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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穿书文之女配人生
　　作者：春未绿
　　文案：
　　张嫣赶上了穿书文热潮，但是主角却不是她，她一不知道书中走向二没有金手指，只能老老实实的融入这里。看着熟知剧情走向大放异彩的世妹穿书女，她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可是你踩着我，那就别怪我了哈！
　　一句话简介：泥腿子千金x世家矜贵公子
　　立意：无论门第和相貌好不好，女人都要靠自己把日子过好。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宅斗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嫣 ┃ 配角：张家一家人 ┃ 其它：

第1章 穿书女强夺好气运    穿书女强……
　　平安府近来可不太平安，张嫣手里抱着几匹粉色的土布，送到布庄，结了五百文，在集市买了一条鱼后匆匆归家。
　　因为走的太急，脚下黏着的几片烂黄色的叶子都未曾发现。
　　穿过最热闹的仙鹤书院，张家在宅子坐落在永荣巷，一进半的宅子很小，推进进去的时候，院子里堆的柴满满当当的。
　　院子正堂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正读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正堂一侧是个憋仄的小厨房，烟囱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张嫣提着鱼进门，只见里面的妇人正在锅里麻利的翻炒着，胡萝卜炖着肉臊子散发出阵阵香味。
　　“娘，您今儿怎么这样早就在做饭？”
　　原来张嫣的爹是本地的一位童生，为了救一小孩，腿瘸了之后不能考取功名，便在家中开设学馆，收了四五个蒙童在家，住倒是不在家中住，但午饭是要在这里吃的，一个月至多也只能挣三五百文，勉强够家中生活。
　　因张嫣有一兄弟在仙鹤书院读书，所耗费颇多，故而张嫣的娘庄氏每日机杼声不断，不到饭点是绝对不会出来做饭的，鲜少有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在厨房做饭，除非是有什么事情。
　　庄氏虽然生的苗条，但是容易出汗，一顿饭的功夫，身上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听女儿提起此事，她更是生气：“还不是因为你的婚事，一个个的破落户，倒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几个臭钱就当自己是谁啊？大字都不识一个，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女儿年纪不小了，但生的有福气，既会写字算账，又会自个儿挣钱，单单一个人一年就能挣十两银子，可上门求娶的全部不着四六的。
　　也因为女儿十七岁了，年纪也不小了，她放了个风声出去，今日来的居然是个三寸丁不提，一个药铺跑腿打杂，上无片瓦的闲汉也想娶她女儿，简直是做梦。
　　张家是三年前搬到这里来的，本就认识的人少，住的地方都是些做小生意的人，前面虽有个仙鹤书院，但此书院里的学子那叫一个眼高于顶，都认为自己日后一飞冲天的，等来日榜下捉婿，或者是那等家贫的，想娶张家女儿进门做牛做马的。
　　总之，张嫣的婚事，快成了张家的心病了。
　　张嫣听了又是这事儿，无奈撇嘴：“娘，您说您急什么？这姻缘得合适，到了时候不就自然来了。”
　　“哟，你明年可都十八岁了，真的不小了，也不是条件不好，咱家你爹是读书人，我也是针织女红样样来得，更别提你弟弟学问也不错，你自个儿嫁妆钱也存着，真是时运不济，当年要是你爹成了程先生的关门弟子，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这又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了，张嫣当初是胎穿的，穿过来的时候，张家住的还是青瓦大房，虽然是庄户人家，但是窗明几净，一看就是村里大户。
　　事实也是如此，张嫣的祖父生了二子一女，祖父少时被拉壮丁进入军营，因为在战场上捡了几块金疙瘩，回乡便置办了田地和大屋，张嫣之父为长子，下边还有一弟一妹，他亲妹妹十二岁去庙会再也不见踪影。
　　张嫣的二叔同他爹一样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只是天不遂人怨，二叔得了心疾，耗费了不少银钱，人也未救活，后来祖父母相继过世，张徽捉襟见肘，还欠下大量外债。
　　他当时已然是童生了，为了多赚些银两便去人家家里当西席，那孩子十分调皮，时常跑到大路边，有一次张徽追着他出来，眼见他要被旁的马车撞上，连忙用身体护住他，孩童无事，她爹却腿被压断了。
　　那时张嫣也不过八岁，庄氏这个以前从不抛头露面的人都开始跟人抛头露面的浆洗衣服，她也知道爹失去的还真不是一只腿，而是整个前程。
　　父亲是农家子弟，本来家世不显，但头脑聪明，对乡中贤达程禾先生那时谦卑至极，程先生被打动之后原本想收父亲为关门弟子，同他相争的是也是农家子沈鹏举，但沈鹏举平日学问略逊张徽一筹。
　　无奈，腿瘸了，功名就没办法了。
　　最后沈鹏举做了程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听闻他女儿还救了程禾老先生的孙子一命，更是得到程家支持，沈鹏举如今已经是乡贡监生，平安府还挂了个吏员的官位，日子过的可不是一般的好呀！
　　但张嫣却道：“娘，换了咱们可未必这样，我听说沈叔叔的女儿不仅是救了程老先生的孙子一命，还在瀚海公夫人危难时帮了一把，沈世叔才有今天，能做监生呢。”
　　庄氏不禁叹道：“你说同样是救人，你爹救的那户到处耍赖，赔了三百文跌打损伤的钱，这婉茹倒是厉害的紧，谁会想到一个叫花子居然和什么大官夫人扯上关系。”
　　她又看着女儿，因为常年埋头用提花机织布，身上酸痛的厉害，皮肤也苍白，十七岁了，每日想着的都是挣钱为家里改善生活，她不由得心里一酸。
　　这越发让她下定决心不能胡乱把女儿乱嫁出去。
　　张嫣一看她娘这样抱怨，就抱住她，“娘，您别不痛快了，其实现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了，今年还完了钱，隔三差五的都能沾着荤腥，还买了马车，日后还能咱们家年哥儿到处去应试呢！”
　　她穿到这个小家里，真的觉得日子渐渐的过的很好了，从以前一家人赁着屋子过活，现在在府城有一座小宅子，每日都能赚钱，她是个知足的人，这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成亲，她托腮想了想，还是随缘吧。
　　倒也不是她真的挑，而是她们家是新搬来这里的，而永荣巷住的多是做小生意的，大多数目不识丁，市侩的很，她不要求对方非得是读书人，可至少认识些字，她这几年除去贴在家里的银钱，也存了二十两的陪嫁，倒也不算少了。
　　可那些人不是挑剔她的年纪，就是恨不得她做牛做马，或者是长的歪瓜裂枣，嫁这样的人还不如不嫁呢。
　　但是，在古代来说，她这个年纪也确实不小了，满了十八岁，如果再不嫁人，就得被官府强制婚配呢！她就听说过曾经有位清白人家的好姑娘，被婚配给一个混混，嫁过去不到两年就过世了。
　　真是夭寿啊！
　　谁能想到曾经潇洒逼人的张嫣，居然有一天为了婚事发愁呢！
　　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方才说过的沈家的女儿婉茹，居然被选为皇后了。
　　本朝后宫选秀与前朝不同，齐朝都是选名门女子，故而听闻明争暗斗倾轧一事很多，而大雍则是选家世清白小户之女为后宫嫔妃。
　　这个消息，她们这等平民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谁让张家和沈家都是同一个村的呢，沈家不少人传了消息，她们才知晓的。
　　昔日沈鹏举甚至还不如张徽呢，沈鹏举当年读不起书，还是张家接济过，如今沈家都出了皇后了，张徽却还是个童生，一家人挤在憋仄的房间里。
　　倒也不是心里不平衡，只觉得世事难料罢了。
　　“爹，娘，这话咱们听过也就当没听到了，总归别人家过的如何，和咱们家也没什么关系。”
　　**
　　“孝武皇后张氏，平安府人，父为监生，初选为孝武帝之后，为帝生下三子，帝独宠椒房，为帝之后宫第一人。”
　　清丽的宫装丽人缓缓的想到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孝武皇后生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着的金黄两色流苏垂绦宫裙，微微一笑。
　　她在穿过来之前，看过一本叫做《嫡女重生记之凤凰涅槃》的小说，书里就曾经写过女主最羡慕的人是这位孝武皇后张氏。
　　她实在是有幸，居然穿成了张氏同乡的女儿，她当时其实是想着抱大腿的心情过去的，还主动不具名为张氏的爹找了一份做人西席的差事，是他自己倒霉，那就怪不得她们了。
　　在《嫡女》这本书中，女主之所以能够结识张皇后，完全是因为瀚海公夫人，这位夫人曾经落难后被张氏施舍过，一直铭记恩情，后来张氏之所以入选，完全是因为她的恩推。
　　所以她循着这个路子提前救下了尚在落难的瀚海公夫人，当时只是想着抱大腿，没曾想却顺利循着张氏的路入选了。
　　此时，她沈婉茹已被选定为皇后，不日便入主中宫母仪天下，而书里的张氏，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她既没有伤害张氏，也没有故意去抢夺什么，在这个世道，有权有势的人只娶一个不纳妾的实在是太少了，皇帝这样极品的人中龙凤居然是这般，怎能不让人激动？
　　张氏的家人一再拖后腿，让她一次次错过这一切，就怪不得她了。


第2章 转运   转运
　　平安府地处江南，全国丝织品都是由江南出产，这里织户众多，有大的商铺，也有小的作坊，张嫣则属于小织户，她有一台提花机，能够自己在家中接活，生意好时一个月还曾经赚过二两，去年因为水患，才挣了七两，今年行情还不错，十两银子尽够了。
　　但是挣是挣这些，可用就不止了，张嫣怕冷，冬日已经为自己定了大棉袄，棉絮也备了好几穿，床上堆的满满当当的。
　　一般早上，她都是天大亮了，才缓缓起来，张年正拿着烧饼在吃，这小少年这次考的并不太好，神情有几分落寞。
　　“年哥儿，好容易休沐，今日姐姐带你去街上买些好吃的，如何？”
　　张年摇头：“不了，姐姐，我这不吃着烧饼吗？里边都是肉呢。”
　　“烧饼有什么，街上好吃的更多哩，难得你休沐一天，在家里待着岂不是辜负了。”
　　好说歹说把张年拉了出来，这孩子懂事，知道因为他读书家里已经花了不少银两了，故而不敢花钱，但在张嫣的强烈要求下，他才拿了一盒点心和一盒牙粉。
　　听说仙鹤书院的学生大多都是用的这种牙粉，但是不便宜，一百文也不过一小盒，平素张年都是用杨柳枝擦牙，可想起同窗们都用的牙粉，姐姐又真的让他选一样，他便要了。
　　“姐，让你破费了。”想起自己也能带牙粉去学里，他就高兴。
　　张嫣笑道：“说什么破费，走，咱们去书肆。”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书肆可不是谁都进的去，书本昂贵，似张年所用之书很多还是张徽少时读过的，有的已经残缺了，先头家中供他读书已经是耗尽全力，还要还外债，去年还是张嫣买了一本书给他，几乎花了二两银子，差不多她要挣三个月的银钱。
　　但是她也知道家中改变境遇的唯一办法就是读书，当年如果张徽能够读出去，张家绝对不是这种境遇。
　　一进去书店这孩子就出不来了，钻到那里拿起一本津津有味的翻了起来，一旁还有不少穷士子们正在高谈阔论。
　　一人道：“如今皇帝年少，虽说成了亲，但是内阁辅政，也不知何时才亲政呢？”
　　“不是还有康王在吗？那可是先皇的亲弟弟？”
　　有那知道内情的神神秘秘的笑道，“他怕是自顾不暇呢，去过京城的都知道，他们家连世子都尚未选定，一团乱麻呢。”
　　张嫣拉了拉弟弟张年，悄悄道：“这样的话你莫参与，莫图一时嘴快。”
　　张年暗自点头，连忙选定一本书，张嫣付了二两银子，默默的拿走了。
　　她尚且不知道她的命运日后会和今日谈论之事有莫大的关系。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中秋了，因为前些日子用了三两，张嫣遂开始织布，和庄氏只会一些简单的织布法不同，庄氏主要是做些土布卖，往往好几匹才几百文，更多的时候她有空便出去做工。
　　张嫣靠着提花机挣钱，逢年过节能卖的更多，是她的好日子到了，怎么能不做事呢？
　　她穿越前就是个普通人，不过是因为学历出众些，加上能够坚持，做了高管，但是在古代，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她七八岁就要为了家中生计忙碌，提花织布之法还是她向一位老绣娘讨出来的，为了学到这门手艺，把平素自己织普通布的钱攒下来全部用来送礼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一个谋生的技能了。
　　下午饭吃的是她今日买回来的猪头肉，张徽喝了点小酒，看着张嫣，不免感叹：“你和你小姑生的很像，都怪我，当初你二叔年纪小，打小身体又不好，我只顾看着他，导致你小姑姑不见了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小时候听祖父母念叨过这个小姑说她聪明伶俐，生的又好看，关键是十分贴心，去人家家里吃饭，但凡吃到好吃的，一口都不会吃，全部带回来给爹娘吃。
　　尽管父亲的嘴里，不肯说小姑到底如何了，但十二岁的姑娘，忽然消失了，张嫣知道怕是不好，但看到张徽这般沮丧，于是安慰道：“爹，小姑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的。”
　　“希望如此吧。”
　　因为瘸腿，张徽前程全无，救过命的人反而倒打一耙，说是他让那学生出去才遇到马车，他从此心灰意冷，说几句话便默默进房里去。
　　很快庄氏也跟着进去，她着急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让你去问问沈家人有无认识的适龄男子，好歹你也替女儿操心啊，否则，明年可就十八岁了呀。”
　　“十八就十八岁，嫣儿不愿意出去，咱们又有什么法子？找不到好的人不嫁就是了，无非是跟官媒们塞点钱，到时候报个残疾，也不必强制婚配。”张徽还不希望女儿这么早嫁呢。
　　他的人生高开低走，年纪轻轻就是童生了，娶的庄氏年轻貌美，还迅速有了一对聪慧的儿女，平素乐善好施，闻名于乡里。
　　可后来，却做每一件事情都不顺利。
　　好不容易家中外债还完，年儿也差不多可以下场了，再等等，等他弟弟中个秀才，作为秀才的姐姐肯定是好嫁的。
　　但这话不能跟妻子说，毕竟，在大雍，十八岁的姑娘还不嫁就是老姑娘了。
　　庄氏看丈夫指望不上了，难得寻到一天，拉了女儿到附近拜了一通菩萨，无论是佛教的还是道教的，几乎是人人都拜到了。
　　张嫣好笑：“娘，您心里着急，我知道，可您拜了佛教的菩萨，又拜了道教的菩萨，小心说你心不诚啊。”
　　“这孩子，我是巴不得家里赶紧转运，你的婚事能顺顺当当。”
　　张嫣摇头：“与其寄希望于这个，还不如好好的想想明年如何让年哥儿怎么考中。”
　　庄氏则道：“年哥儿有你爹在，我倒是不必担心，但凡举业能成，他的路可比你好走。咱们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啊。你看你爹脾气好，和我一辈子都没怎么红过脸，虽然咱们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可我心里是舒畅的。”
　　说罢，又看着女儿，“我只希望你十八岁这年能转运。”
　　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谶，真的转了运。
　　这天，张嫣难得忙完一批布，结了二两的账，好容易可以休息半个月了，却见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她心里一惊，生怕又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却见门口站着，平日眼高于顶的绸缎庄老板娘言带谄媚的道：“张小姐，你家要发达了。”
　　啊？
　　张嫣挤了进去，才发现张徽正抹着眼泪，她吓了一跳，“爹爹，到底发生何事了？”
　　环顾四周，站着几位穿锦袍的青年男子，佩戴着刀，腰间都挂着“康”字，他们个头很高，极容易对人造成一种压迫感，看起来训练有素。
　　张徽言简意赅介绍：“嫣儿，这是康亲王府的侍卫，你小姑如今是康王府侧妃，正准备接咱们一家去京城呢。”
　　其中到底何意都还未明白，庄氏已经向人打听起京城的住所了，从王府侍卫的模样看起来，小姑还是很受宠的。
　　张嫣看着明显情绪高涨的一家人，连忙泼了一瓢冷水，“爹，娘，小姑既然早就已经是康王府的人，为何如今才来接我们？”
　　她从不会认为天上掉馅饼，正好能够砸在自己头上。
　　张徽从袖口拿了一封信出来，“送信的人是你小姑的亲信，她当年被人掳走后，进了康王府，以前只是奴婢，山高水远的，又怕让人知道读书人家里出了奴婢，后来伺候康亲王，生下三王子和五王子还有七翁主之后，封了侧妃，才向王爷讨了恩典。”
　　原来如此呀，本朝读书人十分重视出身，家世要十分清白，若祖上三代有为奴为婢、作奸犯科，或者商户都不行，而张嫣的小姑被掳走时，兄长已经是十分有名的神童了，她怕连累哥嫂，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她看着庄氏道：“您同我爹都已经决意要去了吗？”
　　庄氏喜笑颜开，“那是肯定的。”说罢，又对她道：“你长大的时候，你爹因为腿瘸，也不曾出去，你是不知道求学多辛苦，尤其是家里没钱没势的，求人指点文章，你爹端茶递水三年才求得人家点头，还只是旁听。嫣姐儿，我不愿意你弟弟同你爹一样，去了京城，咱们一家日子好过一些，你弟弟和你都好。”
　　“再说了，你爹是因为家中亲人都去了无甚牵挂可以去，我是有家人还不如没有，本来搬来府城也才三年，能去更大的地方又为何不去呢？”
　　这就又牵扯到庄氏和娘家人的关系了，那叫一个不好，庄氏从小过的跟小白菜一样，要不是张徽看上她，娶了她过门，听说庄家人都差点要送她进窑子里了。
　　再者，听说庄氏的妹妹在京里被人收了干女儿，一家子发达了，全部也去了京里，庄氏就更不用惦记了。
　　张嫣见爹娘都说定了，她也只好点头同意。
　　庄氏一向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晚就收拾好东西，把蒙童们交的多的银钱都退了回去，破家烂什能卖则卖，不能卖便送，迅速就跟康王府的侍卫一起上路了。
　　母女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庄氏还有好心情看外面的风景，甚至还同张嫣道：“你小姑既然派人来接我们，对咱们娘家人肯定还是惦记的，若是跟你说门好亲事，就比如来接咱们的这些侍卫，于你而言也是好啊。”
　　张嫣顺势点头，她也以为能嫁个侍卫于她而言已经算是极好了吧。
　　但她没想到自己低估了这位素未谋面小姑的“扶兄魔”的决心。


第3章 姑姑   姑姑
　　从平安府过去，走水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慢，这也是张嫣自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在此之前，出过最远的远门只是从他们县里走到平安府，这次先是走陆路到了杭州府，再从杭州府坐船过去。
　　一艘中等式样的船在河上行驶，船头挂了康字，船身漆着朱红色，这是皇家的象征，这让张嫣很震惊，她以为小姑只是一个侧妃，能够接她们过去恐怕已经是用尽全力了，但没想到她们的待遇如此之高。
　　她问张徽，张徽则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康亲王如今的地位，康王是摄政王，这江南八省的官员哪个不看他的眼色。更何况你小姑生了两位王子，康王没有嫡子，那么，康王的儿子人人都有继承的可能。”
　　都有继承的可能，那就要广撒网了，张嫣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含义了。
　　但她同时也留意到她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放着光，他似乎很热衷于这些。
　　水路走了一个月便到了通州，康王府的几位侍卫其实不大和他们一处，偶尔遇到了才说上几句话，嘴很严，一般不说什么。
　　所以，一家人还是很茫然的，虽然知道家中姑奶奶出息了，他们肯定是跟着去享福的，但是对于未知的王府依旧是天然产生一种恐惧。
　　通州到京城又隔了一段路程，在此期间，沿路跟来管事的人已经跟他们一家人送来衣衫了，这些衣衫精美华贵，每一件都让人爱不释手。
　　红色的褙子就有各种红色的，那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偏襟长褙子，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或者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更别提什么宝蓝色灰鼠皮袄，看的令人目不暇接。
　　这着实可以看出用心了，而且姑母这个侧妃做的还真的很可以。
　　和旁人想的都不同，庄氏唯一惦记的是女儿的婚事，想起小姑子这么受宠，那么女儿因此也会待遇更好些。
　　她们恨不能早些见到小姑子，这样，一切尘埃落定也就快一些。
　　但是等她们到了京城才知道，要进康王府，可没有那么容易。
　　康亲王赏赐下来的宅子是个三进的屋子，在归德胡同这里，一共有二十四间房，下人共十人，为首的是一位老成的管事。
　　他自称姓丁，“老奴是三爷派来伺候舅爷的人。”
　　显然这个叫法是不对的，张侧妃只是妾侍，只有康亲王正妃的兄弟才能称为舅爷。
　　张徽没留意这句话，只问他：“我妹妹如何？难得来京一趟，又这般照顾我们一家，总得见面谢谢她才行啊。”
　　“王妃近来患了头痛，侧妃正在旁侍疾，一时半会的，府里怕是不能进去，不过三爷跟奴才说了，会尽快安排的。”
　　张徽自然说不在意，但也察觉到一丝不自在了，这里的房子下人包括一切都是别人安排的，他们名为主人，其实什么主都不能作。
　　在他的预想里，来京城应该有的是亲人们抱头痛哭，说说近些年过的如何，他有什么能够帮到妹妹的，却未曾想到面都见不到。
　　他又有些沮丧了，刚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瘪了下去，张嫣倒是宠辱不惊，反正她们身上也没别人图的什么，既然这样，又有什么怕的呢。
　　还好，只过了三天，张侧妃便使人让他们过去，原本只有女眷才能过去，但体谅他们兄妹二十多年未见，特许见一次。
　　这也难怪人家说什么一入侯门深似海，确实如此。
　　因为前些天来京，一家人客不似客主不似主的，听说能和小姑见面，张家人似乎才有了主心骨，而张嫣今日也得看看这位姑姑到底如何。
　　康王府坐落在内城最好的地界儿，坐着马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角门，角门处有个着鸭蛋青的中年妇人等着，她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脑后挽了一个髻，插着两把挖耳簪，腕上戴着金镏子，右手戴着一大一小两颗戒指。
　　庄氏小声喃喃，“难不成这是你姑母？”不是说小姑和她女儿很像嘛，怎么这位贵妇人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张嫣摇头：“并不是，您稍安勿躁。”
　　果然见这人上前，蹲了一下，“奴婢是侧妃身旁伺候的妈妈，早听说张老爷并夫人少爷小姐一起来了，故而打发奴婢在这儿等着。”
　　庄氏这才暗道自己还好没有大声说，否则把下人当主子，那倒是惹得人笑话死。
　　张嫣会一口流利的官话，于是道：“多谢您出来接我们，我们才来京里，许多规矩不懂，妈妈还得多提点提点。”
　　“担不起张小姐的谢，奴婢男人在车马上，大家都叫我周旺家的。”
　　“是，我看周妈妈看着气派的人，不愧是康亲王府出来的，就是格外不同。”张嫣倒不是恭维她，而是这位周妈妈看着倒真的挺体面的。
　　果然人都爱听好话，见张嫣这般，也多透露了些，“我们侧妃住在宝林院，那里离王妃住的院子也近，以前我们侧妃也是惦记家里，奈何，种种事情，现下咱们三爷极得王爷器重，我们侧妃也有了不少脸面，才为家里求得恩典。”
　　把张家称为家里，看来是小姑的亲信，庄氏立马就相信了，一听这话就恨不得挖心抛肝，张嫣却知道大家族里复杂的很，没见到小姑之前，她说话也是半真半假的，“您说的我们也听说了，以前是不在一处，总归如今在一处了，倒是好事。”
　　事实证明她有点防备心还是成的，到了宝林院之后，几位姑娘迎了出来，年哥儿瞬间有些不适应起来，张嫣偷笑了一下，周旺家的看她这般镇定，倒是高看了几眼，她是王府的家生子，在这儿虽然是奴婢，但是不夸张的说，出去了，她家里也是奴仆不少，都在伺候她。
　　张家是什么情况，她是一清二楚的，张侧妃的哥哥看着是个有些失意的读书人，她嫂子也是喜形皆怒于色，唯独这位张姑娘，镇定自若，落落大方，还真的不像是小地方来的。
　　又说进了门之后，才看到一中年妇人迎了出来，居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恍若神妃仙子的类型，反而非常随和，尤其是看到她之后，两眼发光，“这是我那侄女儿吧？我就说跟我长的一模一样。”
　　张徽清咳了两声，“妹妹……”
　　怎么还是这样，自来熟的很，那时候去庙会，二弟是寸步不离自己，妹妹便是从街头说到巷尾，拉都拉不住。
　　张侧妃才发现哥哥来了，“哎呀”了一声，又过来，“大哥，听说你受了不少苦，可我怎么看着你比小时候胖多了。”
　　张徽还没来得及说，她便又对庄氏道：“想必是嫂子养的好吧。”
　　这话庄氏爱听，“再怎么困难，年哥儿他爹我一日三顿都是照顾的很好的。”
　　“这就好，这就好。”
　　她竟然不再问旁的，而张徽父子也不宜在后院多待，张侧妃便笑：“哥哥和侄儿有事便同老三说，他是我的长子，我已经让他安排好了。”
　　张徽和张年父子二人不敢再待下来，连忙往外走开，这时，张侧妃才和庄氏道：“嫂子放心，大哥的事情我心中清楚，唉，也怪我，那时候我在这里刚有些起色，但怕府里的人说我有私心，否则，但凡多派人回去看看，也不会这般。”
　　这如何能怪她？
　　庄氏虽然脾气泼辣，但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故而道：“小姑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家年哥儿的爹经常说愧对您，现下知道您平安，又过的这般好，我们心里就高兴了。请姑奶奶放心，家中爹娘的坟，我们早就按了吉穴，年哥儿也一直在读书，姑奶奶只管自己过好就成，偏还想着我们，让我们来京里见世面，我真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了，又如何会怪你？”
　　张侧妃也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个嫂子不是个贪婪的，她就喜欢这样的人，不贪心明事理，家族才走的长远。
　　姑嫂二人互相寒暄几句，张嫣没怎么插言，庄氏难得过来一回，本来心病就是女儿，张侧妃居然也心有灵犀的问了。
　　“嫣姐儿年纪不小了吧？”
　　庄氏终于松了一口气，“是啊，这些年忙着还债，还要供年哥儿读书，我们嫣姐儿天天在家挣钱，为了家里，我们做爹娘的对不起她啊，她也不像那些旁的女儿家一心想着这样的事儿，我也是愁呢。”
　　这话说到这里就是点到为止了，随意找一个什么侍卫的，她女儿也享福啊。
　　没想到张侧妃比她更激动，“这么好的姑娘，你操什么心啊，你放心，嫣姐儿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肯定会跟她找一个如意郎君的。”
　　庄氏也怕找的太好了，到时候事情不成，女儿脸上挂不住，遂道：“倒也不是找多好的，只要认些字，明理，人品不错就成。”还怕小姑子误以为她说假话，还道：“功名利禄没有也成，我们家也不要这些，只要对嫣姐儿好就成，您府里的侍卫啊或者什么的，有好的都成。”
　　张侧妃忙摆手，还拍了一下大腿，“大嫂，你就这么看轻我呀？我都混到侧妃了，还能让我娘家人过的不好，那你也太小瞧我了，放心吧，我是个最扒拉娘家的人，嫣姐儿必定嫁到我们府里来，以后进宗室。”
　　啊？
　　庄氏和张嫣都吓了一跳。
　　张侧妃更是对张嫣道：“人选任你选，老三比你大两岁，老五比你小三岁，不过我劝你找我家老五，生的特别好看。”
　　张嫣：……
　　姑姑，我这是把王子当大白菜挑么？


第4章 留下   留下
　　更让人措手不及的还有姑姑竟然让她留在王府，庄氏和张嫣立马拒绝，庄氏遂道：“怎么好麻烦姑奶奶？”
　　张嫣也是想着姑姑只是侧室，她若是留在这里，少不得姑姑周旋舍下面子。
　　张侧妃却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府里吴侧妃的侄女儿，王妃的侄女儿哪个不住在府中，难不成我的侄女儿要来，她们还有什么话说不成？”
　　话是这么说，张嫣知道她是一片好心，故而道：“能够在这里陪姑姑，侄女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她们都这样，姑姑不这样，这不能更说明您没有私心。再有，姑姑若是想侄女儿，只管说一声就成。”
　　尽管在古代表兄妹成婚是天经地义，可是来自现代的她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而且表兄妹在一起生下来的孩子也有缺陷。
　　所以，还是先谢过姑姑好意，出去住反而好。
　　熟料，张侧妃莞尔一笑：“你也太正直了，若是谁都守着规矩来，那你姑姑我也不会做侧妃了。”
　　亲王侧妃等同于郡王正妃品级，正经上了玉牒的，这也是张氏略有些得意的原因。
　　庄氏忙道：“您对她好，我是感激在心，但她蒲柳之姿，我们家资也无，她爹也没有功名，住在府里到底不好，姑奶奶若是想她，她又是个无事忙，随时让她过来便是。”
　　这就是委婉拒绝张侧妃的提议，庄氏还是知道自家有几斤几两的。
　　张嫣也跟着点头。
　　可张侧妃却不会轻易放她走，“嫂子，你的顾虑我是一清二楚，但你是不知道，人能够往高处走，何必再往低处呢？从前是我没本事，爹娘死了，二哥病死，我也无能为力，现下大哥和你们的事情，我肯定会管的。嫣儿是女子，你为娘的盼着她好，生怕她被人看不起，但你放心，有我在这里，肯定无事的。”
　　都这么说了，庄氏若是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张嫣也同意住下，但是她还是话要说清楚，“姑姑，我住下是陪你，可是我的婚事您千万不要太高抬我了，否则，我自个儿过的也辛苦。”
　　只要侄女儿留下来，到时候见了她家儿子们一面，肯定就会喜欢的，她佯装同意了。
　　等庄氏一走，张侧妃便拉着她的手道：“今日你先住下来，我让俏盼把次间收拾出来，等明儿见了王妃再搬去她们那儿，这点体面我还是有的。”
　　“是。”
　　俏盼是张侧妃身边一等丫鬟，一张圆脸生的十分讨喜，看起来她性子也很活泼，她对张嫣道：“咱们侧妃对您可是真好。”
　　“姑姑待我好，我是知道的。”她嫣然一笑。
　　张侧妃忙着让俏红送午膳过来，趁着午膳时，她把府里的人都跟她介绍了一遍。
　　“王妃是清河崔氏出身，最得王爷敬重，她生了三翁主，时常住在宫中，不怎么回来。说起来，他也是可怜人，生了两个儿子都没了。”
　　张侧妃提起这个倒是很同情，但转念却又道：“不过，人家是正妃，身份在那儿，没人敢冒犯。”
　　其实康王府女人自然是不少的，但是有名分的基本都是生了孩子的，似吴侧妃是第一个封了侧妃的，她原本只是崔氏的试婚丫头，但因为生了长子赵远，所以有此殊荣。
　　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张侧妃其实连姬都算不了，“我只是其中一个妾，也许连妾都算不了，住在一间没什么阳光的小房子里，你三表哥是在高姬那里长大的，高姬是高侍郎的次女，身份很高，若非是她出了点事，恐怕侧妃也轮不到我当。而你表妹则是在王妃身边长大的，到现在都不怎么认我，唯独最好的是老五，在我身边长大，虽然嘴有点毒，但是人很好的。”
　　怎么又说起这个？张嫣扶额，“姑姑，我听说表兄妹在一起生的孩子不好的。”
　　“那不可能，我们府里的二翁主就是嫁给了她表兄，人家才生了个大胖儿子呢。”她可不相信这种说法。
　　见她这般固执，张嫣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是若是说自己真的能嫁给王子，她认为也实在是不大可能，这些也许都只是她姑姑的一厢情愿才是。
　　张嫣一向是个随遇而安之人，并不习惯于想太多，等俏盼收拾出次间了，她便睡下了，顺便还做了个好梦。
　　却没想到她的到来，在府里其实也引起了一些波澜。
　　先是王妃崔氏处，她正在修剪牡丹的枝蔓，目不转睛的盯着，不敢有一丝错漏，听身边的人说了之后，遂笑：“老三人倒是不错，可惜有这么个亲娘。”
　　她的陪房董瑞家的道：“谁说不是呢，偏王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抬举她这么个人，花街柳巷出身，自以为上了岸，就是个人了。”
　　“切不可这般说，她现在是侧妃，也是咱们王府的半个主子，不济还有老三老五在呢，惠姐儿也是时常过来的，她要是听到你这般说，肯定生气。”
　　董瑞家的这才不敢说，只是，她提道：“咱们表姑娘那里可是一片芳心在三爷身上，若是被人半路上劫道，那可怎么个说法呢。”
　　王妃有个侄女崔瑾如生的貌美可人，又才学出众，原本是定来给自己的儿子的，熟料，她的儿子八岁那年死了，王妃恨声想着，若是有她的儿子在，哪里容得下这里的贱婢们放肆。
　　她又想张氏什么都不如她，她生的跟钝刀子似的，字写的跟狗爬似的，为人粗枝大叶，笑起来没个仪态，跟大老粗一样，但几个选进来的歌女里，就她运气最好，最先生下老三，又生下惠姐儿这个着实厉害的姑娘，老五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王爷宠他。
　　是啊，瑾如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和老三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可是，她对董瑞家的道：“他们的婚事我却做不了主，我心疼瑾如，但是王爷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那您说张侧妃会让她侄女儿嫁给三爷吗？”
　　“她是个蠢货，不会考虑到老三的前程，只看脚尖上的那点，想拉拔娘家人，也保不准啊。”
　　这话董瑞家的从王妃这里过去，便去了崔瑾如这里，崔瑾如出手阔绰，待人那是没的话说，满府上下都喜欢她。
　　董瑞家的进来的时候，崔瑾如正和七翁主赵惠在分线，这两位姑娘，一位是鹅蛋脸庞，千娇百媚，另一位则是俊眉修目，天生带着三分精明。
　　一看是她过来，赵惠忙道：“董妈妈，你是打王妃那儿过来的吧？母妃的头风如何了？”
　　“好了，劳七翁主记挂着，哦，对了，七翁主怎地不去看看张侧妃，听闻翁主的舅家都过来了，走的时候给了好几车礼，倒是没见过张侧妃这般出手呢。”
　　这十足十的讽刺，赵惠听的清楚，也是因为这个亲娘，让她好像无时无刻被扒光了被人嘲笑，她不懂，为何别人的亲娘也不至于多出众，但不会丢脸啊，她的生母却总是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打包给娘家人，丑态毕露，让人打心眼里瞧不起。
　　她果断说：“舅家？我的舅家是崔家，和姓张的有什么关系。”
　　说罢，立马气呼呼的走了。
　　见她一走，董瑞家的眼里露出讽刺的笑容。
　　崔瑾如不由得摇头：“董姐姐也是，好生的，刺激她做什么，她原本是个最要强的，张侧妃做事又不大体面，你偏惹她。”
　　“不让她走，我怎么和表姑娘说话呀！”
　　崔瑾如看向她，“怎么了？是有何事？”
　　董瑞家的拍了拍大腿：“大事不妙，张侧妃叫了她侄女儿进府，打算住下，咱们王妃也不好拒绝，说是想和三爷结亲的打算。”
　　崔瑾如的脸一下就白了。


第5章 又奶又香   又奶又香
　　“这身你穿着好看。”张侧妃看着侄女儿穿着大红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啧啧称赞，“我就说小姑娘穿红色的多好看啊，偏偏有人嫌弃俗气。”
　　这个有人张嫣大概清楚，说的就是张侧妃的亲女儿七翁主赵惠了，昨儿俏盼和她偷偷说起过，这位七翁主可是个不认亲娘的主儿，把自己真当成王妃的亲女儿了。
　　她安慰张侧妃：“这天下人偏好不同也很正常，就像有的人爱吃肉，有的人却不爱吃，有的人喜爱读书，有的人却只喜欢去瓦子里看杂耍，就像前朝成亲，女子还穿绿色的衣裳，咱们大雍则是穿红色，偏好不同，不能说谁俗气不俗气。”
　　这话张侧妃爱听，她还夸赞道：“你爹和你弟弟都是读书人，未曾想你也是出口成章。”
　　她是不爱学的人，她哥要教她认字，她逃的老远，只喜欢凑热闹，没想到侄女儿居然还挺大学问的。
　　“不过是认识几个字罢了，就叫出口成章，旁人听了肯定笑话我，姑姑快别说了。”
　　但张侧妃就是怎么看她怎么好。
　　她们打扮好了，便一齐去王妃崔氏那里请安，路上张侧妃跟她道：“王妃那里你无须多言，有什么话我来说就好。”
　　崔氏生的雍容，脸上挂着淡笑，跟佛龛前供着的神像一样。
　　张侧妃倒是大喇喇的提道：“王妃，妾的侄女儿从江南过来，妾也是许久未见，想留在身边陪妾几天，望您答应。”
　　出乎意料的，崔氏爽快答应，还对身边的嬷嬷道：“你去把梨蕊居西边收拾出来，再和吴表姑娘说一声。”
　　显然是要安排和吴侧妃的侄女住在一起，她听姑姑提起过，吴侧妃生了府里的长子，因此在府里很是那么一回事，仗着老资历没少言语挤兑她，而她的侄女儿也是个事儿精，张侧妃就说过让她不要理会。
　　有张侧妃催促，一天之内，梨蕊院西边就收拾好了，张嫣就入住了。
　　说真的，这几天她真是云里雾里，也不是从这几天，应该是从得知她有个姑姑居然不声不响的成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王爷的侧妃之后，她就觉得事情的方向好像偏了。
　　从穿越以来，她以为自己日后应该过的是科举文的生活，她爹一路高升，她们跟着四处为家做官眷，后来他爹的青云路断了之后，她又觉得应该是种田文，自己努力奋斗，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可现在，到了京里，还住在王府里，好像自己又陷入了某种宅斗文里。
　　住到梨蕊院里，她才真切感觉到自己真的住进来了。
　　张侧妃把俏红送到她身边伺候，俏红是家生子，性情活泼，且梨蕊院这里也有俩个小丫鬟供她差遣，张嫣心里就更踏实了。
　　“俏红，今晚，你同我一起睡吧，说实在的，我还有点怕呢。”
　　俏红却道：“您怕什么，张姑娘，咱们侧妃保管把您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您可别小瞧了我们侧妃。”
　　看，也是个心大的。
　　张嫣房里一共三个丫头，俏红十六岁，小丫头玉珠和玛瑙不过堪堪十岁，但这府里的人都是很会看眼色的，她们知道张侧妃看中她，故而，对她也很是客气。
　　就像俏红说的，“七翁主不知事，以为主母是亲母，可若没咱们侧妃生的三爷和五爷，谁会管？”
　　这话张嫣却说不得，她只是个外人，自古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只道：“所以说我得找个一心一意对我的，其实我也知道姑姑对我很好，想结姑表亲，这样亲上加亲，都是好事，但是我也不愿意委屈他们。”
　　她还怕俏红听不懂，遂道：“我巴不得找一个一辈子只娶我一个女人的人，但他们身份尊贵，所以我没好意思跟姑姑说，俏红，你是姑姑身边伺候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您这……”俏红也不敢应承了，她们王府里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宫里还会专门赐人下来。
　　就像府里的大爷，说是和大奶奶琴瑟和谐，可是大爷婚后可没断过纳妾，少说也有五六个，没有名分的还不知道吗？就这样，府里还说大爷和大奶奶关系多好。
　　她还是头次听说这么惊骇世俗的说法，真是让人没办法接话呀。
　　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不成了，不行，她得把这件事赶紧告诉侧妃才是，这个想法也太危险了。
　　和俏红说了之后，张嫣心里就平静多了，她想，也许过几天自己就会被送出去，她心态就更好了。
　　她教俏红做江南针线，读书给俩个小丫头听。
　　过了三天，便听说张侧妃喊她过去，她心里有数了。
　　“嫣姐儿，你过来了，这几日睡的如何？”
　　“还不错。”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何事？”她想，这事儿可终于来了，她立马可以脱身回家了，这是好事啊。
　　却听张侧妃立马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到处外传。”
　　她颔首，还真不知道张侧妃要说什么。
　　却听她道：“其实我并非是你爹的亲妹妹，我是你祖父同袍的女儿，因为我爹过世我娘殉情，所以我被你祖父接到家中，我也是偶然才听说的，你其实长得也不像我，我们俩只是有个共同点，都不怎么瘦，所以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我们俩生的像罢了，不过，这话你可别跟你爹娘说啊。”
　　这……这么大的事情，不跟她爹说，成吗？
　　张侧妃恳求道：“生恩大过养恩，所以你不要说出去，成吗？”
　　“那好吧。”张嫣点头。
　　却见她话锋一转，又连忙道：“来，给你看看我们家老五的画像，可好看了，又奶又香，保管你喜欢的不得了，现在你们不是亲表姐弟了，在一起就没事了吧？”
　　所以，您说了这么一长串铺垫，就是为了这个呀！
　　她不经意间看了这一幅有五爷的画像，被震住了，“没事没事。”
　　说完，才捂脸，“不不不，这也太好了。”
　　张侧妃偷笑：“都答应了，可不许反悔了。”


第6章 出府    出府
　　正说着，门口俏盼喜道：“侧妃，三爷和五爷过来了。”
　　一听说儿子们过来，张侧妃喜滋滋的拉着张嫣的手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两位青年，一位穿着黑狐裘，已经有成年男子的气韵，脸上带着一丝为不可察的微笑，眉目精致，看起来略微有些严肃，而另一位比方才那位还高一点，脸上却稚气未脱，整个人懒洋洋的，白色的狐裘围在身上，衬的他肌肤如玉，令人不敢挪开目光，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张嫣站在一旁努力当隐形人，她真是昏了头了，看到什么美色，看张侧妃在儿子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她的婚事，她根本不能作主。
　　但她还是努力的跟儿子们介绍：“这是嫣姐儿，老三，这是你表妹，老五，你该喊表姐。”
　　三爷含笑颔首致意，但是眼里没有一丝暖意，而五爷则兴致缺缺。
　　张嫣心里有数了，姑姑说的事情多半是一厢情愿，她也放宽心了，怡然自得的在一旁坐着，权当自己不在。
　　她还没那个自信觉得自己一下可以让两位美男子青睐，既然这样，还不如早日打道回府才是好。
　　谁知道她身畔却倏地坐下一个人，一股奶香味传来，“这蜜枣这么甜，你怎么不吃呀？”
　　啊？
　　张嫣看着说话的人，居然是方才那位心不在焉的五爷，她笑道：“就是太甜了，我怕吃着牙痛，所以才未曾吃的。”
　　“那你是怎么长这么胖的？不吃糖，也能长这么胖吗？”赵拂觉得真是奇怪，这个表姐的脸鼓鼓的，白里透着苹果红，居然糖都不吃。
　　那些吃的很少，故意想变苗条的人，脸上都是蜡黄的，张口就是口臭，奇了怪了，这个从乡下来的泥巴腿子表姐居然还脸上有苹果红，真是他羡慕的脸色，他的脸就是太苍白了。
　　张嫣听了一滞，“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为何要吃？有空还不如多吃五谷杂粮，这样才对身体更好。”
　　周围气氛瞬间凝滞起来，五爷是个小魔星，这是谁都知道的，他和别人不同，大多数男人都很有风度，一般不跟女子计较，可他是和女子都动手的人，倒不是说家暴，而是，他压根都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让你，张侧妃身边的人都很清楚这点，故而都害怕起冲突。
　　俏盼连忙出来缓颊，“表姑娘，咱们五爷也是好心，想请你吃蜜枣呢。”
　　却听张嫣道：“蜜枣虽然好，但是吃多了牙齿容易坏掉，尤其是吃多了，牙齿会变得黑，还会多几个洞，这样也未必好。表弟这样的人，越发要爱护身体和牙齿。”
　　这话赵拂听的进去，他又撇嘴，“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么些歪理。”
　　张侧妃适时插进来道：“小五，你表姐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是不知道你表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话一说，赵拂嗤之以鼻，“太好了？什么就太好了，就这样一个小户女，还敢要求未来身份高贵的夫婿一辈子只有她一个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么普通。”
　　张嫣就等这一下，她的眼泪“唰”的流下来，“姑姑，你还是送我回去吧，虽然我也不是大家大户出身，可好歹我们在平安府没被人这么骂过，如今，虽然承蒙姑姑的光能够进京，但是受此大辱，我实在是住不下去了。”
　　说罢，又跪了下来，“姑姑，你快些让我回去吧，否则，我只好以死明志了。”
　　她绝对是个对自己很狠的人，当意识到待在这里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的时候，她就要开始行动了。
　　赵拂看都不看她一眼，张嫣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来，走，自然也不会带什么出去，唯一要求的是张侧妃能够安排车马送她出去，因为她实在不记得路。
　　张侧妃还是站在自己侄女儿这边，但是张嫣死都不肯待在这里，她也无法，便让周旺家的送她出去了。
　　一直走出康王府的大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王府里，赵惠特意来找弟弟，她和五弟只相差一年，兄妹二人关系虽不至于亲近，但也不算疏远。
　　她笑道：“还是你有办法，终于把那个泥腿子赶走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个乡下人，要才无才要貌无貌，居然还敢肖想你，可真是有意思。”
　　赵惠心目中的嫂子和弟妹，虽然不一定要是崔瑾如，但也要是那样的。
　　知书达理，大家闺秀，门当户对。
　　而非是她娘那些打秋风的亲戚，这么多年可没见过这些人真的关心她生母，现下生母刚封了侧妃这些人就跟蚂蟥一样，全部跑过来了，可真是不要脸。
　　赵拂又是嗤了一声，“无聊。”
　　“无聊什么呀无聊。”
　　赵拂摇头晃脑，“我是笑你没眼光，有眼不识金镶玉。”
　　赵惠哈哈大笑：“难不成你说那张嫣还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
　　“也算不得什么不得了吧，但也不能以貌取人，否则皇祖母她老人家还是个泥瓦匠的女儿，谁又曾料到她会做太后的。”
　　皇太后李氏当年不过是陋巷走出来的，起初连妃都不是，后来却是大雍最富贵的女人了。
　　“看来你竟然不反对了？”赵惠觉得难以置信。
　　赵拂恼羞成怒：“你没看出来反对的人不是我吗？”
　　**
　　庄氏悄悄和张徽道：“这丫头是怎么了？在房里唱了一天的歌儿。”
　　屋子里传来明亮的歌声，女儿昨儿回来，眼睛红红的，夫妻俩还怕女儿遇到什么事情了，没想到她却这般看的开。
　　张徽摊手，他哪里知道。
　　殊不知张嫣正在房里高兴呢，她可总算摆脱了王府这群人，姑姑是对她很好没错，可姑姑是乱点鸳鸯谱，实在是不成，姑表亲，外加对方身份过高，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娘，我们去烤红薯去吧。”
　　香香糯糯的红薯，从灶膛里扒出来，皮一剥，露出金灿灿的红薯肉了，别提多好吃了。
　　庄氏如今也有人伺候了，对女儿的要求那是有求必应。
　　熟知这热热的红薯好不容易剥完皮，正准备吃的，却被人抢了去。
　　再抬头看，不是赵拂又是哪个？


第7章 立女户？    立女户？……
　　“五爷怎么来了？”张嫣惊奇的很。
　　赵拂对着红薯吹了吹，自顾自道：“这玩意儿是杂粮？”
　　“哦，是，您去过北方吗？那里的地窖一般都会专门挖出来放红薯，遇到灾年，可是吃很久呢。”她还是认真跟他介绍。
　　这便是张嫣和其他人不同之处，她对所有的人都十分尊重，即便是小孩子也会耐心解释。
　　谁知道赵拂道：“我还真的不知道呢！毕竟我除了空有一张脸，可是一无是处。”
　　还是头一次碰到说自己只是空有一张脸的，张嫣整个人就突然轻松很多了，她笑道：“五爷怎么这么说，您是天潢贵胃，一般人哪里比得了。”
　　赵拂撇嘴，“我说真的，你不愿意听么？”
　　“您这是谦虚罢了，哪里是真的，我可不相信。”她还觉得挺莫名，怎么赵拂跑过来跟她说这些。
　　“不说这些了，我要吃了。”
　　张嫣递了一把勺子给他，他才懂用勺子挖红薯吃，张徽和庄氏看的面面相觑，二人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也不知道这个漂亮的过分的孩子该怎么交流，便都沉默着。
　　唯独张嫣却拿来一杯水给他：“别噎着了。”
　　“你看起来挺能吃苦的。”
　　赵拂忽然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话。
　　张嫣却道：“虽然如此，但是哪个人想天天吃苦啊，苦头吃多了，人都变成黄连了。”
　　“啊哈哈哈哈……”赵拂又捧腹大笑。
　　张嫣悚然。
　　还好这个赵拂吃完红薯就走了，否则她们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他一走，庄氏连忙看向张嫣，“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专门为了你过来的吗？”
　　“我哪里有那样的福气啊，好了，娘，您就别多想了，还是想想咱家要怎么办吧？”
　　庄氏疑惑：“什么怎么办？咱们能做什么？现在还不是要看你弟弟，你弟弟已经进了当地的书院，是三爷帮忙搬的，听闻是一所十分闻名的书院，他好了，咱们几个人也不能出去，能做什么呀？”
　　“我们哪里能一直依靠姑姑啊，大家都有手有脚的，更应该靠自己闯出一片天下来，以前我们在平安府，尚且能够自力更生，难不成现在就不行了吗？”
　　可张徽顾虑很多，“就怕我们出去，别人为了对付你姑姑，专门对付我们。”
　　张嫣却道：“爹，您是想太多了，我们又不是蚂蟥，专门吸人家的血，难不成就因为姑姑过的好，我们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就放弃自己奋斗，娘，不能这样，我们不能做光明正大的做生意，难不成我们还不能做农家乐了？”
　　“农家乐？这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张嫣真正惦记的事情，“这次我出来，姑姑给了我一百亩地，为了弟弟咱家不能成为商户，但是我问了管家，咱们那些地啊，听说有道观还有庙宇，还有树林，时常有人打猎，这样，咱家的生意不就来了吗？但凡在此处歇脚的，三三两两，总要给点钱吧。”
　　更何况，她看着张徽：“咱们也要给姑姑些依靠，多挣点钱，日后也送点给姑姑做私房呀。”
　　现在她们事事都要靠张侧妃，但日后她们开始做了，说不准还能反哺姑姑呢。
　　至于婚事什么的，张嫣看开了，也许她这辈子都找不到好郎君了，那就赚钱吧，银子可比男人实在。
　　说干就干，有她在，张徽跛着腿也跟她赶车去那里，丁管家是管不住张家的人，但是他拦不住，可以去请示三爷赵晗。
　　赵晗正在处理公务，和长兄不同，他做事一丝不苟，康亲王愿意把事情交给他这位儿子。
　　这也不算大事，赵晗认为这家人根本无关紧要，“唔，只要他们不闹出事来就好。”他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是怕这些人被对家抓到作为把柄，他不介意养着这些人。
　　丁管家想的多：“可万一被人故意去闹事了，那该如何是好？”
　　赵晗不在意道：“那也不算什么，他们若是全身而退，日后也能作为助力，不枉我千里迢迢送他们进京，但若是一家子什么都不成，那就让别人替我们解决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好了，你先下去吧。”
　　出来时，丁管家打了个冷颤，三爷说的解决是指的那个意思吗？那也太狠了些。
　　只是他也提不起什么同情来，自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家人既然靠了张侧妃的势，总不能只想拣好处，完全不想付出吧。
　　**
　　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总算在这里盖了十来间瓦房，这些钱是张嫣拿出来的，她本身自己存了不少银两，再有那府里赏银不少，她都一一存着，并不花销。
　　“娘，在这里摆几盆花，是不是更古朴了，爹呢，爹的对联写好了没有？”
　　张徽忙不迭笑道：“写好了，写好了，这地儿养老倒是个好地方。”
　　“养老？您这是开玩笑吧，这地方可是寸土寸金，听说不少权贵们都来这里打猎呢。好了，我们先把这里收拾出来吧。娘，您织的布现在可以裁了，该染色的可得染色，别舍不得那点小钱。”
　　她是一门心思想做成，也肯定有这个机会。
　　就像在平安府，提花布好卖，她就专门织提花布，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错过？
　　况且，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非常有信心，想当年，她就是靠着好手艺，在留学时为自己赚了第一桶金，没让爹妈操心过学费的事情。
　　院落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房子都是现成盖的青瓦白墙，小道旁摆满了鲜花，院落前方更是摆着一盘围棋，两个石凳子，似乎是在邀请别人过来下棋。
　　而门前不远处，还有专门的马棚，草料干净整洁，不似别的马棚臭气熏天。
　　庄氏是越收拾越喜欢这个地方，张徽早就摆好了残局，只等旁人过来，张嫣则笑道：“娘，园子里的菜您可要收拾好，鸡鸭赶到那边去。”一切都是跟农家院落一样。
　　“那是当然，嫣儿，哎呀，看到这些鸡鸭，我心里都舒了一口气。”
　　庄氏是庄户人家出身，在家里做农活那是不在话下，庄稼人对粮食总是有种执念。
　　“咯咯哒……”
　　“母鸡下蛋了。”张徽也不在后面转来转去，连忙跑去鸡窝拣鸡蛋了。
　　真好，张嫣伸了个懒腰，她可终于可以开始了，这才是她要的生活呀。
　　在这里住了几天后，就到了清明节，张徽找附近华农换了不少□□花白菊花，按照张嫣的想法，写了不少挽联。
　　张徽最喜爱写字了，现在不教孩童了，没点事情做还总觉得不够安生，还有刚从书院回来的张年也跟着一起写。
　　“这挽联卖吗？”有位庄稼汉小心翼翼的问着。
　　他爹去年过世，他也不识字，挽联都未曾写，只带了些纸钱，看到有人放着白菊花，他也想替他爹装饰一下墓碑。
　　张徽摇头：“不是卖，是我儿子刚从书院回来，想写些挽联练字。您要是需要，便拿一点去吧。”
　　“这如何好？”庄稼汉可不敢拿免费的。
　　当地都有习俗，清明节还不能带不要银钱的，否则是不诚心。
　　张徽遂道：“若不然你就给个润笔费吧，八十八文。”
　　再怎么穷的汉子也不会在这里头省钱，八十八文很爽快的给了。
　　只要有一个人买了，那么之后的人就更加不会吝啬了，况且，这菊花实在是太俊了，摆在先人的墓碑上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就这么短短一个上午，居然挣了二两银子，张徽指了指女儿脑袋：“还是你头脑灵活。”
　　张嫣笑道：“您放心，这才哪儿到哪儿呢，爹您和年哥儿进来歇歇吧！等会儿还有的忙呢。”
　　果然她料的不错，在风口，猪都能吹起来。
　　这个地段实在是太好，简直是不赚钱白不赚，尤其是清明时节雨纷纷，雨天还一会儿下大了，她们这儿很快就有来歇脚的了。
　　“主家，我们小姐上山来拜祭父母，不曾想雨是越发大了，不知道可否留宿一晚？”出面的一看就是积年的老仆人。
　　张嫣连忙让跟着她来的小厮小豆子去牵马，她们从张侧妃安排的那个小院过来，丁管家派了一家人照顾他们起居，但是张嫣知道这样就一直在他们眼皮底下，故而买了个跑腿的小厮，才八九岁机灵的很。
　　“小姐，那马车上刻着的是刘。”
　　“好，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她又对这家人道：“借宿自然是可以，都是我们自家被褥，干干净净的，还请您放心。”
　　这家跟着的下人并不多，甚至还没有她们平安府那些富商家的小姐跟着的人多，但是她并不敢轻瞧。
　　果然，那家笑道：“就劳烦小姐了。”
　　“并不麻烦，我们也要开始用膳休息了，若是你们不嫌弃，我做几个农家菜端过来，你们别嫌弃就是。”
　　“这怎么会嫌弃呢？”
　　张嫣又道：“不嫌弃就好，喏，这是菜单，你们看看要选什么？其实我们是自己住的屋子，只不过这里时常有过路人，我们便收拾出几间屋子出来供客人住。”
　　这里不像现代可以拍照，但是全部可以画出来，尤其是主题房，女人住的都在一边，房间都是用的粉色调，里面摆着花儿朵儿，还有梳妆台，这是她画的，当年她留学学的就是艺术类。
　　刘小姐生的苍白瘦弱，可她一看到这间房的时候，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这里全部是用花做的吗？”
　　“是，有的是我自己画的，裁剪下来的，就像这朵姚黄牡丹一样。”
　　都是她精心布置的，故而不便宜。
　　住一晚送一顿饭，一晚上就是二两。
　　但这些敢来借宿的人，绝对也不穷，果然刘家下人果断掏了二两出来，那刘小姐身边的嬷嬷甚至还多给了一两给她，“主家最好拿些熏香来。”
　　熏香自然不是上好的，只是些便宜货，但也聊胜于无。
　　一晚上三两银子到手，全家人乐呵呵的。
　　“爹娘，女儿赚满一百两就去立女户成不成？到时候招个好看点比我还小点的上门女婿，我叫他往东他就不往西，好不好啊？”
　　庄氏狐疑：“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这个志向？”


第8章 不能抛弃我   不能抛弃我
　　宫门处热闹极了，今日是皇后千秋，听闻帝后和谐，属下臣僚各个献媚，康亲王府自然不必那么上着赶着，谁掌权谁就是老大，康亲王是有实权的亲王，她的妻妾也不必和旁人一样。
　　崔氏还是一贯的矜持，但如今不同，她身畔跟着的张侧妃却有点紧张。
　　“王妃，我们老三我不必操心，但是老五的事儿，得麻烦您了。”
　　“嗯。”崔氏真是用看蠢货的表情看着她，没见过这么需要破坏自己儿子前程的女人，她那个侄女儿家资没有，相貌也就一般，甚至连年纪也比老五大上几岁，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有的人爱作践自己，更何况王爷也同意，她何必作恶人。
　　皇后沈婉茹正坐在殿上受众人朝拜，等朝拜完之后，各命妇被赐座，打头的是康亲王妃崔氏，她待崔氏很是客气。
　　曾经看过那本小说的人都知道康亲王府是前期大boss，女主顾佳音之所以能够成功，也是因为在扳倒康亲王立下汗马功劳，故而才得以让孝武皇后张氏赐下令牌和奖赏，荣宠一生。
　　此时，她当然知道，这并不是斗康亲王的好时机。
　　对于势单力薄的皇帝而言，得罪一个实权亲王，就等着明天暴毙吧。
　　崔氏对这位新皇后倒是不太在意，她看着周围的人寒暄，到了最后见不少人已经过去交泰殿，才说出此言。
　　正好太后也在，还问起她，“近日怎地不见你们进宫来了？太皇太后还惦记你们，前些日子还在提起。”
　　“倒是我的不是了，家里近来也忙。”
　　“哦，也不知道你们忙什么？”太后出身不过是婢女，当年可不是崔氏正经妯娌，如今二人位置颠倒，但是她在崔氏面前也没什么底气。
　　崔氏笑道：“说起来是她——”她指着张侧妃，“她家侄女儿刚从平安府过来，不知怎么地和我们小五看上了眼，这不，想进宫求一道赐婚旨意。”
　　小五？沈婉茹耳朵一动，只听张侧妃道：“太后娘娘，他们表姐弟一起，正是亲上加亲呢。”
　　康王府老五，咦，那不就是那位毒蛇五吗？
　　书中写他诡计多端，表面看似稚气未脱，实际是康王府最心狠手辣之人，最后还是男主找到他的软肋，死于非命。
　　但是书里从未写过他成亲，那么现在成亲的又是谁呢？
　　想到这里，她便问道：“本宫也是来自平安府，不知是哪家淑媛呢？”
　　想起皇后听闻也是平安府一小吏出身，张侧妃心道，没准二人还认识呢，遂笑道：“我娘家哥哥是童生张徽。”
　　张徽？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她怎么不知道张嫣和张侧妃居然是姑侄关系。
　　这怎么如此混乱？
　　况且张嫣不能和赵拂在一起，否则康亲王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了。
　　于是她表面祝贺，背地里却开始筹谋，她知道赵拂是死于非命，还是张嫣设计而死，因为当时男女主感情纠葛，这个赵拂大概就是个催化男女主感情的反派催化剂，男女主感情升华了，他作为反派就要下线了，书中点到是皇后张嫣派人除去的。
　　但是谁知道张嫣和赵拂是表姐弟，这也太混乱了，张嫣肯定不会帮她，那么她只好再想别的办法了，她忽然想起某篇番外，似乎提过，赵拂其实出身并不光彩。
　　那么她务必要提前先爆出来，这样赵拂于皇位是半点竞争力也无，他就不会这么用尽全力了，甚至还可能会憎恨康亲王府。
　　她知道怎么做了！
　　**
　　此时张嫣还不知道这些，她娘正拉着她说道最近她看好的一位男子，“二十五岁，还是秀才，是不是不错？”
　　“可是，娘，他脸上都长了好多褶子，而且家中半点恒产也无，女儿好歹现在每日都挣不少的银钱呢，您看看您现在可比之前胖多了。”
　　是，那位秀才是不错，可一来，这位秀才自从有了秀才功名之后，几乎都没怎么再学过，只是教导些蒙童，且身材过于单薄，底下还有三位弟弟要养，她嫁过去那就跟老黄牛一样，半点歇息的功夫都没有。
　　那位秀才自己都生生老了十岁一般，她可不想这样。
　　就为了成亲，把自己嫁出去，以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烦恼，辛苦，她可不想干？
　　你嫁给别人总得图一样吧，不是图相貌，也要图家资，总不能专门去扶贫吧？
　　“嫣儿，你可不小了，只要人好不就好了吗？我跟你说，人好比什么都强。”
　　张嫣翻了个白眼，“这么好，娘你嫁吧，真是的。”
　　母女二人拌嘴拌了一会儿，庄氏见张嫣态度坚决，遂出去找媒婆去说道了，这儿大不由娘，总不能跟牛按头喝水一样啊。
　　但是回来那是长吁短叹，自己这女儿千好万好，就是不能嫁个好人家，真是让人难过，晚上烧的排骨，庄氏都吃不下去了。
　　张嫣是哭笑不得。
　　她正想法子招揽客人呢，“听刘小姐说，过几日这里打猎的人就多了，烤架要开始上了，没准他们能在这儿烤肉吃。”
　　这些人未必没有庄子，但庄子都不算特别近，在他们这儿，一应俱全，也干干净净的，可不比旁的地方好。
　　就是没想到，没有等到打猎的，却等到一个“小猎物”。
　　一个男孩子，裹着毛茸茸的狐裘，狐裘下沾了一点灰，眼睛水汪汪的，就像小狐仙一样。
　　她不可置信道：“五爷，都快端午了，怎么还穿这么多？还有，你怎么在这儿？”这荒郊野外的，可不是他这样的人来的地方。
　　“我没家了……呜呜呜……”
　　大大的眼睛渗满了经营的泪水，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小人儿一样，倏地，张嫣的心就软了，看他抽抽噎噎那样，她放软了声音。
　　“快进来说话，这是怎么了？你有事可以跟我说。”
　　赵拂用袖子擦干眼泪，假装坚强道：“那表姐不能听我说完就抛弃我。”


第9章 报仇   报仇
　　“来，喝点蜂蜜水，这还是我爹找附近的蜂农买的野蜜，可甜了。”她用白瓷杯装着琥珀色的蜜水递给他，上次听他说蜜枣应该是嗜甜的。
　　赵拂接了过来，一脸乖样，“多谢表姐。”
　　他低下头，“以后我就自立门户了，以前我没做过事，表姐若是不嫌弃，我留下来跟表姐干活。”
　　“这……”虽说听赵拂说他并非康王之子，父不详，但好歹他娘也是清河崔氏之后，论起来还是康王妃的侄子。
　　“真的，真的，我吃的也很少的，咳咳咳……”
　　张嫣看他这样，有点心疼，人总是对美好的事物抱持着一种呵护的态度，更何况，她看向他，“你过来这里，姑姑知道吗？”
　　她们毕竟住的姑姑的房子，若是姑姑说他，她们也不好收留，她手里还有点钱，倒是可以送点他做仪程。
　　赵拂点头：“知道的，就是她让我来的，还带了这个来。”
　　大红的庚帖和合婚书，张嫣翻了翻，不禁道：“这是姑姑说的么？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和赵拂成亲，的确于她而言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她的年纪不小了，爹娘长吁短叹，她也不能当完全没听到。
　　与其选一个不认得的，那么赵拂完全符合她内心对夫婿的渴望，年轻貌美还识字，虽然身无长物，现在身份尴尬，但是人总要点缺陷才是。
　　只见赵拂点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现在，怎么和以前不同了？”以前他嘴是挺毒的，还挺不可一世的。
　　赵拂摊手，“那是因为我现在不是康王府的人了，以前若不狠点，总怕母妃受欺负，现在出来了，就恢复我的本性了，我的本性是十分善良的。”
　　这一天两天的，又哪里知道谁善良，谁不善良呢？
　　不过，张嫣想道：“你同我姑姑虽然不是亲生母子，但她当你为亲子看，你也是个有志气的，不愿意再受康王府余荫，但是话我得先说清楚，成亲与否也看我同不同意。”
　　赵拂乖巧道：“那是肯定的，我总得讨表姐喜欢才行。”
　　是夜，庄氏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给赵拂，“可怜见的，你表姐说你再未吃过东西，所以让你先吃点。”
　　“谢舅母。”赵拂甜甜一笑，更让庄氏可怜这孩子。
　　本来赵拂的身世就让她觉得很难受，明明长的跟个凤凰似的，她一眼看着这孩子就觉得真是好看，好像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了，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个地步。庄氏本人本来就有些怜惜贫弱，很同情弱者，现在更是如此。
　　“舅母手艺可真好。”赵拂很快一碗见底。
　　张嫣笑道：“那你再多添一碗吧，小表弟。”
　　见赵拂点头，她又盛了一碗过来。
　　吃完饭，庄氏带赵拂去房中休息，赵拂很是诚恳的对庄氏道：“舅母，我想娶表姐，可以吗？我手里攒了彩礼的，不多，但是是我的诚意。”
　　他塞了几张银票给庄氏，庄氏哪里敢要：“你这孩子，本来就不容易了，我哪里能要你这个，你还是快点收起来的。”
　　不过庄氏虽然没要，但是从赵拂这里出去到张嫣那里，说了不少好话，“这孩子也不是不成，你看他对你还挺诚心的，而且年纪比你小，长的又好看，你们以后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会很好看的。”
　　“娘，你之前还说他家庭复杂的很，让我别嫁，现在倒好，还为他说起好话来了。”张嫣吃饭之前还把这话跟庄氏说了，庄氏还说他来历不明，现在倒好，居然恨不得自己嫁给他，也是服气了。
　　庄氏打了女儿一下，“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吗？你喜欢年纪小的，他不就正好符合吗？”
　　张嫣笑而不语。
　　什么事情太急了，反而不好。
　　但是，隔着昏暗的灯光，赵拂还是看到张嫣的笑脸，他也放心了。
　　哼，上辈子，你张嫣设计我而死，让我英年早逝，这辈子不找你报仇，我还是个人吗？
　　**
　　今天生意特别好，张嫣做的烧烤架子都不够用了，再看看一旁，赵拂居然开始动手做了，她还很新奇，“你会做烧烤架子呀？”
　　赵拂点头：“会的，会的，也不是很难，我看了一遍，大概就会了，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做好。”
　　“嗯，那就多谢你了。”张嫣不会让他到前面去帮忙，因为就怕有熟人奚落。
　　“你同我不必这么客气的。”
　　想起上辈子张嫣的样子，身着大红色的冕服，那嚣张发号施令的样子，哼哼哼，想起以后就好玩了，她要是和他成婚了，首先，先让她往东就不能让她往西，看她这个老姑婆还敢不听他的？
　　直接家法伺候，可家法是什么呢？
　　他摩挲着下巴，自己得好好想想。
　　却见张嫣环胸看着他，“你快点做吧，等会儿客人还要呢！”
　　这个恶婆娘，赵拂心中撇嘴，脸上却一脸纯善。
　　张嫣可不知道这些，今日来的是一位老妇人，看起来派头可不小，自备茶碗器具，一应俱全，甚至后头的轿子都望不到边。她还是头一次见过派头这么大的人，招呼的也殷切，“老太太，这是我们这里的菜单，您可以先看看？”
　　“老太太……”身边一年轻媳妇子有些犹豫，好似她们这儿是什么脏窝，无从下手一样。
　　那老太太却摆摆手，“不必，许久未在外用膳，尝尝也是好的。”
　　菜单上写的萝卜丸子，对应有一幅图，古朴的黑碗里边冒着热气，有几颗丸子，就着绿绿的葱花，看起来就可口。
　　“就这道吧，全儿媳妇，你再点几个吧。”
　　那叫全儿媳妇的年轻妇人便开始往贵的好的点，张嫣心里听着笑开了花，拿了菜单就往小厨房里奔。
　　“娘，她们点的菜有点多，恐怕上菜会慢一点，您先上点儿点心过去吧！”
　　庄氏一听就是大户，喜笑颜开：“成，这里有现成的白玉糕，我上上去就是了。”
　　庄氏一进门，那老太太就惊着了，“像，太像了。”
　　“老太太，菜怕是一时半会的没办法做好，所以先上点点心。”她都不知道这老太太是谁，什么像不像的，她也不大在意，老人家嘛，总是有糊涂的时候。
　　全儿媳妇也惊呆了，“老太太，这和姑母生的太像了。”
　　老太太陷入沉思，“这位夫人，您是京师人吗？”
　　庄氏倒是很健谈：“并不，我们全家是从平安府过来的，这不，因为地在这儿附近，我们家那位喜爱清静，遂一家人在此安居。”
　　平安府？老太太眼睛一亮，又道：“几十年前我也去过平安府呢。”


第10章 康亲王    康亲王
　　小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烧着菜，老人的口味总得清淡点，若是太咸辣了，吃出点什么问题来可不成，先做两道开胃凉菜，酸笋拌鸡丝、苦菊拌油酥花生米，这两道菜算酸甜可口，十分下饭，再有苦菊还有清热败火之效，再挑剔的人也不会说什么话来。
　　小豆子帮忙上了菜，才换回庄氏，庄氏笑眯眯的把赏钱递给她，“嫣儿，你看那老太太可是真的大方，这可是金瓜子呢，咱们要发财了。”
　　张嫣听着也高兴，“那咱们就帮年哥儿打个书架，多放点书进去，免得这孩子为了抄书辛辛苦苦的。”谁也不是天生就那么懂事，都是因为家里不富裕。
　　“给他也是要给，主要还留点给你，以前咱们没钱为你置办嫁妆，现在手里有钱，怎么都要先就紧你啊。”
　　不过，庄氏想起那位老太太，又笑着对张嫣道：“那位老太太说我长得很像她的女儿，你说奇不奇怪，天下难道还有长相这么相似的吗？”
　　她们家的生活一直都是非常平稳，上天也不怎么会眷顾，最大的得利是她曾经被掳走的姑姑做了侧妃，现在她们托她的福，生活的还不错，但即便这样，她们也不敢乱靠，还是靠着自己挣钱。
　　所以张嫣就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娘，您上回在街上看到一位姑娘，还说跟我一样呢，差点认错人了。”
　　庄氏讪讪的：“是啊，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她从未得到什么家庭温暖，今天那位老太太对她太好了，以至于让她生出了一种贪恋的温暖，但是女儿的话也提醒了她。
　　殊不知那位老太太已经认为庄氏是她的女儿了，她对全儿媳妇道：“你看她跟你姑母是否一模一样？我就说一模一样的。”
　　那位叫全儿媳妇的人捂嘴，她嘴里的姑母正是老太太的长女盛荣郡主，作为长公主的女儿，荣膺郡主，嫁的人还是英国公，不可谓是不高了。
　　姑母和庄氏细看长相实在是太像了，想象到二人站在一起都看不出来谁是谁？
　　当然了，还是神态方面有些不一样的，姑母如火一般，作为长公主的唯一女儿，那着实是骄傲的紧，而庄氏看着是个爽利的普通妇人，气势上就有区别。
　　老太太扶额，“有些事，也是要算算账了。”
　　一大桌子菜，那些人居然没吃完就走了，还给了二十两银子，张嫣把钱收好，才喃喃，“今日还真是天上掉了馅饼下来了。”
　　既然他们不吃，也不能浪费，自家人吃是最好的了。
　　庄氏和张徽笑道：“咱们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呢？要多谢那位老太太了。”
　　“谁说不是呢。”张嫣看着身畔正穿着她弟弟青色衣衫的赵拂，也微笑道：“昨儿你来的匆忙，没空跟你接风，今日刚好借花献佛，为你接风。”
　　赵拂垂下眼眸，“多谢表姐和舅父和舅母。”
　　张徽越看赵拂越觉得心疼，“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些时日，今日康亲王府已经托人跟我说过了，你外祖家不日便会派人过来接你回去，好歹也是名门世家，日后回去可得好生读书。”对于男子而言，科举无疑是最好的出路了。
　　至于女儿的事，就不想了，无论是以前那位五王子，还是现在的清河崔氏的外孙，都不是他们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能够高攀的起的，人家看上你，是人家不拘门第，可确实也是真的不合适呀！
　　与其日后被人嫌弃，还不如现在就识趣点。
　　崔家？赵拂皱眉：“我亲生母亲于我而言只有生恩，她又是那样的情况生下我，想必崔家对我也不会多看重，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待在您这儿，做表姐的上门女婿呢！”
　　上辈子倒是无人敢去揭露他的身世，一来此事当年做的极为隐秘，张侧妃的确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生下来便没了，康亲王便移花接木把自己从崔家接了过来，当年他为了争个位置，谁揭露他的身世，他就会堙灭自己这点软肋，故而无人得知。
　　但是这辈子，他好像不是那么执着了。
　　因为压根也不需要了，上辈子他以为自己这般能为养母张侧妃争一席之地，可现在，他死了一回，他想为自己活一回了。
　　所以，回不回崔家，他是无所谓，甚至不回去最好。
　　但康亲王府并不会这么想，康亲王今年不过不惑之年，正当盛年，身形保持的很好，望之如三十许人，今日他是来王妃崔氏这里，实际上随着崔氏年纪的增长，除了初一十五过来有事和崔氏商量，他和崔氏也不怎么常见面。
　　乍然一来，崔氏还有些措手不及，她连忙蹲下身子请安，“王爷怎么有空过来？”
　　语气半含酸，显然康亲王很是受用，“来看看你呀，咱们的女儿在宫里养着，你身边也没个人陪着，本王想着瑾如是你的侄女儿，她和老三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两厢正好，不知道你如何想的？”
　　这实在是让崔氏太惊喜了，哪里又能不同意，“王爷，此事您作主便好，瑾如这个丫头从小在我的身边长大，虽说是侄女儿，但跟女儿也没什么分别，老三这个孩子也是王爷最心爱的孩子，简直是天作之合。”
　　康亲王呷了一口茶，朗笑，“你同意就好，老三的婚事就烦劳你操心了。”
　　“王爷这是说哪里的话，老三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操心也是应该的，哪个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呢？”崔氏是满心欢喜，她这一辈子唯独只有一女，可女儿起什么作用呢？对她的地位什么帮助都没有。
　　况且王爷有野心，她如今还是王妃，日后未必是皇后，这又是另外的问题了。
　　还好把她侄女儿嫁给了老三，怎么样崔氏女都会成为皇后，这是王爷变相的承诺，她就不必担心了。
　　不过，康王爷会如此好心，也会有他的要求，这不就来了吗？
　　“老五的事情闹的这么大，说起来也是可惜了！”
　　提起这事，康王有些讪讪的。
　　崔氏心里也是暗藏怒火，她是清河崔氏嫡长女出身，本来一切荣誉都应该属于她，但是随着妹妹的出生，一切都变了。
　　崔令宜是花朝节那日出生的，明明比她小七岁，学问却一日千里，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包括自己的夫婿康亲王。
　　那时她嫁给康亲王的时候，康亲王还是先皇的小儿子，他母亲是贵妃，骄矜傲气，谁也不服气，皇上也宠这个小儿子，她嫁进去也默认他对自己不上心，毕竟这样的天之骄子，如何能对一个女人动心。
　　但妹妹却不同，每次她过来，他都那么高兴，卑躬屈膝，仿佛他是她的臣子一样。
　　终于，她死了，在十五年前永远的死了，她松了一口气。
　　可再也没有想到，她的儿子居然一直生活在她的身边，多么地令人毛骨悚然。
　　还好，他这个孽种终于被赶出去了。
　　真是可笑，即便是被赶了出去，王爷居然最惦记的还是那个孽种。
　　她装作若无其事道：“可惜是可惜了，但太皇太后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她老人家一贯最恨混淆皇室血脉之事，若是咱们让老五回来，岂不是又吃了什么瓜落。”
　　康亲王沉吟一下，“也是，让他回来处境倒是越发不好，我已经去信给崔家了，让他去崔家，怎么说这孩子也在我膝下长大，当年，你妹妹拜托我收下这孩子，恰逢张氏的孩子陨落，怕她伤心，遂了却她一个心愿，如今也该交还给崔家了。”
　　这是变相说明赵拂并非康亲王的孩子吗？否则，不管如何，康亲王肯定都要拢在手里的。
　　王妃一听倒是很高兴，但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故而笑道：“我娘家爹娘如今已含饴弄孙，有拂儿这孩子在，想必也是一件大好事。王爷，您看为了孩子的前程，这‘姓’要不要改了？否则到时候科举并不好。”
　　本朝规定，凡宗室都不能参与科举，于民夺利，这是不行的。
　　如果赵拂真的和皇室无关，那么改姓崔，于赵拂是一件好事，也让她更加放心。
　　熟料康王爷道：“不必改，他虽然并非张氏之子，但也是皇家的孩子，这孩子自己有骨气，不愿意待在这里，就这样吧。”
　　这句话几乎是让王妃咬碎了牙齿，看来这小崽子还是王爷的儿子，只不过，为了不让皇上那边的人揪住小辫子，这才装出这样，其实对他倒是安排的妥妥当当，谁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最喜欢她妹妹，对妹妹的孩子肯定会爱屋及乌。
　　但她在这个府里是没有什么权利的，先前她的显儿还在的时候，王爷还会给自己几分薄面，但现在却不会。
　　康亲王倒是不在意她，而是想着怎么帮赵拂安排一个身份，如果让赵拂还是做他的儿子，恐怕他也会被人攻讦，而让赵拂做个平民，就此被掩埋，那就更不可了。


第11章 还君明珠    还君明珠……
　　天大亮，张家的小厨房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庄氏开始做早膳了，赵拂一进门，就坐在灶膛前开始放柴火。
　　庄氏立马阻止道：“怎么能让你做这个？快起来，让小豆子过来，这个小豆子，仗着年纪小，倒是惫懒的很。”
　　再怎么说赵拂也是客，哪里能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赵拂立马道：“舅母说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毫不介意的样子让庄氏越发心疼，“哎，你这孩子，日后回崔家了，可要好好读书，你生的也不大结实，唯独只有读书才是一条极好的出路。”
　　赵拂一脸受教，这让庄氏很是受用，越发说的更多了，“日后回到崔家好好念书，别老想着成婚，等有了功名，什么样的姑娘不跟着你呢！”对于他和女儿的婚事，庄氏知道崔家的人要来之后，也就当没发生了。
　　就在说的瞬间，她已经把糍粑在锅里煎好，撒上了红糖，又往外看了一眼，“你表姐是真懒，天天不知道睡到何时才起床。”
　　这个姑娘啊，平时在家里嫌弃的很，一说要嫁出去，又舍不得。
　　赵拂内心也吐槽，张嫣才不懒呢，前世皇帝身体不好，她每日天还是黑的，就跟朝臣在那儿斗智斗勇，亲自去监军，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内里糟糠，居然还赖床。
　　灵机一动，他便道：“舅母，这也不早了，表姐若是不吃早点也不好，不如我送过去吧。”
　　“这有点不好吧？”毕竟男女有别，若是能玉成好事，倒也罢了，可若是成不了，那不尴尬吗？
　　赵拂还想说服庄氏，却见张嫣从后面过来，笑脸吟吟的看着他，“是啊，男女有别啊，表弟。”
　　这小子心眼挺多的呀，之前还以为是乖乖牌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啊，被她当场抓住。
　　以前张嫣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负担，但是现在不同了，她能够多挣钱了，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倒是不必苦苦苛求，来到异世，能够活的舒服自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何不挑一个简单点的，这小子心眼贼多。
　　第一天穿个狐裘过来，痱子都快捂出来，装可怜装的倒是挺像。
　　张嫣这个人，心思细密，谁有没有什么坏心思或者心思太多的人，她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赵拂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哭了出来，“表……表姐，我只是……只是怕你饿着。”
　　看他这么委屈，张嫣一方面知道他恐怕是做戏，但是看到他的脸，又觉得很可怜，到底是天之骄子，落到这个地步，也才十五岁的年纪，她颔首：“好了，我知道了，走吧，我们去用早膳吧。”
　　糍粑软糯，红糖味儿正正好，咬一口，糖油直流，让人忍不住吸口水。
　　赵拂却食不知味，又有点失落，他一方面想潜伏在这里，日后折磨张嫣，另一方面，张嫣看不上他，让他很挫败。
　　难道他很差吗？
　　明明他也生的很好看的，还表现的这么体贴，走在路上，不少女人见了他一面就要死要活的，可她却这么冷静，难不成她不想成婚，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啊！
　　殊不知早膳还未吃完，就有人上门了，定睛一看，正是前几日来这里用膳过的那老太太的管家，约莫四十岁上下。
　　张嫣还悄悄想，是不是因为上次给了钱没吃到，这次来要的。
　　那人却恭敬的看着庄氏：“小的请二姑太太回娘家。”
　　**
　　长公主府
　　颜宁大长公主今年五十有余，年轻时，宝马轻裘，绝艳京城，如今容颜虽然变老，但气势仍旧未变。
　　两位年轻的仆婢正为她的手仔仔细细的铺着牡丹香粉，以期许她的柔胰更加滑嫩，这是每日必定要做的事情，即便她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又有三名仆从，正在替她梳头，她的头发有不少花白之处，但柔顺至极。
　　今日颜宁大长公主有点紧张，待一位妇人走进来，她才缓了一口气，“荣儿，你来了，我已经让管家去请你妹妹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盛荣郡主今日穿着深紫五彩刺绣镶边鸢尾花马面裙，这种挑金线的功夫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她这一条裙子，就足以花普通人三年的功夫，她皮肤白皙，额头高阔，更增添了华贵之感。
　　听母亲这般说，她自责道：“要说怪也是怪我，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都不知道那些，倒是信了庄家人的鬼话。”
　　颜宁大长公主听她提起庄家也是恨声道：“若非看在乳母的面子上，我早不会饶过他们，还好这群人自己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尽了，他们全家都被火烧死了，否则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他们的麻烦的。”
　　此事说来话长，颜宁大长公主出嫁时不过只是宗室翁主，当年的郡马姓庞，庞家权倾天下，她虽然是郡主，但是还要听庞家人的话。
　　由于庞家有一忌讳，最忌讳双生胎，认为双星降世必有祸患，偏庞家又有篡位之心，哪里容得下她的双胎女儿。
　　颜宁大长公主很怕小女儿就这么死了，于是给了贴身乳母一笔钱，让她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到一处，让那孩子如常人一般生活，千万被人发现。
　　那乳母倒是不错，在她老家平安府找了一处安居下来，颜宁大长公主还趁机去看过女儿一眼，后来庞氏作乱，颜宁大长公主钱也未来得及送去，便断了联系，可那乳母年岁已高，不得已，便托给了远房侄子。
　　乳母怕给小小姐带来什么祸患，也怕奇货可居，只说是一富商的女儿，把最后的积蓄都给了那家人，不久患病过世了。
　　那家人便是姓庄的庄户人家，他们家靠着这笔钱做起了大屋，买了田地，以为会有人来带走这姑娘，日后她家就要发达了，甚至还开始赌博，没料到把房子田地全部都输光了，等了十年都没等来，越发愤恨这姑娘。
　　原本准备卖到窑子里去的，她们深恨这女孩的爹娘不来，以至于她们把原有的土地都输了出去？还好被当时村里的大户张家买了去，这家人也时常打秋风。
　　后来，颜宁长公主再嫁之后，从未放弃过找女儿，因为断了线索，倒是没了眉目，还是后来盛荣郡主听闻找到收养妹妹的庄家人，这家人害怕事情败露，便声称她早就死了，庄家为了替她看病耗费颇多如何，甚至盛荣郡主还让老国公收了庄家女儿做干女儿。
　　若非这次碰巧遇到庄氏，事情还不会水落石出。
　　盛荣郡主对母亲很是自责：“都怪女儿当初相信了庄家人的话，哪里知道庄家人就是看着老实，还好他们也受到报应了。”
　　庄家一家人在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是被火烧死的，当时，颜宁大长公主还感念她们照顾女儿，建了衣冠冢。
　　颜宁大长公主遂道：“你妹妹如果过的好，我自不必找上门去，让她知道自己曾经被抛弃过，现在过的好了，咱们家又上前去认，她恰巧过的不太好，嫁的男人腿瘸，女儿偌大年纪也未成婚，听闻他还有个儿子连去书院的束脩都出不起，还是她那位做妾的小姑子帮忙出的。”
　　“盛荣，别说娘偏心。”
　　盛荣郡主笑道：“娘，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女儿都是做了祖母的人了，如何还会吃这样的醋，您对妹妹好也是应该的。”
　　颜宁大长公主很是欣慰：“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
　　**
　　红软的毛毡，宽大的车厢，马车里没有常见畜生的气味，反而是一种十分好闻的百花香。
　　这香张嫣只有在康亲王正妃那里闻过，张侧妃的屋子里都是没有的，她看向庄氏道：“娘，真是想不到，您居然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了，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庄氏要笑不笑，又抱了抱女儿，“那我的女儿岂不是能说一门好亲事了。”
　　张嫣是苦笑不得，“娘，您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那怎么不是，哦，对了，你那位表弟还是算了吧，他身世复杂，人虽然好，可不太适合你。”
　　方才他们来的时候，张嫣曾经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赵拂好像一个人缩在一旁，跟小动物似的，她还是甩开了头，以后就跟两条再也不想交的平行线一样，想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一切如庄氏和张嫣母女所料，久违的亲情突如其来，痛哭流涕之后，便是从此锦衣玉食。
　　庄氏便被封为广陵郡主，连张嫣都住进了大长公主府邸。
　　有亲娘在侧，庄氏心情又好，她向来是个想的开的性子，居然人看起来还年轻了几岁，当然了，女儿的婚事无一日不萦绕在自己心中。
　　她同颜宁大长公主道：“娘，旁的事情我不必操心，您是知道的，年哥儿是男子，他于读书上又成，只要日后走仕途，便不一样，可嫣儿，她为了我们家操劳够多了，年纪也实在是不小了，她这婚事都快成了我的心病！”
　　颜宁大长公主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又岂是不知？
　　“广陵，嫣儿不是在京师长大，身份虽然在这儿，但是同京里的姑娘不能比，若要嫁得好人，须得好好学规矩，否则，即便是有我的面子能够出嫁，但不是她这个人被人看中，日后怕是会被人挑刺。”
　　这话说的在理，庄氏急道：“那娘看如何是好？”
　　颜宁大长公主遂道：“清河崔氏乃鼎甲豪门，女学尤其兴盛，当年的康亲王妃，还有其妹崔令宜又是何等人物，不如让嫣儿去崔家附学。”再者，她同女儿道：“崔家青年才俊可尤其多呀！嫣儿这个年纪，不拘如何，总不能闭门造车，都让我们老家伙出面吧，若是她能有一门两情相悦的好事，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呀！”


第12章 认亲宴    认亲宴
　　大长公主府这一辈子也唯独只有这一对双生女，盛荣郡主和张嫣的娘，余下的她再嫁一回，也有继子女，但并非她所出，虽然对她十分恭敬，可到底能够住进大长公主府的也只有她的女儿。
　　入住第三天，这位外祖母便召集了所有亲戚过来见面，其中，来的最早的便是盛荣郡主，说来也奇怪，她和张嫣的娘是真的生的很像，但是一说话，就完全能分的清楚到底谁是谁？
　　究其原因，还是一个，居移气,养移体。
　　人在不同的环境下生长，总是不同的，盛荣郡主作为大长公主独独一个嫡出的女儿，嫁的是英国公那等身份高贵之人，常年的发号施令那种气质，自然不是小门小户，每日为了生计发愁的庄氏能够比的。
　　即便庄氏被封为广陵郡主，但骨子里那个人还是没有变的。
　　盛荣郡主今日作盛装打扮，粉面含威，头上的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晃的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一把就拉住张嫣，左右打量了一下，从手腕上退下一对翠玉镯给她，“可怜见的，听你母亲说你是最懂事不过了的人，以至于婚事都拖延到了现在，你且放心，日后姨母肯定会护你周全的。”
　　这话若是旁人听，自然不会多想，可张嫣心里却有数，这位姨母明明知道她母亲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婚事，不要求她多说什么，但是连一句客气话都不曾说到关于她婚事的事情，看来她对她们的好也只是流于表面。
　　如此一想，她的心思也淡了几分，微笑道：“那我先多谢姨母了。”
　　盛荣郡主见她眼神镇定，有些意外，通常她这样，以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肯定是很感动的，没曾想她倒是这般镇定。
　　除了盛荣郡主之外，还有皇室宗亲过来，尤其是康亲王妃崔氏，这次崔氏对她可不是像之前那样跟尊大佛似的高高在上，反而亲切十足。
　　她拉着她的手对颜宁大长公主道：“这孩子我头一次看到就欢喜上了，没想到她和姑母还有这般缘分。”
　　颜宁大长公主遂笑道：“都知道你是个菩萨似的人物，嫣儿跟我说起去你们府里做客，不知道多好呢。”
　　双方都有默契的没有提起张侧妃，这种场合提一个侧妃，反倒是有失身份。
　　倒是康亲王妃看起来和盛荣郡主关系不错，二人一见面，康亲王妃便拉着盛荣郡主的手道：“哎，素素的事情我听说过了，她还那么年轻，你可万万要劝她想开点。”
　　英国公长女许素素，和张嫣年轻相仿，十五岁及笄就嫁给镇南王世子，夫妻二人听闻也是如胶似漆，但是世子英年早逝，偏许素素未曾生养，已经大归了，张嫣不入是非窝，不听是非，但是既然来了，也不能做聋子啊！
　　提起女儿，盛荣郡主还是有些难过的，“这孩子从小是在我母亲这里长大，这次回来瘦了一大截，原本想来请安，但你看，今日又是我妹妹的好日子，哪里敢让她过来，等过几日再过来同我母亲请安。”
　　她这么一说，众人心思千转百回，有人微妙的在打量张嫣母子二人，仿佛她们是外来者，抢了人家的娘一样。
　　庄氏倒是毫无所觉，反倒以为是姐姐怕触霉头，还道：“大姐让素素过来便是，我也只有嫣儿这一个女儿，她们表姐妹可是最亲最亲的。”
　　盛荣郡主回她一个无奈的笑容。
　　颜宁大长公主听到，又把盛荣郡主喊了过去，“这些天忙着你妹妹的事情，倒是忘记了素素，还是让她过来陪陪我老婆子吧。”
　　“娘……”盛荣郡主一阵感动，又连忙拒绝：“妹妹一家才来，这样不好。”
　　“好了，你妹妹不是那等小气人，你就放心吧。”虽然接触时日很短，但是颜宁大长公主知道小女儿脾气爽朗，最在乎亲情，并非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盛荣郡主点头应是。
　　而张嫣这边见了不少皇室长辈，还有一些勋贵之家，如同襄阳侯顾家，永安伯随家等等，公主府女官一个个介绍，当然了，最隆重介绍的还有崔老夫人，也就是康亲王妃的母亲，张嫣即将附学的崔家。
　　这位崔老夫人和康亲王妃崔氏完全不同，她气质高华，却从不端着身份，反而同张嫣说话很平实：“所谓规矩，也不必真的做的太刻板，一言一行只要不范忌讳就好。”
　　张嫣笑道：“那日后就要麻烦老夫人了。”
　　崔老夫人摆手：“不麻烦，小姑娘麻烦什么。”
　　颜宁大长公主也亲自道：“老姐妹，我这孙女儿也就拜托你了。她若是犯了错，你可得好好教导。”
　　能被颜宁大长公主称一声好姐妹，这位老夫人看起来倒是真的不一般。
　　果然崔老夫人也很淡定，“贵主子客气了。”
　　一点不谦虚，这模样，大概就是个优雅点儿的容嬷嬷似的吧。
　　张嫣能预料到，自己学规矩的这些日子，肯定不会太平静。
　　不过呢，比起张嫣心里的忐忑，庄氏心中是无限欢喜，甚至兴奋的睡不着，还不禁摇醒自己的丈夫，已经喝醉了酒的张徽，“我跟你说，今天已经有三家夫人都跟我推荐她们的儿子了，个个都是英武的年轻人，人人都是青年才俊。”
　　想起日后女儿能够嫁到那样的人家，她心里就美滋滋，看来女儿等着等着，还真的是有后福的，若是随随便便嫁给那个矮个子秀才，背朝黄土一辈子都辛苦，现在未婚，就代表有无数选择。
　　年纪大点算什么，只有有权有势，什么男人没有啊！
　　张徽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傻女子，总是傻人有傻福。”
　　“是啊，我也这么想呢！”准备被卖到烟花之地时，居然被童生救了，还生的那么好看，庄氏自己都没有想过呢。
　　张徽笑道：“所以，活着就好，或者什么事情都有转机。”
　　哪能想到他们家会有这等好事，睡在上品贡缎上，盖着鹅绒被，跟做梦似的。


