“雪球, 别闹。”   陆霁失笑, 这是睡的糊涂了。   他悄步下了榻, 让下人们别打扰苏桃。   苏桃太累了, 得好好睡一觉,他则是去忙公务去了。   等苏桃真正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   苏桃听雪柳说这会儿是中午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吗?   都怪陆霁这个大色胚, 缠着她不放!   苏桃一想起昨晚上的画面, 就脸红心跳, 她晃了晃脑袋,把那些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   又坐了一会儿,苏桃开始洗漱。   昨晚上确实是闹的狠了,苏桃不舒服的很, 这一整天都躺在榻上歇着。   晚上也没让陆霁碰她,她决心要晾陆霁几天。   好不容易,苏桃过了几天清净的日子。   可于此同时, 宫里却闹将起来了。   就连苏桃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原来自打祭天过后,皇上就一直没上朝,对外的说辞是感染风寒,身子尚未好全。   对此,京城的百姓自是不信的。   皇上是什么人,这可是九五之尊啊,皇上身边的太医全都是天下医术最高的。   小小一个风寒,对于那等没钱医治的人来说可能确实是重病,但对于皇上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怎么可能都过了好些天了,还没好起来。   众人想起了祭天那天忽然风雨大作的事,这定是上天不容于皇上。   这消息越传越烈,苏桃都听到了。   不过她有些疑惑,按说这种时候,皇上就该上朝,也好平息各种谣言啊。   苏桃眉头轻蹙,皇上该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苏桃猜的没错,皇上确实是真的病了,还病的不轻。   …   宫里。   太医院的太医们刚给皇上瞧完病,正聚在外面商量药方。   这事说来也是怪了,不过是一场风寒,按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皇上服了药以后却没有根除病症,反而不断的反复。   好不容易退了高烧,却又很快地烧起来,同时还咳嗽、呕吐,来势汹汹。   短短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儿。   现在更是起不了榻了。   众人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风寒一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他们这些太医的手里,就是个小病,几剂药下去也就好了。   就是拖的时间长点,拖上一个月,总也能慢慢治好。   可皇上服了药以后,却越发严重,现在瞧着连心肺等脏器都受了影响。   他们着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药方。   这简直是于理不合……   要是像陆霁那样的怪病也就算了,可这不过是一场风寒而已啊。   皇上怎么就迟迟不好,还越来越严重了呢。   若是按照这情况下去的话,皇上的身子……   众人不敢说,但心里都怕皇上挺不过去。   堂堂一国之君,难道竟会死于一场小小的风寒吗?   这实在是荒谬,可又确实是真的。   一众太医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太医建议添几味烈性的药。   可旁的太医都摇了摇头,皇上这些年间服了太多的丹药,身子早就亏空了,若是添了烈性的药,只怕今晚都熬不过去。   只能用温和的药慢慢的治。   众人又商量了好一会儿,才定下了药方。   屋里。   皇上喝完药后,觉得身子舒服了一些,不过喘气还有些费劲儿。   皇上竭力地喘着气,他抬头看着床帐。   他不是傻的。   相反,能从一个宗室子成为皇上,他还是有几分聪明的。   这几天,从伺候的宫人,还有太医的态度上来看,他这场病怕是不轻。   皇上心里也隐约有有数,他这场病怕不是好病。   不过他想不通,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他怎么就会如此呢,这不应当啊!   他想起了祭天那天的风雨大作,雷声轰鸣。   难道当真是连上天都不满意他这个皇帝吗?   他还没当够皇帝,他还没有生下儿子!   若是他死了,这万里江山岂不是要奉送给他人。   对了。   他还没有看到陆霁去死。   陆霁……   皇上一早就把陆霁当做死人看了,可没想到现在他病重了,不知未来如何,陆霁却还活的好好的,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寿数。   他不会比陆霁先死吧?   皇上只觉得这一切荒诞不羁。   明明他都已经胜了,只待陆霁去死就好了。   可事到临头了,他怎么会忽然染上这场怪诞的风寒呢?   难道当真是上天要亡他?   不,不行。   皇上挣扎着喘气,陆霁已经成为他的一个执念了。   他死也可以,但他要先看着陆霁去死。   皇上喊道:“苏贵,你过来。”   苏贵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也是皇上的心腹,闻言立刻过来:“皇上,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   皇上嗫嚅着嘴唇,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他能下令让人立时就斩了陆霁吗?   不能,若是真如此的话,世人都以为他是发疯了。   他也没有力气再暗害陆霁了,他现在病的厉害,一整天里,清醒的时间都没多少。   思虑良久,皇上竟没有任何法子。   半晌后,皇上才道:“苏贵,你去把柳道人请来。”   苏贵领命:“是。”   他知道皇上很是信任柳道人,而且那柳道人也颇有神异之处,说不准会有什么法子救皇上呢。   苏贵领命后匆匆去了,不一会儿,柳道人就到了寝殿里。   看着病容深重的皇上,柳道人心里惶惶然跳个不停。   自古道医不分家,他多少也懂得些医理,会看些小病,不过并不精深,他钻研的多是些丹药,再就是师门传下来的毒药。   柳道人仔细地诊了皇上的脉。   在他看来,这脉象确实如太医们所说,脉息幽微,是脏器衰竭之兆。   事已至此,他一个稍懂医理的能有什么治病的法子。   可看着皇上的殷殷目光,柳道人只得道:“皇上,您放心,臣这就下去炼药,待您服了以后,说不准便会好起来。”   说白了,现在太医们那边是没什么法子了,皇上就指着他了。   若是他也没法子,依着皇上的脾性,说不准会砍了他。   现在他自然是以保命为主,只能暂且稳住皇上。   待日后他随便炼些无功无过的药丸就是,这样旁人也指不出他的错来。   听到柳道人的话,皇上略放下了心。   他今天已经醒了许久了,这会儿支撑不住了,便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上一直服药,也吃了柳道人的不少丹药,可却一点儿好转都没有,病情越发严重。   而此时,皇上病重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皇上已经将近二十天没上朝了,也没处理政事,大臣们一早就等不及了。   太医们也都撑不住了。   事到如今,皇上已经是不成了,没几天活头了。   这种时候,也该商议皇上的后事,以及大周未来的新君了。   他们也瞒不下去了。   当大臣们知道皇上重病的时候,满脸愕然。   这分明不过是场小风寒,怎么就至于如此?   不过他们再怎么不相信,事情也都是真的。   众人想,兴许是皇上的身体底子太过虚弱,才会如此。   一众大臣们哭了许久,一副为皇上担心的模样。   不过很快就收拾了心情,站在乾清宫外,等着皇上立嗣。   当今圣上无子,一旦圣上驾崩,却又没有留下圣旨的话,那大周马上就会乱起来。   大周百年国祚,岂能乱将起来。   这几天下来,大臣们都候在宫里,等候皇上旨意。   这一天傍晚,皇上难得的清醒了一下。   他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声:“这是在说什么?”   苏贵面色一暗,不过还是道:“许是有些宫人在拌嘴,奴才这就出去教训教训他们。”   皇上没有说话。   他费力的喘着气。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那是大臣们在等他留下遗旨。   遗旨……   皇上当真没想到,他年纪如此之轻,竟然真的要死了。   这几天,他偶尔会听到外面的吵嚷。   也知道天下人都等着他立下太子。   可他如何能甘愿啊!   所以,皇上一直没有松口。   皇上之前心存侥幸,他可是天子啊,他一定能转危为安,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的。   可事到如今,他清楚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皇上知道,他真的到了大限了,是该安排后事了。   皇上长出了一口气:“苏贵,去请姜士安,万时行等人进宫。”   苏贵心里一跳。   姜士安、万时行等都是大周的肱股之臣,皇上这是想通了,终于决定立嗣了?   苏贵领命:“是,奴才这就让人去请。”   苏贵说着有些迟疑:“陛下,那靖远侯呢?”   他是皇上的心腹,自是知道皇上的那些手段。   可要说起来,这一众大臣之中,还是以靖远候为首。   