第13章 扒皮   扒皮
　　颜宁大长公主是大雍成祖的长女，其父原本只是藩地一名普通的王爷，盖因庞氏之乱，因此黄袍加深，从一名普通的翁主成了长公主，一时风光无限，而先皇惠帝是成祖的长子，早年就有说过成祖尤其不喜这位早早被封了世子的儿子，想立小儿子留王为帝。
　　但无奈当年惠帝仁厚，很得人心，再有长公主颜宁力挺，惠帝虽然命不长，但是感念这位长姐曾经力挺，加封长姐的女儿为郡主，再赐汤沐邑。
　　再到当今孝武皇帝，这位年轻的皇帝对颜宁大长公主也是足够礼遇。
　　因此长公主府扩建了三次，大的令人瞠目结舌，因此每次请安都要很早起来，今日也是如此，早早起来便有仆婢替她梳妆打扮。
　　伺候她的一共有八个丫头，这还是里屋伺候的，外屋的她甚至都还不认得。
　　贴身伺候的一等丫鬟姚黄魏紫都是在外祖母身边伺候很久的，轻门熟路的跟她讲宅子里的事情，“刘家的人平常不大来，只有全二奶奶时常来，她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很讨上下喜欢。”
　　那位全二奶奶她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她只是一个小厨娘，而人家则是少奶奶，现在倒是主宾颠倒过来了。
　　清扫峨眉，张嫣坚持自己化妆，以前她是没那个条件，现在既然有了，肯定让自己更出挑一点，把胭脂挑一点出来晕开在嘴边，跟樱粉色似的，再选一件鹅黄色十二幅虞美人宫裙，系上葱绿色丝带，把腰束的很细，头上戴着八叶桃花细金琏，正好搭在眉心，行动起来如凤凰巡游，雍容华贵，不可方物。
　　看来人都是要打扮才成的，她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庞，有些恍惚。
　　“小姐，要动身了。”魏紫提醒道。
　　这大长公主府里，能够被称为小姐的人也只有她了。
　　广陵郡主虽说是从外边找回来的，但是为人大气爽朗，深得贵主子的喜欢，大郡主早就嫁了出去，就是再亲，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回娘家，而二郡主时时刻刻都在这里，下人该如何做，她们心里有数。
　　张嫣颔首：“嗯，这就出去吧。”
　　即便是乘轿，轿子里也放着冰，不会感觉一丝炎热。
　　颜宁大长公主在清漪苑住，平日这里清幽的很，因为有女儿孙子和孙女的到来，这里热闹非凡。
　　年哥儿也在，原本只着青衫的他，现如今也是锦衣在身，看起来倒是像个富贵公子。
　　外祖母拉着年哥儿的手道：“你姐姐日后去崔家读书，你也去，成不成？”
　　张年看着广陵郡主在笑，也道：“也不是不行，全凭外祖母安排。”想必外祖母会知道许多。
　　而张嫣则道：“那也至少要等这次他休沐了再去，那边也是姑母托了人送他去的，读书人最在意同年同窗。”
　　她这么一说，广陵郡主还怕母亲生气，却见老太太笑的开怀：“还是你这丫头心思多。”
　　张嫣笑道：“咱们自家人看自家孩子当然好，但是也未必是真的好，既然要读书就要先吃苦，在书院读书于他而言说不定是一件好事。若是贸然去崔家，他是否能跟上，这也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也许张年在张家人心目中是不错，可对于老牌世家崔家这样的人家，出了四世三公十二宰辅的人家来说，压根都不够看，否则，外祖母的身份，缘何和崔老夫人称姐道妹，还不是崔家实在是太强了。
　　广陵郡主一向听女儿的，“你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儿子跟不上人家，反而厌学就不好了，所以对女儿的话深以为然。
　　几人正说着，只见颜宁大长公主对张嫣道：“你表姐素素不日便要过来，她以前也是附学过崔家，宜忌你且问她便是。”
　　当天下午，张嫣就见到这位表姐了，和其母盛荣郡主完全不同，她生的弱柳扶风，说话也是柔弱的很，对谁都很友善大度，看起来完全无害。
　　一听说她要附学崔家，许素素倒是极热心，“崔家的人她们对人不拘身份，只要你是有真才实学。就像当年附学的一位姓文的姑娘，极会插花，她们也很喜欢她，后来经由崔大奶奶荐引，成了顾家的侯夫人呢。”
　　顾家？张嫣问道：“是那位襄阳侯顾家吗？难怪上次来我看他夫人那般年轻的。”
　　许素素一愣，“是。”
　　张嫣莞尔，什么不拘身份，她若非是颜宁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哪里能有这般待遇，况且，她自嘲：“表姐，你是知道我的，自小在乡下长大，哪里有什么真才实学。”都这么大年纪了，学些人际交往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外祖母想让她多出现在别人面前。
　　哪个地方一棍子下去青年才俊最多，当然非崔家莫属了。
　　许素素遂道：“表妹万万不要这么说。”
　　她还拿出自己一套首饰送给她，“这是一套点翠头面，但难得清隽的很，你既然是去读书的，这套戴着最合适了。”
　　张嫣连忙谢过。
　　许素素是在新寡，虽然大归，但不能随意出来，张嫣送过她，便吩咐姚黄，“前些日子我娘那边送了我一套白玉珊瑚簪，你们明日替我送给表姐。”
　　“是。”姚黄不多问。
　　这点张嫣很喜欢，做下人就是要嘴紧，按照主人的要求去做便成。
　　**
　　去崔家的这天风和日丽，张嫣是由外祖母颜宁大长公主亲自送去的，她老人家亲自出马，张嫣感动不已。
　　“哪里劳烦您，我自己去便罢了。”
　　颜宁大长公主笑道：“也不单是为了你，崔家还有些故人想去见见。”
　　但是张嫣知道，多半是为了自己，她眼里很是感激。
　　这样的人颜宁大长公主很是喜欢，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感恩的。
　　一路上，张嫣只是时不时翻几页书看看，倒好似完全不担心的模样，颜宁大长公主觉得有意思，“你不紧张吗？”
　　“外祖母，不紧张，我比她们大那么多，应该是有点怕丑才对。”她自嘲道。
　　这倒是，颜宁大长公主意味深长道：“可也未必不是好事。”
　　只有她一个适龄姑娘在崔老夫人面前晃，肯定是好事。
　　张嫣心领神会，“孙女儿也是这般想的。”
　　和聪明人说话也实在是太轻松了，颜宁大长公主如此想道，一方面又可惜，一方面又觉得拖到现在条件好的时候再找姻缘也未必不是好事。
　　崔老夫人这边也正穿好了正装，大夫人陆氏正在旁伺候着，陆氏年纪也不小了，倒是一贯的恭谨。
　　“娘，二门外的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十娘和十一娘也准备好了。”
　　崔老夫人点头，“这就好。”
　　婆媳二人这么多年也有了不少默契，但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陆氏蹙了蹙眉头，她治家极严，从不喜欢下人这般没规矩。
　　但帘子掀开，进来的人是他，她就不多说了。
　　是的，进来的人正是赵拂，他笑眯眯的：“外祖母。”
　　原本也一脸严肃的崔老夫人见是他过来，立马喜笑颜开：“是拂儿来了。”
　　赵拂和张嫣差不多功夫过来的崔家，崔家其他人倒是还好，老夫人对这外孙倒是非常好，他这次当然是不会放过张嫣的，既然成不了亲，日后不能再折磨她，现在给她点苦头吃也未必不好呀！
　　“外祖母，走，我有件事儿跟您说。”
　　崔大夫人当然不会偷听，不仅如此，还主动找了一件事儿出去。
　　赵拂才笑的很可爱，“您今儿怎么这么大的阵仗啊？”
　　崔老夫人认真跟他道：“是颜宁大长公主来了，她还带着她的外孙女过来我们崔家附学，这位大长公主可不是别人，慢怠不了。”
　　“嗯，论起来这位外孙女还是我表姐呢，外祖母，她也是不容易啊。”
　　这个不容易崔老夫人也略知一二，又听赵拂道：“外祖母，她既然是我的表姐，那您千万就不要放松了，一定要好好教，尤其是规矩这一项，她年纪可不小了。”
　　崔老夫人沉吟了一下，也道是。
　　赵拂编了几个瞎话哄老太太，见老太太高高兴兴的，又状似随意道：“您年纪也大了，很不必您亲自操劳，也千万别累坏了，我看要个嬷嬷代替就行。”
　　崔老夫人对他关心的话很受用，毕竟她最喜欢的女儿便是他的母亲崔令宜了，于是道：“我让李先生去就是了，她性子温和，旁人也都愿意亲近。”
　　哎呀，那可不成，最好跟我把张嫣扒一成皮下来才好，他皱眉：“可太温和了，她还以为您糊弄她呢，务必要找个看起来厉害点的女先生才行。”
　　外孙毕竟和这姑娘接触过，看来是张家信奉的是严厉，于是她道：“那就让陆先生去吧，她是你大舅母的小姑子，辈分也在那儿，年轻的时候谁不称她为才女。”
　　是她？赵拂可太高兴了，“讷讷，外祖母安排就是。”张嫣，老子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扒你一层皮了。


第14章 崔玉衡   崔玉衡
　　崔家和想象中不一样，在她印象里，崔家应该是和康亲王府和大长公主府类似，至少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却完全不同，崔家非常的朴素，并不是那种故弄玄虚的朴素，而是真的非常朴素，从外面和里面看都不会觉得这是当朝宰辅所住的地方。
　　下了轿，二门处又有轿撵等着，公主出门另有仪仗，但张嫣并不是，故而她坐着崔家的轿撵过去，还好崔家虽然从外面看不出来，但是一切倒是行礼如仪。
　　最后到了崔老夫人所在的松鹤堂，名字倒是直白，直接就是松鹤延年的意思。
　　崔老夫人带领一众女眷在旁行礼，张嫣也立马跟众人一一见过，她礼自然行的不算标准，但就是不太标准，才有崔家发挥的余地。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外孙女的规矩真的不算好，当然，这也怪不得他，既然如此，老姐妹，这丫头可就交给您了。”
　　崔老夫人笑道：“无事，贵千金一看就是个聪明人，这种生搬硬套的活儿要是真的学不会，那也不必来我这儿了。贵主子，我安排了一位女先生教她，这位是我大儿媳妇的亲妹妹，才学都是一等一的。”
　　这人颜宁大长公主当然听说过，“是那位擅长画花鸟图的那位陆大家吗？”
　　“正是。”崔老夫人颔首。
　　这位陆氏，颜宁大长公主知道一二，她曾经为皇家画过消寒图，因为年少守寡，陆家父母年事已高，早已故去，便跟着长姐在崔家做女先生。
　　这是位有真才实学的，她故意虎着脸对张嫣道：“务必要好好学，若是我听到半个不好，可仔细要捶您。”
　　“那您别把手捶疼了。”张嫣笑嘻嘻的握着颜宁大长公主的手，可是一点都不害怕。
　　崔老夫人和崔家人就知道颜宁大长公主的态度，看来对这位外孙女可是捧在手心里疼呢。
　　老人家也有两位孙女，一个称十娘一位称十一娘，都是及笄的年纪，都亲切的很，且出口成章，颜宁大长公主一人送了一套头面，这二位还婉拒，并不敢收。
　　颜宁大长公主遂道：“长者赐，不可辞。”
　　二女见崔老夫人点头，才敢收下。
　　那边崔大夫人又喊了陆先生过来，这位陆先生，咳，张嫣看了一眼，眉头纵深，可见脾气不算太好，法令纹和嘴边的木偶纹尤其重，可见时常紧抿着唇，足以见她为人十分严肃。
　　果然，即便是对大长公主，她也是毫不留情，“张姑娘半点功底也无，恐怕极难教，她肯定会很辛苦的。”
　　颜宁大长公主道：“她就是要辛苦些才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见外祖母都这般说，张嫣更是赞同的点头，“我会尽力的。”尽力不代表会真的不顾一切去学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身子骨才最重要。
　　“这般，我就放心了。”
　　她是要住在这里住半个月的，颜宁大长公主为了表示十分相信崔老夫人，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她一走，屋子里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崔老夫人便对她道：“张姑娘，就委屈你同我的两位孙女一起住，若是有哪里需要的，跟我这大儿媳妇说便是了。”
　　崔大夫人也对她笑了笑。
　　张嫣一律点头，她跟着十娘和十一娘过去，十一娘性子活泼，一路都在跟她介绍，“张姐姐，你看，往前走，便是我家的梅园，那颗还是我和十姐亲手栽的。”
　　“到了冬日，寒梅吐蕊，十分好看。”
　　“那我可是一定要过来看的。”
　　十一娘又介绍，“再穿过回廊就是我和十姐住的地方了，其实我们也是从西边搬过来的。”
　　崔家人丁兴旺，即便屋子再大，但也赶不上繁衍的速度，尤其是内城寸土寸金，所有宅子都有定的土地，不能随意扩张，否则就是违制。
　　“前边就是了吧。”张嫣指道。
　　“是啊，到了。”
　　正拐弯时，见一男子拿书匆匆而来，虽然步履十分匆匆，但是见到十娘和十一娘，仍旧驻足停下，“十娘，十一娘好。”
　　十娘倒是很惊讶，“大哥哥好，大哥哥，怎么在此？”
　　大哥哥？难不成是崔玉衡，这位可是郎艳独绝的崔家下一辈翘楚，张嫣看了他一眼，他看了她头上一眼，报以微笑，张嫣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崔公子。”张嫣总是这般大大方方的。
　　崔玉衡连忙回礼，“张妹妹。”
　　十娘介绍道：“大哥哥，这便是颜宁大长公主的外孙女，祖母让我和妹妹二人与她同住。”
　　“嗯，那张妹妹好生在此，若是有不妥的，与十娘十一娘说便是。”
　　方才这个小插曲，让十一娘又起了话匣子，“张姑娘，你莫见笑，我大哥哥平日不来这边的，只是因为过些日子是佛母诞辰，所以要去呢。”
　　张嫣不禁道：“原来如此。哎，其实你们家人，我看了你祖母，都觉得十分亲切，只是这陆先生，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合她的意？”
　　提起陆先生，连看起来跟小大人似的十娘都抖了一下，“张姐姐，陆先生为人严厉，但是若你能熬过去，肯定非同凡响，你可知晓襄阳侯顾夫人，便是她的徒弟呢。”
　　“我大概知晓了，那我今日就开始看书吧，诸位妹妹，我只是在家里略微习得几个字，并不通晓文墨，今日我还是不能歇着，去看书吧。”
　　十娘和十一娘见她如此上进，倒不好耽搁，崔家对她也很用心，闺房布置的十分精巧，每一本书都有相应的花签，床上盖的被子居然还是缂丝被，足以见崔家十分内秀，什么都藏在肚子里头。
　　多宝阁上放着大片的绿萼，隔间都用轻纱间隔，清爽透气，又不失雅致，着实和那等用钱堆砌的屋子完全不同。
　　其实读书对她而言还真是小事一桩，而且只需要读书，不需要操心生计，这可比什么都好，看了会书，看夜深了，她便熄了蜡烛。
　　在崔家她反倒是感到无比踏实。
　　可她踏实了，崔家人未必这般。
　　崔大夫人见儿子崔玉衡拿回来的地契，甩在了一旁，“行了行了，钱财是小事，反正你小子赚的多花的更多，一件什么破衣衫，就花了快千两。”
　　陆家系书香世家，最不喜奢华，崔玉衡“嘿嘿”一笑，“娘，您说这做什么呢？我在外人就可都是说我视钱财如粪土的崔家下一代当家人。”
　　真是把这个儿子无法，“好了，这些先别说，你可都二十五岁了，你曾经喜欢的许素素都成了婚又守了寡，指不定明年又再嫁了，你呢？”
　　崔玉衡摆手：“别提她了，那您怎么不说和许素素差不多年纪的张姑娘还云英未嫁呢？”说完，他又吓了一跳，“不是，该不会外边的人都认为我对许素素痴心未改，所以不成亲的吧？”


第15章 巧遇   巧遇
　　正式授课的地方在陆先生住的书房，陆先生守寡，故而住的地方也偏僻，好处是人烟稀少，很安静，完全适合学习。
　　头一天，她拿的是《礼记》，陆先生淡淡的道：“你既然想学规矩，那么首先得知道《礼记》，因为时日太紧，故而，今天上午要把曲礼学完，你先看看，又哪些不懂的再问我。”
　　好吧，反正先按照她说的做，如果不成，再提。
　　张嫣当年也是头悬梁锥刺股考上985大学的人，理解能力还是可以的，来这一世，她也没放弃学习，她家当然也有条件，爹对她也很好，毛笔字虽然写的不好看，但是还算工整，她就当翻译文言文一样，用白纸开始写释义，几乎是连蒙带猜的。
　　而且还时不时背一会儿。
　　把不懂的全部拉清单记在一旁，准备等会儿一起问陆先生。
　　陆先生很是沉静，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巧这里的平静被人打破了，正好是昨天见过的那位崔玉衡，这是再一次打照面，这人还真高。
　　不说其他，大雍朝已经算是比较富裕的时候了，但人的身体素质比不得现代人，个子矮的占多数，就连她爹，这位年少时被称为美男子的张徽，其实个头目测也就一米七左右，但崔玉衡不同，他仪态尤其好，尤其端正，进来时，仿佛整个屋子都变矮了。
　　“姨母，您这里有一本《易君山》的孤本，可否借给侄儿观摩一番，近来，他们要在香榭林开宴。”
　　大概是文人的宴会吧，张嫣如是想着，反正和她这个半文盲无关，礼记她还不是很懂呢！
　　陆先生对这个侄儿倒是态度温和些，“她们怕是不知道放在哪儿，我亲自去找给你吧。”
　　“是，那就多谢姨母了。”崔玉衡态度极好。
　　等陆先生走后，他看着扎着脑袋一直在写什么的张嫣，好奇的看了看，哇，礼记还可以释义的这么白话，这也太浅陋了！但是他良好的教养和礼仪，不允许他冷嘲热讽，所以，他拿起另外的一支笔，迅速圈起来，在旁边写起来。
　　一阵行云流水，张嫣也愣了，“崔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崔玉衡摊手，这不明摆着呢吗？
　　“我看你有几句意思你看是不是这样解释会更好，还有这里是句读。”
　　字也写的太好了，尤其是和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想起陆先生那严肃的面容，想到他又这么好，张嫣肯定要抓住这个人教他。
　　“崔公子——”
　　可以想想人家的身份，还是男子，恐怕也没那么多功夫，她还是打消了念头，“多谢你了。”
　　崔玉衡心里那也是很明白的，她肯定是想寻求她帮忙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又收回了话，他也从善如流，“不必客气。”
　　张嫣笑了一下，又拿起纸继续往下写。
　　崔玉衡则眼观鼻鼻观心，但陆先生依旧未来，张嫣从旁边桌上拿了一杯茶过来呷了一口，姚黄适时过来，“小姐，是否要奴婢上茶来？”
　　这就不太好了，张嫣这人有种自觉，在人家家里能不麻烦还是尽量不要麻烦。
　　“不必了，我还是先写吧。”她还怕姚黄魏紫无聊，故而道：“你们要不要去外面松散一下，我这里怕是还有许久。”
　　即便是以前的张嫣，也是小门小户出身，不太能够驱动别人。
　　就像她娘，现在被封为郡主，也许多事情还是亲力亲为。
　　但这话也只跟姚黄说，旁的下人，你不摆点派头，她们反派觉得你小家子气。
　　果然姚黄面上露出感激，“小姐，不必了。”
　　她笑了一下，又继续写，这下是完全没有抬头，只把崔玉衡当成无物，陆先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这个女学生，倒是算勤奋，而且看她写了这么多，字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态度那是很好的。
　　崔玉衡拿了孤本后，就赶紧告辞。
　　这边张嫣继续埋头写，也不怎么问，一直到她把《曲礼》的笔记全部做好了，才拿给陆先生看，而陆先生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反而教的十分细致，因为她也很诧异。
　　按道理，张嫣以前只是个童生之女，听闻常年操持家中，不过是现在日子好过了一点，年岁又大了，没想到还这么钻研。
　　可这要张嫣怎么说呢？
　　前世十八九岁也就高考才考完，最大就是大一大二，二十多考研的女生比比皆是，不似大雍朝，女子十五岁及笄就要成婚，她这样的已经属于大龄非常待嫁女子了。
　　在陆先生仔细讲解的时候，张嫣的笔也未曾停下来，陆先生很是满意。
　　中午草草吃了一顿，下午，陆先生开始正式教导她如何行礼，出乎意料，她完全没什么骄矜之气，不管要求她做几遍，她都一丝不苟的完成，完全不会抱怨。
　　“今天就先学到这里吧。”陆先生淡淡的道。
　　其实张嫣还不算很累，但是陆先生这么说了，她遂点头，又问，“那明日我们学什么？我今日回去温习一下。”
　　陆先生摆手，“今日你先把今日学的看看，若是可以，最好练一下字。”
　　这倒是，张嫣点头，“今儿我就回去练字。”
　　晚饭崔家的膳食十分精致，说真的，从外面完全都看不出来，她们家饭菜能有这么精致，而且很有巧思。
　　一道金玉满堂，橘丝居然做的这般爽口，“还真不错。”
　　姚黄笑道：“那是，崔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小姐，您等会儿吃完，要不要去另外两位崔姑娘那儿坐一会儿。”
　　“这是肯定的。”住人家家里，这点礼数不能没有。
　　本来姚黄魏紫还怕她是小户出身，到时候送东西送的小气就不好了，没曾想，她挑了一对垂金流苏翡翠坠子，姑娘家爱俏，送太沉重的颜色，贵重是贵重，但是并不能一下就戴出去，像这样的才更受姑娘家青睐。
　　果然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就是不一样。
　　晚上张嫣去的时候，又换了一身家常服，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她原本气色就十分好，按一贯她的穿法，把腰显现出来，就连魏紫都忍不住道：“小姐穿这一身，可真好看。”稍稍露出点的皓腕，更像是红梅映衬白雪一样，这件衣衫要是给太消瘦的人穿，反而撑不起来，给她穿着，简直就像是美人图里的杨玉环一样。
　　偏这湘裙上半身摒弃了传统的襦裙，而是鸡心浅领，越发让人想入非非，别提是男人了，就是她们女人看了，也忍不住惊叹。
　　张嫣当然也知晓自己的变化，她爹娘都是相貌十分优越的人，以前只是一家人生活的困难，都要做活，当然不如现在养尊处优来的好。
　　刚到十娘这儿的时候，刚一踏步进去，居然又看到了崔玉衡，他正拿了一本书给十娘，十娘正高兴致谢。
　　见她过来，兄妹二人都看过来，张嫣看了崔玉衡一眼，又同十娘笑道：“你这里有客人，不若我过会子再过来吧。”
　　十娘不在意道：“张姐姐，我大哥哥也不是外人，你们都来看我，我是高兴不已呢。”
　　但张嫣没那么不识趣，连忙道：“我是来跟你送一样东西，你和十一娘都那么帮忙我，我白日又没有功夫，这不，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别推辞啊，我还得去十一娘那里，等我这几天忙过来，专门找你们说话。”
　　“张姐姐怎地这般客气。”
　　倒也没说不收。
　　张嫣遂递了过去，又说要去十一娘那里，她还要回去练字，所以得先走了。
　　她这一走，崔玉衡不禁道：“我看她确实要练字。”
　　十娘忍俊不禁，“好了，哥哥，张姐姐也不容易，我听老太太说，广陵郡主为了张姐姐的婚事可真是愁的不行。”
　　“我要是她娘我也愁。”崔玉衡说完，方觉自己失言。
　　见十娘生气的看着他，他心道，我这么大个人，巧遇了好几次，都匆匆避过去，这是人干的事？
　　什么学规矩，那长公主的心思昭然若揭，不就是看中崔家青年才俊多吗？要为她外孙女寻一个女婿，这姑娘还真的学习上了，甚至有眼不识金镶玉，他这么大活人站在这儿呢！
　　十一娘人比十娘热情，一听说她要练字，呼啦啦找了不少珍奇字帖给她，张嫣扶额，你这字帖可值钱太多了。
　　而且她还告诉张嫣学哪种体最好，张嫣也一一听从，说了半天再出来。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放下来时，看到崔玉衡睁大眼睛看着她，张嫣讪讪放下，喊了一声，“崔公子。”
　　这为什么又能碰到，崔玉衡自己都疯了？
　　看他还是没动，张嫣怕他被魇住了，她胆子还是很大的，立马上前推了他一把，“崔公子，你无事吧？”
　　崔玉衡舒了一口气，立马正了正身子，还好他身边没有跟人。
　　“无事。”
　　夜晚，人的话总会变多，他看了姚黄魏紫一眼，看她手里拿了不少字帖，忍不住提醒道：“张姑娘，你练再多的字，还不如多出去走走？崔家大部分的人都在松鹤堂或者云中间那里。”
　　他这么一说，张嫣就听懂了，她笑道：“我始终相信缘分，既然我有这个机会跟陆大家学，我还是要努力学。”
　　心思太浮，也是会让人瞧不起。
　　崔玉衡恨铁不成钢，“那你还得出去走走才行，这里一百年就来小猫两三只。”
　　“那崔公子你天天在外跑，你成婚了么？”
　　降维打击。
　　崔玉衡扶额，我就不该多嘴，这还不是今日姑母归宁，一直提起想把表妹嫁给自己，他到处躲避，才碰到张嫣数次吗？倒霉催的罢了。


第16章 休想成婚   休想成婚
　　崔氏倒是真的想让女儿赵盈嫁到娘家来，女儿年岁也不小了，她常年伴在太皇太后身边，她们夫妻管不到女儿，还好因为老三的婚事，她又进宫见了婆婆一样，太皇太后便说起了女儿的婚事，她老人家不管，让她们夫妻作主。
　　这正好合了她的意，这不，归宁后，用了晚饭，姑嫂二人便在一处吃茶。
　　“瑾如日后进了门，我就放心了，她打小就跟着我，知根知底，这亲上加亲才让我放心。”崔氏呷了一口茶，对崔大夫人道。
　　崔大夫人浅笑：“瑾如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她娘去的早，还好你带她在身边。”
　　“是啊。”崔氏便提起了侄儿，状似开玩笑道：“这瑾如做妹妹的都成亲了，嫂子，玉衡您是怎么安排的？”
　　显然崔大夫人早就得知崔氏想让康王府的三翁主嫁过来，崔老夫人同她婆媳关系早有默契，有什么消息，崔老夫人还是得提前告知崔大夫人，以免措手不及。
　　不过，她是不想让儿子娶三翁主的，身份虽然高贵，可儿子恰巧需要的并不是身份太高的。
　　崔家已经是累世公卿之家，荣华至极了，锦上添花的事儿她们不需要，况且崔瑾如已经嫁过去了，何必再娶回一个三翁主呢！
　　于是，她故作恼火道：“提起这个孽障，我就头疼，姑太太，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呀！”
　　“但凡他听我的话，早就儿女成群了，也不至于如此。”
　　崔氏难得看到嫂子如此失态，心道，他的侄儿倒真是个金凤凰似的人物，崔家的长子嫡孙，未来的宗子，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就已经是天子近臣，远比他的父祖还要出色的人物。
　　但就是不考虑儿女私情，对他主动的，他认为人家太过于轻浮，大部分人人家还看不上，这么些年，从他考中进士到现在，崔家不知道多少人为他上过心。
　　唯一一个听闻他喜欢的还是许素素，可许素素一个寡妇，就是想嫁，崔家哪里会想娶。
　　那她女儿嫁过来，简直就是完美了。
　　崔氏安慰道：“嫂子可别灰心，他到底年轻。”
　　“他可不年轻了，哎，我也是愁啊！”崔大夫人似乎不欲多谈。
　　但崔氏认为自己的机会到了，遂道：“您别说是玉衡了，就是我们盈儿，今年也十七了，宫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在催，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按照她之前和崔老夫人提起过女儿的婚事，大嫂肯定会答应的。
　　但没想到崔大夫人却道：“三翁主常年住在宫里，这一时半会要找女婿，姑太太可得好好寻摸才是。”
　　绝口不提俩家联姻一事，崔氏心里有些着急，“是啊，可我和王爷也看了不少人，都不成，还比不得玉衡。”
　　都逼到这个份上了，崔大夫人继续道：“您这是抬举玉衡了，哎，可惜了，穷人家能够换亲，可咱们是什么人家，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一句话堵死崔氏了，崔氏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也不好再说下去了，准备找崔老夫人去转圜。
　　毕竟当年五姓七望，只能圈子里通婚时，谁在意这个，嫂子分明是在拒绝罢了。
　　她一走，崔大夫人让了撤了茶案，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声响，却又停住了，她叹了口气，“快进来吧，衡儿。”
　　崔玉衡掀开帘子，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娘，怎么样了？”
　　“还怎么样，推了呗！”崔大夫人没好气道。
　　崔玉衡松了一口气，“还好您帮我推了。”
　　“不过，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今儿这个嫌弃人家，明儿那个又嫌弃人家，你这……”
　　“停停停，娘~”
　　他拉长尾音，崔大夫人吓了一激灵，“都这么大了还撒娇，你可真成。”
　　但看儿子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还是道：“还是想想自个儿的事，这几年娘替你撑着还成，可以后呢？你怎么办？你是宗子，日后我们这一支可是全由你一肩挑起的。”
　　崔玉衡点头，“我知道了。”不过，他又问起张嫣，“娘，那位张姑娘，您和老太太如何打算的，大长公主明摆着就是让她到咱们家挑人，您可提前先告诉我，是玉书还是玉杰，我也跟他们通个气啊！”
　　两边都有默契，就看选谁出来了？
　　崔大夫人也头疼，“玉书倒是不错，相貌仅次于你，但是年纪比张姑娘小两岁，按照大长公主的意思，小点也不是不成，可是玉书的娘是个糊涂人，就怕张姑娘娶进门来受委屈，到时候不是结亲，反而结仇。当初玉书的爹只贪图人家的相貌，结果娶了个糊涂虫。再有玉杰倒是不错，可不知道大长公主满不满意？”
　　玉杰如今才是举人，一个举人对不少官宦之家都稀缺，可对于崔家来说真不算什么？
　　她们也怕大长公主认为她们是糊弄。
　　年龄相仿的大多数也都成了婚，崔家的男子还是都很俏的。
　　**
　　张嫣还不知道崔大夫人担心这些，早上跟着十娘和十一娘去请安的时候，见崔大夫人有黑眼圈，还主动问道：“您可别太操劳了。”
　　今日张嫣穿了一身桃红色的齐胸织锦马面裙，衬的胸尤其突出，崔大夫人忽然悟了，这姑娘不是胖，其实是因为胸大，恰好本朝喜欢削肩清瘦细眉细眼的，就连衣服都是宽宽大大的，很少见她这样，前凸后翘肤白貌美，云鬓花簪，其实……
　　也挺好看的。
　　崔大夫人收回目光，淡淡的道：“多谢你关心，我只是昨儿没睡好。”
　　“嗯，这样就好。”
　　张嫣巧笑倩兮，看的人心情都好了，恰好崔玉衡也进来了，他看了张嫣一眼，适时的收回眼睛。
　　但他今日因为刚下大朝回来，也穿着红色的官服，还来不及换，同身畔的张嫣站在一起，倒让崔大夫人恍惚起来，好像看到了新人一样的错觉。
　　还好张嫣因为要跟陆先生学规矩，不敢逗留，又连忙告辞。
　　很快，张嫣在陆先生这里学了差不多十天了，她的努力用功还有领悟能力让陆先生起了惜才之心。
　　这就让赵拂很是失望了，他巴不得陆先生一直折磨她才是，没想到，她居然得了陆先生的青眼。
　　更让她诧异的是，崔大夫人还想让她嫁给崔玉衡。
　　他站在崔老太太屏风后，听崔大夫人提道：“以前提别的姑娘，他总能说不成，这次倒好，儿媳提了张姑娘，他居然没说不同意。”
　　果然，崔老夫人也很惊讶，“看来有戏。”
　　“这姑娘胆子挺大，也挺识时务的，一进咱们府，大概是知晓不可能和玉衡相提并论，故而见到他都避过去，实在避不过去就大大方方的，一点儿女情思都没有。人家对他没意思，他倒是心里犯嘀咕了。更何况——”
　　她还是笑了一下，“虽说娶妻不图色，可张姑娘如今越发好看了，咱们十娘在她面前就是颗涩桃儿。儿媳这才知道，以前咱们以为他真的喜欢那种西施美人，没成想，他喜欢的是玉环这种的。”
　　这话崔老夫人立马就明白了，又恍然大悟，“可怜我们婆媳，每每跟他找那些风都能吹跑的才女。”
　　“况且，她什么都一学就透……”
　　听崔大夫人还在夸张嫣，赵拂郁闷了，她当然有能力，否则也不会在前世把自己堵的无路可逃，最后死在她的手下。
　　可凭什么应该惨的她，居然变成这般顺利了。
　　不行，这样的事情不允许发生，看来他要找许素素来了，犹记当年崔玉衡三十岁那年差点入阁成相，可许素素为崔玉衡另娶自裁一事闹的极大，以至于崔玉衡被人攻讦私德，若非张皇后一力支持，崔玉衡不会过后那么快起复。
　　可如今，可没人能帮崔玉衡了，有许素素在，他们休想成婚。


第17章 目标明确   目标明确
　　而此时张嫣还不清楚崔大夫人的打算，她今日打扮的十分妩媚，正随十娘去云中间，这云中间是崔家藏书阁，这里的藏书不少是从清河搬过来的，只是崔家总藏书的十之一二，但是也占地很大。
　　所有崔家子弟要寻书，都要来这里，崔玉衡说的没错，她总得出来走走，自己找对象也要用点心，不能太被动了。
　　她倒也没有钗环佩饰叮当作响，她因是江南人，皮肤细腻，梳一个坠马髻，露出白皙的脖颈，都让人想入非非。
　　和别的人不一样，张嫣其实非常有进取心，她既然来了崔家，总得抓一个好的才行。
　　没想到刚走到阁楼下，就被人阻挡了。
　　“大哥哥，我准备和张姐姐一起去选几本书。”
　　崔玉衡看了张嫣一眼，温和道：“张姑娘想看什么样的书，我让人去找便是？”
　　要你找，老娘还接触什么男人啊！张嫣立马拒绝，“我是听说崔家藏书多，故而想上去看看的，具体看什么书，我还不知道？”
　　“那我陪姑娘去选看看吧？”
　　他面含微笑，十分有礼，张嫣耳尖冒出点红，但她是不敢想的。
　　她是个很敢争取的人，但是却从来不会争取一开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崔玉衡容貌似谪仙，才情出众，能力更是崔家翘楚，这样的人，怎会看上她？
　　就像有些人你碰都不要碰，即便姑姑那般打包票，她还是不考虑赵拂，那是罂粟，看起来好看，吃多了致命。
　　而崔玉衡这样的人，跟唐僧肉一样，比她家世好身份高的人全都盯着，除非他喜欢自己，否则，她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不必了，崔公子是朝廷命官，我们些微小事，如何能够麻烦——”
　　“不麻烦。”崔玉衡斩钉截铁的打断她，“走吧，上去吧。”
　　这还是十娘头一次看到哥哥在外人面前这样，露出本来面目，她心中嘀咕，但是不敢说出来。
　　张嫣默默跟着上前，崔玉衡从小博览群书，他淡淡道：“这些日子在学什么？”
　　“学下帖子，还有其他的。”其实陆先生这几日也没教导什么了，因为陆先生说她学的太快了，把她要教的基本都学了。
　　崔玉衡“唔”了一声，“你先把字练好就成，还有这本《山川记》，挺好的，昳丽的山河，广阔的天地，令人心驰神往。”
　　介绍《山川记》，看来他居然一点也不大男子主义，人家说从你推荐的书就能一窥你是什么人？
　　大好山川河流，她翻了翻，居然里面还有相关图解，她很是惊喜，“这本不错。”
　　“那你先拿回去看，等过几日我再送几本书给你看。”崔玉衡抿唇笑。
　　开玩笑，他是做什么事情的人呀！每日都揣摩皇上心意，拟旨的人，对于张嫣的心思从平日见面，还是能够猜到一两分。
　　“嗯，那谢谢崔公子了。”张嫣拿着书，爱不释手。
　　还是崔家这样的人家有底蕴，这样的藏书，在外面即便拿到钱也肯定是买不到的。
　　她一走，崔玉衡坐下来磨墨，磨墨能使人心静下来，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肤浅的，以前明明认为自己未来会找一位才能出众的才女，至于相貌什么的，都是其次。
　　但是，她的身材真的勾的他好像忍不住看她。
　　就这样决定成婚，到底是不是对的呢？
　　**
　　回来的路上，十娘偷笑了一声，被张嫣听到，立马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她正欲说的，见前面站着一人，忙喊道，“许姐姐。”
　　前面站着的居然是许素素，她亲热的对张嫣道：“表妹，姨母想你，便让我来看看你。”
　　她又亲亲热热的拉着十娘的手，“总算见到你们了，这几年我总是想念你们，想念在崔家的生活。”
　　十娘听她提起以前的生活，也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文姐姐还在，许姐姐和我八姐也好，大家在一处倒是很开心的。”
　　张嫣知道她们都是故人，以前在一处，倒是不好打扰。
　　不料许素素又道：“表妹，这路程远，我的马车半路又坏了，今儿恐怕是要和你住一晚上了，姨母让我跟你带了好些东西过来呢！”
　　那也不该是许素素来呀？
　　张嫣不傻，她不动声色道：“表姐，怎么是你过来的？我还有三天就要回去了，你这一来一回，倒要浪费功夫。”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许素素看了她一眼，看来她并不知晓此事，那么就有转圜的余地了。
　　庄氏确实跟张嫣带了不少东西来，尤其是衣裳首饰带的尤其多，她如今是广陵郡主，又只有这一个女儿，什么好东西不给女儿呢！
　　晚上，表姐妹睡在同一张床上，许素素同她道：“表妹，你在这儿过的如何？方才十娘在这里，我不好问。”
　　张嫣笑道：“还成吧，表姐，崔家这样的人家待客之道肯定是有的。”
　　不止是有，还真的不错。
　　许素素忽然感叹：“也是，其实当年我也差点嫁入崔家呢！”
　　“哦，是吗？怎地没听人说过？不知表姐要嫁的是哪位？”
　　“就是玉衡哥哥。”
　　张嫣心态有点微妙，方才崔玉衡绝对是在献殷勤，恰巧她就说这个，她问道：“那表姐又为何没有嫁过来呢？”
　　许素素感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家父家母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下镇南王世子，既然已经定了婚，我的意愿，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还好现在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她如今已是寡妇之身，玉衡哥哥这么些年都没娶，也许念着的就是那些旧情，如果不让张嫣知难而退，日后岂不是让三个人都痛苦。
　　爱最大的意义是成全啊！
　　她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想必张嫣会知难而退的吧。
　　却没想到张嫣笑道：“表姐既然以前都放弃了，现在又何苦巴巴的跑回来，正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表姐明日可别说是为了看我而来的。”
　　你要来可以，还打着为了看我的旗号，找你老情人复合，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怎么能这么绝情呢！许素素都快崩溃了，“表妹，你成全成全我好吧？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还扯到婚上了？
　　张嫣伸出手来，对着她脖子劈了一下，见她倒下，才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太吵了。”
　　好久没伸出爪子了，都当她病猫啊！一个个的都想利用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知难而退？真有意思。
　　她又不傻，崔玉衡今天目光一直在看自己，不管是□□还是心灵吸引到他了，这个成婚对象绝对比其他人好上百倍，哪会因为这位“新月”式表姐，就放弃。


第18章 提亲    提亲
　　大户人家最爱遮掩，胳膊肘折了往里拐，张嫣心知肚明这一点，但却不敢苟同，什么事儿都要自己忍着，就比如许素素突如其来的事儿。
　　次日，在许素素脖颈还疼的时候，她就找崔大夫人说明理由要送她回去。
　　“我这位表姐身体不是很好，昨儿一来就昏睡过去了，今日麻烦您备车送她回去，小女不胜感激。”
　　许素素是个什么性子，崔大夫人只会比她更了解。
　　说她坏，她也不是什么坏人，甚至还很善良，但是她的善良只会把事情搞砸，崔家人深受其害，从张嫣进来这里头上戴着的那套首饰，崔家就知道许素素的意思了。
　　昨儿她过来，府上都表现的很疏离，就怕她闹起来，还准备打一场持久战，没想到今天张嫣能把许素素弄走。
　　这许素素可是个难缠的，倒不是说她多泼辣，而是会哭，明明她有错，哭来哭去，倒成了别人的错了。
　　崔大夫人故意不问多了，只答应的痛快，“好，我马上去安排，张姑娘放心。”
　　看崔大夫人这个态度，张嫣也放下心来。
　　一出来，又看到崔玉衡了，这次她倒没像以前那样忽视人家，反而晃了晃手里的书，“昨儿刚看完了，准备再去拿一本新书。”
　　崔玉衡也是从善如流，“我陪你过去吧。”
　　聪明人不用多说，就已经明白其中之意，姚黄和魏紫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不出意外，她们俩人日后是要跟着陪嫁过来的。
　　能嫁给崔玉衡，当然比嫁给什么崔玉书和崔玉杰要好，据她们暗中打探的消息，崔玉书读书上进，人也不错，可有个娘十分上不得台面，家里现在有什么大事儿都是崔玉书的祖母出面，但崔玉书的祖母体弱多病，迟早会去，到时候她们小姐这样的人还得忍受那样的婆婆，日子过的肯定糟心。
　　而崔玉杰才是个举人，功名什么就不说了，崔玉杰比崔玉衡还是差的远了。
　　今日崔玉衡挑的是《万国手札》，他长身玉立，芝兰玉树，含笑跟她介绍，张嫣也微笑听着，眼神却留意到他的眼睛，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说话时，眼睛明亮而专注，跟羽毛扫过心弦一样，痒痒的，又想抓住。
　　“这是嘞嘞国，这里一年四季都热，上面很多这种叫‘椰子’的水果，果肉甘甜——”
　　“是不是多汁？”她知道椰子，她最爱喝椰子汁了。
　　崔玉衡喉结动了一下，又点头，“是。”
　　他倏地停了下来，不再介绍，张嫣知晓她的丫鬟都在外面，下人不能轻易进来藏书阁，她歪着头，笑吟吟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接着说了？你的声音很好听。”
　　娇怯楚楚可怜的姑娘是会引起男人的保护欲，但是张嫣这种女人，自信十足，女人味十足，反而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崔玉衡也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一般像他这样的正经人，应该是正经说话，但他却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你的嗓音也很好听。”
　　“是吗？”她欺身上前。
　　“小姑娘这么大胆。”崔玉衡往后退了一步，又哑声道：“好好站着说话。”
　　张嫣俏皮的直起身子来，“偏不。”
　　崔玉衡无奈，“听话。”
　　这话像她以前看的霸道总裁说的，张嫣咬咬唇，“咱们的关系怎么就变得这么亲近了？”
　　她要听到他的承诺才行。
　　“大概是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吧。”
　　既然爹娘还有祖母也都说要选她，那就给她点面子吧！自己也这么大了，这张嫣年纪也不小了，也就在自己面前充充小姑娘。
　　张嫣撒娇也是信手拈来，“那我也不够窈窕，这次回去要少吃点，你说好不好？”
　　“那不行。”崔玉衡隐晦的看了看她今天的穿着，因为天热，她穿着轻云纱做的嫩绿镶边珍珠半臂群，姣好的身材看的人血脉喷张。
　　他清咳了一声，“这样就挺好，身体为重。”
　　张嫣忍不住笑了，“好了，知道了。那我在家等着你。”
　　她这样的语言，更是勾的人心里痒痒的，这姑娘出去外面又端庄的紧，崔玉衡还头一次被这样的女人吸引，这姑娘哪里是嫁不出去呀，纯粹是看她想要嫁什么人，如果她选秀的话，绝对能够进后宫。
　　**
　　许素素是歪着脖子送回去的，她哪里想到这位表妹这么野蛮，居然一下子把她劈晕了，然而他没有告状，因为崔大夫人随她一起过去的。
　　崔大夫人不仅是送她回来，还带了媒人过来，这是过来提亲的。
　　刚到大长公主府，公主府的长史就出来迎接了，崔大夫人笑道：“镇南王世子妃在后边，她身子骨不好，你们找顶轿子，直接送她去休息吧。”
　　长史也是聪明人，立马跟公主府的管家说了，那边果不其然派了暖轿过来，下人把许素素直接塞了进去。
　　而崔大夫人立即就同大长公主和广陵郡主见面，因为先前通了气，广陵郡主还专门在某处看过崔玉衡了，母女俩都十分满意。
　　她请的媒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崔玉衡的三婶，也就是崔玉杰的娘，左都御史夫人。
　　崔三婶笑道：“贵主子和我们家是多年的老交情了，玉衡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家外孙女也不必说，她二人站在一起，那才是真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些都是走过场，大长公主也没想到张嫣如此争气，原本她想的是嫁给崔家其他子弟，就如同崔三婶的儿子崔玉杰就已经很不错了。
　　看来这个外孙女倒是真的天生就是福气人。
　　昔日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她也是如此，这些年一直没有嫁人，一嫁便是嫁了个人中龙凤。
　　嫁给崔玉衡，那比嫁给皇上都好，崔家哪朝哪代都是站到顶端，唐代时，人家连公主都不愿意娶。
　　大长公主虽然一口答应下来，但还是让人把姑爷和自家女儿喊来，她则退居在后，而她慢慢从袖口掏出老姐妹崔老夫人递过来的信。
　　庄氏无心问了一句，“母亲，崔家人说什么呢？”
　　“说嫣儿很好呢。”
　　庄氏喜笑颜开，“那是自然，我们嫣儿的名字和花神娘娘是一样的，她又能写会算，又聪明，谁不喜欢她呢？”
　　看女儿这么得意，大长公主内心默默吐槽，人家是馋你女儿身子？


第19章 赐婚（二更）   赐婚（二更）……
　　人家说看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张嫣对这句话是深以为然，就像现在，她要回大长公主府时，崔玉衡让十娘送来一方匣子。
　　张嫣见十娘偷笑的样子，遂道：“这是什么？”
　　十娘捂嘴，“是大哥哥让我拿过来给你的，具体是什么，张姐姐自个儿打开看便是了。”
　　“好吧，你放这儿就是了。”
　　“那张姐姐慢慢儿看。”
　　十娘狡黠的跑了，她才不会这么不识趣呢！
　　她一走，姚黄魏紫都好奇的凑过来，张嫣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套精美的花冠，她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是书呢。”
　　花冠子是用罗娟、玳瑁、金玉等做的仿生花，集桃花、杏花、荷花、菊花、梅花于一体的花冠，称为“一年景”，和别人的花冠子不同，崔玉衡送的这顶小巧玲珑，却又有点睛之笔，张嫣对着铜镜开始戴上。
　　“美不美？”她对侍女道。
　　二人异口同声，“好看。”
　　张嫣舍不得取下来，姚黄这些日子以来同张嫣同吃同睡，主仆连心，见小姐这般，也替她高兴，“崔公子真是难得的好夫婿。”
　　“是啊，他还挺不错的。”
　　花冠有凤冠之意，这本身就是在安她的心。
　　所以，回到大长公主府，见到欲言又止的许素素，张嫣没有丝毫退让，“表姐，你以前说过什么话我不跟你计较了，但现在崔家和我家在议亲，你再那么说就不合适了。”
　　她还不想把事情闹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对于她来说，许素素只是个有点亲戚关系的人，可对于大长公主而言，她和许素素是一样的，都是她的外孙女，甚至许素素更值得同情，因为她现下失去了夫婿，年轻守寡，而她却要嫁入鼎甲豪门世家。
　　人总是习惯于对弱者同情，张嫣不傻，这个时候她如果对许素素表现的太强势，即便她是对的，都会被打压。
　　所以，警告是对她还要对许素素都好的事情，双方都体体面面的，不好吗？
　　崔家如果真的想娶许素素，早就已经娶了，镇南王当年也许手握兵权，但崔玉衡的父亲当年可是首辅，实权更大，盛荣郡主不是蠢人，女儿嫁给谁最受重视，她心里一清二楚。
　　但崔家一直没有争取，她大归了，崔家也没有派人来，事实证明崔家无意，崔玉衡也早无意于她，那么她还这么闹，只能传出二女争夫的丑闻，于她日后而言也没什么好处，毕竟她还年轻，肯定是还要再醮的。
　　觊觎表妹的丈夫，这算怎么回事呢？
　　可许素素却不这么认为，她一脸委屈的看着她，“表妹，玉衡哥哥是不会放开我的，你跳进这个火坑，最终受罪的还是你自己啊。”
　　这话姚黄都听不下去了，“许表姑娘，我们小姐是崔家亲自上门求娶的，马上都要定亲了，您不该如此的。”
　　她们做丫鬟的都看不下去了，论家世，确实许表小姐更好，英国公嫡女，母亲还是郡主，可拦不住人家张表小姐是头婚啊，人家崔公子就是看上这个人了，以前那是以前，现在可不是以前啊。
　　许素素又哭哭啼啼的走了，张嫣若无其事道：“走，年哥儿今日回来，我去看看他。”
　　“您不怕她闹出什么事情来吗？”姚黄隐约有些担心。
　　但张嫣很镇定的告诉她，“不会的。”
　　有她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果然是如此，很快因为要定亲了，张嫣同大长公主提出能否专门教导她如何管家。
　　“外祖母，陆先生虽然教了我不少规矩，但我还是有点怕，崔家人太多了，我总怕日后处理不好，丢了您的脸。”
　　大长公主听闻，也点头：“我本想等你过了门，有崔大夫人在，一切倒不必担心，她自会教导，但你说的也是，自个儿总要有点本事才行。”全让婆婆教导，大长公主可不相信谁会没有私心。
　　再说，张嫣提的也合理，她和许素素不同，她母族不显，只能靠她，日后也从大长公主府嫁出去，她要是表现的不好，别人不会怪广陵郡主，因为她本身就是流落民间许多年，就是没规矩，别人也能原谅，可别人会认为她教导无方。
　　“好，我让女官们教你。”
　　“那就多谢外祖母了。”她立马行礼致谢。
　　姚黄这才明白为何张嫣一点都不担心许素素，因为她开始管家了，许素素原本若是离开，那么她的行为一切都不会受到管控，可她因为不甘心，或者还想探听消息，一直要住在大长公主府，那么她的一切都在张嫣的掌控下。
　　这招倒是妙！
　　**
　　两边把日子定下，便对外宣布崔玉衡定下了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张嫣，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首先是康亲王府那边，王妃崔氏愕然之后，便是不可置信，旋即张侧妃先是伤心了一场，还是俏红劝道：“侧妃，您前日生辰，表姑娘还送了生辰礼来，足以见她对你这位姑姑的好，只可惜，如今到底不同了。”
　　“这倒也是。”张侧妃之所以混到现在，是十分想的开的。
　　“嫂子现在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了，大长公主是什么人，那是我们王爷都要讨好的人，嫣儿现在也是大家小姐了，崔玉衡确实比老五好多了。俏红，你和俏盼去清清我的私库，送些给嫣儿添妆。”
　　她只是有些惋惜，但也觉得老五和她不合适了，彼时，她侄女儿只是个农家女，老五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于侄女儿都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侄女儿是郡主之女，老五就不合适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祝福呢。
　　见张侧妃还送添妆过去，崔氏气的二佛升天，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会输给一个泥腿子，她拿什么跟自己女儿比？
　　又不禁埋怨娘家人是不是吃错什么药？否则，为何有眼不识金镶玉呢。
　　她女儿可还在宫里等着回话呢，本来以为再过些时日回娘家一趟，说服侄子，没想到居然被人捷足先登，这如何能忍？
　　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
　　只要还没成婚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转身她就进了宫，去了皇后那里，皇后的弟弟近来在大街上拖伤了百姓数人，御史们正跃跃欲试，而大长公主往皇上身边送了几位美人过去，她正担心地位不稳，若是她帮忙下了懿旨赐婚，她弟弟的事情她动动手指头都能解决。
　　即便日后大长公主知道了不爽，那也怪不到她的身上，毕竟明面上，康亲王府和皇帝的关系可不算太好，怎么可能互相帮忙呢？


第20章 上眼药（三更）   上眼药（三……
　　而此时沈婉茹正在错愕一件事，明明书里孝武帝后宫从来都没有其他人，是书里公认的痴情好丈夫，为何现下倒好，大长公主送来的几位美人，他竟然照单全收了。
　　明明就不该是这样的啊……
　　看女儿的护甲掐在手掌心，仿佛沁出了血一样，沈夫人连忙提醒道：“婉茹，你这是怎么了？你可要打起精神来，你是皇后，谁还能越过你去不成？况且，再不济，还有太子在呢。”
　　女儿刚刚诞下麟儿，地位稳固的很，她不知道女儿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务之急，不是该先解决她弟弟的事儿吗？
　　“婉茹，青云的事情，你可千万要帮忙？那些御史成日没事找事干，跟苍蝇见了臭蛋似的，闻着味儿就扑过来了。若非是你说让青云日后进军营，他也不会日夜不辍的练习，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儿，不过你放心，我们都已经赔了钱了。”
　　自家弟弟沈婉茹肯定是会帮忙的，“娘，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沈夫人见女人答应了，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她们是外戚，皇上姑爷对她们平日里也很礼遇，但是她不知道，上边对自己一家到底容忍到哪个地步。
　　还好女儿答应了。
　　她是心满意足的走了，但是沈婉茹却陷入了慌乱，她压根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当初她揭发赵拂身世之后，好像康王府有所察觉，她好不容易培养的党羽被对方拔除了，但是她不后悔，赵拂可是书中大反派，这样的人尽早拔除，其实是少了一个对手。
　　但不知道为何皇上好像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也对她冷淡起来。
　　现在皇上在宠幸大长公主送来的那几位美人，个个都生的标致非常，而且出身也不坏，还多才多艺，她生怕自己弟弟的事情让皇上更加厌恶，心里其实也忐忑，想想找个什么法子把事情抹平。
　　还好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康亲王妃过来了，她漫不经心道：“皇后娘娘，我娘家三弟便是左都御史，昨儿过来居然跟我说承恩公府的世子纵马，这可不得了。”
　　沈婉茹看起来很镇定，“是吗？若真有此事，我必定不姑息。”
　　“其实说起来娘娘的弟弟也不是故意的，所以说什么姑息不姑息的话。”她看了一眼沈婉茹，又继续说明自己的来意。
　　“三翁主养在宫里，太皇太后说我们若是看中了人选，让娘娘下旨即可，其实这说的也不是旁人，而是我娘家侄儿崔玉衡，娘娘若是能尽快下旨，也是了却一桩婚事。”
　　崔玉衡？
　　沈婉茹皱眉，“本宫听闻崔承旨可是要娶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呢。”
　　颜宁大长公主是何等人物啊，虽然老太太送了女人进宫来，但是根据她看书，知道这位大长公主对皇上皇后十分慈爱，尤其是书上女主的最大助攻。
　　她的女儿听说早年流落民间，好不容易找到了。
　　她又没疯，也没傻，怎么可能对付颜宁大长公主呢？
　　谁知道崔氏笑道：“那人皇后娘娘也认得，当年若没有皇后娘娘从中推那么一把，以张徽之才能恐怕早就功成名就了，何至于此？”
　　沈婉茹一下站了起来，这是她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也许，她一直在想，若是当年张徽未去那儿，恐怕轮不到她爹。
　　但此事，几乎只有天知地知还有她知，康亲王妃又如何知道的？
　　崔氏见她如此失态，勾唇一笑，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一点小事就被唬住了。
　　**
　　小定礼准备的很快，崔家也急，崔玉衡年龄可不小了，女方年纪也是如此，所以都好说话的很。
　　庄氏拿了嫁妆单子给她，“你看，一共是八十八抬嫁妆，本来你外祖母要送一百二十台的，但被我推辞了一些，嫣儿，你别怪娘啊。”
　　张嫣当然懂，庄氏和张徽从来都不会是喜欢寄人篱下的人，只不过为了儿女的前程，她们这般，但不代表她们就真的理所当然能够接受大长公主的馈赠。
　　“娘，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一切还得感谢外祖母，若是没有她老人家，也没有我的今天。日后，等年哥儿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庄氏点头：“那是肯定的。你外祖母对你们那真的是没话说。”
　　母女二人说了几句贴心话，庄氏遂道：“过些日子定亲，你们小两口可以见个面，想好要穿什么衣衫了吗？”
　　“嗯。”想起崔玉衡的眼神，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而崔玉衡怎么也难以相信，他大姑母居然开始出昏招，让皇后下旨命令自己和那谁成婚？确定不是开玩笑吗？
　　她们是不是以为他是做什么的，他可是御前承旨，和皇上待在一起的时日比后妃还要长，这所有拟旨都出自他这儿，乱拉郎配，她都想说，这些人是不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孝武帝很年轻，年轻的皇帝生的温文儒雅，若非是穿上龙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书生。
　　他就和煦的问道：“崔爱卿，你手上这幅折子可否有不妥之处？”
　　“皇上，微臣还是第一次在折子中看到关于臣的婚事，微臣已经同颜宁大长公主之女定了亲，可不知道皇后为何又跟微臣下旨定了康亲王府的三翁主，这婚姻一事，事设俩家，娘娘虽然是好心，但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牵错了线，恐怕会造成三家都不好收场的局面。”
　　孝武帝也十分错愕，“皇后？”
　　崔玉衡不动声色的上眼药，“这是皇后娘娘的中宫筏表，皇上您不知晓吗？看来此事是皇后娘娘一人决意。皇上，您还是劝劝娘娘，颜宁大长公主虽然献美给您，但是也是为了您好，并没有坏心。”
　　言下之意是皇后拈酸吃醋，故意报复人家大长公主。
　　孝武皇帝拍了下桌子，“简直胡闹。”
　　本来沈皇后的弟弟纵马伤人，他压了下来，没想到好心换得驴肝肺，居然出此损招，简直太小家子气了。
　　看到皇上的表情，崔玉衡内心冷笑一声，沈皇后是吗？我可记住你了。


第21章 见面（四更）   见面……
　　孝武皇帝虽然号“武”，但其实性格十分温柔，他出生时，亲娘只是一个没有封号的侍妾，在府里多多少少还得看人眼色，是后来父皇荣登大宝，先前的儿子都死的差不多了，才轮到他。
　　也因为如此，他性格中总带着些许懦弱温和。
　　大长公主那是什么人，是他当年被欺负时，唯一能够替他说句公道话的人，也是他父皇皇位正胶着时，出来力挺父皇的人，这样的人，人家看他如今受到康亲王辖制，好心送了不少各地美人进来，一是为了他子嗣增多，二来也是这些女子的背后势力。
　　这些人正因为想彻底投靠皇上，故而才舍得把女儿送进宫来，没想到他在前面拉拢势力，沈氏这个蠢货居然跟着犯错。
　　也不想想，当初她为何能选上皇后。
　　他当初尚未亲政，即便是选皇后，都得看康亲王的眼色，康亲王又如何会允许他选背景高的，只选了平安府的一个学监之女，看重的便是她毫无背景。
　　既然毫无背景，又想享受皇后尊荣，那就必须得付出些什么，作为皇后居然还拈酸吃醋起来。
　　他冷哼一声，“把皇后近来起居说给我听听。”
　　其实作为夫妻，他一直都对皇后很相信，也不怎么去调查皇后，但现在，不调查不行了。
　　虽然在外看来是傀儡皇后，可孝武皇帝毕竟也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人，先皇对康亲王这个弟弟也并非完全没有防备之心，因此，他要查什么，还是有些人脉的。
　　很快就有人过来了，跪在底下，一五一十的说了。
　　“皇后娘娘近来见了不少人，有承恩公府夫人和康亲王妃，还有马姑娘等等。 ”
　　见承恩公夫人还说的过去，沈青云当街纵马，沈家人肯定惶惶不安，必定进宫求情，而康亲王妃，等等，这个旨意是要三翁主嫁给崔玉衡，也就是这后头，指不定是康亲王指使的。
　　他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康亲王妃进宫是做什么吗？”
　　那人摇头，“因为是康亲王妃和娘娘在内室说话，奴婢进不去，但是康亲王妃出来后，便去了太皇太后处。”
　　按照正常礼节，康亲王妃应该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之后再去给皇后请安，毕竟皇后是晚辈，可这样的行事，就更加说明，此次事情绝对是康亲王妃指使的。
　　而皇后为何要听呢？
　　当时，他还记得皇后嫁进宫来的时候，不时的为自己表忠心，说她和康亲王并非一路人，言语中也说了对康亲王的嫌弃，还有天下归一的心情，甚至还主动揭穿康亲王的儿子赵拂身世不明。
　　他都相信了，也证明皇后确实是十分聪明，也和他一条心。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试问一个远在平安府的小户姑娘，怎么会知道康亲王府的密辛，这段密辛，康亲王妃都不清楚，她是如何知道的？
　　如今，倒是真的想通了，原来从始至终，就是一场计，一场先设了圈套，骗取他的信任，之后再挖他的墙角。
　　崔玉衡是康亲王妃的侄儿，就这样，崔玉衡对康亲王也没有偏好，正好是他拉拢人脉的时候，皇后却拿这一招来离间。
　　是啊，如果崔玉衡不是承旨，那么今天皇后的懿旨，哪位内阁官员会怀疑呢？谁会想到皇后如此擅专呢？
　　他们会誊写一遍，再交给礼部，这样旨意发出去。
　　大长公主肯定生气，崔家更是生气，都以为是他授意的，还让崔家和康亲王府更加紧密，甚至让大长公主也不会为他摇旗。
　　要知道，在宗室，大长公主可是十分有分量的啊。
　　还好还好，顿时孝武皇帝冷汗涔涔。
　　差点，这事儿就成了，还好被崔玉衡发现了。
　　“来人，拟旨，封美人江氏为妃，封美人魏氏为嫔……”
　　拟旨的人听到皇上一口气封了八个美人，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且不说沈婉茹听到之后，如何气晕或者如何。
　　崔玉衡这边从宫里下朝回去，便去了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恰好却不在，她老人家近来因为琐事太多，盛荣郡主生怕累着生母，又有许素素听闻心情不好，遂让大长公主和许素素一起去了英国公别院歇息。
　　能见面的倒是只有广陵郡主，盛荣郡主当然也邀请了广陵郡主，但是张嫣的婚事要办，作为爹娘哪里走的开。
　　一听说是未来女婿要来，本来就没亲自和女婿接触过的广陵郡主遂出来了，这一看，真是忍不住为女儿高兴，这姑爷，可太好了。
　　尤其是手，方才行礼的时候伸出来，修长白皙，嗯，看起来还不弱不禁风，能抱的起她姑娘。
　　“郡主。”崔玉衡心中也有点惴惴。
　　他还不知道广陵郡主性子如何，其实跟大长公主见面心里好歹有点底，毕竟大长公主和崔家关系很好，他也经常看到，而广陵郡主嘛，除了是张嫣的娘，他就不太了解了。
　　而且这事儿，恐怕也不能跟她说。
　　广陵郡主（日后称庄氏都为此称呼）倒是很和气，“玉衡来了，可是有事？”
　　有是有事，但涉及到宫里，这事儿倒是不能跟广陵郡主说了，倒不是怕她是坏人，而是怕她见识不长，反倒误事。
　　所以笑道，“无事，只是经过府上，略来坐坐，想跟您请个安。”
　　哎呀，这孩子倒是懂事，广陵郡主听的喜笑颜开。
　　说实话，虽然她被封为郡主也几个月了，但是她是见过人情冷暖的人，也见过前倨后恭，还有表面好，背后说她坏话的人。所以对人很敏感，生怕别人瞧不起她，瞧不起女儿。
　　但未来女婿这番做法，是真的尊重她，她也投桃报李，“我知道你们还有几天定亲，此时见面不太合适，但年轻人嘛，总是忍受不了，我懂，这就让嫣儿出来吧。”
　　她是小户出身，但也不是不懂规矩，可规矩没有女儿的幸福重要。
　　婚前多见面了解，这样婚后才能磨合的更好。
　　再也没想到岳母这么野，还没等他点头，岳母就出去叫人了，他哭笑不得，但还是很期待。
　　此时，张嫣正在选花样子，她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制作嫁衣，一来时间来不及了，定亲定了，腊月就要成婚，彼时人都喜欢娶媳妇过年，崔家也不例外，二来她手艺也比不得那些专业绣娘。
　　但是除却嫁衣外，给新郎那边的荷包，这些有人绣，但是具体选什么花色还是她自己决定。
　　正选好两种花样子和荷包样式之时，她娘身边的丫头杏林含笑过来让她去花厅。
　　张嫣还不明所以，“娘让我去花厅做什么？”
　　她想娘了，直接就去她娘的院子就成啊。
　　杏林笑道：“小姐，是崔公子来了。”
　　是他？
　　不该呀！
　　按照她在崔家对崔玉衡的了解，不管崔玉衡这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是极其恪守规矩的。
　　她疑惑，“他为何会来？”
　　几个丫头对视偷笑，“还不是来看小姐。”
　　张嫣脸一红，“几个小蹄子如今倒是敢编排我了。”
　　但想是他来，自己未施脂粉，又懊恼，“我这都未梳妆呢？”
　　杏林急道：“小姐，您今儿可好看了，快去吧，过会子崔公子要是有事走了，你们可不就见不着面了么！”
　　她是看到崔玉衡穿着朝服过来的，生怕崔玉衡有什么事儿，到时候这对未婚夫妻见不了面，岂不是遗憾。
　　张嫣戳了她的头一下，“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不过脚步还是快了一些，她唯一庆幸的是今日穿着最抬她皮肤的胭红色，胭红色的浅领纱裙，头上差了一根步摇，虽然未曾妆点，但这些日子，公主府请了不少太医专门替她调理身子，补气血补的脸色自然粉白。
　　崔玉衡坐在花厅品茗，他闲适的看着花厅的挂着名画，大长公主虽说对刘家人不错，但是不少真正的财宝，还是在这座府里，处处都彰显出她的实力。
　　还有这幅玉环春睡图，嗯，怎么看都比西子浣纱好看。
　　正想着，听到门口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还是那样眉目如画，喉结一动，让她身上都热起来。
　　“崔公子。”她上前喊道。
　　崔玉衡莞尔，“张姑娘。”
　　“崔公子近来可好？”张嫣看着他坐下去的腰身，这要是动起来，那还真的不得了，哎呦，她还真的是个小色女。
　　“都好。”看张嫣又是穿的浅领，胸口露出一段雪白，他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清明如斯，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对广陵郡主不能说，但是对张嫣，他认为对方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大惊小怪，反倒把事情弄砸。
　　甚至他也可以用这件事情考验她到底如何？当崔家的主母，可不是好当的。
　　还好这边张嫣听了，果然没有大惊小怪，或者撑匹夫之勇，而是觉得好笑，“皇后娘娘这般越俎代庖，康亲王妃又出了昏招，看来我的嫁妆怕是要多了。”
　　皇上怎么也得补偿大长公主啊。
　　崔玉衡点头，“你就安心当新娘子就好了，其余的有我。”
　　内心庆幸，这确实是个聪明人。
　　张嫣见他这正经样，狡黠一笑，“你的爱护我多谢了，不过也不能说让新娘子什么都不做，有时候女子行动起来，指不定更好呢！”


第22章 小定礼   小定礼
　　崔玉衡回家的时候，脸上露出明显的微笑，这让崔老夫人都感觉到大孙子的奇怪。这俗话说的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崔老夫人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大孙子还是特别留意的。
　　见他嘴边带笑，不由得问道:“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哪里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差点都被人算计了！”但具体算计什么，他没说，不管怎么样康亲王妃也是老太太的女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老太太为难是大。
　　老太太那也不是一般人，见他不主动说，也不勉强，从袖口里掏出一叠银票给他，“喏，你拿去用，都是定亲的人了，万万不可小气。”
　　这个孙子她还是很了解的，是个花钱如流水的性子，一件衣衫上千两，否则，这谪仙的气质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都是用钱都堆出来的呗！
　　拿钱的时候崔玉衡还是假意推辞，但老太太笑道：“拿着吧，祖母这儿尽有。”
　　这般，崔玉衡才收下。
　　不过，崔玉衡也关心那位表弟：“拂表弟听闻近来读书十分认真，康亲王府怎么说呢？若是不要他，趁早把姓改过来，走科举一道也是极好的。若是还姓赵，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吧，我们家里能够收留他，但总要有个明白的说法才行。”
　　他是未来崔家族长，对这种事情十分敏感。
　　其实他和赵拂的娘生前关系还不错，崔令宜是老来女，他是崔家长子，相差不过几岁，小姑姑当年求亲的人是何等风光，却在那正当盛年猝然长逝，崔家自此好像再也没有如明珠一般的人了，不是不惋惜！
　　也因此，接到康亲王府的来信，他们欣然接受这个表弟。
　　但总不能这么妾身未明下去，他们崔家愿意管，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人一直收下，更何况，赵拂本人也不是笨人，一直在崔家蹉跎，又算什么事呢？
　　要不皇室彻底放弃他，他跟着崔家，崔家当然不可能不管他。但若是还是皇家人，崔家也不能越俎代庖，更不可能拿出资源出来。
　　即便是崔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是随便扶持的。
　　崔老夫人沉吟了一下，“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现在年纪还小就在家里读书，至于以后，以后得事情就以后再说吧。”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对这个外孙子虽然不如对崔玉衡，但因为爱屋及乌还是很好的，现在他被康亲王府驱逐，她如此做，也是为了女儿令宜。
　　“也行。”现在这个家里还不是崔玉衡作主，但是该表达的事情给老太太听着，心里有数才行。
　　从崔老夫人这里出去，崔玉衡正好碰到了赵拂，赵拂今日穿着黑色狐裘，微微解开领口，一片富贵风流。
　　表兄弟见面，赵拂停下问好，“表兄。”
　　崔玉衡微微颔首，“表弟。”
　　“表兄就要成婚了，表弟我身无长物，表兄还快别见怪。”赵拂似笑非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嫣和崔玉衡居然搞在一起了，明明这个人应该是自己的，如果是他以前的脾气，夺妻之恨绝对会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但现在他羽翼未丰，一举一动都在崔家的庇护之下，没有崔家，他暂时还寻不到这么好的地方。
　　前世他至少还是康亲王的儿子，手里招揽现成的人马，但是现在呢，什么都没有，一切从头开始，还得依赖崔家。
　　这个崔玉衡也是个狠角色，别看外表斯文，其实也是个败类，听闻后来成了龙阳，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笑张嫣选来选去，居然成了这样一个人。
　　崔玉衡头一回觉得莫名，但想起他的身世，到底不再计较，再说了，他立马就要定亲的人了，和他计较什么。
　　曾经听闻康亲王侧妃极力撮合张嫣和赵拂，但张嫣一直没有同意，而选择了自己，这足以证明张嫣是个非常明白的人。
　　位卑时，不慕权贵。位尊时，能够看清自己。这个人很知道自己如何处于一个最好的地位的人，她选择了自己，那自己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表弟，毋须多礼。”
　　**
　　今日颜宁大长公主府十分热闹，缘是因为今日是大长公主外孙女的小定礼，盛荣郡主是最早那波到的，她没有带女儿许素素过来，因为大雍朝有规矩，寡妇要避讳。
　　但她本人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拉着广陵郡主的手道:“我真是为了妹妹高兴，嫣儿是真的嫁到福窝了，玉衡可总算是成亲了，崔家人不知道多高兴。”
　　又是说崔家如何好，崔玉衡如何好，崔玉衡多有福气如何，让广陵郡主对这个姐姐越发信服。
　　盛荣郡主转念又道，“不过我家素素命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她不能来，倒是让我送了一封信给嫣儿，说是祝福嫣儿成婚。”
　　广陵郡主一想起许素素，更多的还是不喜欢，她听张嫣说过许素素想破坏她的亲事，故而她不能过来，她还是很高兴的，至于送信，她就勉强收下了。
　　盛荣郡主见她收下，舒了一口气。
　　彼时，张嫣正在梳妆，大长公主请的是京城最有名的巧手为她梳妆，因此人家十分细致周到，而她就负责坐着，仿佛外面的煊赫都和她无关。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公主府家丞帮助下管家，心里也有点底了。
　　崔家送的定礼很快就到了，龙凤呈祥的梳子一共十对，全是采蝶轩亲自定做的。面盆一共六个，有喜鹊登梅的，有鸳鸯戏水的还有不少吉祥寓意的。
　　头彩是压钱箱，崔家送的是六千六百六十两金子，还有镜子、金银首饰，各式缎子应有尽有...
　　姚黄从前面看了热闹便陷入一阵兴奋之中，不停的跟张嫣描述，“小姐你是不知道啊，崔家送的那些首饰可真好看，每一件都是精品啊...”
　　等她说完了，她才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给张嫣，“哦，对了，这是郡主交给我的，说是许表姑娘送过来的。”
　　她送的信？张嫣打开一看，简直头皮发麻，上面是红色的血书写而成，似癫狂之人在警告自己。
　　【若是和崔玉衡成亲，她会在婚礼当天自刎。】


第23章 我有办法   我有办法
　　崔玉衡今日一身簇新，虽然今日还不是婚礼，但是他在人前一向十分重视自己的衣着，织锦金缎配上冬日特有十两一寸的薄雾沙，即便身穿厚重，也完全看不出来，反而觉得体态轻盈，飘飘欲仙，这便是崔玉衡想要的效果。
　　头上还特意用的束金冠，金冠之下用八宝攒珠，侧旁用龙蟒架着，因为崔玉衡之父除了是首辅之外，本人身上还有一个国公爵位，虽然崔家人都没有平时跟勋贵们一样把爵位挂在嘴边，但有这个身份还是不一样。
　　果然，今天一走进来，就获得了满堂彩。
　　颜宁大长公主喜笑颜开，“玉衡。”
　　崔玉衡忙上前行礼，“怎么劳动您先喊我，是我该先喊您才对啊。”
　　“这孩子还是一直这么知礼。”
　　众宾客们也一直齐夸奖，广陵郡主心里很满足，脸上一直都挂着笑，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旁边的张徽就更满意了，崔玉衡知道这位岳父颇有些时运不济，但才能还是有的，和他引经据典，张徽只恨不得拉他说个昏天暗地。
　　还好，广陵郡主知道未婚夫妻还要见面，所以拉回思绪，“年哥儿的爹，让玉衡去后院吧。”
　　这是让他和张嫣赶紧见面，说实话，真的不容易，女儿偌大年纪了，她的婚事就一直是广陵郡主的心病，现在她生怕哪里不对，让女儿没办法顺利成婚，所以神经一直紧绷着。
　　崔玉衡则从善如流，对付张家其他人倒是很好对付，毕竟广陵郡主是个急性子，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张徽此人有些郁郁不得志，随意聊几句，他都很高兴，张年就更不必说了，老实的读书人，唯独张嫣。
　　好像很不一样，明明，她和他一样都收到了那张纸条，可看颜宁大长公主的样子，仿佛根本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她到现在居然还这般镇定自若。
　　这样的姑娘是怎么养出来的？
　　他心中思绪万分，面上却含笑，不露分毫，走到未婚妻住的地方的时候，外面所有丫头们面上都带着一股难言的喜悦。
　　崔玉衡镇定自若的进门，张嫣坐在内室正好迎了出来，他一下看的就起了反应。
　　今天张嫣身着大红色的交领襦裙，别人都是削肩如素，她却在肩膀处用了透纱，朦朦胧胧，胸前鼓鼓囊囊的，腰系的细细的，这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倒是越发诱惑人。
　　“崔公子。”
　　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婉转流长。
　　难得他红了一次脸，如同公孔雀一般展现自己，行礼如仪的从她身畔走过，张嫣笑着跟过去，对后面摆了摆手，丫鬟们按道理是要在这里守着的，毕竟二人还是未婚夫妻，但看到张嫣的手势，魏紫带着人出去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旖旎全部都没有了，崔玉衡从袖口拿出那封信给张嫣，“你不要害怕，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啊？英国公府可不是小门小户。”她把这两张放在一起叠着，认真对他道：“你放心，此事交给我处理，保管处置的妥妥当当的，不会有任何闪失。”
　　她说的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件死亡威胁，好像是对付一个顽皮的不吃饭的小孩子而已，崔玉衡有些心惊，“你能成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许素素的疯狂超乎他的想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女人。
　　张嫣却平静的道：“不成，也要成，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我自有办法。”
　　她又笑道：“走吧，我们进去。”
　　他“嗯”了一声，随她进去，又重新问了一遍：“真的没事吗？”
　　张嫣点头：“放心吧，肯定没事。”
　　崔玉衡悄悄的问：“那你准备用什么法子啊？”
　　“以牙还牙呗。”
　　“不过，你还是离她原点，否则，她出事了，全部赖你。”
　　崔玉衡深以为然，“我知道，我肯定绕着她走路。”一面又有点唏嘘，许素素以前不是这样儿啊，怎么现在这么疯狂。
　　但有张嫣说这句话，他想也许是跟颜宁大长公主说过，这事儿大长公主管着，他就少费点力气了，毕竟许素素是颜宁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轮不到他来管。
　　再有，他也不想煞风景了，今天可是他的定亲礼。
　　张嫣看看他这身，忍不住赞叹：“真好看。”
　　崔玉衡翘起嘴角，又有点不好意思，说起其他的，“皇上近来赏赐了嫁妆下来，皇后深居宫里被禁足了，后妃们争的厉害，你不必担心。”
　　“哎呀，我担心什么，我早就知道无事的。不过呢，还是多谢你告诉我，今日是我们定亲，过些日子又要成婚，恐怕是有的忙吧。”
　　她这么一说，崔玉衡点头：“是有点忙，朝廷上也够忙的，更何况现在。”
　　他姑母和自家关系冷淡了很多，他也不甚在意，但是朝廷上，康亲王越发霸道，他们越发难以阻挡，他爹表面看起来保皇党，但是其实也是作壁上观。
　　康亲王要取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他为人阴刻，为君者，不应该如此的。
　　思绪拉回，未婚夫妻原本该见个面就走的，但是张嫣想多和崔玉衡相处，遂把自己这些日子写的字给他看。
　　“喏，这是我这些日子写的字，你看看怎么样？”
　　她凑近了看，越发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崔玉衡是什么人呀，一看就知道自己那几千两制成的香没有白费，嘿嘿。
　　不过，他看了一下字，还别说，真的有进步。
　　但是，他标红了几句，“你看这里这么写是不是更好。”
　　她的字相当于刚上过几年学的蒙童一样，仅仅只是工整，他又不好怎么说，只好说这样写是不是更好。
　　张嫣看他写的字，羡慕的叹了一口气，“我何时才能跟你一样啊。”
　　“以后和我一起，当然就会写的更好。”
　　“嗯。”她娇羞低下头，在一起这三个字真好听，哎呀，她未婚夫真好看，真好闻，以后可以天天闻了。


第24章 杀人不见血（一更）   杀人不……
　　这场盛大的定亲礼，几乎全京城的人都来了，而康亲王妃崔氏却称病不来，就连康亲王都理解不了，为何这个平时多亲近娘家的妻子会这般？
　　她头上敷着丝帕，听着外面下人们人来人往，心里一阵闷，甚至翻涌着恶心。
　　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呕出来。
　　三翁主已经回到府里了，她身着深紫色的交领襦裙，全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的，头上勒着几朵花，精致是精致，但是颇显老气。
　　她淡淡的劝：“母妃，您气病了身子，谁会得意呢？还是快些好起来，等到大表哥婚事的时候，咱们主动过去缓和一下关系，到底是您的娘家。”
　　“娘家？”提起来崔氏就伤心，“赵拂那个小崽子是那不要脸的崔令宜和姐夫的奸生子，这样的孩子就不该存活于人世。可你外祖母是怎么对我的，居然把那个孽种接回家里好吃好喝的养着，还有你表哥，他是我的亲侄子，不娶你这个名正言顺的表妹，却娶张侧妃的侄女。”
　　这话就是强行和张侧妃联系，崔玉衡之所以选张嫣，是因为颜宁大长公主，这位身经四朝的公主，有着无比丰富的政治经验，不知道多少人受过她的恩惠，有她在，根本不愁操心前途的事情。
　　三翁主笑道：“娘，其实嫁给大表哥又有什么好，你也是知道的，大表哥是宗子，日后继承宗族的事物，做宗妇不知道多累。我再寻旁人，指不定会更好，您不是说玉杰的娘有意娶我，您待如何？”
　　康亲王妃吃惊，“盈儿，难道你要嫁给玉杰，玉杰如今功名不多，虽说他爹是左都御史，但是他可比不得玉衡。”
　　“整个崔家能够比崔玉衡身份高贵的能有几个，但是，母妃，玉杰和女儿年龄相当，且性子敦厚，不失为一桩好亲事啊，这鞋子合不合脚还是得自己知道。”
　　其实想来和玉杰成亲，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崔氏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是啊，玉杰是你三舅母生了二个女儿才生下的他，很是疼他，你三舅舅又是一品左都御史，若非是她娘太挑，也不至于耽搁至今。若我同她说是你想嫁过去，保管她头一桩就同意。”
　　“是啊，再者，您可别忘了，玉杰也差点做宗子呢。”
　　是啊，这件事情她怎么忘记了呢？
　　崔玉衡当年害了一场大病，长房又只有这个儿子，她大哥原本打算是过继玉杰的，后来不知道嫂子去哪里找了一位厉害的大夫过来，才起死回生，但因为后来没有过继成，长房可是补偿三房不少，甚至张嫣的婚事，原本长房都打算给玉杰的。
　　曾记得，她回娘家的时候遇到自己那位三弟妹，她可是那意味透出自家儿子可是要娶长公主的外孙女了，后来才是崔玉衡娶了。
　　康亲王妃不由得道：“嗯，就这么说定了。”
　　和女儿一商量，她好像心里都舒服不少。
　　甚至还道：“盈儿，日后你父亲是皇上了，还怕你做不成公主吗？母妃保管你过的比别人都好，颜宁大长公主昔年嫁给庞家，庞家作恶多端，最后她还不是另嫁旁人，你且看如今刘家人对她老人家多好。”
　　当年的驸马刘秉章也是当世有名的美男子，颜宁大长公主如今过的多好。
　　嫁给崔玉杰如今是最好的人选，日后有好的，也未必不能再嫁。
　　她必须要拉她的娘家人过来，因为一个崔玉衡始终不肯站队王爷，这让王爷颇有微词，若是日后真的荣登大宝，很有可能因为娘家人曾经不支持她，而导致她的后位岌岌可危，而她的三弟左都御史，就是一个很好拉拢的对象。
　　三翁主捂住她的嘴，“母妃，有些话能够说，有些话可不能说。”
　　“唔，我知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我才说的。”
　　“那也不成，正所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您要懂。”到底是从深宫出来的，格外谨慎，她站了起来，崔家这么庞大的资源，整个大雍朝，做官的人起码一般都是崔家人，为了父亲的大业，她是必定要拉拢的。
　　至于崔玉衡，若是识趣还好，若是不识趣，那就别怪她了。
　　除了崔氏母女之外，整个康亲王府最高兴的要属张侧妃了，她穿着桃红色的衫子，带着女儿赵惠去了府里，她是代表康亲王府来的，礼遇自然很高，她整张脸都充满了兴奋。
　　“惠儿，以前你可以瞧不起你表姐，现在可不能什么都摆在明面了。”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天天把身份挂在嘴边，按照规矩，她也可以喊她母妃，但她从来只有王妃这个嫡母，却没有她这个亲娘。
　　进来大长公主府里，她生怕女儿执拗。
　　殊不知赵惠却道：“您这话倒像是我嫌贫爱富似的了，虽然以前我是瞧不起张家人，但那还不是因为您太亲近娘家了，如今您也不似以往那样，我也当然不会这样。”
　　她倒不是真的对张家有什么实质性的意见，只不过因为觉得她生母太偏向娘家，明明五哥那么好的人，却被许配个乡下丫头。
　　不过，现在想来也是唏嘘，五哥也不是她的亲五哥，这张嫣却是真千金，世事变幻莫测，倒真的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她们去的时候，宾客已经开始开席了，张侧妃忙拉着广陵郡主道：“嫂子，咱们嫣儿可总算是熬出头了。”
　　“怎么不是的。”广陵郡主和张侧妃姑嫂感情不错，她欣慰道：“现在嫁的人比先头说的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意识到小姑子曾经想把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凑成对，她连忙道：“我不是说老五，老五到底和我们嫣儿差着岁数。”
　　只能用这句话搪塞了，广陵郡主其实还是挺喜欢那个聪明的小子的，但是他身份不明，也太复杂，实在是让人忧心。
　　张侧妃却突然道：“不嫁也是好事，崔玉衡比五儿好，五儿这孩子——”她终究还是没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王妃的嫡子当年因为欺负过他，他便在那孩子风寒之时故意激他去跑马，结果一命呜呼，杀人不见血。


第25章 有毒（二更）    有毒（二更……
　　张侧妃不欲再提起赵拂，这孩子对她这个母亲倒是比别人都亲，当初她看重侄女儿，一方面是拉拔娘家，二来也是因为她想侄女儿是自己人，五儿这人孝顺，不会对侄女儿不好。
　　老三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对她也就是个面子情，女儿更是如此，是个只认嫡母不认她这个生母，唯独有老五，最心疼她，却还不是她的儿子。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养恩大于生恩，若是侄女儿不是什么大长公主的外孙女，那这门亲事十分合适，但现在侄女自身身份已经开始高了起来，和五儿就不大合适了。她也见过崔玉衡，这曾经是王妃娘家最出息的侄子，她儿媳妇娘家最出息的兄弟，人家的条件当然比五儿强。
　　侄女儿肯定日后地位或者生活，都比在自家好。
　　王妃没有生子，对自己耿耿于怀，王府的日子，多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侄女儿以前过的差，进来是安享荣华富贵，如今过的好，真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广陵郡主这边宾客众多，也不好再和她说什么，只道：“今日嫣儿在后头，她们未婚夫妻正在见面，日后专门接你这个姑姑过来玩。”
　　这是张侧妃能够预料到的，人家未婚夫妻肯定在今天是要见面的，她们也见不到本人，但难免有些觉得遗憾。
　　可是这个侄女儿还算有心，逢年过节都会专门送东西，这比女儿其实还亲近，女儿自己还不一定亲手做抹额给她。
　　“知道了，嫂子快去忙吧，等她成亲的时候，那我可得见到她一面。”
　　广陵郡主点头，“那是肯定的。”
　　**
　　热闹了一天的定亲礼终于过去了，张嫣心中疏散了一口郁气，这么多年了，她自从十三岁开始就不停的在相亲的路上，不是被别人挑剔不是秀才的女儿，父亲没有功名，就是嫌弃她年纪大云云。
　　还过两个月她就可以成婚了，这个期间，可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嫣儿，今天辛苦了吧。”
　　广陵郡主看着女儿今天如此娇艳妩媚，心中不禁燃起了一股自豪感，“嫣儿，今日娘真的很高兴，前几年娘真的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现在倒好了，一切都尘埃落定。”
　　张嫣心中嘀咕，那也未必。
　　但是不愉快的事情，她就不告诉广陵郡主了，非是故意隐瞒，而是她现在也知道，许多事情说了也不一定有用，也许还会让人造成心理负担，更加把事情弄砸。
　　等广陵郡主一走，她卸完钗环，才叩了叩桌子，“魏紫，你说这事儿我能办好吗？”
　　魏紫迟疑了一下：“奴婢想说您能办好，但是又觉得此事风险太大，您要知道许家可是行伍出身，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是光明正大的送东西过去，难道你以为我是偷摸送人进去。”
　　许素素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若是这样下去，哪里了得。
　　这是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上面浇了不少蜂蜜，张嫣素手轻拨，当着颜宁大长公主的面道：“外祖母，昨儿许表姐没来，我心中很是过不去，问了伺候过许表姐的人，知道她爱吃这个，所以亲手做了，让人送过去，这样也能增进我们姐妹感情。”
　　难为她还能这样，许素素对崔玉衡若有似无的关心，她这个老婆子心里也十分清楚，但崔家是不可能娶许素素的，崔玉衡和旁的男人不一样，旁的男人喜欢小鸟依人柔柔弱弱，恨不得见风就倒的类型。
　　他们家也说过无数这样的女孩儿，可崔玉衡却偏偏看上略带丰腴，做事利落的张嫣，这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原本大长公主看中的是崔玉杰。
　　崔玉杰上面有俩个姐姐，但人不娇气，反而老实敦厚，人品出众，其父还是一品左都御史，没曾想外孙女倒是被身份更高的崔玉衡看中了。
　　这也许就是对了眼缘，一个是太挑剔了以至于二十五岁都还没有成婚，一个是被挑剔多年，终于遇到看对眼的人。
　　且都定亲了，颜宁大长公主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二女争夫一事发生。
　　可许素素到底是她曾经疼爱多年的外孙女，见她如此伤心失落，她还是很关心她的，正好张嫣也乐于修复感情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可，素素这孩子心肠软，她现在又是寡妇失业的，你主动对她好，她记得的。”
　　张嫣不动声色，“是啊，外祖母说的是。”
　　广陵郡主还道：“见她们表姐妹这般好，我都羡慕。”
　　“是啊。”颜宁大长公主不禁感叹，“我这一辈子也只有你和你姐姐一双女儿，你们各自也只有一个女儿，素素和嫣儿名义上是表姐妹，其实和亲姐妹又有什么两样，素素还年轻，总会再嫁的，嫁了人就收了心，姐妹二人也可以互相扶持。”
　　张嫣勾唇一笑，互相扶持？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她不是想死吗？那就等着啊。
　　英国公府，盛荣郡主正逗着小孙子，她的孙子今年才两岁左右，正是虎头虎脑，又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可爱的紧。
　　“睿哥儿，来祖母这里来，来吧。”
　　小孙子“蹬蹬蹬”的跑过来，一把爬到她怀里，盛荣郡主正准备再逗孙子，又听外面的人道：“郡主，大长公主府的张姑娘送了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说是咱们小姐爱吃，您看现在要不要送过去？”
　　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糕点，盛荣郡主疑惑，但是她想起女儿这几天足不出户，看起来也有点心疼，遂道：“那你送去小姐那边吧。”
　　国公府的人不敢怠慢，立马又准备送过去，没曾想走到半路上碰到了许素素，下人还很高兴，“小姐，这是张表小姐送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来的，您要不要尝尝？”
　　许素素却突然脸色微变，甚至把糕点打翻在地，打翻在地之后，她养的猫一向嘴馋，吃了却晕了过去。
　　仆人也吓了一跳，“小姐，这，这怎么回事啊，不会有毒吧？”


第26章 送东西（三更）    送东西（……
　　许素素她还尖叫了一声，又为猫儿哭了起来，盛荣郡主听到动静，连忙差人来问，下人不敢隐瞒，连忙说了。
　　“张家小姐送来的糕点上仿佛有毒，您看，这只猫儿吃了就倒在那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下毒吧。
　　盛荣郡主到底沉得住气，立马要了府里的大夫过来查看点心，让女儿过来自己身畔站着，那大夫查了查，“郡主，此糕点并没有毒。”
　　许素素摇头：“不可能，若是无毒，我的小爱不可能这么死了。”
　　那大夫看了看晕过去的猫，倏而笑道：“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看起来似假死的症状，也许是猫对栗子过敏。”
　　虚惊一场，盛荣郡主让女儿进来，许素素脸色发白，“娘，是张嫣下的毒吧。”
　　“那不可能，这糕点方才大夫不都说了无事吧，不过是这只小猫恰好对栗子过敏罢了。”说完，又看女儿额头上飘满了豆大的汗滴，“你这是怎么了？你也想的太多了，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毒。”
　　这可真是送把柄给别人，再者她一个姑娘家去哪儿买毒药，毒药可不是一点小钱能买到的。
　　许素素也放下心来，次日一早，大长公主府又送来一瓶玫瑰露，来人还道：“许表小姐，这是我们小姐酿的玫瑰露，说是滴在粥里能够养颜美容。”
　　“又是她送的？”许素素看了那下人一眼。
　　送来的人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她听到许素素这样说，心中有些不悦，怎么说这些玫瑰露都是张姑娘昨儿做了一天的，怎地就被人嫌弃成这样，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她到底是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说来也巧，这玫瑰露送来时，恰逢世子夫人也在，她近来多生斑点，听闻玫瑰露专门养颜的，又是大长公主府送来的，连忙收下。
　　女官笑道：“世子夫人好眼光，这对祛除脸上斑点确实好。”
　　许素素胆战心惊的观察了几天，见世子夫人脸上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转念她的心情又不好了，因为张嫣的嫁妆一百零八台送了过去，她是玩真的，好像完全不受她送血书过去的影响。
　　她送血书过去，纯粹只是想阻止这件事情，只要崔玉衡不成婚，不就好了吗？为何崔玉衡偏偏要成亲呢。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府上又有人说张表姑娘上门了。
　　英国公世子夫人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只道：“怕是来找小姑的吧，她们表姐妹感情倒是极其深厚。”
　　盛荣郡主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跟着道：“是啊，先让张嫣进来吧。”
　　张嫣今日穿着一身桃红色半臂，气色好的让人羡慕，她连忙过来跟盛荣郡主请安，“我母亲说她同姨母是亲兄妹，偏我来姨母这里走动的手，今日我来，姨母不会怪罪我吧。”
　　“我还巴不得你多来呢。”盛荣郡主笑道。
　　她心里也不是没有酸溜溜的，这个张嫣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才能嫁给崔玉衡。
　　“其实——”张嫣看了许素素一眼，“我是来找表姐的。这是表姐当初休憩时遗落的东西，旁人送来，我不放心。”
　　见她说的神神秘秘的，盛荣郡主不喜，“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兴师动众？”
　　却不妨一把匕首掉落，张嫣递过来，“这上边还沾着血迹，原本如今是我管家，就想瞒了下来，到底公主府里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姨母，您可千万要劝表姐千万莫为了姐夫殉情，表姐夫固然情深不寿，但活着的人得好好活下去，不能再做傻事了。”
　　许素素一个寡妇，想也知道不能说为别的男子哭，尤其是镇南王还是异姓王，身份并不低。
　　她这么一说，盛荣郡主也明白了。
　　世子夫人王氏是个大嘴巴的妇人，原本这样的阴私不该让她知道，但是盛荣郡主见不得张嫣方才那样，故而没有避开人，却不妨让世子夫人看了个正着。
　　许素素却指着她道：“你骗人，这压根都不是我的。”
　　没曾想她的手一把被张嫣抓住，放在众人面前，细微的伤口全部都露了出来，世子夫人“呀”了一声。
　　“小姑，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行了，你胡说什么呢。”盛荣郡主立马呵斥。
　　张嫣放下许素素的手，“表姐，你还年轻，何必自残，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许素素气道，“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用这把匕首划的口子，你莫污蔑我，你莫污蔑我……”
　　“姨母，你看，表姐这个样子，可真是堪忧啊，我还是先回去了。”
　　许素素却不放她走，她在大长公主府哪里留下了什么匕首，她性格固执，又表现的很吓人，张嫣故意一幅吓傻了的样子。
　　大长公主府的下人也一拥而上，拉着张嫣，张嫣尖叫了半天，盛荣郡主才发话，“素素，你表妹也是一片好心，先让她回去吧。”
　　张嫣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许素素一眼，“表姐，你猜下一个东西是什么呢？”
　　这下许素素全部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觉，张嫣全部是针对她来的，从一开始的糕点到玫瑰露，再到今天的匕首，每来一次，都会让她陷入无尽的害怕中去。
　　糕点让她的猫儿晕倒了，虽然后来猫儿什么事情都没有，玫瑰露也没什么事情，可这些都是前菜，今天的匕首让她颜面尽失，方才连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好像她是什么有问题的人一样。
　　更让她透不过气来的是，今日所有人都知道她自杀是因为镇南王世子，而非崔玉衡，她若是死了，名志是崔玉衡倒也罢了，但现在她就是死了，别人也不会知道她是因为崔玉衡的，那么她即使是死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且从今日开始，英国公府也不会放松警惕，看她嫂子方才的眼神，应该会时时刻刻都监视她。
　　她却不想跟张嫣认输，“你也等着。”她迟早会让崔玉衡和张嫣后悔。


第27章 大婚（上）四更（含入v通知）^……
　　“栗子上撒上一点汨罗粉，人吃了无事，若是猫儿吃了会昏睡不醒，说起来，我还是偶然有一次做糕点的时候发现的，没想到还真的有用。”张嫣手里执棋子，不禁觉得好笑。
　　许素素用血书来扰乱她的生活，她也得一点点还回去，先让她以为自己送的是毒药，自己来复仇，从此心神不灵，格外小心，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她时常自虐的行为，让英国公府的人有所警觉。
　　甚至把她的情思，也全部扭到她亡夫身上。
　　这样，即便退一万步说，她真的要用非常极端的方法害人，那她也害不到崔玉衡。
　　魏紫佩服道：“小姐是极高明的。”若她的说法，肯定是告诉大长公主，但是即便是告诉大长公主也没什么用，手心手背都是肉，大长公主也不会真的对许素素怎么样，反而因为自家小姐嫁的好，让她们宽容，既然这样，还不如也以牙还牙。
　　只是，魏紫犹豫，“可那把匕首并非是许表小姐的啊。”
　　“虽然不是的，但是她隔手滴血是真的呀，只要这件事情是真的，她就没办法赖掉了啊。”
　　魏紫只能说在，这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要是别的人哪里敢这样。
　　同时，她又道，“小姐，您都要成婚了，却还要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恼，按理说，应该是盛荣郡主管着的。”
　　“也许是她故意的呢。”如果盛荣郡主今日真的关心女儿，就不会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许素素的隐私拿出来。
　　魏紫摇头，“这倒是不可能，许表姑娘可是盛荣郡主的爱女，小时候她磕着碰着了，盛荣郡主连饭都吃不下呢。”
　　张嫣则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许多事情若是能够一时如此倒也罢了。好了，这些日子至少我们不用担心。”
　　“都断了她的后路了，即便她再做出什么举动来，也和我们无关。”
　　“是啊。”
　　张嫣便有些高兴了，她终于可以快快乐乐的准备婚礼了，这才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
　　在一旁观察的赵拂，一边扼腕许素素的笨，一边又惊讶于张嫣的聪慧，她确实聪慧，而且胆子大心细，极其擅长了解别人，每一步都是精准踩在别人的点上。
　　连这样癫狂的女人，她都能够对付的了。
　　可是她再怎么聪明，也和自己无关了，想到这里，赵拂有些失落，上辈子她设计杀了自己，这辈子他恨她，可是一边恨又一边惊讶于她身上无数的宝藏。
　　难怪前世孝武帝那样宠她，她并非什么绝色大美人，却让人看的只不恨不得日日夜夜只守着她。
　　可他也不想让她那么好过，也不想让崔玉衡那么好过，许素素这次必死无疑。
　　这些张嫣可不清楚，因为马上进了腊月，婚事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崔家就更不必说，他们家人丁多，现下成亲的人也多，除了崔玉衡要成亲之外，崔玉杰也要成亲，当然，崔玉杰娶的是康亲王的嫡女三翁主，整个府里都是漫天的红色。
　　就连崔家的下人们都打趣，“不成婚时，都不成婚，现下咱们大爷一成婚，都跟着成婚，家里的桌子都不够了，还去外面现买的。”
　　崔大夫人却听了觉得很高兴，都成亲了，那代表人丁兴旺，那可是好事。
　　再一看儿子，外表倒是光鲜亮丽，她认命的从自己的钱匣子里拿了银票出来递给他，“你看看你，近来又做了新衣衫了，你媳妇儿进门来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只怕是看到你了都不想理。”
　　崔玉衡头一撇，“我不就这点爱好，再说了，我穿好点，她看着也赏心悦目有什么不好的。”
　　这儿子从小就爱打扮，固然相貌生的好也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特别会打扮，比女人都在意自己的衣着，她这个做娘的是没办法了，就希望儿媳妇不要嫌弃。
　　“我可听说玉杰还准备把私房钱给他媳妇儿的，你呢，就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
　　崔玉衡撒娇，“我可不是有娘吗？有娘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崔大夫人认命了，“得亏我只有你一个儿子，若是我再多几个儿子，我的棺材本都没有。”
　　“娘，您说这话可不像是咱们清河崔氏的宗妇说的话啊。”
　　真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包括张嫣甚至有自己单身一个人过一生的打算，可是没想到居然遇到这样合适的人。
　　出嫁那日，她穿上大红色的嫁衣，才有了实感，原来自己真的要成婚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梳头娘子替她绞脸，“小姐，您的脸可是滑的跟鸡蛋似的，这可真好。”
　　广陵郡主一脸欣慰，“嫣儿的脸一直都是这么滑嫩。”
　　说完又有点想哭，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像哽在喉咙里，张嫣见了也十分难受，“娘，快别哭了。”
　　喜娘也在劝，“郡主娘娘啊，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能哭，哭了可不吉利。”
　　把眼泪全部都缩了回去，广陵郡主笑道：“是啊，今天是我们嫣儿的大喜日子，怎么能够哭呢，我这么些年就是盼着这些事儿的发生，这一天到来的还真快，我又舍不得了。”女儿没有找婆家的时候，她总是日日睡不着，天天担忧，生怕女儿嫁不出去，一辈子被人瞧不起，现在能够嫁出去了，却又舍不得。
　　她们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女儿陪伴在身边，乍然出去了，肯定是舍不得的。
　　丫头婆子们一齐劝，广陵郡主才缓颊，连魏紫都说：“等咱们小姐嫁过去，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白白胖胖的，不知道多可爱，郡主就做外祖母了。”
　　“也是。”
　　本来广陵郡主就是那种很想的开的那种人，被别人一开解，心情也好了许多，连忙出去忙活了。
　　正好把脸画好，头发开始梳起来的时候，张侧妃过来了，张嫣连忙想起来，被张侧妃按住了，“姑姑又不是旁人，今日你是新娘子你最大。”
　　“那姑姑可别怪我，等日后我再跟您行礼。”张嫣对这个姑姑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她是真的对自己挺好的。
　　张侧妃看着她穿的正红色的新娘服，十分高兴，“不怪不怪，你这样可比姑姑享福多了。”她一辈子都是偏房，这样的衣服肯定是穿不上的，也和她无关。
　　张嫣当然不会傻的再提起这个话题，只道：“姑姑如今有了儿媳妇，也有人伺候了，可比之前好点吧。”
　　当然不比之前好，崔瑾如对她不过是面子功夫，尤其是在老三面前对她稍微恭敬一点，其他时候都是在讨好王妃，和她有什么关系，张侧妃不想提，只打个哈哈说是。
　　倒是赵惠，因为之前和张嫣结怨，现在想缓和关系，遂道：“表姐，我家三姐姐也要嫁进崔家，日后你们就是妯娌了。”
　　三翁主？前几日张嫣倒是有点印象，她生的倒是秀气，但是打扮的实在是太过于老成，整个一个老太太的打扮，最喜爱穿深紫色，石青色，这种颜色连颜宁大长公主都不一定会穿，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却喜欢穿，也是绝了。
　　她想崔玉杰和崔玉衡只是堂兄弟，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关系，她笑道：“嗯，我听说了。”
　　赵惠见她和自己说话，也高兴起来，“日后我既可以去看你，又可以去看三姐姐了。”
　　她因为在王妃膝下长大，所以和三翁主关系不错，虽然三翁主平素待人淡淡的，但是对她还是挺好的，姐妹二人关系不错。
　　张侧妃却不愿意听她和三翁主很好，立马打断，“好了，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走，我们先出去，你表姐还得梳妆呢。”
　　赵惠不高兴的被她娘拉了出去，姚黄打趣道：“张侧妃可真是个妙人。”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是真的不大喜欢王妃，也不大喜欢王妃那边的人，甚至还做出这样的举动。
　　张嫣笑道：“快递点茶给我喝吧，别说其他的了。”
　　即便是大长公主府这样的人家，也因为今天的婚事忙的不可开交，盛荣郡主也在这边帮忙，许素素她倒是没带过来，寡妇一般都不准去人家成亲的地方，颜宁大长公主问了许素素一声。
　　盛荣郡主随口道：“她这些日子在家里还好，她再守一年，您还得替她操操心，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守寡吧。”
　　“可素素这孩子动不动就拿刀子伤害自己，这可不成。”大长公主语重心长的对女儿道：“她守寡心情不好，想那地底下的人，我们都能理解，但总不能伤害自己。”
　　盛荣郡主当然不能承认，“娘，您说什么呢，素素哪里会那样啊。”
　　颜宁大长公主知道女儿最爱面子，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上次跟着张嫣去英国公府的下人可是全部都知道。如果不是嫣儿那孩子孝顺，不让身边的人告诉她，她还真的不知道许素素原来这么吓人了。
　　也许因为丧夫，已经脑子糊涂了，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广陵郡主性子却直率点，“姐，你也不要太在意什么规矩，要是素素喜欢嫁了便是，否则，再这么下去迟早疯了。”
　　盛荣郡主就更不喜欢听，甩头往后面去了，颜宁大长公主和广陵郡主母女二人面面相觑。
　　还好说新郎官来了，才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即便是穿着喜服，崔玉衡也说不出的倜傥好看，芝兰玉树，往那儿一站别人便谁也看不见了。
　　张嫣只有一个亲兄弟，其余的如英国公世子等人只能算表兄不过是象征性的让新郎官做几首催妆诗，便急着放人了。
　　而张嫣听闻崔玉衡来了，就连忙站起来了，让喜娘都忍不住笑道，“看来新娘子是十分喜欢新娘的。”
　　张年背着她出去之后，便坐上了轿子，一路上便跟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拉着，偶尔听到崔玉衡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心安。
　　这一路走的很忐忑，她不敢想象自己居然真的成婚了，下了花轿的时候人还晕乎乎的，又听崔玉衡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慢点走，有我在这儿。”
　　她耳朵瞬间一麻，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酥软了，还好有姚黄魏紫扶着，脚才没软，也没有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异样，否则，羞死人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张嫣不停的磕头鞠躬，虽然盖着盖头看不见崔玉衡真人，但是能从盖头底下看到他的鞋子，说起来，她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鞋子，华贵雅致，却又特别适合他，她心想，人好看衣裳也好看，竟然不知道谁衬谁了？
　　人群里看着新人拜天地的赵拂眼神却暗了下来，等着吧，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
　　许素素看着出现在自己身下的一尺白绫，打了个机灵，今日看管她的人松懈了一些，因为盛荣郡主和世子夫人都去大长公主府帮忙去了，主人不在，下人难免就没有之前那么勤快了。
　　甚至她的贴身丫头还专门过来送饭，“小姐，您吃点饭吧，奴婢做了您最爱吃的清炒马蹄，您可要多吃点啊，这些日子不见，小姐您瘦的跟什么一样了。”
　　“嗯。”许素素其实不饿，或许说饿过了，她的心根本都不在吃上，也懒得吃。
　　只见这里人少了这么些，她不禁问道：“怎么今日你有空过来？我娘不是不让你过来的吗？”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这几日嫂子看管的挺严的。
　　“小姐，今日是崔大公子和张家表小姐成亲啊，所以咱们世子夫人和郡主都过去了，也带过去不少人帮忙，这里可不就少了不少人，奴婢才能过来的吗？”
　　原来如此，许素素喃喃，“她们还真的成婚了呀？”
　　贴身丫头笑道：“是啊，可不是成婚了吗？不仅仅是成婚了，您可能还不知道日后连三翁主都要矮她一截了，您说三翁主是什么人呀，那可是康亲王的嫡亲的女儿，都要喊张家表姑娘为大嫂，她这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过——”
　　那贴身丫头语气一转，“奴婢瞧这崔大公子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蛊一样，对她倒是极好，明明三翁主更好，却偏偏娶了她。哎，日后可真是享福都享不完哟。”
　　“是吗？”许素素想起那个场景都觉得痛苦万分。
　　“怎么不是。哦，对了，小姐，我也是趁着她们无人的时候过来的，现在我就要走了，有空我都会看你的，可怜见的，世子夫人说要一直把小姐关着呢。”
　　“一直关着？”许素素摆头，“那可不成。”
　　她正欲多说什么，却见看管她的阎妈妈进来了，贴身丫头吓的跑了出去。
　　阎妈妈便道：“姑奶奶，您还是歇息一会儿吧。”到底是府里的小姐，管着是管着，可也不能太严苛了。
　　许素素故意跟往常正常的样子道：“嗯，我做做女红给娘，娘说了，等我这件绣件儿绣好了她就让我出去。”
　　阎妈妈陪着小心拿过来，一直盯着她做刺绣，她还真的一直在做，做的阎妈妈都开始打瞌睡了，她才不动声色的放下绣件，朝床上去拿那三尺白绫。
　　**
　　“请新郎拿起秤杆揭盖头喽。”
　　崔家的妯娌婶婶们都在看着，崔玉衡脸上无比镇定的掀开盖头，张嫣含笑望着他，崔家的女人们哄堂大笑，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子大的姑娘。
　　崔玉衡也心道，这丫头是有多满足啊。
　　张嫣倒是真的满意，个头也挺高，方才抱着她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很有力气，腰线更是性感，哎呀，这都不满意还如何？反正现在都是夫妻了，这样不也是很正常的吗？做羞羞的事情那也是很快乐的呀！
　　晕乎乎的喝了合卺酒之后，她脸倏地就红了，她不怎么能喝酒，一喝就上脸，整张脸都不用上胭脂，自然就变的酡红了，整个人还热的不行。
　　崔家人也知道这俩人都是大龄成婚，根本没人敢闹洞房，流程走完，就都出去了，走出去还贴心的帮他们夫妻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门一关上，张嫣便褪下外裳，这也太热了。
　　崔玉衡却吓了一跳，“前戏，前戏还没开始，你就脱衣服了？”


第28章 大婚《下》入v第一弹   大婚……
　　什么前戏？张嫣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她“哎呀”一声，“我只是太热了，脱掉外裳罢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
　　真是的, 还什么前戏啊？
　　你倒是懂的挺多的。
　　崔玉衡讪讪的，又恢复那幅谪仙状, “也许是今日成婚, 地龙烧的旺了些。”
　　但张嫣想起方才崔玉衡喊的那些话，立马道：“不如咱们先沐浴吧，天儿太热，坐在这里也是白坐。”
　　“也成。”崔玉衡很是随和的样子。
　　张嫣还有点害羞，“近来娘老是给补药我喝, 让我补气血, 所以长胖了一点，你可千万不要笑话我呀！”
　　这个时候崔玉衡什么都没说, 甚至连呼吸都好像听不到, 张嫣有点失落，他还是喜欢那些苗条的女郎君吧。本朝的几位才女都是瘦如柳絮那样，她是肯定不受欢迎的。
　　“姚黄, 让人准备沐浴吧。”
　　姚黄是提前三天就过来崔家看过的, 和崔玉衡身边伺候的人也认识，她不禁同秀姑道：“咱们让人把木桶送进去吧, 大爷和大奶奶都要沐浴了。”
　　秀姑点头，“嗯，好，早就准备好了，我们一起抬进去吧。”
　　下人们进来不敢抬头, 但是动作麻利，在二人的浴桶中间放了一扇屏风，张嫣还生怕耽误时间，火急火燎的洗漱出来，没想到人家崔玉衡洗的那叫一个慢条斯理，一点都不慌。
　　她想也许是崔玉衡对她不满意，遂偷偷叫来魏紫问道，“大爷身边伺候的通房有吗？”还悄悄压低声音问，生怕被别人听见。
　　只可惜崔玉衡练过功夫的人，这点窃窃私语，全部都听在耳中。
　　听那魏紫道：“没有，原本大夫人给了个秀珠，但听闻秀珠把大爷的一件米珠绣的衫子弄脏了，大爷就让她离开去别的地方当差了。”
　　这个崔玉衡，看不出来这么龟毛。
　　但是她也很满意，没有通房丫头，那就证明他和自己一样都是第一次。
　　那么他洗慢点也能够理解，她自顾自抹着香脂，争取把身上弄的香香的。
　　还好下人送的饭菜都是清淡的，不会有口气什么的，等到崔玉衡穿戴完毕，他喝了点汤就不肯再吃了。
　　“你不吃了吗？”
　　崔玉衡摇头：“晚上本就不应多食。”崔家有习惯，超过某一个时刻都不能再吃饭了，今日若非是他二人成婚，也不会送饭菜过来。
　　他又看了张嫣一眼，“你且吃吧。”
　　话简直少的可怜，张嫣有些泄气，她其实已经很主动了，但为何崔玉衡还是这般冷冷淡淡的，真是让人难过。
　　殊不知崔玉衡正在想自己如何让对方舒服，诚然张嫣是个活泼主动的人，兴许也放的开，但是自己可是个童子鸡……
　　她怎么还喋喋不休的说话，不是应该来床边这里吗？
　　这对新夫妻正僵着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是丽姑，她是崔大夫人身边头一等得用之人。
　　“大爷，奴婢有话和大爷说。”
　　张嫣的眼皮跳了一下，崔玉衡不明所以，走了过去，只听丽姑道：“英国公府的许小姐自缢而亡，她留下遗言说是大爷逼的。”
　　如果只是爱而不得，丽姑不会这样来说的，肯定是遗言里还说了其他的。
　　可许素素怎么会死呢？不应该啊。
　　她都制造了不少□□，许素素根本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即便如此，也不会怪到崔玉衡身上，而是为了她的亡夫镇南王世子，当时许素素就不甘。
　　现在却来这么一手，着实令人觉得可疑。
　　一来，英国公府不会放任她们的大小姐不管，肯定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二来如果不是死得其所，许素素也不会如此。
　　崔玉衡也很奇怪，当时张嫣做的事情已经派人告诉他了，他还赞赏张嫣机灵，没曾想还是棋差一招。
　　“丽姑，你先去吧，此事我已经知晓。”
　　正所谓清者自清，若是做更多余的动作，反而让人十分被动。
　　什么旖旎风光全部都没了，张嫣跑上前来问道：“那许素素的事情，咱们可不能袖手旁观，连你们家都知道了，肯定是闹大了，说不定是英国公府闹出来的。”
　　“那倒不至于，英国公府没理由和我交坏。”
　　张嫣也想不通，“我就怕影响你。”
　　“不影响，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但具体唏嘘什么他不提，张嫣并不问。
　　也许是曾经和许素素有过些许情思，一个人的逝去，总会引起别人的同情，但同时，他又用这个来败坏他的名声，做出诅咒似疯狂的举动，让人无言。
　　“先休息吧。”今日就别洞房了，都没这个兴致。
　　张嫣头一次躺在陌生的床上，还是和男人同床共枕，总是觉得十分不自在，崔玉衡却开始褪去衣衫，她眼睛往这边瞟了一眼，连忙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却没想到自己的被子被掀开……
　　鸾凤和鸣，想不出来的和谐，张嫣头一次体会到男欢女爱的快乐。
　　男女之间好像不爱也可以这般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崔玉衡淡淡的道：“快休息吧，过一会儿天就亮了。”
　　其实说完这句话，崔玉衡便心跳如雷，因为这是他一战就这么勇猛，而旁边睡下的人好像也十分餍足，至少方才那个表情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张嫣笑道：“好，不过，这种事情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还能笑的出来，看起来确实还行，他搂住她，“睡吧。”
　　他身上光洁如玉，张嫣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好像比自己身上还要滑嫩，凑过去闻了闻，也不知道他熏的什么香，身上这么香，还有股奶味。
　　忽然想起她姑姑说的话，又奶又香，这话应该说的是崔玉衡才对。
　　本来在她想来，崔玉衡应该是带着松木或者檀木的香味，可没想到他身上居然这么奶这么香。
　　包括整个崔家，只是对许素素颇有微词，认为她在别人成亲时，做出这等举动，只能说明她实在是偏执。崔大夫人甚至道：“这事儿英国公也赖不上我们，她家女儿本来守寡之后行为就异常，现在怎么会怪在我们玉衡身上，以前我就看不上她，现在也是一样。”
　　到底死者为大，崔大夫人不敢再多说什么。
　　丽姑也感叹：“是啊。”不过想起新房的事情，又喜道：“好歹大爷和大奶奶圆房了。”
　　崔大夫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个魔星总算是成人了，以前他那样爱打扮自己，又不接触女人，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如今看来，那也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遇到对的人了，什么都能做了。
　　丽姑也很欣慰，崔玉衡是她看着长大的人，以前不成婚，总觉得急，现在可算是放心了，至于许素素，无非就是爱慕崔玉衡爱而不得，她的死和崔玉衡又有什么关系？自作自受罢了，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如何让别人爱惜你。
　　**
　　新妇一般都要早起，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张嫣心中抱怨，明明自己昨天那么累，今天还要早起，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崔玉衡正在穿衣服，层层叠叠，穿起来竟然比她还复杂。
　　“小姐，这根钗如何？”
　　新娘子的钗都是那种特别吉利的，如点翠中间镶嵌着双喜，华贵又好看。
　　她无所谓，正准备插的时候，却见崔玉衡过来，拿走这根钗，直接换另外一根给她，“这一支白玉红珊瑚簪子更衬你。”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无所谓道：“那就这一根吧。”
　　崔玉衡心里嘀咕，明明她选的更好看。
　　但是看她眼底的黑眼圈，终究不再跟她杠这点小事，此时夫妻二人都没有把许素素的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许素素能够发血书给她们，可能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这事儿却被康亲王府拿作了把柄，他们原本就恨崔玉衡父子不肯站队，还坏他们好事，如今有这等事情发生，三分都要渲染成十分。
　　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以至于次日张嫣去请安时，发现别人看她都是一脸同情的表情。
　　十一娘欲言又止，十娘也是沉默不已。
　　张嫣敬完茶，崔大夫人笑道：“你们结发为夫妻，当恩爱两不疑。”
　　“是。”张嫣笑过站在一旁。
　　周围都是崔家的女眷们，有之前就以前见过的左都御史夫人三夫人，二夫人是继室，虽然站在三夫人前面，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夫人比二夫人要有底气的多。
　　再有一妇人，生的十分美，杏眼桃腮说不出的好看，可说出来的话却特别刺耳，“衡大奶奶，你那位表姐的事情是否是真的呀？你说你这一进门，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玉书他娘，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崔老夫人厉声道。
　　崔家的规矩都很好，有一个例外，便是崔玉书的娘，她空有一张皮囊，却是个一等一的糊涂人，当年崔玉书的爹只看重她这幅皮囊，以至于如今丢脸。
　　张嫣到底是小辈，又有崔老夫人这般，便不再说什么。
　　却没想到崔玉衡道：“五婶，许家自己看管不严，与我们夫妻何干？更何况，此事到底是如何还未可知呢？她之前还为了镇南王世子寻死，如今又说是为我寻死，恐怕这背后耐人寻味呀！”
　　崔五夫人撇嘴，“我不就随口说说吗？你倒是护上了。”
　　再也没有想过崔玉衡会护妻，张嫣被感动到了，她宣布，今天她要成为崔玉衡的脑残粉，床上床下都很行。


第29章 新妇 入v第二弹    新妇……
　　腊月娶媳妇好过年, 平民人家是这样，崔家这样的世家也是如此。腊月十五还下了一场小雪，转眼张嫣嫁进来已经八天了, 这八天除了新婚之夜见过丈夫, 其余功夫崔玉衡都有事要忙，忙到成日睡在书房。
　　她揭开了小盅的盖子, 闻了闻香味, 又把盖子盖上，满意的对姚黄道：“走，我们去书房去。”
　　有些东西是靠自己争取的，山不过来，难道她不会过去吗？
　　许素素的事情原本并非是一件大事, 如今却被渲染成士大夫和皇权之间的矛盾, 崔玉衡遭到波及，几乎都是在和幕僚们商量。
　　除了和幕僚们商量之外, 还得时时刻刻注意君心。
　　若许素素不是颜宁大长公主的外孙女, 兴许此事找颜宁大长公主进宫缓颊还行，可偏偏许素素和她一样的身份，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 许素素从小在公主府长大, 比她跟颜宁大长公主更为亲近。
　　自古疏不间亲，她也不好回娘家求援。
　　如此想着, 已经走到小书房了，这是内书房，外书房是崔玉衡和同僚们商量事情的地方有不少男人出入，而内书房则是崔玉衡平素在家办公或者看书写字的地方。
　　门口站着的是大丫鬟秀玉，这是外头买来的丫头, 听说还是个官奴，识字懂规矩，一身紫色的下人服穿在身上，倒是穿出了主子的气势。
　　张嫣见了她，忙问：“大爷是在里边吗？”
　　秀玉倒是很友好，“是啊，大奶奶，奴婢进去跟您通报。”
　　说罢，她又怕张嫣怪罪，连忙道：“大奶奶，这是大爷定下的规矩，无论是谁都要先通报一声。”
　　这是自然，否则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闯入了。
　　秀玉进去通报的时候，崔玉衡正坐在书桌前沉思，她并不清楚大爷在想什么，在她的印象中，大爷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过，这样发呆……
　　“大爷，大奶奶过来了。”
　　她提到大奶奶，崔玉衡才拉回思绪，但他也不是很想让她进来，可话到嘴边，到底不能说，毕竟张嫣是新奶奶，他若这般做了，恐怕下人们以为他不喜张嫣，这样于张嫣而言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唔，让她进来吧。”
　　就这样，张嫣顺利进来，她今日穿着淡粉色绣红色菊花交领襦裙，新娘子嘛，总是红色穿到底的，张嫣这样红色的衣衫做了不下二十个箱子。
　　这件衣衫显得人珠圆玉润又富丽荣华，实在是好看的紧，细细的腰，鼓囊囊的胸前，崔玉衡清咳了一声，“你来是有何事？”
　　“炖了点鸽子汤，清清爽爽的，还放了些补品，但是味儿不重，你尝尝？”她从姚黄端着的托盘里取了出来递给他。
　　崔玉衡接了过来，打发周围人下去之后，才道：“有没有腥味啊？”
　　这话把张嫣气笑了，“当然没有，这都焯过水的。”
　　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挑剔，真的太挑剔了。
　　伺候过他的秀姑就曾经说大爷有多少规矩，就连床上摆的被褥和被单颜色配的不对都会直接不上床睡觉，更遑论还有什么澡豆都规定各种要求，简直是挑剔到一个不行。
　　崔玉衡勉勉强强的喝了几口，才惊讶道：“味儿不错。”
　　“那是当然，这是我亲手炖的，还能有错。”张嫣对自己做菜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也许是吃了点好的，崔玉衡心情也好点了，主动道：“许素素的事情现在蔓延到了我的身上，你说这些人怎么全都失忆了一样。明明许素素为了镇南王世子要死要活的，现在倒好，全部都蔓延到了我的身上。”
　　他找过英国公府，殊不知英国公府的人虽然没说的明白，但看那意思，好像也是推到她的身上。
　　难不成英国公站到康亲王那边，这也不可能啊？
　　颜宁大长公主看起来和皇上是一派的，送了不少美人进宫，就是为了巩固各方势力都听皇上的话。盛荣郡主作为颜宁大长公主的女儿，怎么想法就不一样呢？或许是伤心过度，让盛荣郡主来不及多想。
　　这种小道消息，阴损，但是十分有效，以前的崔家是无坚不摧，但自从三叔成了康亲王的亲家之后，虽然也下力帮忙，但是到底不同了。
　　张嫣却不在意道：“这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其实就是背后之人从中作梗，想让你和这等不好的消息联系上。或许还动摇你在崔家的地位，崔家人势必日后也会起嫌隙，总而言之，其实一件并不算和你牵扯很深的事情，现在全部怪在你身上，就有其他问题了。”
　　这些道理崔玉衡当然知道，就是没她说的这么直白。
　　但是应对之法，他还得想想，不过之前，他也要安抚张嫣几句，“我们家长辈们，上次记名族谱的事情要你磕了不少头，你身体还好吧？”
　　总算说了一句关心的话，张嫣笑道：“有点不舒服，但是休养了几天也好了不少，你不必但心。”
　　男人嘛，总是要慢慢调/教的。
　　“那你不自己调理，还要跟我送补汤？”崔玉衡嘴角翘起。
　　瞧，还跟小孩子似的，张嫣俏皮歪了歪脑袋，“其实我也是关心你呀。”
　　不过，看到崔玉衡有些愁眉不展，她便出了个主意，“其实我有个主意，但是也许你会觉得很傻，我说出来你听听，若是不好，你就当从来没有听过的。”
　　哦？崔玉衡挑眉，“说出来听听。”
　　张嫣便道：“镇南王的次子被请封为世子，听说来京到处在择妻，若是崔家抛出橄榄枝，那么舆论就会立马翻转。”
　　“翻转？”
　　“是啊，为何英国公要咬定她女儿是为你而死，也许就是因为嫉妒崔家女儿要嫁给镇南王世子。”
　　崔玉衡支着下巴道：“那这样岂不是跟英国公撕破脸了？”
　　“那怎么算是撕破脸，许素素不为亡夫殉情，难道还为别的男人殉情，镇南王府难不成没有意见吗？”
　　崔玉衡拍了下桌子，指着张嫣道：“小胖子，你绝了。”
　　他是真的兴奋了，张嫣却生气了，“敢喊我小胖子，这碗鸽子汤我喂狗都不给你喝了。”
　　崔玉衡连忙追了出去。


第30章 拉钩   拉钩
　　真的是生气了, 她身高也差不多一米六二左右，体重最多不超过一百一十斤，虽然有点微胖, 但也不至于被喊什么小胖子, 真是的。
　　听到脚步声，她立马转过身去, 崔玉衡忙作揖, “大奶奶，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也是太高兴了才口不择言的，完全对你没有任何意见，是我不会说话罢了。”
　　“你不会说话？你可是才华横溢的崔大公子, 你都不会说话, 那还有谁会说话，罢了, 我是胖子, 我也不是吃你家大米长大的。”
　　“但是你现在是吃我家大米呀。”崔玉衡忍俊不禁。
　　张嫣气愤道：“那从今天开始我不吃饭了。”
　　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就像二叔家那只胖胖的小橘猫，崔玉衡忍不住逗道：“今日家里可是做了粉蒸肉, 红烧排骨, 这些你都不吃吗？”
　　“你讨厌。”这可是张嫣最爱的菜，广陵郡主当初为了让女婿多了解女儿, 特意告诉他喜好，以崔玉衡的记性，当然是记的清清楚楚。
　　崔玉衡哄道：“今日我陪你吃饭，反正也无事。”
　　“那咱们拉钩。”她拉起他修长的手，和自己握了一下, 立马又高兴了。
　　这么好哄？崔玉衡都有点愧疚了，他还以为要买什么贵的物事才能满足了，现在看她这样，这姑娘也真的是太懂事了。
　　只有没太多人疼的人才这么懂事，张家爹娘虽然也疼她，可是她们帮不到什么忙，家里穷，几乎是全靠女儿一人撑着，她反过来要反哺父母。
　　午饭俩人一起吃的，崔玉衡替她夹了一块排骨，张嫣美滋滋的吃着。
　　“你看十娘如何？”
　　这没头没尾的话，在一旁布菜的魏紫和秀姑都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张嫣却笑：“我瞧她正合适。”十娘已经及笄，她虽然是庶出，但是有崔家女的身份在，除了某些轻狂些的人家会挑剔十娘之外，旁人几乎不会挑剔什么。
　　做镇南王世子妃正好，且能让镇南王和崔家两家人都结合起来对抗谣言。
　　再者于十娘而言，这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镇南王次子武艺超群，也正因为如此，才能顺利封为世子。
　　小夫妻吃完饭之后，便分开行动，崔玉衡去跟崔家长辈提起此事，而张嫣则和崔老夫人和崔大夫人提起此对策。
　　“许素素做出这等事情来，不爽的人可不是只有咱们？镇南王府也肯定心中不舒服，大爷说若是咱们十娘嫁给镇南王世子，一来，那世子也是个当世的伟男子，也配的起咱们十娘，二来，咱们大爷也洗清了冤屈，其实许素素因为大爷自杀也许是嫉妒咱们家有人要做镇南王妃罢了。”
　　这英国公和镇南王府都是行伍出身，原本都有点瑜亮情结，一个封王，一个才封了国公，若非颜宁大长公主从中说和，让俩家结了亲家，俩家也不会面上和好如初。
　　现在崔家只要有女儿嫁过去，那镇南王府一定会大肆宣传他家早就看上崔家女云云。
　　那么英国公无论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谣言也是不攻自破了。
　　这样的主意都被想到，崔大夫人脸上露出笑意，“这倒不错。”
　　崔老夫人却道：“这个主意可是嫣儿想到的？”
　　张嫣点头，又哄着婆婆和太婆婆：“虽然是我想到的，但是若没有大爷英明果断，我才敢来说，说起来我不过是想，这做起来还得靠诸位长辈，我又算得了什么。”
　　“嫣儿真是谦虚了。”
　　难得崔大夫人也喊她闺名，这是在肯定她，张嫣又推辞一番。
　　崔老夫人这才道：“你说的事情我们合计一番便成了，玉衡和你还是新婚，听说你们夫妻倒是不常在一处？”
　　作为唯一长房嫡出的宝贝疙瘩，崔玉衡享受的待遇那可是相当高的，当然也最受别人关注，比如她们夫妻同房问题，虽然每次她来请安时，崔大夫人都不说什么话，但都会旁敲侧击，这旁敲侧击问的是什么，她心中一清二楚。
　　现在老夫人这样直白的问起，张嫣便缓颊：“任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忙，再说了，大爷有事都会同我有商有量的，还请祖母放心。”
　　有商有量这四个字就是最好的解药，崔老夫人听了这话那是相当的久旱逢甘霖。
　　“你们小夫妻能够有商有量，我们也不用操什么心。”至于人家房里事，崔老夫人当然也不必多问了。
　　**
　　英国公府
　　因为刚刚办了一场丧事，家中才刚刚梳理过来，盛荣郡主神色俱疲，世子夫人送了汤药过来，黑乎乎的汤药让她更加觉得反胃。
　　“你先端走吧，我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娘，这汤药最是补气血的，这些日子以来，您为了妹妹这般操持，累的狠了，就是铁打的身子那也熬不住啊。”她是真心实意的劝婆婆，虽然婆婆是郡主，身份高贵，但是跟她这个儿媳妇可是从来没有红过脸，婆媳二人关系不错。
　　本来小姑子以前也还好，但后来却越来越偏执，最后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一个新寡之人，却因为别的男人而自缢，原本应该遮掩一些，否则她们家和镇南王府的关系也闹僵，可不知道婆婆是悲伤过度还是如何，居然任由流言菲薄，不发一言。
　　其实这并不符合婆婆的做法，这也是奇怪。
　　又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是盛荣郡主的儿子，英国公府的世子许琮过来了，他今年二十有六，正年轻，对整个国公府的荣誉看的比什么还重。
　　盛荣郡主见儿子这般着急的跑过来，连忙道：“你这样急做什么？”
　　“娘，大事不好了，镇南王府和崔家要结亲了，现下外面的人都说咱家的姑娘是因为知道崔家女要做世子妃嫉妒，所以故意陷害崔家。我呸，咱们家素素就是再醮，也不会差，区区一个镇南王府算什么。”
　　但盛荣郡主听了却不是和许琮一样愤怒，反而道：“你去让人套车，送我回你外祖母那儿去。”
　　许琮不解：“回外祖母那儿做什么？”外祖母就是势力再大，那也管不了人家家里娶媳妇的事情啊，而且还娶的是崔家女呢。
　　盛荣郡主却道：“当年是你外祖母从中缓和才让镇南王府和英国公府冰释前嫌从而真正的结为姻亲，素素一死，又公开说她是因为崔玉衡而死，镇南王府以为是我们不遮掩，故意侮辱已故的世子。”
　　谁都知道已故镇南王世子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否则许素素嫁进去那三年为何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如今，想来，世子不死，倒也没有如今的事情了。
　　“是，是该去找外祖母。”许琮也想到了。
　　自从许素素大归之后，她也没有孩子，几乎所有的许家下人也跟着回来了。他们和镇南王府的关系原本也算不得好，后来还没有完全和好的时候，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是他们自己去解释，恐怕镇南王府听都不会听，但是颜宁大长公主出面，那又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许琮就不想耽搁了，连忙随着盛荣郡主一起过去，母子二人不敢再有任何耽搁。
　　在马车上，盛荣郡主默默流泪，“我想的是她死都死了，就是让人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我有什么错呢？”
　　素素从小就生的跟棉花团子一样，小小的胆子，家里人若是稍微大点声音说话，她都吓的一跳，也因为女儿胆子小，儿子却从小调皮，要操的心更些，女儿便送到了公主府，既能陪母亲，公主府又安静。
　　这样不容易的长大了，明明幸福美满，却偏偏遇到这种事情。
　　就因为守寡，喜欢崔玉衡有什么不对吗？
　　为何不能说出来？
　　许琮也沉默了。
　　但是母子俩人也知道，许多人活在这个世上也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就像如今盛名在外的颜宁大长公主昔日还不是要受庞家的气，盛荣郡主母女当年还要看着那人纳好几房妾，欺负她母亲生不出儿子来。
　　想着想着，马车已经到了，许琮扶着母亲下马车。
　　其实他是不爱来这府里的，外祖母积威甚重，每次去都十分压抑。
　　不料母子二人走进去时，却一片欢声笑语，再进来，才发现已经有人提前一步来了。
　　没错，正是张嫣和崔玉衡，此时张嫣正娇笑着指着崔玉衡道：“大爷说了，这次全福人就请我娘去，我娘是难得的好福气人。”
　　广陵郡主也跟着笑：“你们既然请了我，那十娘也是我极喜欢的，去去也是应该的。”
　　……
　　盛荣郡主默默的看着里面的场景，她的女儿才刚死没过三七，她们就这么这样放肆调笑，还要成婚，呵呵，真是狠啊！
　　包括她娘，眼里居然看不到一丝伤心，反而还一脸慈爱。
　　还是张嫣发现她们进来了，喊了一声，“姨母，表哥。”
　　崔玉衡抬起眼眸，也跟在张嫣身边，眼神发亮的喊了一声，“姨母。”
　　盛荣郡主手指似乎都掐白了，几欲站不稳，这是个多么没心肝的男人，她的女儿都为了他死了，他却在和别的女人调笑。
　　她不要求他背后多么难过，但当着她的面，能不能不要这么开心。


第31章 奢靡    奢靡
　　颜宁大长公主早就看到女儿进来了, 但是她知道这事儿是英国公府做的不地道，她们支持的应该是少帝，可无端端的却被康亲王府当把柄攻击崔家, 让镇南王府也蒙受羞辱, 她有心想冷冷她，但是考虑到女儿也失去素素, 终究还是不忍心。
　　“盛荣, 你和琮儿你们也要保重。”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许琮精乖，已经体会到其中之意，遂道：“外祖母，我母亲这几日伤心过度，已经连续吃了不少汤药了, 今日难得精神好了一些, 才过来看看您。”
　　哪个母亲能够忍受儿女痛苦？
　　果然颜宁大长公主心疼道：“她是个要强的人，素素这孩子做了傻事, 偏偏劳累大家伤心。”其实许素素过世她何尝不伤心, 但是伤心之余，她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娘，素素命苦, 也是我不会教孩子, 哎。我这些日子连身都起不来，素素死了, 流言蜚语也多，我只对不起玉衡和镇南王府。”她说着对崔玉衡一幅愧疚的表情。
　　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真诚，崔玉衡连忙道：“姨母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是许素素做的再不对, 但也毕竟是盛荣郡主的女儿，盛荣郡主曾经也帮过他一次。
　　听崔玉衡这样说，盛荣郡主脸上露出几分笑模样，“就知道你们不怪我。”
　　许素素的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名声还越传越不好听，她这个做娘的脸上也挂不住，她们许家也还有姑娘没嫁，有这样的名声，到底不是好事，甚至还和镇南王府交恶。
　　**
　　从大长公主府出来，张嫣和崔玉衡相视一笑，崔玉衡主动扶着她上了马车，他随即也跟着上去，不由得道：“没想到这件事情解决的这么容易。”
　　如果是他，第一个想法肯定是针对康亲王府，互相攻讦，现在却这般神奇的解决了，就是康亲王府的人想怎么样，也不行了。
　　张嫣翘起嘴唇，“好了，事情既然已经了了，咱们也该歇歇了。要过年了，三房的杰大叔叔又要娶亲，家里的长辈们该忙起来，我倒是忙里偷闲了。不如，我们一起去一趟皇觉寺如何？”
　　皇觉寺？
　　“这是有什么讲究吗？”崔玉衡问。
　　他平日也不太信佛，不知道什么规矩。
　　张嫣心想那是她要还愿的一个地方，其实作为一个大龄未出嫁的女人，她急不急，在这种以夫为天的时代，她当然很急，可这种急又不能让别人发现，尤其是母亲广陵郡主，现在找到了这样好的夫婿，肯定要去还愿啊。
　　但是她对崔玉衡却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只是除了娘家，哪儿都不能随意出去，我听说皇觉寺的腊梅开的不错，所以想去看看。”
　　崔家长辈多，规矩大，她一个新媳妇，要去哪里，除非有丈夫陪同才行，而崔玉衡成日忙的脚不沾地，这次若非是回娘家，她还不能出门呢。
　　这个理由崔玉衡倒是能够接受，他也是附庸风雅之人，还想起亲自做梅花酒，一时间倒是兴致勃勃起来。
　　“好，不如就明日了，明日我去衙署之后，便去皇觉寺。”
　　张嫣点头。
　　所有人都说张嫣你不要那么挑剔，应该将就，只要是个合适的人就成？
　　可是什么叫做合适的人呢？她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她就是喜欢有才干还生的好的男人，也恰好让她陪上了，难道这不好吗？
　　至于他喜不喜欢她，她暂时还不在意，但也许将来在意了呢？
　　回到崔府，整个崔家的红布幔被扯下来，又重新用新布铺的，三房的婶娘只有玉杰一个老小儿子，疼的跟命根子似的，哪里用人家的剩余的，三房夫妻二人把私库都搬出来让家中务必要把玉杰的婚礼办的风风光光的。
　　崔玉衡倒是不在意，他从小就在大家族中生长，有一年，每个月崔家都在死人，那白布从来都没取下来的时候都经历过，还怕这个么！
　　再说他最近刚弄回一些银子，想去快些弄点好玩的玩意儿呢，哪里有闲工夫管这些。
　　他就这么走了，张嫣看着他的背影，到底没说什么。她和崔玉衡的关系除了是夫妻之外，二人并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合，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暂时还不能管那么多。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大夫人那里吧。”崔玉衡是她的儿子，她不会怪罪，她是儿媳妇，稍有差池，可就是严重的很。
　　崔大夫人这里可是热闹的很，一来和镇南王府迅速定下了亲事，二来玉杰的婚事也要她这位宗妇出面，什么三婶还有十娘，凑热闹的玉书的娘，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起劲。
　　见她回来，崔大夫人笑道：“怎么样？亲家同意吗？”
　　许素素是颜宁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她还是镇南王府曾经的世子妃，后来虽然闹出了那样的丑事，但颜宁大长公主这里的关系镇南王府并不想丢，而广陵郡主身为颜宁大长公主的女儿，又住在她府上，有她出面，更加深了一层意义。
　　“我娘自然同意的，我娘可喜欢十娘了，巴不得呢。”她这么一说，十娘羞红了脸跑出去。
　　玉书的娘，崔家五婶上次嘲笑过她，这次却恳求道：“大奶奶，到时候我们玉书成婚可要广陵郡主替我们做全福人呀，她可真是个福气人。”
　　任是谁听了广陵郡主的遭遇都会认为她是个很有福气的人，苦尽甘来，还有贵人相助，比什么都好。
　　崔玉书原本年纪也不大，但是五婶总喜欢比，看着玉杰要成婚了，娶的妻子还是康亲王府的三翁主，越发着急了起来，生怕好的人全部被别人定了。
　　“若是可以，我娘肯定也愿意帮忙，但是五婶，玉书说亲了没有？”
　　五婶支支吾吾起来，张嫣这才心满意足，这个人平时糊里糊涂，就爱跟风，却又不着调，心思也不好，她对她可没那么多耐心。
　　还是崔三婶插言，“嫂子，把你儿媳妇借给我用用吧，玉杰的俩个姐姐，一个要临盆，一个孩子才两岁，都回不来。大奶奶才刚成亲，又是年轻人，比我更懂新娘子的心事，让她替我安排布置新娘的屋子，我放一百个心。”
　　这崔三婶是张嫣她们成亲的全福人，她拜托的事情张嫣没有推拒，“三婶信我，我自然愿意。”
　　本来出去一天回娘家，之后还要去三房帮忙，回到自己房里时，整个人都累瘫了。
　　魏紫抱怨道：“三夫人也真是的，您也不是她的管事娘子，交代那么些事情给您，真正出风头的事情，她一个人全占了，可真精明。”
　　没进崔家之前，张嫣以为崔家没有这种勾心斗角，现在才发现，有人的地方那就是江湖啊。
　　张嫣安抚住大丫头：“放心吧，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白做的，我是崔家大奶奶，以后还是崔家的宗妇，她既然不介意我去安排什么，那我就费点力。”
　　做点什么总比不做什么好，吃点苦也不怕，吃亏是福呢。
　　等丫头走后，这里点着沉香，安安静静的，这个时候崔玉衡还未回来，估计也不会回来了。哎，虽然独守空房，清静自在，但是有人陪着也不是不好。
　　归根结底，还是崔玉衡不大喜欢自己。
　　正想着，却见外面传来魏紫欢喜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一听说崔玉衡回来，张嫣有几分雀跃的站了起来，崔玉衡今日穿着绯红色长袍，袍子还略微带些金色闪光，但要迎着光才能看得到，尤其是在灯光下，仿若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薄雾里，朦胧飘逸，又衬的他眉目如画，难以让人挪开眼。
　　“这身倒是好看。”张嫣赞叹。
　　崔玉衡忍不住翘起嘴唇，“那是肯定的，这身花了快八百两银子，可不就贵啊，还是裁缝和我熟，便宜了的。”
　　“这么贵？”据她所知，即便是大长公主的衣衫，平日所穿也不超过五百两，这已经是一笔大数目了。
　　就像她在平安府织过布，最好的布，也不过一百两，已经算是不便宜的了。
　　崔玉衡撇嘴：“这算什么贵，算我最便宜的了。不过这料子倒是不错。”
　　张嫣还是感叹，“我倒是觉得不必这么奢靡，当然，这是你个人的爱好，我是没权干涉，但是你身为朝廷命官，奢靡成风怕是御史也会抓住你不放。”
　　这个道理崔玉衡何尝不知，就比如崔家的门庭一如既往的烂，但不能换，就是怕人说奢靡，他就这点爱好了，也只在家里或者重要场合穿穿！
　　但是想和张嫣解释，也没那个必要，而张嫣也很识趣不再提了，好不容易崔玉衡专门穿新衣服给她看，她就当好好欣赏美男子吧。
　　崔玉衡也想跟她缓和，毕竟今天晚上他穿成这样，总有点企图。
　　“夫君，这是一匣子银票，共计两千两，给你买衣衫穿吧。”
　　“好，我知道了，日后会注意身份，不会穿这么奢靡的。”
　　二人一起开口……
　　崔玉衡：哇，这么多银票可以做衣裳了。
　　张嫣：早知道我就不该拿私房钱出来。


第32章 梅林   梅林
　　这一夜气氛很好, 张嫣换了无数个姿势，全身酣畅淋漓，筋疲力尽, 不得不说, 在床上，崔玉衡是个十分好的好丈夫。
　　以至于她请安来迟了, 崔玉衡还能帮衬一两句, “昨儿是我看书看的太晚，她一直在伺候我，所以精神不好。”
　　但过来人都知道是怎么样，尤其是张嫣脸上春色潋滟，一看就遮不住。
　　崔老夫人心领神会, 立马道：“你媳妇儿平日孝顺的很, 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但是除此之外, 崔玉衡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于他而言娶了一位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媳妇，在那种事情上也配合完美，他也处处维护她的体面, 这就足够了。同样, 张嫣也是这样想的，一个男人有责任感, 爱护家庭，这比什么都重要。
　　况且，她今日还要和崔玉衡一起去皇觉寺。
　　年底大家都忙，崔大夫人这里不久就各式人过来请示，十娘作为待嫁女儿, 帮衬管家，张嫣倒是能够忙里偷闲回去休息会儿。
　　她一回来，十一娘却找来了，十一娘性子率直，又天真可爱，她是四房的女儿，她爹娘在外任，便留下她在崔大夫人这里，其实，张嫣看看她，她也是及笄的年纪了。
　　“大嫂……”
　　看她欲言又止，张嫣忽然福至心灵，“十一娘，十娘要是出嫁了，咱们家的姑娘可就只剩下你了。”
　　她爹娘不在身边，崔大夫人那里十分忙，崔老夫人更不必说，谁会操心一个小姑娘的心事。
　　果然十一娘松了一口气，又红着脸道：“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张嫣嗔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就是胡说了。你说说你要什么样的人才，我让你大哥哥替你相看？”她所知道的四叔和四婶以前倒是很疼这个女儿，但是在外任上生了俩个女儿，听闻又娶的小星很受宠，生下个如珠如宝的女儿，再对留在崔家，常年不在一起的女儿，难免忘在脑后。
　　那她们便要操心了。
　　十一娘吞吞吐吐道：“可我和十姐不同，十姐大方稳重，又聪明能干，我懂什么？”
　　“何必妄自菲薄，十娘有十娘的好，你也有你的好。”
　　“可我不想离开崔家。”
　　尽管平日十一娘性子活泼，但现在却还是流露出一种惧怕，对于外界本能的惧怕，因为别人都有娘家，而她没有。
　　张嫣摸了摸她的头，“你若不想嫁，可以多在家待几年，你看嫂子也是十九岁才成亲啊。”
　　女人若是要嫁人，总得图以后日子过的更好，就像她嫁给崔玉衡，崔玉衡生的芝兰玉树，前途无量，崔家钟鸣鼎食，比在大长公主府尴尬的表小姐身份要好太多了。
　　若是什么都不图，还不如不成亲，在家过着呢。
　　十一娘当然不想待到那么多，正青春年少的时候还能挑别人，等人老珠黄了，谁还要你啊？嫂子和大哥哥的婚事是例外，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例外。
　　张嫣还欲多问什么，小厮进来说崔玉衡提前从宫里出来，正等着她过去。张嫣歉然的看着十一娘，十一娘连忙示意她去。
　　“大嫂不必管我，你去忙吧。”
　　果然崔玉衡今日穿着普通的青衫，外面也只罩着一袭长袍，就像普通的儒生一样，张嫣上车就竖起大拇指，“做的好。”
　　这人跟花孔雀一样，什么样的衣服搭配什么样的料子，配什么发带，以凸显出他崔大公子郎艳独绝的气质。难得这般普通，肯定是昨天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崔玉衡却挑剔她，“你怎么穿的这么素净？我是朝廷命官不能奢靡，你又不是，你可以可这劲儿的打扮。”
　　张嫣却道：“我没那么在意穿着，舒适就成。就像鞋子一样，再多的装饰，不合脚依旧没用。”
　　这话意有所指，但崔玉衡不想深究。
　　谈情累人，还不如做的别的。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皇觉寺，随着知客僧进去之后，添了香火钱，便虔诚的在每一个佛像前前认真磕头。
　　“信女是来还愿的，感谢各路佛祖让得到如意郎君。”
　　崔玉衡站的直直的，看着她这番虔诚，觉得无趣的很，这些佛祖不过是骗人的，若真的求他们有用，那皇上什么都不用做了，直接求神拜佛就行了。
　　从佛堂出来，张嫣就活了一样，拉着他去了梅花园，这里不仅有怒放的红梅，还有白梅和清冷的绿梅，梅香和旁的花香不同，她清冽出众，不媚俗，独成一体，让人流连忘返。
　　在花海中，穿素净的衣衫，更容易突出，尤其是站在红梅旁人，仿佛融为一体，崔玉衡看她开心的闻着梅香，拉着自己叽叽喳喳，倒不觉得厌烦。
　　“这里的红梅可好看了，上次来过一次我就被迷住了。”
　　“那就多玩一会儿。”崔玉衡还能听不出她的意思，就是想多留一会儿。
　　张嫣“嘿嘿”傻笑两声，正欲往梅林深处去的时候，天下却飘起了大雪。
　　原本以为下一会儿就会停的雪，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张嫣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完蛋了，今天该不会回不去了吧。”
　　她主要怕崔玉衡怪他，没办法，现在夫妻俩还处在一个客气的阶段，尽管偶尔热情缠绵，但下了床，又什么都不是了。
　　越是抓不住什么的时候，就越不能急切的抓住什么。
　　爱这个事情是很玄乎的，一个人一辈子能有一个很爱的人，那就相当幸福了。
　　张嫣不奢望这些，同时也不希望自己被人讨厌。
　　“不如，我们先去找间清静些的屋子喝杯热茶吧。”
　　崔玉衡“嗯”了一声，又道：“正好我要睡觉。”
　　他是真的喜爱睡懒觉，这点张嫣和他过的这些天非常清楚，晚上喜爱投壶射箭，时常兴致高昂，白天又起不来，喊他起床的人都要五六个，若非是亲身经历，张嫣是怎么都不会信的，毕竟以前的崔玉衡在她心中简直如神邸一般，高高在上，完美无缺，就像庙里的佛尊一样，完美无瑕。
　　离他越近，就越了解他，也知道其实他也和小孩子一样，会赖床，喜欢穿好看的衣衫，不大爱吃甜食，胜负欲极强，和别人手谈若是哪一句说的不对，都能翻一夜的书。
　　她莞尔，“走吧，我们先去找间屋子休息。”
　　崔家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尽管今天下雪求神拜佛的人多，因为一场大雪，不少已经分给小孩老人，但还是匀了一间院子出来，院子十分清静，屋内点着檀香。
　　但看崔玉衡的模样，张嫣知道他爱洁，便重新花钱让人找了一套赶紧的被褥垫单过来，还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在旁边，“睡吧，已经很干净了，我衣服上有熏香，你若是嫌这儿味道不好闻，可以闻闻我的衣服。”
　　魏紫想，姑爷真够可以的，小姐做的可比崔大夫人更称职，明明当年她们还想崔大公子年纪大一些，更能照顾小姐，现在看来，小姐可真辛苦。
　　看来姑爷这样的真是中看不中用，还不如张管家的儿子二狗，人家对娘子那可是捧在手心里。
　　男人还是知冷知热的好，小丫头如是想道。
　　崔玉衡睡眠很好，躺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张嫣又穿上戴兜帽的披风，踹着汤婆子出了门，她一出来就松了一口气，“方才你们大爷在那儿，我都没怎么用膳，走，让明觉师傅再跟我们做一桌斋菜，我可馋了。”
　　姚黄知道，和姑爷用膳是最没有食欲的，他不怎么吃饭，应该说吃什么也就那样平淡，而咱们小姐却是最爱美食的。
　　一席斋菜是很早就准备好的，张嫣添了一碗饭，又夹了一片素肉，听说是用杏鲍菇做的，味道很入味。
　　“真好吃呀。”
　　“只有小姐这种老饕才会吃。”
　　“那是。”
　　张嫣准备夹下一块的时候，发现有人进来，这人还是一脸狐狸像，很是无辜的样子。
　　“表姐。”他乖乖的，眼珠子似琉璃。
　　原来是赵拂，张嫣笑道：“你怎么来了此处？”在崔家她几乎是没有赵拂，但是听闻他学业出众，几乎为翘楚。
　　赵拂垂下眼眸，“和几个同窗过来，恰好碰上风雪，故而被迫留了下来，听人说表姐在此，姑来拜会。”
　　“嗯，我这里也快吃好了，等大爷醒来你们再聊吧。”
　　显然男女共处一室，总不是那么合适的。
　　赵拂笑道：“表姐，今日我遇到一个人了，那人说同你很熟，你要不要见见？”
　　和她很熟，张嫣不经意问道：“不知是谁呢？”
　　赵拂的嘴似毒蛇吐信，“祝高阳。”
　　顿时，张嫣的面容煞白，又看向魏紫，“走，我们回去，找大爷去。”
　　赵拂心中冷哂，嘴上却关心道：“表姐，祝高阳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不过是个嘴臭的书生而已，如今你已经是崔家的大奶奶了，这些些微小事只要你不理会，想来也影响不到你如今的名声，但大表哥知道就不好了，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窝囊事儿，尤其是大表哥这样的天之骄子。”


第33章 牛乳   牛乳
　　“是吗？但是我相信崔玉衡不是这样的。我选的夫婿, 他会爱护我。”
　　她是一个极不容易失态的人，年轻的时候受过太多磋磨，吃过太多苦, 所以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她仿佛泡在蜜罐里，从来都不会怎么生气。
　　因为现在这些憋屈, 其实是很小的, 微不足道的。
　　可对着赵拂说的这句话，她还是很委屈。
　　“表姐，如果崔玉衡不帮你，你找我吧，我肯定帮你。”他认真的看着她。
　　张嫣摇头：“不必, 我有夫婿, 他会帮我的忙的，也不会在意这些。”
　　赵拂有些不甘。
　　**
　　这一觉睡的很沉, 醒来时崔玉衡竟不知身在何处, 坐起来，才发现张嫣对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脸安静。
　　他哑着嗓子问她：“什么时候了？”
　　“晚膳时候已过, 我让知客僧送了红泥小炉来，煨的是山药汤, 你尝尝咸淡。”
　　山药已经煨成泥，汤汁十分浓郁，她舀出来带给他。
　　崔玉衡眯着眼喝了一碗，才呷了一口茶，又猛地抬头看她, “你哭过了？”
　　张嫣摇头：“没有。”她是在火盆前烤火，火太大，暖洋洋的，她困的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那就好，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可得跟我说。”
　　“我倒是有一件事跟你说。”张嫣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了，就像她自己坚信的那样，她选的夫婿，肯定跟她一条心，会心疼她。
　　崔玉衡看着她：“你说吧，我听着。”
　　这是张嫣很不愿意回忆起的一段时光，“我父亲因为做西席，那家孩子不听话，在大路上跑了出去，恰好有马车冲了过来，我父亲救了他，腿却瘸了，原本我父亲的大好前程都没了。家中欠债无数，有一年冬天家里一点米都没有了，正好和我父亲的同窗祝老爷过来了，他是我们县里有名的米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崔玉衡问道：“他是有什么无理要求吗？”
　　“想找我母亲做典妾。”
　　“什么？”典妾一词对崔玉衡并不陌生，他曾经在大理寺做少卿的时候就听过民间这一习俗，穷人因生计问题，卖妻子去别人家替人家家里生孩子，短则两年，多则十年都有，甚至有人家连妾都典不起的，两家一起典。
　　良家女子被当成生育工具，比比皆是。
　　朝廷明令禁止都不成。
　　张嫣又道：“我爹娘愤怒不已，自然不肯答应，我娘十分泼辣，用柴刀把祝老爷的手砍伤了。大爷，你可能不知道，在乡下都是靠武力说话的地方，哪家儿子多，哪家就势力大，偏偏当年我父亲的兄弟过世，我们家人丁单薄。我娘和我都被抢走了，他们以前就觊觎我娘，我娘生的漂亮，又能生孩子，而祝老爷却生不出儿子来，他狼子野心。而我，我则……”
　　说到这里，她瑟缩了一下，“我要跟祝高阳做童养媳，祝高阳是祝老爷的侄子，他日后是会继承祝家的。”
　　“祝高阳有所不妥吗？”崔玉衡眯起了眼。
　　“他那时已经十三岁了，我才约莫十岁还是九岁，他就想……就想……”
　　那是她最灰暗的时候，被人称颂乡里最有能力的童生阿爹被人污蔑成一个推孩童撞马车泄愤的坏人，而她娘也成了个财狼，把乐善好施的祝老爷砍伤了，她日日都要听别人提起他爹娘的不是，还得防范祝高阳时不时的骚扰。
　　她又舒展了眉头，不欲再提这些，“还好过了一天我爹带人把我们母女从柴房救了出去，一起逃往平安府，这些事情我其实已经都忘记了。说给你听是因为赵拂忽然对我说祝高阳来了京城应考，得知我今日在这里之后胡言乱语，他让我不要跟你说，可我却觉得，此事必定要跟你说。你若是嫌弃——”
　　“不嫌弃，反而心疼你。如果当年我在你身边，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崔玉衡肯定道，他从小习武，百步穿杨，剑术连武官都不一定能比得了他。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让张嫣吃了定心丸。
　　甚至他还说道：“放心吧，祝高阳的事情今天晚上我就解决掉，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回家。”
　　他慢条斯理的起身穿着衣衫，眼眸里露出些许的狠辣，张嫣想，这就是她挑崔玉衡的目的，一个男人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让你放心的。
　　至于小事上，她愿意让这崔玉衡。
　　赵拂一直在外面观察着，他料想崔玉衡肯定会生气，是的，谁会忍受自己的妻子曾经做过别人的童养媳，即便只有一天，那又如何？不清白就是不清白了。
　　可崔玉衡出来时，却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只是碰到张嫣的侍女时吩咐了几句，那侍女很是高兴，还大声的道：“我们大爷就是关心我们少奶奶，说是少奶奶爱喝牛乳，让我跟常寿说，明儿早上送杏仁牛乳来。”
　　嘁，没意思，没意思啊。
　　这一夜张嫣睡的十分踏实，早上热热的杏仁牛乳也送了过来，她还诧异，“怎么跟家里喝的一样。”
　　崔家的饮食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子，外面是怎么仿都仿不过来的，这味儿只有崔家才有。
　　魏紫笑道：“是大爷让常寿昨儿下山之后从家里取来的。”
　　她喝完，又见崔玉衡大踏步进来，君子如玉，挪不开眼。
　　他看着她，眼中蕴含着温柔，“你放心，事情处理好了，祝家的人对你再也没有任何威胁。”
　　张嫣站了起来，盈盈下拜，“多谢大爷。”
　　她就知道她找的夫君肯定是没有错的，即便俩人还没有真的相爱，可他是个靠谱的好人，这就够了。
　　崔玉衡扶起她，“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又不是不收取好处。”
　　她还以为是银票，不免有些慌，“这次全给了皇觉寺，怎么办？回去再给银票你吧。”
　　却见崔玉衡笑道：“我要的好处是你，傻姑娘。”他精力旺盛的很，这张嫣又是个火辣辣的美人儿，不睡在一起倒是不想，睡在一起可真的是要了老命了，他可馋她身子了。
　　这姑娘还不知道，还说什么银票，这是低估自己的实力么？
　　言外之意，张嫣听的懂，所以脸爆红，他何时也这么会撩了？


第34章 比嫁妆（二更）   比嫁妆……
　　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崔家花团锦簇，十分热闹, 张嫣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 下面还有些酸痛，昨儿闹的狠了些, 快过年了, 官员也开始休沐，崔玉衡越发精力旺盛。
　　今日是三翁主过门的日子，康亲王妃又是崔家出去的女儿，亲上加亲，女方家世背景好的惊人, 宫里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皇后以及各嫔妃人人都有赐嫁妆下来, 这让崔三婶脸上有光，崔家的下人们听说了都在说这次进门的新奶奶比十天前进门的大奶奶还要气派。
　　姚黄和魏紫也听到些风言风语, 二人都很不忿, 她们是大长公主府的家生子，生来就有些傲气在。
　　“大奶奶，康亲王府纵然如今权大势大, 但哪家敢娶啊, 昔日庞家那是何等风光，还不是落得那样的下场。这样高调, 可不怕日后出了事了——”
　　“好了。”张嫣打断她，“你们不能因为人家赏赐比我多就对人家产生怨怼，下人们嘴碎，难道你们也要跟着起舞。”
　　这和三翁主无关，康亲王府权势滔天, 作为府中唯一的女儿，这点待遇又算什么。
　　二人不敢再说，替张嫣正了正衣冠，主仆一行才到崔大夫人处请安。
　　十娘已经开始学着管家了，一大早就带着人在崔大夫人这里对账，崔大夫人见她进来，招手让她过来：“衡儿媳妇，你也跟着来看看。”
　　即便崔大夫人有专人管细务，不必事事躬亲，但是懂还是要懂的，也想看看儿媳妇到底是什么程度，这样日后才好对症下药。
　　张嫣倒不好推辞，含笑听着。
　　崔家是大家族，都没有分家，所以崔玉杰这次娶妻是公中出钱，三房的三婶贴了一部分嫁妆进来，但是并没有亏损，因为康亲王府陪嫁的嫁妆更多。
　　她听十娘一样样报，起初还有些兴趣，及至后来，昏昏欲睡，但又不得不强撑起精神来，昨晚实在是太累了。
　　男人一遍遍的折腾她，她没办法招架了，后来估计是看她太累了，他才停了下来，崔玉衡总是这样，有些意想不到的体贴。
　　就比如祝高阳的事情，自从那天从皇觉寺回来后，这个人的名字就好像销声匿迹了，包括昨天偶然碰到赵拂，他都绝口不提那日的事情，好像那整件事情只是在梦中出现，他也不再提起这个人，也不会说他因为这件事情对她的看法，绝口不提。
　　这是他给她的体面，她不需要别人怜悯同情，因为那些过去的事情于她而言只是个经历，因为经历了苦难，才更加知道现在的生活多好，要珍惜。
　　他知道，所以不提，但帮她解决掉后顾之忧。
　　多好呀！
　　“大嫂，你看怎么样？”
　　十娘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她笑着说不错。
　　崔大夫人有些暧昧不明的看着她：“衡哥儿媳妇，你现下把身子骨养好就成，这样操心的事情交给她们年轻人。”
　　这是鼓励她开枝散叶，崔玉衡已经二十五岁了，翻年就二十六了，年纪不小了，今年才刚娶妻，崔家的长辈们心底里都很急。
　　张嫣也知道，她依旧笑着应是。
　　崔大夫人站了起来，“今天是三房的喜事，荣和堂已经摆好了宴席，戏班子也准备好了，宾客过会儿就要上门，十娘你先回去，衡哥儿媳妇陪我过去吧。”
　　十娘是待嫁之身，不适宜出去见客，避免被人冲撞，而崔玉衡的媳妇，未来崔家的宗妇，正要出去多交际才是正道。
　　显然有崔大夫人的力挺，又有崔家的地位，张嫣很快就如鱼得水，她原本就巧言善辩洞察人心，在这样的场合，越发是轻门熟路。
　　今日来的夫人们很多，这些人有些也是存了别的心思的，比如见了十一娘这等没有婆家的小娘子，问的很是殷切。
　　张嫣不敢擅专，这就是大家族的不好，若是普通人家，小姑未嫁，嫂子们帮忙介绍，那是很正常的，但是崔家，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每一个人都是很有用的，他们的价值都是精打细算好的，不能随意滥用。
　　崔老夫人拉过十一娘的手，一脸宠溺，“你们别拉她，我的这孙女呀，打小就跟着我长大的，要是别的孙女儿离开我身边可以，要是十一娘啊，我可舍不得。”
　　镇南王妃打趣道：“老太太，这可不成，姑娘家日后都是要嫁人的，您哪里能看顾她一辈子。”
　　“留在我们家不就成了。”崔老夫人微微一笑。
　　张嫣似乎明白些什么了，其余的夫人们也不敢多问了，崔家姻亲无数，依附者也无数，看来十一娘是要嫁给自己人了。
　　十一娘满面通红，她又藏不住话，和张嫣站在一起的时候，一股脑儿的全部说了。
　　“大嫂，祖母跟我说，等十姐出嫁后，便准备我的婚事，那人你也认识，是小姑母的儿子赵拂。”
　　赵拂？
　　张嫣问她：“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十一娘一脸娇羞，看起来这个爽朗的姑娘是喜欢上他了，也是，赵拂外形是非出众，也聪明，听崔玉衡说赵拂其实是净郡王的儿子，净郡王妃年老，一生无子，也很愿意接纳赵拂回去，身份相貌权势，赵拂即将什么都拥有了。
　　大婚正在进行中，玉杰今日脸上就没停止过笑意，听说他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张嫣作为长嫂，等新娘子进门，还得去暖房，就像她进门时也有崔家的长辈嫂子们替她暖房。
　　三房住在西边，要走过两个抄手游廊和一个小花园才到，路上一路有崔家人同她打招呼，有人喊“大伯娘”，有人喊“侄儿媳妇”。
　　碰到长辈行礼，晚辈等人家行礼，平辈颔首即可。
　　走过一条长游廊，对面走过来一位年轻的姑娘，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兴许是多走了几步路，娇喘连连，似一个易碎的娃娃。
　　“顾姑娘。”
　　这是襄阳侯的原配嫡女顾佳音，听闻她体弱多病，生出来的时候便被长辈嫌弃，一直待在观里抄心经，前两年才回侯府。
　　顾佳音柔弱的拧起帕子连忙准备行礼，张嫣忙上前扶着，“顾姑娘快别多礼。”她倒是很同情这个姑娘的遭遇，许素素曾经提起的那位在崔家附学的文姑娘，被迎云堂崔家的大奶奶牵线给襄阳侯做填房，这文氏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接触过几次，不大喜欢这个人。
　　顾佳音脸上漾出一抹笑意，“礼还是要行的。”
　　“我准备去三房去，不知道顾姑娘是准备去哪儿，如果不认识路，我让丫头带你过去就是。”
　　顾佳音柔弱一笑：“倒是不必如此，我是随我们家太太过来的，我自个儿贪玩在花园那里迷了路，现在走出来了。”
　　“嗯，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顾姑娘还是快些找个地方歇息吧。”
　　顾佳音刚点完头，眼前一黑就倒了过去。
　　这倒把张嫣吓了一跳，“来人，快把顾姑娘扶到客房休息。”
　　顾佳音的丫鬟们哆哆嗦嗦的，想来小姐在人家家里晕倒，人家又在办喜事，还不知道说什么闲话呢？
　　她们丧着脸，都快哭出来了，于是张嫣道：“姚黄，你带顾姑娘去我院里吧。”
　　姚黄顿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粗壮些的婆子抬来轿子，把顾佳音抱了上去，魏紫则去打听方才在花园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嫣心想，好好的人怎么会晕倒呢？到底是做戏还是如何？
　　正想着，人已经走到了花园，几位年轻男人正在对坐饮酒，其中就有崔玉衡，他执起酒杯，抿了一口，似乎还不尽兴，又倒了一杯。
　　寒冬腊月，坐着饮酒，还穿那么少？
　　张嫣都无语了，这个花孔雀可真的是太爱美了，她今日为了不抢新娘风头，只着一身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裙，外罩同色鹅黄色披风，头上戴着毛茸茸的抹额，压低了自己平日美艳的打扮，往可爱打扮。
　　比如清扫胭脂，扫在苹果肌上，粉嘟嘟的，看起来年轻五六岁不止。
　　对新娘子没什么威胁性她就很满意了，人家一辈子的婚姻大事，自己怎么可能去抢风头。
　　但是崔玉衡就偏不，这人今天着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看着低调，但那袍子下方的暗纹才是亮点，这都不说了，关键是不冷么？
　　大冬天穿个夹袍在那儿喝酒？
　　你并不酷炫好么？
　　显然崔玉衡也看到她了，他倒是快，立马不知道跟身边人说了些什么就过来了，他一过来，张嫣立马把手里的汤婆子塞给他。
　　“你不冷啊你？”
　　崔玉衡不在意道：“哪里冷，我不要汤婆子。”
　　他今日穿的料子叫暗影流动，行动时飘逸轻灵，有几分名士气息，才不要换笨重的大衣裳。
　　“你听话，别得了伤寒，你要是不穿上大氅，我就脱下我的披风给你穿，看你还嫌不嫌？”
　　她说完还真的开始解开披风，崔玉衡生怕别人看见，连忙允诺，“我知道，我让他们拿来穿不就成了么？哎呀，你快点穿上。”
　　说罢，还怕她真的把女人披风披在他身上，立马从袖口拿了三千两给她，“拿去，刚刚和那几个人清谈赚的，全给你的，嫣儿小宝贝，你就别管我了。”
　　崔玉衡的收入来源很多，他不收受贿赂，但也不是完全两袖清风之人，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也懂。
　　通过举办宴会或者互相介绍名士认识，笔墨费等等，他一个月随随便便都能赚不少，还有崔家长辈，除了老夫人和大夫人，她那位严肃的公公也时常私底下着补儿子，但他也真的大手大脚。
　　张嫣也不想做管家婆讨人嫌，她只道：“不是我管你，你看我今天梳妆多年轻，你要是得了伤风，病病殃殃的，过年还咳嗽，别人以为我跟了个老头子呢。”
　　看了张嫣一眼，她果然看上去稚气未脱，清新单纯的跟百合花一样，他还能说什么，梳妆可真神奇。
　　“好好好，我穿还不可以嘛。”他回答的不甘不愿。
　　张嫣却高兴了，“好的，小伙子。”
　　只要他不冻着自己就好，张嫣也不欲多说，亭子里那几位男人都开始频频张望了，自己也该走了。
　　殊不知刚挪开步子，就见崔玉衡道，“大奶奶，这三千两给你当私房钱，想打赏谁就打赏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下人们还不都是随风倒。”
　　咦，原来他是为了这个？
　　康亲王府的三翁主嫁妆过多，出手又大方，府中人难免对比两位前后脚进门的少奶奶，认为是她略输一筹，敢情这人表面没做声，其实也让她安心呢。
　　她悄悄在宽大的袖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等崔玉衡眸色微变，笑嘻嘻的跑了，留下崔玉衡失笑，想追看她都走远了。
　　这傻丫头可真是干劲十足，不像方才走过来病恹恹的丫头，走一段路，晕了三次。


第35章 书里男主另娶了    书里男主……
　　三房的婚房在张嫣布置了一遍的基础上, 重新又添置了一遍，崔三婶嘴里怀了身孕的大女儿也回来了，在这里守着, 就怕哪个宵小进来拿走什么东西, 或者哪个缺钱的下人顺走点什么。
　　这也很正常，当时张嫣成婚, 婚房就是派十娘守着的, 饶是这样，多宝阁上的一件珍宝还是不见了。
　　“二姑奶奶在这里呀。”崔三婶虽然是小儿媳，但是肚子比俩个嫂子争气，人家一进门就开始生孩子，因此孩子在族里排名也靠前。
　　二姑奶奶穿着一袭宝蓝色的交领襦裙, 她是兵部侍郎的媳妇, 在婆家很能作主，她爹又是一品左都御史, 越发显示出她当家人的底气。
　　“大嫂怎么才来, 快些来这里坐下，新娘过会子才来呢，这会子屋里人少。”
　　张嫣年纪比二姑奶奶还小点, 但耐不住她辈分前一点, 所以二姑奶奶还得叫她大嫂。
　　她则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夫人今日就跟我说过, 让我好好照顾新进门的弟妹，我生怕自己哪里不周到呢。”
　　二姑奶奶爽利的道：“她也不是别人，虽说身份尊贵，可她母亲也是咱们府上的姑太太，亲上加亲, 会说什么。”
　　“这倒是。”难为她想的这么明白，张嫣打趣道：“二姑奶奶这样的爽利劲我都喜欢，偏三婶上次让我替玉杰她们收拾新房，说是你们都有事，我看着是三婶故作谦虚啊。”
　　这事儿二姑奶奶当然清楚，她是三房长女，从小跟在她娘身边，当然了解她娘是什么样的为人。
　　她娘这样做，无非也是想比比，人嘛，总是爱比较。
　　好不容易玉杰也娶媳妇儿，这三翁主无论是家世权势各方面都比长房长媳要强，谁还没有个虚荣心不是？
　　但是，当着张嫣的面，二姑奶奶还得说其他的理由，“我哪里得空回来，我这个肚子，前些日子怀相就不好，哎。”
　　“也是。”张嫣笑道。
　　她其实也算是新娘子，明明听说岁数也十九了，但人看起来倒是很年轻，二姑奶奶如是想道。那位弟媳，虽说也是表妹，但是好像挺显老的，人倒是不老，但是打扮太老了。
　　二姑奶奶和张嫣都是敞亮人，说话也有不少话题，一会儿就打成一片了。
　　而另一边顾佳音也是幽幽的醒了，一时醒来，竟不知身在何处，鸡翅木大床上摆着一方绣屏，绣屏上绣着海棠春睡图，她一坐起来，就听到丫鬟的声音。
　　“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晕了这么几次，还好被崔大奶奶的人抬进来休息了。”
　　“梨香，扶我起来吧，我已经是好多了。”昨儿被家里关着抄了一夜的佛经，她原本身子骨也不好，今日跟着继母出来，她带着继妹出去交际，生怕自己沾光，偏又面子功夫做的好，让她去园子里赏梅，她识趣的走开，没曾想早饭也没吃，崔家的园子里路又难走，在鹅卵石那儿摔了一跤出来，又连着晕了几次。
　　梨香一脸心疼：“原本您身体就不算好，侯爷什么都听夫人的，倒是让您受罪。”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顾佳音如是想道，她母亲娘家豪富，又只有她一个女儿，所有的嫁妆都留给她和弟弟，这些钱都在库房里不能动，而继母出身微寒，不过只是个破败官家女，嫁妆微博，便打起了这笔嫁妆的主意。
　　襄阳侯府如今只有个空架子，空有爵位，只能维持旧日的体面。
　　他们如狼似虎，巴不得自己就那么去了，这一大笔嫁妆都落在侯府。
　　“罢了，说这些事情，旁人也不会真的同情我。”多数人都不会管人家家里的闲事儿，她和庶妹继妹们争执，在别人看来都打五十大板，舅舅们虽然强势，但他们只是皇商，远在南边，没有人真的能够帮她自己，除了她。
　　梨香又道：“崔大奶奶是个好人，怕送您去客房让人窃窃私语，背后说不好听的话，特意让人送您在她的院子里休息，外面都是崔大奶奶的陪房。”
　　这就是说严格封锁了消息，她现在出去，没有人会说她路上晕倒如何的。顾佳音心中很是感激，“没想到她是个这般古道热肠的人。”
　　转念一想，人家到底是崔家大少奶奶，和那些凡夫俗子到底还是不同。
　　“那肯定是，这位大奶奶看起来很好心的样子。”
　　“崔家和崔家人是很好的。”
　　前世她嫁给韦敬时，韦家嫌弃他们顾家不识时务，都破落了，还敢提起亲事，韦家人待她很不客气，是崔家的老夫人主持过公道。
　　梨香却不客气道：“那可不好吗？崔十娘就因为一个身份就让您和镇南王府改变主意了。”
　　顾佳音脸色发白，“此事别提了。”
　　她救了他两次，他也为她解围，却偏偏阴差阳错，二人错过了。
　　她们错过，还不仅仅是顾佳音觉得遗憾，还有宫里的沈婉茹，她喃喃道：“不对啊，顾佳音明明是和魏劭在一起的啊。”
　　魏劭为镇南王世子，因为其兄过世，他以才德顺利继承世子之位，武艺出众，被孝武帝评为难得的经世之才。
　　沈夫人今日见皇后终于能正常出来，连忙进宫请安，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宫外的事情，见女儿的反应，才道：“娘娘，您说什么呢？镇南王世子和崔家的姑娘都已经定下了，小定礼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明年三月三。”
　　“明年三月三？”那顾佳音岂不是还有机会。
　　男女主都是效忠帝后党，康亲王之势头凶猛，皇上如今只靠颜宁大长公主和崔家，恰好这两家人都是在张嫣的掌控中，大长公主送的那些妃子，一个个都有后台，且身体也好，有三位已经有身孕了。
　　这些人只要有一位生下皇子，都会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皇上到现在可没有封太子。
　　她得有自己的势力，男女主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沈夫人点头：“是啊，三月三，听说是黄道吉日。也因为这件事儿啊，大家才知道那英国公府的姑奶奶，就是上吊的那位，那可真缺德，故意毁坏崔玉衡的名声，诅咒人家，就是为了阻拦这场婚事。”
　　“缺德，可太缺德了。”
　　就为了个世子妃的位置，就陷害人家娘家哥哥，也太心狠了些。
　　但事实应该不是这样的，沈婉茹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为何所有的事情都和书上写的不一样了呢？
　　她弟弟们并不能帮到她很多，她的家世更比不上新进宫的妃嫔们，甚至连她儿子的命，她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甚至还得罪了颜宁大长公主和崔家？
　　她要如何做才能解套呢？
　　**
　　三翁主赵盈今日正式大婚了，她被人扶着进去崔家的时候，脚下一顿，但还是冲了进去，嘴边凉凉的一笑。
　　这些热闹都是他们的，和自己有什么关联呢？可笑。
　　新房人声鼎沸，待喜娘让新郎揭开盖头时，所有的声音又好像一瞬间平复了下来。
　　玉杰听闻可以娶媳妇儿，早就搓手以待，昨天还专门找了崔玉衡一趟，张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十几天前的她和崔玉衡应该也是这样，所有人看着，期待新娘子露面。
　　终于盖头揭开，大家一镇，新娘子细眉细眼，端正的坐着，唇边微微带着一丝笑意，镇定自若，新郎耳朵红了，有几个大胆的弟妹起哄，最后大家还是把房间留给了新婚夫妻。
　　旁人都能走，她还不能走，因为她是崔家大少奶奶。
　　以前崔玉衡没成亲，这些事情都由四房的二少奶奶做，但是崔玉衡娶妻了，便由她来。
　　崔三婶妥帖的问道：“大奶奶今儿可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她要为玉杰两口子做子孙饽饽，这是京城的习俗，新人进门后，才开始做，就跟当时她进门次日要吃子孙饽饽是一样的，只不过当时她吃的是她婆婆做的。
　　而从以后开始，崔玉衡下面的兄弟们只要成亲都是她做。
　　“三婶，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息吧，我和她们一起去小厨房就成了。”
　　崔三婶依旧过意不去，张嫣再三劝她才离开。
　　崔家的长辈们，尽管有些小心思，但都是知道好歹的。
　　小厨房点着烛火，张嫣今天站了一天，有些酸痛，小腿好似杵在地上一样，姚黄心疼道：“小姐，我们替你做，来，我替你揉面吧。”
　　“别了，我挺快的。”在三房的小厨房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差池，她都会被人说。
　　好不容易做完蒸上，夜已经深了，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照亮，一对人影匆匆走过，秀姑是崔家的人，她立马跟张嫣道：“那是二爷和二奶奶。”
　　“她们夫妻感情倒是极好。”
　　秀姑点头：“那是，二爷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人物，但偏偏喜欢上二奶奶，二奶奶的爹只是个六品翰林学士，还是寒门出身，嫁妆只有轻飘飘的二十四抬，但这些年过去，二爷对二奶奶还是这么好。”
　　“那还真不容易。”崔家可是格外讲门阀士族的家庭。
　　但也许是这么不容易的在一起，所以俩个人才更加珍惜吧。
　　相爱真好，可爱情是个奢侈品，大多数人一辈子可都遇不到一次。
　　看张嫣脸色的变幻，秀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大爷和大奶奶听说是联姻，同情爱无关，大爷也不会拂逆长辈们的意见去娶一个不适合的人。
　　“大奶奶，其实二奶奶也就今年生了儿子后，日子好过了些，以前她婆婆都不大愿意带她出去。”
　　姚黄也插嘴，“是啊，咱们大奶奶可是宗妇，怎么能那般小儿女态，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小姐多娇气呢。”
　　她们都是变着法儿的安慰她，张嫣却不觉得难过。
　　山不过来，难道我不能过去吗？
　　崔玉衡和自己虽然不是相爱成亲，但谁规定了成亲之后就不能相爱的，她还不信这个邪了。
　　想到这里，她干劲十足，昂首阔步，大踏步往前走。
　　姚黄和秀姑对视了一样，都心道，这感觉在跟女皇出巡一样。