再者说了,当年当今登基的时候,先帝留下的遗旨里的顾命大臣,可就有陆霁。   陆霁可是两朝元老了,就算陆霁没多久活头了,但这种时候,焉能不请陆霁。   这会被天下人说嘴的。   皇上睁开了眼睛。   近日他昏睡的时辰越发的多,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陆霁了。   半晌,他才道:“也请来吧。”   皇上的语气里有一种认命的颓然和无奈。   说完后,皇上重又闭上了眼睛。   苏贵说的没错,他要立下太子的话,定也会留下顾命大臣。   而依着陆霁的身份名望,定会位列顾命大臣之列。   不过好在陆霁也没多少活头了,这也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   就算他先陆霁一步到了地府里,那也无妨。   陆霁不过是比他多活了一段时日而已。   这辈子,陆霁都不知道他病重的真相,终究是他棋胜一招。   这么想着,皇上终于觉得舒坦了些。   …   靖远侯府。   已然是夜里了,太监此时来了府里,宣陆霁进宫。   苏桃的脸一下就白了。   她心里很不安,她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快结束了。   陆霁换好衣裳,然后握住了苏桃的手:“年年,别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苏桃点头:“嗯,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说完,陆霁就转身出了府。   马车一路往皇宫走,路上不时有马车相行。   很明显,这是旁的被皇上宣进宫的大臣。   陆霁眉眼冷冽如刀,他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睁开眼睛,他问梁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梁元点头:“侯爷您放心,半分差错都没有。”   禁军统领一早就是他们的人了,他们也为今天筹谋了许久了。   在几天之前,宫门处的守卫就都换成了他们的人了。   京城外的禁军也都准备好了。   若是宫里不顺利,他当即就能围了京城。   陆霁点头:“好。”   他掀开车帘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今晚星光闪烁,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   希望宫里的一切也能顺利结束,尽量不动用禁军。   说着话就到了宫门口。   陆霁下了马车直接往乾清宫而去。   他到的时候乾清宫门口以后等了许多大臣了,都是大周的肱股之臣,其中也有不少是皇上所倚重提拔的。   这些大臣们家住的有的远,有的近,现在还没来全,故而都在门口候着。   不过不管是谁的人,见了陆霁都连忙行礼:“见过靖远候。”   陆霁历经两朝,先帝驾崩时就留下遗旨,奉陆霁为顾命大臣。   现在陆霁来了,他们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也没那么慌乱了。   陆霁拱手回礼。   而此时的乾清宫里。   皇上喝了人参汤,又让太医重新扎了针,才有力气坐起来,有力气能长篇累牍地说话。   不过这些终究是用药撑着的,皇上的脑子仍旧有些糊涂。   他抬眼扫了下殿里,看向一旁的赵德全:“赵德全,苏贵呢?”   赵德全低头:“苏总管似是突发腹痛,一时起不了榻。”   病症已经侵袭到了五脏六腑,皇上现下已然是强弩之末,反应也有些慢。   片刻后,他才道:“嗯,朕知道了。”   好在圣旨已经提前留好了,就放在正殿正大光明的牌匾下。   这赵德全也是他用惯的,算是心腹。   屋里除了赵德全,他一个宫女太监也没留下,足够隐秘。   皇上道:“宣他们进来吧。”   赵德全领命:“是。”   赵德全说完就出了门,他看见门外等候的一众大臣,却开口道:“靖远候,皇上请您进去,说是有事要交代您。”   一众大臣不疑有他,毕竟陆霁实乃是大周的支柱,皇上有事要单独交代陆霁,是再正常不过的。   陆霁跟着赵德全进了屋。   一路绕过內间,又转过屏风,终于见到了皇上。   陆霁向皇上见礼:“臣见过皇上。”   皇上已经没有力气坐着了,他歪在榻上,强喘着气:“靖远侯,你怎么进来了?”   他不是让赵德全把所有的人都宣进来吗?   皇上说着看向赵德全。   陆霁却开口道:“是臣想求见皇上,有事想和皇上商议。”   皇上的思绪慢了许多,也思考不了太久了,他道:“什么事?”   虽说陆霁现在还与常人无异,可也毕竟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皇上实在是想不到,陆霁还有什么事要和他商议。   