第36章 四目相接（二更）    四目相……
　　三翁主赵盈脸色白如薄纸, 身上穿着正红色的交领襦裙，她不喜珠翠装饰，尤其喜欢绒花, 绒花轻压在头上也不重, 宫里年纪大的太妃都爱簪上绒花，年轻一辈中据说就皇后沈婉茹最喜欢, 但她是用来标榜自己勤俭节约。
　　这样的打扮很是沉重, 一向擅长搭配的崔玉衡故意转过头来和张嫣对视了一眼，张嫣从后面掐了他一把。
　　赵盈在敬茶，她只是翁主，和郡主身份一样，并非公主, 因此不能开府另住, 除了身上品级比其他人高点，其余都一样, 还是得跟崔家长辈们敬茶。
　　一遍遍磕头行礼, 就跟她们当时一样。
　　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张嫣看的出来玉杰也是很满意的，一直小心觑着新娘子, 张嫣笑着送上自己的见面礼, “七弟，七弟妹, 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玉杰咧嘴，白牙全露出来，“承大嫂吉言。”
　　崔玉衡虽然看起来眼里噙着笑意，但心思早就飘在别的地方去了, 尤其是早上起来时，为何张嫣要喂粥给自己喝，他恁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宝宝，怎地就要人喂了？
　　这女人，把自己看成小孩子一样了吗？
　　冗长的行礼结束之后，崔老夫人便让娘们几个都坐下说话，男人们也旋即都出去了，张嫣作为长房长媳，越发知道能够坐下来说话的都只有大夫人这一辈的人，她们这些的年轻媳妇是没有权利坐下的。
　　“盈儿。”崔老夫人让赵盈走上前来，“以后你就是我们崔家的媳妇了，这些人你原本也认识，以后就更加亲热了。”
　　赵盈是她嫡亲的外孙女，自然和别的孙媳妇不同。
　　十娘依旧关心的看着她，生怕她不高兴，她知道好歹，就是赵盈身份再高，和嫡亲的嫂子那也是没法比的，更何况，和镇南王世子的婚事就是嫂子提出来的，这对她而言已经是很最好的安排了。
　　崔大夫人对别人的儿媳妇那是只有夸的，崔三婶就更喜的不见牙了，赵盈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疏离却又态度良好。
　　喜欢一个人你会无限渴望和他接近，不喜欢的人，你甚至觉得跟他站在一起都不自在。
　　她想赵盈对玉杰倒是不错，至少和玉杰在一起的时候，她看起来很依恋。
　　……
　　用了午膳，大家体贴新婚夫妻，让赵盈早早的回去了，张嫣还得陪婆婆吃饭布菜，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哪家那户都是。
　　崔家好就好在老夫人爱清静，吃不了几口就撤下，崔大夫人上了年纪更是如此，这让张嫣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不过，没料到崔玉衡今天也在房里的美人榻上小憩，他睡的很沉，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睡相极其好看。
　　她托腮想，这样的男子也不知道多招女人喜欢，本来还想替她多盖床被子，以表自己的关心，但想起早上听喂粥时，他那个抗拒的表情，她还是不想过犹不及，况且，这几日崔家事情太多，她需要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
　　到了过年，她这个未来宗妇，可就更有的忙了。
　　在她睡的黑甜的时候，崔玉衡却醒过来了，但是外边太冷，他也不想出去，主要是都要过年了，没人再约了，都躲在家里等过年。
　　他百无聊赖的让丫头点起一盏灯，拿着书在她身畔看，无他，她身边非常暖和，而且肉感十足，随手可以摸摸多舒服啊。
　　没曾想，张嫣却抓住他戳她肚子的手，一下睁开眼睛，“别戳。”
　　似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崔玉衡默默缩回手，“我就是看你这几天是瘦了还是胖了。”
　　“可是你戳的我想出恭了。”
　　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的崔玉衡别过脸去，哎呀，她怎么胆子这么大，当着自己的面就出恭去了，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呀。
　　可她倒是无所谓，出了恭就自己把衣衫穿上，对他道：“天都晚了，我们也要用膳了，好歹得吃点。”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不过崔玉衡一直晚上不怎么用膳，但是不妨碍张嫣的好胃口，以前她总觉得把自己完美的一面示众，很怕把人吓走，但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得让他接受这些。
　　没想到她的好胃口倒是影响到他了，崔玉衡破天荒晚上吃了一碗饭，还添了半碗，张嫣笑道：“你今儿怎么吃了这么多？让我挺意外的。”
　　“不知道，你吃的这么香，我不吃不太好吧。”
　　“知道了。”
　　吃完饭，张嫣兴致勃勃的要去梅林，“总不能吃的这么饱，咱们俩就在家待着，那肚子多涨啊。”
　　崔玉衡却不大想动弹，“我不想去，万一风寒了呢。”
　　“昨儿可没见你这样，穿那么少还跟人家清谈呢。”
　　她要拉他去，崔玉衡就是不去，张嫣深吸一口气，“那好吧，你不去，我去。”
　　她有一盏马灯，特别亮，魏紫知道小姐从来都特别热爱生活，姑爷却好像不是这样，她本是大长公主府的家生子，原本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没想到和小姐很投缘。
　　夜晚的红梅还是那么生机勃勃，暖房里的仆人见大奶奶过来都很诧异，张嫣是知道这些人的，虽然看管暖房是她们本分事儿，但是主子要来，她们得准备，本分事变成额外的事儿，这些人总有怨言。
　　“无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也知道过年许多地方都会摆些鲜花，也不知道摆什么好。”
　　这么一说，有提拔，或者在大夫人面前美言之意，这些人立马就活跃起来，不停的介绍，要知道出头的少，万一真的被人看中了，成为个小管事，指不定还能管外面的铺子呢。
　　管暖房能拿的有限，还是管外面的铺子能挣的多。
　　张嫣低下头来闻闻花香，硕大的绿萼，淡雅的菊花，雍容的牡丹……这里什么花都应有尽有，但也只有崔家这样的人家才会养的出来。
　　从花房出来，穿过梅林，碰到了本该不待在这里的人。
　　“七弟妹，你怎么在这儿？”
　　赵盈淡淡的笑道：“刚跟婆母请完安准备回去。”崔玉杰是崔三婶独独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让她在崔家挺直了腰板，所以对儿媳妇的嘱咐有说不完的话。
　　“原来如此，现在夜深了，弟妹早些回去。”
　　赵盈点头。
　　她虽然疏离，但是礼数周全，让人什么都挑不出错来。
　　**
　　她回来的时候，罕见的崔玉衡还没睡，张嫣笑吟吟的指着自己拿过来的花儿，“我亲手剪下来的，摆在咱们房里，很好是不是？”
　　她精力也太旺盛了，晚上还有闲情逸致去看花。
　　而且，嗯，怎么说呢，一般这样的风雪天气，都怕得了风寒，她从外面回来，还神采奕奕的。
　　崔玉衡忍不住道：“你不累吗？”
　　“睡了那么久了，还吃了那么多，累了才怪呢。”说完又兴致勃勃道：“听说你最擅长丹青，那能不能麻烦你随手帮我画这幅图。”
　　“现在吗？”崔玉衡扶额。
　　“是啊，你就随手画嘛！我们俩只有晚上有空，明天就是除夕了，我还有的忙呢，你也忙着祭祀，都没空，好不好嘛！”
　　她上前一步，把下人都放出去，一步又跨坐在他身上，“答应我嘛！”
　　这把牛力气，还推都推不开，崔玉衡也不是那等不怜香惜玉的人，只好答应，反正随意画几笔应付一下。
　　谁知，她又道：“我要坐在红梅旁，你也要把我画进去。”
　　画人就有难度了。
　　崔玉衡婉拒，“要不等年过完了再画吧，现在毕竟太晚了。”
　　“不晚，你不画也睡不着，不如快些画吧。”
　　崔玉衡只得提醒她，“咱们房里的灯要是燃久了，明日小心老夫人和大夫人问罪于你。”他说的也是实话，崔家这样的大家族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婆媳争端，尽管比一般人家做的高明些。他身处其中，很难不知道婆婆妈妈们心里怎么想的。
　　但张嫣不在乎，“被说也就说几句，我就说是为了开枝散叶，她们还巴不得呢。”
　　“咳咳……”饶是崔玉衡在外面什么世面都见过的人，都没见过这么样厚脸皮的说法。
　　“快点，早点画完早点结束。”
　　……
　　刚才不让你陪我看花，我就让你灯下看美人。
　　崔玉衡原本脾气也不好，否则也不会时常拒绝张嫣，但是这傻丫头坐在他关键位置了，不答应不行啊。
　　真的是！
　　张嫣换上最衬自己皮肤的衣衫，微微依偎在红梅旁边，崔玉衡认命的画着，抬眸一看，眼神竟然直触心灵。
　　“夫君，快画呀，发什么呆呀。”说的正经，其实心里乐翻了，就应该这样，四目相接，孤男寡女，火花还不得燃起来。
　　她才不会那么老实呢，等什么生个孩子站稳脚跟才在男人那儿邀功，这叫什么，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女人看，用贤惠打动人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男人能够在保大保小的时候坚决选大人，你以为生个孩子就能站稳脚跟了，殊不知也许生孩子的途中你就会被牺牲掉。


第37章 红梅美人图（一更）   红梅美……
　　屋里画了大半夜的事情, 很快早上就被两重长辈询问了，当然了，她们都是等崔玉衡走了才问的, 毕竟狐媚这种事情, 人家只会怨女方，哪里会怨男方。
　　当然了, 崔大夫人还怕儿媳妇不自在, 委婉道：“你们年轻夫妻，休息不好，可是会误事儿的。”
　　张嫣点头，一脸受教，“您说的是, 昨儿下半晌偏回去睡多了, 晚上便有些功夫，我今年头回祭祀, 什么都不懂。”
　　“今年头一回你们俩一起祭祀。”崔大夫人心想, 当年她还忐忑不安呢。
　　现在轻门熟路，之前也是跟她同样的心情。
　　张嫣又欲言又止，崔老夫人让下人先下去, 又听她道：“大爷说我出去摘花不好, 罚我思过。”
　　什么？自认不算是什么好婆婆的崔大夫人也惊呆了，“你是说他罚你思过？”
　　“对啊, 儿媳原本是想着吃饱了饭出去消食，没曾想夫君那般不喜，儿媳回来之后就要儿媳罚站思过。”她才没那么傻呢，每次稍微晚点休息，她就被问责, 她不把崔玉衡拉下水。
　　以崔老夫人和颜宁大长公主的交情，这位老夫人当然宽慰她几句，无非是你们夫妻有话好好说，他心是好的云云。
　　张嫣忍辱负重又善解人意表示毫不介意。
　　崔老夫人又称赞她，张嫣立马就开心了，一脸笑意的跟着崔大夫人身旁忙这忙那，完全不喊累，有时候崔大夫人哪里稍微不舒服，她还能体察的到。
　　“我从前都没想过儿媳妇也会这么贴心。”崔大夫人和妹妹说道。
　　她妹子也是曾经张嫣的女先生，她淡淡的道：“她看着倒不是那么简单。”装作很爱读书，最后还是成了豪门金丝雀。
　　就跟文英一样，那时候多好学呀！她恨不得把自己一生的本事都教给她，但是人家只是把书当成自己嫁的更好的工具。
　　张嫣也是如此，她那么好学，也许也只是为了嫁到崔家吧，果然，现在真的嫁到崔家了。
　　崔大夫人这点倒是不同意妹妹，“女人太单纯了，就是太蠢了，作为崔家的宗妇，她上能让婆婆高兴，下能让族人挑不出刺，中能拢住玉衡，这有什么不好的。”
　　一心一意当书呆子，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这也未必好。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陆先生冷哼一声，但终究没有再说侄儿媳妇的不是。
　　而崔大夫人也是主动缓和气氛：“你有没有想过再收几个弟子？当然也不能说弟子，就是找几位陪陪你的小姑娘。”
　　“罢了，敬谢不敏。”陆先生可不愿意，一个个为了攀高枝，把自己这里当跳板。
　　崔大夫人却见不得妹妹这般孤苦，“你年纪如今还不算大，自己也能动，不值当什么，但若以后呢，你我总会老，若是有几个热热闹闹的小姑娘在你身边不是好事吗？也不必收作弟子，只让这些姑娘跟在你身边。”
　　陆先生抿唇，“大可不必。”
　　“怎么不必，若是以前我自然放在我的身边，可你也清楚，今年玉衡娶了媳妇，来年就可能抱上孙子，没有空管这些姑娘们，你品行正派，就是我们老太太也相信你呢！”
　　陆先生也知道姐姐的不容易，当年姐姐一直无子，崔老夫人都板过脸色，后来是生了玉衡才立足，姐姐身子骨坏了，不能再生，把个玉衡当眼珠子看，这孩子偏生小时候个头矮，人也多病，姐姐没有一天是心安的，还好，他长成了，而且郎艳独绝，成了姐姐的骄傲。
　　姐姐一直没有放弃她，她又如何会不帮姐姐的忙呢。
　　陆先生应承下来，“就不知道是什么人？”
　　“倒也不是别人，一位是五姑太太的女儿，还有一位是表姑太太的女儿，我们老夫人心善，听闻她们孤苦无依，便接回来我们府上养着，到时候也不过是一份嫁妆的事情。”
　　“崔家到底是仁义人家。”
　　当年她守望门寡，姐姐接她过来，她还怕崔家忌讳，老夫人也是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凭这一点，她就不能说崔家收留别的姑娘是假好心，因为崔家，不少姑娘都得到了非常好的照顾。
　　崔大夫人见妹妹同意了，也很高兴，又知道除夕夜她要一个人过，许诺让崔玉衡两口子提早过来请安云云，这才放心的走。
　　但是崔玉衡两口子最终没来，因为今年张嫣头一回祭祀，崔家人怕宗妇出丑，还得事先演练，这倒不是为了张嫣本人而特殊，而是为了整个崔家。
　　她是内里往外边传菜的宗妇，而崔玉衡则是站在槛外接菜的人，二人还得配合默契，就都不能去了。
　　“鱼盘比较大，我就抓住两边就行，但是要吩咐厨房不能做的太热了。”
　　崔玉衡“嘘”了一声，“你小点声音，别让祖宗们听到了。”
　　“知道了。”
　　不过，张嫣又问：“那今日岂非不能去姨母那里请安了？”
　　陆先生到底是她的先生，还是崔玉衡的姨母，怎么也该去一趟。
　　崔玉衡却道：“不必了，大事为重，姨母会体谅的。”说完，又看了看她的妆扮，今日也不知道如何化的，端庄了许多，和那日，咳咳，不一样。
　　见男人在她脸上流连忘返，张嫣娇嗔了一下，“知道了，咱们还是先做自己的吧。”
　　说完正经话，在等下一批菜碗过来的同时，还说说小话，“你替我画的画，说是润色，怎么还没画出来，人家还要看呢？”
　　“咳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幅红梅美人图，愣是让他一看就血脉喷张气血上涌，难道真是人家说的见淫则淫？
　　那哪能给她呀。
　　崔玉衡打了几个哈哈，张嫣也没强逼着要，也就从宽大的袖口拉拉他的手“有点冷了，替我暖暖手。”
　　难得画的事情被糊弄过去，崔玉衡笑嘻嘻的，悄悄把她的手揣到袖口，“姑奶奶，暖，我替你一直暖着。”
　　张嫣轻轻的打了他一下，再抬眸，发现赵盈冷冷的盯着她。


第38章 不投钱（肥更）   不投钱（肥……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又重新看了一遍，发现赵盈浅浅的在笑，好像冰雪融化一样, 她松了一口气, 心中自嘲，在宫里长大的人怎么会那么不加遮掩, 自己真的是传菜传的昏头了。
　　演练过一遍, 女眷们都去老太太那里歇息准备，崔家孙辈的人多，孙媳妇也多，崔老夫人年纪大了，让十一娘扶进去后, 崔大夫人又有事出去, 这里没了长辈，一时叽叽喳喳起来。
　　这些人虽然被她叫作弟妹, 但除了赵盈之外, 都比她进门要早，有的孩子都甚至都能打酱油了，一口妈妈经。
　　不过也有人提到府里的新鲜事, 还求证她。
　　就比如人称财娘子的四弟妹姚氏, 她扶了扶髻，状似无意问道：“大嫂, 你可知道新进府的两位表小姐如何？听说她们年后就要进府，是也不是？”
　　当然是了，张嫣点头，“是，一位是五姑太太的女儿, 听闻是位才女，虽然才十三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还有一位是表姑太太的女儿，今年十岁。”
　　都是些小姑娘，四奶奶放下心，她和张嫣不熟，不知道其为人如何，不敢多说话。
　　却见三奶奶重重咳嗽了几声，撕心裂肺，让人吓了一跳，张嫣忙问：“三弟妹可还好？”这位三弟妹听说生下儿子后就缠绵病榻。
　　她抬头虚弱一笑，示意自己无事，只是淡淡提起儿子，“大嫂还没见过我们庆儿吧，开蒙两年了，上回大嫂送了一套白玉紫檀砚给他，我们三爷直说太暴殄天物了，又让我好好谢过大嫂。”
　　重孙辈中三奶奶的儿子是最大的，听说三奶奶曾经还替大夫人管过府里事务，在孙媳妇当中是最得用的。
　　但是她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不好，完全没和丈夫结到半点感情，甚至夫妻常年不和，连崔家这种粉饰太平粉饰的这么好的人家，下人都清楚。
　　秀姑说三奶奶样样都好，可三爷就是不喜欢，两口子一年到头都不同房。
　　听说三爷在三奶奶之前也有喜欢的人，但是三爷最终没能拗过长辈们，娶了这位江南盐政的千金。
　　张嫣看着二奶奶和三奶奶，竟然完全不同，二奶奶出身寒门，因为夫君的爱，整个人容光焕发，下人敬着，三奶奶有儿子有身份，却如槁木死灰一般。
　　难得听她提起儿子，她也跟着道：“庆哥儿是重孙辈最大的，又生的机灵，我这做伯母也不过是微薄之礼，哪里值当谢，你也太客气了。”
　　提起庆哥儿，三奶奶总有说不完的话，但她沉疴已久，张嫣只得道：“弟妹先歇口气，日后庆哥儿出息了，总有你的好日子。”
　　三奶奶脸上才露出笑意，似乎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
　　但张嫣心里清楚，看三奶奶的样子，怕是大限将至，也许撑不了几年，三爷和她感情不深，绝对会再娶的，心下悲凉。
　　这厢还在悲凉，那边已经说开了，四奶奶不愧是有财娘子之名，正说起她娘家兄弟的船到外藩挣了多少，甚至还鼓动大家投钱下去。
　　赵盈一说就应，“四嫂既然这么说了，那我相信四嫂，就投三千两吧。”
　　钱对于赵盈来说是不算什么，谁都知道她是康亲王唯一的嫡女，又自小在宫里长大，赏赐都不知道得了多少，她那三千两说出来，就跟说三两一样。
　　四奶奶喜笑颜开，立马套近乎。
　　三奶奶虚弱一笑，也同意投钱，当然，这个投钱，只是结个善缘，江南盐政的千金，可不缺钱，但也要为儿子铺好后路。
　　“四弟妹，我病歪歪的，不指望挣多少，只当全我们妯娌情分，我投一千两吧。”
　　一千两，一千两也不少了。
　　二奶奶捏紧自己的荷包，不发一言，她这些年其实没有存下什么钱，众所周知，崔家没分家，子孙是不允许有私财，俸禄一律都上交，当然每月月例也都会还回来。但这些月例还得用于平日花销，所以这些奶奶们多数平时不必花钱，但到花钱的地儿的时候，一般都是用的自己的嫁妆。
　　她紧张的看着座上的大嫂，生怕她答应，但是，很好，大嫂也没有掏钱。
　　四奶奶知道二嫂是个穷鬼，但大嫂真不穷，大哥私底下得了老太太多少贴补啊，她故意道：“大嫂，咱们妯娌几个赚个嫁妆钱，你看如何？你放心，我兄弟的生意那是稳妥的不得了。”
　　张嫣则笑道：“四弟妹，我就不必了。”她才进门几天啊，怎么可能参与这种事情，这做生意，也不是事事都赚，赔的多的不在话下。
　　再说了，她不大看好四弟妹，就跟现代搞传销的一样，真这么好赚的钱，还轮得到她们，越是说的天花乱坠，越有问题。
　　四奶奶一听就暗道不好，即便大嫂进门晚，但她是长房长嫂，她发话了，其余的人哪里再敢如此。
　　瞧，赵盈就淡淡的道：“四嫂，既然大嫂不同意，那我的也就罢了吧。”
　　这一说，四奶奶就急了，正所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她按捺下心底不快，还要劝说张嫣，张嫣则知道自己被赵盈摆了一道。
　　如果张嫣投钱进去，十有八/九会亏损，她娘家正搬出大长公主府另立门户，张徽和广陵郡主二人也没有别的异业，以后肯定也给不了多少支持，上千两的银子当然不能随便投。
　　可不投，就是如今的局面，得罪四奶奶。
　　四奶奶是崔老夫人的妹妹介绍过来的，她是崔家很难缠的人，崔玉衡暗地里跟她提过，崔家四爷时常被她拿的死死的。
　　但张嫣可不怕得罪谁，反而笑道：“你们要投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切莫说跟着我如何，再说今日过年，谈钱也俗气的紧，还是说些其他的吧。”
　　她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的看了四奶奶一眼，“圆姐儿昨儿闹了半夜，今日如何了？”
　　这是让她管好自己的女儿，圆姐儿三岁了还未断奶，一提断奶就哭的震天响，她看梅花的好兴致都没了。
　　果然提起这个，四奶奶就话少些了，但她为了尖利，好胜心又强，认为大几千两上万的钱打了水漂，心里跟滴血似的，又见张嫣似教训一般。
　　遂压住火气，一撇嘴：“我女儿和我一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硬是要断奶肯定不成，她性子也倔，要等她自己想好才行。”
　　吃软不吃硬？张嫣点头：“是啊，我跟弟妹也是一样的人，你若好好的跟我说，我同不同意那是我的事儿，但若是硬塞给别人，我是肯定会拒绝的。”
　　二奶奶松了一口气，又窃喜不已，还好大嫂这么刚扛下了，否则，四弟妹肯定会缠着她说的，她也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了。
　　至于大嫂，她是崔家的宗妇，她怕什么。
　　四奶奶当然心口憋着一股气，且她性子十分强势，十拿九稳的事情被人破坏，她是肯定不会服输的。
　　张嫣却想，一山不容二虎，似四奶奶这种见利弃义的人，今日为了利和你闹翻，她日也会因为利和你交好，再者，赵盈的做法也可疑，也不知为了什么？
　　正想着，那边已经让崔家的儿媳妇孙媳妇们都一一准备，要进祠堂了。
　　四奶奶狠狠瞪了她后背一眼，恰好被赵盈看到，赵盈暗自觉得好笑。
　　**
　　小桌上放着几碟清粥小菜，崔玉衡却吃的很香，年节下天天大肉大鱼，张嫣特意让厨房上做的清淡点送过来的，如今见丈夫吃的香，她也满足了。
　　冗长的祭祀过程，全程没有出过任何纰漏，这就已经很值得庆祝了。
　　只今天的事情，她一一说给崔玉衡听，“我怎么觉得七弟妹像在拱火？难不成我不做宗妇了，她还能做不成，咱们家又不是像宫中争宠，争那个位置。”
　　真是有意思，难不成赵盈是在报复崔玉衡没娶她而娶自己吗？
　　谁知道崔玉衡却认真道：“兴许是真的在争家主位置呢，也并非不可能。”
　　别看这一件小事，自古夫妻一体，妻凭夫贵或者妻荣夫贵，表面上看是张嫣的事情，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原来如此啊，那就说的通啊！”
　　但是崔玉衡咬了一口杏鲍菇，摇头：“自不量力，妇人手段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作为大奶奶就要拿出大奶奶的气度来，虽说不必口舌之争，但是该拿出的态度还是得拿出来。”
　　“若是你呢？”张嫣好笑的问。
　　崔玉衡卡壳，“也许随便给点钱吧。”
　　反正花钱消灾嘛。
　　他看张嫣脸色瞬间不好，立马安慰，张嫣轻轻推了他一下，“看你说的头头是道，也是个纸上谈兵的。”
　　“嘿嘿。”崔玉衡难得露出点被抓包的样子。
　　不过，张嫣托腮看他，“看你今天这么好看的脸，我就原谅你了。”
　　本来以为这对夫妻会争吵的，结果都失望了，四奶奶冷哼一声，“到底是夫妻，就是不一样了。”
　　四爷生的消瘦，个头很高，他就觉得妻子做的不靠谱：“好了，你兄弟那生意还不知道如何呢，就拉这么些人下水，我看赔了你怎么办？”
　　“怎么会亏本呢？”四奶奶没好气道，“行了，我这肚子里又揣上了一个，你说没钱怎么办？我们这房可和别人不同。”她是二房的奶奶，婆母早亡，继母当家，又是个破落户，二房生的孩子又多，到时候分家也分不到多少，还有丈夫的官职太低，这些都要用钱去活动的。
　　四爷却知道四奶奶手里有钱，而且有很多钱，只是她不舍得拿手里的钱出来。
　　又想她又怀了孩子，索性跟往常一样，不再多说。
　　而四奶奶心中不忿，这次大嫂当面那样敲打她，让她损失了一大笔钱财，也损失了威信，这些她是迟早讨回来的，否则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她日后还如何在府里立足。
　　当然了，四奶奶就如张嫣所说重利，但忌讳她的身份，并不敢轻举妄动。
　　赵盈却知道这人和人之间有了裂缝，总会在某个特定时段起作用的，等着看就是了。
　　但让她失望的是大表哥崔玉衡明明是个出手阔绰的人，兄弟间有什么不管对错，他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十分爱面子，一个爱面子的人，对这么抠搜的老婆，居然没吵架，也是奇了怪了。
　　三奶奶是个厚道人，她对周围的丫头婆子道：“这事儿你们且都不要到处传，若是被人发现是我们这房传出去的，仔细你们的皮。”
　　“是。”
　　“大嫂正直，我这不中用的身子日后还得靠长房照拂，你们可不能跟着别房一样，眼皮子浅。”
　　三奶奶身边的下人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要三奶奶本人来说，她是愿意出钱维护一段好的关系的，但是大嫂做的也未必有错，更何况大哥没有认为大嫂不对，那她们也不必主动去丢钱到水里，难不成因为四弟妹是个难缠之人，大家就供着不成。
　　而唯一真的觉得高兴的，只有二奶奶，不用出钱，简直太爽了。
　　别说这么些妯娌们，崔大夫人大年初一就问了崔玉衡，“你媳妇儿那样，你怎么想的？”按照崔玉衡以前就是花钱消灾。
　　崔玉衡觑了她娘一眼，见她娘其实诧异的是他的态度，遂道：“娘，要我说，这一大家之人生活在一起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但是做什么事儿也得讲讲是非分明。四弟妹想要补贴娘家，为了一桩极不靠谱的事情拉崔家人下水，日后让崔家人再作保，这事儿我看张氏做的没错。”
　　“乡愿德之贼也。”崔玉衡又加重这句话说给崔大夫人听。
　　不分是非的老好人，是道德的破坏者。
　　崔大夫人默然，但同时也清楚这事儿背后赵盈很难说不是故意的，但拿钱去买好，总不能长久，还不如竖起威望来，儿媳妇倒是个难得能扛事情的明白。
　　崔玉衡见她娘不说什么了，他则悄悄摸了摸袖口的银票，心想，好歹张嫣昨天特意给了一千两给他做衣衫，要是把这一千两透给姚氏，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第39章 宝贝凤凰蛋（一更）   宝贝凤……
　　一连十天, 崔家都是各处设宴摆酒，好不热闹，张嫣是能歇息则歇息, 不为别的, 实在是太累了，她还没到崔大夫人这样的资历, 新媳妇只能站着, 她每天累的是倒头就睡，别提什么夫妻生活了，有时候说着话都会一下睡着。
　　崔玉衡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但他是男人，在外面不会表现出来。
　　但这人嘴巴刁的很, 每天吃那几道菜吃的几欲作呕, 遂直接不吃了，在房里就只就着点不那么甜的点心吃几口, 喝点茶再解腻。
　　现在又吃了起来, 尽管张嫣累的慌，但也阻止道：“怎么能一直这样，我们让小厨房送点粥过来, 成不？”
　　听到粥崔玉衡直犯恶心, “陪老太太喝了几碗粥，又去三叔那里喝了点酒, 整个胃痛。”
　　“那要怎么办？”她看到崔玉衡这样也不好受。
　　崔玉衡却直说：“你不必管我，我喝点茶水就饱了，真的。”
　　张嫣摇头，“放心吧，我去炒两个菜就回来, 你先别喝那么多茶水，我走了。”
　　说走就走，张嫣换了家常夹袄就赶去小厨房了，崔玉衡失笑，比风还快，拦都拦不住，这也真是个人才。
　　屋里静悄悄的，她一走，好像把热闹都带走了。
　　她不累吗？今天回来就喊腿快断了，现在怎地又这么大的干劲。
　　张嫣就是这样的人，一说做什么干劲十足，早就忘记了累是什么样的，当然了，她冲到厨房，厨房的人是有求必应。
　　“大奶奶，咱们厨下还煨着鸡子，汤都熬出来了，要不您那么先拿去？”
　　谁知道张嫣摆手：“肉吃的腻味了，大爷胃口不好，我只得做些没那么荤腥的菜。”
　　厨娘们出着主意，“大奶奶看清炒豆苗如何？或者凉拌苦菊。”
　　“都不成，大爷不爱出断生菜。你们且替我备着嫩蚕豆，芹菜，野鸡子，腌芥菜即可。”
　　“这……野鸡子倒是有，就不知道大奶奶准备如何做？”
　　“野鸡子你们用麻椒腌制的，只需切两只鸡腿来即可。”
　　芹菜炒肉，清浊不论，倒是没那么好吃，不如焯水后扮麻椒鸡腿，肉少菜多，反而想寻肉，而新蚕豆则用腌芥菜炒。
　　等厨下备好菜后，她便麻利的炒了起来，看刀工和利落劲头，不输给厨娘们。
　　她快做好的时候，丫头们忙用食盒装好，张嫣又用黑芝麻撒了点在饭中间点缀，没办法，谁让她家那位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呢。
　　做了顿饭，人燥热起来，她出来时，二奶奶也亲自过来了，她看着张嫣身后丫鬟提着的食盒，和她会心一笑。
　　“二爷这几天说油腻吃不下，我也来做几碟小菜过去。”
　　“成，弟妹快去吧。”
　　怪不得这俩口子感情这么好，真真是替对方着想，这才是夫妻过的好的关键。
　　穿过游廊，风一吹来，燥热降了下去，她拢了拢头上的兜帽，这个时节可不能得伤寒，否则站着不停的流鼻涕，简直太丢脸。
　　迎面却走来赵拂，他还是着白色狐裘，仿若恢复了往常贵公子样。
　　他见了她，停下来喊了一声，“表姐。”
　　“表弟。”上次皇觉寺的事情，赵拂没有再提过，之后赵拂和她就再也没怎么见过面，张嫣笑道：“听说你已经回到净郡王身边，日后祝你前程似锦。”
　　赵拂却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很没有精神，“那有什么好的。”
　　张嫣却不欲多说什么，“表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哈。”
　　赵拂冷哂，似乎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张嫣哪里还管的了这些，她生怕菜冷了，让崔玉衡不喜，等会儿饿着肚子睡觉，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她一回来，又准备换衣衫，毕竟方才在厨房趟过，有油烟味，崔玉衡却拉她坐下，“你也陪我吃点，不用换衣服。”
　　“可是，我……”她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崔玉衡身上的香味太好闻了。
　　“没事，坐下。”
　　魏紫先把饭递给俩人，又上了两碟菜出来，崔玉衡坐着没动。
　　张嫣提醒他，“快吃啊，芹菜拌野鸡子，嫩蚕豆炒腌荠菜，你尝尝吧。”
　　“就两道菜？”崔玉衡不敢相信。
　　就这，就这……
　　张嫣亲昵的刮了刮他的鼻子，“你饭都不愿意多次的人，我哪里能做太多了，做多了不是浪费吗？乖，尝尝吧。”
　　你说人也是真贱，有肉吃的时候，天天挑剔，一块肉都不想吃，这小猫两三只的鸡腿肉，她还跟着夹，自己还得赶紧边吃边抢，结果饭吃完了，菜吃完了，感觉还没吃饱。
　　看他的样子，张嫣忍不住提醒道：“晚上也不必吃太多，否则积食。”
　　“还积食呢？我压根就没吃饱。”不知道为何，在别人眼里，他云淡风轻，几乎和吃饭这样的字眼都沾不上边，但是和她，什么都可以聊，她从来不会大惊小怪，似乎相处了几十年一样舒坦。
　　啧啧，压根就没吃饱？
　　张嫣站了起来，“那你让小厨房的人再送菜过来吧，我不做了。”
　　那当然是不成了，崔玉衡也知道自己无理，她也是为了自己好，所以立马开哄，“哎呀，我就是夸你做的菜好吃，巧手，巧娘子，嘿嘿。”
　　难得还夸人呢！张嫣假意叹气，“我也是累的不行了，但是一想起你这样吃不下饭，可不就着急嘛！是你那次跟我说崔家的规矩，晚上不能多吃，我也怕你吃多了积食，可你到时候要是说我故意饿你，那我岂非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哪里敢怪你，我知道你为我好，要不是你，我又要一晚上不舒服了。”
　　谪仙公子也要吃饭，也要去五谷轮回之所，也要沐浴，平常人做的事情，他都要做，张嫣虽然受惑于他的脸，但也是把他当人看。
　　“你知道我为你好就成，要是祖母和娘问起你这个宝贝凤凰蛋，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呢，你要是说我克扣你，可别想吃我的饭了。”
　　宝贝凤凰蛋这五个字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是她心里所想，但是第一次说出来。
　　崔玉衡千万忽略过，别听到，否则她就惨了。
　　谁知道崔玉衡直接往她大腿一坐，“宝贝凤凰蛋一直想吃你做的饭。”
　　张嫣：喂，大哥，我的腿受不了了啊！


第40章 我可不是王宝钏（二更）   我……
　　小两口的事情, 崔大夫人很快就知悉了，恰逢初十过了，也没那么忙, 遂和妹子陆先生说起了家常。
　　“你这外甥是个精怪似的人物, 成日挑剔的很，倒是张氏和他合得来的很。他吃不下饭, 晚上还折腾人家专门下厨, 儿媳妇知道他爱穿好看的衣衫，你猜怎么着，一下就给了一千两。”
　　提起这些事儿，崔大夫人抱持着一种好玩的心态。
　　她自己是头一次做婆婆，不知道别人是什么心态, 但是多一个人替她照顾儿子, 于她而言实在是一件好事。
　　但陆先生却有点看不惯，她一贯性子直, 不加斟酌就说了, “姐姐，娶儿媳妇进门是让玉衡更好，而非纵容他那些坏习惯。身为崔家宗子, 若是留下贪嘴, 爱奢欲这些坏毛病，日后如何服众。”
　　这话崔大夫人也知道不对, 但是玉衡已经很辛苦了，他是人并非工具人。
　　在她看来，做好本分事的同时，有些自己无伤大雅的小爱好，也没什么不好的。
　　因此, 她也只是笑笑，不多说什么，反而提起元宵过了之后，两位表姑娘进府的事情，“到时候，她们安排同你住。”
　　陆先生也知道姐姐不爱听外甥的坏话，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不欲同姐姐争吵，也随着她的话头说起来。
　　等她走了，崔大夫人才和心腹丽娘提起这事儿，“玉衡是宗子没错，但我总想要他活的像个人，不像神龛一样，这有什么错呢？”
　　丽娘劝道：“大小姐，二小姐就是这么个脾气，当年您还劝她成亲，她依旧坚持守望门寡，她的规矩都刻在骨子里了，您不必于她计较。再说了，马上要进来两位表小姐，日后有她忙的时候，至于咱们大爷，奴婢瞧着大奶奶倒是个极懂事的人，也守规矩的人，有些事只是年轻夫妻闹的玩的。”
　　经过丽娘这么一劝，崔大夫人心里也好受点儿了，还道：“是啊，他们夫妻好，总比老三两口子强，真的，我如今没别的念想，就是巴不得他们夫妻能够和和睦睦的。你看老三媳妇，瘦的伶仃似的，王大夫说后事可以准备了，就这，老三也不去关心一眼，还有老二，老二以前多冷淡的一个人呀，娶了老二媳妇，人家虽然出身低微，可和老二俩口子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强。”
　　“是，奴婢也这么想的。”不过，丽娘又顺势夸了张嫣几句，“咱们大奶奶可是比二奶奶要强，不说旁的家世，大奶奶能干的紧。”
　　说真的，一个成日在家织布的女子，在崔家礼仪完全不出错，而且深谋远虑，英国公府先前想着顺水推舟帮康亲王拉下儿子，也是她立即出了主意。
　　崔大夫人含笑，还有点得意：“那是，跟玉衡挑的女子怎么会差。”
　　见崔大夫人高兴了，丽娘也松了一口气。
　　张嫣对陆先生对她颇有微词的看法一概不知，她只是崔玉衡的姨母，又住的偏僻，张嫣是和崔玉衡一起不过是请个安就回来了。
　　崔玉衡还和她说了一件好消息，“我可能要升官了。”
　　她立马问：“是什么官职？你如今是正四品御前承旨，往上升是京官还是外官？”
　　这让崔玉衡沉吟了一下，“外放，按察使司按察使。”
　　大雍朝仿大齐刺史制设立，主要任务是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主管一个州范围的刑名之事，隶属于总督、巡抚，为正三品官。
　　崔玉衡还有点歉意，“我这一去，至少也要三年，但你知道，皇上安排我去，也是信任我。”
　　毕竟妻子刚娶回来，他就要外放，夫妻二人相处时日太短。
　　张嫣拉了拉他的袖子，“去哪儿？”
　　“直隶。”
　　她立马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很远呢，原来只是在直隶，直隶离京城可不远，随时都可以回来。
　　“那还好啊。”
　　但是新婚夫妻一分开，感情就容易变淡，她得想个法子跟着去，否则，她还没出手，崔大夫人肯定就送些通房侍妾在任上伺候，这其中，只要有作妖的，就都不好过，再说了，崔玉衡这样好的人，她才不想让给旁人呢。
　　见她发呆，崔玉衡问：“是啊，有空我都会回来看你的。”
　　张嫣托腮看着他，“我可不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你要是回来的少了，试试看？反正我再嫁也不是不可能。”
　　啊？
　　**
　　元宵节，崔家在游廊上挂了不少灯，崔家女眷们都聚在一起吃汤圆，难得家里一些人句句，把陆先生也叫了过来。
　　顺便崔大夫人把二位表姑娘喊了过来，这二位是昨儿才接进府中的，连张嫣都没见过。
　　三奶奶正虚虚的应着旁边的人，四奶奶目光已经射向门口了，至于二奶奶是不怎么担心的，五奶奶六奶奶是贤惠人，这二人不大在乎这些，即便这二位表妹貌若天仙，也毫不影响。
　　很快，这二位姑娘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是个头稍微高点的姑娘，她身材苗条，很符合当世人的审美，腰背挺的很直，颈线优美，鹅蛋脸儿，巴掌脸蛋，一双大大的水眸顾盼生辉，抿唇一笑，露出一对梨涡。
　　四奶奶立马把身板坐直了，张嫣暗自觉得好笑。
　　都说四爷是个妻管严，但要是真的拿捏的这么死，她还能见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就这么紧张。
　　崔大夫人不免介绍道：“这是你五姑太太的女儿慧真，这位是你们表姑太太的女儿颜凝珠。”
　　五姑太太虽说是崔家女儿，但是庶房所出，而颜凝珠的母亲虽然只是表姑太太，但是她母亲却是大老爷嫡亲的表妹，也就是老姑太太的女儿，虽然后来老姑太太过世后，家族衰败，但这二人比起来半斤八两，但没有谁更高贵些。
　　于慧真生的俏丽可爱，虽然才十三岁，就已经有了青年女子的模样，且性子动静皆宜，而颜凝珠只有十岁，脸上婴儿肥都没有去掉，大家看的小的那位，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婆婆介绍了，张嫣也跟着捧场，“这位是大家陆先生，你们日后便跟着陆大家学学问，在园子里住着，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玩的，都与我说便是。”
　　她一说完，崔大夫人满意的很，立马道：“这是你们衡大哥哥的媳妇，你们跟着叫大嫂便是。”
　　于慧真立马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嫂”。
　　张嫣笑道：“快别多礼，日后大家有的是相处的时间，以后日子长了，你们也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刚说完，就看于慧真轻轻推了颜凝珠一把，颜凝珠也讷讷的叫了一声“大嫂”。
　　这俩姑娘，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倒是多有不同。
　　当然，这对于元宵节来说只是个小插曲，张嫣心里还惦记着崔玉衡的事情，也没那么多心情吃。
　　如果说二人是真的夫妻感情深，那她能够放手，也敢大胆放手，偏偏俩人相处还没一个月就分开，日后变数太大了。
　　但是她出手是很大方的，二位表姑娘进府，她给的赏赐都压过了赵盈，应该说连赵盈以为她上次那么抠搜，应该舍不得的，却未曾想到她出手这般大方。
　　对于一切该拿出手的东西，张嫣从来不会吝啬。
　　于慧真悄悄的和颜凝珠道：“颜妹妹，你瞧，还是大表嫂出手大方，不愧是大奶奶。”
　　颜凝珠又是一脸懵然的样子，她真的不懂这些，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常年病歪歪的，父亲再娶，她跟着祖母过活，祖母年迈，只管着弟弟，对她也是疏于管教，还是走亲戚的崔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才接了她过来。
　　父亲听闻可以攀附崔家，忙不迭送了她过来。
　　再看看于慧真，她比自己还惨，被当地上峰的儿子看上，小地方，总是惹不起这些地头蛇，甚至防不胜防，她爹娘也不想因为她在外混不下去，故而求了崔老夫人。
　　她有些依赖这位和她昨儿一起住的表姐，虽然懵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还是附和，“是啊。”
　　大奶奶生的如春日般明媚多姿，听闻她母亲是郡主，外祖母便是十分有名的颜宁大长公主，这样的人是于慧真羡慕的对象，她想若自己是这样的身份，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父亲在六品上待了许多年，早就想升迁，不敢多有得罪上峰。
　　上峰三十已经死了两个老婆，显然并非是一门好亲事，遂有母亲求助娘家，赖于崔老夫人菩萨心肠，这才有她在这里。
　　崔家的一切都让她看花了眼，她想，若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该多好呀！
　　这两位姑娘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陆先生看在眼里，如何对待她们，她心里也有数了。
　　而张嫣这边，不知道是不是汤圆吃多了，总有点胀气，此时崔玉衡还未回来，他是皇帝近臣，事情多的很呢，调令下来还得要交接，多的可不是一件两件。
　　“走，出去外边走几步，不舒服的很。”
　　魏紫却小声道：“大奶奶，外边风跟刀子似的，您本来肚子不舒服，若是出去走一趟，风若是灌进肚子里了，恐怕更难受呢。”
　　“也是，那我就不出去了。”
　　但很快不出去也不行了，因为三奶奶晚上忽然气若游丝，大夫人让她代她过去看看，丽娘说的着急，张嫣忙披上大氅过去。
　　一路上丽娘也是感叹：“奴婢还记得三奶奶进门时的样子呢，爽利利的又带着小女儿态，对下人恩威并施，多好的一个人啊。”
　　若不是这么好，四房也不会为了娶这个儿媳妇不放了。
　　张嫣感叹：“虽然和她相处不多，但还是觉得她为人厚道。”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她们赶到三奶奶院子里的时候，发现一青年男子正站在那儿，看模样，和崔玉衡倒有几分相似，他眸子如死灰一般，直直的站在院子里。
　　丽娘忙过去请安，“三爷，您回来了。”
　　原来他就是崔家三爷，张嫣对他颇有微词，人是你娶的，娶来却这般冷待，简直就不是人。
　　你要心里有人可以不娶啊，其实不娶又能如何呢？像崔玉衡这么多年不娶，也没人怎么样他啊！
　　进门的时候，仆人正在低声啜泣，三奶奶恋恋不舍的摸着庆哥儿的脸蛋。
　　张嫣呵斥道：“你们哭什么？三奶奶还好好的在这儿了。”说完，又走到床边，看着三奶奶，“你好好的，府里的大夫医术好的多得很，你放心，肯定会治好你的，不要丧气。”
　　三奶奶却似解脱了一般，微笑着摇头，伸出手来拉着她的手，张嫣能察觉到她的手瘦如嶙峋，她紧紧的握住。
　　“大嫂，不要伤心，是我自己阳寿已尽，怪不得旁人。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庆哥儿，我的嫁妆，咳咳，交一半给我的娘家人，是我无福气，不能再承欢膝下了，还有另一半，请大嫂做个见证，等庆哥儿成婚时，让婆母夫君给她。”
　　十一娘也忍不住喊了声“嫂子”。
　　三奶奶是十一娘嫡亲的嫂子，她“唉”了一声，又苦笑：“听说妹妹结了门好亲事，我的，咳咳，我的添妆都准备好了，只可惜……只可惜……”
　　大家见她气若游丝，都不再让她说话了，紧接着其他房的妯娌们都来了，张嫣拉着庆哥儿的手，指着他道：“日后不能忘记你母亲，她为了你可是殚精竭虑。”
　　三奶奶同谁都厚道友善，就是想为儿子结个善缘，也许日后人家看到这个份上，会对她的儿子更好。
　　正说着，三奶奶便一动不动了。
　　……
　　只因三奶奶公婆都在外任，她的丧事便由崔大夫人办，崔大夫人有意推儿媳妇出头，况且，她到底是长辈，平辈操办倒是更恰当，张嫣便接了下来。
　　而崔玉衡那边下了明旨，升他为三品直隶按察使，他那边也需要张嫣替他准备仪程。
　　三奶奶娘家人都在江南，要赶过来，估计也还要一个多月，现在的丧礼筹备都要做好，但也不是那么急，还是先安排崔玉衡好。
　　她默不作声的让下人替他收拾，崔玉衡从门口进来，往里屋探了探，“怎么只收拾我的，你的不收了？”
　　啊？
　　张嫣疑惑，“不是你自己去吗？”
　　昨儿婆婆只说让她替崔玉衡收拾，可没说让她去啊。
　　“不是啊，你肯定要陪我去啊。”
　　“那昨儿娘还暗示我跟你安排人过去伺候你呢。”
　　崔玉衡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除了你，谁都不敢，哎呀，求求你，就陪我去吧。”他可真被上次张嫣的言论吓到了，要是他真的远在别处，不能守着妻子，她出去找别的男人可怎么办？
　　这还哪敢不让她去啊。


第41章 惯夫如害夫（三更）   惯夫如……
　　崔玉衡是这么跟崔大夫人说的, “现如今家中有您撑着，张氏和我成婚不过月余，若留她在家, 我怕不放心。”
　　“什么不放心？”崔大夫人还不懂了,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您说呢？她虽说是个本分人，可喜欢她的人还真不少, 再有, 娘，我都这么大了，还没个孩子，我同侪人人看到我都问这个，不知道的人, 还以为我有问题呢！”
　　“谁让你自己不成婚的呀。”提起这个崔大夫人就生气, 他不成婚难不成是自己逼的吗？什么大家闺秀，不知道介绍了凡几不是他自己不同意的吗？
　　崔玉衡“嘿嘿”一笑, “现在不成婚了吗？”
　　崔大夫人想了想, “舟车劳顿，也不知道你媳妇儿肯不肯。”
　　当着崔大夫人的面，张嫣一概说自己不想去, “我为长房长媳, 若我也去了家中该如何？夫君也说过让我好好侍奉公婆呢。”
　　很好，看来是儿子自己的主意了, 她虽然平日处世铁面无私，但是私心还是很偏疼儿子的，所以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们才新婚不久，我看你跟着他去直隶，反正离的也近, 有什么事情回来的也快。”
　　从直隶到京师，不过三天就到了，其实是很近的。
　　张嫣面上“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只好道：“好，娘的话我都听。”
　　若是她自己想去，婆婆未必会放入，但若是她不想去，而是崔玉衡让她去的，那就不同了。
　　这是崔玉衡和她商量之后的主意，看来她这位夫君极其擅长揣摩人的心理，这样也好，婆媳矛盾能减少就减少也是一段好事。
　　但是走之前，她还是道：“三弟妹的丧仪我办理完再走吧，哎，想想她也是不容易。”
　　婆媳二人提起她都有点唏嘘，但崔大夫人知道儿媳妇要替儿子准备仪程，也就不让她在这里耽搁功夫了，恰好出来的时候，张嫣碰到了陆先生，她笑着行完礼就走了。
　　陆先生也是有事找姐姐，三奶奶曾经拜托她画过一幅她的小像，但还没来得及画完，三奶奶就过世了，她想继续完成了送给庆哥儿做的念想。
　　崔大夫人听了，当然说好，“庆哥儿是个乖孩子，你也知道，老三现在做出这等深情的模样，不知道是真的伤心，还是做的别人看的。这小像我让玉衡媳妇给孩子吧，她这几天跑三房办丧事，同他们接触的时日多些。”
　　“那也成。”陆先生只要交给一个人就成了，她原本守寡，三房在办丧事，人来人往的也怕被人冲撞，她又是个爱清静的性子，这样也好。
　　崔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玉衡和她媳妇要去直隶，老夫人因为三奶奶去了，也伤心了一场，我还得去侍疾。你在那里也清静，若是有想要的东西，只管打发人来找丽娘便是。”
　　陆先生却不可思议，“家中这般纷乱，张氏作为长房长媳不留下来，怎么还要跟玉衡走？”
　　她发誓，她不是真的针对张氏，而是张氏表现出来的样子，做宗妇是完全不合格的。如果你张嫣不是宗妇，你想折腾你自己的小家都成，偏生你是宗妇，你应该为宗族之事忙碌，哪有儿媳妇跟着儿子去任上享福，长辈反而留下来侍疾的道理。
　　崔大夫人知道是儿子的主意，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巴不得媳妇儿早些怀上，但知道妹妹是个较真的人，如果她说一句话，她有十句等着反驳，反而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反正妹妹也管不到自家家务事上来。
　　但崔大夫人没想到陆先生这次是亲自去找张嫣说去了，她认为自己已经忍了很久了，许多事情姐姐脾气好不说，但是她不怕。
　　论起来，某种程度来说，她也是自己的弟子，刚进来就这般，日后崔家怕是要砸在她的手里。
　　她过来的时候，张嫣恰好不在，只有崔玉衡在，他难得没去书房，而是在房里看书，他也不是什么甩手掌柜，主要是难得忙里偷闲，要不然去了直隶，事情更多，到时候想这么轻松都不行了。
　　陆先生忙问道：“你怎地不去书房？倒是作起小儿态了。”
　　崔玉衡连忙道：“姨母教训的是，只是我们今日在收拾仪程，张氏去了四房那边主持丧仪，我今日也无事便在书房。”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陆先生居然是来跟他说让张嫣留下的，她还道：“你母亲年纪也不轻了，原本接了儿媳妇过来，就能享福，没曾想还得让她去侍疾。”
　　这是站在心疼崔大夫人的立场上来说的，这让崔玉衡不禁多想，难不成是母亲让姨母来传话的不成？否则一向不关心世事的姨母怎么出来说这些话。
　　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遂道：“张氏会在丧仪办完之后再去，至于我娘，她是同意的。我们夫妻才刚成婚，总不能这样分开吧。”
　　说完，似乎还嫌弃陆先生多管闲事，便把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其实她也是不想去的，但是我想着新婚夫妻怎么能够分离呢？人家嫁给我又不是来受苦的。我也不是把她当苦力的，若我真这样，那颜宁大长公主就要找我这个孙女婿的麻烦了。”
　　崔玉衡心想，也真是奇了怪了，为何娶个媳妇儿就要做牛做马，妻者齐也，他二十五岁就是三品官，家里仆从部曲无数，崔家对她一个寄居的寡妇都金尊玉贵的养着，更何况是他的媳妇儿。
　　陆先生显然不是什么委婉派的人，她因为青年守寡，又有才能，长期受人追捧，脾气也大，平日这个侄儿对她也十分尊敬，但今天这话的意思怎么就有点针对了呢。
　　她不服气道：“你平日爱穿好看的，她就给上千两你买，崔家的规矩晚上不准随意进食，她却亲自下厨满足你，玉衡，你要知道，忠言逆耳呀。姨母不能看她这样助纣为虐，害了你呀！这自古惯子如杀子，就如惯夫如害夫呀！”


第42章 不怕呀   不怕呀
　　“害夫？”崔玉衡玩味的说这句话, 他也是少爷脾气，平日看着谦逊，但可并不是真的软弱, 说实话, 他虽然敬着姨母陆氏，但还真的没有把她太放在心上, 这次的话有点刺激到他了。
　　他是喜欢穿好看的衣服, 那花费确实不少，但张氏也同他约定过，在家里的时候穿，出去外面不穿，他也同意了。
　　这不足对外人道吧, 他也没穿姨母家的啊！
　　况且姨母每年作画耗费大量的银钱还不都是崔家的, 她要喝的什么雀舌这些，哪样不是名贵极了的, 看上哪件古董, 直接报崔家名号，难道这些不花钱吗？她清高，可这清高都还不是用钱砸下去的。
　　再说了, 他也很疑惑, “以前也不止是张氏跟我给银票，我爹娘祖母谁没给过, 怎么不见姨母去说他们？”甚至有一次他娘当着姨母的面给的呢。
　　陆先生简直气的厥过去，“你是说我欺软怕硬？”
　　她生平一根傲骨，对太后都不假辞色，又怎么会如此？
　　崔玉衡含笑：“姨母当然不是这种人，只是姨母对张氏太苛刻了, 她才进门几天如何能左右得了我？难不成她进了门，就得跟朝臣上的御史一样，成日揪着我的小事不放吗？”
　　什么叫做揪着小事不放？陆先生简直无语，“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玉衡你懂的道理多，姨母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句句是实话，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宗子，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三房的玉杰迎娶了康王嫡女进府，未必没有与你互别苗头之一。你越发要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否则被人抓住小辫子，你可怎么是好？”
　　她是真心实意的担心，虽然她不善言辞，但是府中看的分明。
　　崔玉衡却叹了口气，“姨母，若我因为康王之女进府便成日提心吊胆，那康王也不必在朝堂处处针对我了。”
　　就凭赵盈那些小家子气的手段？什么孤立张嫣，从中挑拨，这等妇人手段，就能扳倒她，且看张嫣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最多就是知会一声，留意赵盈罢了。
　　陆先生见外甥脾气软和点了，才道：“我不是你亲娘，也管不到你那么多，但是你也要知道，长辈总是为了你好的。张氏留在家中，百利而无一害呀。”
　　谁知道很快就被崔玉衡一句话堵死了，“您别忘记了我最重要的事情，我二十五岁了，还未有子嗣。”
　　果然提到这句话，陆先生就住嘴了，虽然心里很气，但已经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劝姐姐把孩子带在身边，不能让张氏亲自带。
　　**
　　而张嫣则在三奶奶房里看着，昨日这里还燃着红烛，三奶奶是江南人，屋子里布置的跟水墨山水画似的，清新雅致，足以见女主人的品味，四奶奶眼圈红的很，她同旁的妯娌在说，“三嫂和我是前后脚进门的，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命苦。”
　　说罢，又一脸怜惜的看着庆哥儿，“我旁的不担心，就是担心我们庆哥儿。”
　　因为上次投钱一事，四奶奶和张嫣除了逼不得已说话，基本上都没有任何交流了，她和赵盈关系颇好，再有五奶奶和六奶奶随波逐流，有些拉帮结派的意思。
　　她们都在传递一个信号，孤立张嫣。
　　让这个大奶奶，举步维艰。
　　四房的下人并不算多，因为四房常年在外任上，这里伺候的只有些许一些崔家下人，大部分是三奶奶的人，她们倒是懂些规矩，庆哥儿戴着尖尖的白帽守孝，一幅孝子模样，脸上没有笑容，他一向聪明，似乎已经知道他娘没了。
　　安慰的话，张嫣看着四奶奶搂着庆哥儿，倒也不想再凑上去。
　　正欲安排人的时候，却见常寿过来了，“大奶奶，大爷急令入直隶，您也快点跟着过去吧。”
　　“现在吗？可我行李还来不及收拾呢。”她还心下疑惑，崔玉衡不是说了，让她过一个多月，家里的事情办妥了再去吗？
　　常寿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大奶奶，来不及了，大爷说行李那些都可以之后让下人送过去，但那边有一桩大案，不能再等了。”
　　“这样吗……”张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我马上过去。”
　　如常寿所说，果然是着急的，她一过去，就被崔玉衡拉到大夫人那里，张嫣还在问起三奶奶的丧仪交给谁如何，崔玉衡便道：“娘，此事宜早不宜迟，直隶发生了大案，连皇帝的亲妹妹都遭遇不测了，此事儿子要迅速去才可。”
　　崔大夫人也不是一般人，很快就同意了，还跟张嫣道：“你不必担心，这事儿我交给别人去做就是，快些跟着玉衡过去吧。”
　　就这样，张嫣晕晕乎乎的上了马车，一直走到通州，崔玉衡才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倍加轻松啊？在家忙过今天忙明天，天天得忙。”
　　要是别的女人肯定就在乎旁人的看法，恨不得做牛做马先把自己的稳固下来，但张嫣格外与众不同，还笑道：“你说的也是。三奶奶走了，家中凄凄惨惨，马上十一娘又要成婚，家里又是红色，虽然就这样出来了，但是一想我们俩在一起过，那可太好了。”
　　崔玉衡也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自己为了她好，反而她还不知道好歹。
　　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老五起初帮他媳妇儿说了几句话，转脸人家媳妇儿还怪他多事，说他帮的再多了，什么人家不好做人如何。
　　现在老五两口子是各玩各的，女的只在乎贤惠名声，对儿子大方，不管老五死活，老五在外也是有红颜知己。
　　他也怕张嫣是这样的人，没想到张嫣一点负担都没有。
　　甚至她还道：“今天我被孤立了，还真是没想到，现在能够出来，我不知道多高兴呢。”两口子在外过自己的日子，有自己的小家，肯定比在大家族轻松。
　　平日她多跟崔玉衡做一顿饭，都会让人过问，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现在能出来，她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崔玉衡莫名一笑，“你很好。”
　　不是个怕事儿的人，张嫣当然听的懂他的弦外之音，“那是肯定的，岂能因噎废食，便是千万人说我不好，只要你说我好就行了啊，那我干嘛还要讨好别人。”
　　今日去她已经发现她们在孤立她，等崔玉衡在外，这种情况会愈演愈烈，甚至还影响到和崔大夫人的婆媳关系，她婆婆到时候不会认为是别人的问题，肯定全部认为是她的问题，再者，她和崔玉衡感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他也不会冒着不孝来帮她。
　　现在崔玉衡对她有好感的时候，她为何不抓住呢？
　　只不过，她深深的看了崔玉衡一眼，“娘不会说什么，其他人估计要把我给说翻了。”
　　“还怕这个，咱俩偌大年纪成婚，早被人给说翻了。”
　　张嫣哈哈大笑，“也是。”
　　这俩是毫不放在心上，崔府却着实不算平静，尤其是以四奶奶为首的，她倒还没么大的胆子直接说张嫣不好。
　　只是言语中颇拿着酸味，“这丧事原本是要大嫂操办，如今倒是落在我的头上。”本来操办丧事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四奶奶是很想办的，但是无奈人家长房长媳，天然身份高她一头，她原本对张嫣就想找点不自在，甚至还动用了自己安插的人下了绊子，却未曾想到，张嫣就那么走了……
　　她虽然依旧接下这个摊子，但还是没能如愿出风头，因为所有人都在问她大嫂。
　　比如颜宁大长公主夫家刘家的人过来就问起张嫣，一听说不在，还狐疑的打量她几眼，好像是她使了什么计谋一样，她还得替张嫣解释。
　　“大嫂是跟大哥一起去了直隶，是的，大哥升了三品按察使，是啊，年少有为，夫妻恩爱。”
　　这越发让四奶奶觉得自己累死累活的，反而还为人家扬名，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似张嫣这种类似娘家的人上门问也就罢了，还有什么襄阳侯家的嫡长女，她都不知道张嫣这种才洗干净几天的泥腿子居然跟人家这种勋贵之女关系也不错。
　　顾佳音是特意来跟张嫣道别的，她承蒙皇后娘娘喜欢，已经退了和韦敬的婚事，甚至还召见她进宫，皇后娘娘甚至认她做姐妹，亲口说和她投缘。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也听继母提起崔家一事，貌似在说康王之女进门之后，处处压着张氏一头，她是来替张嫣助阵的，没曾想，她和崔家长公主去了外任。
　　顾佳音不免有些失望。
　　四奶奶心里撇嘴，你失望个什么劲啊，痴线。
　　她是岭南大家出身，痴线就是她们那边骂人的话，她当然是很愤怒了。
　　还别说四奶奶了，就是陆先生，听闻她们立时就走了，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又起来了，她认为肯定是张嫣挑动的，她睚眦必究，故意吹崔玉衡的枕头风。
　　那么这样，就更加不能让她带未来崔家的孙子了，否则下一代，只会自私自利，阿谀奉承，贪图享乐。


第43章 孩子（一更）   孩子……
　　直隶的地位就相当于现在的直辖市, 尤其是北直隶，仅次于京师的地位，这里的官员几乎都是日后得到重用的, 张嫣身在其中, 才知道崔玉衡到底有多么的出众。
　　他几乎是里面年纪最轻的，但是觥筹交错, 推杯换盏, 抑或者是清谈什么样的场合都能妥帖仔细，抓住要害，实在是令人一见面，男人女人都倾慕之人，不愧是京中称为郎艳独绝的人。
　　“崔大奶奶, 这是惠喜班, 是南边来的最有名的班子，自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这咱们这边就兴南边的班子, 您别提，这小嗓唱的还真好。”
　　这是直隶总督娶的继房穆夫人，她不过二十多岁, 是个有名的戏迷, 今日是她家为崔玉衡的到来接风，所以特意请的班子来的。
　　其实张嫣即便来古代这么久了, 还是不能和古人完全一样听戏，但是别人介绍，她多半还是会跟着听的。
　　在外面，她才知道外人眼中崔玉衡是多么的优秀，连这位穆夫人提起崔玉衡也是赞不绝口。
　　“崔大人来了, 这次的案子肯定能够破的漂漂亮亮。”
　　张嫣笑道：“穆夫人真是谬赞了。”
　　她遵循崔玉衡所说的，和女眷们不谈政事，穆夫人提起来见她不怎么有想说的欲望，倒也不再提起。
　　其实地方上也不知道如何讨好这位崔大奶奶，听说她出身高贵，是崔玉衡的爱妻，刚新婚就一直带在身边，一个什么都有的人，要对症下药可就难了。
　　听完戏，穆夫人送了她出去，“崔大奶奶，咱们的夫君同朝为官，我们大人一直很欣赏崔大人，咱们可一定要多来往。”
　　“那是肯定的。”张嫣笑着出去。
　　但是一回家就笑不出来了，这穆大人是真的欣赏崔玉衡，欣赏到亲自送了两位精挑细选的妾送了过来，美其名曰，专门伺候崔大奶奶。
　　崔玉衡前脚刚到家，后脚人就送到了。
　　就连崔玉衡自己都惊着了，“怎么回事？这穆总督怎么乱来。”
　　“倒也不算乱来，长房生十娘的姨娘不就是旁人送的。”她公爹已经算是不那么爱色之人，但房中妾侍也有五房，其中三房都是同僚送的，她就笑纳了。
　　其中混出来的，便是十娘的姨娘。
　　虽然府里努力淡化这些姨娘的存在感，但是淡化不代表不存在啊。
　　崔玉衡嗅了嗅，“怎么倒是有股酸味，放心，我暂时没这闲工夫。”
　　张嫣想问，你要是有这闲工夫了呢？但到底没问，毕竟二人感情真的还没到那一步。
　　但崔玉衡见她不说话了，却不依不饶了，“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这人，我该说什么呀，我说。”
　　崔玉衡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今晚咱们早点休息，明日我怕是好几天都不回来了。”
　　“是不是牵涉到二公主的案子了？”
　　崔玉衡来直隶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这个案子，他掌管北直隶所以刑名事件，皇上特意关照的，又信任他，这事儿必定要查清楚。
　　提起这个案子，他眉头紧锁，“二公主遭遇不测，怕是康王一派下的手，我怕二公主应该是知晓了什么，才会如此。”
　　要想篡位养兵，需要的便是钱，而漕粮上做手脚那是必定的。
　　皇帝刚刚亲政，漕粮收回来只有十之一二，期间不是走水烧了，就是丢了多少，孝武帝大怒，要彻查此事，先前派的是驸马孙威去查，不料孙威却不慎落水，二公主和驸马鹣鲽情深，她要亲自赶去为驸马收尸，却被人刺杀身亡，抓回来的人便关到了直隶府审判。
　　而崔玉衡主要是来办这件事情的，这位穆总督还不知道是不是康亲王的人，他送的人崔玉衡怎么敢收下。
　　人崔玉衡是送回去了，但是，张嫣不能放松，她拉着他的手进来，“好了，今天晚上就别想案子了，我看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想的出来的。”
　　“也是。”崔玉衡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和一般姑娘家不同，她的手生的莹白圆润，指甲上泛着粉红色，尤其好看。
　　他蹭了蹭她的手，“那今儿你可要好好陪我。”
　　“那我要在上面。”张嫣毫不犹豫道。
　　“噗……”
　　虽然崔玉衡百般抵赖不愿意，但是床上的事儿也不是他一个人完全操控，夫妻俩人解锁了不少新的姿势，不再束手束脚，完事了，崔玉衡还回味不已。
　　“难怪人家说从此君王不早朝，我虽然不是，但是沉醉温柔乡中呀。”
　　女人最享受此时的温存，张嫣也不例外，她靠在他胸前，忍不住笑道：“现在咱俩还没孩子就可以尽情享受我们俩人的时光了，若是以后有个孩子了，指不定小娃娃还闹着跟我们睡。”
　　想起未来有个小娃娃，崔玉衡也心中一动，他这个年纪了，也确实该要孩子了。
　　但是孩子要跟他们睡，他有点嫌弃，“该不会还撒尿吧？”
　　张嫣打趣，“怎么了？怕你孩子撒尿到你新衣服上啊。”
　　崔玉衡认真道：“是啊。”
　　什么谪仙啊，这样哪里是过日子的样子，不过呢，你嫁给一个人，肯定不能图所有，崔玉衡现在这样，她都已经觉得比想象中还好了。
　　她打了一下他，“那可不能这样，虽然我们有乳母婆子们伺候，但咱们自己的孩子，咱们一定要用心。”
　　不过，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小日子才刚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咱们倒是说上了。”
　　崔玉衡怕她压力大，便开解道：“我们俩人身体都很好，怀孩子是迟早的事情，你这些日子看哪些地方好玩，等我审完案后，带你去玩。”
　　“好。”张嫣答应下来。
　　早上不知道崔玉衡何时走的，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日晒三竿了，还好，她现在不必要去哪里请安，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魏紫知道昨儿这两位主子闹了半夜，早早的就备好饭菜在门外等着，张嫣等吃完饭，才发现崔家下人送行李过来，来人是丽娘，张嫣自然不敢慢怠。
　　她们是着急过来的，至于行李仪程都是最后，丽娘亲自过来，有些话写信都不方便，让丽娘过来专门传话才放心。
　　“玉杰也外放直隶，即日便要过来，怕是在堵着姑爷这事儿。”
　　张嫣挑眉，“可都是崔家人，何必如此。”
　　此时一切都未定，崔玉杰怎么就过来打擂台，即便你是康亲王的女婿，但也不能做的这般明显吧。
　　丽娘摆手，“七爷为人敦厚，他恐怕想不到这些，还以为是娶了个好老婆，得了这份官职。而七奶奶就不知道是否这般想的。”
　　原来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赵盈嫁进来是有所企图的。
　　那张嫣疑惑，“三叔三婶难不成也同意？”
　　三叔可是左都御史，怎么会随康亲王起舞。
　　丽娘垂下眼眸，“大奶奶，大爷支持的是皇上，三房若是也支持皇上，日后即便大爷有从龙之功，那三房也讨不到什么好。可他们要是投靠康亲王就不同了。”
　　是啊，现时，康亲王明显势大，皇上还得看康亲王的眼色。
　　胜负未定，三房看来已经站队了。
　　“我知道了，丽娘。”她又让魏紫去安排客房，“大爷，这几日忙着审案，我们都不得相见，丽娘便在这里陪我几天，也歇息一下。”
　　丽娘摇头：“大奶奶，大夫人那里离不得我，明儿我已经同他们说了，明早就回去。”
　　“那怎么是好，哎，那我先让她们送饭过来。”
　　丽娘这边又笑道：“大奶奶快别这么客气，我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
　　“哪里能这么说，丽娘平日替我们伺候大夫人就已经够累了。”她又一通彩虹屁吹的丽娘高兴极了，顺便大方的给了丽娘一匣子珠钗。
　　这大方的程度连丽娘都吓着了，张嫣却道：“你放心戴便是，我看丽娘你戴珠钗倒是比旁的好看。”
　　尽管百般推辞，但还是收下了，拿人手短，丽娘也不自觉的说的多了些，“大夫人总是盼着您和大爷好的。”
　　“我有这样的婆母也是我的幸运。”
　　**
　　难得直隶下雨，虽然立了春，但是天气反复变冷，这已经进了二月末了，崔玉衡说好的审案几天回来，结果去了快一个月了。
　　而她也要回崔家去，参加十娘的大婚。
　　夫妻俩除了那天一晚，居然再也没见过面，她这几日因为贪嘴吃了辣椒，整个人胃又痛，还得坐马车回去，整个人都是一直睡回去的。
　　她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三月初一，所有人都要到老夫人那里请安，张嫣梳洗了一下便去了老夫人那里。
　　她到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人都来齐了的时候，屋内听到四奶奶和她女儿圆姐儿的声音，圆姐儿似乎在背《诗经》。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圆姐儿奶都才刚断，上个月连话都说不清楚，却会背这样长一段话，显然四奶奶下了功夫。
　　果然，她背完，老夫人立马夸奖，“圆姐儿如今倒是聪明多了，会读书了，四奶奶，还是你教的好。”
　　张嫣走进去的时候，便看到四奶奶得意的模样，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已经出怀了，脸上的得意越发遮不住。
　　她一进来，崔老夫人一切的用心都在她身上了，于这位老太太而言，四奶奶就是生十个八个都不如张氏生一个来的多。
　　就像当年她儿媳妇陆氏迟迟没有身孕，她给妾给儿子是给，但她依旧不允许庶子在前面出生。
　　“衡哥儿媳妇来了，这几个月倒是瘦了。”
　　张嫣笑道：“是坐了马车回来，所以看着疲倦些，我们年轻，休息一晚上也就好了。”她坐下来，便开始问起老夫人和长辈们的身体，她同四奶奶不同，四奶奶格外想表现自己，若没想错，她是想让圆姐儿坐喜童子陪着十娘去镇南王府。
　　趁机再和镇南王府攀上关系，镇南王顾名思义镇守南边，掌管整个福建云南二地，而福建最适合商船往外。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字。
　　她猜的没错，很快在她和老夫人说话的空当，她已经急不可耐的插话进来，“祖母，圆姐儿这孩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崔老夫人眉心一蹙，又很快舒展开来，露出一副慈爱面孔，四奶奶又洋溢着笑容，带着她特有的尖细的嗓音道：“您看看她多亲近她十姑姑，孙媳说今日教她背，这首《静女》啊，是她选的，您看巧不巧？”
　　只可惜厚道的三奶奶不在，二奶奶早年进门被她讥讽过不愿意替她说话，五奶奶六奶奶也有女儿，哪里容得下她这般拔尖，赵盈喝着茶，神色不显。
　　她也不怕讨嫌，又自言自语，“我想老太太肯定也觉得巧。”
　　崔老夫人把球抛给了十娘，“既然圆姐儿这番辛苦为了她十姑姑，那你就带她去问问十娘，虽然定下了芳姐儿，但也得看十娘自己怎么想的。”
　　崔明芳是五奶奶的掌珠，五奶奶认为丈夫靠不住，却对儿子女儿格外的好，她的女儿被选不选为喜童子无所谓，但有人要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论出身，五奶奶可比岭南出身的四奶奶要高过多了。
　　五奶奶是六房长媳，娘家祖父是次辅，父亲是侍郎，比四奶奶这种娘家最高的官只是知府还破落的人家好太多了，若非四奶奶走运，她是不可能嫁到崔家来的。
　　因此五奶奶不客气的道：“要我说圆姐儿也好，芳姐儿也好，甚至是云姐儿都成，都是崔家的重孙女，都能去，但也要合不合适，镇南王毕竟是王室贵胄，我们也不是一般人家，小孩子若是中途哭闹该如何是好？岂非是坏了两边结亲的意图。”
　　四奶奶哪里料到一向随波逐流的五奶奶这般刚，她正欲开口，崔大夫人呵斥，“就让芳姐儿去，圆姐儿才多大，你做娘的舍得，老太太和我还不舍得呢。”
　　有大夫人发话，四奶奶心中不喜也不敢再辩，这便是崔大夫人的威严。
　　此时，张嫣才提起从直隶给众人带的礼物，有礼物收，大家的气氛又好了，崔大夫人便觉得儿媳妇懂事，虽然从小生长在乡野，但从不往利字上钻，而且知情识趣。
　　五奶奶得了大夫人发话，自家女儿能够做喜童子，高兴的很，觉得大夫人为人公允，大嫂也好，至少特意选了芳姐儿喜欢的面具，这是别的人送礼想不到的。
　　就在大家准备散的时候，赵盈却开始说头发晕，这吓了崔老夫人一跳，到底是老夫人嫡亲的外孙女，原本待遇就与旁人不同。
　　府里大夫很快赶到，王大夫摸了摸胡子又诊了一便，才笑道：“回老夫人的话，七奶奶这是有妊在身，因日子浅，所以没有发现。”
　　哪家添丁进口都是好事，更何况，三叔也是老夫人嫡亲的儿子。
　　大家顿时恭喜连连，大夫人不着痕迹的看了自己的儿媳妇一眼，张嫣挂着浅笑，看着赵盈身边似众星拱月。
　　赵盈倒也懂事，还道：“七爷要去直隶，孙媳就不跟去了，以免舟车劳顿，在家还能侍奉公婆祖母。”
　　崔大夫人：……
　　而四奶奶自认为找到机会了，方才大夫人压着她，她没有开口反驳，但是她找着机会恶心一下她们反击还是可以的。
　　她就走到赵盈身边道：“七弟妹才进门两个月这就怀上了，可真是好福气呀，要我说，似七弟妹你这里平日多行善积德，才会福气上身。”
　　言下之意是和她四奶奶作对的人，都没福气。


第44章 无法有妊（二更）   无法有妊……
　　赵盈有了身子, 头一件事情，就是替玉杰挑了两位貌美的通房，她这一举动让府中长辈们赞叹不已。
　　她婆婆崔三婶就更满意了, 特意把自己最得力的两位下人放在儿媳妇身边伺候, 还从自己的嫁妆里选了一个庄子送给儿媳妇，三房在家可是出了大风头。
　　饶是崔大夫人这样的沉得住气的人, 都忍不住急了起来, 再加上十娘的婚事累人，难免对张嫣没什么好脸色。
　　这点张嫣很清楚，也不会觉得委屈，婆婆就是婆婆，又不是她亲娘, 她对她好, 也是看在崔玉衡的面子上，现在崔玉衡不在这里, 自己也没有身子, 还不跟崔玉衡纳妾，在崔大夫人眼里是很有微词的。
　　但她到底不会因为婆婆一个动作，就方寸大乱, 自乱阵脚。
　　日子该怎么过, 她还是得怎么过。
　　十娘大婚前一日，全福人提前住进来, 广陵郡主提前过来了，张嫣心中高兴不已，自从元宵节前回娘家了一趟，也有几个月没有见着娘了。
　　广陵郡主见了女儿也高兴的很，絮絮叨叨把搬去新家的事情说了, “你外祖母和姨母来了几回，你姨母这个人吧，也是嘴硬心软，因为素素走了，和我们走动也近了。我和她是亲姐妹，又能有什么仇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我知道。”广陵郡主悄悄的又问，“昨儿你姨母过来还跟我说康王府那位小翁主有了身孕了，你姨母说肯定是康亲王妃弄的安胎药好，她让我也替你留个心眼。你是长房长媳，务必要尽快有身孕啊，我明儿替你寻大夫去。”
　　听到什么安胎药，张嫣连忙摆手，“是药都有三分毒，更何况哪有什么安胎药，不过是补气血罢了，我也时常在补，倒不必特殊，儿女都是缘分。”
　　广陵郡主却偷偷的道：“你傻呀，肯定不是寻常的安胎药，那是生男方。姑爷是长房长子，你不着急，你婆婆恐怕都急的上火了，你外祖母知晓我今日要来，也派人跟我说，你要算好日子，她准备了两名瘦马，你放心，你若答应，绝子药肯定会先下的，到时候既伺候了姑爷，你也怀上了孩子。”
　　若是古代贵族女子，这种事情也稀松平常，听说赵盈准备的两位妾侍就是扬州瘦马，既能帮她笼络住男人，又不会因为生育威胁到她。
　　但张嫣却不欲如此，“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现代人的一夫一妻，这在古代上层社会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她就是和广陵郡主说，也说不明白。
　　见女儿脸上很是平静，她也不多说了，当年若是依她的，女儿嫁给个老秀才，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那才叫后悔莫及，她总有种信念，女儿总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且看她不嫁则不嫁，一嫁便是嫁了个最好的夫婿。
　　她想的开，便也不提这话，只说家中人。
　　“你爹近来快活的很，从早到晚在家里看书，天天写写画画的，闲暇时，就出去打理铺子，再喝几口小酒，美滋滋的很。”
　　“这就好，年哥儿呢？马上就要下场了，心里有没有底。”
　　“放心吧，有我督促着呢，你外祖母也时常叫她过去提点，有一次，还进宫跟皇上见过面，听说皇上还挺喜欢他的。”
　　张嫣点头，“这就好，其实，不若让年哥儿过来崔家族学读书，崔家请的全部都是当时鸿儒，比外面的好多了。再者，年哥儿过来，我也放心。”
　　广陵郡主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的？”
　　张嫣沉吟了一下，才道：“京中纨绔子弟多，以前有我在家，时时刻刻关心他，就怕他走了歪路，但是如今我不在家，若是人家设套子，年哥儿一个少年人如何抵挡的住，在崔家，好歹是我婆家，大爷吩咐一声，便不会有事。”
　　“娘，康亲王府对夫君站在皇上一边，早就有所不满，但他们拿其他的把柄是威胁不了大爷的，但我是大爷的妻子，我们家是大爷的妻族，若是我们家有什么事情，既能威胁大爷，又能拿捏住大长公主，那就必定是年哥儿了。”
　　在颜宁大长公主心里，年哥儿和她还是不同的，颜宁大长公主这一辈子只有二女，长女盛荣郡主已经是英国公的人了，且年纪大心思不同了，从对许素素的事情上可以看出，她大多还是以英国公府为主。
　　那么她把心思放在年哥儿心上也是无可厚非的，张徽只是个普通童生，广陵郡主也孝顺，夫妻二人都只靠颜宁大长公主。
　　既靠着她，也要接受她的意志。
　　广陵郡主听了越发觉得不安，恨不得立时回去，还是张嫣重新劝了几句，她才平静下来，但是，她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一定把女儿的话跟母亲丈夫商量。
　　因为张嫣说的事情一打岔，广陵郡主也没心思再扯到什么怀孕生子，再者次日她要做全福人，双方都是大户人家，肯定一点错都没有，她还得去看看流程，便先回客房去了。
　　等她走了，外面又有个脸生的丫头过来道：“大奶奶，芳小姐出了热疹，不能去了，五奶奶那边闹了起来，正和四奶奶撕掳，我们二奶奶便派人请您过去劝架。”
　　好端端的，芳姐儿怎么会出红疹……
　　“她们在哪儿？”
　　四奶奶有些泼辣不假，五奶奶却是个体面人，她不会面子上做出撕掳这样的事情，她察觉有异，这丫头也支支吾吾的。
　　“你先下去，我等会儿过去吧。”
　　这个等会儿就不知道是多久了，等那丫头走了，她才派姚黄出去打探。
　　姚黄不久就回来了，脸上没有任何愠色，反而笑道：“圆姐儿淘气，扔了几条毛毛虫到芳姐儿脸上，洗了一会儿红印子就没有。”
　　圆姐儿像她娘，凡事爱拔尖，还好年纪小，五奶奶虽然有些生气，倒不至于和圆姐儿计较。
　　“那就没什么大事儿，那怎么那个丫头说的慌慌张张的。”
　　姚黄摇头：“奴婢并不知道，但二奶奶那时确实派人过来过，今日是二奶奶儿子的生辰，因着和十小姐的婚事撞了，她不欲大办，只请了府中几位小小姐小少爷过去。”
　　这也是为何发生这样的事情。
　　“罢了，原来是件小事，倒也不必兴师动众。”
　　“是啊，五奶奶不似四奶奶那样，她是个有大家风范的女子，大家都说若是圆姐儿被芳姐儿丢毛毛虫，怕是四奶奶闹的还不知道如何呢。”
　　此事，只是一件小插曲，崔府整个最关心的还是和镇南王府联姻，务必保证整个婚礼如期正常进行，不能出任何一点纰漏。
　　所以，她早早的睡下，一步都没有跨出去。
　　这不仅让四奶奶很是失望，她原本以为张嫣今日会来，在路上趁机推她入水，寒冬腊月伤寒起码一个月才好，到时候她始终就晚于赵盈一步有孕，在她看来，要让她在崔玉衡和崔玉杰二人身上选，她肯定选崔玉衡，但是张嫣没有赵盈大方，赵盈昨儿刚有了身孕，便让人送了五千两银子给她兄弟投钱做生意。
　　所以，她心里的天平就歪了。
　　只要她身体一直不好，无法有妊，那么崔家就会另外选宗子，她们二房势力小不打紧，但若是赵盈的儿子做了宗子，那她这种出力这么多的人，肯定会得益更多。
　　可惜了。
　　不过，明日，也不是没有机会。
　　她得好好筹谋一番。


第45章 障眼法   障眼法
　　四奶奶那里怎么打算的, 赵盈一清二楚，俗话说仆随主人，四奶奶这等见利忘义之人, 身边的人也难得有忠义之人, 大部分都很不满她尖酸刻薄，又十分小气。
　　“你说她准备明日让人去长房大奶奶途径的地方泼桐油。”
　　她可从未见过这般愚蠢的妇人, “阿七, 你说她这是做什么呢？真不敢想象白氏居然在这府里活了这么久，要是在宫里，恐怕早就没有活路了。”
　　阿七生的一幅木讷的长相，放在人群中是绝对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她木着脸道：“翁主, 许多事情, 乱拳打死老师傅。”
　　“总归，这事儿不是咱们指使的, 是她自己作死而已。”
　　赵盈摆手, “不，你务必看好这件事情，且不能允许这事儿发生才行。”
　　“翁主, 这是何意？如若大奶奶真的无法有孕, 那么这府里的宗子，日后可不就是在您身上吗？”
　　“没有百分之百生下儿子, 我们只是为她人作嫁衣裳，如今，要做的事，削弱她的威望即可，她若有妊在身, 自然好对付，但她见我如此众星捧月，眉眼间只有失落，看来并未有喜。”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一步步降低她在府内的存在感，等她平安产子之后，那张嫣就是有了身孕，怀孕的事情千般变化，这中间只要稍微动点手脚，谁知道她能否顺利产子，即便她产下儿子，这儿子又有谁知道能不能养大呢？
　　阿七恭敬的道：“还是翁主有耐心。”
　　守株待兔，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赵盈莞尔一笑，“明早我要早些跟老夫人和大夫人请安去，这样也让大夫人知道她这个儿媳妇多没用。”
　　人最怕的是什么？最怕对比。
　　别人晚进门都已经怀上了，而张嫣却肚子空空，就是等她再去任上，再怀上了，终究落后人一步。
　　但若此时，让她们婆媳有些隔阂，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一切都在赵盈的计划中，甚至完全没有失算。
　　十娘大婚已然准备充足，早上就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忙起来了，崔老夫人这里，除了告病的四奶奶，其余各房的奶奶们都到了。
　　崔老夫人见赵盈也过来，故意虎着一张脸道：“都说你有身子，很不必过来，怎么就又来了？难不成我还缺了你一个人请安不成。”
　　崔三婶笑道：“老夫人，这是玉杰媳妇的一片心，她跟我说，虽说自己是翁主身份，但此番亲上加亲，您不仅是她的太婆婆，还是她的外祖母，来跟您请安能看到您，她自觉跟她母亲尽孝呢。”
　　“她有这份孝心，我们做长辈的怎么能不欢喜，但也要注意身子骨。前三个月是最要将养好的。”崔老夫人叮嘱。
　　崔三婶和赵盈都连忙应是。
　　赵盈忍不住看了一眼崔大夫人的眼色，着实不算好，她笑道：“祖母，今日是十妹妹大喜之日，再过两个月又是十一妹妹大喜，咱们府上的好事可谓是一桩接着一桩啊。”
　　“就像你和你大嫂，也是前后脚进门的，咱们家喜棚都不必拆了。”
　　崔大夫人却道：“两个月风吹日晒的，怎么着都要重新再做，都是府里的姑娘，如何能厚此薄彼，三弟妹你就是爱开玩笑。”
　　一本正经的驳斥，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张嫣也不像平日里能言善辩，这让妯娌们也暗自心惊，因为平日里有张嫣在的地方，很少有她们能够开口的时候，倒不是说张嫣多么霸道，而是她极会说话，哄老夫人和大夫人十分开心。
　　连五奶奶这种平日不管闲事的人都察觉到是因为大嫂没有身孕，所以遭到婆母不喜，不欲出头。
　　她都这么想，就甭提赵盈了，她越发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对的。
　　而之后的事情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今日十娘大喜，原本应该是大嫂张氏亲自迎客的，但没想到迎客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二嫂和五嫂，大嫂反而不知去向。
　　她母妃今日作为崔家女肯定也是要来的，母女二人趁这个空档见了一面，崔氏看着女儿，心中很是欣慰：“终于怀上了，你可得好好的啊。你父王不顾我的颜面，替那个孽种准备了那般体面的身份，你外祖母喜欢崔令宜，却置我们母女于不顾，明明让你嫁给崔玉衡便不必操这么多心，却偏偏嫁给崔玉杰。”
　　“还好你比母妃强，你怀了孩子，日后继承了崔家，咱们母女才有活路。”
　　有庞大的崔家在，王爷不敢对她们如何，尤其是女儿日后成为崔家宗妇，即便日后王爷荣登大宝，她有女儿做靠山，更能安稳做皇后。
　　否则，崔玉衡支持少帝，到时候王爷荣登大宝，那么崔家所有人都要问罪，那她这个原配王妃恐怕也要幽居冷宫。
　　这个道理赵盈又何曾不明白？
　　太皇太后终究年纪大了，太后并不主事，而皇上对康亲王府那是恨之若骨，所以，她父王必须成功，不成功便是失败了。
　　外面阿七已经开始喊了，说是新娘子要出门子了，如此，康亲王妃才依依不舍的要离开，赵盈安慰母妃，“您不必记挂我，张嫣的威望正在一点点降低，甚至今日大伯母都不让她出来招待客人了，假以时日，女儿一定会成为崔家宗妇的。”
　　听到这个消息，康亲王妃就更喜上眉梢了，“原本你大舅母就子嗣上十分艰难，生的玉衡下来，当年玉衡也差点九死一生，也就是看张氏身强体壮，没曾想还是一样。指不定不是张氏的问题，玉衡说不定哪里也有问题。”
　　在康亲王妃的脑海里，崔玉衡不肯帮她，也不肯娶她的女儿，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就是敌人了，她巴不得他倒霉。
　　说罢还庆幸，“还好没让你嫁给他，否则，人家生不出孩子可不会怪男人，都一股脑儿怪在女人身上。”
　　赵盈却默然。
　　**
　　康亲王妃从女儿那里出来之后，便看到打扮的焕然一新的广陵郡主，这广陵郡主虽说和盛荣郡主生的一模一样，但二人气质不同，广陵郡主性格大大咧咧，爽朗风趣，同盛荣郡主那种积威甚重完全不同。
　　显然广陵郡主也认出崔氏来，连忙打招呼，崔氏好奇道：“你这样急忙忙的是去哪儿？”
　　“王妃不知，我这是替府上十娘做全福人，可不就快些过去吗？镇南王世子可就要来了呀。”
　　“原来如此。”
　　若是盛荣郡主是最不喜这等哗众取宠的事情的，她心中露出讥讽，脸上不露分毫。
　　广陵郡主哪里还有功夫管她这些，等她走远了，才吩咐身边的杏林道：“你替我跟姐儿把这个食盒送过去，让她安心休养。”
　　杏林连忙点头。
　　杏林脾气好，又识字懂规矩，很的广陵郡主的欣赏，什么事情也放心交给她去做。
　　来到碎玉轩，她进了门看到了张嫣才递过去食盒，“这些都是郡主方才让我们府里的人送过来的，您要吃的东北的锅包肉，放了好些醋在里边，还有这个酸梅肉，您快些吃吧，别饿着了。”
　　“还是爹娘好，这些可比什么安胎药管用多了。”
　　“瞧小姐说的，您爱吃就行。”
　　本以为小姐嫁到崔家很好，没想到才进门没几天就被人嫌弃不生孩子了，她眼里带着一丝怜悯。
　　张嫣却只笑笑，也不作其他解释。
　　等吃完了，满意的拍拍胃，让杏林离开，她自个儿歇了一会儿，才回到长房。
　　没等到十娘三日回门，倒是等到崔玉衡亲自来接她，她一回来，可比十娘回门还热闹，绝对是众星捧月的程度。
　　崔大夫人亲自嘘寒问暖，连崔老夫人也没有平日那种老态龙钟之感，张嫣心想，这可真是宝贝凤凰蛋的待遇。
　　“不等十娘回门再走吗？”崔大夫人巴不得儿子在家多留些日子。
　　崔玉衡却道：“要早些回去了，那边案子一日未结，我就得一日在那边，若非是担心张氏我也不必亲自过来。”
　　崔大夫人不解，“从京中到直隶才多远，你有何担忧的？”
　　“那也未必，近来一伙子人因为我查漕粮一事，怕是下狠手要对付我，我不放心，万一因为我的事情耽误她了，到底不好。”
　　当然，当着外人的面是这般说的，等老夫人和一众妯娌散了，崔大夫人才笑道：“你在我面前弄鬼，你媳妇儿都跟我说了。”
　　崔玉衡随即咧嘴一笑，“您瞧，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
　　“那是，你媳妇儿一回来就告诉我了，只是还未三个月，我们倒是不好对外说。”
　　“是是是，娘可不是一般人，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肯定比我们懂的多。”
　　张嫣便在一旁笑着，难怪崔大夫人喜欢崔玉衡，真的是有他一个，比旁人的儿子女儿都强，还都贴心。
　　崔大夫人又正色对儿媳妇道：“府里人多口杂，玉衡那年九死一生的事情就让我知道这府里有看不到的魑魅魍魉，你们在直隶好好养胎。”
　　崔玉衡没有在崔家多待一天，当天就要带张嫣出去，赵盈远远的看着，她看到崔玉衡扶着张氏上轿子的时候，替她扶了一下腰。
　　她还诧异，好好的，怎么扶腰？
　　等看到下人们挑着行李经过她面前，她闻到王不留行的味道时，才如遭雷击。
　　张嫣居然瞒的这么死，她有了……
　　这让她无比后悔，早知道，还不如让四奶奶那个蠢妇试试了。