陆霁抬眼,缓缓开口:“皇上,您现在可尝到臣曾经受过的滋味儿了?”   陆霁身量高大,他立在屏风前,一旁烛火轻晃,将他的脸映的半明半暗,竟有一种渊渟岳峙的压迫感。   明明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甚至听不出喜怒,却好似地狱里来的修罗。   皇上却只有骇然。   仿若惊雷震响。   什么叫尝到他曾经受过的滋味儿?!   陆霁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有他的病……   怪不得,怪不得明明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他却一病不起,甚至到了如今这地步,原来这都是陆霁的手笔。   皇上惊骇欲绝,他完全想不通,也想不到。   陆霁都是如何办到的,他是如何察觉的,又是如何给他下毒的?   皇上指着陆霁:“你这是弑君,我要让人把你抓你来,砍了你的头!”   皇上的身子本就到了尽头,更何况现在惊怒交加,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声音低哑又嘶鸣。   明明是费劲了力气喊的,可却如蚊蝇一般,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而屋里,又只有一个赵德全。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皇上颓然地放下了手。   陆霁早就准备周全了,是他输了。   皇上竭力地喘着气,几乎看不清眼前的陆霁。   陆霁微微倾下身:“皇上,臣本没有不臣之心的。”   他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帝,也没有篡位的心思,如果不是皇上暗中下毒,焉能走到如此地步。   而他之所以给皇上下毒,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如若不是商陆,不是计神医,他早就死了。   现在只不过是还手罢了。   皇上的气息只剩一线,他的胸腔仿佛一只破风箱,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怨毒地盯着陆霁,同时又安慰自己。   无妨,就算他是被陆霁暗害的,就算他被陆霁报复了,陆霁也活不久了。   柳道人说过,那毒无药可解。   这盘棋,他也不算全输,如此,他便满足了。   他终究,把陆霁也给拖下水了。   陆霁直起身子,“对了,臣还有件事忘说了,臣一早就解了毒了,臣会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的。”   这怎么可能?   陆霁一定是在骗他。   皇上盯着陆霁的眼睛,最终才确定,陆霁真的没有骗他。   陆霁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现在听到陆霁如此说,不啻于夺了他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   他当真是,一败涂地。   一口气没上来,皇上的身子歪了过去。   一旁的赵德全摸了摸皇上的鼻息:“侯爷,还有气。”   陆霁:“等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赵德全:“奴才明白。”   陆霁说完就出去了。   皇上本就是强撑着的,现在这口气都散了,是活不久了,他也不用担心了。   陆霁一出去,一众大臣就都围了上来,问陆霁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陆霁随口应付了几句。   正说着话,赵德全出来了。   一众大臣都认识赵德全,知道赵德全是皇上的心腹太监。   众人心道皇上终于要宣他们进去了吗。   赵德全神色严肃:“皇上气力不济,现在正歇着,一时醒不过来,不过皇上说了,他一早便留下圣旨了,就在正殿的正大光明牌匾后,诸大臣请亲去把圣旨请来吧。”   一众大臣闻言都松了口气。   他们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以为皇上是要撑不住了呢。   没想到皇上竟然提前留下圣旨了,这就好了。   当即就有大臣去取了圣旨回来。   最终,一众大臣互相谦让,让最德高望重的姜士安姜大人念圣旨。   其余人则都跪在地上,陆霁也跟着跪下。   姜大人今年都六十余岁了,却还老当益壮,他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宗室子李修远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另着陆霁、姜士安、万时行等为顾命大臣,钦此。”   