第46章 软饭硬吃（二更）   软饭硬吃……
　　夫妻二人几个月未见, 还是有些生疏，崔玉衡从袖口拿出纸条递给她，“你若不留这个条子, 我还不知道你有了身孕了。”
　　她心里一动, “我也没想过你会亲自来接我的。”
　　这次回来她是很怕被留在家中的，她原本计划和崔玉衡培养感情,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崔玉衡公务繁忙，几个月都不在家中，她没办法培养感情。
　　她不能在身边伺候，那崔玉衡身边必须会添置不少女人，试问连她外祖母都认为崔玉衡这样的成年男子不能旷着, 更何况是婆婆, 太婆婆等人。
　　所以，她留下那个纸条只是想试试自己到底在崔玉衡心间是何等地位？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崔玉衡沉默, “其实你也不必过分忧虑。”
　　他有九窍玲珑心, 孝武帝为何喜欢他，他最擅长的便是揣摩上意。张嫣的心思，他很清楚, 她怕有了身孕就一直会待在家中, 这样日子久了，他这边变了心。
　　但如果是女人们期望的, 从他嘴里说出什么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这种说法，他也说不出口，同时他也不知道张嫣值不值得他说。
　　现在也只劝她想开了。
　　张嫣含笑，仿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立春了就是不同, 天气了暖和了，就是十娘回门我看不到了。”
　　见她岔开话题，崔玉衡闻弦歌知雅意的道：“镇南王世子魏劭是个少年英才，为人难得的正派，不逊色于其兄。”
　　“是啊，只盼着十娘日子过的好。”
　　接着便是困倦，不知道张嫣是否是有了身子，她无比想睡觉，再加上赶车的师傅技术好，她就这么一路睡到了直隶，中途出了吃饭就是各种姿势休息。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到了直隶的床上，屋子里很安静，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她环顾四周，也空无一人。
　　“姚黄、魏紫，你们在哪儿？”
　　不巧，进来的人是崔玉衡，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淡淡的道：“她们替我收拾书房去了。”
　　哦，也是，崔大夫人就暗示过，怕她们年轻夫妻不懂，还特意说过要分房睡，以免这两人晚上擦枪走火。
　　张嫣拉了拉自己的被子，“也成。”
　　崔玉衡有些纳闷，这怎么不留自己了？明明她的样子就是看起来很想把他搞定啊，现在好了，居然还默许分房睡。
　　可张嫣想的远，又默默看了他一眼，“你别在我面前晃，否则，我真的忍不住。”
　　崔玉衡无语，这话说反了吧，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过了好一会儿，崔玉衡才问，“我对你的吸引力就那么大？”
　　这男人，张嫣拍了拍自己的床，示意他过来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崔玉衡这一段路走的很漫长，等他坐下后，张嫣对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好了，你可以走了。”
　　“无情。”
　　张嫣扶额，“你这口吻怎么跟我抛弃你一样，我这不是不成吗？肚子还怀着一个呢。”
　　果然她们俩就不太适合走正经风格，只适合浮于表面的打情骂俏。
　　崔玉衡又跟她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常寿便急急忙忙的在外边喊着，“大爷，董琇华又在闹，这次已经绝食三天了，说您还不过去，她就不吃饭了。”
　　屋里的旖旎气氛顿时没有了，崔玉衡匆匆出去了，连一句别的话都没有提过，而董琇华这个名字，张嫣歪头想了想，好像是个女的吧。
　　这董琇华还真的是个女的，不仅仅是个女的，还是个粘别人老公的女的。
　　幕僚孙清的夫人虽然用词斟酌的很，但还是让张嫣听出来，这姑娘是看上崔玉衡了。
　　是的，董琇华是漕帮帮主的女儿，她爹因为暗中替皇帝办事，拦截了部分漕粮，被康亲王府的人追杀，临死之前手里还有未送出去的证据让女儿带在身上逃走。
　　这位董小姐被崔玉衡派的人接过来之后，先是以自己惊吓过度，让崔玉衡时常去探望她。
　　这次更扯，因为崔玉衡回京接她过来，董小姐便生了气，以绝食抗议。
　　“大奶奶，大爷也是没有办法，大爷也是看在她爹的份上，再说了，那份证据没拿到手，怎么着也得周旋。”
　　孙夫人今年四十岁，论年纪，比张嫣的娘广陵郡主年纪还大，这事儿，怎么说呢，那董姑娘打的是一手好算盘。
　　即便面圣把证据都交了，她爹娘都死了，赏赐点银子什么用都没有，可若是找个好男人，那她下辈子就不愁了，更何况是崔玉衡这种男子。
　　张嫣轻轻用手叩着桌子，不紧不慢道：“那也不该如此任性。”
　　“她爹娘养的娇，说起来，如果董姑娘的爹没死，她也是漕帮千金，现在父母俱亡，一时忧心惊惧也是正常。”虽然孙夫人也不喜欢董琇华，但是如果董琇华的证据能够早点拿出来，崔大人查出康王爪牙也快些，这样，崔玉衡发达了，她们也能早些回京。
　　她儿媳妇生了俩个女儿，好不容易怀上了，若是个孙子，她得早日去皇觉寺还愿，还有她家老爷四十有二，已经得了准信，这事儿办成了，崔玉衡举荐他去六部任职。
　　所以，崔玉衡让她过来解释一下董琇华的事情，她却让她接纳懂琇华。
　　对于孙夫人来说，崔玉衡这样的人，就是多个十房八房的妾都不夸张，更何况董琇华生的娇娇俏俏，可脑子空空，即便接到后院，对崔大奶奶这样的高门女子是一点困扰都没有。
　　张嫣送走孙夫人，姚黄就不忿道：“这些人倒是会起哄。”
　　“她能决定什么，站在她的立场上，还巴不得我快些接纳董琇华，早日把证据弄到手，这样皆大欢喜，但我家夫君又不是青楼唱小曲的，人家说唱就唱，人家说陪就陪。”
　　刚踏进门口的崔.卖唱女.玉衡，听到这个说法，咳嗽个不停。
　　说真的，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那姑娘，她爹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百姓，为了维护他们派出去的兄弟们宁愿自己死。
　　如果不是看在她爹的份上，他时决计不会过去的。
　　他一回来，房里顿时作鸟兽状。
　　崔玉衡挠挠头，“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吃的锅巴牛肉，没想到咱们家厨子这道菜烧的这么好。”
　　她心态特别好，崔玉衡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张嫣看他这样，忍不住笑出来了，“冰糖莲子羹刚炖好，你陪我喝点吧。”
　　“我还以为你会闹？”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张嫣就更想笑了。
　　“我要是喜欢你，唯一爱的人是你，那我整天就魂不守舍，天天为你的烂桃花操心，但是你对我也不爱，我对你也不那么爱，那我闹什么？我闹了，指不定我的处境就更差了。”
　　“你——”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又让人恼火。”崔玉衡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女人。
　　张嫣忽然想起想当年看的那些总裁文，脱口而出：“是不是磨人的小妖精。”
　　“又说哪里的怪话。”崔玉衡坐下来看着她，揉了揉眉心。
　　但他凝视了她一眼，“嗯，你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那是。说吧，你烦恼什么问题，我替你解决。”张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固然崔玉衡此人有他擅长的，但也有他不擅长的，就是他本人的吸引力。
　　就像许素素为了他不和她成婚，宁可去死，前仆后继的人，为了他的身份他的人他的光环，心如磐石，做小都甘愿。
　　崔玉衡看了她的肚子一眼，“没事儿，我自己解决。”
　　“审犯人查证据甚至是办公务，你是没有话说，可是和人打交道，我还是可以帮你的。”
　　“你真的可以吗？她很难缠，好像怎么也说不通。我都说我娶妻了，她为何还说不在乎呢？还说把她安排在这边就成，什么王不见王更好。”
　　张嫣挑眉：“她那是想的美。”
　　她正在想办法的时候，崔玉衡叹气，“哎，有时候我恨不得生的和你们普通人一样，普通一点，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啧啧，这凡尔赛语气，张嫣白了他一眼，“要不说您是宝贝凤凰蛋呢？我们都是爱护您爱护不及，什么时候让您见过这人间阴暗。董琇华以前在漕帮时就立志要找一个天下无双的相公，擂台都打了四五年了，一个都看不上，好不容易看上你了，什么报仇雪恨，什么血海深仇，都比不得一个好看的男人来的重要。”
　　“但是——”
　　她指着崔玉衡道，“你就是太正直了，太君子了，她一个小姑娘，证据能藏哪儿呀？还被她耍的团团转，何至于还赔上自己，你要这么赔，成本是低，但日后人人效仿你该如何是好？”
　　她倏地又抱着他，“你是我的，不能赔给别的女人。”
　　**
　　幕僚孙清等了半天，见崔玉衡出来后直奔书房，他又传话道：“大爷，董姑娘又晕了过去。您看要不要直接纳了算了——”
　　孙清曾经是崔阁老的幕僚，他认为纳妾成本最低。
　　董琇华有漕帮的钱和扳倒康亲王的证据，不知道大爷犹豫什么？
　　却见崔玉衡好整以暇，“大奶奶让人帮我解决去了，我就不用忙活了。”
　　“什么？”孙清似乎不太相信。
　　崔玉衡道，“大奶奶替我办，我和自己办有什么区别吗？”软饭硬吃，那也是他的本事。


第47章 调/教男人   调/教男人……
　　吉庆街附近新开了一家烤串店, 孜然味放的那叫一个扎实，谁闻了都忍不住买，更何况价钱忒便宜, 一文钱一串, 简直是白菜价。
　　买的人多，烤串店也从来没停火过, 漫天的香料味闻的人口水都流出来了。
　　连烤串店对门的官署的护卫小吏们也纷纷来一饱口福, 烤串店一时人声鼎沸。
　　官署内的董家主仆却拼命吸着口水，董琇华冷着一张脸，神情却越来越控制不住，“为何崔大人还未来？我让你跟她们说过，我谁都不相信, 只相信崔大人, 只要崔大人过来，证据才会给他。”
　　下人叫金玲, 会些拳脚功夫, 因为从小被董琇华的父亲收养，是故对董家人忠诚至极。
　　她吞了吞口水，才道：“小姐奴婢跟崔大人的家仆说过, 他们说崔大人这几日去外地巡按, 他们说董小姐稍安勿躁。”
　　“如何稍安勿躁？”董琇华生的相貌娇俏，嘴巴又甜, 又是漕帮千金，不知道多少人捧着，她是谁也看不上。
　　难得捧上一个谪仙似的人物，他是崔家长房嫡子，十五岁便中探花, 二十五岁便已经是三品按察使，连声音都那么好听，无论是家世人品相貌都出类拔萃，能够和这样的男人共同在一个屋檐下她都已经很激动了，如果能更进一步，无疑是她现在更想做的事情。
　　金玲安慰道：“小姐，您现在绝食逼迫，可崔大人不在这里，他没法子看到啊，岂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小姐都绝食了，她这个下人就更不能吃了。
　　若是闻不到香味也就罢了，但她们闻到了，简直是彻夜难眠，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巴心挠肝的饿呀！
　　她抬头看了看小姐一眼，她脸色惨白，又咬咬牙，“小姐，您要的是崔大人娶您，但是您若真的这么饿，饿坏了身子，即便以后嫁给了崔大人，万一不能生孩子了怎么办？和崔大人的事情还是来日方长啊，反正崔大人是君子，证据在您亵裤内，他们也不敢搜身呀。”
　　这话让董琇华安心了，她其实也不比金玲好多少。
　　这该死的烤串店……
　　夜晚，金玲身手了得的出去那烤串店排队买烤串店，她还挺庆幸的这家烤串店晚上也卖，店老板是个东北汉子，孜然撒的那叫一个潇洒。
　　“老板，我要五十串烤肉串，十串烤土豆、十串烤茄子、二十串烤鱼、十串烤韭菜，再加一碟花生米。”
　　“哟，是去喝酒呢？那您放心，马上跟您现烤出来。”
　　客人笑道：“是喝酒，我们几个生意人晚上谈谈生意喝点酒，不过是做些小买卖罢了。”
　　老板笑着和客人们说话，金玲一下就放松了，她看周围的人，每个人几乎都是二十串起步，原本只打算买两串的她也动摇了。
　　等买到之后，一个鹞子翻身，她进了屋，烤肉味儿飘了进来，董琇华把蜡烛点上，一看她买的，简直晕过去。
　　“你这是养猪啊，我要吃一百串吗？”
　　金玲吸了吸口水，“您吃不下的，我来效劳吧！”
　　董琇华饿了几天，早就眼冒金星，肚里空空，但是她又怕长胖，毕竟像崔大人那样的世家子弟喜欢的肯定是苗条可人的才女。
　　“这是烤韭菜，是吗？”
　　蔬菜应该不会胖。
　　金玲连忙点头，还大力推荐，“这个烤韭菜好多人点，奴婢也点了，您尝尝看如何？”
　　“好，那就先尝尝这个。”
　　吃第一串时，真香，吃第二串时，哇，第三串是，她已经失去了理智。
　　金玲又递了一串肉串给她，她骂了金玲一顿，“你是要害死我吗？”
　　金玲怕怕的道：“吃一串也不会如何，您尝尝吧……”
　　董琇华拿了一串，试着往嘴里吃了一串，接着又停不下来了。
　　一直到吃完快五十串，还觉得意犹未尽。
　　主仆二人这一夜睡的香甜，到了次日，整间房都充满了烧烤的味道，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容许有这样的味道呢？
　　况且听崔家下人说崔大人今日可能要回来，她立马开始沐浴，这次因为金玲也是全身臭味，先去下面洗了，而董琇华这边却是由崔家派来的下人洗的。
　　在沐浴之前，她偷偷把亵裤藏了起来，才心安理得的让崔家下人伺候沐浴。
　　这澡豆，作为漕帮千金她平日也不怎么用，毕竟十两银子才一小盒，但崔家的下人却不甚在意，她觉得自己越发被崔家迷住了呢。
　　而等她沐浴完，才发现亵裤不见了。
　　**
　　张嫣让魏紫亲自把亵裤中间的隔层剪开，再拿出完成的几张纸，她看了看，又往桌上倒着一扣，淡淡的道：“让大爷过来吧。”
　　崔玉衡来的很快，一来就看到了这几张，如获至宝，他又仔细折起来放入袖袋，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才看到躺在美人榻上看书的张嫣。
　　他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大奶奶可真是人才。”
　　“雕虫小技罢了。”张嫣说的也是事实，崔玉衡之所以不愿意和她一样做，还是因为崔家名声，董琇华之所以敢这么作，是因为她知道这些名门世家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不，我还是要谢谢大奶奶。”崔玉衡是真心实意的。
　　张嫣也不客气，“你既然要谢我，那我有身子这些时日，你要专门照顾我。”
　　“啊？”
　　“啊什么啊？不是说要谢谢我吗？难不成是说假的。”
　　“不是，当然不是。”
　　于是，崔玉衡乖乖搬到和张嫣一个屋檐下，而且有求必应，虽然不怎么会做罢了。
　　比如张嫣害喜严重，她要做些酸梅压住那股恶心，便让崔玉衡亲自做，崔玉衡偷偷摸摸的把门关上，下人都不准备看，听张嫣的吩咐忙来忙去。
　　“你把它沥干水啊，都没干，怎么腌制啊？”
　　崔玉衡重新用纱布擦了一遍再给她，“这样可以么？”
　　“你不要投机取巧，一定要放在簸箕上，这样沥干才行。”
　　“好吧。”
　　他做什么都特别认真，张嫣摸了摸自己还未出怀的肚子，很有信心的看着他，让他全程参与做父亲的滋味，这样才能体会到她的不容易，也会更有家庭责任感。
　　男人天生就比女人有性别上的优势，还别提崔玉衡是长房长子，越发如此，他看着挺大了，其实心智还是不成熟，只有好好教，他绝对可以成为一个二十四孝好丈夫和好爸爸，她不是相信崔玉衡，而是相信自己。
　　“沥干了，然后呢？然后怎么办呀？”
　　张嫣指了指桌上的琉璃瓶，“这个已经用开水烫过了，你在瓶子底部撒些细盐，嗯，对，就这样，然后把乌梅放进去，上面再撒些盐就行了。”
　　崔玉衡从小记性就好，她说了一遍，他就牢牢记住了。
　　顿时自信满满，“这么简单，早说啊。”
　　他还以为很难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做好了。
　　张嫣笑眯眯的，“本来就不难，你是我男人，难道我会故意让你做难的。”
　　接着张嫣又让他帮忙画花样子，崔玉衡还不肯，“哎呀，这么晚了，不画了吧，尤其是蟋蟀那样的。”
　　“不成，必须画，两天一幅，你画了我让绣娘绣出来，这样等以后小宝儿出来了，我也好告诉他，看看爹爹多么疼他。”
　　“快别了，娘里娘气的。”
　　他崔玉衡的丹青可是很贵的，多少人求着他画，他都看心情了。
　　要是让人知道他家姑娘让他画什么七星瓢虫还有什么蟋蟀或者月季花，那他肯定被人说。
　　张嫣不怕他，“什么娘里娘气的，就应该这样。”
　　“好好好，我画。”崔玉衡硬是让她整的没脾气了。
　　“这才对嘛！”
　　当然也耽误不了崔玉衡多久，他画完就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而张嫣把画收好，才退去笑意，让魏紫进门，“董琇华的爹有功在身，但是并不代表她能贻误证据，这事儿我写封信给外祖母，你让阿让带去京城。”
　　自从亵裤丢了之后，董琇华发了一阵脾气，但是也老实了很多，崔玉衡立马以保护她为名，送她进宫面圣。
　　但是这个董琇华身上虽然有功臣之后的名，做的事情却没一点符合，和其父相差甚远，这个真相她得告诉颜宁大长公主，最好别做什么小动作。
　　魏紫连忙听令，“还是大奶奶想的周到。”
　　张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是我想的周到，而是需要如此，我不想我的孩子生出来，我的后院不平静。”
　　“是，奴婢这就去做。”
　　休憩了一下午，外边说孙夫人请见，张嫣冷哼一声，到底没见，孙夫人等人只想息事宁人，这把年纪全部为了自己着想，不考虑主家切实利益，那她也要是见了，就真当她没什么脾气了。
　　孙夫人听闻大奶奶睡下了，她心里知道这是在婉拒她，虽然在张嫣的下人面前不敢说什么，但是无人的地方，她可就不高兴了。
　　“大奶奶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得罪她，她倒是冷着我，我好歹也是孙清的夫人啊。”
　　她仆从连忙道：“兴许是她觉得您是想让她娶那位董姑娘吧，夫人，以后您还是小心点吧，我听闻那位可不是一般的吃醋，而是醋瓮。她有了身子了，也不给大爷一个女人伺候——”
　　“所以，关你们什么事？”崔玉衡从假山后出来，脸色铁青，“我爹让孙清做幕僚，结果平庸至极，若非大奶奶，还跟那董家的耗着，你还好意思编排大奶奶。”
　　“大奶奶是我爱妻，她正怀着身孕，你们不仔细些，还说起她的是非，赶紧跟我收拾包袱滚。”
　　孙夫人老脸通红，不敢辩驳，崔玉衡这些天是目睹了张嫣怀孕的不容易，害喜到连粥都吃不下，脚浮肿，而且还抽筋，多不容易啊，这老虔婆居然还敢编排。
　　此时，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崔玉衡居然开始心疼人了。


第48章 嫉妒    嫉妒
　　孙清夫妻的离开, 让崔家的下人越发确立了主母的地位，在张嫣面前也愈发恭敬，这种恭敬张嫣当然能够感受得到。
　　孙清埋怨妻子, “你也是, 在人家家里就说起人家的闲话，大爷又怎么会不生气呢？好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三十岁才成为崔家幕僚,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份事儿，现在都让你这婆娘作没了，等我回去就休了你。”
　　孙夫人当然不服气，“我难道不是按照你说的意思去办的吗？怎么现在你全部怪在我身上了。你做事要讲点良心，没有我会有你的今天吗？当年若非是我辛苦织布, 哪里能供你读书啊？若非是我叔父的关系, 你又哪里能和崔家人接触。”
　　夫妻二人吵架，当然也互相揭短。
　　孙清冷笑, “你叔父？是, 他是帮忙引荐过我，但也不是引荐我一个人，他倒是想引荐你哥哥, 你兄弟成吗？”
　　“他们不成, 你也不怎么成，若非是崔首辅嫌弃你太平庸, 怎么会让你来这里当个低级幕僚，你看杨淳，他的地位怎么就牢固如山啊？”
　　……
　　到底是老夫老妻，一会儿就和好了，又开始想对策。
　　孙清作为崔家养的清客, 以前也只是陪着吟诗作对，现在被崔玉衡就这么赶出来，走投无门，只好再去求崔家。
　　孙夫人因为娘家和二奶奶有些亲戚关系，当年孙清能够被提拔成幕僚跟二奶奶这层亲戚关系也是分不开的，老夫妻二人便分头出击。
　　二奶奶的儿子刚过了周岁，正是可爱的时候，见表姑母送了这么些孩子的玩意儿来，她忍不住笑道：“您来就来，还拿这么些东西过来做甚。”
　　孙夫人叹了口气，“若非是我们得罪了大奶奶，也不会走投无路，求到您这儿来，我们也不想跟二奶奶带麻烦来。”
　　得罪大奶奶？
　　“这是怎么回事？”她就是个小女人，外面的事情一般不怎么管。毕竟她身份低微，在府里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也怕被人笑话，她亲生爹娘都很少来，她平日里也不像四奶奶那样到处打听。
　　孙夫人倒也不瞒这个侄女儿，一股脑儿的都说了。
　　“是大哥让您和表姑父一起回来的吗？”她很是诧异。
　　虽然二爷在她们心目中已经是最出众的人了，但是凭良心说，崔玉衡才是整个崔家最惊艳绝伦的人物，她怎么都忘不掉第一次敬茶时，只有崔玉衡对她那么不带歧视。
　　所以，她无法想象，崔玉衡居然赶了他们回来。
　　他那样谪仙一样的人，也会管这种闲事吗？
　　孙夫人不会怪崔玉衡，但她知道肯定还是崔大奶奶吹了枕头风，所以道：“是啊，但是说到底还是崔大奶奶因为一些事儿厌恶我了。其实我说的那些也不是让她纳妾，只是在说董姑娘不容易，没想到大奶奶醋劲儿那么大。”
　　岂止啊，她还想和夫君在一起就在一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表姑，我也想帮你，但是二爷去彭州就任，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去求谁呢？”是的，虽然她生了个儿子，但婆婆依旧不满意。
　　要怪还是得怪她娘家不够强，她婆婆是二房老爷的妾，当年是二老爷原配的陪嫁丫头，争气的生下二爷后，这个聪明的女人在二房是有一席之地的，即便是现在的填房也生了孩子，她在现在的二夫人面前也是不敢随意打压她。
　　就这样，婆婆心气高的很，自认为自己生下二房长子，平素对四爷这个二房真正的嫡长子都看不上眼，认为四奶奶贪财重利，娘家又远在岭南，四爷一家肯定过不好。
　　没曾想，这次府里的几位爷都升了，还都是因为媳妇儿的原因，四爷因为白氏大手笔拿钱通融，已经从六品官升为五品京官，刚进门的三翁主助没什么功名的玉杰都去直隶任职，而大奶奶更不必说，有颜宁大长公主这个长辈，直接把二十五岁的大爷崔玉衡从四品官，愣是升到直隶做按察使。
　　人人都在升，只有二爷，没有任何人帮忙。
　　且崔家藏龙卧虎的人也太多了，因为如此，二爷怕她们到时候因为他的身份在府里受气，所以向吏部申请去了彭州。
　　越是艰苦的地方，就越容易建功立业。
　　但同时也苦了她，她儿子还小，孩子不能去瘴气那么重的地方，她便留下来照顾，耳朵里不知道听了多少婆婆的闲话和埋怨。
　　孙夫人见和她说也是白说，难免有些怨气，“大侄女儿啊，不是我说你，你也是这府里的当家奶奶，姑爷还是府里的二爷，大奶奶这般打压我们，也不过是看不起你们，但凡，你厉害点，她们也不能这样。”
　　二奶奶被气了个倒仰，但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儿。
　　尤其是次日去请安时，崔大夫人还一脸笑脸吟吟的跟大家宣布大奶奶坐稳胎了。
　　崔老夫人指着她们道：“你们都瞒着我，如今坐稳了胎才说。”
　　崔大夫人笑道：“玉衡也是怕您担心。”
　　“现在我不担心了，大奶奶真的是好福气。哟，这事儿还要跟贵主子说一声，前些日子我们去襄阳侯家，她老人家还跟我说要不要荐个大夫过来，看来一切都是多虑了。”
　　这下轮到崔大夫人扬眉吐气了，但是她依旧淡笑，好似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大肆炫耀的事情，这就让崔三婶郁闷了。
　　她看了看赵盈一眼，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崔大夫人是很平淡，但老夫人却已经开始让丫鬟开私库送东西去直隶了，甚至还对大夫人道：“我那儿有一座是当年大齐传下来的一座观音，你且让人送过去。再有大奶奶身体要紧，你得要紧的挑几个妇科圣手去，这样我们放心，贵主子那边也放心。”
　　“是。”崔大夫人虽然面上淡淡，但心里乐开了花，只等老太太说散了，她便快些去光明正大的送补品去了。
　　没了长辈的约束，几位其他的奶奶们胆子也大了些，四奶奶遂拉着二奶奶和六奶奶七奶奶去她那儿坐去。
　　五奶奶知道四奶奶针对她，冷笑一声便走了。
　　四奶奶摸了摸肚子，“哎，我们怀孕在身，老夫人可没这么高兴过，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她一说完，又捂嘴，“瞧我，嘴快，大家可千万别告诉老夫人，否则，我就惨了。”
　　“四嫂，还是得慎言。”赵盈淡淡的道，“虽说我们都是崔家的孙媳妇，可到底不同，大嫂，是长房长媳，自然待遇不同。”
　　她这淡淡的劝解，不但没有让众人平息怒火，反而十分不平衡。
　　四奶奶摆手，“说起来，还是大嫂运气好，当年不过是一个童生之女，以纺布为生，十八无人娶，后来到了京城时来运转，才有如今的好福气，我今日要大家来也是问问各位嫂子弟妹，咱们该送些什么过去。你们也知道，我是个粗人，不懂，怕开罪了大嫂。”
　　这礼，六奶奶这个仔细人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她有个专门的礼簿，从谁开始进门，就已经记好了别人的生辰极日后要送的礼。
　　但是她也不好说出来，只问：“四嫂准备送些什么呢？”
　　四奶奶笑道：“原本我是打算送几匹烟罗纱，透气，给孩子穿着也好，但看老太太那般手笔，若是给少了，大嫂怕是会怪罪，正好我娘家兄弟送了一盆珊瑚过来，我就添上了，又按着时下礼再备一份，诸位呢？”
　　赵盈一向出手大方，在这种事情上更是不落人后，遂道：“我有个铜珐琅嵌青玉的花篮，东西倒是其次，但是寓意极好。”
　　听她们说了后，六奶奶才放心，也说了自己的打算，并准备自己到时候再添一两件，这样大嫂看了，也能知道她的诚意。
　　这三人又看向二奶奶，二奶奶也说了，但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说出去这些东西跟滴血一样，同时也深深觉得不公平。
　　她好歹是翰林之女，家中兄弟也读书识字，而大嫂以前只是个平民女，为何同人不同命呢。
　　正想着，却见四奶奶叫了一声，在骂下人，“你们糊涂的很，这样滚烫的水也敢上上来，茶房的人是越发懈怠了。”
　　那人却道：“对不住了四奶奶，我们茶房的大师傅被抽调到直隶去伺候大奶奶，方才回去准备行李了，兵荒马乱的一时情急才如此。”
　　“好了好了，你们下去吧。”
　　……
　　四奶奶又一脸歉意的看着大家，六奶奶机灵，她一看这阵势，还是先走为上，四嫂这么明显的挑拨，能上当才怪，嘁，你一个二房的嫂子平日都仗着嫂子身份没少打压她们，大嫂可没有。
　　可四奶奶本身的目标就不是六奶奶，六奶奶是源郡王的外孙女，侯门千金，背景强大，内心可精明着，况且她也不会不平衡。
　　但是二奶奶就不同了，就是被当了炮灰，谁又会为她做主呢？
　　她又拉着二奶奶道：“二嫂，你家哥儿近来如何？”
　　提起儿子，二奶奶话多了起来，四奶奶便笑道，“若我说，泳哥儿也不是不能做宗子，大嫂这一胎要是女儿，你可要准备好呀？”
　　二奶奶莫名其妙，“我准备什么？”
　　这话说的赵盈和四奶奶都笑了，赵盈摇着头走了出去，四奶奶才解释，“二嫂，二哥可是除了大爷之下第二大的，大哥要是没有孩子，肯定过继你们家泳儿呀，你准备什么还不清楚吗？”
　　“准备做宗子的娘啊。”
　　二奶奶脸涨的通红，“四弟妹，别拿我开玩笑了。”
　　“什么开玩笑，我可说的是实话。”
　　四奶奶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府里的人一般不跟她计较，但二奶奶胆子小，听不得这种话，立马出去了。
　　可出去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动了。


第49章 骗你的真心    骗你的真心
　　魏紫把礼簿给张嫣看, 啧啧称奇，“二奶奶居然送了这么些好东西过来，她这次可是力压诸位奶奶们啊。”
　　张嫣却似早就知道一样, “她送这个来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四奶奶的珊瑚一看就不知道是哪家商户送的，她是做个顺手人情, 五奶奶六奶奶送的东西都是规规矩矩挑不出错来, 至于七奶奶呢，她自认为在府中身份高于众人，所以常常比别人阔绰。”
　　“二奶奶嘛，她没钱没嫁妆，平日也从不送礼,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认为我身上有什么是她惦记的呢？”
　　魏紫想了想，“兴许是二爷想谋个好官职？”
　　张嫣连忙摆手, “非也非也, 她压根就想不到这事儿，而是想日后过继儿子给我。”
　　“什么？”
　　听着这话，魏紫都忍不住站起来了, “这, 她不是痴心妄想吗？”
　　“以她的经历来说，痴心妄想这种事情也许会变成真的。”
　　其实她的身份和自己有点相似, 却也有本质的不同。
　　二奶奶的爹原本只是一个有几十亩地的小地主，听闻还是哥嫂供出来的，他却从田舍奴到了翰林院，二奶奶原本也只是个寒门之女，又得世家公子的垂青, 从此她父母兄弟全都靠着崔家，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不就是美梦成真了。
　　这点和张嫣有点类似，同样的农家女，一跃成为皇亲国戚，还嫁给了世家公子。
　　但本质也有区别，她所有的都是建立在同等条件下的。
　　那时进京城来，张侧妃再怎么撺掇，她依旧不嫁给赵拂，不和王府的人有任何别的干系。
　　等成了颜宁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之后，择偶面变广了，她也只是在崔玉书和崔玉杰二人之间选，后来还是崔大夫人自己看过她，接纳她，她才嫁过来。
　　本身来说，她和崔玉衡还是比较门当户对的，而且，她父兄也不会拖后腿，她本人还能够对崔玉衡助益很多，无论是家庭背景，和自知之明方面，她都和二奶奶不太一样。
　　据她所知，二奶奶的婆婆，也就是二房的那位如夫人，是个聪明人，但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聪明人，她对儿子是下了苦力培养的，听十一娘就说起这位如夫人，把所有的银钱人脉动用，才把二爷一个二房的庶长子培养成翩翩君子，才能出众，十八岁就中了进士及第，若没有崔玉衡这个十五岁就中探花的在前面拦着，崔二爷是个很出众的人物。
　　况且他美姿仪，能言善辩，若不出意外，绝对是崔家培养的好苗子。
　　但就是在婚事上过于执着，原本二房老爷很看重长子，尽管他是庶出，依旧准备悉心栽培，还替他选了一位贤内助，范阳卢氏的女儿，其父兄在朝堂皆为重臣，那位卢小姐本人也是才高八斗，听说有咏絮之才，为了娶到卢家女儿，二老爷还求了长兄崔首辅做媒。
　　结果全被二爷本人坏了事，他本人看上了翰林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女子。
　　这女子若是有些经世之才，或者哪方面出众也就罢了，偏偏柔弱胆小，还有尾大不掉的亲戚，虽然强制让二奶奶进门了，可是二房对这儿子也彻底放弃了。
　　但这些二爷也许感受到了，可二奶奶却不大清楚，她或许心里还怀揣着自己万一哪一天成功了呢？
　　魏紫疑惑，“您是如何得知的？”
　　张嫣指了指礼簿，“瞧，答案不都写在这儿吗？”
　　旁人不知道心中如何想，但面子上全部都是做的很好看，几乎送的催生礼都是给男孩用的，而她的却大多数都是送给姑娘的。
　　“自古红男绿女，缎子绿色的多，还送臂钏戒指，几乎都是给姑娘的。”
　　魏紫这才发现，一般这种礼单，大多数人不会看的这么细致，或者只看前边几样，二奶奶送的什么白玉观音打眼的很，这种倒是被塞的臂钏绿绸缎，不仔细看，在一长串礼单中根本发现不了。
　　她很生气，“小姐，这是咒您呢。”
　　其实生男生女在现代来说无所谓，可是在古代，尤其是崔家这样的大家族，生女儿等于完全没有继承权的。
　　所以到古代，尤其是到这样的贵族家庭来说，生儿子最能稳固家族地位。
　　张嫣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但是，她提醒她，“日后咱们回京，这个人也得留意了。”
　　“奴婢知道。”
　　“我也得警告她一番，否则，她也以为我好欺负呢。”张嫣深深的看了一眼礼簿。
　　收到她们的催生礼后，很快到了端午节，张嫣便在跟崔玉衡商量还节礼的事情，崔玉衡忙的不行，这几日才回来。
　　她笑着拉着他的手臂，“你看，我们俩好不容易都成家，现在还有孩子了，就是大人了，这是端阳节，咱们一定要回的让大家满意才行。”
　　有些面子功夫还是得做的，尤其是节礼这种。
　　崔玉衡摸了摸她已经出怀的肚子，“你也不必太操劳，凡事都有管家呢。”说起来，他也愧疚，这个案子危机重重，他都被行刺过几次了，少帝比起康亲王来说还是可用的人太少。所以，他无比期盼她肚子里的孩子安康。
　　他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肚子，倏地一动，他紧张的指了指她的肚子。
　　“咦，你的肚子怎么会动呀？”
　　张嫣亲昵的踮起脚点了点他的鼻子，“小傻瓜，是你的孩子在动啊。”
　　“肚子里就能动呢？”
　　张嫣坐在他腿上，又把他的手拉上来覆在她自己的肚子上，“那是肯定的，是你的孩子在跟你打招呼呢？”
　　崔玉衡便只剩下傻呵呵的笑了，那些圈在他身上的光环似乎都不见了，她只看到一位新手爹爹的犯傻。
　　**
　　端午节礼送到的那一日，正是端午节前一天，她们给公公送的山水画鼻烟壶各一匣子，另外附有各色粽子、屠苏酒还有鞭子……
　　本来崔首辅想说几句，但是打开鞭子旁边的纸，才发现是一套《神鞭》，听说可以延年益寿。
　　大老爷和大夫人道：“这份节礼一看都是儿媳妇操办的，你看儿媳妇在旁写的《神鞭》，还说是给我练身体的。”
　　“儿子也很有孝心的。”崔大夫人忍不住替儿子说话，但是看了一眼自己收到的礼物，全部是儿媳妇自制的什么梳妆匣，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颜色的胭脂口脂，还有什么儿媳妇贴了签子，签子上写的是眼影，好像是刷眼皮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精巧首饰，不算太名贵，但是很轻，戴起来都尤其好看。
　　当然了，除了给爹娘还有老太太的最用心之外，其余人就送到了，甚至连蜗居在陆先生那儿的于慧真和颜凝珠都收到了。
　　刚下学，于慧真就来到颜凝珠这儿，她乐滋滋的道：“大奶奶那里送了我一对珠钗，还有一盒绢花，直隶的绢花做的可不比京里差，走，等会儿，我戴给你看看。”
　　颜凝珠却摆手，“于表姐，罢了吧，我还是不去了，陆先生吩咐下来的我还没学好呢？”她其实对这些花儿粉儿的兴趣不大，再说了，她才十岁，打扮给谁看啊。
　　见她头都不抬，于慧真恹恹的走了。
　　她一走，颜凝珠的乳母梅嬷嬷就啐了一口，“小姐，您可别被她带坏了，才十三岁的丫头，就一天到晚妖妖调调的，”
　　“梅嬷嬷，别这么说，于表姐其实也对我挺好的，您忘记了上回四奶奶那儿她替我解围的事情吗？”颜凝珠讷讷道。
　　“那也不能说明她就是真心想帮您，没准就是想自己出风头罢了。”
　　颜凝珠无奈，自从母亲过世之后，继母是和于慧真一样性子的人，和她生母那么寡言沉默的女人不同，所以梅嬷嬷她们这种母亲的陪房极其不喜于慧真这种人。
　　她对梅嬷嬷道：“这是在崔家，于表姐和我同样的处境，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以为她倒霉了，我就能讨到好不成啊？”
　　“她就没安好心，上回大奶奶的兄弟过来，她就想勾引，我的好小姐，您可别上她的当。”
　　颜凝珠知道梅嬷嬷误会了，其实于慧真哪里是在勾引张年啊，她早就有目标了，想做三爷的续弦。
　　至于张年，她是在撺掇她在那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罢了。
　　但是，她摇摇头，“行了，您别说了，我还小。”父亲想攀附权贵，她却不想。
　　“好好好，我不说了，那您今儿还是别出去了，二奶奶那儿听说闹鬼了，咱们往外走，总要经过二房那里。”
　　颜凝珠打了个哆嗦，“嗯，我知晓了。”
　　被她们提起的二奶奶却快被吓的魂都没了，今日她收到大房的端午节礼，本是秉持着好心情打开的，毕竟上次她可是大出血送过去的，但是打开之后却让她吓了一跳。
　　是一对精致的扶桑娃娃，扶桑娃娃手臂上戴着和她送的臂钏一模一样，她拿起那娃娃，仿佛被人窥见了心思，她害怕被报复，吓的当晚便发起了癔症。
　　甭说是张嫣了，就是四奶奶听了也无语。
　　“这么小的胆子，还想肖想宗子之位，也不害臊。”
　　当然了，张嫣听到就更觉得可笑了，崔玉衡见她笑的东倒西歪，连忙过去捞人，“都做娘的人了，还这么顽皮。”
　　张嫣就这么靠在他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香，好闻。”
　　崔玉衡无奈，“我一个大男人，哪儿来的体香啊？净瞎说。”
　　他又抬起她的头来，“你舍不得我呀？每天我要去上衙，都是这么抱着我。”
　　“我不仅要抱着你，还要为你和肚子里的宝宝披荆斩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想，我这么努力护着的人，我就舍不得你们离开我。”
　　崔玉衡也试探着回抱住她，嗯，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好像也蛮好的呀，因为她好疼自己啊，可自己呢？想想有点愧疚。
　　他喃喃道：“我也……”
　　张嫣仰头看着他，“你也怎么样？”
　　崔玉衡轻轻摇头，他可不好意思说。
　　却没想到张嫣顽皮的笑笑，“你呀，这么好骗，我几句好话就骗你的真心了，你这样单纯，以后啊，肯定会被女人骗你的真心。”
　　“还用以后，现在不就是了吗？”崔玉衡小声说道。
　　“是什么？”张嫣肚子方才被踢了一脚，没有听到。
　　崔玉衡连忙慌张站起来，“没什么，我要去处理公务了。”
　　看他急急忙忙的背影，张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慌张啊。”


第50章 疯狂的想法    疯狂的想法
　　过了端午,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孝武皇帝准备到行宫避暑，伴驾的人带了皇后和江妃、何嫔等人, 跟着来的如宗室长辈颜宁大长公主等都来了, 而直隶因为跟承德离的很近，张嫣也被召去伴驾。
　　崔玉衡正跟她科普后宫的情况, “江妃诞下二皇子, 何嫔诞下大公主，在宫里都算受宠之人，再有新晋的容美人、赵美人家世显赫，至于皇后，捉摸不透。”
　　“你缘何如此说？”
　　崔玉衡便道：“作为皇后, 居然还帮康亲王, 上次的事情你没忘记吧，居然还想将康王的女儿赐婚于我, 甚至对颜宁大长公主不喜, 真是奇了。”
　　他怕妻子不懂，还特意解释道：“大长公主也是为了皇上好，朝堂之权旁落, 只有多与世家大族联姻, 别人看得到的好处，才会舍命帮忙, 作为皇后，本应该安抚群妃，可她倒好，不仅不帮忙，还嫉妒, 实在是不该啊。”
　　这也好理解，她笑着道：“也许她想独得宠爱，毕竟，天下间有哪个女子不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不奇怪啊。”
　　“是，她是这样希望没错，但她能帮到皇上什么呢？她自己的弟弟纵马伤人，皇上还得在后面替她擦屁股呢。能够嫁给皇上，得以让她全家敕封王侯就已经是无上恩泽了，她若再不知足，我怕皇上都考虑要再立皇后了。”
　　作为臣子，可不希望在这种人手下做事，平心而论，皇上对皇后不错，皇后还帮着康亲王拎不清，本身就有问题。
　　张嫣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有数了。
　　其实她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沈婉茹，那时候，她体弱多病，每次她家送米去沈家，她都格外喜欢围着她转，但后来沈家发达，张家落败后，俩家自此便没什么来往了，这次去行宫伴驾，也不知道会如何呢？
　　近来沈婉茹身心舒畅的很，她召了顾佳音伴驾，抬高了她的身价，而女主不愧是女主，果然是足智多谋，仅仅来了这么几个月，就让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稳步上升，江妃昨儿挑拨，皇上听都没听，拔腿就走。
　　行宫天气凉爽，修的比宫中还有精致，曲水流觞中饮一点点青梅酒，总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举杯对顾佳音道：“你也来喝点青梅酒吧，晚上行宫请了乐府的人过来跳舞，到时候又有的乐了。”
　　顾佳音摇头婉拒，“皇后娘娘，臣女是女官，是不许在宫中饮酒的，娘娘自饮便是。”虽然沈皇后对她很好，还要认她做义妹，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人和人之间，无缘无故，她为何要帮她呢？
　　难道说皇后天生就有正义感吗？那也不尽然呀！她就亲眼所见皇后对一个不听话的侍女直接杖毙的。
　　所以这样的好让她忐忑不安。
　　重活一世，很多事情她都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对于顾佳音的疏离，沈婉茹有点无奈，她其实真的是为了书里女主好，虽然迟了一步，没有让她嫁给男主魏劭，可她帮她和她那个渣未婚夫韦敬退婚，还认她做干妹妹，但不知道为何她好像还是在防备着她？
　　正想着，宫人拍着巴掌过来，沈婉茹立马放下酒盏，跪在地上，准备接驾。
　　近来，她和孝武帝感情很不错，她是穿书者，对书里每个人角色的拿捏明明白白，如孝武帝性格温和，从小缺爱，怕打雷，张嫣发现这点，常常晚上打雷的时候安慰她，所以夫妻二人感情极好，她也是这么做的，很快复宠了。
　　果然，孝武帝来了，他上前扶着沈婉茹起来，“这么客气做甚，你我是夫妻。”
　　“皇上，到底礼不可废。”虽然沈婉茹自己也不想跪，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不接驾，可能连皇上本人都会认为她恃宠而骄。
　　孝武帝在上首坐下，有感而发：“你这里倒是清闲的很。”
　　虽然来了行宫，但是事情还是那么多，尤其是康亲王近来发难，崔玉衡又不在旁，简直难以招架。
　　“皇上，这是青梅酒，是我让人酿造的，您尝尝吧。”
　　“唔，果然好喝。”孝武帝呷了一口。
　　沈婉茹心道，果然没错，书里就说女主顾佳音最擅长酿造青梅酒，曾以酒让京中大户趋之若鹜，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孝武帝见皇后温顺多情，又夸：“朕也只有在你这儿舒心一会儿了。”到底是夫妻，他最怕什么，她最能体察得到。
　　“皇上~”
　　下人们见状，都纷纷推下。
　　孝武皇帝也是好兴致，再者，这里没有宫中管束的那么严，他到底是青年人，也放浪也一回，沈婉茹虽然也怕别人说她作为皇后不庄重，但她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要维持住不容易，便也随他去了。
　　甚至在皇上要起身时，多要了一回。
　　“皇上~”
　　她说话的声音都发颤，又带着甜腻，仿佛已经被折磨得摇摇欲坠却又千丝万缕的深情喷薄而发。
　　孝武帝轻笑了一声，“想不到婉茹这般害羞。”
　　见她脸上发红，他又正色道：“好了，还有一件事情跟你说，我已经下旨让崔玉衡和他夫人过来伴驾，上次因为些许误会你和大长公主一系有些龃龉，但你也知道，姑祖母一向是向着我的，她老人家一辈子也就俩个女儿，所以这张氏虽然是姑祖母的外孙女，但是是跟亲孙女一样的，她日后又会成为崔家的宗妇，这次她过来，你可不要怠慢。”
　　原本还沉醉在情爱里的沈婉茹立即清醒了过来，身上暖意褪尽，她知道她不该这么想，可又忍不住想。
　　如果按照原书走向，张嫣和孝武帝才是一对，孝武帝独宠张嫣一人，那是多么深的感情啊，连女主顾佳音都羡慕。
　　她想说自己应该对张嫣无所谓的，毕竟张嫣已经是崔家大奶奶，在某种程度上，张嫣已经比大多数人还要成功了，再说了，她也不算抢走了张嫣的丈夫，是张嫣的爹自己不争气罢了。但她还是很心虚，她很怕无论她怎么改变，书中还是按照书里的规律走，那么她就后悔莫及了。
　　但当着孝武帝的面，她还得笑着应承，“皇上说的是，都怪我昏了头，哎，皇上，日后臣妾再也不吃醋了，做一个对皇上有用的贤内助。”
　　看她这娇俏的样子，孝武帝忍不住道：“那你得多大度呀？我看你还是个醋瓮。”
　　沈婉茹却没了心情调笑，面上敷衍几句，心中已经做好了要如何面对张嫣的准备。
　　人生就是这样，她怕什么就来什么，比如看到张嫣过来请安，顾佳音关怀不已，沈婉茹看的嫉妒，又害怕。
　　书上就是写的顾佳音搭上了张皇后，同镇南王世子一起效忠章皇后，这才青云直上。
　　可现在张嫣已经不是皇后了，她只是普通的臣妇，还得匍匐在她的面前，瞧，她不叫起，她都不能起。
　　跪在地上的张嫣却十分诧异，她和沈婉茹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她一个孕妇请安，跪了这么久了，皇后娘娘居然不叫起。
　　别说是张嫣本人了，连顾佳音都认为不妥，她还怕沈婉茹不记得了，特意在她耳旁提醒，“皇后娘娘，崔按察使的夫人有孕在身，不能久跪啊。”
　　这时沈婉茹好像才反应过来，“崔夫人，平身。”
　　张嫣这才被人扶着站起来，颜宁大长公主已经很不高兴了，她不知道这个皇后是真的针对她还是如何，怎么让自己身怀六甲的外孙女跪这么久？
　　沈婉茹还暗道自己实在是一时忘形了，尽管心中十分不愿意，但看在颜宁大长公主面上，她又嘘寒问暖起来，“你先坐下吧，肚子有几个月了，过会儿让太医来替你请个平安脉。”
　　这么看皇后又好像很热情，颜宁大长公主和张嫣一时摸不着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嫣只好搪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很不必如此。”
　　不知道是敌是友，还是不要过多接触。
　　而沈婉茹却要把表面功夫做到位，让人赏赐药材给她，又殷切的夸崔玉衡，无论是谁都认为皇后十分抬举张嫣。
　　张嫣只被动的接受着，想把今天的事情回去跟崔玉衡问问，虽然崔玉衡效忠皇帝，但是皇后如果这个样子，那等皇上彻底坐稳皇位，那么她们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只还没来得及走，就听闻皇上过来了。
　　沈婉茹也暗自心惊，明明昨天皇上说今日要出去狩猎，所以她特意安排了今天，现在怎么就来了呢？
　　她虽然面上平淡，但眼眸里的一丝慌张被张嫣捕捉住，她暗想，皇后娘娘这是怕什么呢？
　　孝武帝进来之后，立马让她起来，“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听起来倒是比皇后娘娘要体贴多了。
　　张嫣可算是松了口气，又稍微抬头看了看皇帝，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谁对皇上不敢兴趣啊。
　　有皇上过来，沈婉茹当然得让位了，孝武帝还是和沈婉茹不同，听的出来，他不是做表面功夫，而是真的对颜宁大长公主很亲近，顺便对崔玉衡很器重。
　　张嫣都不好意思道：“为皇上分忧原本就是臣子的本分，皇上真是谬赞他了。”
　　却听孝武帝道：“夫人你贤惠，玉衡又能干，贤伉俪实在是于我助益良多。”
　　沈婉茹一肚子里苦水，却无人知，她脑子里不禁冒出个疯狂的想法。


第51章 鬼见愁   鬼见愁
　　武则天当年掐死自己女儿陷害成功王皇后, 事实证明，不舍得一身剐，事实证明很多事情是不可能成功的。
　　她和张嫣的关系表面上看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但是她心里清楚, 只要张嫣和皇上碰到，皇上一定会看上她的。那本书里说的很清楚, 瀚海公夫人虽然推荐了张嫣, 但是是孝武帝本人一眼看中的张嫣。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迟早的……
　　所以，她狠狠心，就这么做吧。
　　**
　　张嫣回到行宫里她们住的地方时，打了个哈欠, 崔玉衡看笑了：“嘴再张大点, 就可以塞鸡蛋了。”
　　“去，你可真是的。”
　　看他取笑自己, 张嫣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你还不过来帮人家揉膝盖啊，皇后娘娘那儿我跪了好久。”
　　“什么？”崔玉衡惊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 还让你跪那么久。”
　　张嫣点头, “是啊，我都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哎，你说咱们可没得罪过她吧，这人可真奇怪。”
　　从皇后那次下中宫旨意让康王之女同他成亲，他就认为不单纯了，或许——
　　崔玉衡道：“你以前和她有什么过节吗？”
　　“我能和她有什么过节, 她家可比我家过的好，我爹和她爹在争做程老先生关门弟子的时候腿瘸了，他爹就成了关门弟子，从此平步青云，再说之前我家对她家也挺好的呀，我爹经常接济她们家。”
　　唯一就是小时候这点交情了，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崔玉衡却心里一动，“也许是看到你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了。”
　　夫妻二人猜测也没猜个所以然来，紧接着，张嫣又伴驾了几次，却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情况，甚至张嫣都以为是沈婉茹那次是偶然了。
　　不过，张嫣在这里，倒是次次都能见到孝武帝，他这样的皇帝，也难怪崔玉衡肯帮他，以做皇帝来评判，确实是位聪明的皇帝，他知道自己在颜宁大长公主和崔玉衡心中的地位，所以对她十分亲切。
　　但沈婉茹却觉得双方有奸情，这也不奇怪，本来书里这对帝后就是感情极其好的，而崔玉衡反而书里有人议论他有龙阳之好，张嫣一同妻，身份是有，但是精神需求肯定少，这么着又碰到书里的cp孝武帝，肯定互相有吸引力。
　　我呸，俩个都是有家室的人，居然还眉来眼去，可真是凑不要脸。
　　在现代社会，她肯定用手机把张嫣表起来骂！
　　……
　　她陷在思绪里的时候，顾佳音已经要送张嫣离开了，她现在在皇后身边做女官，皇后很信任她，所以她去哪里别人都高看她一眼。
　　张嫣扶着肚子慢慢的走，却听顾佳音道：“崔大奶奶，前面是江妃娘娘的住的地方，再绕过去便是颜宁大长公主住的地方了。”
　　“好，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吧。”
　　顾佳音有些歉意，非是她不愿意送张嫣过去，而是江妃娘娘难缠的很，上次她替皇后在江妃这里截走了皇上，江妃可是私底下下了不少绊子，而皇后娘娘，看似地位稳固，但其实并不如江妃这等聪明人。
　　她一走，人便少了不少，因为行宫伺候的人数有规定，像张嫣这等命妇，只能带一到两个丫头进去，多一个都不行。
　　主仆二人正走着，碰到了江妃，江妃很快喊了她一声，“表姐。”
　　啊？张嫣连忙道：“臣妾不敢当。”
　　江妃笑道：“这有什么好不敢当的，若非是大长公主，我是万万进不了宫的。”她说着说着就拉张嫣进到她的寝殿了，并且和自己拉着关系。
　　原来江妃之母是颜宁大长公主再嫁的刘家姑奶奶，也算家世出众了。
　　再者她为人风趣，出口成章，着实比作为皇后的沈婉茹听起来强不少。
　　当然了，张嫣又不站队，她既不是沈皇后的死忠，也不是江妃的拥护者，所以打算回去就装病个几天，她虽然身强体壮，到底怀着身孕，要养好胎才行。
　　因为是从江妃这里回去就养病，江妃赐了不少药材过去，沈婉茹冷哼一声，转身就让人散布消息说江妃笼络命妇云云。
　　整的只见过一面的张嫣和江妃仿若亲似姐妹，顾佳音听了都暗自皱眉。
　　她觉得崔大奶奶不是那种人，就是那种特别热情，特别参与人家是非里的人。
　　显然这都是沈婉茹计划里的一项，她如今的头号敌人便是张嫣和江妃，一个书里是孝武帝的cp，而且这俩人好像还互相看上眼了，她怕因为有张嫣这个cp在，皇上迟早会厌弃她，更何况，张嫣还有颜宁大长公主这个buff在。
　　还有另一个敌人便是江妃了，虽说她作为皇后，也先嫁进来宫里，但江妃媚且骚，尤其是生下二皇子后，已经严重到威胁她的儿子的地位了。
　　这二人她必须想尽办法一网打尽，她这个计划甚至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只等事情酝酿到位了，她就可以完全按照计划行事了。
　　第一步，先是让张嫣和江妃见面，只要见上面，就可以渲染她们关系多么好了。
　　这一步已经做到了。
　　下一步，就可以进行了。
　　她如此想着，正好乳母抱着大皇子进来，大皇子已经会说话了，沈婉茹让乳母下去后，抱了抱儿子。
　　她的儿子还未被封太子，明明是皇后嫡子，却和普通的皇子一样，尤其是江妃的儿子出身后，明显大家对江妃的儿子更热情。
　　无他，谁让江妃是后宫里升的最快的女人，家世也是最好的呢。
　　刚生下皇子，皇上就吩咐内务府按照贵妃的份例给江妃，假以时日，这个女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自己的凤座的。
　　趁着她们羽翼未丰的时候干掉她们，总比等她们日后一个个都跟她作对好。
　　很快，沈婉茹的机会来了，她的寿辰到了，所有在行宫的命妇都要过来请安，张嫣也不例外。
　　此时，张嫣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随着颜宁大长公主过去的时候，吃吃喝喝再散散步，还是挺欢乐的。
　　“崔夫人，我们娘娘说前些日子有些闲言碎语，和您有些误会，想请您过去说会儿话。”
　　张嫣见是皇后沈婉茹身边的人，她还疑惑，“我与皇后娘娘私底下并无任何误会，不知道娘娘为何如此说？”事无不可对人言，虽然不知道皇后打的什么算盘，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
　　颜宁大长公主却好像知道这些，还凑过来跟她道：“是你和江妃的事情，娘娘找我问过，知道误会了你，想和你说说。”
　　其实颜宁大长公主本人对皇后没什么意见，尤其是皇后态度诚恳，她只是个长公主，只要皇上亲近她，谁当皇后她们都得讨好她，那都无所谓。
　　再者皇后势力小，人还算知道分寸，外孙女儿和江妃走的近，她只略微有些怀疑，还是想和解，那就好说呀。
　　既然她外祖母都这么说了，张嫣便跟宫女们走进去了。
　　宫女走到外面，便停下来，让她自己进去，没想到惊人的一幕发生了，皇后居然在靠近她之后，抽出一把匕首……
　　她朝她自己捅了一刀……
　　沈婉茹面上带着笑意，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张嫣就会因为刺杀皇后下天牢，天牢阴暗潮湿，她最好一尸两命吧。
　　张嫣正欲说话，就见她变了脸，用手指着她，一脸控诉的模样，张嫣似乎听到若有若无的巴掌声，她当即反应，上前一掌敲的她晕过去了。
　　上一个被她敲晕的还是许素素，那人早就死了。
　　她必须得想一个说辞才好，皇后明显就是在用她做筏子，方才的巴掌声也明显显示出皇上立马就要进来了。
　　电石火花之间，张嫣就想好了脱身之法。
　　外面的孝武皇帝见宫女们都站在外面，他以为沈婉茹在玩什么情趣，毕竟她这位皇后来自民间，会玩儿花样可多了。
　　却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皇后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而崔玉衡的夫人身下却是一片血，看着骇人，她脸色也苍白的很。
　　孝武帝忍不住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后寝宫，谁敢行凶。
　　却见皇后身下写了四个大字，“康王误我。”
　　若是一般的皇帝看到这四个大字肯定开始详查，但是孝武帝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康王，康王，好一个康王呀？
　　而崔玉衡后怕的看着她的裙子，“你无事吧？”
　　“真没事，不是我的血。”她还有心情安慰崔玉衡，“沈皇后真是傻的可怜，居然捅了自己一刀想陷害我，还好我反应够快，打晕了她。”
　　崔玉衡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忽然心情就很好：“你可真成，路子太野了。”要是别的女人，现在可能都下大狱。
　　就，他也挺佩服她，也发现她真的野。
　　张嫣则道：“不过有点急智罢了。”
　　她有点坏坏的道，“沈皇后是没想给我活路的，我当时其实是想再捅一刀，这样她彻底死了，还能扳倒康亲王，可是不行，我要为你着想，还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说完，她还怕他觉得她心狠手辣，于是解释道：“你放心，皇上肯定想用康亲王大做文章，所以皇后还得按照皇上的说，不会改口的。”
　　即便沈婉茹想说凶手是她，那也会有无数人告诉她，不，是康亲王动的手。
　　皇上肯定会舆论造势，这样才有理由和康亲王撕破脸。
　　她眼巴巴的看着崔玉衡，却见崔玉衡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可真是个鬼见愁，我恨不得你多刺她两刀，这样，捉拿康亲王就更有理由了。”
　　额？
　　你是这样的凤凰宝贝蛋吗？


第52章 保大保小    保大保小
　　张嫣猜的没错, 沈婉茹醒来时，以顾佳音为首的人，似乎人人都在说她是一个忠肝义胆的好皇后。
　　“皇后娘娘, 康王误以为皇上在您这儿刺杀了您, 您受伤这些日子皇上都在您床边守着，说您完全是替他挡灾, 且龙颜大怒, 要追究康王府罪状呢。”
　　她开了口，“我的伤其实是——”
　　她想说是张嫣杀的，可张嫣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见顾佳音理所当然道：“您血书康王杀我四个大字，如今朝廷内外为了您纷纷开始向康王府攻讦, 娘娘, 大皇子之位稳不稳固，就看这回了。”
　　沈婉茹就住了嘴, 而顾佳音也松了一口气。
　　下腹的痛楚传来, 血似打着旋儿的散开，沈婉茹看着她们忙来忙去，再也不发一言。
　　是张嫣杀的她？然后呢？
　　她不算聪明, 但说笨也算不上, 她的疯狂在刀子捅向自己的那一刻已经把勇气用完了，现在让她带着伤和张嫣对簿公堂, 她没有那个力气了。
　　虽然憋着一口气不好受，可是，只要有一天，她的儿子做了皇帝，那么她将来会是太后, 张嫣依旧会匍匐在她脚下。
　　这事儿几乎成了孝武帝拿来攻击康亲王的风向标了，他也在试探，朝堂上到底哪些人站在自己这边，年轻的少帝虽然脾气温和，但是他要亲政的步伐是谁都阻挡不了的。
　　得知沈婉茹醒了，他亲自过来探望，深情款款，似乎提起她来就是一个牌坊似的，沈婉茹终于明白了，也清醒了。
　　“皇上，康王无德，臣妾盼皇上早日除去此祸患，早日亲政。”
　　孝武帝一脸心疼的看着她，“朕的皇后只用好好的养病就成，其余国家大事自然有朕在。”
　　沈婉茹虚弱的笑了出来。
　　等皇上出去，沈婉茹撑着病体，喊了顾佳音进来，她十分清楚，她捅自己的地方其实不算严重，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她那点伤口及时止住，不会有今天这么严重的。
　　而之所以这么要命，原因是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内脏受损，比预料中的严重。
　　到现在她还不清楚她被张嫣打晕过去之后详细发生的细节，她只相信原书女主，顾佳音是真正的人品极好之人，连反派都曾经提过，若非是立场问题，肯定会和顾佳音成为朋友。
　　所以，这件事情问顾佳音就对了。
　　顾佳音穿着女官特有的绿色官服，她脸上波澜不惊，沈婉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完全合乎宫里女官的礼仪。
　　和之前她醒来时告诉她的完全吻合，只多增加了一句崔大奶奶因为受惊已经回直隶养胎了。
　　沈婉茹“嘁”了一声，“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我都被人捅了一刀，张嫣居然无事。”
　　这个张嫣，真是狡猾的很。
　　却听顾佳音一本正经道：“娘娘，崔大奶奶的姑母是康王侧妃，那位张侧妃听闻在王府里十分受宠。”
　　意思是人家背景后台够硬啊。
　　沈婉茹挫败。
　　又听顾佳音道：“娘娘，您生病这些时日，都是江妃侍奉在皇上左右，大家都说，只要回宫，江妃就会被封贵妃了。”
　　“什么？”
　　她不可置信，“本宫为了替皇上挡刀才受伤，皇上却要升新人了？”
　　顾佳音看向她，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她，但依旧一脸正常的回答：“娘娘，这次对抗康亲王，江妃的爹出了大力。”
　　颜宁大长公主送的每个人都不是随便送的，何嫔和魏嫔之父都是关窍位置，但是官位不是特别高的，而江妃之父不仅位高权重且力抗康亲王。
　　这江妃还诞下二皇子了，封为贵妃也不为过。
　　沈婉茹眸色似染霜一样，她看着顾佳音道：“如果大皇子被封为太子了，那么即便江妃被封为贵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顾佳音其实都不知道为何沈婉茹那般惶恐，稳居皇后之位，又有嫡长子，居然还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计较，她实在不知道为何？
　　她又劝沈皇后，“来日方长，娘娘得好好保养身体，以待来日。”总之，她对自己有过恩，顾佳音还是希望她好的。
　　“保重？那你说要等几年呢。”
　　“至少也要等太子七岁吧。”
　　这已经是最快的了，国之储君，可不能随意封。
　　七岁？
　　沈婉茹忽然就撑不住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七年的变故可是太大了，且张嫣一点事情都没有，她迟早会找自己报复的。
　　就这样沈婉茹的病情反反复复，一直拖到次年才好，即便如此，也落下病根，自然这是后话，且说现在张嫣回去直隶之后，她娘广陵郡主就专门过来陪她生产。
　　她把沈皇后做的事情都说给她娘听了，广陵郡主听的简直是冷汗直流，还问她，“你外祖母知晓吗？”
　　因颜宁大长公主还在行宫，所以很多事情在京里的广陵郡主并不知晓。
　　“知晓，她老人家说这事儿她心里有数。”
　　广陵郡主这才放心，“你外祖母此人十分有章程，她到底是一国之后，要动也不容易，这次还好你机灵，且忍这一时。”
　　张嫣不担心，“她陷害我都不惜自残，足可见是个没本事的，况且如今大业为重，女儿知晓外祖母的打算，会忍下来的。”
　　猎人，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捕捉最好的动物。
　　这些张嫣有把握的事情不需要再提，她只摸着肚子道：“我肚里的孩子可真乖，跟着我东奔西跑都无事，以后生下来我是一定要好好疼他的。”
　　“那是当然。”
　　丈母娘来了之后，崔玉衡就更放心处理公事了，而临产时，颜宁大长公主等人也随驾回銮，途径直隶时，老太太过来直隶住了一晚。
　　她握着张嫣的手道：“你受苦了。”
　　但是她表现的太好了，无论是谁碰到那样的场景也许都百口莫辩，狭路相逢勇者胜，她这个外孙女若是早点找到就好了。
　　罢了，现在已经是很好了。
　　天下男子，哪里及得上崔家玉郎半点风姿。
　　张嫣摇头：“外祖母放心，大夫们说了，说我身体不错，我不是像别人才刚及笄就有身孕，这样反而更好，而且我们夫妻身体都非常好，所以孩子也很康健。”
　　“这就好，这就好。”
　　老太太走时留了不少催生礼下来，还有送给张嫣的首饰，鲜亮的宫缎，张嫣对崔玉衡道：“祖母这是还当我小姑娘呢。”
　　崔玉衡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本来就是小姑娘啊。”
　　“真是这样就好了。”
　　**
　　不知是否是肚子要生了，总是阵痛，这种痛几乎是毫无预兆的说来就来，上一刻她还在吃饭，下一刻就痛的就直不起身子来。
　　密密麻麻的像针扎着□□，她抚着肚子，不明白为何人们趋之若鹜的生孩子，明明生孩子就很痛啊。
　　产婆们一个个在她床前讲着接生的经验，她想拉崔玉衡来听听，却被广陵郡主阻止了，“姑爷又不能进产房，让他一个人大男人听这些做什么。你婆婆若是知道了，肯定说你娇气，你如今是什么条件，和娘那个时候又不同，这么些人伺候你一个人，哪能还让男人做这个。”
　　“娘~”张嫣知道这点她恐怕是无法说服他娘的，所以在和崔玉衡单独一起的时候，她才慢吞吞的说了出来，“生孩子太痛了，还没生，就已经够折磨我了。”
　　她掰起手指头，数给他听，本以为崔玉衡会不耐烦，她看过去，却见他认真的记着，阳光晒在他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上，张嫣心里一动。
　　“你不怕麻烦吗？听我说这么多妇人的事。像我爹爹那样细致的人，都不愿意听呢。”
　　“不麻烦，我又不是外人。”
　　临产的这天毫无征兆，早上天气不好，崔玉衡陪着她用的早膳，一碗鳝丝面，桌上放着金银馒头、梅花米糕、桂花糖糕、萝卜糕点。
　　崔玉衡就一样夹那么一点给她，“多吃点。”
　　他虽然有时候有些古人思维，但不部分时候还是很尊重她的想法，从她怀孕开始，周围的人都在不遗余力的让她进补，但她却知道孕妇其实不宜过量吃，否则胎儿过大，容易难产，而难产就是鬼门关了。
　　可早膳每日一起来，她就饿，饿的心跳加速，崔玉衡知道这点，所以一般只是在早膳的时候劝她多吃点。
　　“我尝个小笼包就成了，你也多吃点吧。”
　　崔玉衡点头，“那是肯定的，我还会饿着自己不成吗？你快些吃吧，不必管我。”
　　张嫣灿然一笑，明媚又好像开玩笑的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生产不顺，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你会保我吗？”
　　“你可以保我吗？”
　　啊？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崔玉衡垂下眼眸。
　　张嫣有点失望，因为他并未真正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白着一张脸，还是笑道：“没关系啊，我的运气很好的。”
　　刚说完这一句话，她肚子痛了起来，而这次是真的发动了。


第53章 孩子就是生下来我都丢掉   孩……
　　这个场景其实在张嫣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 甚至是如何呼吸如何发力，听起有生产经验的管事娘子讲笑话，说生产之前有那些爱洁的还沐浴一番, 她也以为自己会是这样优哉游哉, 但结果全错了。
　　真正来的这个时候，她被痛感折磨的根本不愿意动, 手都不想伸, 更何况是什么沐浴更衣，那是她前几日做的事情，现在做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广陵郡主来的很快，她是母亲，更加理解她的感受, 抚着女儿的肚子就安慰：“产婆说你身子骨好, 胯骨又宽，此番产子肯定平平安安的, 还记得皇觉寺吗？那年娘和你一起去求, 你看你立马就嫁了姑爷这样的人才，这次娘在来之前又去皇觉寺了，你猜怎么着, 梅花居然开了, 这可是夏天呀，娘还求了个上上签, 都是好兆头啊。”
　　“是，是好兆头。”张嫣虚弱的笑着。
　　她得坚强，坚强下去，她要做娘的人了，一点都不能软弱。
　　可是, 看到产婆拿着剪刀进来，她还是骇了一下，整个人不自觉的痉挛。
　　作为母亲的广陵郡主立马就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她大喊着，“嫣儿，嫣儿，你振作一点，你和姑爷的宝宝还在里面等着出来呢。你让人做了那么些小衣裳，可是都要给你儿子穿的呀。”
　　她艰难的点着头，安慰房内的人，“我很好。”
　　虽然她躺在床上，但是她是主心骨，是一定要有信心，她的仆从们才更能打起精神来。
　　果然，她这么说了之后，丫头婆子包括产婆，脸上都能看出不慌乱了。
　　“大奶奶，现在还没有到要用力的时候，您先平缓点。”
　　这是让她不要现在就把力气用完，否则真到生的时候，就没有力气了。
　　汗水浸湿了她的前额，汗水不停的流下来，眼睛都睁不开了，鼻腔仿佛能闻到血腥味，扑面而来。
　　崔玉衡坐在书房内，正听幕僚们分析公事。
　　“大人，彭新祖此次故意发难，借此说漕粮一事都在贵凌身上，乃是为了拔除贵凌。贵凌是先皇的人，对陛下也忠心耿耿，如今被康王诬陷，实则百口莫辩。”
　　崔玉衡淡淡的道：“那也要怪他自己，时常游走在声色犬马中，总是会陷入其中，其身不正，就容易被人算计。”
　　贵凌好妇人，曾经同漕帮董琇华的爹争过一个寡妇，贵凌本是江南巡抚，位高权重，原本是此案首告，如今却深陷其中，反倒被康亲王一派倒打一耙。
　　幕僚们都纷纷给出意见，崔玉衡仔细听着，努力心无旁骛。
　　外面却有敲门声，常寿急切道：“大爷，不好了，大奶奶她难产了。”
　　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崔玉衡倏地站了起来，幕僚们也听了嘴，他歉意道：“此事日后再议。”
　　“应该的，应该的。”
　　这些幕僚原本不少还是崔家亲眷，对崔玉衡的身份也有所了解，他二十五岁才成婚，本身还是崔家宗子，崔家长房只有他一个嫡出的长子，身份贵重。再者，大奶奶更是颜宁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双方都不好交代。
　　他头一次这么失态的走，走出去的时候掉了一只鞋仿佛都无所觉。
　　“大爷，您的鞋掉了。”
　　“什么？”崔玉衡立马在下人的帮助上穿上。
　　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她早上那个勉强的笑容。
　　“没关系啊，我运气很好的。”
　　“你可以保我吗？”
　　他一直往前走着，这段路其实很短，但仿佛走了很长，岳母正好出来，看到了他，嗫嚅了一声，“姑爷。”
　　“娘，怎么样？嫣儿无事吧。”他头一次这么喊张嫣。
　　他期盼的看着她，希望从岳母的嘴里说出“没事”，就像张嫣自己说的，她运气很好啊。
　　却见广陵郡主摇头，“她，不大好。孩子难产了，我已经着人去拿那颗老参，姑爷，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她说完，又连忙进去了，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姑爷，嫣儿也是我们捧在手心长大的，你日后可以有很多的孩子，但是我们却只有嫣儿这一个了。”
　　“娘……”室内传出张嫣的声音。
　　她匆忙进去了。
　　张嫣咬着牙，脸色毫无血色，头发湿漉漉的，她娘握着她的手鼓励道：“嫣儿，你再坚持一会儿，等会儿就好了，生出来，你想吃冰碗，娘买给你吃。”
　　“郡主，快些让大爷决定吧，否则母子可能都难平安。”
　　产婆心中感叹，真是谁人都有烦心事，且看这崔大奶奶身份高贵，人品贵重，又得夫君宠爱，却没想到生产上遇到难事了。
　　正说着，却见崔玉衡进来了，他对产婆坚定的说，“保住大奶奶。”
　　啊？产婆十分惊讶，她是崔大夫人送过来的人，送过来时，崔大夫人是交代过的，一定要保住孩子平安生产，可没有管大人。
　　她全家都是崔大夫人的家奴，所以眼神闪过一丝不确定。
　　“大爷，这……”
　　“保住大奶奶。”崔玉衡上前握住张嫣的手，“你放心，你这条命我保下了。”
　　张嫣虚弱的笑了一下，她没想过丈夫会保自己，她和崔玉衡表面上看起来感情是不错，但是也没有真的深入心灵，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重要。
　　“可是我现在好丑，你快点出去吧。”张嫣知道自己今天什么样，完全没有化妆，皮肤蜡黄，表情狰狞，实在是不值得他在这里看啊。
　　“真不知道你的小脑瓜在想什么，放心吧，我不嫌弃。”
　　他几千两一套的常服歘（chua）的一下就坐下来，还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放心吧，我陪着你。”
　　但是对产婆又是另一幅态度了，“一定要保大人，快点。”
　　产婆这才如吃了定心丸一样，“大奶奶，您深深的吸一口气，嗳，好。”
　　张嫣握着崔玉衡的手，深深的吸气，再用力，不知道是否有崔玉衡的鼓励，她整个人立马就有了力量。
　　产婆心想，这姑娘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遇到大爷这样的人，崔家的宗子，居然不保已经看到鹊鹊的儿子而保大人。
　　产婆正想着，却听张嫣坚定的道：“如果我不测，就保孩子吧。”
　　张嫣想自己已经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了，其余的就听天由命，不知道是否是母子相连，她原本想自己活下去，可到最后，还是想让孩子活下来。
　　“痛。”她的头被人打了一下，再抬头，是崔玉衡。
　　他冷笑，“你要是不活下来，这孩子就是生下来我都丢掉，我说到做到。”


第54章 诞生   诞生
　　他其实平日不怎么生气, 但是年纪轻轻就是上位者，她的话让产婆听了都吓了一跳，不敢再犹豫不决, 全力抢救大人。
　　而张嫣则用尽全力, 只听到她娘尖锐的声音，“出来了, 出来了。”
　　她眼前一黑, 就这么晕过去了。
　　黑暗中，她一直在挣扎着，挣扎着，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 全身都跟散了架似的。朦胧中, 好像看到崔玉衡一直抱着孩子在朝她笑。
　　“嫣儿，嫣儿……”
　　他们走近了, 张嫣才掐了自己一下, 原来是真的。
　　崔玉衡抱着孩子，凑在她跟前，“看看我们的宝贝, 平安诞下了, 是不是很乖？我抱着他，他都完全没哭。”
　　“你, 咳咳，我真的没事了吗？”她还有种不真实感。
　　却见崔玉衡笑道：“大夫也来看了，没什么事情，其实就是这孩子顽皮，在肚子里睡着了, 睡的忘记出来了，费了些周折，无事的。你好好将养，坐满两个月的小月子，再出来，好么？”
　　我没事，我居然没事？
　　她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看了看白胖的小子，为何知道是小子呢，无他，他爹抱起他的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
　　“为了生你，你娘可是受大罪了。”崔玉衡把孩子细心的放在她的床边。
　　孩子年纪还小，看不出来像谁，但是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张嫣捏了捏他的小手小脚，这是自己的血脉，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团团，她忍不住亲亲他的额头。
　　“他的名字取了吗？”张嫣问。
　　崔玉衡笑道：“还没有，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回去送信了，让他祖父取名吧。”
　　“嗯。就是不知道七弟妹生了没有？咱们要不要先备着那孩子的满月礼。”因为赵盈有妊和她差不多时日，她现在又在坐月子，有些东西还得提前准备出来，才不至于失了礼数。
　　这他就不知道了。
　　而赵盈那边迟迟未有动静，她肚子大的已经不能随意在地走动了，康亲王妃几乎是每隔一天都差人来问。
　　二奶奶和四奶奶都是二房的，二人是一起来探赵盈的，饶是二奶奶这样胆小之人，看到赵盈的肚子都吓了一跳，脸上直接表现出来了。
　　“七弟妹，你这是怀的双胎吗？”四奶奶前两个月刚诞下一子，她那时肚子都没这么大。
　　却见赵盈淡淡的道：“也不知晓，兴许是这孩子太胖了。”
　　她可不想怀的是双胎，到时候如果有一个活不下来，招人闲话。
　　四奶奶很会看眼色，立马就捧她：“七弟妹说的是，有宫里的御医在，人家可比我们懂的多，肯定无事的。”
　　但她还是在心里暗自嘀咕，正常人的肚子哪里有这么大呀。
　　到底不好过多打扰孕妇，四奶奶便和二奶奶又出来了，迎面遇到于慧真和颜凝珠表姐妹二人，四奶奶冷哼了一声走了过去，二奶奶倒是做不出来这样的，特意停下来多关心了她们几句。
　　等二奶奶走了，于慧真拉着颜凝珠道：“她还跟咱们置气，上次明明你才是无妄之灾罢了。”
　　颜凝珠因为师从陆大家，她对自己又颇为严格，所以每日学完还得去藏书阁去，她家学渊源对金石感兴趣，在崔家藏书阁简直如获至宝，在那儿碰到过四爷一次，四爷显然对金石颇有研究，二人只不过略微说了几句话而已。
　　但这些被耳报神告诉四奶奶之后，四奶奶认为是寄居在崔家的表姑娘故意勾引，她是二房的管事奶奶，性子又睚眦必报，对付一个外来的表姑娘，压根无须怎么实真的去做，只要她在下人表现出来，下人自然知道怎么看人下菜。
　　她做的这些事情颜凝珠压根不在乎，可于慧真看不下去，主动表示颜凝珠可是老夫人请来的客人，那些下人才不敢如此。
　　也因为这样，四奶奶对她们总是不阴不阳，私底下甚至都不说话。
　　颜凝珠浅笑，又拉着于慧真道：“这里人多口杂，咱们去老夫人那儿便是，不必理会她。”
　　“你呀，就是性子太木了，除了念书，什么都不进你的眼。”
　　但颜凝珠知道，即便自己在这府上表现的伶俐可人，那又如何？她们又不可能嫁到崔家的。崔家的下人们都说二奶奶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攀上崔家的亲事，她也很少见二奶奶回娘家去，她总是那样战战兢兢的活着，外人都看着累。
　　即便是四奶奶，其实也是个纸老虎，看着虚张声势，实际上没人怕她。
　　究其原因，还是她们娘家家世不高，二奶奶的爹只是个翰林，四奶奶娘家有钱，但官位低微，而真正不怎么出挑的五奶奶六奶奶包括七奶奶其实才是地位稳如磐石。
　　所以，她和于慧真这样的家世，不可能嫁入崔家这样的人家，甚至来说是痴心妄想，人奢望不可能是自己的东西，就得付出更多的辛苦。
　　她从生下来到现在，就已经过的很辛苦了，想简简单单的过好日子。
　　但她同时也知道于慧真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的，她有着过人的美貌，所以总是自觉高人一等，尤其是在和男人相处上，她是占据优势的，况且她境遇并不好，但又渴望过上豪门大族的生活，唯一的捷径便想通过婚姻实现阶级跨越。
　　表姐妹二人想法不同，但又天然是同盟，所以外人看来她们关系其实还很不错。
　　等她们携手过来时，大夫人和三夫人正说着话，大夫人倒是挺喜欢颜凝珠，认为她相比于慧真来说更加懂事乖巧。
　　三夫人就开玩笑道：“大嫂何不把颜姑娘放在身边陪陪您，玉衡夫妻都在外地，十娘出嫁了，眼看十一娘也是要出阁的人了，找个小姑娘陪着大嫂也好呀。”
　　大家倏地看着颜凝珠，四奶奶平日里的阴阳怪气都变成了殷切，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这位颜家表姑娘在大夫人这里，那么她将前程无量。
　　可惜，这个时候外面说马三从直隶回来请安，马三是崔玉衡的奶兄弟，他这个时候回来，显然是喜报。
　　大夫人立马把马三请了进来，马三倒也讲究，他是男人，让他女人马三家的进来报喜。
　　马三家的满脸喜气，“恭喜老夫人，恭喜大夫人，大爷让我回来报喜，我们大奶奶在九月十八生了个小少爷。”
　　在老夫人心里，没有什么比这要重要的，大夫人也是满脸喜意，她哪里还记得什么颜姑娘料姑娘的，抓着马三家的问了个究竟。
　　马三家的也是精乖，立马道：“原本那日我们大爷和大奶奶正在用膳，没曾想大奶奶发动了，接着中午就生了我们小少爷，大爷说大名留着老爷取，小名就叫午儿。”
　　正午出生，午儿，又能念成“吾儿”，倒是极好。
　　大夫人笑道：“大奶奶身体如何？”
　　“就是有些虚，其他倒好，大夫说让大奶奶坐双月子养好，郡主每日还会跟我们大奶奶炖汤。”
　　崔老夫人很赞同，“这是应该的。”她们家又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家，理应让孙媳妇调理好自己的身体。
　　马三媳妇也是个嘴巧的，又说孩子生下来像大爷的眼睛鼻子，嘴巴像大奶奶，说的大夫人恨不得立马奔去直隶去。
　　“还好亲家在直隶，有个长辈在那边也是好事。”崔大夫人还挺庆幸广陵郡主过去了，有长辈在，孩子才平顺的生产下来。
　　老夫人“嗯”了一声，又问三夫人：“老七的媳妇是不是也快临盆了？”她记得赵盈好像张嫣还提前宣布怀孕。
　　崔三婶点头，又有些担忧，“这孩子还未发动。”
　　肚子鼓的那么大，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下好了，明明比人家先宣布有身孕的，结果人家还在前面生了，还是生的儿子。
　　崔大夫人安慰几句，其下各房奶奶们心思各异。
　　二奶奶脸色窘迫，她曾经那点小心思被张嫣毫不犹豫揭破之后，就只剩下尴尬了，更何况人家长房奶奶诞下嫡子了，她就更觉得自己跟小丑一样，居然被人撺掇了。
　　五奶奶和六奶奶开始商量满月礼要送什么去直隶，说的热火朝天，四奶奶很快也加入，仿佛对长房再无芥蒂。
　　这下二奶奶就看的分明了，嘿，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从而，她也明白一个道理，只要大嫂的儿子出生了，她就已经站稳了脚跟。
　　当然了，谁也没有在意颜凝珠的些许失落，等从老夫人这里出来时，于慧真一边庆幸颜凝珠没被选上去崔大夫人身边，一边还是安慰她：“其实方才是三夫人提起的，她们就是开玩笑罢了，大夫人有了孙子了，应该没心思再收一位表姑娘的，咱们还是跟着陆大家，那里还清静些呢。”
　　颜凝珠不必她开导就明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
　　于慧真又开始问怎么送礼去直隶，她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见颜凝珠没有应答，尴尬的回房了。
　　梅嬷嬷提醒颜凝珠，“咱们要不要也送些东西去直隶？现在大奶奶产下麟儿，不知道多少人上前巴结呢。”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咱们贵重的也送不起，无非就是送些针线活罢了。”
　　“那老奴跟您一起做吧。”
　　“嗯。”颜凝珠颔首，又道，“顺便把七奶奶的也做出来，我看也快了。”
　　却听梅嬷嬷道：“那还是先不必，若是七奶奶怀的是双胎，那要生下来是很不容易的。”
　　颜凝珠不懂，“可为何七奶奶怀的是双胎呢？难道祖上有什么渊源？”
　　“哪有什么渊源，康亲王妃和康王都不是双胎，也许是凑巧了。”
　　**
　　阳光铺满了整个院子，门一推开，好像金色大门被打开了，张嫣已经坐了一个月的月子了，每天几乎都是除了吃就是睡，看到太阳，心情都好了。
　　乳母抱着午儿过来了，小家伙爱睡觉，醒来的时间少，难得喂了奶，他还醒着，乳母便抱了过来。
　　“今日他如何？”
　　“回大奶奶的话，哥儿今日挺好，喂了两次奶，如厕也正常。”
　　“嗯，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等我出了月子，跟你多给点赏钱。”
　　乳母喜不自胜。
　　张嫣抱着孩子，逗弄了一会儿，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思绪飘在远处，她生了孩子之后，崔玉衡因为处理公务去了外地，现在还未回来，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嘿嘿，真的没想到他还是个霸道总裁范儿的。
　　明明看起来就是很守规矩的世家子，可是却执意要保下她，那他对自己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吧。
　　“你要是不活下来，这孩子就是生下来我都丢掉，我说到做到。”他说的这句话言犹在耳，张嫣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越发打定主意，要好好的跟崔玉衡过，这样好的男人都不抓住，那她才是真的傻了呢。
　　正想着，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乳母也忍不住打趣道：“大奶奶，大爷过来了，把午儿少爷递给奴婢吧。”
　　很快，崔玉衡就出现在门口，他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从外面回来便直接来看张嫣了。
　　乳母识趣的抱着昏昏欲睡的奶娃娃退下，张嫣则捧着脸看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他们替你接个风啊。”
　　养了这么些日子，养的倒是百里透粉，崔玉衡脱掉外裳，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嗯，没事。”
　　张嫣啼笑皆非，“我就是有事也不会发烧啊，你干嘛摸我的额头？”
　　上次她生产困难，那也是肚子的事儿，和额头无关。
　　“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她歪着头问。
　　崔玉衡跟个老夫子似的，拍拍她的头，“又浑说话了，诙谐的很。”
　　但是耳朵却偷偷的红了，他悄悄的把方才摸过她额头的手捏了捏，好像把她的触感捏在手中一样。
　　张嫣主动把头放在他肩上，但是立马跳开，“好烦。”
　　崔玉衡以为说他烦，立马问，“怎么了？”
　　“一个月没洗头，其实我好想依偎在你怀里的。”她难受的紧，崔玉衡的身上气味可是很好闻的。
　　原来是这事儿，崔玉衡也不能完全昧着良心说她头发很好，不过，他看了看今天穿的是普通绸缎做的衣衫，立马道：“靠吧靠，身上这件才五十两，便宜的紧。”
　　张嫣愕然。


第55章 斗嘴趣事    斗嘴趣事
　　张嫣起初坐月子非常难受, 几乎是不能起来，休养了一个月，三四个大夫每天把脉调理, 她也不必喂孩子, 总的来说，还是恢复的不错的, 所以还有力气和崔玉衡说话。
　　但是她怕自己这幅邋遢形象被崔玉衡记在心里, 说了几句话，就要赶他出去，“你快些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那你休息吧，我在美人榻上躺一会儿。”他还觉得莫名其妙。
　　“可是我要出恭了。”
　　崔玉衡无所谓道：“那你出吧, 我又不管你。”
　　他又笑嘻嘻的跑过去, “你是不是看我在这里，不好出恭呀？是不是上大——”
　　“你闭嘴。”张嫣瞬间决定讨厌他, “你看起来谪仙似的人, 居然还想说米田共这样的东西，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崔玉衡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另外邪恶的一面，明明他在对外人的时候都是克己复礼, 但是对张嫣, 就特别想让她生气。
　　所以见张嫣用手指着他，他不仅不生气, 反而更加乐滋滋。
　　听到米田共这三个字？他略想了想，还夸她，“你可真聪明，把污秽的字说的一点都不污秽。”
　　“那你快点出去吧。”张嫣求他。
　　他不情不愿的出去，还一脸无奈道：“其实我这次出去, 还睡马厩了，被康王的人追杀，什么困境没遇到过啊，你还真的以为我是个什么只喝露水的人呀，你要出恭就去吧，我在美人榻上躺躺。”
　　其实张嫣是骗他的，但是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以前崔玉衡留给自己的印象都是极好的，都是很完美的，现在却和她说起自己的伤心事。
　　女人都是有母性的，尤其是做了母亲的张嫣，她拍了拍自己床边的空位，“上来吧，其实我不想出恭，是骗你的，但是我现在好丑，不想让你看到的嘛。”
　　“那你漂亮的样子我记住了就好了。”崔玉衡一听张嫣说，就立马脱掉自己的外衣，到床上睡下，还感叹一声，“好舒服呀。”
　　“看你这个样子。”
　　她也跟他一起躺下，一会儿昏昏欲睡，崔玉衡也是如此还抱着她的腰，“快点睡吧。”
　　这对小夫妻那是睡的昏天暗地，但是外面的秀姑可就发现坏了，她悄悄对魏紫道：“大奶奶可还在月子里呢？这可不成啊。”
　　本来大奶奶还没好几天呢！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哪里能管主子们的事情。”但是她心里也暗自焦急。
　　可这话到底还不能跟秀姑说，秀姑是崔家的下人，要是她的嘴传出去，不会说大爷的不是，肯定会提是她家小姐的问题。
　　但是，她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广陵郡主，小少爷满月之后，又接到说舅爷中举的消息，她正准备回京，现在怕是在收拾行李，幸好，还没走。
　　她跟姚黄使了个眼色，姚黄守在门口，她则去找到了广陵郡主。
　　此时，广陵郡主正哼着小调儿呢，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女儿呢，也产下一子，现在的日子才算是好日子呀。
　　“郡主，奴婢有事情跟您说。”
　　“何事？”她最怕的就是女儿身子骨不成，难得月子养的不错，她才敢放心大胆的回去。
　　魏紫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好直接说房事这俩字，所以先铺垫，“姑爷今日回来了，一回来就去看了小姐，奴婢看二人感情极好。”
　　这做娘的听到女儿女婿感情好，那比喝了蜜还甜，“姑爷还真是不错，上次你们小姐难产，我就担惊受怕的，没想到他比一般的男人都有魄力，你家小姐真是没有嫁错人。”
　　“是，姑爷是对小姐很好。”魏紫欲言又止。
　　她的欲言又止被广陵郡主看了个正着，立马问道：“你是有事跟我说？”
　　魏紫松了一口气，立马就道：“是，奴婢是有事跟郡主说。咱们姑爷虽然对小姐很好吧，但现在毕竟还在坐月子，姑爷就那么进去不出来了，奴婢有些担心。”
　　“哎呦，我的天啊，你等着，我立马过去。”
　　这时候伤口都还没愈合，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等广陵郡主杀到的时候，崔玉衡还搂着她，往她里侧蹭了蹭，张嫣因为崔玉衡身上气味好闻，更是抱着不放。
　　外边的敲门声不断，这俩人都睡眼惺忪的看着门外，张嫣打了个哈欠，“是谁在敲门呀？你去打开吧。”
　　崔玉衡那也是个睡懒觉的，在外辛苦了个把月，好不容易能够睡一觉，哪里愿意起来，把被子蒙上，全当听不见，还对她道：“快睡吧。”
　　“嫣儿，嫣儿……”
　　得，是她娘的声音，她还哪里睡的着。
　　她推了推崔玉衡，“我娘在外面喊。”
　　好在崔玉衡也是要脸的人，立马穿了衣服出去，但是头发凌乱，睡眼惺忪，一看就有问题，广陵郡主难以启齿，但好歹也要告诫一下她们。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嫣儿，你还在坐月子，怎么能和姑爷那样呢？不成，这样对身体不好。”
　　张嫣莫名其妙，“娘，您说什么呢？他就是困了，在我床上休息会儿，您想什么呢。”
　　广陵郡主一脸嫌弃的看着女儿。
　　那厢崔玉衡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才解释道：“岳母，是小婿的不是，因为忙了一个多月，在外担惊受怕，见着床便困了，只休憩了一会儿。嫣儿的身体我是知道的，我只会为她好，请您放心。”
　　见女婿这么说，她才缓颊。
　　张嫣现时也睡不着了，遂让下人送了茶点过来，广陵郡主嘱咐了几句，才走，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女儿一眼。
　　她一走，张嫣就气不过，“你看我娘，把我想成什么样儿啊？还以为我是什么小色女呢，我就那么急不可耐吗？真是的。”
　　崔玉衡扑哧一笑，旋即笑的止不住，“小色女，哈哈，小色女。你可真的太有意思了，米共田，小色女，你可真是个人才，哈哈哈……”
　　“什么呀。”张嫣噘嘴，“你好歹也是个三品官，怎么这样没见过世面啊，什么都没听过，还笑，我让你还笑，小心我——”
　　崔玉衡一脸挑衅的神态，“小心你什么？”
　　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意思是“谅你也不敢做什么？”
　　张嫣气结，随即到床上，被子一拉，盖住自己。
　　被子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
　　崔玉衡立马僵住了，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妻子毕竟在坐月子呢！
　　他倒是很坦诚的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被子里的人依旧不理他，哭的更大声了，崔玉衡束手无策，“对不起，对不起嘛！以后我肯定不会笑你的！”
　　这话一说完，被子掀开，张嫣笑靥如花，崔玉衡目瞪口呆。
　　他喃喃，“女人都是骗子。”
　　张嫣冷哼一声。
　　崔玉衡立马加了一句，“越漂亮的越会骗人。”
　　“算你识相，说本姑奶奶漂亮，上道的很。”
　　崔玉衡愕然。
　　又大笑不止，这傻丫头，真是个活宝。