姜大人念完圣旨后,一众人尽皆叩首:“圣上万岁。”   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宗室子李修远今年虽然方才十岁,但很是聪慧,好读书,为人有礼,尊师重道。   众大臣心里的太子正该是这样的。   听到皇上的圣旨后,众人都放下了心。   一众人纷纷起来,陆霁也站直了身子。   众大臣都纷纷交头接耳地说起来,无非是商量着新君的事。   毕竟登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一丝差错都不能有。   再就是当今,当今这病来的匆促,眼见着是活不了几个时辰了,也得着手安排陵寝的事。   桩桩件件都是事,可以预见,日后他们怕是要一刻都不得闲了。   赵德全一直在旁边,低眉顺眼的。   但他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人知道,这圣旨早就叫侯爷给换过了……   这天下,都叫侯爷给玩弄在股掌之间。   赵德全越发低下了头,他日后对陆霁会越发恭敬。   折腾了这么久,天也终于亮了。   太阳自东边升起来,破晓的金光洒满了天地间。   照亮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陆霁被这阳光晃的闭了闭眼睛。   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 第67章 正文完   当日光照进紫禁城, 所有人都被这日光刺的晃了晃眼睛。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也都尘埃落定了。   众人都熬了一夜,身子骨酸涩不已, 尤其是那等上了岁数的大人,更是有些撑不住了。   众人都想着回家,也好见见妻女。   场间想起窸窸窣窣的细语声。   正在此时,赵德全却忽然跑出来了,他面色苍白,心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似的。   赵德全出来不久,太医们也都跟着出来了。   一个个面色苍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太医不是在殿里稳着皇上的身子吗,怎么会贸贸然出来?   众人心里都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但当听到赵德全说“皇上驾崩了”的时候, 还是没忍住晃了晃身子。   无论如何, 这都是大周朝的皇帝。   一片默然。   殿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大臣。   大行皇帝龙驭宾天, 他们合该送先帝最后一程。   整个紫禁城,这一刻无比安静。   过了会儿, 才响起连绵不绝的哭声。   哭的差不多了,一众大臣才起来。   皇帝驾崩了, 这乃是天大的一件事, 不知有多少事情和礼节等着他们。   再有, 就是新皇登基一事。   新皇越早登基,大周朝就越安稳。   这些事都得赶紧筹备起来。   只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把先帝送进帝陵里才是。   这么大的事情,得有个领头人, 一众大臣都看向了先皇遗旨里提到的几位顾命大臣。   在这些顾命大臣里,尤其以陆霁为首。   陆霁甚至可以说是大周朝的支柱。   只不过陆霁也患重病在身,昨晚又熬了一夜, 现在怕是受不住了。   众大臣就让陆霁先回去,这些事就让姜士安姜大人领着他们去做就好。   对此,陆霁自然没有拒绝。   他从善如流地回了家。   …   靖远侯府。   苏桃一夜没睡,在美人榻上枯坐了一晚上。   房嬷嬷和雪柳在一旁伺候着。   苏桃看着外面的日光,陆霁怎么还没回来?   他不会出事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个时辰还没回来。   她一想到这里就摇了摇头,不,不会的。   陆霁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正在苏桃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钟声。   这钟声一连响了九下,才终于停下。   屋里所有的人都白了脸。   在大周朝,钟声连响九下的意思是,皇上山陵崩了……   雪柳嗫嚅着嘴唇:“皇上驾崩了……”   苏桃则松了口气,既然如此的话,陆霁应当是成功了吧。   又过了半刻钟,陆霁才回来。   苏桃一直在廊庑下等着,见状连忙迎上前:“夫君,你没事吧?”   她说着上下打量。   陆霁浑身上下一点儿伤都没受,显然是很顺利。   