第56章 中意你啊   中意你啊
　　广陵郡主见姑爷回来, 也放心的家去了，她这一回去，儿子的事儿暂且放到一边, 先去了一趟崔家。
　　一来是女儿产子, 在外地不能回来，她这做亲娘的正好又去照看了几天, 回来也要跟没见过面的亲家母多聊聊以表自家的重视, 她就这么想的，自己的女儿只有自己看的重要的，别人婆家才会重视。
　　二来因为年哥儿中举，虽则有他本人的聪明才智，但若没有崔家附学, 没有亲家帮忙操心请名师, 恐怕也是很难中举的。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有数，张年是个读书种子不错, 但也没到才高八斗的程度, 崔家出力可不少。
　　她能过来，崔大夫人也喜，忙道：“还没恭喜您年哥儿中了举。”
　　“我还来祝夫人您喜得金孙呢！午儿这孩子可真是要多好就有多好, 完全是挑着她们夫妻的好地方长的, 且不哭不闹，比寻常的孩子还要聪明。”
　　崔大夫人又跟广陵郡主客气几句, 中途丽姑进来欲言又止，一看就是有事的样子，广陵郡主忙要告辞。
　　崔大夫人对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府上的七奶奶生了一对双生子，偏生下来的时候, 一个憋气憋的太过，跟猫儿似的，府里围了二十多个大夫诊治。听说是一点闹吵都不能听，这不，要专门收拾一个完全没有声音的院子出来，我这还得去忙。”她说这话也是有几分抱怨，没办法，她自己的亲孙子都没这样，为了三房的这个小孙子，这几天府里是不得安宁。
　　原来如此，广陵郡主劝道：“等孩子大点就好了。”
　　“是啊。”
　　等广陵郡主走了，大夫人又亲自去了三房一趟，赵盈的身子瘦成了伶仃样儿，她月子没养好，生了两个儿子没错，但是小儿子病的连奶水都喝不了，人一愁，整个人就跟枯萎的鲜花一样，就是她见了都大吃一惊。
　　赵盈还挺懂礼，见到她来，想从床上起来。
　　崔大夫人哪里敢让她从床上起来，忙道：“玉杰媳妇，你且躺下，怎么好好的人瘦成这样了？如今吃的什么药？”
　　她说完环顾一下四周，尽管赵盈在坐月子，但卧房收拾的一尘不染，规规矩矩，伴随着那些陈贵的家具，有些奇特的压抑感，就像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却见赵盈带着些许的病弱，笑道：“生完孩子之后，便一直这样，大夫说是生两个的缘故，大伯母也不是不知道，我嫁来崔家，婆母待我如亲女儿一般，更别提夫君，从未和我红过脸，他们都说凭是什么好药只管治便成，只是我这身子不中用罢了。”
　　这话说的叫人可怜，崔大夫人感叹，“你还年轻，多调理总是好的，你大嫂也是坐双月子，听闻生产时也是凶险的很，调理一个多月就好了，你胃口好些，按照大夫说的吃药，肯定会好的。”
　　“是，还多谢大伯母开导。”
　　“你这孩子，跟舅母这般客气做什么。”
　　自称舅母，显然是很同情她，赵盈就放心了。
　　果然又听大夫人道：“我们府上最安静的地界儿就是陆先生住的那里了，那儿只住了陆先生和二位表姑娘，我让人重新布置了一番，若是可以，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过去。”
　　“一切凭大伯母安排。”赵盈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本生下双胎，还都是儿子，绝对可以压长房一头的大好机会，却没想到中途出现这种变故，小儿子病病殃殃的，又是一点响动都不能有，只能让他住的偏僻些，再派人精心照料，于他于三房都是好事。
　　**
　　因为得知赵盈的小儿子要住在旁边，陆先生提醒于、颜二位姑娘，“我们住在这边，尽量不要闹的动静大了，否则吵到那孩子倒是不好。”
　　颜凝珠忙点头，“是。”
　　于慧真虽然也应是，却又问起旁的事儿来，“七表嫂听闻身体有恙，也不知道咱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二。”
　　“你们姑娘家家的，去做什么。”陆先生是极其不喜欢于慧真的，认为她性子太活泛，迟早出事。
　　她说完，又嘱咐颜凝珠，“我同大夫人商量过，咱们日后学琴，去长房你大表哥处去学便是了，他那里以前就有专门的琴房，他们夫妻远在直隶，咱们只需过去就行。”
　　颜凝珠没有任何置喙。
　　在陆先生面前，于慧真还有些许老实，但等陆先生一走，她就待不住了。
　　“于表姐，你又去做什么？这琴谱咱俩可都要练的。”
　　于慧真撇嘴，“你没发现现在陆先生只对你说这些了吗？陆先生最喜欢你，她并不喜欢我，而我也快十四岁了，虚岁已经十五岁了，我和你不一样。”
　　她既然这么说了，颜凝珠也不便再劝她，只等她走了，才问梅嬷嬷，“她在府上又不认识谁？怎么一个劲儿的往外跑啊。”
　　梅嬷嬷不屑，“她想做什么？小姐您还看不出来吗？天天腰带勒的细细的，鬼都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想嫁到崔家来。”
　　嫁到崔家？
　　颜凝珠摊手，“如今适龄的差不多也只有五房的玉杰表兄了，可五表舅母看着我和于表姐那个样子，一看都不可能呀。”
　　梅嬷嬷失笑：“小姐，哪里是八爷，是三爷。”
　　三爷？可他，颜凝珠不解，“三表嫂不是才刚过世吗？”
　　“也不算刚过世，算起来也有大半年了，庆哥儿到底年纪小，还需要一个娘照顾。”梅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颜凝珠一眼。
　　论起来，小姐也就小了几岁，样子做的好看些，也不是不成啊。
　　于慧真那般轻挑，连她都看不上眼睛，更何况是府里的人精们。
　　“好了，别说这些了，二奶奶那边要给个花样子我，我先去拿吧。”
　　梅嬷嬷还要劝她少和二奶奶往来，毕竟那只是庶出的奶奶，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她知道姑娘不爱听。
　　况且，陆先生喜欢的不就是小姐这股子劲头吗？
　　她还是不左右小姐的看法了，有陆先生的喜爱，那么崔大夫人也会爱屋及乌，到时候她家小姐肯定会有一门好姻缘的。
　　次日，陆先生带着颜凝珠到了长房崔玉衡所住的院子，这里，颜凝珠只来过一次，果然是长房嫡子住的地方，开阔疏朗，屋檐如展翅一般高，兰庭芳草，郁郁葱葱。
　　“陆先生。”
　　陆先生抬头看是飘絮，不禁道：“怎么是你？你没去直隶吗？”
　　飘絮原来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她和秀姑一起伺候崔玉衡起居，当时过了明路的有柳絮一人，但听闻飘絮也是准备给崔玉衡的。
　　只不过后来柳絮因为把她那外甥的衣衫弄脏了，被赶了出去，飘絮便做了大丫头。
　　她本以为老太太给的人，应该不至于这样的。
　　飘絮尴尬一笑，又恢复正常，“是啊，奴婢未去，留下来看屋子。”
　　陆先生心里就有数了，到底还是变了。
　　还好她只是来此跟女学生们上课。
　　崔玉衡的琴房很大，而且各种各样珍藏的琴都有人一样样拿出来选，颜凝珠觉得自己已经看的麻木了。
　　起初还会惊叹多么名贵多么悠久，但后来，就跟选大白菜似的了。
　　她终于明白为何于慧真心心念念的宁可做人家后娘都想留在崔家了，因为崔家实在是底子太厚了。
　　“就选这一把琴吧。”陆先生选了一把古琴递给她，“这应该是衡哥儿藏的凤尾琴，已经有七百多年历史，古弦一响，余音绕梁。”
　　她这一辈子没有孩子，把崔玉衡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跟颜凝珠说话，也多是拿崔玉衡作比较。
　　“你表哥用这把古琴作出了《秋风三变》。”
　　《秋风三变》？颜凝珠不由得道：“这居然是大表哥所作？”
　　陆先生骄傲道：“那是当然。”只可惜，他娶的那个妻子，恐怕连这名儿都不知道。
　　张嫣确实不知道，因为她在直隶完全跟养猪似的生活，尤其是广陵郡主走了之后，崔玉衡每天过来陪她休息说说话，每次来都不空手。
　　且看今日，又不知道从哪儿提溜过来的麻酱烧饼，这是用松子、核桃仁敲碎，加上冰糖屑、猪油和面，擀出一层来再铺上芝麻碎和花椒粉，再扣四五层，烧炙两面金黄起奶酥。
　　他看着她道：“这在大桥底下排的人把马车都挤的动不了，所以你可一定要尝尝。”
　　“可是人家这几天都长胖了，方才还喝了一碗鸡汤，不想吃了。”
　　崔玉衡掰下一块递给她，因为麻酱烧饼太香太酥了，以至于他掰出来的时候掉了好多屑屑，张嫣看着心疼的很。
　　尝了一块，她忍不住又道：“再吃一块吧，反正我就尝一小块，没多少。”
　　俗话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一小块一小块的吃，就变成了很快吃了一整块了。
　　她真是欲哭无泪。
　　崔玉衡见她吃完就放心了，还捏了捏她的脸，“之前瘦下去的肉，总算是补回来了。”
　　“你可真是的。”
　　“好了，能吃是福气。”
　　张嫣呷了一口丫鬟送过来的茶，压下刚才吃完烧饼的火气，生怕吃多了上火。
　　喝完茶，才问他，“昨儿七弟不是过来找你，我以为你今儿会和他用膳，怎么今儿倒是有空回来？”
　　崔玉衡摊手，“我哪里敢让他来找我，他怨气可是大的很？”
　　“哦？这是什么道理？”崔玉杰可是三房的小儿子，崔三婶有多宠这个儿子，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以前见他也是乐呵呵的，不知道在怨什么。
　　难得她吃饱还不困，崔玉衡捏捏他的鼻子，“说起来，还是家里的事情闹的。七弟妹怀了双胎之后，生产过程不大顺利，他急着想回去看，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听说是小儿子被吓的生了重病，七弟妹生了气，那里又送了好几个美人到直隶，那意思就是让他在任上好好看，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张嫣不可置信，“这不能吧，他也是为了看孩子啊。”
　　崔玉衡摇头：“也不知道七弟妹怎么想的，我听玉杰的语气好像说七弟妹嫌弃他没有升官。”
　　这就说的更没边了，“他才来直隶几天，怎么可能升官？这官儿也不是想升就升的啊。即便是朝廷有人，也得做做样子，让人看看资历啊。”
　　她说完，又不禁道：“七弟妹似乎也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罢了，她不过些妇人手段罢了。”崔玉衡想起这位表妹兼弟妹，有说不出的那种反感，尤其是还记得十五岁那年他中探花之后，宫中还是皇太后的太皇太后召见，那时他本来还挺高兴看到表妹，可那时赵盈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打扮的就跟小老太太似的，说不出的怪异感，他逃而远之。
　　现在看来，她把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学了十成十。
　　张嫣笑道：“也是，她想做的事情未必一定能够做到。只要有你在，她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是怎么都实现不了的。”
　　“即便没有我，也不一定轮到玉杰，老太太是年纪大，也疼姑姑，却未必愿意让自己家日后落到康王府手上。”
　　世家都是如此，会同四面八方的人结亲，但是宗子一般娶的媳妇都十分稳妥。
　　就比如张嫣这个身份，进可攻退可守，跟哪边都沾点关系。
　　她外祖母是颜宁大长公主，如果少帝真的完全执掌朝政，那么颜宁大长公主这位功臣必将得到封赏，到时候这些赏赐还不给了她们家。
　　若少帝完蛋了，康亲王执掌朝政，那她姑母是康王侧妃，而是十分受宠，康王三子很有机会承袭世子，那位可是她的亲表哥呀。
　　这才是明智之选，而赵盈，康王落败，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张嫣听了，才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张嫣有些失落，“人家还以为你是中意我，不，是对我有点好感才娶我的呢，原来背后附了这么些条件。”
　　她自己倒是很看重崔玉衡的相貌的……
　　听了这话，崔玉衡也挠挠头，“我不是中意你，我是中意你的身子。”


第57章 她和他一家人    她和他一家……
　　人家说家宽出少年, 这话没说错，张嫣在直隶，既不需要同公婆请安, 儿子平时好几个乳母带, 丈夫也省心，所以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变沧桑的事情, 在她身上基本没有发生。
　　所以, 她居然看起来更年轻了，一梳妆打扮，看起来跟小姑娘似的，更可爱了。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美滋滋的对崔玉衡道：“你说咱俩出去, 人家会不会说是老夫少妻在一起的？”
　　“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美, 我跟你说，就看你穿的这些衣衫, 我们走在一起, 你也超不过我。”这点崔玉衡还是挺有自信的。
　　“嘿嘿，那就更好了，能和这么玉树临风的男人在一起, 那也是我的能力啊。”
　　这就是崔玉衡喜欢她的一点, 不那么计较，有的姑娘家喜爱斤斤计较, 自认为是女人，好似全天下的男人都得捧着她们，她却不是，她风趣也有趣，还特别有心胸, 既是他的妻子，但也好像是他另一个朋友。
　　他拉着她站起来，仔细问她，“你身子骨真的没事了吗？虽然你在笑，也没跟我说，但是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是有不舒服的。”
　　张嫣把头靠在他胸前，撒着娇道：“我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你跟我吹吹就好了。”
　　“那地方怎么吹啊？”崔玉衡愣直的说出来。
　　立马，他就被张嫣打了一下。
　　张嫣跺跺脚，直接不跟他多说了。
　　好在乳母抱来午哥儿，张嫣立马抱住他，还掂了掂，“咱们小午儿长的可真是称手，又听话，我都没听过他怎么哭闹。”
　　就是被张嫣一抱，就往她怀里拱，乳母都看着尴尬。
　　张嫣便对她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大爷照看她就成，不过也不要走远，他饿了，你过来喂。”
　　这些乳母都是崔家提早就预备好送过来的，本就是家生子，能够选作午儿的乳母，那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且看大爷的乳母马嬷嬷，儿子马三那可是大爷得用的人，马嬷嬷现下过的可是老封君的日子呀。
　　她们伺候小少爷，非常细心。
　　见主母要亲自照看，也不敢走远，只在次间候着。
　　等她们一走，崔玉衡便摸了摸儿子的头，“你个儿子，敢偷你爹的口粮吃啊。”
　　“啐，好不要脸。”张嫣抱着儿子在榻上坐下，她又看着崔玉衡，“你真的是个双面人，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啊。”
　　“什么呀，难道我不是男人吗？”他还不服气。
　　张嫣也懒得跟他说什么，只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
　　她是不想说什么，小包子看到他爹逗他，嘴也开始动起来，她惊诧，“你还想和你爹爹说话呢？你才两个月啊，宝宝，你现在是不可能说话的呀。”
　　“说什么呢？我儿子肯定和我一样，六个月就会说话了，是不是呀？”崔玉衡抱过孩子，但犹豫道，“他会不会撒尿到我身上，早知道今天要抱他，我就不穿这身了。”
　　他穿的是乌金纱的衣衫，用的银钱正好是张嫣收租子收上来的，以前穷的时候张嫣都不小气，更何况是现在，她嫁妆颇丰，又有专人打理，手里的银钱只多不少。
　　但他这样，张嫣就不喜欢，“就是撒在你身上又怎么了？他不是你儿子吗？也不必要这么计较吧。”
　　这话开玩笑说一两句就罢了，如果实真经常说，她可不爱听。
　　崔玉衡见她认真了，立马正色道：“是我的错，我儿子最重要。”
　　他就是开开玩笑嘛！
　　“我不该开玩笑的。”
　　张嫣这才道：“你别以为孩子小，好像咱们说的话他听不懂，你和我是夫妻，我能够包容你，可在孩子面前，你是父亲。做爹爹的人，要让孩子知道什么叫做以身作则，什么叫做父爱。”
　　“嗯。”崔玉衡听到她说她是他的妻子，所以能够包容他，他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说很快活的情绪，萦绕在心间。
　　他周围的兄弟们，成婚之后，几乎都是人家的父亲，他们仿佛没有别的身份了，什么都是为了儿子。
　　五弟说他也想跟五弟妹好好过的，可五弟妹的眼里，只有儿子女儿，却没有他这个丈夫的地位。
　　现在他的妻却告诉他，她和他才是一家人，儿子是外人。
　　虽然这个比方打的不恰当，可他莫名很喜欢听，他是她的夫……嘿嘿……
　　看他发呆，她好像又发现了新大陆，就美男子也会发呆呀，而且还这么好看。
　　好像很多人都是不可貌相的，在她想法里，崔玉衡是那种为了家族忍辱负重那种，却没想到，他比一般人活的还自在。
　　还好崔玉衡发呆没多久，因为他怀里的午儿开始闹腾起来，看着是要喝奶了，张嫣立马抱出去找乳母过来。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又过了个年，她们头一回在外地过年，好像二人已经在外开府，张嫣还自己置办了不少年货，吃了个年饱，很快，年过完，崔玉衡也忙了起来。
　　京中，颜宁大长公主传了消息过来，宫中江妃被封为贵妃，而康亲王那边也没闲着，皇上在祭天之时，他们故意把宗庙的□□塌，还放话说皇帝是暴君云云，形势越来越不好。
　　除了形势之外，党争也严重，何嫔之父就被康王抓住把柄，已经流放了，让他们在直隶也小心为上。
　　外祖母的这些话，很快她就体会到了。
　　此时，湖面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就比如崔玉杰还能过来找崔玉衡喝酒，张嫣亲自下厨做了两道下酒菜。
　　一道是红烧肚丝，一道是炝拌牛肉。
　　崔玉杰立马站起来道谢，“偏劳嫂子了。”
　　张嫣笑道：“你这是说哪里的话，你大哥哥巴不得你常来，或者住我们这儿才好。你们兄弟自当多亲近才行，好了，我不打搅你们了，你们好些吃酒吧。”
　　每次来，大嫂都会特地下厨，几乎次次不落下，玉杰心里有数，越发觉得大哥大嫂都对他亲近，他是个内心纯善之人，几杯酒下肚，便跟崔玉衡掏起了心窝子。
　　“说真的，我压根都不想要那么多妾，起初她给我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心痒痒，可后来，四五个在那院子里，我看都不想看一眼，有时候一个人反倒还清清静静的呢。”
　　他也不是什么色中饿鬼，本以为成婚，俩口子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他也多了一个知心人，却没想到成了婚，反而日子好像更难过了。
　　夫妻常年不在一起，他回去一次都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在这里只有那些妾们，那些人怎么能和他说上话，都带着不同的目的，他还自己在他们身边说了什么不当言语。
　　崔玉衡劝他道：“直隶离京城也不远，想回去，不拘哪个休沐日回去便是，你回去看看弟妹她们也是好的。”
　　“我可不敢了。”崔玉杰提起这个都是心有余悸。
　　他又抿了一杯酒，“我可羡慕大哥你了，大嫂对你可真好，每次我来，她都那么热情，哎，要不是我家里那么多妾，我肯定住你家了。”
　　崔玉衡却有点紧张感，他心里可是很清楚，当年张嫣差点可是和崔玉杰成的，他可不能放任。
　　所以故意道，“你大嫂就是十分好客的，谁来都如此。”
　　“我也知道。”崔玉杰有点不开心，“要是我的夫人也和大嫂一样就好了，其实我以前还很心疼表妹的。”
　　年纪那么小就要进宫陪太皇太后，宫中规矩严苛，非一般人能够待住的。
　　他也想好好疼表妹，却没想到表妹好像心不在他身上，他又抬头看了看大哥，大哥才是她想嫁的吧，当年若非大哥阻挡，姑母都找到皇后下旨让大哥和妻子成婚了。
　　崔玉衡指着炝拌牛肉对他道：“别想这些了，这是你大嫂的拿手好菜，你快尝尝吧。等过些日子花朝节，你不是正好休沐吗？回家玩几天再来，听说小侄儿身体好点了，兴许，你回去她们就高兴了。”
　　如此这般才没让崔玉杰那般失落，还在憧憬回家。
　　而赵盈却嫌弃的很，尤其是婆婆在那儿说什么花朝节让他回来，她就更恼火了。
　　所有的苦明明都是自己受的，她苦巴巴的生孩子，到现在身子骨还没有恢复好，偶尔还会漏尿，可一个崔玉杰回来，就跟皇帝亲临一样。
　　但是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婆婆对她也有点不喜了。
　　之前她因为崔玉杰吵着小儿子，害的小儿子病重，她说了崔玉杰几句，婆婆当时没有发作，之后却对她冷淡了很多。
　　好像还怪她太贤惠了，认为她对崔玉杰不好。
　　明明之前，她还说大嫂张氏跟着去直隶，好像意思是大嫂不大懂事，现在好了，还怪她跟崔玉杰不亲近。
　　“杰哥儿媳妇，你别怪我多嘴说一句，你们到底是年轻夫妻，妾们是可以伺候她，你给的那个章氏也妥帖，但是再妥帖也比不得你呀。”
　　赵盈笑着点头，“是啊，儿媳也是这般想的。”她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崔三婶见儿媳妇这样还不表态去直隶，有些失望，看看人家大嫂的媳妇儿，夫唱妇随，还生了个健康的胖小子，三个月不到就有二十五斤，哎，真是羡慕嫉妒甚至是恨啊。
　　张嫣可没想到自己的风评转的这么快，她正替崔玉衡按太阳穴，这人，喝了酒就喊头疼，她已经让他喝下醒酒汤，又努力替他按按头，让他更舒服些，有什么法子了，自己的夫君自己疼呗。
　　不过，她还是劝他，“你也真是的，喝不了那么多就别喝呗，也没人说你，七弟也不是那等劝酒之人呀。”
　　崔玉衡摇头：“我不是因为喝醉了，我是被玉杰的怨气给熏醉了，他可真是怨声载道，说来说去，还是三婶自己有问题，看中人家身份高贵就娶，也不想想人家到底是不是真的跟你儿子合的来。”
　　说罢，又道：“这种婆妈问题我真是不想提。”
　　“好了，醉鬼别说醉话了。”
　　崔玉衡却倏地睁开双眸，他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灿如星辰，就这么看着她，她心脏都漏了一拍。
　　“我没醉。”
　　张嫣没好气道，“酒鬼都说自己没醉。”
　　“你是我要娶的，这事儿是真的，我没说醉话。”
　　“我知道的嘛，你馋我的身子，是不是？我懂。”
　　崔玉衡却认真道，“不是。”
　　张嫣好笑的看着他，“怎么不是了？”
　　“现在不是了，现在我——”
　　张嫣立马竖起耳朵听着。


第58章 食不言寝不语   食不言寝不语……
　　她想他是不是要跟自己表白了呢？会不会说“我心悦你”这样的话, 她咬唇期待的看着他。
　　“现在我——”崔玉衡伸出修长的手，又把她的手拉到自己大手上，十指紧扣, “我和你就是这样。”
　　十指相连, 心连着心。
　　他把她的手拿起来，又放在自己嘴边亲了亲, “以后你有什么事情, 告诉我，我都会全力以赴。”
　　年轻的男人喜欢把情爱挂在嘴边，嘴上说的天花乱坠，那固然吸引人，但像崔玉衡给你的保证就是竭尽全力的保护你, 这才是他爱护你的表现。
　　就像她生产时难产, 他会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一样。
　　她听的很心安。
　　说完这些，俩人都有些不自在, 她对他道：“你先休息会儿, 我出去看看午儿。”
　　“噢噢噢，好的。”崔玉衡立马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等门关上, 崔玉衡立刻觉得燥热起来, 脸红了半边，好一会儿才退下。
　　很快过了花朝节, 午哥儿已经半岁了，大夫人想念孙儿想念的不行，怕孙子在路上着了风寒，于是决定过来，正好把赵盈带了过来, 听闻是三夫人的意思。
　　张嫣当然欢迎婆婆过来，已经着人开始收拾院落出来。
　　为了让婆婆住的安心，她忙上忙下忙了好几天。
　　连崔玉衡看了，都道：“又不是没有下人，你又何必亲力亲为，午儿每天你也管着，就已经够累了。”
　　这话说的亏心，张嫣心道，自己每日其实没什么事情，午儿有乳母喂养，一般醒来的时候抱来看看就成，即便是替婆婆收拾屋子，那也是指使下人，忙是有点忙，但真的不算特别累。
　　见她不以为然，崔玉衡还得教她，“你怎么这么老实？现成的功劳都不好自夸。别把婆婆真的当亲娘，我娘也是要看你表现的。”
　　哟，他还懂这个。
　　张嫣摊手，“好吧好吧，一切听咱家掌柜的话。”
　　“什么掌柜的，又乱说话。”
　　不过张嫣还很好奇，“赵盈怎么跟着来了？上次七弟回去，都没听他提起她们要来，这次居然和娘一起来了。”
　　崔玉衡哪里知道这么多，他目前在漕粮岸上进展并不大，且康亲王来势汹汹，少帝人马有限，他还是靠自己才能折损康亲王一些人马，但不知道为何好像有人总是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提前能够破坏。
　　好不容易找出的证人，居然还有翻供的。
　　公务都这么忙，谁有兴趣还去关注赵盈呢。
　　他只看她，“你就在这儿好好的，要是我娘或者谁欺负你，你就差人告诉我就行。”
　　这个人……
　　张嫣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你娘怎么可能欺负我，怎么老是说这样的话？她还没来，你倒是比我还紧张，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跟摸小朋友一样，崔玉衡却很受用。
　　他是在崔家这样的人家长大的，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是在简单家庭长大的张嫣无法体会的，人多话多，就会影响判断。
　　他知道她不懂，所以提前做好警示。
　　“话不是这么说，你还得做万全准备才行。”
　　果然许多事情都是出乎意料，就比如本来张嫣她只准备大夫人过来的时候，只安排了大夫人过来的一切的时候，没曾想陆先生也跟着过来了，还带着陆先生的弟子颜凝珠过来了。
　　原本只准备一个人的，一下就多了两人，张嫣虽不至于焦头烂额，但也要花费功夫再收拾。
　　魏紫心想那陆先生一向品味高雅，颜凝珠又是客居的小姐，这些人都不能怠慢，别说是小姐，就是她瞬间头大了也道：“大夫人怎么不提前跟您说一声，那陆先生本是个高雅的人，我们怠慢了倒是不好。”
　　其实大夫人也是无奈，她也是临出走时，妹妹才跟过来，她说是跟徒弟来直隶采风，所以一起过来。
　　就这样，大夫人的消息也没有及时传递过来。
　　张嫣到底是主子，她若慌了，下人肯定更慌。
　　一慌就容易出事，这个道理她懂。
　　崔大夫人兴许是因为出门，穿的绛红色的衣裳，看起来人精神许多，也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标致的美人。
　　“娘，您一路辛苦了。”张嫣迎了出来。
　　“我不辛苦，倒是辛苦你了，在任上不仅得照顾玉衡还得照顾午儿。”
　　崔大夫人一边说也一边观察儿媳妇，她今日穿着杏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长袄，头上的朝阳五凤挂珠钗，明丽雍容，面额饱满，宝相庄严。
　　“走，娘和姨母还有颜表妹随我进去，我准备了接风宴。”
　　她这样利落，倒是颇有些当家奶奶的样子，崔大夫人其实一直都对这大儿媳妇抱持着一种犹疑的心态，当年只不过儿子太大年纪未成婚，恰好有这么位姑娘，儿子又答应了，她才替儿子娶了回来。
　　后来每每都怕儿媳妇出错，都让人兜揽着，如今看着倒是很成模样了。
　　看来儿子看中的人，果真是没有错。
　　她又对张嫣道：“你且不必忙，我们也不是外人，就是你姨母，她是过来这里采风的，只三餐按时你让下人送去就成。”
　　“是，儿媳明白了。”
　　这顿饭吃的也不算很愉快，崔大夫人是急着看孙子，没心情吃，而陆先生则是忌口颇多，不吃葱姜蒜，也不吃香菜，硬一点的花生米也吃的少，甚至连带骨头的鸡肉都不吃，香菇也全部挑出来了，凉拌菜也不吃，她唯一吃的多的只有土豆。
　　张嫣道：“姨母有什么爱吃的菜，跟我说便是，我下次让小厨房做。”
　　陆先生却只觉得聒噪，“食不言寝不语。”
　　她不知道为何有人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真是的，饭吃完了再问便是，怎地如此不懂规矩？
　　张嫣一愣，她大概知道这位姨母对她好像有点意见了。
　　这种场面唯一不尴尬的只有陆先生了，她埋头吃着土豆，不再多说什么，颜凝珠想，也许大奶奶出身乡野，不懂这等钟鸣鼎食之家的规矩，故而这般无礼，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第59章 客随主便   客随主便
　　其实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张嫣并非不知道, 可是这是家里人，并非什么大宴，她也不想搞的那么严肃, 所以才有此一说, 没想到遭到陆先生的这般。
　　这顿饭吃完后，张嫣才让人把午儿抱过来, 午儿养的胖嘟嘟的, 看到人都笑的开怀，崔大夫人抱着也不认生。
　　“咱们午儿脾气可真好，是不是啊，哎，真好。”
　　张嫣笑道：“是啊, 这孩子一点也不闹心, 我和大爷都说他脾气好。”
　　她其实还是有点委屈的，但是她也知道, 做人媳妇是不同的, 她对于崔家来说是外人，人家会放大你的一切。
　　“娘，我先去安排人替姨母和颜表妹收拾客房出来吧。”
　　本来她还打算把自己的私库打开, 多放些名贵字画进去, 如今看来也免了，对什么人就该什么样, 一点脾气都没有，别人反倒会看轻自己。
　　崔大夫人知道妹妹的脾气，但她怕儿媳妇记仇，毕竟日后她年纪大了，难免照拂不到妹妹, 那她还是得在儿媳妇手底下摸。
　　寡妇失业人家，就是再有钱，这些家业还不一定靠的住。
　　所以，她还替陆先生缓颊，“你且坐下便是，你姨母不大讲究那些的。”
　　“娘，姨母虽然不讲究那些，但我们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原本不知晓姨母要来，可既然来了，就不能让姨母住的不安心啊。”
　　这话儿听着不对劲，儿媳妇是在反唇相讥她妹妹是不速之客。
　　她倒也不偏帮谁，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聋不哑不做阿翁。
　　她是笑脸吟吟的走了，陆先生却拧起眉头，但她不擅长和别人吵架，认为这是有失身份的事情，只暗自生闷气。
　　颜凝珠却有些畏缩起来，尤其是还得让大奶奶替她收拾房间，她有些坐立不安。
　　在她看来，她不过只是寄居在崔家的一个表小姐罢了，而张嫣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大奶奶，她又不是崔家的姑奶奶，却借着陆先生的名头要人家正主儿伺候，到底不大好。
　　因为陆先生和颜凝珠相处许久，也了解她的性子，她淡淡的道，言语似安慰一番，“你不必担心。”
　　崔大夫人就跟没听到一样，找乳母问着孙子的情况。
　　那乳母虽说是崔家家生子，但平日和张嫣打交道的时间多，且提前得了崔玉衡给的封口钱，所以对张嫣那是不要命的说好话。
　　“大奶奶待小少爷那是相当的细心，比我们还要细心，像桌子角都是大奶奶吩咐人包起来的，咱们小少爷这半年就咳嗽过一次，什么病都没有。”
　　崔大夫人点头，“你们大奶奶我是最放心的。”
　　“是是是。”
　　而崔玉衡正好下衙回来，听说他娘过来了，连忙跑过来请安，颜凝珠还是头次见到这位表哥，她几乎是屏住呼吸，难怪一向高傲的先生都把他挂在嘴边，貌若谪仙，芝兰玉树。
　　但她很清楚，这样的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
　　陆先生见崔玉衡同她大姐叙旧完，立马问他：“最近丹青如何？”
　　崔玉衡无奈的指着午儿身上的衣服道：“喏，他身上穿的都是我画的。”
　　众人看过去，只见午儿身上绣着幅牧童黄牛图，黄牛看起来勤勤恳可，孩童看起来顽皮，这一上果然跟外面的不同。
　　崔大夫人心里有数，打趣道：“这怕不是你想出来的吧。”她自个儿的儿子自己可太清楚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么会过日子又有趣的怕是她媳妇儿了。
　　崔玉衡笑嘻嘻的，“是啊，她说咱们午儿穿爹爹画的衣衫出去才更能体现我对午儿的好。”
　　“还是你们年轻夫妻会想。”
　　就这样，日子才过的好呀。
　　崔玉衡也点头，还夸起张嫣来，“她对儿子可是上心的很，午儿几乎没生过病。”
　　陆先生却插进来道“玉衡，你一手丹青极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我们这些日子准备去直隶采风，不若你带我们去看看哪里最好。我是选了几个地方，但都没有定下来。”
　　虽然之前他姨母说的话，他不是很喜欢，但到底是他姨母，于她而言，作画也是大事，崔玉衡遂颔首同意。
　　崔大夫人知道妹妹是个痴人，有时候画画起来不吃不喝，还吩咐崔玉衡让他们夫妻尽量照顾好陆先生的起居。
　　崔玉衡答应下之后，见午儿困了，又让乳母抱下去。
　　那边厢陆先生也开始语重心长起来，“玉衡，你丹青了得，只近来不见出世，还是不能荒废啊。”
　　她也不反对崔玉衡跟孩子画点什么，毕竟这小孩子是崔玉衡的嫡长子，怎么爱都不为过，可不能太操心家事了，外甥这样的人应该是多于政务或者文学上留下点什么，这才对。
　　他成这个婚，好像开始磨光他的灵气了。
　　当然崔玉衡还不知道陆先生是这么想的，等张嫣来了，还同她道：“姨母要去采风，膳食上可得照顾周全些。”
　　张嫣似笑非笑：“我是想问姨母的，不过倒是姨母训斥了我一顿，不如现在姨母跟我说说姨母有什么忌口吧。我是个粗心人，怕伺候不好。”
　　啊？
　　陆先生也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张嫣居然把这种事情搬到台面上来说，明明是她做的不对，食不言寝不语别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就是稍微读点书的人家，别人都知道，她作为长辈，不过是教她乖，却被她这么说。
　　真是不知好歹。
　　人不能总是委曲求全，否则都以为她好欺负了不是？
　　崔玉衡和崔大夫人对视一眼，崔大夫人暗自沉默，不准备插言，他便知道她说的差不离了，他很清楚，姨母之前就对张嫣有些意见。
　　又听张嫣喊管事娘子进来，“姨母有什么宜忌，跟我们管事娘子说了，让她跟厨娘们说就好了。”
　　我是做崔家的媳妇，又不是做崔家的仆人的。
　　如果委曲求全就能换来崔家上下的认同，那么二奶奶在崔家的地位岂不是扶摇直上了，真是可笑。
　　闻言，陆先生当即就要辞别。
　　崔大夫人挽留道：“你何必走，客房都收拾出来了，你有什么宜忌也该和这边府上说清楚，旁人不知道你的忌讳，若是犯了你的忌讳，可就不大好了。”
　　“大姐——”
　　只听崔玉衡道：“姨母，不若我先送您回客房歇着吧。”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陆先生走，否则这一传出去，岂不是会说张嫣不敬尊长，崔家这样的人家可是极在乎孝顺的名声，小辈骑马见到晚辈，无能多远都要停下来等着长辈走近了，才能蹲下来行礼请安，顶撞长辈，无论你是对还是错，传出去终究还是对自己不利。
　　颜凝珠见陆先生气呼呼的走了，她也连忙跟在后面走了。
　　“娘，我送您过去歇息吧，我让她们焚了您最爱的木樨香。”她对崔大夫人态度不变，似乎在贯彻一条信念，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就对谁不好。
　　因为崔大夫人对她好，所以她也对崔大夫人不错。
　　这样还真的挺孩子气的。
　　崔大夫人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一路上婆媳二人只提在直隶的生活，却都避而不提方才的陆先生。
　　等她走了，丽娘才道：“大奶奶这——”
　　“你是想说她沉不住气是吧？”
　　丽娘点头。
　　崔大夫人却笑着摇头，“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她现在温良恭俭让，我妹妹就喜欢她吗？显然不是，她也不必讨好，最重要的是，你没看到玉衡是什么样子吗？他都没说他媳妇儿，我难不成还去横插一杠子。”
　　她自己的儿子都不说张嫣，张嫣对她这个婆婆也没有半点不恭敬的地方，今天的菜色全部是她爱吃的菜，她为何还要计较？
　　难不成让张嫣日后事事顺她妹妹？显然不可能啊。
　　她才是张嫣的正经婆婆。
　　那厢崔玉衡送陆先生和颜凝珠到门口就走了，他还得返回去安慰张嫣，这姑娘也是心大，已经躺床上歇息了，眼睛倒是睁开着。
　　他问道：“怎么了？你有何事也该先告诉我，该怎么说也是我来，你若是得罪了长辈们，倒也不好。”
　　她们都对他很宽容，却对张嫣很苛刻，他一向是知道的。
　　张嫣却道：“你是你，我是我，你也不能代替我，我得罪了她，她还能把我如何吗？”
　　“可能会有些流言对你不好。”
　　就是所谓的名声问题。
　　张嫣冷哼一声，“我要这么听话，沈皇后陷害我的时候，早就下天牢了。你姨母此人心高气傲，又颇有些瞧不起人，我若忍气吞声，日后怕是愈演愈烈。她不喜欢我，也不能怎么样，我也不靠她养活，所以于我何干？”
　　“给脸不要脸，就休要怪我了。”
　　崔玉衡错愕。
　　而陆先生见她安排的客房如此简陋，墙壁上只有一幅画，多宝阁也放置的一半，地毯也没铺，床上的被子也不是贡缎的，她和颜凝珠感叹，“她真的是太小家子气了。”
　　这话颜凝珠不敢回应。
　　等晚饭送来时，居然有她最讨厌的鱼肉和什么红烧狮子头，还放了葱撒在上面，就是没有土豆，她气的只扒拉了几口白饭。
　　张嫣听闻，也只笑了笑，“不必对她特殊，我们吃什么菜她就吃什么菜，什么时候她知道客随主便这四个字，我也认真待她啊。”她又不怕你陆先生跟大夫人或者是崔玉衡告状。


第60章 保护我先撤退   保护我先撤……
　　一辆马车在羊肠小道上驶着, 马车内坐着的正是陆先生和颜凝珠，偌大的马车内装的一半都是颜料和宣纸还有各式各样的笔。
　　颜凝珠有些不安，“先生……”
　　陆先生知道她在不安什么, 原本崔玉衡指的一个采风的地儿, 但陆先生不同意，认为那儿的景色太过于普通, 她找了路边的茶博士问了, 又让崔玉衡送过来的。
　　现在崔玉衡还在后面骑马送他们，因为路太窄，不方便那么多人进来，所以只带了些护卫，又让崔玉衡护着送过来的。
　　但崔玉衡毕竟身份贵重, 颜凝珠怕他有什么闪失, 那大奶奶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啊。
　　陆先生只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她无谓和那个小家子气的女人争什么, 崔玉衡不是普通人, 他是崔家宗子，也是大雍朝最年轻的天子近臣，这样的人, 不该被家庭所困, 从而丧失一切。
　　崔家之所以在世家能够执牛耳，除了累世公卿, 还有诗书礼乐。
　　崔玉衡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能让他荒废下去。
　　而崔玉衡担心的是更多的不是取景而是她的安全问题，他悄悄对身畔俩个护卫道：“明日我不能来，你们就不能让她们过来了。”
　　“是，标下明白。”
　　崔家部曲众多, 部曲是私兵和家仆一样，但他们最主要的职责是保卫崔家，崔玉衡这次在直隶任职，带出来的部曲不少，但方才因为陆先生要走小道，部曲不宜进来过来，所以带的护卫少。
　　今天是有他在，明日他还有公务，肯定不能让陆先生过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了。
　　如此嘱咐了几句，他又漫无目的的跟着陆先生的马车走着，他这个年纪，早就过了好奇心极重的时候，早年还特地拜师学艺，恨不得天天在外不能回来，现在累了倦了，每日处理完公务就已经累瘫了，还得让妻子跟他按摩一二。
　　偏陆先生对风景画极其严格，她原本是以画花鸟图出名的，以前画的全是宫廷画作，还有些笼中鸟儿，现在逐渐往户外画。
　　崔玉衡认为这里已经不错了，但她道：“你看那儿岂非是更好，大不了我走过去辛苦些。”
　　“姨母，那里荒草丛生，蛇虫鼠蚁又多，若是因此受伤，岂非是得不偿失，我娘也会怪我，没有保护好您。”
　　他说完还对颜凝珠使了个眼神，这姑娘也该劝劝吧。
　　颜凝珠见崔玉衡望过来，受宠若惊，连忙跟着道：“是啊，陆先生，我看这儿就挺好的。”
　　既然是爱徒在劝，陆先生也没有再坚持。
　　她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下人准备妥当，早就升火热饭，常寿递来水囊给崔玉衡，“大爷，这是大奶奶亲自准备的玉露，还带了明矾，若是您渴了，咱们再烧水。”
　　能够带出来的都是很有野外生活经验的人，且张嫣准备很充分，饭菜全部都是崔玉衡最爱吃的。
　　当然了，这些肯定都不是陆先生爱吃的，因为她只喜欢吃土豆，而崔玉衡喜欢的全部是刁菜，他吃的几乎都是张嫣自己做的。
　　什么芫爆仔鸽，燕窝炒烧鸭丝，还有三条烤黄鱼，一份炒花饭，和煎炸黄金馒头。
　　颜凝珠倒是无所谓，她以前在颜家，伙食比崔家差远了，且跟着老太太吃饭，都是吃的软烂的菜，崔家的菜很合她的胃口。
　　但她看着先生啃白馒头，认为有些心酸。
　　她想乍着胆子去跟崔玉衡说，但是又不敢，也怕别人误会。
　　那边崔玉衡却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他郁闷的很，早知道就不答应她娘了，这姨母也是，净找些烦心事给他。
　　如果今天他没出来，他还可以教张嫣写字，顺便偷个香，嘿嘿……
　　此时，他们还未意识到危险已经逼近。
　　吃完饭，天色不早了，崔玉衡便让陆先生开始画。
　　画画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还得观察周围事物这些，崔玉衡便准备上车睡个回笼觉，但往回走时，听到一丝异动，他瞬间跳开。
　　□□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太近，沉声道：“保护我先撤退。”
　　保护他先撤退？
　　颜凝珠感觉到了一丝不可思议，按照崔家教导的忠义孝悌，不是应该先保重陆先生吗？陆先生可是崔玉衡的长辈，明明方才崔玉衡还处处以陆先生为先。
　　常寿一跃而起，对上放了颗信号弹，立马赶着崔玉衡的马车跑了，而陆先生和颜凝珠被护卫们塞进去。
　　流矢一个劲儿在射，颜凝珠和陆先生的马车颠簸的把颜料都弄在身上了。
　　外面都是刀剑的声音，颜凝珠吓的瑟瑟发抖，陆先生看正欲安慰她，却没料到一支箭射到马车里了，她脸色发白，几欲说不出话来。
　　崔玉衡稳坐在马车内，发号施令，“不要恋战，从东路一直走便是。”
　　“告诉后方的部曲们，保护自己的性命为上。”
　　常寿立马用他们崔家部曲之间特有的手势招呼着，替陆先生赶路的侍卫立马回了，另一护卫感叹：“大爷待我们部曲恩重如山，我们一定要好好保全性命。”
　　陆先生兴许还不懂，颜凝珠却心下悲凉，她大概知道了崔玉衡的意思，必要时刻，她和陆先生都是可以放弃的人物，比起她们来，部曲的性命更重要。
　　是的，陆先生确实不懂，她还安慰她，“你放心吧，有玉衡在，我们不会有事的。他是崔家嫡长孙，做不出来弃我们而走的事情。”
　　“先生，可万一呢？”她明明听到崔玉衡说保护他自己先撤退。
　　陆先生虎着脸，“没有万一，我是他姨母，他肯定会救我的。”
　　颜凝珠望着方才射进来的箭，只祈祷自己留一条命。
　　但在崔玉衡所受的教育里，他自己才是为重，他是崔家宗子，崔家未来全部系在他的身上，他不可能把别人的命看的比他还要重要。
　　更遑论，今日让他陷入危险境地的人是他这位姨母，那就更不可能舍命相救了。


第61章 5k（二更）     5k（二……
　　张嫣上上下下拉着崔玉衡看了一遍, 又重复问了一句：“真的无事么？要是哪里有暗伤，可别爱面子。”
　　“我是真的无事，只是有一部曲受伤了。”
　　“唔, 我知晓, 已经让云大夫去看了，不拘多名贵的药材肯定是会治好的, 听说他失血过多, 我已经让人送了我娘家陪嫁的人参过去。”这些人都是培养多年，为了主家抛头颅洒热血，可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她就是这样，非常非常的慷慨，又懂道理, 崔玉衡笑道, “嗯，这样就好。”
　　“可担心死我了, 听常寿这么说, 我是真的不放心让你这么出去了。”因为这里人太多了，倒是不好抱着他，只道：“但是日后除了办正事, 都不许去偏僻危险的地方,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 不入危邦。”
　　这个道理崔玉衡当然明白，他摊手，“我当然知道，但这次不是因为姨母吗？她要采风，只看风景如何, 自然不会在意那些。”
　　陆先生？张嫣对她没什么好话，“那她作为长辈，也要考虑一下你呀。”
　　“宝贝，你声音小点，我心里清楚。”他扶额，这丫头也是真的冲，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得做的好看点啊。
　　他还是头一次叫她宝贝，张嫣一下就软和下来，让下人出去之后，崔玉衡才道：“从小我爹就告诉我，崔家以我为先，我是让他们先保护我撤退的，就拨了两个侍卫给她们，我没有多考虑别人的，自己安全为上。”
　　张嫣听了，松了一口气，“这样才好，不过，日后她采风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否则我就带着午儿改嫁。”
　　“那不能，午儿可是宗子，崔家可不会让你改嫁？”
　　这是个现实问题，张嫣是不生养倒好，生了孩子，崔家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但张嫣却笑道：“你都死了，那你儿子也不一定是宗子啊，所以再怎么样崔家也拦不住我，你是想多了，你都没了，你还指望崔家听你的啊。”
　　这倒是，崔玉衡懊恼，“那我只能好好活着了。”
　　“那是肯定的，你不能有半点差池。”
　　你是如此珍贵，我是舍不得让你死的。
　　“好，我以后会更加爱护我自己的。”
　　但是，陆先生那边，她也还得去看看，“你先休息会儿，压压惊，我去姨母那边看看。”
　　还去姨母那里看看？崔玉衡深以为然，“你去看看吧，我娘也在那儿，哎，她这次受了惊，怕是要休养个十天半月的，也是不容易。”
　　“她还不容易呢？我看你也是双面人一个，嘴上说的这么好，心底里怕是在怪她乱跑遭受无妄之灾吧。”
　　崔玉衡不好意思笑道：“说什么呢，快去吧。”
　　张嫣摇摇头，带着下人过去客房。
　　陆姨母在车上颠簸磕到了头，包了一圈纱布，看着倒是挺严重，颜凝珠年轻，只是脸色苍白，皮肤擦伤。
　　她进来的时候，崔大夫人正安慰陆先生，“你好生在这里歇着，收收惊。”
　　“娘，姨母如何？”张嫣踏步进来，关心问道。
　　崔大夫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头有点磕着了，要将养些日子。”
　　“无事，我让人悉心照料好便是了，只姨母采风怕是不成了，明儿大爷就结束休沐了，恐怕要忙好些日子呢。”这是在提醒崔大夫人，如果不是陆先生执意要去偏僻的地方采风，是肯定不会遇到这种暗杀的。
　　平日崔玉衡身边跟着不少人，相安无事，这次因为这陆先生落入险地，她都还没找陆先生算账呢！婆母可不能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崔大夫人也听懂了，其实她心里也埋怨妹妹，方才常寿过去回话都说了，若非是崔玉衡本人躲的快，恐怕就命丧当场了，她当然会怪陆先生。
　　但她和崔玉衡都是同样的人，心里是这么想的，行动上未必做出来，也不想让别人通过他的行为判断什么。
　　儿媳妇的话，她心里有数。
　　看到了孙子后，大夫人惦记崔家，便执意要回去。
　　刚经历了暗杀后，张嫣和崔玉衡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回去，遂留她几天，她却道：“我走官路，那些人难不成还敢在官路上如何？再说了，他们刺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朝廷命官。”
　　崔玉衡便挽留她，“娘不若多留几天，儿子过些时日休沐，再送您过去。”
　　“不成，不成，家里十一娘成婚，我还得回去操办呢，哎呀，原本十娘成婚之后就是她的，但去年偏净郡王赵拂刚刚入住郡王府，诸事未定，故而推迟到今年，十一娘今年可十七岁了，不能再拖了，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十娘不能成婚，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赵拂和十一娘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原本定于去年成婚，偏偏赵拂成了净郡王世子之后，那老王爷过世，他要操办老王爷的丧事，还得安排净郡王府身后事，今年能够成婚都已经是崔家老夫人的要求。
　　她这么说，崔玉衡和张嫣倒是没有再留她的理由了。
　　二人嘱咐她路上小心些云云。
　　崔大夫人拉着张嫣私下道：“我知道他姨母的为人，恐怕是得罪了你，你不必生气，她也很少出世，这次回去以后，肯定也很少出来。”
　　这是在说陆先生日后恐怕很难再出来了。
　　张嫣笑道：“姨母心直口快，她教训儿媳，也是为了儿媳妇好罢了。娘您也不必这么着急带姨母回去，她伤还未养好，等日后养好了伤，我们会安排人送她回去的。”
　　不管怎么样，该做的面子功夫还得做，这是崔玉衡教她的。
　　崔大夫人那边去问陆先生的意见，陆先生却一定要跟崔大夫人一起回去，连带着颜凝珠也要跟着走。
　　这下张嫣也无法，只好准备了仪程，送她们回去了。
　　这次，陆先生和崔大夫人坐在同一驾马车上，陆先生抚着额头道：“哎，真真是无妄之灾。”
　　崔大夫人安慰她：“将养些日子就好了，日后可千万别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了，这次还好有玉衡在，日后没她在可就危险了。”
　　“但那些人好像是冲着玉衡去的，大姐，玉衡到底是跟谁结仇了啊？”她自己以前一个人带着几个下人去采风也没遇到什么困难啊，这次若非是玉衡，好吧，虽然玉衡也帮她逃走，但若没有玉衡，也不会受苦至此，以至于画也没画。
　　她还问这个？崔大夫人无语，但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都稚气未脱。
　　于是道：“玉衡小心谨慎，哪里会跟谁结仇，你可别想太多了。”
　　陆先生却觉得姐姐在埋怨她，明明是玉衡自己招惹的仇敌，偏怪在她身上。
　　但这话不能跟崔大夫人说，到底她是她姐姐，崔家也收留了她。
　　崔大夫人见她无知无觉，还怪崔玉衡，心里也有了不喜，以至于崔老夫人问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隐瞒。
　　崔老夫人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很快陆先生就察觉到她这里的份例没少，但是品质却完全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比如以前那种雪浪笺，要多少崔家都供应，但这次她让下人去拿，却被人推说要等，等了五六天还无人送来，她便知晓崔家这是有人对她不悦了。
　　于慧真看在心里，私底下对颜凝珠道：“陆先生是做了什么事情了？怎么好像近来崔家对她多有怠慢。”
　　“没做什么。”颜凝珠不习惯说人是非，尤其是跟于慧真一起，她心里很清楚，恐怕是因为陆先生出去采风，遇到祸事，崔家全部怪在陆先生头上了。
　　她们表面做的好看，份例什么都不少，但是额外的都没有了。
　　谁都知道崔家底蕴丰厚，给她们这点根本都不算什么，再者陆先生留在崔家，也跟崔家挣了不少名声，陆先生自己也有银钱和嫁妆，其实不靠崔家也生活的很好，但因为寡妇人家，在姐姐家到底有了保护。
　　她想这件事情，应该是张嫣不忿指使的，崔家的人都十分大气，并非什么难以相处的人，他们高风亮节，诗书礼乐传家，不可能会那样。
　　但睚眦必报的只有张嫣一人。
　　可是她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想跟于慧真说那些。
　　只好岔开话题，“十一表姐要成婚了，于姐姐你准备送什么的？”
　　于慧真果然去想这个，“你也知道我来的匆忙，我也没什么值钱的送，送的寒酸了，只会让未来的王妃瞧不起。”
　　“那不如咱们自己画幅寓意极好送过去吧，既有意趣，又显示出咱们的心意。”
　　“我可不大会。”于慧真虽然也识字，但是家中到底资源有限，她全部是她娘亲教导，可她娘擅长簪花小楷。
　　颜凝珠便跟她讨论起来。
　　而崔老夫人其实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断了那些曾经给陆先生的特权，当年给她特权，也是看在大儿媳的面子上，这次崔玉衡差点命丧黄泉，都是因为她的原因，她不仅不悔改，小心做人，反而还如往常一般，这如何可能？
　　这些特权是崔家的，崔家想给就给，不给那也是崔家的本分。
　　以前崔大夫人肯定会转圜，但事涉自己的儿子，她也不愿意给妹妹太多礼遇。
　　至少也得敲打敲打，否则儿子也会埋怨她这个做娘的，别看玉衡什么话都没说，可他有那么个护食的儿媳妇，他若一点都不表现出来，儿媳妇何必提起。
　　陆先生本来在养病中，因为认为自己在崔家受挫，居然风寒起来，崔家倒是尽责请了大夫过来，但是她心里郁闷。
　　只有颜凝珠视陆先生为崔家最亲近的长辈，端汤喂药，不假人手，让陆先生很是感动，也因此拿她当自己人看。
　　她虚弱的看着颜凝珠笑，“你以后可不能和我一样那么傻，赤诚待人，反而遭人厌弃。”
　　这话意有所指，颜凝珠和于慧真没话说，但是跟陆先生说的话倒是发自肺腑，“虽说她们不理解您，但我理解，我知道先生其实没有坏心，都是为了大表哥好。”
　　陆先生感慨，“你大表哥要是和你这样真的了解我，我也不至于此了。”她想这些冷待都是张嫣说了她的不好，而崔家老夫人和大夫人听信了谗言才如此的，她的一片丹心就跟喂了狗似的。
　　“先生，您不必难过，养好伤了，咱们自个儿过自个儿的日子。”
　　“嗯。”她欣慰的看着颜凝珠，“先生以前怎么样都行，但现在有你了，怎么着也会让你的日子好好过的。”
　　颜凝珠感动不已。
　　**
　　又说十一娘成婚后，跟她来过几封信，里边都是说赵拂对她如何的好，她喜欢锦鲤，赵拂便着人放了一池子，并邀请她有空去净郡王府作客。
　　张嫣和崔玉衡道：“没想到十一娘成婚了，倒还是童心不改。”
　　崔玉衡想法倒是不同，“赵拂为人心思深沉，恐怕将来十一娘要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但这桩婚事也是十一娘十分愿意的，老夫人想让赵拂受到崔家的赵拂，即便不选十一娘，选旁的姑娘，她们也不会抵抗住诱惑的。”崔家女虽然不愁嫁，但是想嫁的很好也不容易。
　　赵拂正儿八经的王爷身份，相貌更是世间难寻，才学也出众，还是崔老夫人的外孙，亲上加亲，谁会拒绝呢？
　　可崔玉衡看着她，“那你为何拒绝了呢？据我所知，赵拂可是拿着婚帖上门的呀。”
　　以她那时的身份，不该拒绝啊。
　　张嫣失笑：“因为我要找的夫君不是那样的，他当初也算很有诚意了，可他身上太多迷雾，我对他也没有心动的感觉，自然就不成了。”
　　“那你是对我有心动的感觉了？”崔玉衡暗喜。
　　张嫣跺脚，“你说呢。尤其是你腰这儿，还有喉结，我当时看的时候就想，你肯定很厉害。”
　　“现在再摸摸我的喉结？”
　　“摸完还能做事吗？你今天就不会出门了。”张嫣娇嗔。
　　崔玉衡抱了抱她，“那今晚来吧。”
　　张嫣点了点他的鼻子，亲昵的拉着他的腰带，“等你。”
　　她语带缱绻，言辞缠绵，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即便到了书房，幕僚到齐了，他都有点走神，还好很快恢复过来了。
　　这次幕僚们是在商量康亲王府又增加一员猛将，居然是赵拂，他们道：“上次放流矢一事，应该就是净郡王让人所为。他似乎对我们的每一步都很熟悉，甚至想置您于死地。”
　　也就是说赵拂投靠了康亲王，这倒也不稀奇，康亲王对赵拂很好，即便是戳破了身份，都能再帮他找一户郡王府继承王位，赵拂肯定要报答。
　　但是他对自己这么了若指掌，难不成是有内应吗？
　　“那只能说明他盘算得当，我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崔玉衡心里有区处。
　　幕僚们立马道：“是，咱们都是心向崔家和朝廷的。”
　　崔玉衡笑而不语。
　　又等幕僚们发表各自意见，崔玉衡才道：“皇上已经暗自下旨让我回去，我们把康王心腹常岫扳倒，就已经不错了，朝廷近来党争厉害，再在直隶戴着，恐怕也是无用。”
　　当然了，除了暗自对付康亲王人马，崔玉衡在按察使上破了不少奇案，一刻也没停歇着，政绩斐然。
　　幕僚们听闻他能调回去，都欣喜不已。
　　能够调回去，就证明家主又要升官了。
　　是的，崔玉衡又升了正二品户部侍郎。
　　张嫣拍了拍午儿的小肚子，“咱们午儿真是运气好，刚要抓周，就可以回家咯。”
　　已经一岁会说些字的午儿，笑嘻嘻的捏紧小拳头，“回家，回家。”
　　“你要是家去啊，你祖父祖母不知道多想你啊，还有你外祖父外祖母。”崔玉衡戳戳儿子的小肚子。
　　夫妻二人知道在任上委屈了儿子了，洗三满月在任上都没怎么请客，好容易回去，肯定要好好操办一番。
　　她们要回去，肯定先跟崔玉杰说一声，崔玉杰倒不嫉妒什么的，还道：“大哥走了，我倒是少了个吃酒的地方。”
　　自从赵盈过来之后，夫妻二人感情倒不错，但是也仅仅是相敬如宾，他还是喜欢来找崔玉衡吃酒。
　　“我们兄弟何愁没有相见的地方，你只管放心便是。”
　　因为明日要走，玉杰不好多待，回去倒是长吁短叹起来，赵盈冷笑：“你若想和他时常见面，也该和他一样啊。”她就是恨崔玉杰烂泥扶不上墙。
　　崔玉杰也恼火了，“俗话说妻贤夫祸少，原本我安生科举，也未必没有成就，偏偏听了你们的撺掇，如今倒是我的不是了。”
　　这对夫妻也吵了一架。
　　赵盈气的不行，等崔玉杰走了之后，心腹丫鬟劝她想开点，她恨声道：“真是个棒槌，我做的一起都是为了他，他倒好，竟然不懂我的心，只跟旁人好。”
　　“姑爷到底还年轻，不经事儿，等日后就能明白您的苦心了。”
　　赵盈冷笑：“哼，他以为长房两口子待他好呢，日日拿大嫂与我相比，那个村妇如何同我相提并论，且等着吧，这次回去，张嫣必定出丑。”
　　崔家诗书礼乐传家，九月秋高气爽，崔家一般会办游园会，全京城的闺秀都要来参加崔家的游园会，还得吟诗作对，崔家女眷们都要上场的，张嫣这个宗妇，不出个大丑才怪，要知道每年裁判都是陆先生，那人可不好作假呢。


第62章 不要过度担心我   不要过度担……
　　虽然只阔别两年, 但崔府还是有细微的变化，崔老夫人多了些老态龙钟之感，大老爷变得慈爱了许多, 其余各房, 二奶奶比之前更加沉默了，四奶奶脾气倒是看起来更加厉害了些, 五奶奶和六奶奶比起以前嘴上挂着的都是儿女经。
　　午儿的回来让府中奶奶们些许微妙感, 以前只有二奶奶和四奶奶好像有些不满，如今，五奶奶和六奶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表情看起来也含酸。
　　她这才拍拍崔玉衡的肩膀，“我总算知道你曾经是如何了, 虽说表面看着光鲜, 可实际上不知道遭受旁人多少嫉妒。多少人盼着你就此塌下来，就此一败涂地, 包括亲近之人都是如此, 并不一定盼着你好。”
　　她们平日其实与她本人无仇无怨，真正结怨的还是地位身份不平等带来的这些怨气，她只是作为崔玉衡之妻就已经这般了, 可想而知崔玉衡这个宗子的地位, 就像一把双刃剑，崔家全族的资源供他享用, 但同时这些人对他也愤恨非常。
　　妻子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一桩陈年旧事，“我其实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九死一生，当时，宗族连过继的人选都选定了, 你可知道为何？”
　　张嫣摇头，“我对你家的事情知晓不多。”
　　崔玉衡看向远方，好像在回忆当年的场景，“因为我母亲怀我的时候，父亲并不在身边，族中有些小人便传闲话，说我母亲——”
　　“是和旁人生下的我。”
　　什么？
　　张嫣无法置信，“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传闻。”
　　“因为我貌不似父。”
　　这倒是，崔玉衡生的既不肖父，也只有些肖母，但比崔大夫人俊美十倍不止。
　　“大老爷怎么会相信如此可笑的传闻，就像我弟弟也并不像我爹，可我爹就从来没有怀疑我弟弟不是他的儿子呀。”
　　谁家规定儿子一定要像父亲的。
　　崔玉衡墨色的眼眸好似结了一层霜，他垂眸，“三人成虎，即便我爹睿智非常，但人言可畏。”
　　张嫣气愤不已，“什么人言可畏，我若相信此人，虽千万人吾往矣。”
　　“都过去了，你生气做什么，真是个傻丫头。”他看她气炸毛的样子，真的觉得很可爱，但事情还得说出来，“我娘百口莫辩，只能偷偷垂泪，我小时候就看到我娘经常哭。我爹呢，那时候也是抑郁不得志，我祖父为首辅时，政绩斐然，为人十分正直，我爹二十三岁中进士后，便一直打压我爹出仕，我爹总想做出一番政绩来，一直从地方上做起，他对我娘其实一直不错，二人新婚在一起两年我娘肚子都完全没有动静，却等他去了任上，就接到我娘怀孕的消息。”
　　张嫣感叹，“还真是巧了。”
　　“怎么不是？府里的人众说纷纭，小时候我父亲对我情感复杂，他会惊艳于我早聪，又怀疑我到底是否是他儿子。”
　　“我早慧，父亲因在地方为官多年，所以喜欢朴素，认为官员必须勤俭节约才能证明是个好官，我母亲便一直让我穿青色灰色的褂子，我十分厌恶，但为了讨父亲喜欢又不得不如此。原本我应该最璀璨，却活的战战兢兢，若我糊涂点，倒也罢了，但我过早的知道这些，又不敢问我娘，原本一场小风寒，却拖得差点要了我的命。”
　　张嫣伸出手来，“抱抱。”
　　崔玉衡乖顺的由着他抱，但回忆打开了，就很难关上了。
　　“我其实都感觉自己好像活不下去了，我爹当时也听族里的话，选了人过继，这人你也知道，便是玉杰。”
　　她诧异，“也难怪赵盈要嫁给玉杰了。”
　　“嗯，其实我不怪玉杰，他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也是被动的。”崔玉衡说这些，看起来真的都释怀了。
　　张嫣又小心翼翼的问，“那大老爷呢？他也太不是人了，你也不是活不过来了，怎么下一任人选都选了。”
　　崔玉衡摆手，“这你倒是错怪他了，其实我的大夫是他求人找来的，听闻还动用了我们崔家的一个什么传家宝。但他因为之前怀疑我，所以把这个功劳送给我娘，现在他对我倒是挺好，我每次要钱，他跟我给的最多。”
　　他认真道，“反正我没问他为何最后还是花那么大的代价救活我，不知道他为何醒悟了，反正最后过去了，我是想说，嫣儿，在高位都是这样的，咱们做一个很小的动作，都会被放大。所以姨母那儿，我知晓你不喜欢她，她能在面上做，可你却要做的好看点，否则，一点小把柄，在你得势时，不会显现，你失势时，就会成为击倒你的利器。”
　　所以，他这是在教她道理，张嫣点头，“我明白了。”
　　崔玉衡揉揉她的头发，又怜惜道：“哎呀，我也不是让你委屈求全。”
　　“我知道你是让我做的让人抓不到把柄，对吗？”张嫣问。
　　她大概明白崔玉衡的意思了。
　　但崔玉衡很怕这个傻姑娘以后压抑自己的本性，故而看她乖乖这样，立马道：“不过，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
　　张嫣“噗嗤”一下捂嘴直笑，“我当然很好呀，你这种心理怎么跟养了个闺女似的，生怕我哪儿做的不好，还受欺负。”
　　还笑，还笑。
　　崔玉衡点了点她的鼻子，“因为我们回来了，府里人多，有的人未必是因为什么目的，单纯看你过的好，就不喜欢你，就挑刺，那你一定要稳住，有什么难言的事情，跟我说，好不好？”
　　你过的好，别人孤立你，你漂亮，人家孤立你，甚至你生了儿子，你相公没妾，都是人家看不惯你的理由。
　　他很怕，很怕妻子过不惯，或者是没有那样鲜活了，这将是他的罪过。
　　张嫣却认真的道：“你真的不必担心，我一点都不脆弱，是真的。”她知道崔玉衡是好心安慰她，但是如果她真的每天喋喋不休跟崔玉衡抱怨，崔玉衡也会烦，再说他也有公事在身。
　　所以，她拍着胸脯道：“我这个人，和旁的女人不一样，虽然我也要我相公亲亲抱抱举高高，但是我自己的事情我都能处理好，更别提是一些是非话，谁挑拨我，我必定十倍挑拨回去，你放心吧，没人能占我的便宜，沈皇后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子，被我一手刀砍下去，听外祖母说她到现在还时常旧疾复发呢。”
　　十倍挑拨回去？崔玉衡失笑，“那你可悠着点吧。”
　　“嘻嘻，所以你不必时时担心我呀，虽然有时候人家也想你紧张一下，但也不要过度紧张我，偶尔满足满足我就好啦！”张嫣抱住他胳膊不放。
　　“好，那怎么满足你呢？亲亲抱抱现在都能做，可举高高——”崔玉衡故意狐疑的看着她。
　　张嫣打了他一下，“你举不起我，那是你身体太虚弱。”
　　话音刚落，就被他扛着举起来了，再向床上跑过去。
　　“承不承认我能举起你？”
　　“承认……”


第63章 游园会（上）   游园会（上）……
　　崔府有规定, 每逢初一十五才去崔老夫人处请安，平日里都是大厨房送饭过去，各自在各自房中吃, 若有额外想吃的, 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自己找厨娘, 舍些银子便是了。
　　和崔老夫人的规矩不同, 崔大夫人是张嫣亲婆婆，她那里，晨昏定省，张嫣是不能冒过一次。
　　今日是带着午儿过去的，婆婆说今日新添了几个菜, 还让她们母子早些过去。午儿现在已经会跌跌撞撞的走路了, 所以在乳母怀里也不老实，还是张嫣接过手来, 抱着他过去, 他才不挣扎着要下来。
　　一到崔大夫人这里，孩子就不用她管了，因为婆婆已经接过来了。
　　“午儿现下在此辅食了吧？”
　　孩子已经戒了奶, 牛乳虽然每日不间断, 但辅食已经在吃了。
　　张嫣点头，“是, 早些戒了奶，他也不必时时刻刻惦记着，现下米糊和米饭都能吃，我也常常让厨下做些鱼汤或者鸡蛋糕给他。”
　　显然崔大夫人不是真的想问这些的，她同儿媳妇讨论了一会儿午儿的辅食, 便说到正题了。
　　“老三家的死了也有两年了，你四婶写信给我，让我帮他寻一门亲事，门第次要，主要是对庆儿好的就行。”
　　张嫣想了想，才道：“这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人还得三弟自己喜欢才好，否则，难免成了怨偶。”
　　那可不是么？
　　老三媳妇什么都好，出身容貌性情家世，甚至连肚皮都争气，可有什么办法？老三就是不喜欢。
　　原本她是不想为老三操这个心的，但四弟夫妻常年在外，大夫人也是拿三爷当自家孩子看的，最主要的是庆哥儿。
　　崔大夫人遂道：“过些日子便是游园会，不少未婚的姑娘也会过来，我这里选了几户，你待如何？”
　　她让丽娘拿了名帖过来，都是几家大户人家的闺女，张嫣不可思议道：“襄阳侯的嫡女，您说的是在宫里做女官的那位吗？她也愿意做续弦么？”
　　“襄阳侯府早就败落了，已然是个空架子了，顾家巴不得送女儿进来崔家。”
　　但是，崔大夫人又道：“不过，这位顾姑娘已经进宫，还很受皇后娘娘的宠爱，她不一定甘心。倒是这位刘小姐，你看如何？”
　　刘小姐是大学士刘明朝的次女，刘明朝的父亲也是知府致仕，算是中等阶层的官僚了，这位刘二小姐因为守孝错过了花期，又想嫁个门第稍微高点的，便拖到了现在。
　　但是，张嫣讶异，“她有野心，能甘于做填房吗？”
　　“所以说，我现在也头疼的很。”崔大夫人也怕替三爷找个不好的，到时候四房的弟弟弟妹岂不是都怪她。
　　张嫣笑道：“不若问问三爷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崔大夫人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但出乎她们的意料，三爷不准备再成婚了。
　　崔大夫人惊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还年轻的很，庆哥儿年纪也还小，庆哥儿的娘也走了两年了，也该娶妻了，你母亲可是再三嘱托我务必要替你选一门好亲事呀。”
　　“我娘的话，大伯母听听就算了，侄儿是真的没那个打算。以前庆哥儿的娘说我是个无心之人，我倒真的是个无心之人，现下也不想成婚的事情。”
　　见崔大夫人还要再劝，三爷就直接道：“这辈子，和怀素成为夫妻，已经是侄儿之幸，可惜侄儿醒悟的太晚了。”
　　他看起来很认真，这个孩子平日沉默，性子也倔，崔大夫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问道：“你是说你对庆哥儿的娘……”
　　三爷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那时总以为女人是小病，等她好了，他们还有一辈子可以过。
　　却没想，她就那么弃他而去。
　　起初他并不喜欢她，认为她再好也不是自己喜欢的，后来慢慢的从偏见到喜欢，她会小声喊他“夫君”，高兴时，右脸颊的梨涡会若隐若现，吃糕点时，那么注重规矩的人，会吃的满嘴是点心渣渣。
　　……
　　他有些落寞的离开长房，似乎又陷入对过世了的三奶奶的追忆。
　　而张嫣等他离开了，才从后面屏风出来，婆媳二人对视一眼，张嫣想起某音上一句烂大街的话，到这里算是十分恰当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大夫人也道：“人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如今倒是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说罢，还是心疼这位侄儿，“罢了，等他日后想通了再说吧。”
　　但游园会还是得办，这是崔家一项十分重要的活动，世家大族对此也趋之若鹜。
　　崔大夫人道：“这次我们请了不少女眷，你先熟悉着，等日后都认识了，我因为放心给你操办。”
　　这点张嫣十足同意，“儿媳不懂这些，娘办就好。”
　　她只是二把手，绝对不能抢一把手的功劳，再说了，她也想的开，管家也劳累的很，她现在才嫁进崔家，满打满算也就两年，这两年还几乎都在任上，如何能管理偌大的崔家，还是一步一步来。
　　游园会往年都请了陆先生做评判，今年若是不请，难免让人猜测。
　　陆先生是提早得到消息自己要做评判的，她松了一口气，决意让年仅十二岁的颜凝珠因此名声大噪，这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她的决定，显然颜凝珠并不同意，“先生，我才学普通，并不能京中名门淑女们相提并论啊。”
　　“有我在，你就能。”陆先生下定了决心，这次她是一定要让颜凝珠有个好的前程，崔家已经不是原来的崔家了，也许今年她对崔家还有点作用，但日后呢？她也帮不到颜凝珠了，颜凝珠不像于慧真那样狡猾，她稚嫩单纯，家族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了。
　　颜凝珠还是忐忑不安，陆先生安慰道：“我还能管你几天呢？凝珠，不要以为崔家会护着你一辈子，虽然我不大喜欢于慧真那样到处撒网，但她至少在为自己打算，你可怎么办呢？”
　　这语焉不详的话让颜凝珠有些惴惴，“先生，我不是有您吗？”
　　陆先生无奈笑道：“我虽然有些名气，但也只不过是寄居在旁人家的寡妇罢了，你看，我如今都自身难保，何况于你？”她的亲事日后谁会伤心，那个小家子气的女人对她都如此不客气，更何况是颜凝珠呢？
　　她好歹还有个长辈的身份在这儿，而颜凝珠却什么都没有。
　　颜凝珠总觉得这样太着急了，陆先生却觉得趁着自己还有用处的时候要为爱徒挣出一片天地，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颜凝珠也似乎感受到了时不我待了。
　　**
　　游园会一般都会选一位才女出来，当年襄阳侯夫人文英就是因为才学出众，所以从微末小官的女儿一跃成为侯夫人。
　　也因为这样，所以游园会几乎成了京里最热门的香饽饽。
　　崔玉衡正跟张嫣合计，“这次游园会不知道多少人为了过来，而提早买通关系，还有各大商铺也要提前跟我们送干股了。”
　　一切都是生意，崔家利用这个游园会，一面巩固自己的地位，一面也是得到不少主动送上门的钱和利。
　　这□□/裸的都是生意，让张嫣听了也很惊人。
　　但她也很清楚，崔家这样钟鸣鼎食的人家，靠家里那点俸禄是维持不了这样的生活的，他们也许名下产业不多，但是也有自己收入来源。
　　说完这些，崔玉衡又笑：“听说你近来都在埋头学诗，何必这么麻烦，你想秋天无非是以菊为题，随意写一两首也就罢了。”
　　“吟诗作对于你而言当然不在话下，可是对我来说是很难的，人家也怕出丑嘛。”
　　原来是担心这个，崔玉衡揉揉她的头，“你呀，不必担心这个，今年来的女眷数不胜数，哪里有机会轮到你，更何况今年还是娘来主办，她老人家会作为崔家人写一两首应景的。”
　　可张嫣向来不作没有把握之仗，她前世也是高材生，这一世的爹也是童生，到崔家来了之后，也一直在学。
　　她不可能真把自己当文盲看，也不想让崔玉衡看轻自己。
　　这几日摆在自己身旁的《诗经》《唐诗》《宋词》都翻烂了，但还是无所得，这作诗若是做的不好，还不如不作。
　　画画吧，她也不成，现代她学的是油画，国画她压根都不擅长。
　　更别提什么唱歌跳舞，崔家专门养了乐妓，根本不用她一个正经的奶奶搞这些。
　　她的愁崔玉衡是真的帮不上，即便是他也不能替她作弊啊。
　　那厢崔大夫人其实也很担心，还找来崔玉衡问，“你媳妇儿有没有什么准备的？这次我可以顶上，但她到底是崔家大奶奶，才学不够，恐怕遭人耻笑，到时候你的名声也跟着牵累。”
　　“不要紧吧，她在想办法，您就不必操心了。”
　　如果是其他人，如二奶奶这样的，因为怕露怯，主动称病不去。
　　崔大夫人心想，不如称病算了，但她也不能直接让大儿媳称病，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是骡子是嘛，也总得拉出来溜溜，不能老是藏着。
　　所以，在陆先生做评判的时候，她主动提起让陆先生手下留情，这样一来和张嫣关系能够缓和，二来，崔家的面子也好看些。
　　陆先生却想起风水轮流转这句话，这么快张嫣就落到她的手里了。
　　看姐姐紧张的样子，也知道张嫣才学平平，以前张嫣就是她教导过的，虽然够勤奋，但底子太差了，非一时能够补好，现在看来这是要出丑了，她什么都不必做，等着出丑就行。
　　**
　　“娘，娘……”
　　午儿小包子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张嫣张开双臂在离他不远处等他，“宝宝，快过来呀，娘亲在这儿，快过来吧。”
　　谁知道走到一半，小胖子懒懒的跌在中途不走了，还自顾自玩了起来。
　　张嫣无奈只好自己走过去，他是不反对孩子在户外玩的，尤其是自家花园里。午儿正抓着一把白沙在手里捏住又放开，再捏住，再放开，傻乎乎的仰着头喊，“娘亲，娘亲，玩。”
　　“好，娘陪你一起玩吧。”
　　看着沙子在自己指尖流动，张嫣忽然想起自己可以做什么了。
　　是啊，她可是做过沙画画家的，这也是一门才艺啊。
　　她一把抱起小胖子，“乖乖，你是娘的小福星。”
　　午儿还不知所觉，把头搁在她娘的怀里撒娇，“娘亲，娘亲”的喊。
　　远远的庆哥儿看到了，羡慕的对跟着他的乳母道：“午儿真好，还可以对大伯娘撒娇。”
　　回到房的张嫣，在画板上用手指作画，不一会儿就把肥嘟嘟的小午儿画的惟妙惟肖，连魏紫和姚黄都没想到她有这手。
　　俩个丫头吹起了彩虹屁，“咱们大奶奶就是不一般啊，什么都会。”
　　不过是另辟蹊径罢了，张嫣不好意思笑笑，“我就凑趣罢了。”
　　沙画也隔了好几年没学，得尽快熟悉起来，所以除了吃饭睡觉请安，她的时间全部都贡献给了沙画。
　　可惜崔玉衡这些天一直有事，都没看到她的新花样。
　　一直到游园会开始，崔玉衡才回来，他看到张嫣让下人提着一小桶沙子，还十分惊讶，小声问道：“宝贝，你要做什么？”难不成是用沙子泼人。
　　张嫣笑道：“我要用这个作画，嘿嘿。”
　　“作画？”
　　“你等会儿中途来看我吧。”
　　她也想让崔玉衡看看她的才艺。
　　崔玉衡点头，“好。”
　　看着她带着一丝雀跃，崔玉衡好像觉得自己不大了解妻子，原来她其实也很在乎这些的，想来，他又失笑，她还是个小姑娘，怎么能不在意这些呢？是他看她平日在家管家发号施令，在外善于机变，才把她看的老谋深算。
　　张嫣悄悄的道：“我练了十天了。”
　　“哇，那你肯定会一鸣惊人。”崔玉衡违心的夸她。
　　正打远处走过来的陆先生和颜凝珠正好听到这一句了，陆先生眼眸中闪过不屑，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张嫣也算不得什么大美人，崔玉衡如果要成婚，比张嫣漂亮家世好的多的是，也不知道外甥怎么了？
　　现在为了哄一个女人，连这样的胡话也能说得出口。


第64章 游园会（下）   游园会（下）……
　　崔家园丁已经把园子收拾起来了, 秋菊旺盛的开放着，黄色的菊花放最中央，自有一番风味, 白菊和粉菊摆在一旁, 惹人怜爱，还有崔家新培育出来的绿菊, 清新雅致。
　　十娘就对张嫣道：“这绿色的菊花也送盆我带回去, 以前就听王叔说要花功夫培育，没想到还真的长出来了。”
　　只见十娘披着青莲绒的灰鼠斗篷，没了从前小心谨慎的模样，更多的都是大家气度。
　　听说她进了镇南王府后已经帮婆婆管起了家，她又能干, 镇南王妃原本就对崔家女满意, 两下倒是十分得宜。
　　看来这婚嫁一事，真的是双方满意, 方能成就好事。
　　张嫣笑道：“你拿一盆回去便是, 不拘和王叔还是李管事说一声便是。”
　　一听大嫂的语气，倒是能作主，十娘越发高兴, “嫂子, 午儿我还没见到，等过几日我们府上请客, 大嫂可一定要带午儿过去。”
　　“你们府上？怎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十娘捂嘴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世子得了封赏，即日要去福建戍卫。”
　　这倒是件喜事，十娘的夫婿魏劭武艺出众, 已经领了福建总兵一职。
　　“那你跟着过去吗？”
　　十娘摇头：“莹儿才三个月大，我哪里走的开。”
　　这倒也是，不过她又安慰道：“日后我回来了，你何时想回来，递信过来，我差人去接你便是。”
　　十娘不是那等尖酸刻薄的性子，张嫣也不是个不饶人的，姑嫂二人相处很好。
　　“其实我倒是还好，只十一娘那里，大嫂，十一娘的日子过的不算很好。”十娘小声道，她和十一娘虽不是同父同母所出，但二人感情同吃同住，感情深厚，十一娘对娘家人不敢说什么，对她倒是畅所欲言。
　　“嗯？”张嫣不解。
　　正欲再问什么，崔大夫人那边迎了顾佳音进来，原来是皇宫里听闻崔家办游园会，皇后娘娘特意添了彩头让顾佳音送过来。
　　崔大夫人带领众人谢过后，便让张嫣接待她，也是把儿媳妇推到台前。
　　二奶奶因称病未来，四奶奶和五奶奶六奶奶平日关系也平平，故而一个人坐在一旁，觉得无聊至极，当年她为了能够嫁入崔家，佯装才女，可实际上诗文全是找代笔写的，谁让她家有钱呢？
　　在这样的场合，她早就找了人写了差不多应景的诗词背了下来，到时候写两首便罢了。
　　什么才子佳人，能当饭吃还是能当玉露喝？
　　归根结底还是得有钱。
　　穷酸才女，切，能当什么用啊。
　　张嫣倒是不计较那么多，今年崔大夫人以菊为题，又以雅为韵脚，让诸人开始写。
　　陆先生同崔大夫人还有颜宁大长公主，宋国公夫人四人做评判，在她身畔的十娘已经开始提笔就写，那边顾佳音也是如此，这时，张嫣才不仅不慢的拿出自己的沙子演示起来。
　　别人都是皓腕微露，熏香袅袅，提笔如有神，她却拿沙子出来，四奶奶抬头一看，都差点笑死。
　　崔大夫人也不知道作何想法，陆先生倒是微微看了看颜凝珠，见她正在调颜料，沉着冷静，在看张嫣，越发觉得她是黔驴技穷，就跟小丑似的，不必多看。
　　十娘怕嫂子露怯，提前写好一首，让丫鬟送过去，“你悄悄的，不让人看见。”
　　张嫣拒绝了十娘的好意，她慢慢用手指一点点画着。
　　“小崔夫人，这画的是什么？”
　　朝堂上把她公爹崔首辅称为大崔大人，把崔玉衡这个侍郎便称为小崔大人，遂外人把她称为小崔夫人。
　　张嫣抬头一看，居然是宋国公夫人，她也是本次评判之一，年轻时出过诗集，是很有名的女诗人。
　　她耐心解释道：“我这是用沙作画，您看，这样……这样一弄就是菊花了，还有人，是这样画的。”
　　宋国公夫人很感兴趣，“我能试试吗？”
　　“当然可以。”她毫无保留的教她。
　　但学沙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出名要趁早，要想博得关注，就必须得早交，她看了看四周，大家为了尽善尽美，都在作画想诗，而不那么顺手的四奶奶也怕露怯或者被看出来，根本不敢先交。
　　张嫣就趁这个时候把自己的沙画交了上去，她还对婆婆福了一身，“娘，我见午儿喜爱玩沙子，遂灵机一动，用沙子作画，只图一乐呵，若是可以，日后能陪孩子玩倒是一件好事。”
　　崔大夫人不以为意，可再一看，却觉得非常神奇，明明是沙画，但是人物神态非常传神，甚至比白纸上的画还要清晰，她这幅画完全是一幅赏菊图，但十分新颖。
　　她朝张嫣一笑：“很好。”
　　那厢宋国公夫人方才也是看着张嫣画的，她原本就是个很喜欢新奇的人，即便张嫣没有作诗，但是沙画画的太好了，她也说了一句，“很可。”
　　颜宁大长公主更不必说，那是她外祖母，虽然嘴上谦虚说什么，“嫣儿这孩子不过是会些奇淫技巧，登不上大雅之堂。”但一面又指着张嫣画的她道：“把我这老脸画年轻了。”
　　“外祖母本来就年轻，哪里还用的着我画年轻啊。”
　　“我看也是。”崔玉衡是特意选了她交画的时候过来的，他身边还跟着四爷和六爷。
　　他们一来，女人们都想表现一番，陆先生心中暗自着急，她巴不得颜凝珠快点交过来，否则风头全部都被抢完了。
　　颜宁大长公主笑道：“你们俩口子真是变着法儿的夸我这个老婆子。”
　　众人都在笑，张嫣咬着下唇也看着崔玉衡笑，她知道他是专门过来跟她助威的，真是太高兴了，心里暖暖的。
　　崔玉衡他们只是来请个安，旋即便走了，不少女人都暗自惋惜，没有快些交上去，之后即便交上去，也被人抢了风头。
　　顾佳音交了字画之后，特意又找张嫣说话，她方才听见大奶奶作沙画是为了儿子，她十分羡慕，她娘在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爹对她也一般，后娘面甜心苦，她真的很羡慕有娘疼的人。
　　“大奶奶，我们有一年多没见面了，我在宫里又不得出来。”
　　她在宫里的日子也如履薄冰，沈皇后虽然对她有恩，但是这一年身体不好，宠爱稀薄，常常疑神疑鬼，她也受气的很。
　　“在宫里也要保重好自己。”那沈婉茹就是个疯狗，张嫣同情顾佳音，这姑娘在家被继母欺负，进宫也是在沈婉茹这样的疯子身旁，前有狼后有虎，也不容易。
　　“嗯，我知道。”她很少受到这样的关心，心中很是感动。
　　她这次来，也是有事想问张嫣，毕竟她曾经听闻沈家其实和张家有故交，故而她问道：“大奶奶，你知道沈凌云的为人吗？”她暗自偷听皇后娘娘打算把她嫁给沈凌云。
　　沈凌云？张嫣当然清楚，自从沈婉茹自捅一刀陷害她之后，她就一直让人盯着沈家，沈家这对兄弟青云和凌云起初也只是读书子弟，就和张年一样，常年在书院读书，但自从沈家发达了，就什么都变了。
　　但这样的话，她不能跟顾佳音说的很直白，毕竟顾佳音还是沈婉茹的女官和心腹呢，她有顾虑。
　　顾佳音看她的态度就知道了，她是个十分懂事的女孩子，遂笑道：“看我，说的没边了。”
　　有顾虑，那就代表有问题。
　　张嫣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有些忧心。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小插曲，还是游园会最重要，张嫣的沙画就是讨了巧，出了点小风头，戏肉当然还在后面。
　　十娘作为崔家女不欲抢风头，但顾佳音代表皇后而来，也只是应付一下，凑个趣儿，其中最认真的还属颜凝珠，她字儿写的极好，画也作的很有灵气。
　　陆先生自然选自己的徒弟，崔大夫人则选的宋夫人的女儿连枝，颜宁大长公主和宋国公夫人给崔家面子，选的是颜凝珠。
　　魁首是颜凝珠，陆先生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她这些天的准备终于没有白费，这幅画已经临摹过无数遍了，这次终于一鸣惊人了。
　　这才是真的一鸣惊人。
　　但奇怪的是，颜凝珠得了彩头，也没什么人上前攀谈，宋国公夫人只拉着张嫣让她一定要教她做沙画，那位皇后的特使也是一直未在张嫣身边，甚至连颜宁大长公主和崔大夫人听说午儿喜欢沙子，都在争哪里的沙子细，到时候让人拿回来。
　　好像彻彻底底的把颜凝珠遗忘了一样。
　　张嫣正笑呵呵的和外祖母提起午儿，“别提多懒了，走到半路就“啪”一下子坐下来，嘴倒是挺甜，娘亲，娘亲的喊着。还把娘喊亲祖母，夫君都被他喊亲爹爹，谁都是亲什么什么。”
　　“我就念着他，嫣儿，过会儿让人把他抱过来我看看。”
　　什么游园会这些，都是虚的。
　　张嫣点头，“好，过会子让人把他抱出来，小家伙半天没见着我，怕是不高兴呢。要是娘在，还有个人换手，偏我们俩都没在他身边。”
　　这话说的非常熨帖，对于崔大夫人来说没什么比孙子最需要她这种话更让她心里美滋滋了。
　　评判席成了晒娃大会，陆先生险些气的厥过去，多少个日夜的努力，还是白费了，没有人看到魁首颜凝珠。


第65章 耳报神   耳报神
　　与崔府的热闹不同, 宫中哪里都是静悄悄的，皇子公主们养在专门的宫殿，妃嫔们一个个修身养性, 鲜少会嘈杂声发出。
　　顾佳音加快步子进入坤宁宫, 这是皇帝因为皇后救驾重新赏赐的新宫殿，新宫殿雕龙画凤, 红墙绿瓦, 格外庄严。
　　踏进宫门，便听到了咳嗽声，她顿了顿，知道这是皇后咳疾发作了，上次她的伤害到了肺上, 所以容易咳嗽。
　　继续往前走, 看到皇后虚虚垮垮的在凤座上在看侍寝册子，这些都是中宫皇后的职责, 她不会放权。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婉茹抬眸, 淡淡的道：“崔家的游园会热闹么？”听说这天崔家百花齐放，无数达官贵人都会往崔家去，吟诗作赋好不热闹。每年这样的时节, 宫里都会有赏赐, 虽然非她本意要去，
　　如今问, 也不过是照例问上一句罢了。
　　顾佳音回：“十分热闹，臣女把皇后娘娘的赏赐赏给这次的魁首了，不过十二稚龄的颜姑娘，书画一绝。”她重生以来便很能够留心观察一切，就像崔家大奶奶, 当她知道那位便是前世的孝武皇后之时，十分震惊。
　　而这位沈皇后也不知道为何是她代替了张皇后，但是明显她是比不上前世的张皇后的。
　　前世的张皇后椒房独宠，且政事也果决。
　　这一世的沈皇后非常奇怪，她明明对自己素不相识，却专门找人帮她，且非常针对张皇后，若非是自己亲身经历过重生，她相信真的有人是和她一样的。
　　因为如此，她才如此针对张皇后。
　　所以在她面前就更加不能提到张皇后出风头的事情，想那颜凝珠不过一介无名小卒，说了沈皇后也并不认识。
　　沈婉茹淡笑：“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足以说明崔家公平。”这种大世家，流传成百上千年，自成一派，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改的。
　　就是可惜那张嫣居然成了崔家宗妇。
　　见皇后没有责备，顾佳音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听沈婉茹道：“前些日子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承恩公夫人过几日就进宫了，也许本宫的二弟也会进宫。”
　　沈凌云么？
　　顾佳音想起崔大奶奶的迟疑，她也迟疑了，但是当着皇后的面是不敢嫌弃的，故而道：“臣女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安排。”
　　听了这句话，沈婉茹才放心下来。
　　自从上回顾佳音逼迫她承认自己是被康王所害之后，她对顾佳音十分忌惮，但她又知道这是女主，不能轻易得罪，且她当年看书时还是挺喜欢女主的，这样不如让她做自己弟妹。其实以女主的身份，嫁自己弟弟还是自己弟弟吃亏。
　　她弟弟是国舅爷，而女主只是个空架子侯府的嫡长女，也就她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主，她也不会待遇这么好。
　　可顾佳音已经认为沈凌云是有问题的了，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还好有沈婉茹的陪嫁小桃在，她和小桃关系还不错，小桃为人十分仗义，她想去问问。
　　等这日小桃不守夜了，顾佳音端来一盘点心过来，她笑道：“今日出宫见到崔家那么些好吃的，可惜不能带过来，还好小厨房的人送了一碟点心，但我又吃饱了，特意拿来给你，正是你爱吃的蟹粉酥。”
　　“你怎么留给我这个，既然是娘娘赏给你的，你便吃吧。”
　　其实她们陪嫁过来的人都不是很服气，明明她们跟着皇后那么久，但皇后却只对顾佳音一个人好。
　　好到让她们咋舌。
　　蟹粉酥这样的，皇后那儿也不过三碟，还要给大皇子吃，剩下来居然分了一碟给顾佳音，足以见宠爱程度。
　　但顾佳音并不恃宠而骄，反而十分谨小慎微，和她们都交好。
　　顾佳音笑道：“我其实是想找小桃姐问点事儿。”
　　原来是有求于人，小桃稀奇道：“你找我问什么事，我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顾佳音当然不会傻到直接说自己要嫁入沈家这样的话，她只道：“也没什么，我见娘娘这些日子咳嗽，总是不得好，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提起这个小桃心中也隐约有些担忧，“是啊，总不见好，虽然外边看着如常，到底元气大伤。说来说去都是康王捣鬼。”
　　“你说民间也有不少好大夫，若是太医院的不好，不若请娘娘的娘家荐人来，你待如何？咱们都是跟在娘娘身边的，总是盼着她好。”
　　这话有道理，小桃便道：“等过几天承恩公夫人来了，我提提吧。”
　　“小桃姐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可怜我虽然在娘娘身边伺候，到底和承恩公府上的人不熟悉。”
　　“你放心吧，他们还是很关心我们娘娘的。”
　　顾佳音欣慰一笑，“这样就好，总比我家里强，我虽说有个亲弟弟，但是到底帮不到什么忙，还认贼作母。要是我的弟弟也和娘娘的弟弟们一样就好了。”
　　她在仔细观察小桃，于细微处发现小桃有些不悦。
　　她心里有数，打算等承恩公夫人来的那日，再试探一番。
　　总不能和韦敬那个狗东西解除婚约，又回狼窝呀。
　　且不说顾佳音如何打算，张嫣这几日正帮崔大夫人准备祭祀用品，午儿刚抓完周，还得忙着家族祭祀，而且还要提前两个月开始准备，真的是停不下来。
　　这日，她一早带着午儿过来请安，天气寒冷的很，张嫣让绣房的人做了顶虎皮小帽，肥嘟嘟的小包子戴着可神气了。
　　“娘亲，娘亲，今天怎么没看到爹爹？”
　　孩子几天就一个样儿，不知不觉小午儿也会说很多话了。
　　提起崔玉衡，张嫣脸上烟霞密布，昨儿夫妻俩人闹的有点晚，今日他又要上早朝，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毅力让他那么早起来的，还没吵醒自己。
　　自从那日游园会之后，夫妻二人感情更加紧密。
　　她微笑着跟午儿道：“爹爹去做事了，等会儿爹爹回来跟我们午儿带一串冰糖葫芦回来，好不好？”
　　“好耶好耶。”他拍着手鼓掌。
　　其实他连冰糖葫芦是什么都不知道，单纯爱捧场的小胖子罢了。
　　很快到了崔大夫人这里，今日崔首辅也在，他早朝告病，并没去。
　　“亲祖母，亲祖父，午儿来啦。”
　　也许是隔辈亲，崔首辅对儿子时常骂声居多，但在张嫣看来，公公的这种骂其实是带着疼爱，东西可没少给，也就象征性的假装说几句，实则非常溺爱崔玉衡，现在对孙子，那是重话都不说一句了。
　　午儿奔过去，他就赶紧抱起来，“饿了没有？今儿跟祖父一起吃吧，好不好？”说完就作势要抱出去。
　　那边崔大夫人当然不肯，“老爷，天寒地冻的，何苦让他再冒一次寒。”
　　如此，崔首辅才罢了。
　　等公公出去了，张嫣才笑着跟崔大夫人道：“您今日晨起如何？昨儿夫君回来嘱咐我说这些日子天寒地冻的，让您注意身体。”
　　到了年关，户部查账查的紧，崔玉衡回来的又晚，来不及到崔大夫人这里请安，张嫣当然要替丈夫表示对公婆的关心。
　　这话崔大夫人听的熨帖，“让他注意身体才是。”说罢，又看着张嫣道：“你们年轻，还是要多加节制。”
　　“哦，是。”昨儿要了三次水，但是张嫣都遮掩的很好，也不知道崔大夫人是如何得知的。
　　但她还是应了，作为一个古代的婆婆来说，崔大夫人算是很好的了。
　　婆媳二人吃罢早饭，张嫣便听崔大夫人如何作准备，她自备纸笔，在一旁一条条记下来。
　　午儿已经由乳母抱回，小家伙总是精力旺盛的很，还要走着回去。
　　崔大夫人就喜欢看孙子这么有劲头的样子，“跟小牛儿一样，比她爹爹小时候生的还有劲儿。”
　　“夫君跟我说他小时候比午儿说话的早，让我多教午儿说话呢。”
　　“他是说话的早，我们午儿也不差啊。”
　　为了孙子开怼儿子，也是很可以啊。
　　……
　　在这里忙到午膳，张嫣才回去，一回到院里，脸就垮了下来，她倒是不知道这院子里还出了耳报神，昨儿她们夫妻稍微闹的晚些婆母就知晓了。
　　这简直在打她的脸。
　　姚黄端来膳食的时候，外边说学琴的颜姑娘来了，她挑眉，“这个时候来，我吃完饭还得午睡呢，她在这儿练琴，我如何睡的着觉？”
　　本来昨儿就和崔玉衡闹的晚了，今日白天事情又多，耳报神的事情还未解决，倒又来了个练琴的。
　　姚黄也小声道：“也是啊，说是一直在这儿练琴，前些日子出去采风便没来了，今日专门过来练琴的。别说您了，但咱们这儿还有小少爷也要睡觉呢。”
　　“罢了，你让她进来，我来跟她说吧。那陆先生是个不大通人情世故的，这颜姑娘现如今我也不大了解，先礼后兵吧，我总不能因为别人而委屈了自己吧。再说了，她先走了，我还得查耳报神是谁呢。”


第66章 闹他个天翻地覆    闹他个天……
　　颜凝珠只是想进来请个安, 以前崔玉衡夫妻没回来的时候，她可以直接过来这边练琴，但现在她们回来了, 且大奶奶还在这儿, 她总不能主人家面都不见，就直接冲过去吧。
　　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梅嬷嬷也悄悄的道：“是该跟主人家问个好。”她还道, “大奶奶可是未来崔家主母，和旁人不同。”
　　像什么二奶奶，是脾气好人也好，但那有什么用，只是个二奶奶而已, 在这个家里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
　　与其这样, 还不如和大奶奶交好，旁的家世什么都不说, 至少把大爷握在手里, 听说长房大爷，正宗的嫡子嫡孙啊，愣是一个妾都没有, 夫妻俩好的跟什么似的, 人家儿子也生了，站稳了脚跟, 小姐就该和大奶奶往来。
　　出来的是姚黄，颜凝珠认识，姚黄个子高挑，轻言细语，若不提前知道她是丫鬟, 还以为她是少奶奶的做派呢，可谓不愧是大长公主府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的气派。
　　姚黄作了个请的手势，“颜姑娘，我们大奶奶刚从大夫人那里回来，正在用膳，听说您过来了，让您快些进去呢。”
　　“我不知道大奶奶在用膳呢。”这个时候她们早就吃过了。
　　姚黄笑道：“因为早上忙着准备祭祀的用品，所以用膳稍微迟了些。”
　　这还是颜凝珠头一次来大房的卧房，和想象中书香笔墨不同，内里豪华精致，甚至连地毯都别样精致，一看就是豪富之家。
　　这与崔家的形象似乎完全不同，即便是崔玉衡在外都飘飘欲仙，不像是显摆炫耀，爱俗物之人，但是这位大奶奶却不一样，她这房里只看得见贵字，让人无处下脚。
　　她看到张嫣正在用膳，今日着大红色的牡丹暗纹长袄，额头前戴着白貂抹额，整个人显得十分雍容。
　　“大奶奶。”
　　张嫣笑道：“你要不要也吃点儿？”
　　“不用了，我方才用膳了过来的。”她瞟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又收回眼神。
　　张嫣也放下碗筷，“好，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是这样的，以前我和大爷未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书房和琴房你们用都可以。但是现在我们回来了，午儿也还小，我偶尔也要休息一下，如果你在此练琴呢，就不大好了。”
　　“是……是。”颜凝珠也不是一定要在这里练琴，只是崔玉衡收藏的琴多，且这里的琴房比别的地方的好。
　　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张嫣一看还是个小姑娘，又笑：“你也不必担心没地方去，明儿我替你跟大夫人问问十娘她们学琴的地儿在哪儿，到时候再让人拿钥匙给你也可啊。”
　　听着倒是妥帖，但颜凝珠也同意了，要拿凤尾琴出去的时候，林火旺家的出来了，她是张嫣陪房妈妈，也是管事娘子。
　　她就道：“颜姑娘，这是我们大爷的珍藏品，您如何能够抱走呢？”
　　可……颜凝珠有些舍不得道：“但这是陆先生让我用的。”她只是用，而非要人家的。
　　林火旺家的便道：“话是这么说，但大爷房里的东西一向不让动，您若是拿走了，到时候大爷问起来可是会责备我们下人的。”
　　颜凝珠又讪讪的放下了。
　　琴没学成，也没借出来，她懊恼的很，路上又遇到于慧真，她还奇怪，“凝珠，你不是说去学琴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于慧真已经放弃学这些了，正好陆先生也看她实在是不想学，每日让她写写字作画就行，她是轻松的很。
　　见于表姐问起，颜凝珠叹道：“大奶奶说是要休息，不让我练琴。至于琴，也不好让我拿出来。”寄人篱下，总归不是自家，客随主便吧。
　　于慧真听了吐舌，“我早就听说大奶奶是个狠角色，你不知道上回我买通了四奶奶的下人探听消息，大奶奶是唯一不买四奶奶账的人。”
　　她反正是不敢得罪府里的大奶奶的，她现在及笄了，日后还得靠崔家的事情多着呢。
　　见颜凝珠发呆，她提点道：“怎么说呢，人家是府里的主人，咱们寄人篱下的，受点气也是正常的。”
　　“嗯。”颜凝珠也不作他想。
　　于慧真便道：“现在还早，不如咱们去云中间如何？那里藏书多，还有小点心吃，你这么早回去，若是把此事告诉陆先生了，又惹陆先生不快，何苦呢？”
　　被稀里糊涂的拉到了云中间，颜凝珠却发现已经有人在了，这不稀奇，这里本是崔家藏书阁，崔家子弟不少都在此借书阅览。
　　于慧真小声道：“你看到了吗？那就是三爷，我等会儿就要过去啦。”
　　“哎，于表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于慧真真想把这个木头木脑的小表妹敲醒，“你也不想想，三爷可是四房的嫡长子，虽然有个儿子在，可没儿子还不一定轮得到我呢！凝珠，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你想啊，今日你若是崔家的奶奶们，那大奶奶还敢这么轻忽的对你吗？咱们因为是寄居，所以谁都可以踩咱们一脚。”
　　“表姐，还是算了吧，我没那个想法。”
　　虽然她很可惜自己没有练成琴，但是就像于表姐说的一样，寄人篱下，总是要受点气的。
　　于慧真跺跺脚，冲了出去，她要制造偶遇，幸福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颜凝珠不喜这样，见她走了，她便出来和梅嬷嬷他们一起要回去，但又怕回去早了陆先生问，便打着圈儿的准备去二奶奶那儿。
　　没想到二奶奶回了娘家，她落寞的又原路返回，居然遇到了二爷，二爷着青衫，看起来居然和崔玉衡有几分相像。
　　他是刚从彭州回来叙职的，颜凝珠也听二奶奶埋怨过二爷在那边的辛苦，就像崔玉衡这样锦衣玉食，平步青云的是投胎好，实际上他真的没吃什么苦头。
　　梅嬷嬷倒是嘴快，见了二爷便说了情况，“我们小姐一直在大爷和大奶奶那儿练琴，因着用了凤尾琴用习惯了，今日大奶奶忽然没给，我们小姐找不到练琴的地方，原本准备在这儿找二奶奶说话，不料二奶奶归宁了。”
　　崔二爷是个爽朗的男子，他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一把焦尾琴，给你拿去弹吧。”
　　颜凝珠想推辞，崔二爷遂道：“拿去吧，我过些日子还要去彭州，也没机会弹。”
　　迷迷糊糊被塞了焦尾琴，这可不下于凤尾琴啊，她高兴极了。
　　她是高兴了，二奶奶却生气，她其实脾气一向十分温和的，本来今天回娘家被娘家人话里话外说她没本事提携家中人云云，她就生了闷气，一回来，又听说二爷把焦尾琴送了出去。
　　“怎么把这样重要的焦尾琴送给她了？大嫂都不乐意借，咱们为何要借啊？这把琴可名贵了。”
　　崔二爷不大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也不是送，只是借给她弹罢了。”
　　“那也不成。”她夫君从来都没对她以外的人这么好过，况且那把琴可是四大名琴之一。
　　无法，崔二爷只好派人去颜凝珠那儿取去，她们去的时候宋国公夫人的女儿宋连枝正在陆先生这里借画作。
　　“颜表姑娘，我们二爷说中午借给您的焦尾琴正好我们那边有急用，所以要先拿过来。”
　　“什么？”陆先生按捺下心中不快。
　　颜凝珠垂丧着头，不敢多说话。
　　等宋连枝走了，陆先生问清楚了，她才气道：“走，我们现在就找老夫人评理去，宁可不到这里住，咱们也得活出自己的尊严来。”
　　不过是去借用琴房罢了，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被人欺负，若不反抗恐怕一直被欺负下去。
　　这次闹吧，闹他个天翻地覆，反正她无所谓，大不了带着颜凝珠到外边住去。


第67章 对峙    对峙
　　此时, 张嫣正喊人过来训话，“年节下，到时候四处都是人, 打牌的, 吃酒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若是犯了事, 凭她是谁, 我是不认的。”
　　“大奶奶说的是。”下人们纷纷道不敢。
　　张嫣似笑非笑，“我们这房又添了小少爷，他寻常爱跑，如今天寒地冻的，更需要人照看着, 若有照看少爷的人偷奸耍滑, 跑出去玩，就不要怪我了, 这次我不点出你的名字, 是给你脸面，日后若是再有发现，我们这房就容不小你这个大神了。”
　　下人们都面面相觑, 看孩子的乳母婆子丫鬟也紧张的看着对方, 似乎是想发现些什么。
　　飘絮隐藏在人群中，镇定自若。
　　这只是第一次敲打排查, 看谁慌张又或者谁更镇定，这两者要么是真的做了什么坏事，要么就有恃无恐。
　　正想着，崔老夫人身边的兰若过来了，兰若今年十八岁, 是崔老夫人身边唯一得用之人，老人家的私库都由这姑娘管着，容长脸儿，嘴边有颗小痣，薄唇紧抿，看的出来不像是什么好事儿。
　　“大奶奶，我们老太太有请您过去。”
　　张嫣忙道：“可是有何事？老太太这个时候喊我过去。”
　　这已经是下半晌了，过会子，崔玉衡都要回来了。
　　兰若淡笑：“老夫人只吩咐让我喊您过去，您跟我来便是。”
　　她的心一沉，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凡是好事，兰若不会是这个说法，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路上张嫣什么都没有问，安静的跟着兰若，兰若过意不去，别看她现在是老夫人身边得用之人，但老夫人还能活几年，崔家到时候还是大奶奶说了算，她是怎么也不能得罪人的。她爹娘还在清河老家看着老宅，哥哥嫂子也是府里的家生子儿，再者大奶奶平日里也待她不薄。
　　所以稍微透露了些，“陆先生在那儿。”
　　噢，原来如此呀。
　　就因为今天拒绝了颜凝珠练琴，就找自己闹吗？
　　这也未免太扯了。
　　崔家屋舍那么些，为何非要在他们那儿练琴？不让练，就告状？这又是什么道理。
　　张嫣自觉自己做的没错，所以进门时，也昂着头，装作不知道陆先生在的样子，双眸含笑，进门的时候一个磕绊都没打。
　　崔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大奶奶来了。”
　　陆先生满面寒霜的站在崔老夫人身畔，张嫣率先喊了声，“姨母。”
　　这边陆先生冷哼了一声，并不多言。
　　“衡哥儿媳妇，今日听闻你不让颜姑娘练琴，甚至连琴都不肯借，这是为何？”崔老夫人语气平平。
　　张嫣心里有数，“祖母，是这样的，我们午儿每日都要午休，孩子们，总是要多休息，若是吵着了，也不好，我和颜姑娘说了一声，替她去看看十娘以前的琴房，让她过去练，她也答应我了。”
　　正在盛怒中的陆先生暗道不好，她是忘记了午儿这个孩子。
　　重孙子和表侄孙女谁更重要？当然是重孙子了。
　　崔老夫人遂对陆先生道：“竹君，我们十娘当年练琴的琴房应该还是空的，崔家女儿多在那儿练琴，不如就去那儿吧。以前她们不在，你们过去练琴很可，但现在午儿还小，她们年轻夫妻，不经事儿，你得多包容些。”
　　说罢又对张嫣道：“颜姑娘远来是客，既然想学琴，玉衡那么些琴，也舍一把出来给她们吧。”
　　这样原本是崔老夫人在转圜，让双方各退一步。
　　张嫣点头，“我回去跟大爷商量，这毕竟是大爷珍藏，我也是有心无力。”其实她说的也是实话，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若她不在，别人如何处置她管不着，但是她恰巧管着自己房中事，崔玉衡的东西当然要问过，即便是夫妻也不能越俎代庖。
　　可这话听在陆先生耳朵里便是推脱了，她气道：“什么有心无力？我看是大奶奶压根就不想借吧。自从大奶奶进门来，便是对我百般不顺眼，我也不打算对大奶奶计较，但偏偏你事事不饶人。”
　　这就说的很言重了。
　　张嫣不免无辜道：“姨母怎么如此说我，我与姨母交道都没打过几天，难道就因为我没有让姨母的徒弟大中午的在我那儿练琴，便是轻视姨母了么？姨母，午儿虽然在您眼里不算什么，但也是我好不容易生下来的，我虽然不溺爱他，但是生活起居也得照顾好呀。”
　　崔老夫人呵斥了张嫣一句，“好了，不必多说，你姨母在我们家也住了很多年了，她的为人我很清楚。她教训你们几句，也是为了你们好，何必跟长辈顶嘴。”
　　有崔老夫人这句话在前，陆夫人越发认为自己是对的，“先头去直隶的时候，我越不喜欢吃什么菜，偏她就让下人做什么菜。老太太，当年我姐姐让我进来住，我是不肯来的，您也是很清楚的，您还劝我，说我志向高洁，就该好好钻研，说崔家做学问是最好的去处，我才肯来。现如今，大奶奶容不下我，我只好走了。”
　　走？
　　张嫣这才觉得此事恐怕是有备而来，即便她再占道理，但只要陆夫人出走，那么所有不对肯定在她了。
　　否则人家陆先生以前在崔家待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要走了呢？
　　短期内她婆婆不会怪她，但是长期以来，陆先生要是在外出了什么事情，恐怕都会怪在她的身上。
　　张嫣当然不会背锅，“姨母怎么如此说，姨母去直隶，大厨房都是吃的一样，便是我婆婆也是吃的一样，您非要去最偏僻的地方，让夫君导致差点命悬一线，我也没有任何抱怨，反而延请大夫过来看。如今，我只不过因为午儿要颜凝珠不要在我们房下练琴，难不成这就是得罪了您？”
　　“难不成是颜姑娘说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她看着崔老夫人郑重的道：“我无意于得罪姨母，但姨母扣的这几个大帽子，实在是让我百口莫辩，若姨母这样走了，到时候我就是再有理也会被人说，不如这般，姨母若真的要搬出去也成，但事情得一件件讲明白了，否则，姨母无论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哪里。我们午儿到时候不必背负什么姨太太不孝的名声。”
　　她怕什么？
　　若是什么事情都胳膊肘折了还往里拐，那么背锅的最好人选就是她了，崔家人只希望面子上做的好看，错处还是得找一个人背着。
　　陆先生明明待遇份例不好，是崔老夫人的默许和崔大夫人的不插手造成的，她不恨她们，却偏偏恨自己。
　　这是看准了她只是个外来的媳妇，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不是吗？
　　“我何时说了午儿？你真是诡辩，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她想拂袖而走，却见崔老夫人道：“竹君，你也这把年纪了，许多事情适可而止。”
　　什么？陆先生不可置信的看着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站了起来，“当年你守望门寡的时候，你的日子过的并不算好，我还是同意你姐姐接你过来，这么些年，崔家待你并不薄吧，甚至连玉衡也对你毕恭毕敬，和众位大家的花宴寿宴，每次都一定带你去，等你学识见长，我们家也算是在供奉你，从未亏待你一丝一毫。”
　　“现在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愿意见到家中纷扰，那颜姑娘是我作主让她进我们家门的，我们家的孙女是什么养法，我对她们也同样是如此。”
　　“凡事大家有商有量不是很好吗？大奶奶家有小儿，你可能不知道养个孩子可不容易了，午儿是我们崔家的嫡长孙，竹君，你姐姐也就这一个孙儿，你让颜姑娘去旁的地方弹琴不也可吗？”
　　这一席话说的陆先生如坠冰窖，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她们都是站在那个小家子气的女人身旁，就因为她生了个儿子罢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就醒悟了，是啊，崔老夫人再怎么明事理，可这里并非是她的家。
　　想到这里，她几欲站不稳。
　　崔老夫人虽然呵斥了陆先生，但暗地里也觉得张嫣做的实在是有些面子上不好过，此事，若能私底下解决，何苦又在她这么闹起了官司来。
　　长辈们这种心理，张嫣能够理解，崔老夫人之所以看起来维护了她，其实是为了午儿，并非真的是因为她。
　　她们只想看到这件事情完满解决，并不想牵涉其中，把自己的名声变差。
　　而她却把午儿拉下水，所以，她们才站在她这边。
　　陆先生原本想闹，闹个天翻地覆，但没想到她和崔老夫人对上了，这位老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如果她真的对自己做点什么，她即便日后自己出去，恐怕名声也会受损。
　　到底在崔家生活这么些年，她认为自己也是个体面人，故而道：“老夫人这样说，我实在是无地自容。原本这些年我已经在外城买了一座房子养老，只希望老夫人您能同意我带走我那位小徒弟。”
　　崔老夫人劝她，“你可不要冲动，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凡事都该和你姐姐商量，你一个人住出去，我们也不放心啊……”
　　说罢也和张嫣说，“你姨母性子纯真，你也认个错，本来都是亲戚，何必如此伤感情呢。”
　　在她看来，张嫣是晚辈，陆先生是长辈，她今日已经拂了陆先生的面子了，那么作为晚辈就越发要把面子做的更好看一些了。
　　张嫣笑道：“姨母，既然老夫人这么说，我还是劝您留下来。”
　　却绝口不提自己不对，也没有道歉。
　　因为她很清楚，一旦道歉，即便自己是对的，那也会被传说自己不对。
　　其实陆先生搬出去又如何，许多事情，时日长了，谁还会记得，崔家不缺新鲜事，谁也别把自己看的太重。
　　太在意名声，终究会被名声所累。
　　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多了，何必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陆先生听她这话，却觉得是挑衅，她认为张嫣是认为自己故意拿乔，所以道：“你也不必得意，我是走了，可就凭你这样的性子，日后也难得和玉衡走的长远。你要学问没有学问，要文采没有文采，为人刻薄尖酸，哼，我作为长辈都被你挤兑走了，还好我不是你的嫡亲的公婆，日后我姐姐那儿怕是累赘的很呀。”
　　“是啊，我什么都没有，但崔玉衡偏偏看上我了，你气不气呢？你就是气也没用啊。”张嫣对这种人简直无语。
　　简直是酸葡萄心理，崔玉衡都从来没有说过她一个不字，她一个外人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您若真的做那么好，为何要躲在崔家守寡呢？本来吵架不揭短，我不便说这些，但您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贬低我，这是长辈说的话吗？卢家公子为了替您拿一盏灯，大好的命呜呼在湖底。姨母，午夜梦回之际，您不会觉得难受吗？”
　　这还是崔玉衡说给她听的，为何她一直守着望门寡。
　　就是当年她定亲的那户人家的公子在花朝节时邀请她出来玩，陆家老家在北边，三月湖面才刚刚破冰，那时陆先生留心学问，想画一幅夜晚的湖心亭夜灯，不想让未婚夫打扰，便一直让人家拿灯，最后的时候还故意指了一盏最远的灯，那位卢公子十八岁刚刚中了举人，范阳卢氏的嫡次子，前程一片大好，就因为她指着这盏灯，人家黑灯瞎火的过去，不幸坠湖而亡。
　　也因为这样，陆家和卢家差点结仇，陆家把人送到崔家，崔大夫人好心收留了妹妹。
　　就这种人也敢挑剔自己，她是没有学问，也没有什么大的文采，甚至家世也是半路千金，崔玉衡有时候说的一些典故他确实不懂，但她一直在努力学，努力的对待身边每一个人好，对崔玉衡这位夫君，也是出钱出力，从来不会拿人家的生命危险开玩笑。
　　她陆竹君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


第68章 好想他的嘛！   好想他的嘛！
　　层层记忆似暴风雪般向她袭来, 陆先生抓紧自己的胸口，似乎想起那个开朗爱笑的年轻男子，他说：“竹儿, 等我们日后成亲了, 我要外放到南边去，你喜欢四季如春, 我们就去呀。”
　　可惜掉入湖里后, 他再也活不过来了。
　　再也没人说带他去南方，再也没人随时随地围着她转，她永远的被禁锢住了。
　　旋即，她感觉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而张嫣冷哼一声, 也拂袖而去, 就这么点胆子，亏心事不知道做了多少, 居然还要别人都包容她。
　　人如果没有点脾气, 所有人都能踩着你。
　　回到院子里，她是越想越委屈，她也很清楚的知道, 只要陆先生晕倒, 那么所有的错都会怪在她的身上，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主动出击，难不成只有陆竹君会走，她就不会走了吗？
　　嫁到崔家来，都没怎么回过娘家，她爹都没见过午儿一眼, 还有年哥儿她也没怎么见过了，择日不会撞日，她对姚黄道：“我们去广陵郡主那边，正好我娘说专门帮我布置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屋子，午儿都没去过呢，我得去看看。”
　　魏紫稳重些，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问了问：“大奶奶，发生何事了？”
　　“你不必多问，我们快回去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魏紫素来知道张嫣不是无的放矢之人，立马道：“这时候各房还未下钥，奴婢让林火旺过来套车。”
　　要是下钥了，反倒是麻烦。
　　按照规矩张嫣要跟大夫人说一声，但这个情景，说了反倒多事，还不如直接走。
　　且不说张嫣家去，广陵郡主等人又高兴又担忧云云。
　　再说崔玉衡忙到午膳过了之后，打了个哈欠，才从户部出来，摸了摸肚子，饥肠辘辘，哎呀，今天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好吃的，还有午儿，他现在回去，不知道这个小包子睡了没有，天天亲爹爹亲爹爹的喊着，本来他这个不喜欢孩子的人，都爱这个小包子。
　　没多想，他赶紧回去了。
　　一回到院子，却黑灯瞎火的，再一推房门，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连姚黄魏紫都没有看见，这是怎么回事？
　　他揉了揉眼睛，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就没人了？这都去哪儿了？
　　难不成他回了一个假家不成。
　　崔大夫人也是心累，刚得知妹妹晕倒后，还没来的及叫大夫，那边又说儿媳妇回娘家，她揉了揉眉头，“老爷今日在哪里？”
　　丽娘道：“在慕姨娘那里。”
　　慕姨娘年轻漂亮又是朵解语花似的人儿，素日崔首辅大多数时日都在那边。
　　“罢了，不必惊动老爷。”
　　丽娘忧心忡忡，“大奶奶就这么回娘家了，那到时候贵主子有意见可怎么办呀？”
　　她本来以为大奶奶应该会周全些，没想到居然真的闹开了，丽娘也为大夫人一筹莫展了，这么些年大夫人和她虽然名为主仆，其实关系十分亲近。
　　崔大夫人当然知道丽娘是为她着想，她摊手，“也不知道竹君发的什么疯，不过就是那么小的一件事情罢了，还非把午儿的娘逼回了娘家。我看那颜姑娘也是个祸害，这都什么时候了，年节下，人人都忙，还非得大中午的去那儿练琴。”
　　“是啊，奴婢也这么说。她一个大姑娘，老要去大爷的书房，这是做什么？练琴哪儿不能练，怎么就偏偏非要去长房。”丽娘不大喜欢那种不识时务的人。
　　那大奶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每次对她们这些表姑娘都礼数周到的很，可人家现在气的回了娘家，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崔大夫人头疼，人家都说家和万事兴，这一个个闹的，实在是让外人看笑话。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门口又传来声响，说是大爷过来了。
　　崔大夫人只好让儿子进来，崔玉衡快步走进来，忙问事情的经过，“飘絮说大奶奶和午儿都急匆匆的回了娘家，这是怎么回事？”
　　好吧，又一个来问的。
　　“还因为什么呢？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事情罢了。”
　　丽娘见状，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今日午晌，颜表姑娘要去大房练琴，偏大奶奶刚吃完饭，想带着午儿午睡，便同颜姑娘商量，让她今日先不要在长房练琴，等日后替她寻一个清静些的地方练琴，接着，颜姑娘便要带走您的凤尾琴出去——”
　　“等会，她要带走我的凤尾琴？谁同意了。”崔玉衡觉得莫名其妙。
　　“是啊，大奶奶也是说等您回来再说。这颜表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传话的，让陆先生以为大奶奶赶她徒弟出来，又不借琴，遂去了老太太那儿评理，老太太又把大奶奶叫过去，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奶奶回了娘家。”丽娘是多聪明的人啊，很快就甩锅给了颜姑娘，绝口不提陆先生被气的晕倒的事情。
　　果然，崔玉衡也不是白当了两年的按察使，他立马问道：“何至于此？不过一点小事情罢了，大奶奶也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呀。”
　　“他们说了些什么？”
　　崔大夫人摇头：“你祖母把人都打发出来了，我们又能知道什么，总之现在就是你姨母晕了过去，我过去看了看，请了大夫，怒急攻心。你家那位，跑回了娘家，老夫人也不发一言，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说完，又道：“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一家人，这闹的太不像话了。”
　　崔玉衡往椅子上一坐，沉吟了一下，“那我明日去接他们娘俩回来，否则，别人该说闲话了。”长辈都被气晕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并不是崔大夫人的春秋笔法，而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崔家看中的是结果，而非过程，无论你的道理多站的住脚，但气晕长辈，多半还是年轻媳妇子不对，这样很容易被扣上一个大帽子。
　　不知道多少御史看着她们崔家，康亲王府指不定也放了探子进来。
　　“有时候我在想，你若娶个识大体的，是不是会不一样。还是娘太着急了，当时只看你不反对，她家世也配的上，便做了主。”崔大夫人说完，又有些后悔说出了口。
　　但崔玉衡却道：“娘，儿子有时候也在想，为何那些识大体的才女都不入我的法眼呢？也许儿子本身也是个不怎么识大体，不合格的宗子吧。”
　　按照常理来说，作为宗子，应该按照家族规定早早选一门合适的亲事，成婚生子走仕途，可他却二十五岁都不成亲，喜爱奢侈之物，不想吃苦，他又何尝是个识大体的人呢？
　　崔大夫人扶额，“你就不要气我了。”
　　“那您就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也要怪你，好端端的跟你媳妇儿说什么你姨母和卢家的事情，话赶话的吵架，她可不就说了出来，你姨母哪里受的了这个气。”
　　崔玉衡挑眉，“那她是为何说这个的？”
　　丽娘这时候又插进话来，把陆先生怎么骂张嫣的话复述了一遍。
　　崔玉衡重复了几个词：“没文采，没学识，刻薄，还有什么，不孝顺是吧……姨母也真是，这是长辈该说的话吗？这事儿本来就不该她出面，那颜姑娘都不知道哪里外三路的亲戚，为了这么个人，闹的要死要活的，以后怎么办？不如就让姨母搬出去吧，这样也避免经常吵架。”
　　什么？搬出去？
　　崔大夫人摆手，“你这说的什么话？她寡妇失业，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就过世了，你舅舅年纪大了，又在任上，她怎么去外边住去？”
　　“娘，我们家是不介意多养一个人，就像您说的，她寡妇失业，也是难过日子，但是，如果她一直这样，家里恐怕闹的鸡犬不宁。儿子不是偏向自己妻子，就像上回姨母去直隶，她以前明明都已经做过那样一意孤行的事情闹的卢家丢了个儿子，可还是坚持己见，儿子都差点没命，我们都不怎么说出来，只张氏性子憨直，也许她表现出来了，故而姨母就对她有意见，可她有没有想过，若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情，那张嫣成了寡妇，娘，您可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呀。”
　　他的话字字泣血，崔大夫人默然。
　　而另一边，颜凝珠正守在床边，待陆先生幽幽醒来，她脸上才露出笑意，“先生，您终于醒了。现在半夜了，您肚子饿不饿，我给您用小红泥炉子热的糕点。”
　　她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尤其是看到陆先生从老夫人那里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尤其是于慧真告诉她说大奶奶半夜回了娘家，这就是单纯的杠上了。
　　陆先生仿佛觉得自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她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陆先生沉默起来，“凝珠，我也许就要搬出去了，你会跟我一起搬出去吗？”
　　颜凝珠毫不犹豫的点头，“以后先生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崔家虽好，但是得罪了大奶奶，以后哪里有她的好果子吃，再说了，她也舍不得先生，先生去哪儿，她才想去哪儿。
　　“好。”陆先生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放心，日后我们师徒俩一起做学问，我手里还有些积蓄，我的嫁妆里还有一处三进的院子，够我们住的了。”
　　说罢，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自己无事。
　　但随即，她又问起了张嫣，“既然我晕倒了，那张氏呢？她如何了？”
　　颜凝珠小声道，“大奶奶回了娘家。”
　　张氏回娘家？
　　看来此女真是心机深沉，谁不知道她娘家是颜宁大长公主啊，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用权势压迫她吗？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怎么也不会体面的处理事情。
　　正被她说不会体面处理事情的张嫣可是带着午儿睡的好好的，尤其是今日没让乳母跟着来，午儿跟自己睡，儿子可别提多开心了。
　　“娘亲，午儿真的能跟娘亲睡吗？”
　　别看这孩子平日里嘴甜，谁都是亲什么亲什么，但是他分的清楚，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所以完全不吵不闹。
　　她笑着搂住儿子，“真的，午儿今天真的跟娘睡。”
　　正说着，外边敲着门，魏紫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广陵郡主亲自送了夜宵过来，她还道：“方才你们娘俩晚饭吃的那么少，午儿小孩家家的也就罢了，你可是大人，不能吃的太少了。”
　　“还是在娘家好，在崔家，他们晚饭都吃的少，久而久之，我也吃的不多了。”她“嘿嘿”笑了几声，又把她娘送过来的牛肉汤端起来喝。
　　广陵郡主摸摸女儿的头发，“嫁到这样的人家就是人多口杂，稍不留意就出现这种情况。”
　　“是啊，所以女儿选择回来了，否则，那陆先生一晕倒，谁都会怪我，包括崔玉衡，他肯定也会认为我是个不识大体的人，那我回娘家了，也让他们有些危机感，不要以为我嫁到她们家，就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为了面子我好就得忍气吞声，那他们看错了我。”现在才过了两年，就要这样，日后是不是崔玉衡找好几个小老婆，她都得伺候着啊。
　　“那你就等着姑爷来接你？”广陵郡主问道。
　　张嫣摇头，“不，要是这样，他就以为我是故意拿乔。”
　　“那怎么办？你这孩子，成了婚总是不一样的啊。”
　　“这您就别管了，明日我打算去一趟外祖母那里，这事儿外祖母总会知道的，与其让别人在前面说，还不如我自己先说了。我虽然是崔家的媳妇，但也是因为外祖母的关系才得到这门亲事的，要是有人在中间说些不好听的话，让外祖母误会我，那就不好了。”
　　广陵郡主有点害怕，“你这孩子，你和玉衡日后还是夫妻，事情可不能闹太大了啊。”
　　她对崔玉衡还是很满意的，但女儿完全是可以拿脚就走的人。
　　张嫣放下牛肉面，不高兴道：“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会那么不喜欢陆先生啊，差点啊，差一点儿他就没了，我怎么会喜欢她。她真的太过分了，每次为了她一点狗屁倒灶的小事都要害人性命。”
　　可恶，现在还不追出来，她好想他的嘛！


第69章 你是我的好姑娘   你是我的好……
　　“午儿, 睡吧，都这么晚了，还睁着大眼睛做什么。”她是方才吃了一碗牛肉面, 胃里太饱又没有消食, 所以睡不着，不知道这小孩子不睡做什么。
　　“娘亲抱着睡。”小胖子窝在她怀里不肯出来。
　　肉乎乎的小团子, 在冬天越发觉得暖和的很, 张嫣失笑，“好，娘亲抱着你睡。”
　　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想, 真的是小孩子, 说睡就立马能够睡着，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决定自己也要早点休息, 否则明日还得早起呢。
　　正要睡的时候，外边传来开门声，只听姚黄惊呼, “大爷怎么来了？”
　　是的, 来人正是崔玉衡，张嫣心里一紧, 但又想起午儿已经睡了，自己不能大声音说话，怕吵醒儿子。
　　姚黄点了盏灯，带崔玉衡进来，只听崔玉衡道：“你先出去吧, 她们母子怕是已经休息了，你们把榻收拾下就成。”
　　“是。”
　　张嫣心中暗喜，他还真的为自己和午儿着想，这么晚就赶回来了，这个娇气的人，明明晚上都不愿意出门的，却为了她来了，明儿不知道他能不能起来。
　　他能来，是不是在乎自己呢？
　　等姚黄魏紫出去后，她想自己是不是要起来去那边问问他为何要过来？但她还没来的及起来，就见他走过来坐在床边。
　　崔玉衡是想看看母子二人，还是早上看到妻子的睡颜，他还是很想她们，不知道这傻丫头受了多少气跑出来的，真是傻，难道他不会帮她的忙吗？就对他一点信心也没有。
　　正想着，他大腿上忽然热热的，还被挠了一下，他吓了一跳。
　　张嫣坐了起来，“你怎么才来，人家想你好久了。”
　　原来是她，崔玉衡小声道：“你都不跟我留个信儿，家里都下钥了，我在下钥之前出来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倏地，午儿翻了个身，张嫣附在他耳边道：“我们去榻上说话，别吵着午儿了，他才刚刚睡着。”
　　湿热的气喷在他耳垂上，崔玉衡瞬间觉得自己身子骨酥麻了一半。
　　他一把抱起她，在榻上二人挤在一起，张嫣钻到他怀里，“今天我真的很生气，你让我面子上顾着，可我并不想，我不想忍了。”
　　“嗯，不忍就不忍吧，再过几天她就要搬出去住了。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她不对，你做的是对的，但日后不能不说一声就跑出来了，我会担心你的，好吗？”
　　就这么轻描淡写，张嫣不相信，“你真的没有怪我妈？”
　　崔玉衡笑道，她因为埋在他的胸口，所以他的笑声震到他的脸了，看起来是真心在笑。
　　“我怪你做什么？”
　　他还劝她，“你今日做的很对，不对的事情本来就不该和稀泥，你很勇敢，是我的好姑娘。”
　　张嫣听了心里暖洋洋的，虽然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所谓孝顺大过天，连她娘都认为她不能明面上跟长辈开撕，这个情况下，崔玉衡却能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就跟那次她生产一样，虽然崔玉衡平日不会把情情爱爱的挂在嘴边，说最爱她什么的，可是依旧只保她一个人。
　　她好像真的可以慢慢相信他。
　　她拉拉他的衣带，“我真的是你的好姑娘吗？”
　　崔玉衡摩挲着她的身子，“是啊，是我最好的姑娘。”
　　张嫣把他的手拍下来，“好吧，那就睡吧，昨儿晚上你折腾的我不轻，现在就睡吧。”
　　知道她已经是累极了，崔玉衡只好忍下，“撩我撩了半天，自己就睡了啊，没心没肺，亏我怕你哭，巴巴的跑来了。”
　　“哎呀，我是怕你累着，你想想自己昨儿累不累吧！”她抱着他嘻嘻哈哈的笑，显然心情很好的调侃着，“你呀你，不节制怎么行啊，十滴血才成一滴精，真是的。”
　　无奈，崔玉衡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啦，睡吧，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
　　“嘻嘻。”
　　这一觉睡的很沉，等醒来时，太阳都照进来了，她依稀能够听到午儿玩闹的声音，和她娘说话的声音。
　　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觉，结果眼睛被午儿给直接给撑开，广陵郡主抱着小胖外孙子，直接喊道：“看看你这个懒娘，还等会儿都可以用晚膳了，还在睡觉。”
　　什么？都快晚膳了？
　　她这才整个人清醒过来，可能是因为昨日崔玉衡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她很是舒心，所以直接无忧无虑的睡着了。
　　她问广陵郡主，“那崔玉衡呢？”
　　“还直呼姑爷大名，人家去上朝了，说了今天晚膳来咱们家吃，让你安心在娘家休息。”
　　张嫣笑呵呵的，“那我们今天就回去么？”
　　广陵郡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可见好就收吧，姑爷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了，你婆婆今天也跟我递信过来，送了好些补品过来。”
　　她摸了摸肚子，“娘，我肚子饿了。”
　　“好好好，我去让厨房上做了端过来，你少吃一点，等姑爷回来我还准备亲自下厨的。”
　　“嗯，好。”
　　**
　　崔家人多口杂，很多事情当然瞒不住大家，大奶奶跑回了娘家，大爷也追了回去，崔大夫人送补品过去亲家家里，一看就不是人家儿媳妇的问题呀。
　　崔三婶一贯存在比较的心思，虽然平时不明显，但知晓了此事，不免和归宁的长女道：“你看长房还是闹出事儿来了，我还以为她接了个什么金媳妇回来，没想到还是闹将起来了。”
　　二姑奶奶一贯爽利，她毫不客气道：“可大哥爱她爱的跟什么似的，这家到底还是由她作主啊。大哥如今才多大，就跟我公公一样都是二品堂官了，只要大哥在，她肯定就是崔家未来宗妇。”
　　“这倒是，哎，不过那陆先生也确实不懂事儿，为了个徒弟，就跟人家新媳妇闹成这样，她一个寡妇，日后还有什么用处，靠卖画挣钱吗？崔家不管她了，谁还敢找她啊。”
　　不说别的，她一个女子住在外面，还得雇佣不少护卫，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陆先生以前就固执的很，可惜她眼光一直不怎么好，您还记得文姐姐吗？当年她也是为了文姐姐鞠躬尽瘁，可后来怎么样，人家嫁了侯爷，哪里还记得画画的事情。”二姑奶奶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文英虽然才学很成，但她可不是真的淡泊如菊，其实名利心是非常重的。
　　崔三婶嗤笑，“她和大嫂完全不同，大嫂是个多精乖的人呀，她可不是，我有时候都奇怪，陆家怎么养孩子的，既有大嫂这样的，也有陆先生这样的。不过归根结底，还是那张氏是个勾魂的狐狸精。”
　　二姑奶奶无语，“娘您为何这么说？”
　　崔三婶道：“我不是说她坏话，而是夸她能够勾魂摄魄，要不然你大哥哥的心怎么就被她勾着走了。”
　　说完又叹，“不过，她也能帮你大哥哥，颜宁大长公主可比旁人都强。”
　　这俩人倒是看的明白，只不过想起崔玉衡和赵盈，崔三婶就没心情说笑了，“你那弟妹则恨不得你弟弟死在外边不回来，她怎么那样冷心冷肺，还有我的小孙子，也一岁了，瘦瘦弱弱的，跟午儿站在一起，午儿像大了一岁的样子，哎。”
　　“她们还年轻，日后就好了。现下弟妹也去了直隶，总会好的。”
　　一切如张嫣所想，只要崔家人表示出她没错的态度，那么错的人就是陆先生，所以她不道歉是对的，道了歉，那即便你是对的，那也代表你有问题了。
　　是崔玉衡带着她们娘俩去崔大夫人处先去请安，崔大夫人绝口不提陆先生的事情，反而抱着午儿舍不得松手，只问午儿外祖母家好不好玩云云。
　　而崔老夫人那边就更妥帖了，“孩子，昨儿种种已经过去，陆先生也准备带着颜姑娘去直隶钻研丹青，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
　　张嫣又知道，如果昨儿她对陆先生示弱了，那么崔老夫人即便后来私下贴补她，但是面上也会和稀泥，让双方和解，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
　　许多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们总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笑道：“祖母言重了，我一切都是为了夫君和崔家着想罢了。”
　　没有陆先生，崔家其他人包括四奶奶也不敢随便这样闹将起来，更不会无理辩三分，这才是让崔家更好，再者，陆先生无心之失，差点让崔玉衡命丧黄泉，只要她长辈的身份在，她没有子女，只能催使崔玉衡，那他不想办也得办，这样日后指不定还会有这些无心之失呢。
　　崔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嗯，你的心我是知道的。”
　　张嫣莞尔一笑。
　　而陆先生和颜凝珠那边正在清理行李物事，丽娘派了管家来协助登记在册，崔家的东西一般只有使用权，没有赠予权，等杨管事娘子把陆先生最贵的颜料拿出来后，陆先生才怅然若失。
　　杨娘子倒是好声好气道：“对不住了陆先生，这种颜料我们崔家也独独只有两盒，您当初也只是说借着用，但是带走是万万不能的。”
　　陆先生忽然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第70章 婆媳交心   婆媳交心
　　陆先生是在张嫣从娘家回来之后的第三天彻底搬走的, 那天去送的人只有崔大夫人身边的丽娘，随行的崔家部曲倒是不少，但是这些部曲只是护送她过去的, 送她去了还会再回崔家, 所以看着浩浩荡荡的人，到时候剩下的家丁其实不多。
　　梅嬷嬷喟叹, “小姐, 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留下来崔家也未必是好事，我是跟着先生跟定了。”颜凝珠意志坚定的看着远方。
　　梅嬷嬷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今后好几年张嫣都没有再听说过她们师徒二人的消息了，自然这是后话，因为下了一场暴雪，三房的双胞胎们都不约而同的病了起来, 尤其是那个小的, 听说脸都冻成紫色，还住在偏僻的地方。
　　崔大夫人便让张嫣过去看看, “七奶奶远在直隶, 你三婶呢，大的都顾不上，更何况是这个小的。你过去看看, 这孩子也是可怜, 自小便是吃药比吃奶还多。”
　　“嗯，那儿媳便去看看吧, 午儿就放这里了。”
　　这是崔大夫人巴不得的事情，“你放心去吧。”
　　午儿是寸步不离张嫣的，一看张嫣就拔腿要跟着，还是张嫣说：“娘去看看小弟弟，还把你的小玩意儿带过来, 你在祖母这儿吃好吃的，好不好呀？”
　　这样才哄住。
　　一岁的孩子其实都很依赖爹娘，包括午儿这个不认生的孩子都是如此，但面前这个孩子却不是如此，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毫无生机。
　　张嫣今日穿着胭脂红的夹袄，把汤婆子放在一边，摸了摸权哥儿的额头，“有点烧，吃药了么？”
　　崔文权的乳母倒是个仔细人，“已经吃过药了，只是药汁子太苦了，吃下去都呕出来了，大奶奶，这样下去可怎么成呢？”
　　翁主自从生了双胞胎之后，大的蕴哥儿身子骨好些，她带的多些，小的权哥儿本身体弱多病，又不能吵着，到底来看顾的少些，三夫人对这个病弱的孙子贴补虽然不少，但两个孙子总有个取舍，大的那个已经会说话了，小的却还弱弱的，她们下人也无法。
　　“先前不是听说让乳母吃了药，再让他吸的，这样也不吃吗？”
　　乳母不好意思道：“您别看权哥儿小，可他是个再懂事不过的孩子了，他知道奴婢待他好，所以不忍奴婢吃药，奴婢若是吃了药喂奶，他都不吃。”
　　张嫣看着骨瘦伶仃的文权，立马抱了起来，“权哥儿，听大伯母的话，今日吃药好不好，你若好了，咱们就能出去玩儿了。”
　　身体不好的孩子，可真是看着都难受。
　　“娘……”
　　权哥儿却突然喊了一声。
　　这声儿把张嫣都喊的愣了，他的乳母很不好意思，“大奶奶，权哥儿他一直听我说他要是乖乖吃药，他娘就会来，所以这……”
　　原来如此，张嫣倒是愿意配合这个善意的谎言，“好，宝宝，娘在这儿，你乖乖喝药好不好。”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毫无生机的权哥儿忽然坐起来喝了药，完全不叫苦，张嫣顺势抱起了他，权哥儿便跟个小婴儿似的躺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乳母歉意道：“大奶奶，今日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他老是这样病着，我看着也辛苦，没事，等他再睡熟了，我就走。”
　　这天几乎是权哥儿睡的最熟的一天，张嫣回来看着生龙活虎的午儿，对崔玉衡道：“其实别看孩子们乳母多，可最想的还是亲娘。”
　　“那也不一定，我打小也是乳母带大的。其实大部分都是乳母带大的，咱们午儿算是幸福的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健康的孩子。
　　他们崔家每年也会夭折孩子，有的养到十岁都有可能会夭折，而午儿好像很少生病，成日笑呵呵的，看着都让人舒心。
　　张嫣感叹：“是啊，不仅有我带，还有爹爹，祖父母，外祖父母，谁不疼他啊。”
　　“你先别管家里，今年要进宫领宴，那你可是会碰到皇后的，虽说她大庭广众之下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你最好是跟着外祖母，这样我也更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那个皇后也是个疯子，捅自己一刀陷害张嫣，他到现在都没想清楚，沈皇后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提起这件事儿，张嫣挠了挠头，“我这一孕傻三年，都忘记这事儿了，你放心吧，我没事儿的，她现在恐怕都自顾不暇了。”
　　崔玉衡疑惑，“这是为何？”
　　张嫣讽刺一笑，“她想把顾姑娘嫁给沈凌云，可顾姑娘是多么冰雪聪明的人物，岂会被她玩弄于鼓掌，她总想着利用别人，可是自来养虎为患。”
　　明明顾佳音是个极明白事理，又十分聪明的人，她决绝的看到了韦敬虽然有身份却内里是个污糟人，她都不会嫁，想来她想嫁的人，必定是她所爱之人。
　　若是沈凌云是个老实人那就罢了，但是沈凌云并不是。
　　崔玉衡大吃一惊，“皇后娘娘想把顾女官嫁给沈凌云？”
　　那沈凌云原本是个乖戾之人，但当年沈皇后之父沈鹏举不过是个监生，他尚且压着自己本性，但自从他们一朝富贵，他本性毕露，加上高官奉承谄媚，沈凌云可以说是阅女无数，在闺中的顾佳音等人不清楚，可稍加打听就明白。
　　沈家每隔几天，后门都有年轻的女子的尸体抬出来，她们身上太多都伤痕累累，张嫣的人就打听到这些人可能都是被凌虐至死。
　　富贵人家有些这样的癖好，但都遮掩的很好，可沈家不一样，他们到底是新贵，用的下人嘴巴不紧，有些底细也不清楚，大长公主就曾经送过人到沈家，她们打听出来那些女人都是死在沈凌云手下。
　　张嫣遂道：“是啊，皇后娘娘应该也不是很了解她弟弟，但是顾姑娘不是一般人，她肯定不会嫁。可不嫁给皇后的弟弟，就只能得罪皇后了，那你说她会找个什么靠山呢？”
　　天底下能够对付皇后的人，当然是皇上了。
　　崔玉衡站了起来，“有道理，你有多少把握？”
　　张嫣笑道，“以我对顾姑娘的了解，恐怕是快了。”
　　当然，这些都是夫妻二人猜测，距离领宫宴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张嫣还得忙家里的祭祀。
　　崔大夫人因为忙着祭祀都瘦了好几斤，张嫣亲手端了补汤给她，“娘，您先喝几口吧，事情总是忙不完的，再说了，咱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接过来鸽子汤，熬的清爽，崔大夫人一口气喝完了，喝完才觉得全身暖和起来。
　　这样冷的天，还要丝毫错不了，崔大夫人只能尽心尽力，不能有一丝差错。
　　虽然每年都做惯了的，但是依旧会紧张。
　　还好今年有人帮她，她这个儿媳妇是不怕吃苦的，学东西上手也快，不怕担责任，这点崔大夫人很欣慰。
　　想到这里，她又跟提点不少家中之事，“六姑奶奶今年要带姑爷回京叙职，今年过年约莫是要到我们家过的，她和玉衡关系不错，姑爷和玉衡关系也好，以前玉衡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找她，虽然六姑奶奶不是我生的，但是老夫人很喜欢。”
　　“是，儿媳都记下了。”
　　还有权哥儿，崔大夫人不禁道：“虽然你是好心，但权哥儿他有爹有娘，有祖父母操心，你可以偶尔去探望他，但是不必去的太勤，你是好心，可别人未必会这么想啊。”
　　张嫣听的进去婆婆的话，立马点头，“好，日后我有空才去找他，那孩子跟我们午儿比起来就跟猫儿似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
　　“娘，我知道了。”
　　凡事过犹不及，虽然她很心疼那个孩子，但是做的多了，恐怕崔三婶等人不喜欢。
　　崔大夫人和崔玉衡一个性子，虽然是这么吩咐张嫣的，但是还是不忍心，“你若想去也可，我同你一起去。”
　　张嫣立马抱住崔大夫人的胳膊，“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
　　这俩母子都是一个性格，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一定忍心能做下来。
　　这也不怪崔大夫人和陆先生一母同胞，命运截然不同。
　　崔大夫人有些异样感受在心里，她这一辈子也只有崔玉衡一个儿子，虽然崔玉衡很孝顺，但也没有这么亲近过。
　　她不由得拍了拍张嫣的手，“你心地很好，日后一定能成为崔家很好的宗妇。”
　　好的宗妇才会关心孩子，共情孩子。
　　“我性子冲动，还有好多要跟娘学的。”
　　崔大夫人却主动道：“你有勇有谋，玉衡也常常跟我说你是个胆大心细的人。”
　　“是说我是个傻大胆吧，用温泉养活鱼，谁都不同意，我偏偏去试了，夫君都说我是个冒失鬼。”
　　崔大夫人没好气道：“他还敢说你是冒失鬼，花起你的钱来可不手软，他近来那身衣裳可不便宜。”
　　张嫣笑呵呵的，“赚的钱总归是要有人用的。”
　　崔大夫人羡慕的很，一下子说出了心里话，“我就没玉衡那么好命了。”
　　张嫣诧异，感情您也想穿新衣服啊？


第71章 讨要    讨要
　　温泉养鱼这事儿让崔家上下吃到不少新鲜活鱼, 尤其是对于爱鱼的崔首辅来说，更是每日必定家来吃饭。
　　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是大奶奶的陪嫁，都开始夸张嫣能干。
　　谁都有眼睛, 看到了张嫣的活鱼好卖的很, 连直隶通州的人都特意来京城定，像昌寿伯夫人亲自上门定了不少, 一条鱼比往常价可是贵出了不少, 但肉质鲜嫩，比别的鱼好吃太多了，二奶奶的儿子观哥儿原本就爱吃鱼，今日午膳因为吃鱼还添多了一碗饭。
　　可惜，二奶奶的丫鬟书香叹道：“奴婢听大厨房的说, 明儿就只供长房了。”
　　“不会吧？”二奶奶摸了摸儿子观哥儿的后脑勺道, “上次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大嫂说午儿不大会吃鱼, 怎么只供长房了呢。”
　　书香撇嘴, “首辅大人爱吃，这才不停供长房的。再说了，那鱼那么贵, 二奶奶怎么舍得给咱们其他人吃。”
　　“这倒也是。”二奶奶摸了摸儿子的头, “都怪我没本事。”
　　丈夫年都没过完，又去了彭州, 这次婆母安排了女人过去伺候，嫡母也送了个女人，她想反对，但是很怕婆婆们说她不守妇道小家子气，自己不能伺候丈夫, 也不许旁人伺候。
　　虽然二爷再三拒绝，但是这次调升公公出了力，所以当丈夫问她的意见的时候，她也默认了，也许这就是现实吧，她没有强大的娘家，就只能这样妥协了。
　　书香又安慰她：“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观哥儿养的白胖，也是您的功劳。”
　　“再说了也不是咱们这一房吃不到，其余各房还不是吃不到。”
　　二奶奶摇头：“那不同，旁人可都有贴补，我们哪里有。”
　　这话书香就不同意了，二爷回来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可这些二奶奶舍不得用，都收起来罢了。
　　是的，张嫣其实算是大手笔了，这次产的活鱼基本都没卖，全部供给给崔家了，但她还想等到年前最后再卖一次，所以停供了其他房，这也是人之常情。
　　崔玉衡美滋滋的吃着红烧鱼块，“难得没有土腥味，我吃鱼最怕土腥味了。”
　　“那是当然了，这可是温泉养的鱼，跟普通的鱼肯定不一样，不过只有最后一茬我就要他们清理干净，等明年再养。咱们一家三口还没去那儿泡过呢，年过完，带午儿去庄上玩一趟。”
　　谁不想出去玩，张嫣知道这事儿多半成不了，但是放在心里总是有个盼头。
　　午儿听到玩这个字儿就高兴的颠颠儿的，要往外边走，崔玉衡一把揽住他，“可别出去了，外边刚下了一场雪，乖乖跟你娘在家好不好？”
　　“午儿，饭还没吃完，不许出去。”她们跟小午儿特制的椅子，让他一个人在旁边自己挑饭吃，当然了，他这个年纪也不能吃鱼肉，怕有刺儿卡着喉咙，但凡是他能够吃的，张嫣都是换着法儿做。
　　她去年挣的钱，一半都花在崔玉衡的穿和儿子的吃上头了。
　　毕竟崔家都吃大厨房，所有人吃的都差不多，没什么特殊化，想吃小灶都得自己掏钱，张嫣自己是无所谓，还挺爱吃崔家菜的，但孩子要吃辅食，就有孩子的吃法，她一般亲自做。
　　可她也不后悔，崔玉衡对她多好呀，时不时也会偷偷递私房钱给他，虽然去年他事情忙的多了，外快少了不少，但她也心甘情愿，还有午儿，好好让儿子饮食好，休息好，才少生病，儿子少了多少苦痛。
　　自古严父慈母，偏张嫣管孩子严的很，午儿最爱娘亲也最怕娘亲，听张嫣这么说，也不敢吵闹着要出去，遂乖乖用勺子自己挑饭。
　　她疼孩子是疼孩子，可是该孩子做的，她一点都不会溺爱。
　　三人用完一顿饭，四奶奶带着圆姐儿过来了，崔玉衡忙去了书房，张嫣还诧异，“四弟妹，你怎地来了？”
　　她和四奶奶的关系算不得多好，但她知道四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她恨别人也是为了利益，讨好旁人也是为了利益。
　　就像现在，她东拉西扯的，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那兄弟赔了不少银子，把我嫁妆钱都折了进去，大嫂，你有好事儿可得带着我呀。”
　　张嫣笑道：“我能有什么好事儿，都是让家里人吃好罢了，这一茬的鱼一点儿没卖，都给了咱们府上。”
　　但四奶奶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是有钱，但花销也不少，尤其是今年她又有了身孕，一个圆姐儿，还有个哥儿，加上肚子里的这个，三个孩子啊，可不好养活，再者，五弟妹的女儿芳姐儿都定了亲，人家直接把女儿嫁回娘家去，日后妥妥的侯府世子夫人。
　　可她的女儿呢？那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虽然说崔家的女儿不愁嫁，但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就像十娘是长房的女儿，嫁的人是实权的王爷世子，十一娘虽然也是净郡王妃，可赵拂的出身大家都知道，十娘可以当家作主当镇南王府的家，十一娘可不成。
　　再说了，十一娘也是运气，若赵拂当初没人帮扶，也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杂种罢了。
　　而她家圆姐儿，那可就太惨了，还不如十一娘呢，十一娘的爹好歹是一方督抚，一品大员，而她家夫君才五品，这还是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二老爷的一个爱妾才说动的。
　　什么都得要钱啊。
　　谁嫌弃银子烫手啊。
　　“嫂子，你就好心教教我吧，你说给我听了，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若不放心，我也可以跟你交换呀。”
　　跟四奶奶这种人打交道只会吃亏，张嫣推辞：“四弟妹，你看看你说什么好心不好心，本来钱是小事，但这也不是我自个儿一个人的法子，还有大爷也跟我出了主意，不如你去问问大爷如何？”
　　本来张嫣以为她是不敢问崔玉衡的，毕竟还有男女大防，没想到四奶奶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
　　从张嫣这里出去，四奶奶就回去想法子堵截大爷了，她这个想法她也知道不能告诉四爷，所以只和心腹道：“你悄悄的看大爷何时回来，我早点带着哥儿去那儿碰碰。”
　　她的心腹都吓到了，“四奶奶，这事儿不妥吧，您要不要跟四爷商量一下？”
　　四奶奶冷哼道：“我跟他商量什么，他是个迂腐的人，若是我跟他说了，他还会同意吗？他自个儿倒是万事不操心，可升官发财哪时候不是我在后边使劲啊，捞钱的时候嫌弃我俗气，用起来却不手软。”
　　“可……”
　　“别可是什么了，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大嫂若是肯把方子要来给我，那我过年也让人去做，这样，翻了年来，还可以挣几个月，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她不怕讨嫌，钱赚到手里才是真实的。
　　这些日子崔玉衡文会宴会很多，他难得休息时日多，还可以穿新衣服出去，简直是不亦乐乎。当然，他还算有点良心，每次回来都会跟张嫣或者午儿带点小礼物。
　　今日是去梅林宴，因为主人爱梅，还用了不少梅花制香，他情知妻子喜欢梅花，特意带了梅香回来。
　　没曾想刚进崔府，就被人堵着了。
　　“大伯父。”
　　崔玉衡定睛一看，原来是四弟的儿子舫哥儿，还有四弟妹姚氏。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黑灯瞎火的，更是要避嫌，崔玉衡颔首，喊了声，“好孩子。”他就准备走了。
　　却见四奶奶上前道：“大哥，我有事儿跟您打个商量。”
　　崔玉衡往后退了一步，他虽然没和四奶奶见过几面，但四奶奶的为人他很清楚，这样的人找别人肯定没什么好事，故而道：“你有何事只管找你嫂子说去。”
　　“大哥，就是嫂子让我找你的，哎，我们儿子打小就爱吃鱼，尤其是大嫂弄的那温泉活鱼，他可爱了，但偏偏说日后不供其他房，只供大房了，我也知道，这是大嫂的生意，我们也不能吃白食。”
　　说到这里崔玉衡还觉得没什么不对，之后，又听她继续道：“这可不，我有个温泉庄子，我保证我绝对不拿来同大嫂抢生意，只想有点儿温泉活鱼让大哥的侄儿吃上，大哥看意下如何呢？”
　　这还怎么样，当然是脸大如盆了。
　　但崔玉衡知道自己的人设是清冷谪仙公子类型的，不愿意说这些俗气的钱，故而道：“四弟妹，我先走一步。”
　　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好像没这个人似的，觉得谈钱最俗气。
　　这样的人设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最好了。
　　却没想到四奶奶此人不是轻易罢休的，她时常认为女子不弱于男子，尤其是女子的身份，能便宜行很多事。
　　“大哥，大嫂说若是你同意，她就把这法子教我。我看大嫂是同意了，就看大哥你的意见了，你若同意了，你侄儿也能天天吃上温泉活鱼了，大哥就当行行好吧。”
　　四奶奶居然开始追着崔玉衡边走边说。


第72章 兔死狐悲   兔死狐悲
　　“你跟我回去。”
　　正在纠缠崔玉衡的四奶奶停了下来, 她不自觉的望着远处，正是四爷，脸色铁青的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
　　崔玉衡虽然不至于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但是人都有点火气，他拍了拍崔四爷的肩膀, “四弟, 再有下次我可得跟二婶说了。”
　　崔二夫人虽然在诸夫人中是个软蛋，但是她好歹是四奶奶的婆婆，姚氏一贯看不起她这个婆婆，若是被这个软蛋婆婆当面嘲笑，不知道她们夫妻多没脸呢。
　　同时, 这也是在表示微妙的抗议。
　　他说完是走了, 但留下四爷和四奶奶两口子在这儿，四爷拉着他们母子回去。
　　四奶奶环顾四周, 发现下人们正在窃窃私语, 气的跺脚不已，四爷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四奶奶不敢再有其她动作。
　　她其实心里很忐忑的, 但是面上仍旧装的不在意, 下巴微微抬着，仿佛自己是个斗胜的公鸡一样。
　　四爷也很诧异, 回到房，让乳母把孩子抱走后，便问道：“你是何时变成这样的？我记得你刚嫁进来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跟我说话，如今却这般市侩, 你要知道这是在崔家，不是在你们岭南姚家？”
　　他还是那样清俊，个子高高的，但表情却是对她充满了嫌弃。
　　“我们姚家怎么了？你们家要是真的重视你，会娶我这个姚家姑娘吗？你看看你大哥娶的是谁，还有三哥和老五老六老七娶的是谁？你要怪的是你爹娘，不是我们家。”四奶奶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但她并不想认输。
　　她能够嫁到崔家真的是托福，关键是四爷为人正派，与旁人拈花惹草不同，他学问好，人也很好，虽然她知道他喜欢的是才女，她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依旧和她相敬如宾。
　　四爷拂袖而去，“不可理喻。”
　　四奶奶追在后面骂道：“我有什么不可理喻的，要不是我你——”
　　门一开，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边张嫣当然也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不禁道：“她也真是有问题，说真的，还没见过她这种人，太不要体面了，以前还没见过她这样啊。”
　　崔玉衡冷哂，“她是不是以为我好欺负呀？居然敢追着我不放。还好常寿机灵，早让人去叫了老四过来。有她这种搅家精，崔家的日子怎么过的好？”
　　他是最不喜欢这种是非精的，尤其是女人，太市侩，简直就是俗气。
　　“你也别生气了，其实我当初知道你们家的媳妇儿还有这样的时候，我都很惊讶。”真的，张嫣觉得很奇怪，即便是出身寒微的二奶奶，人家都不是这样的，至少面上不会如此，但四奶奶简直跟商户人家重利的人一样。
　　这要怎么说呢？崔玉衡道：“我也不清楚，但她刚进门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样，兴许有其她的吧。不过，这也不是她要别人方子的理由啊。难不成她要钱，咱们就得双手捧上。”
　　岭南姚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大的名门世家，但是姚家祖上是杏林高手，后来发家后官至知府不假，最重要的是药铺和商铺开遍整个南边。
　　其实这门亲事表面上看，比不得什么侯门贵女，但也不算太差。
　　尤其是四爷这种情况，他幼年失母，二老爷偏心那个聪明伶俐的庶长子，继母生的小儿子更讨二老爷喜欢，虽说是嫡出，但是不上不下。
　　好的轮不到他，坏的他这个身份也看不上。
　　恰逢姚氏当年传出来是岭南有名的才女，虽说其父并非大官，但豪富之家，一求名，一求利，也算是一拍即合。
　　“算了，既然四弟已经拉她回去了，这事儿就罢了，反正这是我赚钱的法子，我只给我自己夫君用，她就是想要也拿不到啊。”那四奶奶到底和陆先生不同，她们自己的事情自己了，不必闹到长辈那里去。
　　听到她说只给夫君用，崔玉衡心中的不快全部去了，他不禁从袖口拿了一沓银票给她，“喏，给你。”
　　张嫣打开一看，“这么多，从哪儿弄来的。”
　　崔玉衡“嘿嘿”一笑，“我爹给我的。”
　　这老爷子也挺深藏不露的，一下就跟他儿子给这么些钱，张嫣斜眼看着他，“你舍得给我？”
　　崔玉衡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肯定的，你是我的谁啊，我怎么可能不舍得，反正我家的傻姑娘对我最好了。”
　　“这可是一万两啊。”张嫣咋舌。
　　“拿去吧。”
　　既然他这么说了，张嫣也收下了。
　　但她从小匣子里拿了几袋金锞子出来给他，“这是近来我去换的，你拿着赏人，钱是人的胆，咱们在外可不能小气。”
　　这点崔玉衡如何不懂，他知道张嫣一向都是这样，她对自己好，是真的各方面为自己好，而非像四奶奶那样为了虚荣心。
　　“早些睡吧，今儿你还记得跟我带香回来，我让她们点半根了安歇吧。”
　　明日她还要和崔大夫人一起迎接六姑奶奶回来，接风宴这些都要安排好，还有赵拂夫妻也要回来看老夫人，也要协调老夫人的时辰出来。
　　这些别看琐碎，但是都是大事。
　　且不说夫妻二人正商量着这些家事，她们这边发生的事情，崔大夫人那边很快就知道了，崔大夫人皱眉，“老四媳妇如今越发不成样子了，她为了点钱还堵大伯子的路，这样岂不是丢脸的很。”
　　丽娘点头：“还好四爷喊了她回去，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丑事来。”
　　“这哪里够啊，我看她如今是越发没了长辈约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那该如何是好？”
　　“不急，二老爷最爱面子，她这样失了体统，二老爷会找点事情让她做的。以前她小打小闹的，还捞到好处，二老爷不做声，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哪里还敢横下去。”
　　丽娘看着大夫人，心有灵犀道：“你是说纳小吗？”
　　“岂止啊，她这番言辞，还有这样的泼妇行径家里如何安宁？纳一房知书达理的贵妾，于老四来说也是好事，总不能勉强老四和这样的泼妇一起吧。”大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已经忍很久了。
　　但不知怎么，张嫣在次日听到说四爷要纳一房贵妾的时候，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虽然她不喜欢四奶奶，但是用塞妾的方式让她难受，这也让她心有戚戚焉。


第73章 隐情   隐情
　　这人选是二老爷亲自为儿子选的, 二老爷原配的娘家侄女，也就是四爷的表妹，虽说是家中庶女, 但是相貌秀丽, 知书达理，擅长女红, 性情温柔, 和四奶奶是截然不同的人。
　　进门的日子就定在年后。
　　四奶奶的脸色黑的仿佛墨汁儿都能掉下来，即便是在崔老夫人这里，此时屋里热闹非凡，她脸上都没能挂起笑容。
　　六姑奶奶正坐在老夫人身边撒娇，她和崔首辅生的很像, 且年龄只比崔玉衡小两岁, 崔老夫人还笑：“当年六娘子七岁的时候，大老爷还说我们六丫头若是男子, 崔家必不在话下。”
　　显然这是一句玩笑话, 但张嫣想起崔玉衡和她说的事情，不禁多看了崔大夫人几眼。
　　崔大夫人也跟着在笑，但笑意不及眼底, 也许想起了伤心事。
　　子貌异父。
　　张嫣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故而同大夫人道：“娘，过会子我们先去沃然居替六妹妹接风, 再带六妹妹去住的地方。”
　　她喊的是娘，而非大夫人，足以见她和崔大夫人关系的亲密度了。
　　崔老夫人立马道：“六丫头，这是你大嫂子，一贯是个能干人, 有她在，大夫人都轻松不少。”
　　六姑奶奶是个千伶百俐之人，她一直就想和娘家嫂子打好关系，偏一直在外任上，难得回来，现下有崔老夫人递话，立马就和张嫣说起来了。
　　“我们回来还得麻烦大嫂，大嫂不认得我，先前我还未出阁的时候同大哥哥关系最好。”
　　她强调这个“最”字，张嫣显然不大信，因为崔玉衡没有嫡亲的姊妹，多半都是庶出的妹妹们，他和她们关系虽好，但也达不到最好。
　　要说十娘是因为养在大夫人名下，所以关系还不错，六娘子怕是没有。
　　但张嫣也不会戳穿，反而顺着她的话道：“虽说以前不认得，但现在认得了，六姑奶奶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瞧着倒像是个爽利人。”
　　崔老夫人指着六姑奶奶道：“以前她在家里就是个孩子王，哪家的姑娘过来都要找她玩儿，就是十娘和十一娘在她出嫁的时候都扒着她的腿不放。”
　　众人很给面子的笑了。
　　张嫣仔细观察着，崔大夫人对这位庶女有些芥蒂，一直没怎么搭话，而老夫人十分喜欢这位曾经养在身边的姑娘。
　　除了她之外，二奶奶也在看，她嫁进来的时候，正好六姑奶奶嫁了出去，她和六姑奶奶当然没什么交集，但昨儿她婆婆喊她过去跟她说过，这位六姑奶奶嫁的是陈郡谢氏的谢骏，时下人称，千金难买谢郎才。
　　谢骏年少闻名，为宁兴公主看重，推荐给皇帝，皇帝亲自择他为官，于是入仕，也就是那时，还是次辅的崔大老爷看中此子，择为良婿。
　　江左谢家，是东晋有名的门阀士族，只不过到了大雍朝后，开始式微，崔大老爷慧眼识珠，谢骏也不负众望，不过二十八岁，就已经是三品了。
　　看如今这样，马上就要升官了，这次回来叙职，怕是又要升官了。
　　婆母虽然为妾，但是她颇为得宠，又会钻营，她让她跟六姑奶奶把关系打好，她肯定是要使劲的。
　　张嫣虽然对六姑奶奶看似聊的投契，但其实也就是当普通的亲戚看待，六姑奶奶看似热情，但其实也是心事重重。
　　恐怕也是有别的一件大的烦心事儿。
　　这事情还真的让张嫣说准备了，等接风宴过后，六姑奶奶先没去客房，而是去了崔大夫人处，张嫣怕她有话要说，还想走，六姑奶奶却极力挽留张嫣下来。
　　“这事儿嫂子也替我出出主意。”
　　崔大夫人面上倒是淡淡的，“六丫头，你这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她这个庶女，从小心比天高，一直比着崔玉衡，曾经说过为何男子能做宗子，而女子不成？她还能有什么为难事儿。
　　六姑奶奶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大夫人，大嫂，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为难的事儿，我是不会回娘家来的。”
　　原来六姑奶奶和谢骏夫妻成婚五年，相继产下一子一女，儿女双全，本来女儿蓉姐儿出生是好事，但长子却身体开始虚弱，小孩子体虚也是极正常的，但谢骏的母亲偷偷找人算了八字，说蓉姐儿的命格克他兄弟。
　　谢老太太年纪不大，人却开始糊涂起来，起初只是想让她们夫妻送走蓉姐儿，但到后来，被人撞见，差点掐死蓉姐儿。
　　所以她们夫妻趁着这次机会，想把蓉姐儿送到娘家来养着。
　　而张嫣则是她认为最好的人选。
　　崔大夫人却并不搭腔，六姑奶奶看着张嫣，张嫣原本觉得可怜，但收不收留人不是她说了算，再者，也不知道六姑奶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崔大夫人其实内心很矛盾，每次看到她这张脸，都会想起崔玉衡当年所受的折磨，这个孩子也专门刺激玉衡，明明当时玉衡都在病重，奄奄一息，她还偷偷跑过去说自己功课比玉衡好，话里话外都是想着崔大老爷更喜欢她。
　　这更刺激到了儿子，若非最后大老爷醒悟过来，恐怕儿子也没了。
　　她能喜欢这六丫头才怪。
　　但是人都有恻隐之心，崔大夫人缓和了语气，“这事儿你跟老夫人说了没有？”
　　六姑奶奶摇头，“女儿不敢提，老夫人年纪大了，若是听了此事气着了，倒是我的罪过了。”
　　“嗯，这就好，倒也不必往外说什么，对蓉姐儿名声也不好，只说是你嫂子喜欢蓉姐儿，留她多住些时日，你待如何？”
　　这当然求之不得，六姑奶奶同时也深感愧疚，年少无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差，尤其是她过目不忘的本事，比嫡兄还要强，认为他不比自己强什么，她若是男子，指不定还能重振崔家。
　　可后来嫁了人，她也有了庶出的子女，自己嫡出的孩子病病弱弱，庶出的孩子却健康活泼，形成鲜明对比，她才理解嫡母每次看她的眼神。
　　也因为张嫣这边点头，六姑奶奶透露给了张嫣一个消息，“大嫂，我们在江南外任之时，大哥曾经拜托我们查过沈皇后与你家的事情，当年郡马爷做供奉一事，原本就是沈皇后本人授意的。”
　　啊？
　　张嫣不明白：“你是说她授意那家人让我爹爹去做西席？”
　　“是。”六姑奶奶道，“这也是意外所得，还有，沈皇后一切都是迷，她好像事先知道谁会如何，就像救下瀚海公夫人也是如此。”
　　张嫣自己就是穿越的，因此她很是敏感，又想起沈皇后怪异的举动，比如帮压根都不认识的顾佳音，莫名敌视自己到那个程度……
　　这些都实在是可疑。
　　转眼到了领宫宴那日，崔老夫人和崔大夫人还有张嫣俱是大妆，再看到顾佳音的时候，不再是一身绿色的女官服饰，而是和魏嫔等人站在一起。
　　她很是惊讶，顾佳音倒是和善的对着她笑了一下。
　　沈皇后脸色十分苍白，即便是很厚的粉也遮盖不住她身体的孱弱，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与她相反的则是江贵妃，江贵妃一袭红衣，神采奕奕。
　　张嫣想，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顾佳音真的成了嫔妃，那就好，对于她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情。她继母张嫣见过，那可不是省油的灯，就是不嫁给沈凌云，怕是讨不到好。
　　顾佳音也觉得很羞耻，她知道旁人是怎么看她的，约莫都是认为她是个爬床的贱婢，但她若非被逼无奈，又何至于此。
　　前有狼后有虎，她只有选择一颗大树底下，才真正的好乘凉。
　　那日，承恩公夫人和沈家二公子进宫，她想了个法子，测试了一下那位二公子，她擅长酿酒，即便是千杯不醉的人都会醉倒。
　　就这么一杯酒，这位二公子就变得暴戾起来，差点害了一位宫女，兽性大发。
　　她才知道为何沈凌云一直没有成婚，京中贵女们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若是莫名死亡，肯定会大闹一场，这于皇后名声也不利。
　　对皇后，她也算忠心耿耿，却没想到，她真的想害她。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自救了。
　　其实皇上是个好人，他虽然不像魏劭那样勃勃少年气，什么都愿意为她头破血流，但是却成了她的丈夫，愿意给她名分。
　　虽然现在还未正式册封，但她已经在一个月内连续侍寝超过六天了，日后，日后，她不再为谁而活。
　　以前她总以为沈皇后对她有恩，她怎么也能忍让一番，却未曾想到一个人居然有那么些折磨人的手法。
　　她会罚跪她，尤其是每次侍寝之后，她过来请安，她表面上笑脸吟吟对她，等其他妃嫔一走，她就让她跪下。
　　“你这背叛人爬床的贱丫头，骨头轻的跟窑子里的婊/子一样，你说说你，是用什么狐媚法子勾引皇上的，不会是含着他那脏东西吧？”
　　这些话即便是在襄阳侯府，她都从未听过。
　　她分辨道：“娘娘，我也是无法，您非要让臣女嫁给——”
　　“那又怎么了？贱丫头，你以为凭你的身份可以嫁给我弟弟吗？我弟弟可是国舅爷，你算什么，一个空架子侯府的丫头罢了，若是没有我，你早就被韦敬弄死了。不要脸的烂货……”
　　这些污言秽/语让顾佳音听的心惊，但往往骂过她之后，沈皇后又会哭着流泪，说什么不是这样的，书上不是这样的。
　　什么书上？她看沈皇后就是徒有其表，其实内里污糟的很。
　　她每次骂过自己，用那么恶毒的言辞，却又马上不承认，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伤心，她们姐妹成了情敌。
　　顾佳音真的觉得好笑，什么情敌？她难道不知道这宫里的女人，除了长辈晚辈之外，大多默认为皇上的女人，这算什么情敌，皇上也不是皇后一个人的呀。
　　这些官司张嫣当然不知道，她同崔家长辈们还有十一娘坐在一起，十一娘以前是圆脸，带着可爱的婴儿肥，现在却有了尖尖的弧形。
　　张嫣关心的问她，“怎么看着瘦了不少？十一娘，你过的怎么样？”
　　和十娘不同，十一娘很少回娘家，赵拂成了净郡王后，一直让以前抚养过她的生母张侧妃照顾府邸，按照张嫣对张侧妃的理解，那也不像是个坏婆婆。
　　不是婆媳问题，肯定就是夫妻关系不大好了。
　　十一娘笑着摇头：“大嫂，我无事，你不必管我。”
　　当初这门婚事是她求着成的，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也要打碎了牙齿往里吞啊。
　　“咱们住的这么近，我们现在又从直隶回京城了，你可要时常回来才是。”
　　十一娘神情复杂的看着大嫂，她曾经有一次偷偷的迷瞪了，睡在老夫人的次间，听到老夫人和大夫人说话，仿佛是说大哥是看上大嫂的身子，她那时候还觉得羞红了脸，想着大哥不会那么肤浅，但是后来和赵拂在一起，她就是爬到床上，赵拂看也不看一眼，她就知道他还是旧情难忘。
　　这时，赵惠过来了，她是特意过来喊张嫣的，“表姐。”
　　张嫣一见是她，立马道：“姑姑来了没？”
　　“我娘在那边呢。”正说着，又看了十一娘一眼，眼中暗带嘲讽，同张嫣耳语，“表姐，你可不要把她当什么好人，若非当初她拿你的帕子，我五哥也不会被她骗出去算计，也是因为这样才被迫娶她。”
　　“她才不单纯呢，使劲儿的叫崔老夫人知道自己被占便宜，好啦，现在成了王妃，可一个没人要的王妃，谁稀罕。”
　　“表姐，你是受害人，可别傻乎乎的同情她。五哥对我侧妃一向知无不言，侧妃特意让我过来告诉你的。”
　　张嫣听的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赵拂娶妻居然另有隐情。
　　赵惠忍不住道：“我五哥可惨了。哎，当年要是表姐你嫁给我五哥就好了。”
　　但她对赵拂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大概就跟赵惠赵寒一样的，就是普通亲戚。


第74章 骑大马    骑大马
　　“冷不冷？”崔玉衡握了握她的手。
　　从宫里回来, 张嫣就一直喊冷，火盆子挪了两三个过来，她还是冷, 还揉着头, “好疼，好烦。”
　　难得她说烦, 前些日子戏酒都没有喊烦, 祭祀也是甘之如饴，今日一进宫倒是喊烦了。
　　但是她又笑靥如花，“怎么过年应该开心的，咱俩怎么就都这么多事情。”
　　这方面崔玉衡有经验，“烦心事太多, 那就一样都别想, 其实很多事情发生，我们都把我们自己想的很重要, 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嗯, 可是我是崔家未来的宗妇啊，我做不好，别人会挑你的刺儿呀。”
　　原来是为了他, 这个傻姑娘, 崔玉衡轻笑：“放心吧，没那么多人敢挑我的刺儿, 我只为朝堂上烦着。”
　　一说起朝堂，张嫣想起赵拂，她问道：“赵拂现在还是跟随康亲王吗？”
　　崔玉衡摇头，又有点犹疑，“那也未必, 虽然他——”这事儿也没有证据，还不能跟张嫣说，遂道：“嫣儿，过年这段时日肯定是最累的时候，你就跟在娘身边周全些就行了。忙完了，好好歇一段时日。”
　　“嗯，我知道的。”
　　作为宗子和侍郎，崔玉衡也忙的很，就是小午儿也抱出去见了几回客，张嫣每日回来都是腿肿的不行，她身边伺候的人都分了好几拨。
　　初五，天气稍稍放晴，六姑奶奶精神头好，带着蓉姐儿和骁哥儿一起过来了，蓉姐儿今年三岁，眼睛如黑葡萄一般，大大亮亮的，小嘴巴也挺能说话。
　　“大舅母。”
　　“哎。”张嫣笑道，“今天就在打舅母这里玩儿，好不好？”
　　此时张嫣还不知道这个小外甥女日后长大了将会引起多少男人追逐，此时她还是只把她当成一个小姑娘，一个即将在自己名下管教的姑娘。
　　六姑奶奶当然巴不得女儿多跟张嫣亲近，“蓉姐儿，你看你大舅母多喜欢你，快过去你大舅母那儿吧。”
　　她一过来，午儿就抱着张嫣，“娘亲抱我。”
　　午儿从小跟张嫣一起长大，他年纪小，知道护食。
　　张嫣笑道：“这是表姐，蓉姐姐，以后咱们就在一起玩儿，好不好？”
　　蓉姐儿转过头去看她娘，有些不安。
　　六姑奶奶眼泪都差点流下来，若非是家中老太太如此，她的蓉姐儿哪里需要这般，想来麻烦娘家人不说，孩子也寄人篱下。
　　但这又有什么法子，她也只相信娘家大嫂，其余人就是再献殷勤，她也不愿意把孩子放人家那儿。
　　“六妹妹，别担心。”
　　“嗯。”
　　当然六姑奶奶也不是白放女儿在这里，人家单独就跟张嫣送了不少好东西来，尤其是补品首饰，送进来的时候，住的近的几家看了都眼馋。
　　二奶奶懊恼，自己难得拉下脸来去讨好六姑奶奶，但人家还是往长房凑，她似乎清醒了一点，身份好像是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四奶奶最是眼红，但她现在不宜做什么，她得全身心都放在年后进门的小妾身上，即便看着钱流去别人那里，她也没心思再想什么了。
　　当然了，聪明人还属五奶奶和六奶奶，这俩人主动送了不少小玩意儿给蓉姐儿，表示崔家对六姑奶奶女儿的关心。
　　到了初八，崔家的女儿们个个都归宁了，首先来的是十娘，她是一个人来的，魏劭在福建不能过来，她把女儿莹姐儿带了过来。
　　十一娘是和赵拂一起来的，赵拂倒还是原来那样，慵懒矜贵，出口就是毒舌。
　　“表姐，表哥。”
　　就是不喊表嫂。
　　崔玉衡眼睛闪了闪，“净郡王客气了，来人，带王爷去沃然居，咱们家的男客都在那边。”
　　“走了。”
　　他施施然的走了，崔玉衡有些紧张，他看了张嫣一眼，哎，她好像越来越好看了，明明别的人生了孩子之后，好像就变得妇女了，她却越来越年轻。
　　他，头一次紧张一个人。
　　张嫣当然察觉不到崔玉衡的心理活动，她还得陪着这些小姑子们呢，也不单单是她，今天所有的奶奶们都是如此。
　　就连二房的二奶奶和四奶奶都要陪崔瑾如，崔瑾如嫁给的是她表兄赵寒，听说康王已经上书让三子成为世子，崔瑾如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原本养在王府，就有些目中无人，偏二奶奶和四奶奶又捧着她，难免露出几分骄矜之气。
　　十娘便道：“八姐以前还好，现下倒像是沾染了那府的习气。”
　　那府指的当然是康亲王府，前有赵拂骄矜不理人，后有崔瑾如如此，本来她们和康亲王府争的都白热化了，看到崔瑾如在崔家摆架子当然看不惯。
　　这不还没有成为世子妃吗？就摆谱了。
　　“好了，少说几句，十娘，我正想问你，沈皇后的身体是不是不大好了？江贵妃的儿子如何怎么样？”她知道因为魏劭的关系，她本身又是异姓王世子妃，她进宫的次数很多。
　　这话怎么说呢？十娘悄悄的道：“皇后时常咳嗽，精神倒不算太差，江贵妃已经开始协理六宫，江贵妃生的二皇子和大皇子关系其实不错，但皇上目前还是看不出来。”
　　张嫣心里有数了，“好，我知道了。”
　　十娘又道：“嫂子，我听说顾女官背叛皇后的事情刺激的她严重的很，哎，说起来，她和我家那位有点缘分，可世事无常，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哦？张嫣看着她，“这事儿我倒是从未听说。”她从来没听过魏劭和顾佳音有什么干系。
　　十娘想的开的很，“已经过去了，现下她虽然还妾身未明，但总是皇上的妃子，于她而言倒是件好事。最惨的还是十一娘了，你有空还是多安慰她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四叔和四婶约莫今年要回来，我看她们去比我合适。”
　　十娘多么聪明的人，一看就是大嫂并不想管，她情知大嫂是自己嫡亲的嫂子，她的事儿大嫂会管，可十一娘到底是四房的人，大嫂未必会多管。
　　张嫣肯定不会多管，如果真的如赵惠所说，那么十一娘这桩婚事本来就有问题，还利用了自己，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她不会贸然插手。
　　这些姑奶奶们都是当家太太，家里都一大摊子事情，吃完一餐就都回去了。
　　赵拂和十一娘倒是留下来陪崔老夫人，说来也奇怪，赵拂这种嘴毒又骄矜之人，却抱着午儿不放手。
　　午儿正把玩他的玉佩，张嫣连忙阻止：：“午儿，不能拿姑父的玉佩。”
　　“舅舅的玉佩想拿就拿。”
　　一个要称姑父，一个称舅舅，崔老夫人倒是打着哈哈，“你们各论各的。”
　　十一娘咬着下唇也想逗午儿，赵拂却一把抱起午儿，“走，舅舅带你骑大马。”
　　因为崔玉衡很注重形象，虽然骑大马，但是从来没在人前，但是现在赵拂却公然顶着午儿在自己的脖颈上。
　　午儿咯咯直笑。
　　张嫣想拦下来，崔老夫人看着她道：“让他们出去玩儿吧。”
　　“是。”
　　此时崔玉衡刚应酬完，也来老夫人这里请安，不料看到赵拂居然顶着自己儿子疯跑，那小没良心的午儿还“咯咯咯”直笑。
　　赵拂看到他倒是住了脚，喊了一声，“表哥。”
　　午儿一看赵拂停下来，不高兴了，“舅舅，跑，舅舅，跑。”
　　“午儿，快些下来，不能老是麻烦你姑父。”
　　赵拂似笑非笑，“表哥，孩子正玩在兴头上呢，你要不要也让午儿骑大马呀。”
　　午儿一听说骑大马就喜，连忙拍手，“我要骑大马，骑大马。”
　　崔玉衡在房里敢顶儿子，但是在外面，他为了维持人设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他这样的人，太随和了，别人反而看不起。
　　赵拂一幅，看吧，你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压根都不想为午儿付出，还是我赵拂比你对午儿更好。
　　就在不上不下之时，兰若出来了，她仿佛没有看到这其中的小摩擦，还笑道：“大爷，老夫人说听到您的声音了，让您和小王爷都进来呢。”
　　崔玉衡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儿子眼巴巴的看着他，他还是忍不住从赵拂手里接了他过来，“走，骑大马去。”
　　“嗤”
　　想也知道是赵拂的声音，但是他还是把儿子放在自己脖子上了，也许，他实在是太在乎自己了。
　　看到骑着大马的午儿，还是骑着崔玉衡，张嫣立马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纵着他。”
　　见到亲娘，午儿才朝她拍手，想从崔玉衡的身上下来，张嫣正准备把午儿接了过来。
　　崔玉衡却想反正衣服也弄脏了，索性把午儿抱在自己怀里不给张嫣，还傻fufu的笑着，“午儿骑大马，我还要带他飞。”还真的提着儿子的腋下，飞来飞去。
　　赵拂傻眼：就这，你不是花孔雀么，怎么一点儿也不在乎形象。
　　张嫣见状，只能心里吐槽崔玉衡幼稚，看他肯定是在跟赵拂较量。看到赵拂带午儿骑大马，自己也较量上了，喂，你可是郎艳独绝的谪仙公子崔玉衡啊。