虽说陆霁和她承诺说一定没事,但她哪里能放下心,她还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现在见到陆霁安然无恙,苏桃再也忍不住了。   她一把抱住了陆霁,眼泪像珍珠断了线一样:“太好了,夫君!”   陆霁最受不得苏桃哭,他抬手擦去苏桃脸上的泪珠,低声道:“年年,没事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以后,再没有这样悬在头上的危险了。   他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苏桃了。   苏桃哽咽着点头:“嗯。”   …   先帝驾崩,然后是新皇登基,都是大事,一丝礼节都不能错。   忙了将近一个月,才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仪式。   一众大人都累的差点儿脱了一层皮。   只不过他们完全没有心思休息。   因为北边的瓦剌竟然蠢蠢欲动,有想要开战的心思!   而且并不是因为先帝驾崩,是因为知晓了陆霁命不久矣!   瓦剌是大周多年的强敌。   早年前,都是大周不敌瓦剌,甚至还要给瓦剌岁贡。   直到陆霁出现,才终于率领大周击退瓦剌。   大周也从此扬眉吐气。   陆霁乃是不折不扣的战神。   有陆霁在一天,瓦剌就敬畏陆霁如神明,不会也不敢有心思动手。   可现在,他们知晓了陆霁身患怪病,活不了几天了,心思就又开始活跃起来。   若是陆霁当真死了,没有陆霁这个战神,大周只怕打不过瓦剌。   尤其新帝尚且年幼,方才十岁,如何能稳定大周民心。   是以,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陆霁身上。   陆霁不能死!   陆霁一死,大周必乱。   满京城的百姓都开始求神拜佛,想要让陆霁把这怪病治好,也好继续庇佑着大周朝。   小皇帝甚至下了圣旨,召天下之神医,想要治好陆霁的怪病。   小皇帝是陆霁选的。   陆霁是何等聪慧、何等谨慎的人,怎么可能随便选皇帝。   这小皇帝天资不凡,人品贵重,更是尊师重道。   尤其早年间陆霁与小皇帝多有交往,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师徒。   小皇帝此番下诏,不仅是为了天下,也是因为担心陆霁的身子。   对于这些消息,靖远侯府自然都听到了。   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本该在世人眼里缠绵病榻,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陆霁,此刻却正坐在书房里,优哉游哉地看着书。   苏桃端着刚熬好的汤羹进了屋:“夫君,这是厨娘刚熬好的,等会儿你多喝几碗。”   虽说陆霁现在的身子都好全了,不必再经常喝羹汤了。   但苏桃已经养成习惯了,时不时地就会让厨娘熬羹汤给陆霁。   左右多喝些羹汤也吃不坏人,还对身子有好处。   陆霁把手中的书卷放下:“好。”   这会儿已经是十一月初了,府里一早就烧起了地龙。   室内温暖如春。   苏桃看着陆霁喝羹汤,忍不住问道:“夫君,现在瓦剌那头蠢蠢欲动,京城里也民心不稳,你打算什么时候好起来啊?”   苏桃觉得陆霁是时候该好起来了。   只不过,该怎么对外说呢?   陆霁抬手喂了苏桃一勺羹汤:“年年,你尝尝。”   苏桃顺着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陆霁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别担心,这一切我一早就安排好了。”   …   当天夜里,就有消息传了出来。   说是天下的大夫见到圣旨后,都来了京城,想要一试,说不准便治好了陆霁的病呢。   也是巧了,这其中当真有位神医能治陆霁的病。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信了。   但也有不少人怀疑。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盼着陆霁能长命百岁,继续庇佑大周朝。   于是乎,大家都打探了起来。   就连宫里都有小皇帝的口谕传下,问陆霁是否真有此事。   陆霁应是。   这下算是彻底确定了这消息是真的。   毫不夸张,上到皇帝,下到百姓,无一人不开心。   甚至是欣喜!   陆霁的怪病有的治了,那就说明陆霁能继续领兵作战了。   如此一来,瓦剌就不敢动手了。   他们就还能继续过平安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关于陆霁的病一日日好起来的消息不断地传出去。   极大的鼓舞了民心。   瓦剌在大周朝的探子自然探听到了这件事。   瓦剌不知道这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若是大周朝放出来的是假消息怎么办。   他们便继续守在北境的边界线上,打算再等一等。   待半个多月后,陆霁再次出现在朝上时,天下人和百姓才确定这消息是真的。   瓦剌闻言几乎立刻鸣鼓收兵,退回了边界线。   那陆霁是何等人,几乎把他们瓦剌打的如同丧家狗一般。   他们哪敢儿触陆霁的霉头。   一听到陆霁恢复的消息,他们就吓得闻风丧胆。   瓦剌一退兵,天下的百姓都欢呼了起来。   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   真不愧是大周朝的战神!   天下一片热闹,京城里亦是如此。   满朝文武尽皆放下了心。   小皇帝还让陆霁再休息一段时间,等身子彻底恢复了再上朝。   毕竟在世人眼里,陆霁那怪病甚是厉害,怎么也得治些时间才能彻底好起来。   陆霁自是从善如流地回了府,正大光明地歇着。   又过了些时日,陆霁才彻底宣布身子好全。   既然身子好了,自然要开始上朝了。   小皇帝刚刚登基,他再怎么聪慧,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懂得如何处理国家大事,大多还是要仰仗着朝臣的,尤其是顾命大臣。   陆霁是顾命大臣里为首的,更是大周的支柱。   尤其小皇帝之前与陆霁多有交往,两人犹如师徒,自是敬重陆霁。   于是乎,就把大半的事务都交给了陆霁。   对此,众大臣一点儿异议都没有。   君不见那瓦剌怕陆霁怕的不得了。   论功绩,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陆霁。   陆霁能权势日盛,也是正常的。   小皇帝刚刚登基,帝位还不怎么稳定,天下各处都有不同的反应,事务杂多如同繁星。   陆霁等一干人也忙碌了起来。   可谓是天下大事,都加诸于陆霁一身。   这么一忙起来就不得了,一直到了来年的三月份,才算是逐渐平息下来。   …   时值三月,春暖花开。   处处一片好景致。   苏桃也换上了春衫。   她照了照镜子,嗯,还是春衫好看,冬日里的衣裳实在是太厚了。   其实她早该换上春衫了,但陆霁那个小古板,非说什么春捂秋冻,硬是逼着她多穿会儿冬装,她才这时候才换上春衫。   换了春衫后,苏桃的心情都跟着爽快了几分。   这一整天,苏桃的心情都很好。   就连处理账本时都笑盈盈的。   只不过在看着那一摞摞帖子后,苏桃脸上的笑终于落下去了。   帖子实在是太多了,雪柳索性把帖子都放到了箱笼里。   竟然装了整整一箱笼!   尤其这些帖子还只是最近几天送到府上的。   可见陆霁现在有多么炙手可热,连带着她都这么受欢迎……   没错。   陆霁现下的权势比先前还盛,堪称是皇帝之下第二人。   尤其看着小皇帝如师如长地对待陆霁,再加上小皇帝敦厚循礼的性子。   众人心里都清楚,就算日后小皇帝长大了,也不会忌惮陆霁,反而会更敬重陆霁。   也就是说,这不只是一代的富贵。   众人当然都想结交陆霁。   送到苏桃这儿的帖子也越发的多,苏桃都看花眼了。   陆霁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桃这愁眉苦脸的一幕。   “怎么了?”他问苏桃。   苏桃蹙着眉:“夫君,你看看这些帖子,实在是太多了……”   她去哪个好啊?   其实她都不想去,她懒得交际,这些人也不是为着她来的,还不如自己在府里待着。   陆霁自是看出了苏桃的心思:“年年,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   苏桃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陆霁失笑,他揉了揉苏桃的头发:“当然是真的。”   他陆霁的妻子,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桃也才想通这一关窍。   是哦,有陆霁这么厉害的夫君,她还真是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么一想,苏桃整个人都畅快了:“那可太好了。”   苏桃的心情由阴转晴:“夫君,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咱们用膳吧,我让厨房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   陆霁:“好。”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起来。   陆霁想起了一件事:“年年,这几天春光正好,咱们去庄子里住几天吧。”   苏桃眼睛一亮:“你不忙了?”   这些时日以来,陆霁一直忙的很,回家的时候多半是夜半了。   她心疼的很,但也知道时局正在紧要的时候,便没打扰陆霁。   可听着陆霁这意思,他是有时间休息了?   陆霁点头:“现在朝中差不多都稳定下来了,我可以歇一段时间了。”   苏桃眉眼弯弯:“那太好了,我早就在府里待闷了!”   苏桃忍不住问陆霁:“夫君,我们去哪个庄子啊?”   陆霁名下的庄子别院实在是太多了,她知道的不甚清楚。   不过想起之前去过的温泉庄子,还有那个别院,都是景致相当不错的。   苏桃开始期待起这次会去哪个庄子。   陆霁:“先不说,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苏桃心道怎么还神秘起来了。   不过陆霁这么一弄,她越发好奇起来。   第二天一早,苏桃就开始起来梳妆打扮。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雨过天青色的衣裙,上裳是大敞袖的。   裙子则是十二幅的月华裙,走动间色如月华,如梦似幻。   苏桃问陆霁:“好看吗?”   陆霁点头:“好看。”   他可是看出来了,苏桃很期待,要不然也不会打扮的这么隆重。   都收拾好后,两人就乘上了马车。   苏桃对京城的路不是太熟悉,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马车行驶的方向是往京城西山那边去的。   走了不知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庄子,苏桃忍不住道:“这不是那次咱们两个一起买的庄子吗?”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她想着多给陆霁赚些钱,就和陆霁一起买了这处庄子。   她还让陆霁把庄子整修一下,然后租赁出去。   可瞧着现下这意思,陆霁是没有租赁出去,反而留下自己住了?   陆霁握住苏桃的手:“嗯。”   他带着苏桃往庄子里走。   一路穿花拂柳,越过高屋广厦,终于到了后面的花园。   苏桃记得,上次她和陆霁来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这个园子。   这园子建在山脚下,没有用高墙围住,而是和山脚相连,极大极阔气。   那时候她还想着,可以在这园子里多种一些花,到时候一定很好看。   现在,她就看到了满园的桃花。   一眼望过去,是数不尽的花海。   一簇簇桃花开得正好,摇曳在枝头。   清风拂过,落下了瓣瓣花瓣,美的如梦似幻。   陆霁牵着她,一路走到了花海里。   苏桃仰头望着这没有尽头的桃花,被震撼的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上次来的时候园子里还是光秃秃的。   现下却种满了桃花。   这分明是移植过来的,陆霁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吧。   桃花……   她的名字里也有个桃字。   她知道,这是陆霁送她的满园桃花。   面对着陆霁这样的一腔心思,苏桃感动不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霁看向苏桃:“年年,你喜欢吗?”   苏桃的眼眶有些湿润:“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她一连说了三个很喜欢,然后踮起脚尖亲了陆霁一下。   趁陆霁没反应过来,苏桃连忙转身往花海里走。   苏桃的脸有些红,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她怎么还脸红?   看着苏桃纤细的背影,陆霁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许久之前,他盼着每年都能和苏桃一起来这儿看桃花。   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达成了。   不知怎的,陆霁忽然想起他以为他重病将死时,给苏桃写的那封信。   他还记得信上的最后一句话——   “年年,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收到这封信的话,希望你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即使身处地狱,也曾因你而向往阳光。”   他这个身处地狱的人,终于握住了属于自己的那道光。   以后,他会陪着苏桃看一季又一季的桃花。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