第75章 你会让吗？   你会让吗？
　　宵夜是吃的阳春面, 一碟酸萝卜，一碟小酥肉，张嫣风卷残云的吸入, 吃完才有精神洗漱, 旁边的崔玉衡则把玩着一把扇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洗漱后, 下人们尽数退下, 张嫣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有些懊恼，“一不小心又吃多了，真是的，明儿开始, 我再也不吃宵夜了。”
　　她作为年轻儿媳妇, 白天站的时候居多，很少有坐下来吃饭的时候, 到了晚上就饿的不行, 一大碗面吃下去，又觉得自己肯定要胖了。
　　这就是所谓的过劳肥吧。
　　崔玉衡看了看，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心底里的想法, “你胖点才好, 这样就没有人觊觎你了。”
　　张嫣讶异：“什么呀。”
　　“谁都看的出来赵拂对你有点意思。”
　　“那宝贝，多少人对你更有意思, 咱们是夫妻，若咱们俩亲密无间，别人是怎么都不会插进来的。再说了，赵拂也未必对我是男女之情。”
　　在她看来，赵拂对自己好像有一种雏鸟心态, 难不成是当年他被赶出来后，是她收留了她，再有姑姑说的什么婚书，所以他一直把自己视为亲人。
　　但这种话不好跟崔玉衡说，反正她跟赵拂一年最多碰到一次，她如今有夫有子，何必另外再生枝节。
　　而崔玉衡不知道怎么心中有些酸涩，他头一次失眠了。
　　当然，赵拂那边也没多好就是，他是骑着马先到家的，十一娘尾后才到，夫妻二人从成婚到如今都是分开住的，原先活泼的十一娘很是沉闷。
　　“王妃，奴婢伺候您先梳洗吧。”
　　十一娘看着丫头紫英，忽然就崩溃了，“紫英，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都无法抓住夫君的心？他的心不在我的身上。”
　　他喜欢的是我的大嫂。
　　紫英强作安慰：“您怎么这么说呢？王爷还是太年轻，不懂您的好。”
　　可紫英又是十一娘贴身伺候的丫鬟，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她有些难过，“娘子……”
　　“好了，不必劝我。有些事情是我自作自受，其实我也应该知道的，强扭的瓜终究不甜，你看三哥三嫂就是这样，三嫂直到死了，三哥也没去看他几回，我看到庆哥儿那个样子，就觉得太痛苦了。再看看大哥哥和嫂嫂，完全不同。”
　　她们兄妹好像殊途同归。
　　这门婚事原本就是她求来的，她现在是苦果自己吞罢了。
　　同时赵拂回到房里，他也睡不着，这辈子好不容易重生了，但一切都不同了，刚重生那些日子他发现自己和张嫣的关系，虽然恨着张嫣前世害他英年早逝，可终究却还是想靠近她。他不懂那些，总以为自己是想报仇，可后来，呵呵，真是可笑，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仇人。
　　是啊，也许这个仇人的借口都是自己找的，他是想和她在一起的，就是她不要他了。
　　明明他拿着婚约上门，表面告诉自己，他是为了报仇，可实际上，他就是喜欢她，想靠近她。
　　那个被宠冠后宫，智计百出的张皇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出乎意料，她并非绝色，就是个勤劳的老大姐的样子，起初他还有点失望，但慢慢的，他意识到了她的可贵。
　　所谓的智计百出，其实全都是无欲则刚，她没有什么大的欲望，贪婪虚荣好像都和她无关，这才是她真正能走下去的法宝。
　　做什么都是阳谋，和他完全不同，他不喜欢的人，会不择手段的报复，她却坦坦荡荡，不屈服，不忍辱，活的自在快活。
　　是喜欢吗？
　　有。
　　但是看到她和崔玉衡在一起，他又有点释怀了，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会报复，可现在，他也忽然想象张嫣那样坦坦荡荡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崔玉衡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张嫣作为崔家宗妇，也不可能嫁给他，况且，他被人算计已经成婚，哎。
　　“小王爷，康亲王过来了。”下人忽地喊道。
　　赵拂佯装阴戾，去了书房。
　　康亲王见到他，倒是很高兴，“拂儿，听闻你今日去了崔家？为父这才赶过来。如何？”
　　“还是那样，崔家三房虽然态度暧昧不明，但依旧不敢真的跟着咱们，至于二房，并无实权，拉拢也没多大用处。崔首辅虽然作壁上观，可崔玉衡却是铁了心要跟着少帝。”
　　康亲王遂道：“这也难办的很，崔玉衡屡次坏我好事，拂儿，你务必要除去他才是啊。你只有除去他，日后张氏，我必定跟你赐婚。”
　　不得不说，康王此人，虽然并非什么君子，但是诱饵永远这么充满诱惑，就像前世他说如果他助力他成为皇上，封张侧妃为皇后。
　　他就鞠躬尽瘁，总希望有一天，能够报答张侧妃对他的养育之恩。
　　上辈子没人知道他不是张侧妃的儿子，张侧妃也全心全意的当自己是她的儿子，对他比对三哥还好。
　　可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张侧妃得知他并非亲生子，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到底不同了。
　　谁也不要他，谁也在算计他，有时候想想，他如今的处境比前世还不如，他居然心平静和。
　　大概也是受到张嫣的影响吧，无欲则刚，就像她起初从平安府那个小地方来王府，居然对他们这几个小王子完全没有任何企图，反而搬离大屋，自己靠双手挣钱，没想到还时来运转。
　　可见人生，汲汲营营，太过贪婪也未必好。
　　就像康亲王，他别过双眼，“父王，儿子哪里有这个本事啊，您可以让三哥去啊。”
　　“胡说，你三哥马上就要成为世子了，他怎么能做。”康亲王说完，又怕赵拂不肯做，还是哄着他，“这次你做净郡王，你三哥出力不少，你们也是亲兄弟，都是侧妃那里养大的，你出了力，日后你三哥必定什么都能满足你的。”
　　赵拂深觉无力。
　　前世也是这般，他一直以为康亲王对他很好，至少有种特殊的感情，但实际上康亲王对三哥最好，如今看的更明显了，他对三哥才是真正喜欢的。
　　其实有的时候，他觉得挺奇怪，张侧妃生的并不好看，性子也不是什么讨喜的性子，还有些粗俗，可康亲王就是喜欢她。
　　明明他曾经听当年康王母妃沈贵妃身边伺候的人说，康王从小喜爱书画，气质高华，最喜兰花，但其品味和现在看到的康王却完全不同。
　　“是，儿子知道了。”他只好先敷衍答应下来。
　　康亲王拍了拍他的肩膀。
　　妈的，赵拂忍不住心里爆粗口，他恨不得跟崔玉衡商量让他假死算了，但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况且，他也不想表姐那个勤劳的老大姐伤心难过，看着康亲王度步走了，赵拂揉了揉太阳穴，外边又提到崔玉衡来了。
　　他惊讶的很，这么晚了，崔玉衡来做什么。
　　是的崔玉衡哪里睡的下，尤其是想起赵拂喊张嫣为表姐的时候，他越发难以自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忧。
　　平日舌战群儒，遭到别人狙杀，他都镇定自若，这次却寝食难安。
　　赵拂倒是很快出来了，“表兄。”
　　崔玉衡淡笑：“这么晚过来，没打扰到表弟吧。”
　　“不会，表兄深夜过来，是有何事找我？”平日崔玉衡不怎么会找他，应该说崔玉衡对他始终都淡淡的，说来也是，他娘崔令宜是崔家老夫人的老来女，十分得宠，本人才情出众，是京师明珠。
　　却因为他，那么年轻就走了，也因为他，让崔家蒙羞，崔玉衡对他态度好的起来才怪。
　　崔玉衡倒是没想那么多，只道：“我四叔四婶即将回来，到时候十一娘也要归宁，她和你这样子，怎么面对长辈？老夫人疼你，不愿意说你，但我作为兄长过来告诉你一声，也不仅仅是我，你表嫂也为你们急的很。”
　　这话就假了，张嫣这人赵拂还是有点了解，在赵惠冲动说了十一娘的算计之后，张嫣还为十一娘操心，那几乎是不可能。
　　这个崔玉衡，倒是挺阴险的。
　　他没好气道：“得了吧，我这婚事怎么来的，你自个儿不清楚吗？我完全是被骗婚的，要是你，你高兴的起来吗？”
　　骗婚？
　　这个崔玉衡还真的不清楚，他继续问道：“是何缘由骗婚？”
　　赵拂就更没好气了，“我可差点被骗强，你们家的女孩子，哼哼。”
　　他见到张嫣的丝帕，以为是表姐有急事找自己，结果一进去就被下了迷药，他屏住呼吸准备走，没防被个女人抱住。
　　包括崔老夫人，崔大夫人，还有不少夫人都在，崔老夫人立马道，这是他们未婚夫妻闹着玩儿，才把这事儿蒙混过去。
　　期间，他已经说了想退婚，可康亲王同意了，崔老夫人也同意，这才这般。
　　“这……”坦白说，崔玉衡曾经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但是，他想这也不是你觊觎我妻子的理由，他开门见山，“虽说如此，但你也成婚了，就不能任性了。还有，你表嫂——”
　　赵拂立马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只好道：“放心吧，我只是想勤劳老大姐表姐替我说门亲事，我那位母妃是侧妃，出门不多。表姐这人看人还挺准，我还有事找她，怎么不喊的亲热点呢？”
　　崔玉衡虽然心里不相信，但还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你有其她想法。”
　　“我就是有，你会让吗？”赵拂直视他。


第76章 若我是我娘   若我是我娘
　　崔玉衡今日可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怒发冲冠了, 他眯了眯眼，“当然不会，你休想。”
　　赵拂懒洋洋道：“那不就得了, 你还找我说这么些话, 好了，我表姐她既然看上你了, 暂时还对你保持新鲜, 那你正宫地位稳着呢，何必和我计较。”
　　这叫什么话啊？
　　他本来就是张嫣的夫君，当然地位稳固，呸，什么地位稳固, 他又不是什么皇夫。
　　崔玉衡气呼呼的出去了, 赵拂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爬到床上睡觉了, 这一个个的, 今天都约好了来找他是吧。
　　从净郡王府出来，崔玉衡一点都不轻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现在张嫣还对自己保持新鲜感, 那要是对自己没有新鲜感了呢？
　　真是的, 危机感更重了。
　　这边张嫣睡的那叫一个熟，等次日起来, 看到崔玉衡的黑眼圈还吓了一跳：“你昨儿该不会一夜未眠吧，怎么看着这般憔悴？”
　　衣衫半露，头发随意披散，比起平日的精致，倒是有些难得的凌乱病弱美人感。
　　崔玉衡搂着她的腰, “你好美呀。”
　　突然说这个，张嫣眼睛闪了闪，“我哪里美呀，又胡说了。”
　　“哪里都美，眼睛大大亮亮的，跟黑葡萄一样——”
　　“停，我昨儿那么晚还睡，眼里全是红血丝，哪里好看。”
　　崔玉衡偷笑，又搂了搂她的腰，“就是美，哪里都美。”
　　一大早彩虹屁吹的让张嫣心情舒畅，她早上去崔大夫人那儿帮忙都一直含笑。
　　过了元宵，六姑奶奶一家要外放，她们是悄悄走的，怕蓉姐儿看了哭，张嫣早早的就把蓉姐儿叫到自己那儿用膳。
　　其实这孩子也不用她管很多，只要安排好就成，三岁的年纪可以开蒙读书拿针线，崔家对儿女培养都非常上心，张嫣也安排了丫鬟婆子看着，基本上每日她过来问问话就成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张嫣作为长房长媳，很多事情本身就是她应该做的。
　　更重要的是宫中皇上亲封了女官顾氏为贤妃，仅次于江贵妃，在何妃之上，震惊众人。
　　何妃只是普通妃子，而贤妃却是一品，这才叫真正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张嫣等人原本就和襄阳侯府关系不错，如今收到帖子，崔老夫人让长媳和孙媳代替她过去顾家祝贺。
　　襄阳侯府显然很高兴，但崔大夫人却和张嫣道：“这府里怕是要改弦更张了。贤妃还有一亲弟弟，素来被继母打压，现在他姐姐出了头，襄阳侯的爵位恐怕文英是落空了。”
　　文英性子一向能忍，这种女人能屈能伸，张嫣笑道：“那也未必，贤妃若是再受宠一点儿，保不准她的儿女也跟着沾光。”
　　“不大可能。”崔大夫人阅人无数，她反而对张嫣道：“有时候亲人比仇人对对方还恨。”
　　这话一语成谶。
　　这几日崔家的话题都是封了贤妃的事儿，连一向不怎么出门的二奶奶在崔老夫人那里请安都提起来了，“我见过贤妃一面，确实生的如秋水芙蓉一般，难掩绝色之姿。”
　　“那就难怪了。”五奶奶心领神会，“这样绝色的女子在后宫，德行又好，也难怪。”
　　当然，天子家事也不能多议论，老夫人一来，她们都住了嘴，四奶奶却越发怒急攻心。
　　很快，她们这房就会进一位贵妾，听说她天性温柔可人，姚氏顶顶瞧不起这种破落户，但是她很清楚男人就吃这一套，宫中皇后宫妃都防不住美人突围，更惶论是她？
　　不成，这样的人，她一定要好好对付。
　　那边老夫人又提起四老爷夫妻要回来，“他们在外十几年了吧，那时候十一娘多小啊，在我身边小小一团，这俩人也是狠心。”
　　崔三婶笑道：“老太太，等四弟妹回来，我们都让她专门孝敬您一天。”
　　“你呀。”崔老夫人指着三儿媳笑。
　　女眷们又在一起说了四房的事儿，崔老夫人忽然喊张嫣问道：“你那位兄弟是不是十九了？”
　　张嫣点头，“年哥儿十九了，今年准备出去游学几年。”
　　她知道老人家肯定不是忽然问的，绝对是想介绍，但张嫣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张年性子还需要磨练，非一日之功，成亲并非眼前事儿。
　　“这样啊。”
　　好在老夫人没有再往后说，大家虽然心思各异，但也没有再问。
　　刚从老夫人这里散去，张嫣准备往婆婆那儿去，不料却被崔三婶喊住了，崔大夫人诧异，崔三婶连忙解释。
　　“大奶奶，我寻你是有件事儿。”
　　“是何事？”
　　“哎，权哥儿的娘去了直隶，他弱弱小小的，听不得一点杂声，我听说你上回去，他难得把药吃了进去，若是可以，你能不能时常去看看他。”
　　张嫣很自然的答应了，“好啊，其实您不说我也时不时去看的，权哥儿其实就是因为双胎所以瘦弱些，只要慢慢将养，肯定会好的。”
　　崔三婶很惊讶，这种事情别人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因为怕麻烦，怕担责任，但是她却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当崔大夫人把这件事儿跟崔玉衡提起的时候，崔玉衡一脸骄傲，“嫣儿她就是这样啊，更何况权儿是个小孩子，她肯定希望权儿能好，您不要以为她和姨母那般就觉得她计较，其实她内心是很大度很善良的。”
　　“嗯，看出来了。”
　　明哲保身固然是好，但作为崔家的宗妇就不适合了，好在儿媳妇真的能担此责。
　　她又提点儿子，“你四叔就要从外任回来，他在外任多年，你有空可以多问问他，他那儿可是康亲王的粮仓。”
　　“嗯，这个我知晓。”
　　“哦，还有你四婶的侄女白英陶，你知晓吗？她被选为大皇子的理学太傅，是咱们大雍朝唯一一个女太傅。”
　　崔玉衡记性很好，一下就想起来了，“是当年那个红脸蛋姑娘吗？老三看到她就跑，说白家人拉着她定娃娃亲，现下居然这般厉害。”
　　“是她，这次来还要住咱们府上，你等会儿回去也跟你媳妇儿说声，让她收拾一间院子出来，务必把人家安排好。”
　　“嗯，儿子知晓。”
　　“慕姨娘后日过生辰，她爱看戏，我打算请个小戏班子热闹一回，你让你媳妇儿不必过来。”
　　崔首辅如今越发在慕姨娘处，那姨娘年轻识趣儿又貌美，也没有孩子，崔大夫人也乐意捧着她。
　　崔玉衡却不是滋味儿，“娘，你管她做什么。”
　　“你呀，还是这个脾气。你看六丫头回来，可是去慕姨娘那儿送了重礼，她们都知道她说话好使儿。”
　　“那也越不过娘去。”
　　崔大夫人笑道：“是越不过我去，但我年纪大了，一个人倒也清静自在，你又何必打抱不平，好了，天色已晚，怕是你媳妇儿还等着你回去用膳，快回去吧。”
　　但崔玉衡却觉得如鲠在喉，回去就和张嫣道：“若我是我娘，什么妾通房都不许有，我娘可真是好性儿的很。”
　　张嫣忍俊不禁，“好了，宝宝，知道你是大雍第一醋夫。”有这个意识就很好的嘛。
　　崔玉衡见她笑，自己也笑了，旋即又得意，“那是因为本公子貌美如花，谁的相貌也比不过我去，当然了，比我俊的，我也比他会打扮。”
　　因为他只记着这事儿，倒是忘了和张嫣说让她准备院子给白英陶的事情，后边闹出一场风波，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张嫣抱着还想抱抱他，崔玉衡却退开，“嫣儿，我这貌美如花也需要衣衫衬托，这身可是万中挑一的，明儿我还得穿，你先等会儿，我脱了你再上来抱我。”
　　张嫣：……


第77章 罪人    罪人
　　“蓉姐儿, 再吃个金银馒头，你看午儿可是一碗蛋羹都全部吃了。”这个外甥女儿有点挑食，都三岁了, 早上喝粥一小碗都喝不下。
　　不像午儿, 是张嫣亲手照顾的，一点也不挑食, 每日早起必定喝牛乳或者羊乳, 吃一颗鸡蛋或者一碗蛋羹，再吃一碟青菜，几粒坚果碎，肉包子都吃的乐呵呵。
　　这些是营养配置，所以午儿一岁多就比同龄人都要高, 她婆婆看着可高兴了, 就是崔玉衡小时候都没这么高。
　　蓉姐儿拿过馒头，默默的吃了, 吃完就让乳母带着去开蒙了。
　　张嫣则把自己让崔玉衡画的《唐诗》三百首, 一个个指着教儿子读，“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她教导儿子可是很耐心, 偏午儿也记性好，居然一个时辰就能说出来了, 喜的张嫣亲了儿子几口。午儿又要拖着他的小玩意儿出去玩，张嫣忙换了身常服，带他去园子里玩，孩子太小了，即便是下人跟着, 她这个做娘的也不放心。
　　一到园子里，他就开始撒欢儿了，张嫣陪着他跑，不料，一个不小心，午儿撞到去族学的庆哥儿了，庆哥儿吓了一跳，连忙把午儿扶起来。
　　还好午儿是个脾气好的，被扶起来还笑呵呵的，张嫣也没太当回事儿，还关心庆哥儿：“他没事，吓到你了吧，午儿正学走路，他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你快些去学里吧，别迟到了被先生打竹板。”
　　庆哥儿就很羡慕午儿，他想留下来多说几句话，“大伯母，我该背的都已经背下来了，无事的，要不然我陪午儿玩会吧。”
　　“这哪里成，哪里能耽搁你的学问。”
　　“不耽误，本来今日我都不必去的，爹爹说祖父母今日回来的。”
　　张嫣笑道：“这样啊，那你就更得去了，这样你祖父母回来知晓你这般用功，可不就更喜欢你吗？”
　　庆哥儿立马作揖，“那大伯母，侄儿先走一步。”
　　“快走吧，别迟到了。”
　　四房的老爷和四夫人看来今天是要到家了，张嫣又陪午儿玩了一会儿，等小家伙累了，便带他回去沐浴一番，换了身新衣服。
　　魏紫惋惜：“四老爷和四夫人要回来，我看三爷这是不想娶也得娶了，就是不知道娶谁。只是庆哥儿就难办了。”
　　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千古不变的道理。
　　张嫣叹道：“还好庆哥儿也不算小了，现在自个儿开始念书，再不济，他外祖家也还成。”
　　崔家这样的人家娶郡主、侯门千金或者是世家女实在是太容易了，尤其是三爷是四房的嫡长子，身份也不一般。
　　总归这是别房的事情，张嫣也管不着，再者，三爷才二十多年，再娶一房也是很正常，不娶才不正常。
　　午膳午儿吃了便昏昏欲睡，不料丽娘突然过来了，“大奶奶，四爷和四夫人提早到了，大夫人让您快些去吧。”
　　“好。”这么快就到了。
　　但是这也是崔家大奶奶日常要做的，她立马收拾了一会儿就过去，她去的时候，二奶奶和四奶奶正在一旁说话，二奶奶见她进来，喊了她一声，“大嫂。”
　　“你们倒是来的快。”张嫣笑道。
　　二奶奶不免道：“我们不比大嫂事情忙。”
　　“是啊，大嫂，先过来坐下吧，过会子老夫人才过来。”
　　这四奶奶之前看到她跟仇人似的，现在倒好，还主动攀谈，张嫣知道她个性要强，难以忍下那口气，所以平日张嫣并不故意招惹她，也不是怕她，只是懒得再生枝节，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接着五奶奶带着芳姐儿过来了，很快人都来齐了。
　　大夫人带着一妇人和几位姑娘进来，见着张嫣连忙介绍道：“这是你们四婶和几位妹妹，还有白姑娘。”
　　四夫人白氏听闻十分笃信佛法，浑身都充满檀香味，但生的并不年轻，和大夫人站在一起，大夫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她却一脸疲惫。
　　她见到张嫣，倒是拿出一串佛珠亲手戴在她手上，“好孩子，我是头次见到你，在信里听到大夫人夸你，说你端秀大方，持家有道，又聪慧伶俐，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我心里喜欢，这一串佛珠中，有一颗舍利子，是我心爱之物，便送给你吧。”
　　张嫣忙摆手，“四婶真是客气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您还是留着给妹妹们吧。”
　　“快别这么说，我亲手跟你选的，错不了，就是适合你。”
　　显然看的出来崔家四婶和大夫人关系最好，年前张嫣就替大夫人把四婶夫妻要住的屋舍全部打扫出来了，至于四房的娘之门倒是极好安排，崔家女儿们住的空屋，安排进去就成。
　　崔大夫人也道：“大奶奶你就收下吧。”
　　四夫人又问起崔玉衡，“大嫂，玉衡那孩子怎么不见？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才十岁吧，哎呀，这孩子可这劲儿扒着他四叔的腿就是不放开，说自己要做什么大侠。”
　　难得听到崔玉衡的糗事，张嫣也忍俊不禁。
　　只听崔大夫人道：“他这几日户部正忙，难免回来的晚点，再有，他是个闲不住的，有时候还有些诗会什么的，还是孩子心性。”
　　这是自谦之词，崔玉衡不到三十已经是正二品堂官，简在帝心，是崔家年轻一辈的翘楚。
　　四夫人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崔玉衡，在崔大夫人自谦后，还不在意：“年轻人，多玩会儿也是应该的。”
　　四夫人除了十一娘这个女儿之外，其余嫡出庶出的子女也有不少，最小的尚在襁褓，当然也不是四夫人生的，但她放在身边在带。
　　诸人一一见面行礼后，四夫人又笑着让一瘦削高挑女子出来，她对崔大夫人道：“大嫂，你还认识她么？小时候还来我们府上玩过。”
　　“这是英陶吧，都成大姑娘了。”崔大夫人还夸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白家真是个个都是才女。”
　　这话显然四夫人很是受用，“英陶这孩子，不爱那脂儿粉儿的，只喜欢读书，如今倒是读出来了。”
　　“哪里只是读出来了，如今是当官了，还是太傅，真是不得了。”三夫人对这些信息了若指掌。
　　张嫣感叹，“白姑娘可真真是厉害。”
　　大雍朝才女虽多，但能成为太傅，真是不容易，也难怪看起来不算很高调的四夫人都与有荣焉，满面笑意。
　　但是这白英陶也不是真的不爱脂粉的姑娘，看她身上的衣着，这样的料子她只在崔玉衡身上看到过，价格咋舌。
　　头上戴的白玉点翠，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戴的起的。
　　就连张嫣也只有见客的时候才会梳高髻戴点翠，平日也不会戴太贵重的，无非是宫花绢花戴的较多。
　　白英陶浅笑，“大奶奶谬赞了。”
　　“不过是些许有些薄名，正好家父上疏时被皇上看中。”
　　张嫣羡慕的看着她的腰，正好盈盈一握，再看看自己，简直可以说是虎背熊腰了。
　　大家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白英陶身上，这姑娘也不骄不躁，对谁都温文尔雅，让人心生好感，她的这种才气是由内而外的，让人如沐春风。
　　连四奶奶这样难缠的人，在她面前也是畏手畏脚。
　　说完话后，张嫣便随崔大夫人安排接风，夫人们坐一桌，老夫人和姑娘们坐了两桌，而张嫣带着几位弟妹摆箸盛汤，二奶奶在张嫣进门之前就做惯这些的，都配合得当。
　　转眼用完膳，崔大夫人笑着同张嫣道：“白姑娘的住处你带她过去看看吧？”
　　白姑娘的住处？
　　张嫣根本不知道白英陶要过来，她以为是大夫人安排的，遂道：“娘您收拾的是哪边，儿媳带她过去。”
　　？
　　崔大夫人不解，“大奶奶，我不是交代下去让你收拾的么？”她小声对张嫣道，生怕被人听到，说她不周到。
　　原本她也没有准备四夫人她们这么快过来的。
　　张嫣却道：“娘，您没有告诉我呀，只说了年前四叔一家要回来，我差人把四房收拾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亲口跟玉衡说过了的。”
　　“那要不然让她住花间舍如何？”
　　崔大夫人头一次觉得以后所有的事情还得自己统筹好，否则一下就出了大问题了。
　　她们婆媳脸色难看，崔老夫人看的明白，忙问：“大夫人，是怎么了？”
　　“哦，无事。”
　　四夫人还笑，“大嫂，我们倒还好，只是英陶，你也知道她是要进宫的，平日又爱读书，需得一个僻静些的地方，不知道安排在哪儿？”
　　张嫣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略带歉意道：“都怪我，年后才接到你们的信儿，跟玉衡说了一声，谁知道他也忙，没跟大奶奶提，玉带轩那里虽然着人去了，但是还没打扫完，不如先委屈英陶到客房住吧。”
　　这下不止是四夫人恼了，就是老夫人也觉得不成样，“这可真是……”
　　难以想象这是崔大夫人干出来的事情，四夫人提前就写好信寄过来了，还特意安排说要为白英陶准备一座院子，临了，却还未收拾好。
　　张嫣倒是觉得无所谓，这不是很正常吗？哪有人能事事顺心。
　　“我现在先去让人收拾客房出来吧，白姑娘也别怪罪，年节前原本只是听闻四婶她们要回来，我已然收拾好，但年刚过完，大爷事情忙，忘记告诉我，是我的不是了。”她肯定也不能看着婆婆被骂啊。
　　她完全没当回事，倒不是高高在上，而是缘于崔家对崔大夫人实在是要求太多了，有时候甚至觉得她不是个人，而是要做个神，什么事情都要面面俱到。
　　其实以崔家的实力，也不需要过度去捧谁，白英陶是女太傅不假，但她是大皇子的先生，大皇子虽说是皇帝嫡长子，但日后能不能成为皇帝也说不准，至少沈皇后现下处境并不太妙，贤妃顾佳音和江贵妃都比皇后受宠。
　　再者，看沈皇后此人，她能为了陷害她而捅她自己一刀，到最后不仅没有陷害成，反而落了一身病，也不是什么明白人。
　　当然了，就凭六姑奶奶告诉自己沈皇后当年有陷害她爹的嫌疑，这日后指不准还是她和沈皇后一派是敌对状态。
　　所以她认为没必要这般战战兢兢的。
　　崔大夫人听儿媳妇这么说，居然心下稍安，她知道儿媳妇这是出来为她引火的，她和崔老夫人婆媳多年，深知老夫人为人力求完美，而她这次算是在外人面前出了大丑。
　　此时，白英陶却闹着要走，她倒是没有责怪任何人，只道：“家父在我上京之前已经在内城置了一间小宅子，原本也是打算外边住，老夫人大夫人还有姑母，你们放心，我有位姨母也住附近，倒是不必麻烦大奶奶。”
　　“这怎么成？”四夫人不满道，“英陶，你一个姑娘家哪能一个人住在外边，你爹都将你交给我了，哪里说什么置了个宅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姑母如何跟你爹娘交代。”
　　得，张嫣想，自己无意中成罪人了。


第78章 指路明灯（三更加更）   指路……
　　好在崔玉衡及时回来了, 他得知事情经过后，立马亲自同白英陶道：“是我的不是，原本我娘同我说过, 让我跟大奶奶说的, 只那日皇上忽然让我进宫，再一来又忘记了, 白妹妹若是出去住, 岂非是让我存心不好过。”
　　他是真的忘记了，没想到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倒是让人家客人尴尬。
　　有崔玉衡缓颊，四夫人明显脸色好看些，还劝白英陶, “你瞧, 你大哥哥都说是一时疏忽，他忙于朝政, 忘了此事, 你若是出去住了，恐怕都要怪罪你大哥哥了。”
　　白英陶这才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
　　等回来时，张嫣觉得心烦, “明明是一点小事, 不过是消息传递不及时，大夫人也没有料到她们这么快回来, 信才到了两天，没来得及收拾，也是情有可原，偏这事儿闹的这样，好像咱们照顾不周似的。”
　　崔玉衡笑道：“崔家的姑娘都随意安排住下去, 她虽然是客，但因为身份超然，也不能以常人视之，罢了都是我的错，娘和姨娘们在一道乐呵，也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倒是让你们替我背了锅。”
　　他这么说，张嫣也只道，“话既然说开了，虽说不是我做错了，但归根结底也是我们的不是，要是白姑娘以为我们不欢迎她就不好了。”
　　“我这就去客房先看看她，陪个罪。”
　　其实她只是有些烦躁，本来过年就太多事情了，人都来不及歇息，又来了客人，这事儿本来来的又太急，四夫人的送刚送来不过两天，大夫人也不以为她们会这么快回来，没有立马过问，就出了纰漏。
　　她认为这种纰漏本是措手不及，不必苛责，着意安排就成，没成想一个个用看罪人的眼神看着她们婆媳，实在是让她觉得有点烦恼。
　　崔玉衡正好幕僚那边有事，只道：“别累着自己就好。”便带着常寿出去了。
　　看那白姑娘一身不菲，她也要出手阔绰些，让人包好一对翠玉镯子，遂去了客房。
　　此时，客房里白英陶刚刚卸下钗环，外面又说崔大奶奶过来了，她立马站起来，随意把桌上卸下的钗环再插上，再请张嫣进来。
　　张嫣一脸歉意道：“白姑娘，都是我的不是，委屈你住客房了，你放心，这几日我一定把玉带轩收拾出来。”
　　她也是被自己的情绪困住了，但是站在白英陶那边，肯定以为她们不欢迎她，想到这里，她还是很诚心道歉。
　　“大奶奶实在是客气了，原本也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罢了，我已经不放在心上，大奶奶也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话听的妥帖，张嫣也松了一口气，她又笑道：“白姑娘果然是心胸宽阔，令人佩服。”
　　白英陶莞尔一笑，似乎完全不在意，张嫣送了这对镯子给她，她也立马回礼要给午儿，张嫣从客房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这边走了之后，四夫人又过来看白英陶，她生怕侄女儿受委屈，白英陶指着面前的那对镯子，“大奶奶送过来的，看着应该不是故意的。”
　　“看来是一场乌龙，玉衡的这个媳妇儿看着也不是坏心。”她一向视崔玉衡为亲子侄，他的媳妇儿好，她也跟着高兴。
　　白英陶点头，“是啊。”
　　她们白家是林城大户，世代书香，虽然比不得崔家四世三公，但也是一门五进士，仕宦之家。白英陶年少时也和她的姊妹们一样，作好诗词歌赋，努力成为一个才女，日后像姑母那样，嫁入世家，居于人前。
　　可她小时候因为长的胖，脸蛋常年都红，被人嫌弃，即便她作为白家嫡女，表哥避之唯恐不及，唯有崔玉衡，那样好看的人，却一点都不嫌弃他，还处处鼓励她。
　　是他说让自己立住，只有自己立住了，才能让别人看的上。
　　她第一次不想以嫁人为目标，以学问为目标，如今想来，也是因为他那句话，才拯救了这个小女孩的人生。
　　四夫人原本舟车劳顿，她嫡长子如今又是鳏夫，孙子那里她还得去看看，虽然她是学佛之人，但凡尘俗世，也不能完全避免，故而，见白英陶没有生气，大奶奶也做的得体，她便告辞了。
　　白英陶客气，送四夫人出去，回来时碰到了正进来的崔玉衡。
　　她一时鬼使神差叫住了崔玉衡，“大哥哥。”
　　崔玉衡脚底生风，准备赶回去，倏地被喊住了，一看是白英陶，他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和煦有礼的崔家大公子形象。
　　“是白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一向自矜的白英陶喉咙一哽，她想今天不说，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也当是完成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吧，她想告诉他，她真的做好了。
　　“大哥哥，这些年我一直都坚持不懈的在学习，每次想到要放弃的时候，总想起你跟我说的话，人只有自己立住了，别人才能看的上我。也许这句话你自己都忘记了，但是我一直记着，如今，我以才德遴选为理学太傅，多亏了大哥哥，你是我路上照亮我的明灯。这些话我说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谢谢你。”
　　崔玉衡哪里会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让人成功，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难免有巴结谄媚之嫌，但是白英陶的文章他全部看过，确实言之有物，不逊于时下大儒，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
　　听说为了编纂这本书，吃了不少苦头，还去山里住了两年，她的耐力非寻常人能够比。
　　也因为付出良多，她成就也大。
　　这点崔玉衡还是很为她高兴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都是你自己努力，与我何干？你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白英陶知晓自己已经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人已经满足，男女大防，她日后不会再这么疯狂了。
　　还怕跟崔玉衡造成困扰，她说完就立马告辞了。
　　崔玉衡没想太多，回来就把这事儿当成一个小插曲跟张嫣说了，张嫣神情却很严肃，“她只是单纯感激你吗？我看不至于吧。”
　　“不会吧，她这种诚心做学问的人，想法就很单纯，不会多想，肯定是想什么就做什么。”
　　“是吗？那要是赵拂也这么跟我说，你觉得如何？”张嫣无语的看着崔玉衡。


第79章 庆哥儿的秘密   庆哥儿的秘密……
　　那——
　　当然不行。
　　这不是故意装吗？
　　崔玉衡脑海里想象出一种场景, 张嫣为女皇，他这个正宫正在等张嫣吃饭，路上赵拂忽然跑过来说, 他今天有一切都是因为张嫣小时候说过某句话让他坚持不懈的努力。
　　那可不装吗？即便有, 人家成婚了，你也该放在心里。这样冲出来说, 是证明自己有能力, 让人家选择你吗？
　　“我呸。”崔玉衡怒了。
　　张嫣摊手，“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黑灯瞎火的，说这句话总之不太好。如果今天说这句话的人是旁人，她还会这么急促的过来道谢吗？比如这个人是玉杰。”
　　“我可是听闻玉杰和她同龄, 为人又敦厚, 三婶今天都在说她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还是玉杰救的他呢？怎么就只记得你了。”
　　性转一下, 崔玉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真是看不出来，罢了，我不理睬她就成了。”
　　“好了, 不管怎么说, 她是客，虽然她行为不妥, 但是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咱们俩只要夫妻齐心，自然能够其利断金，若是我们中间有了缝隙，那肯定就会让人趁虚而入。”
　　这倒是，崔玉衡不免道：“放心吧。”
　　之后, 白英陶就仿佛没说过那句话一样，等玉带轩修缮收拾好，就让她搬了进去，张嫣一般都很难看到她。
　　若非是之后的一件事，张嫣和崔玉衡都认为白英陶可能放弃了，自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四爷的贵妾进门，因为不是像通房那样送两匹绸缎就行，这事儿又是二老爷做成的，张嫣同二奶奶一起送了礼到四奶奶那边。
　　出乎意料，四奶奶变得贤淑多了，还跟张嫣道：“这李姨娘虽说是做小，但她可是我婆婆的亲侄女儿，我也是拿她当我亲妹妹看待的。明儿还得拨俩个丫鬟去伺候，喏，这些首饰也是我准备送给她的。”
　　这……
　　就有些看不懂了。
　　连二奶奶这样的人都觉得四奶奶这也做的太过好了，还劝她，“四弟妹，你是主母，该如何还是如何。”
　　四奶奶笑道：“我这肚子里怀着一个，正好李姨娘替我伺候爷，也挺好。”
　　她这样的表现，张嫣却冷不丁的觉得毛骨悚然，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怕四奶奶不是真的改了，而是有后招。
　　新进门的李姨娘个子小小的，娇怯温软，听闻四爷对她很是上心，一个月大概有十来天都在李姨娘处。
　　二房的长辈们对李姨娘很是满意，难免对四奶奶也印象好了几分，听说她为这个妾忙前忙后的。
　　李姨娘早晨起来，送四爷去上衙，难免有些依依不舍，“爷，妾身……舍不得您。”
　　看她咬着下唇，四爷的火都起来了，他又在她身上蹭了蹭，只听门口听的催促声，他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她一走，李姨娘坐在铜镜前，怔怔的看着自己。
　　丫鬟捂嘴笑道：“姨娘，爷可宠您了，看，今日还特意多留了一会儿呢。”
　　李姨娘却想起今日看到的白英陶，她有些失落，“当初我的学问顶好，是我劝她只有自己立住了，别人才能看的到你，她现在做到了，成了咱们大雍朝第一个女太傅，而我却被圈养在后院之内，实在是时移世易。”
　　那时，她是二夫人的娘家侄女，白英陶是四夫人的娘家侄女，彼时李家陇西大族，比白家这种不知道门第高多少，现在却都颠倒过来了。
　　提起这个，她的丫鬟也忍不住怀念昔日李家辉煌，但现如今，她只劝李姨娘往前看，“小姐，白姑娘不是也没有得偿所愿么。三爷拒绝和她结娃娃亲，她想嫁给崔家大公子，人家也看不上她。”
　　这倒也是，李姨娘却不自觉摇头：“但我总觉得男人不是目的，我虽然此时只是个妾，但崔家书多，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
　　丫鬟劝她：“姨娘不要先怀个孩子么？”
　　难得李姨娘通透，“我要是有了身子，恐怕也离阎王庙不远了，四奶奶明着待我如姐妹，但我总觉得心惊，孩子都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我自己的命。”
　　张嫣还是在藏书阁碰到李姨娘的，她腼腆的笑着，手里却拿着一本《金石录》，这样的书一般是男人看的比较多。
　　另外一本手札上密密麻麻写着很多的字，张嫣惊讶，“这些都是你自个儿写的吗？”
　　李姨娘点头，“就是随手写的罢了。”
　　“这样有毅力，你肯定会成功的。”
　　李姨娘眼睛亮晶晶的。
　　这些日子张嫣一直在练字，她的字儿确实写的不太好，既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她肯定是要加强的，从藏书阁回来，她就开始练字。
　　就在这时，魏紫进来说庆哥儿过来了。
　　庆哥儿？
　　自从四夫人回来之后，就要求让孙子在她膝下，她亲自教导长孙，怎么这个时候会跑过来。
　　她带着疑惑，但还是道：“让他进来吧。”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四夫人此举是想把孙子放自己膝下，从而让三爷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续娶。
　　庆哥儿明显有些踟蹰，张嫣招手让他过来，“怎么啦？庆哥儿找大伯母是有什么事情吗？”
　　“大伯母，我中午午睡时梦到我的娘亲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坐在我的书桌旁，看我写字，但一醒来，她就不见了。”
　　听着心酸，张嫣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我们庆哥儿的娘在天上守护着庆哥儿，所以时不时就跟我们庆哥儿托梦。”
　　他见过很多次大伯母带着午儿玩的场景，故而他对张嫣很是信任。
　　今天梦到了娘，他不知道该对谁说，祖母跟她娘不熟，他想找大伯母说说，因为他娘和大伯母一样都是很好的母亲。
　　“嗯，庆哥儿知道。”他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不小了，还对长辈撒娇。
　　张嫣让姚黄端了一碟点心给他，“喏，这是你大伯父买给伯母的，你尝尝吧。”
　　“谢谢大伯母。”
　　庆哥儿郑重道谢。
　　这真是个好孩子，张嫣心想三奶奶也是个好人，只可惜去的太早了，要是她泉下有知，儿子这样好，不知道多高兴呢。
　　也许是吃了点心，小孩子没那么拘谨了，他还略带苦恼的透露自家小秘密，“大伯母，我爹爹好多女人喜欢的。”
　　“咳咳。”崔家子嘛，这很正常。
　　就像张嫣自己都不能阻住前仆后继往崔玉衡身上扑的女人们。
　　又听庆哥儿道：“但我爹想跟新来的表姑成婚，因为表姑说她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就是我祖母不同意。”
　　新来的表姑？张嫣讶异，“你说的表姑还是白姑娘么？”
　　“嗯。”
　　庆哥儿跟小大人似的苦恼：“但这事儿多半成不了，祖母昨儿都放了好多姑娘家的画像给爹爹呢，表姑恐怕没戏。”


第80章 一切都是错位的   一切都是错……
　　四夫人拿了一张画像递给儿子, “来，你看看这张，人家可是宋国公的嫡女, 若非是守孝守的年纪大了, 也未必会轮到你。”
　　三爷看也不看，轻嗤了一声, “娘, 我说了我不想娶，除非这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否则她有了孩子，还会对庆哥儿好么？”
　　他压根都不想成婚，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喜欢, 若是真的要娶, 也要娶一个对庆哥儿好的人。
　　但四夫人不这么想，“你是我们这一房的嫡长子,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逝者已逝，你生前虽然和她不算恩爱，但到底也没有亏待她, 人总不能朝过去看吧。”儿子还很年轻, 哪能一直当鳏夫。
　　“娘，我不是有庆哥儿了么？”
　　“那到时候庆哥儿娶个媳妇儿, 都没人帮着操心。”
　　“不有大嫂吗？”他又不傻，他儿子的婚事不必要谁操心，只要他一直往上走，想结亲的人比比皆是。
　　崔家又不是没有宗妇，他娘不是把他和妹妹都交给长房带吗？离了亲娘都能活, 更何况是继母。
　　四夫人实在是劝不动了，“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三爷莞尔，“好了，您先别管我了，要管也先管管表妹吧，她怎么回事啊？在园子里没头没脑的冲大哥说那种话，她是不知道崔家的石头缝都会说话吗？”
　　“这……”四夫人为人正派，她也不往坏处想，“兴许就是感激吧，这些天她还挺守规矩的。”
　　三爷却道：“不管她是什么心思，但想利用大哥，那是不可能。娘，大哥难得成婚，您别看大哥虽然不少人往他身上扑，但真正能够没有企图，真心为大哥着想过下去的，有几个人。表妹虽亲，但毕竟是外人，还是有亲疏之分。”
　　这孩子，四夫人扶额，“我知道，你还是少操别人的心，你这么为你大哥着想，你大哥知道么？”
　　“哎呀，您管这个做什么。大哥从来不管儿女私情，他性子清冷，我若说这个，反倒婆妈了，我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个。”
　　他只是想庆哥儿的娘都去的那样早，自己也许也活不了几年，爹娘年岁不小了，孩子也多，难得照料过来，他希望大哥大嫂都能过的和和美美，这样他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兴许大哥大嫂有余力可以看顾一下庆哥儿。
　　只是，这样的话不能跟他娘说。
　　四夫人果然道：“英陶为人执拗，家里都被踏破门槛了，但她丝毫不考虑她自己的事儿，跟你一样。”
　　“本来我也想表妹不能生育，正好我也不想再为庆哥儿找娘，一拍即合，但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想通了。”
　　他不想让别人占据庆哥儿娘的位置。
　　成婚那几年，他已经对不起她了，还找个人代替她的位置，即便是假的，那也不成。
　　“你看于表姑娘如何？她虽然门第低了些，家世一般，但人生的机灵漂亮。”
　　这是最次的选择了，三爷知道这话怕是有心人在他娘耳边说的，他娘本来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又是续娶，门第肯定没有第一次那么重视。
　　他摇头：“庆哥儿不喜欢她，再说，我也不大喜欢她这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四夫人拿起纸笔，“你总得说说吧。”
　　“我喜欢庆哥儿娘那种。”
　　四夫人气急。
　　三爷则飞跑出去，他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张嫣带着庆哥儿和午儿在树底下玩，其实玩的玩意很简单，就是萝卜蹲。
　　张嫣一个大人还把姚黄魏紫拉着，五个人一起玩萝卜蹲，特意配合小孩子说的很慢。
　　“白萝卜蹲，白萝卜蹲，白萝卜蹲完，绿萝卜蹲。”庆哥儿开心的看着午儿。
　　因为午儿穿着绿夹袄，所以他是绿萝卜。
　　“绿……萝卜蹲，绿萝卜蹲，绿萝卜——”午儿似乎在想要说什么。
　　大家纷纷提醒，“蹲完，蹲完谁蹲？”
　　午儿则不守规矩，一下抱住张嫣，“我要娘亲抱。”
　　张嫣抱起儿子，“一个小赖皮。”
　　三爷怕儿子失落，所以上前喊了庆哥儿一声，庆哥儿却没想象中的失落，反而一脸嫌弃的看着三爷，“爹爹，我要跟着大伯母去庄子上玩的，你有事先走吧。”
　　这个兔崽子。
　　张嫣笑道：“三弟，是这样的，我之前有个温泉庄子，先头养活鱼，这些日子正好重新换了水，我就准备去庄子上玩两天再回来。”
　　这是崔玉衡年前许诺她的，正好这些日子他有空，所以她打算带孩子们出去玩玩。
　　午儿长这么大，还没在野外玩过呢。
　　“这样也挺好。”三爷不放心儿子，“嫂子，大哥去的吧？”
　　“嗯，你大哥过去的。”
　　三爷立马道：“我也去。”
　　额？
　　张嫣还能如何，当然只能答应了。
　　就这样，很快就定下来了。
　　庆哥儿难得可以出去玩儿，他外祖家远在江南，平日他爹怕他被拐子拐跑，看管的特别严格，除了崔家还有偶尔跟着走亲戚，他几乎都没出过门了，能够出门，不知道多高兴呢。
　　他一高兴，小孩子嘛，藏不住话，难免炫耀一番。
　　四奶奶的女儿圆姐儿听了也闹着想去，吵的四奶奶脑仁儿生疼，“你去，你去做什么？人家都没请你，你去做什么？”
　　正吵嚷着，外边的人传话说于姑娘来了。
　　四奶奶不耐烦的嘀咕，她是已经带话给了四夫人说了于慧真的好话，可成与不成，她也做不了主啊。
　　以前于慧真和四奶奶是有些不愉快，那都是因为于慧真帮颜凝珠，才和四奶奶有了嫌隙，但如今颜凝珠走了，于慧真在府里没有任何指望，正好她家里送了些钱来，她胆子也大，便全部拿来收买四奶奶了。
　　反正这位奶奶只看钱。
　　等她进来时，内里已经平静如初，圆姐儿被乳母抱了出去，正和于慧真打了个照面。
　　四奶奶似笑非笑，“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我如今闲人一个，知晓四奶奶这里花样子多，所以特意来讨个花样子。”
　　这话简直是没话找话，四奶奶也不绕弯子了，“那事儿我同你说过了，已经做了，至于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但又避免说自己做的事儿完全不起作用，她推到旁人身上，“你也知道，四夫人的侄女儿也住在咱们府上，她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于慧真觉得是天大的笑话，“白太傅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做续弦，四奶奶你可别哄骗我。”
　　“于姑娘，你这样漂亮的官家千金，不也想嫁进我们崔家吗？”
　　被四奶奶反将一军，于慧真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道：“我怎么能和白太傅相提并论呢。”
　　难得四奶奶说了一句实在话，“不是这个，若是三爷看中你，你当然可以顺利嫁进来，可他看不中你。于姑娘，你实在是不必在同一颗树上吊死。”
　　不吊死怎么办呢？
　　她必须找一门强有力的靠山，这样才能够让爹娘不再受到别人威胁，她也不必时时活在惊恐之中。
　　见她还是冥顽不灵，四奶奶想起她家那位李姨娘，自从这位姨娘进门，四爷就很少来她这里了，还好她没有身孕。
　　怎么这些姑娘家不想点好的，总希望勾引男人，看着心烦。
　　于慧真情知在这里坐下去也没有结果，便准备出去，她出去时碰到了李姨娘，送她出来的四奶奶身边的人道：“咱们这位姨娘可受宠的很。”
　　“怎么受宠了？”于慧真好奇道，一个妾能有什么受宠的。
　　“李姨娘是庶出，她有个兄弟被咱们四爷安排进了羽林卫，你说成不成？李家以前是高门显赫，可后来败落了，哪里有出路，这不，我们四爷就安排了。”
　　她啧啧称奇，“没想到啊，除此之外呢？”
　　下人笑道：“你看李姨娘身上穿的戴的还有吃的，哪点差了，虽说是偏房，但又有表兄妹的情分，非一般妾能比呀。”
　　“是吗？”
　　于慧真心里一动。
　　等于慧真走远了，下人才冷笑一声，回屋覆命。
　　四奶奶冷笑：“你看她的样子是真的动心了吗？”
　　“是的，奴婢发誓，于表姑娘看起来是真的动心了。”
　　“那就好。”若非是张嫣，她怎么会迎来一个大敌，她日日夜夜看着自己的夫君亲近另外的人，怎能不心痛。
　　这样的苦楚，她是非要张嫣受一遍的。
　　**
　　崔玉衡看着张嫣收拾箱笼，不禁觉得有些多了，“就玩两天，你倒收拾这么些，不知晓的人以为我们搬家呢。”
　　“毕竟带着孩子出去，带少了，午儿没的穿怎么办？”
　　“也是。”崔玉衡倒也不再多劝。
　　这次也不是他们一家人要去，还有庆哥儿父子二人都要去。
　　这些东西倒是不用张嫣亲自收拾，但是她也要看着点儿，就怕漏了什么，到时候又不方便回来拿。
　　反正能够去玩儿，就很开心了。
　　崔家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一个二把手还得时时留意不能在婆婆跟前太过于出色，必须得显得急躁直率，但是大事上又能抗的住，有点缺点，但是优点又大于缺点，这样婆婆放心的很，也不担心自己超过她，那这样就太好了。
　　现在出去玩儿，也能证明她并不醉心于权利。
　　箱笼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崔玉衡对她道：“赵拂和十一娘的事情我跟四婶说了，如果真的合不来，就罢了吧。”
　　他自己也被人催婚，还被人攀附，陷害，比比皆是，他知道男人最不喜欢被别人逼着成婚。
　　张嫣遂道：“赵拂现在是郡王，能和离吗？”
　　能够和离当然好了，十一娘是崔家的姑娘，哪里愁嫁，赵拂又是郡王身份，也不愁娶。但是十一娘真的舍得离开吗？
　　她担心崔玉衡说了无效。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座婚，即便是四夫人，她不忍看到女儿守活寡，但是也不会让十一娘失去这个体面的身份。
　　崔玉衡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至少话带到了，我也是熬了这么多年成婚的，很知道成亲要选一个自己看的上的，否则，互相排斥，或者被威逼利诱成婚，岂不是很难过。俩个人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若是一开始就相看两生厌，日子又怎么会过的好呢。”
　　“是啊，就像你和我，我那时候还未成婚，一想到你就浑身发热，恨不得快点在一起。”张嫣痴痴的说。
　　立马她就被崔玉衡敲了个爆栗子。
　　“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说出来。”
　　张嫣“嘿嘿”一笑，显得有几分傻傻的。
　　而白英陶也很傻眼，她是头一回受到皇后召见，没曾想皇后对她这么热情。
　　“微臣铭感五内。”
　　沈皇后则笑道：“白太傅之名如雷贯耳，尤其是理学翘楚，这次是我劝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望太傅能教导好我的皇儿。”
　　再也没想到她居然是被皇后提拔的。
　　沈婉茹见到白英陶的相貌举止，无一不跟书里形象一致，这才是崔玉衡的良配啊！记得书里曾经说崔玉衡因为和白英陶定亲，后来遭到许素素的陷害，仕途跌宕，若非是孝武皇后力挽狂澜，恐怕崔玉衡再那么顺利翻起来也不那么容易。
　　但这位白姑娘才是崔玉衡要娶的人，因为书里后来没有再写崔玉衡的婚姻状况，只是侧面衬托出这位崔家大长公子是孝武皇后一派人，给予女主很多帮忙，后来男女主在一起，像崔玉衡这等npc就没有再出现过。
　　可她活生生的生活在这个世上，也知道比书里更多的关于崔玉衡的事情，尤其是崔玉衡阴差阳错成了张嫣的夫婿。
　　她相信，这位在书里能让郎艳独绝的崔玉衡愿意定亲的才女白英陶，肯定和崔玉衡才是真爱，和崔玉衡有化学反应。
　　迟早她会拨乱。
　　若非是张嫣，顾佳音就会和魏劭在一起，她的左膀右臂不会消失，顾佳音也不会和她反目成仇，若非是张嫣，崔玉衡和白英陶会是金童玉女，不会像如今这样，崔玉衡对她也有意见，全部是错位的。


第81章 不会喂饭    不会喂饭……
　　“娘, 那我们就先走了，我们不在家的这几天，您多担待些。”张嫣抱着儿子, 跟大夫人叮嘱道。
　　崔大夫人笑道：“好, 你们好好去玩吧。”
　　“午儿，跟祖母告辞, 哎呀, 小午儿要是想祖母可怎么办呢？”张嫣故作愁眉，“娘，您说怎么办？”
　　这话当然是说午儿想念祖母，崔大夫人明知道儿媳妇是说的宽慰她的，生怕孩子不想自己, 但还是很高兴。
　　崔大夫人又抱了抱午儿, “祖母也会想我们午儿的。”
　　午儿“啪”的一下亲在崔大夫人脸上。
　　张嫣心中暗道，儿子可以啊。
　　想来她们去的这几天, 崔大夫人肯定是百般想念小孙孙, 结果当然是她猜的是对的。
　　以前每日早上，午儿都会“蹬蹬蹬”的跑过来，这个孙子就跟小牛犊一样, 身上有用不完的劲儿。
　　乍然没有孙子过来, 她还有点失落呢。
　　崔首辅难得在她这里过夜，昨儿夫妻二人照例行了一回周公之礼, 但崔大夫人也心里清楚，她年老色衰，早就清心寡欲，旁的不再多想，满心惦记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和崔家的大小事情。
　　难得崔首辅体贴，“午儿不来，你这心里不自在了吧？”
　　崔大夫人不好意思笑道：“是啊，不过，想着午儿能跟他爹娘一起出去玩儿，想必比在家更高兴。”
　　年轻人肯定都不愿意受这个约束，就不说别人，她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踏青了。
　　崔首辅沉吟了一下，“我有个同窗刚来青龙山这边，在山底下自己酿酒，他们夫妇很是热情，我想到时候我们也不起去吧。”
　　“我也去吗？”崔大夫人想不通为何要她去。
　　“是啊，本来我们几个男人去就行，偏那位同窗的夫人也在，只我们去，倒是不诚心了，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她们虽则家贫，但是同窗之谊，我不能忘。”
　　这样崔大夫人才答应，“好。”
　　只是她要把所有的提前工作都做好，还得把家务交代一下，否则要是再出现上次白英陶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
　　另一边，张嫣让下人从温泉提水回来给午儿泡，小家伙泡舒服了，很快就打起了小鼾，睡着了。
　　想着崔玉衡和三弟带着庆哥儿出去打猎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她便和魏紫使了个眼色，自己拿了一套衣衫，过去泡澡。
　　天然的硫磺浴，怎么洗怎么舒服。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最爱游泳的，好不容易游鱼入水，怎么能够不想游的尽兴，但这次又有三爷父子跟着过来。
　　她嘱咐下人，“你们要好好守着门口，可不能让外人进来。”
　　魏紫不懂，“那咱们姑爷呢？”
　　“他不算外人。”张嫣呵呵的笑。
　　都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美男出浴，如果是他来的话，那当然是俩人共浴啊，嘿嘿。
　　魏紫秒懂，“好，奴婢这就去外面守着。”
　　“嗯，你把我那套衣衫放在这里就好了，你懂的。”
　　魏紫做了个了然的手势。
　　把衣衫放好，魏紫就出去了，出去守在门口她就想，也难怪姑爷这样的人都对小姐服服帖帖的，她的这些招数，自己就是学一分半分，日后也能把夫婿整的也肯定是服服帖帖的。
　　该撒娇的时候就无限撒娇，她有一次偶然走进来，就看到小姐坐在姑爷腿上，娇娇怯怯的拖长了尾音撒娇。
　　但是遇到原则性的事情，也是寸土不让，根本不受任何人的影响，非常刚硬。
　　在情爱一事上，就像现在，她方才拿的那件小衣，实在是托的胸傲人，连她这女人看的都脸红，哪个男人不受诱惑。
　　她在水里快活的跟条美人鱼似的，一会儿蝶泳，一会儿蛙泳，可惜游的全身都快肿了，崔玉衡还没来，反而她肚子饿的咕咕叫。
　　跟蔫了的玫瑰花一样，张嫣默默穿起衣服出来，魏紫也不好多问。
　　张嫣抱了魏紫一下，“好魏紫，你赶紧让人跟我准备吃的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但大爷还未回来？”
　　“不管他了，你让厨上做两份吧，”
　　她才不管那个人呢，就记得自个儿打猎了，完全忘记了自己。
　　崔玉衡倒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和三弟看到一只跑的太快的鹿，忍不住追了过去，难得周到，三爷心照不宣留给他大哥。
　　“大哥，鹿血可得多喝点。”
　　崔玉衡暧昧不明的一笑，“知道了。”
　　崔三爷又道：“大嫂这个庄子不错，既有温泉，还有这么多大棚，我听说里边全部是南边的菜。”
　　花儿朵儿的倒不是什么看点，那些刚开春这里就有草莓，还有什么桃子，甚至还有些难得一见的蔬菜。
　　若是以前，三爷肯定觉得俗气，但是现在，只会觉得大嫂真的不得了。
　　玩赏的地方就是玩赏的，其余的时候都是经济作物，专门喂养的鸡鸭猪仔，还有夏天准备养的鱼虾莲藕，甚至是这里的洞子货，看起来都能赚一笔。
　　崔玉衡笑道：“你大嫂就喜欢折腾这些。”
　　甫一回来，常寿看到魏紫，忙上前问，“大奶奶可在？我们大爷回来了。”
　　魏紫是个机灵的，生怕说自家小姐不等姑爷就先吃，立马道：“大奶奶是估摸着姑爷要回来了，所以先让人准备好了酒菜。”
　　“成，我和庆哥儿先回去吃饭，大哥你先回去吧。”
　　“嗯。”
　　崔玉衡在次间让人放了鹿血喝了，漱口之后才过去，一去，居然看到妻子蔫巴巴的。
　　他立马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是午儿今日不听话吗？”
　　呵，还怪起午儿来了，张嫣把下人打发下去，不高兴道：“人家今天在温泉那里等了你好久了，现在我肚子饿了，都没力气了。”
　　美人出浴，他居然错过了，都怪那只鹿。
　　他有点后悔，“明儿我陪你再去泡，好不好？”
　　“可是我今天皮肤都泡的快肿了。”她过来坐在崔玉衡腿上，“你喂我吃饭嘛！”
　　本以为这是正常情侣之间的撒娇，却见崔玉衡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可我不会喂饭啊。”
　　呵，好一个宝贝凤凰蛋。


第82章 流鼻血   流鼻血
　　“你想先吃哪道菜？”他在家只有旁人伺候他, 他还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即便祖母父亲病时，他才刚靠近想喂药, 下人都会接过来, 他坚持要喂，长辈们还会说怕病气过给他。
　　喂饭, 他还真的从来没喂过。
　　张嫣则故意要捉弄他, “我要吃虾，你替我剥虾嘛？”
　　剥虾？这个他会。
　　掐去头尾，用筷子挑出来，直接放张嫣嘴里，气的张嫣都笑了：“大哥, 要蘸酱才行的。”
　　“好好好。”崔玉衡好脾气的沾了酱, 再递给她，汤汁儿全都滴在张嫣身上了。
　　真是的, 张嫣站了起来, 不高兴了，“让你喂个饭，倒霉的还是我自己。”
　　崔玉衡保证的挺好听, “放心吧, 以后我一定学会怎么喂饭，把我家的嫣儿宝贝喂的饱饱的。”
　　咦？这人怎么今天态度这么好的。
　　谁知道他鼻血流了出来。
　　张嫣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夫君，你可别吓我。”
　　流鼻血？她想了想，这是不是白血病的前兆啊，天呐，她还不想做寡妇呢。
　　崔玉衡心中肚明, 可能是方才喝鹿血喝的太猛了，他都感觉到浑身燥热不舒服了，又看到面前妻子焦急的看着他的鼻子，她的脸被放大了，而他只看到她胸前一团，冰肌玉骨，滑腻如玉。
　　“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好不好？”
　　“不必，真的不必，我等会儿就好了。”他拿出丝帕来，快速擦掉，捏住鼻翼。
　　张嫣担忧道：“无碍的，我悄悄的让人请大夫过来。”她知道他年少时生过重病，宗子之位差点不保，所以现在要瞒着。
　　都怪她，每天都不关心崔玉衡，要是他犯了此病，她可怎么办呀？
　　就在张嫣的小脑袋还在想的时候，崔玉衡扶额，他解释道：“嫣儿，我是因为今日打了鹿。喝了点鹿血，所以不舒服，不是其他的。”
　　啊？
　　张嫣摇头：“那不可能，昨儿我们在路上吃的菜稍微有一点血迹你就丢了，还说什么你不吃带腥味儿的了。”她忧伤的看着崔玉衡，“宝宝，不要讳疾忌医，我让大夫过来看看，好不好？”
　　好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最后大夫还是过来走了一趟，结果当然是没事，只是火气有点旺盛，张嫣这才知道他是真的喝了鹿血，纯粹是补的成这样了。
　　她仔仔细细的替崔玉衡清理了鼻腔之后，才幽幽道：“以后别乱吃了。”
　　她方才真的是很担心他的。
　　闹了个乌龙，但是崔玉衡却一把抓住她，“以后我答应你，但是现在你总得帮帮我吧。”
　　张嫣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怕了你了，跟个小傻子一样。”
　　小傻子可真不傻，这一夜折腾的张嫣次日完全起不来了，就连早上午儿要找娘的时候，还被崔玉衡抱出去玩。
　　“午儿，跟爹爹出去和三叔还有庆哥哥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好不好，午儿要娘亲。”
　　但张嫣是中午才醒过来的，这次全程是崔玉衡在床边喂的，虽然喂洒了不少，但也有模有样了。
　　张嫣就喜欢看他这样为自己忙来忙去的，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崔玉衡身上有无数的责任，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为了别人活着，偶尔这样为了自己，她心里很感动。
　　吃完饭，人才有力气，来庄子上玩的，当然是要好好玩儿，如果是午儿大一点，她肯定带孩子出去野炊抓鱼，但现在只能去看花打果子还有看着孩子跑跑闹闹。
　　可这样也比她想象中好多了，因为又可以看到崔玉衡另外一面了。
　　她们一起出去踏青，他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但是会替她簪花，有时候粘人，有时候一下又睡过去，有趣的很。
　　统共只玩两天，第一天中午才起来，次日，才真正规划行程，带庆哥儿还有三爷到庄子上最值得看的地方，叫江南人家。
　　“这里平日只有庄子上的管事过来打扫，是外祖母请庞大家设计的，好看的紧。”
　　外面才刚开春，这里却已经是小桥流水，精致的江南景色一览无遗。
　　崔三爷显然懂的不少，“听说江南人精细，连个窗子上的雕花都能做好几年，路上都是放的青石板，虽然小巧，但是比北方精致不少。”
　　他知道张嫣出身于平安府，那是江南之地。
　　张嫣笑道：“是啊，但北方也有北方的好，地野平阔，天气没有南方那么湿润。”
　　庆哥儿却突然道：“爹，我外祖家是不是也是这样？”他站在人造的小拱桥上，看着三爷。
　　三爷忽然一哽，“是。”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好像真的去了。
　　看崔三爷情绪低落，崔玉衡对张嫣使了个眼色，上前和他并排而行，安慰道：“死者不能复生，你得向前看呀。”
　　“可我没办法向前看，大哥，如果大嫂有一天有事了，你也会跟我想的一样吗？”
　　他已经决意不娶了。
　　可他知道这是不孝顺，因为他的事情，娘成日闷闷不乐，爹爹也是唉声叹气，就像是庆哥儿在学里，孩童们之间玩闹，还被人说没教养，就是因为他没娘。
　　可他真的是不愿意娶啊。
　　崔玉衡正色：“也许吧。”
　　崔三爷了然：“大哥是宗子，与我不同。”
　　等他们兄弟回来的时候，张嫣已经让人搭了简易的灶台，庆哥儿搓着手在放火，魏紫看着午儿，张嫣则笑道：“庆哥儿喜欢吃鸡腿是吧？好勒，大伯母一定把鸡腿第一个给你吃。”
　　她打算做个简单的柴火鸡和贴饼子，鸡已经是厨房切好了的，张嫣特意带了她秘制的酱料过来，因为此时还没有现代的郫县豆瓣酱，她只好自己摸索了，虽然不至于完全一样，但比大雍朝的酱料要好吃太多。
　　下了鸡块后，煸至金黄，再下豆瓣酱和一些香料，等煮的差不多了，开始做饼子。
　　“夫君，过来帮忙。”
　　时下人说君子远庖厨，崔三爷看了大哥一眼，没想到崔玉衡立马就同意了，他昨晚实在是太粗鲁了，今天怎么也要给嫣儿面子才好。
　　要么说聪明人就是聪明呢。
　　没有张嫣想象中的笨手笨脚，再者，还有外人看着，崔玉衡那是上手很快，跟张嫣一起在旁贴饼子，午儿过来抱着他爹爹的大腿。
　　几个人不讲什么大规矩了，都围在一起坐着，张嫣还笑，“我未出嫁来来过庄子一次，让他们埋了一坛酒，不如今儿拿出来喝吧。”
　　大家当然都说好。
　　不过酒一拿来，又新添了两位客人。
　　没想到是公婆俩人，兴许是来到外边，二人的模样看起来都有些闲适。
　　午儿跟个小炮/弹一样跑的崔大夫人那里，“祖母，祖母，来，过来。”
　　有长辈在，张嫣拘谨些了，“爹娘，我们正准备吃饭，让厨下多添双筷子来吧，我和午儿先下去吃饭。”
　　崔首辅发话了，“在外面都随意些，若是我们过来，搅了你们的好兴致。”
　　“坐下吧。”崔玉衡看向张嫣。
　　这下就变成崔首辅和崔大夫人坐在上方，崔玉衡和张嫣还有午儿在左边坐下，三爷带着庆哥儿坐在右边。
　　张嫣替婆婆夹菜，“这是儿媳妇随意做的，婆母还请不要嫌弃。”
　　“你爹爹就喜欢吃这些。”
　　崔首辅喜欢吃有味的食物，但又不爱吃辣的，偏这豆瓣酱最合他的口味。
　　张嫣自己本来就不饿，午儿也在旁边自个儿拿着一个小鸡肉在嘴里啃着，她就帮庆哥儿还有公婆夹菜，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在外面，崔大夫人胃口也好了起来，还多添了一碗饭。
　　吃完饭，男人们出去消食，女人们则在一处散步说话，张嫣跟婆母介绍这个小院儿的景色。
　　“这株桃花是我外祖母前几年种下的，想为了招些好的正缘来，没曾想还真的招到了。”
　　崔大夫人笑道：“你们是姻缘天注定。”
　　“您呢，您和爹也是和我跟相公一样吗？”
　　哪家儿媳妇问这些，但崔大夫人想起今日去青龙山下作客，那位还介绍自己是内子，笑声爽朗的很，一晃，居然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思绪拉回来，“我们成婚前都没有见过面，长辈定下的婚事。”她不知道他婚前有没有喜欢的人，但是她们好的时日太短了。
　　“娘，不知道您和爹要来，不如今日让您和爹住在这儿吧，虽然小了点，但客房那边要收拾起来恐怕还要很晚。”
　　崔大夫人当然是客随主便。
　　一直到夜晚，崔玉衡还奇道，“我和你都还没去那儿睡呢？你怎么让爹娘去睡，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张嫣不乐意了：“怎么啦，年轻是人，老人就不是人了，再说爹娘也不是很老啊，桃花坞前睡一觉，恐怕明天感情比咱们俩都好。”
　　崔玉衡用手捂起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他难以想象父母也有所谓的夫妻生活。
　　这个嫣儿，真是什么都敢干。
　　这边夫妻俩在说，崔大夫人在这里住下也不自在，她都一大把了，还住这么粉的地方，她不自在，崔首辅却很意外。
　　他看着还在梳妆台上坐着的妻子，清咳一声，“你还没弄完吗？”
　　方才和儿子还有侄子出去跑了会马，他一直在他们俩人前面，自觉有些意气风发，所以难得有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气。
　　崔大夫人王自己脸上涂了点儿香膏，才道：“你先睡就是，我这几日都有点睡不着觉，怕吵着你。”
　　“我还是等你吧。”
　　磨磨蹭蹭的到了床上，崔首辅喊了她的闺名一声，“兰君。”
　　崔大夫人脸一红，“你干嘛这么喊我？都年纪大了还这样，老不正经的。”
　　“年纪大了能有多大，只是知天命的年纪都大了吗？我同僚五十多孙，可又添了新子。”
　　这哪里说的叫人话，崔大夫人“啐”了他一口，“你还说。”
　　崔首辅忽然觉得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就连一向不假辞色的夫人都露出笑女儿态。
　　公婆之间到底如何，张嫣是不敢问的，但是她们这一群人要回去，可是人人脸上都不愿意，庆哥儿缠着崔三爷道：“爹，儿子还想去昨儿那小溪捉鱼去。”
　　“下次再来玩吧，爹爹也要上衙了。”
　　张嫣笑着劝庆哥儿：“日后你要玩儿，找大伯母就是，有空是肯定要带你出来的玩儿的。”
　　到底庆哥儿也不是那等不懂事的孩子，张嫣一劝他就好了，还主动照顾午儿一起上马车，崔三爷也放下心来，有大嫂照看孩子，这一路他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女眷和孩子们一同乘马车，崔大夫人一上马车就昏昏欲睡，午儿也窝在祖母怀里睡大觉，只有张嫣和庆哥儿精神的很。
　　四夫人这边已经收到大嫂夫妻和崔玉衡夫妻都要回来的消息了，此时，白英陶正在这里做女红，她女红做的极好。
　　“你表哥和庆哥儿看来马上也要回来了。”
　　“是啊。”
　　四夫人不由得抱怨，“回来又如何？他呀，还是不找，你说，他也才二十多岁，哪能不娶妻，到时候总是要分家的，他是我们这一房的嫡长子，只有庆哥儿一个孩子，让我如何对的起列祖列宗啊。”
　　一个孩子怎么会就觉得万无一失呢？
　　孩子多容易夭折啊。
　　再说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庆哥儿一个人哪里够啊。
　　白英陶劝慰她姑姑，“您也不必着急，人的想法总会改变的，今天这般想，日后可能就那样想。”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四夫人失笑，“难为你想的开，你呢，如今已经是太傅了，难不成一直这般？”
　　白英陶不想跟四夫人提起这些，“如今我刚刚初为大皇子的太傅，必定以这个为重，若是有分毫差错，岂非是令家族蒙羞。”
　　“这倒也是，不过想想我们府上，长房的玉衡二十五岁才成婚，侄儿媳妇成婚时也十九岁了，年纪都不小了，这样处在一起反而很好呢。”
　　听她提起崔玉衡，白英陶神色稍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外面又说于表姑娘送糕点过来了，四夫人无奈的按了按眉心，“你让她放下再走吧。”
　　听到于慧真的名字，白英陶好奇，“她这样岂非是人尽皆知吗？于表哥名声也不好啊。”
　　四夫人无奈，“如今我倒还巴不得她能打动你表哥的心，自古烈女怕缠郎，这缠着缠着指不定就有戏了，总比现在他一直想不娶要好。”
　　“是么？烈女怕缠郎。”白英陶重复了一遍。
　　四夫人笑道：“正所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白英陶心里一动。


第83章 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从温泉庄子回来之后, 张嫣来婆婆这里请安，倒比往常能多看到公公了，今日也是一样, 午儿看到祖父就要上前去。
　　张嫣抱住了儿子, “你祖父今日要去上衙，可不能抱你, 要不然, 把祖父的衣衫弄脏了，可不好呀。”
　　慕姨娘过来在伺候早膳，平素很难见到这位姨娘过来伺候，当然不是慕姨娘拿乔，而是崔大夫人本人不喜太多人过来, 一般定个日子让她们过来请安便是。
　　“午儿, 祖父这就走了。”
　　崔大夫人道：“老爷快走吧，轿子已经在门外候着多时了。”
　　有崔大夫人这么说, 崔首辅不敢耽搁。
　　倒是慕姨娘笑道：“夫人, 早膳已经摆好了。”
　　“嫣儿，我们先吃吧。”
　　大夫人近来时常叫她的闺名，张嫣知道这是婆婆觉得跟自己更加亲近, 遂坐下来一同用膳, 午儿那边有乳母丫头伺候，原本也不必她管。
　　慕姨娘水蛇腰, 脸上时常挂着笑意，在一众姨娘中倒十分出挑。
　　等她们撤了膳食，张嫣漱口完，便听大夫人道：“马上就要端午了，这次端午节家宴就由你办吧。”
　　“大夫人, 儿媳从未曾管过，怕管不周到。”
　　“这有什么要紧，谁都是从不会到会，这个家以后总是要交给你管的。现在先学着些，日后也不会那么慌乱。”
　　张嫣这才答应下来。
　　说起来，她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正想着，又听崔大夫人笑道：“管姨娘，你管着东西二房，有空跟大奶奶传授下经验。”
　　这位管姨娘是崔首辅的第一个通房，平日对崔大夫人恭敬非常，崔大夫人很是信任她。
　　管姨娘笑道：“大奶奶如此聪慧之人，妾身做的这点子小事保管大奶奶立马就能学会。”
　　崔大夫人御下还是很成的，见她这样说，便道：“她才进门几年，先头又在任上，什么样的事情都没见过，你得仔细教导才行。”
　　显然就是怕她弄鬼，在敲打了。
　　这些人，她们未必身居高位，但是自古小鬼难缠，她们这些人服气崔大夫人，但是也未必服气张嫣这个晚辈。
　　就像崔玉衡曾经跟她说的，长辈跟前的猫儿狗儿都得敬着，君不见崔玉衡有时候把兰若都称为姐姐。
　　管姨娘又连忙表忠心。
　　崔大夫人这才笑道：“你们帮衬大奶奶，也跟帮衬我是一样的，她出了丑，外人不会说她，到底是新媳妇，多的是功夫可以学，可你们弄鬼了，府里是断断容不得这样的人的。”
　　这番话吓的管姨娘是不敢再有二心，同时她也知道大夫人是真心想让儿媳妇出头，不止是做种样子的那种。
　　慕姨娘适时的换了一杯茶到大夫人面前。
　　崔大夫人呷了一口茶，“嫣儿，你且先让乳母抱着午儿到我房里歇息一下，这么早起来，孩子也经受不住。你先跟着我在这儿我详细跟你说说怎么操办。”
　　不比别的婆婆，生怕儿媳妇掌权，崔大夫人管家这么些年，他只有张嫣一个孙子，人家还生了午儿这么好的孙子，她怎么可能不让儿媳妇管家呢。
　　不让张嫣管家，难道以后让旁支的管，她又不傻。
　　张嫣当然知道婆婆是好意，有个人亲自教你，就是非常幸福的了，总比自己摸索强，这一家有一家的规矩，若是稍不留意，就容易被人诟病。
　　连崔大夫人这样的地位，偶尔漏了一件事情，还会遭到婆婆的斥责。
　　总得事事周全，才符合崔家主母的身份。
　　这样听起来很累，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就像崔大夫人的地位稳如磐石，压根不用担心其他问题。
　　日后也是和老夫人一样，坐在上面享福就行了。
　　张嫣这人别的不行，抗压能力还是很可以的，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做主管了，她拿着纸笔一条条记着。
　　她字儿写的不是很好看，但有空就练，现在看起来也工整了，但也仅仅是工整。
　　反正够记笔记就好了，崔大夫人说的也很仔细，甚至把负责的某个人都说出来，张嫣感激道：“还是娘对我最好。”
　　“嗯。”崔大夫人脸上有些不自在，但是心底是十分舒展的。
　　上午事儿商量完了，张嫣又在婆婆这里用完膳，刚吃完饭，午儿就哭起来了，怕是做了什么噩梦，一醒就要找娘。
　　她也不好在婆婆这里待着，大夫人遂道：“你先回去吧，反正上午也学了不少了。”
　　“是，娘。”
　　这一出去，倒是碰到于慧真了，这姑娘眉毛修的弯弯细细的，眼眸泛着春水，腰肢细细的，看到她了立马过来打招呼。
　　“于表妹怎么在这里？”
　　于慧真笑道：“我是吃饱了过来消食，不曾想遇到表嫂，倒是巧了。”
　　一看就不是真的巧了，张嫣没心思陪她打太极，她的事儿张嫣也听说了不少，姑娘家有目标是好事，但不能吃相太难看，满心思的富贵荣华虚荣心理，迟早会出事儿。
　　这边于慧真想的是借刀杀人的一场好戏，她要跟在三爷身边，就是做妾她也愿意，她爹娘只是个六品官，三爷不愿意娶妻，但她可以做妾呀，这样什么好处她也能够享，她比李姨娘可还要好看呢。
　　那么最先除去的人就是白英陶了。
　　她自己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大奶奶有啊，这位可是把陆先生都赶走了的人，由她出马最好，再说白英陶指不定也有那么点意思，她可是听四奶奶身边的人说过，白英陶还曾经单独和大爷说过话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就怪你白英陶自己不检点，还有你挡了本小姐的路，若没有白英陶这个近水楼台得到三爷的人，她做续弦都有可能。
　　四夫人不甩她，但是对白英陶一个侄女儿却疼爱万分，还时常叫她陪着庆哥儿，无非就是提前培养母子感情。
　　哼，这次她不把白英陶搞下来，她就不姓于。
　　自己的幸福可是要自己争取的，大奶奶这里，她是一定要加把劲儿。


第84章 勾魂香   勾魂香
　　室内青烟袅袅, 张嫣仿佛听错了一般，又让于慧真重复了一遍。
　　于慧真则道：“大奶奶，我真的发誓, 白太傅对大表哥是有非分之想的, 不止是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了。”
　　这个“很多人”张嫣觉得有点假。
　　她故作懵然, “这不大可能吧, 白太傅如今是朝廷命官，既然能为皇帝选为太傅，肯定是样样都好，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再者我观白太傅为人也并非那样的人啊。”
　　张嫣倒是想看看于慧真是打的什么算盘。
　　熟料于慧真道：“大奶奶, 这人的学识和德行可没什么关系。”
　　“我这话也只敢跟您说, 我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见不的别人觊觎别人的相公。”就像她, 想找崔家的公子也只找三爷, 以后不成了再退而求其次。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张嫣就不清楚了。
　　她笑道：“于表妹，我还有事, 不如你先回去吧。”
　　于慧真跺脚, “大奶奶你是不相信我吗？”
　　魏紫心中发笑，即便自家小姐真的忌惮谁, 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听你个外人说三道四。
　　果然张嫣道：“不是不相信，而是你也只是猜测，便要毁人清誉，这似乎有所不妥。今日你一定拖着我过来，想来你是客人, 我便听你说了这些，我是保证不会说出去，但你想过没有，若这事儿被四夫人和白姑娘知道，她们又是如何看你呢？还望你好自为之。”
　　这就是不参与也不相信她的意思了。
　　原本信心满满的于慧真泄气的出来，她是没想到张嫣居然把白英陶看的那么好，哎呀，这下她借刀杀人这招可就没办法实行下去了。
　　她急是急，但没有露出马脚来，反正白英陶拉住崔玉衡在游廊说话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来说这个话，只代表她讨好大奶奶罢了。
　　一出来，她就遇到了白英陶，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白英陶也看不上于慧真，但是她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因为她的生活和于慧真这种人永远都不能相交，所以没必要给她眼神。
　　于慧真当然知道白英陶看不上她，也不仅仅是白英陶，这府里大部分人都看不惯她，但崔家的人她不管，她白英陶不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寄人篱下的吗？装什么。
　　“白姐姐，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呀？”
　　白英陶笑道：“我刚从宫里回来，不知道你有何事？”
　　于慧真似笑非笑：“没什么。”
　　说完她就扭着腰走了，白英陶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就回自己屋子里了。
　　一回来她就坐了下来，今日她又和皇后见了一面，皇后提起湖阳公主的婚事。
　　这湖阳公主青年守寡，如今遇到喜欢的人，再醮了。
　　皇后说再醮的那位也是有妻有儿，可为了在一起，还是同原配和离了，又迎娶湖阳公主，实在是比翼双飞，令人羡慕。
　　她皱眉，“皇后娘娘也真是奇怪，拆散别人夫妻，就为了让湖阳公主再醮，这有什么好的。”
　　“小姐，您说的是，咱们正经人家，到底比不得皇家，湖阳公主那是公主，驸马当然趋之若鹜，旁的大家小姐要是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被人戳脊梁骨。”
　　白英陶怅然若失，人世间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早几年如果声名鹊起，还能说这样的话，现在却不一样了，崔玉衡妻儿万事足，她要插进去那是不可能。
　　再者，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大夫说自己宫寒，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孩子，崔家怎么会容许她这样的人做宗妇呢。
　　因为她要的始终不是破坏崔玉衡的家庭，她看不起湖阳公主的所作所为，当然也不会去做和她一样的事情。
　　她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图她也愿意。
　　但她也并非是为了一个爱字什么都不顾的人，这世上有太多美好的事物值得追求了，爱是很少的一个部分，她的爱只追求身心愉悦就行。反正她如今已经是女太傅了，家里人巴不得她不嫁，这样她永远是白家的人，白家第一个女官。
　　就像姑母说女追男隔层纱，也不知道崔玉衡喜欢何种女子。
　　正想着，兰若来了，她是奉老夫人之命送绢花过来给白英陶的。
　　“老夫人说这是宫里赐下来的绢花，这一盒是送给白太傅的，这上边的轻纱和形状做的漂亮的很。”
　　白英陶塞了赏钱给她，“还劳烦兰若姐姐跑一趟。”
　　兰若推辞不要，“白姑娘快别客气，我来这边了还得去一趟十五娘那边，就不多留了。”
　　等兰若走了，白英陶再打开这些绢花看，嗤笑了一声就扔在一边了。
　　这些破烂货和颜色一看就是别人挑完了才给她的，这次若非她以太傅之职，崔家也不会单独对她准备院子。
　　她的脑海里有的并非是这些情情爱爱，小时候娘因为她貌黑丑陋，一直不喜欢她，甚至有一次她跟着娘出去，就因为她长的不好看，娘亲离她远远的，生怕沾染上她了。
　　可她娘那么注意自己的美貌，又有什么作用，她爹还不是拥红倚翠。
　　成为男人的附庸有什么好的，如果女人自己没有地位，成婚也是白成，还不是看着丈夫一房一房的娶回来。
　　要成，她就要找全天下最好的男子，和他们金风玉露一场，也总比当黄脸婆强。
　　很快她的机会就来了，崔玉衡也被封为太傅，但不是像她专门教导大皇子，而是教上书房所有皇室宗亲。
　　当然，太傅并非崔玉衡主职，只是每三天就来一次就成。
　　在宫里碰到的崔玉衡和在家里不同，在宫中他一众唯唯诺诺的奴婢中，越发显得他身姿挺拔出众，让人忍不住多看他几分。
　　撩拨这样的男人，可不是随便露肉就成的，或者是献献殷勤就会成功。
　　一定要对症下药才行。
　　“崔大人。”
　　崔玉衡正走过来，见到是白英陶，颔首打招呼。
　　白英陶走近提醒道：“崔大人，这里有几位很有点调皮，像信郡王的孙子还有那位……”她指了几个人。
　　这点崔玉衡不是很担心，他除了对自己儿子严厉不起来，对别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否则不会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
　　他爹现在有些票拟时常不符合皇上的心意，还是他帮忙的。
　　“嗯，我知晓了，多谢你的好意。”
　　白英陶点到为止，她今日熏的是京中有名的勾魂之香，只需淡淡一点，就能勾的男人心动，几乎是千金才能买一点。
　　白家当然不缺钱，家里都是做官的，她外公是有名的陶朱公，她手里的银钱那可不少，这样的香对别人是穷尽几辈子都买不起一点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想让一个男人熟悉你的身体，就得让这个男人先熟悉你的香味。
　　不料，崔玉衡回家后忽然对张嫣道：“嫣儿宝贝，你知道吗？你上次说我做的那个死贵的香居然真的有冤大头买了，你说巧不巧？来，这两千两给你用吧。”


第85章 有我勾人吗   有我勾人吗
　　有钱进账那可太好了, 张嫣把银票在梳妆匣放好，又捧着他的脸道，“你还不知道吧, 大夫人让我主持端午家宴, 学了一上午，好怕我自己不成啊。”
　　“我相信你, 肯定会成的, 你是最好的。”崔玉衡不吝惜拍马屁。
　　张嫣却信以为真了，“你真的觉得我肯定会成的吗？”
　　“那是当然，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有数了，你都办不好，那我们家还有谁能和你媲美呢。”崔玉衡简直是夸人不打草稿。
　　这就听的张嫣更美滋滋了。
　　等哄完张嫣, 崔玉衡一溜烟儿去老夫人那里卖乖了, 不，是请安。
　　崔老夫人一看是他过来, 那叫一个高兴, 让兰若亲自捧了茶来给他，“用过膳没有，如果没用过, 就在祖母这里用膳。”
　　孙儿成婚了, 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
　　谁知崔玉衡一口答应下来，“孙儿就在您这儿吃。”
　　虽然崔老夫人知道孙子和孙媳妇感情好, 成婚了更是一颗心都偏在妻子身上，但这个时候还能说出陪她吃饭的话，她高兴的很。
　　可能微妙觉得在孙子心中，她这个老祖母的地位还是比孙媳妇重要吧，嗨, 偷着乐吧。
　　“你们去把那水晶虾饺端一盘来，胭脂鵝脯和糟鹅掌鸭信也都是大爷爱吃的，一并拿来。”
　　有崔老夫人在，是不会让崔玉衡剥虾的，但是他心想，今日家中若是有虾，他就不能帮嫣儿宝贝剥虾了，真是可惜了。
　　但是有他在，崔老夫人那是开心的不得了，不停的让人布菜，可崔玉衡嘴刁，再者，他到底是被张嫣养的更刁了。
　　以前他喜欢吃水晶虾饺，但是现在他更喜欢吃麻辣或者蒜蓉小龙虾，那些虾子全部是从张嫣庄子里弄过来的，肉质鲜美的很，还有张嫣独特的做小龙虾的酱，新鲜的紧。
　　勉强吃了半碗饭，崔老夫人都高兴，因为崔玉衡以前晚上根本都不吃饭，现在好了，还能吃半碗，看来她这个祖母还是很了解他的口味嘛！
　　大雾！
　　用完膳，崔玉衡陪着崔老夫人说话，兰若在一旁伺候着。
　　“祖母，您近来身体如何？”
　　“好，一切都好。”
　　崔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崔玉衡，“你被封了太傅，可要好好的教导那些小皇子们。”
　　“是，孙儿定不辜负祖母教诲。”
　　在人前崔玉衡还是很谦逊的，兰若也随即点头，这才是崔家嫡长子的风范，果真是不同凡响。
　　祖孙二人闲话家常时，崔老夫人问他饮食如何，崔玉衡故作不喜：“那张氏是成日兴师动众的，知道孙儿爱吃鱼虾，却不喜腥味，专门在庄子上养好送过来，真是的，要是传出去，那不是败了孙儿的名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孙儿是有口腹之欲的人。”
　　“还有啊，她时常跟我下厨做菜，虽然没有祖母您这儿的好吃，但我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得吃。”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炫耀啊，崔老夫人也回过味来了，“你小子，敢情是跟我炫耀来了，这样不知好歹，我明儿跟贵主子说道说道。”
　　“那可不成，孙儿还是要面子的。”
　　崔老夫人就喜欢崔玉衡这样跟他撒娇，但还是公正的对他道：“你媳妇儿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年轻冲动些，但谁年轻的时候不是没点刚性。”
　　崔玉衡无精打采的点头，“是啊，我娘倒是相信她，让她端午主持家宴呢。”
　　主持端午家宴这事儿崔老夫人还尚且不知道，听崔玉衡一说，她倒是难得说了一句，“你媳妇儿也进门两年多快三年了，管家也是应当，她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崔玉衡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她还年轻，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周到，您可要看在孙儿的面子上原谅她，否则我的面子可过不去。”
　　拐这么大的弯就是为了说这个，崔老夫人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但是有丫鬟在这儿，她当然舍不得下孙子的面子，“好。”
　　见老夫人答应了，崔玉衡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话，见老人家脸上出现倦意，这才退下。
　　走的时候兰若送他出去的，兰若乖觉，“老夫人每次见到大爷都高兴，大爷若能时常来就好了。”
　　崔玉衡点头，“放心，我会时常来的。”
　　他又看着兰若，“你平日也要时刻看着老夫人，若是有什么异动，可要告诉我。她老人家心疼我们晚辈，不想让我们操心，可我们做晚辈的不能放心啊。”
　　兰若心一跳，应了一声是。
　　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她做耳报神吗？她可以拒绝吗？当然可以拒绝。
　　但是能不能当着面儿的拒绝，自然也不可能，大爷可是未来的宗子，她不可能得罪大爷，她这辈子是准备跟着老夫人了，别的人她是不会认作主子的。
　　“是，大爷。”
　　崔玉衡笑道：“如此就好。”
　　说罢快步走了出去，才回到院子里。
　　张嫣和午儿也才刚用完膳，见他回来，她才问：“你去哪儿了？我们已经吃了啊。”她还是喜欢跟午儿一起吃饭，午儿吃的香，她也吃的香，母子俩吃着就有滋有味，可比跟崔玉衡在一起吃饭好多了。
　　那叫一个仙人喝露水，没成婚时觉得崔玉衡谪仙似的，天天对在一起吃饭，就没什么胃口了。
　　崔玉衡坐下，凑在张嫣耳边道：“去跟你找靠山了。”
　　“什么啊？”张嫣拉着他过来追问，“什么靠山？”
　　崔玉衡笑道：“你不是说怕端午节主持家宴出丑吗？那我找老夫人了，只要她老人家不说你不好，那你就没事了。”
　　什么？
　　他竟然替他去找了崔老夫人，张嫣从未想过崔玉衡居然这么体贴。
　　张嫣转过脸亲了他一口，亲了才发现下人都在，午儿瞪着大眼睛也目瞪口呆。
　　她害羞的捂住脸，“脸都丢光了。”
　　崔玉衡清咳一声，“不是吃完了吗？让她们撤桌吧，今日早点歇息，明儿我还得制香。”
　　还以为他说今日早点歇息，晚上夫妻鸾凤和鸣，鸳鸯交颈呢，没想到说的是制香，张嫣有点小失望，悄悄在桌子底下挠了挠他的腿。
　　“勾人香有我勾人吗？”


第86章 忘崽夫妻   忘崽夫妻
　　四月天气已经开始热了, 张嫣走一会儿就香汗淋漓了，午儿小脸也走的红彤彤的，但张嫣坚持让孩子走一段路, 这个时候不走, 丫鬟婆子们不会带他出去走，他又爱撒娇, 恐怕总是肉嘟嘟的, 这可不成。
　　“娘，爹爹今天说给儿子带老胡烧饼回来的，怎么还没回来呢？儿子肚子都饿了。”
　　快两岁的午儿和一岁的时候不一样，会说不少话。
　　崔玉衡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些小吃给他们母子，张嫣本来出身市井, 也不会像别的人嫌弃外面的东西脏, 午儿吃了也从来没拉过肚子，他一岁就开始自己吃饭, 也不挑食, 张嫣当然也给他吃外面的小吃。
　　没曾想这孩子成日惦记上了。
　　他也不小气，分给蓉姐儿和庆哥儿吃，惹的这俩孩子也嘴馋。
　　张嫣没好气道：“你爹哪里是跟你带, 明明是跟我带的, 跟你才给一个烧饼，跟我就给三个, 诚心想把我吃胖。”
　　她今日要去崔大夫人处请安，顺便找管姨娘问东西房的事情，东西房是简称，大概相当于崔家所有的人事变动，分位东房管和西房管, 决定权在大夫人手里，管姨娘大概就是负责调动就行了。
　　但主持家宴就涉及到人员调派，找管姨娘事不宜迟。
　　她牵着午儿走了一会儿，就让乳母抱起他，“等会儿你随乳母回来，娘之后才回来陪你，好不好？”
　　“不好嘛，我想让娘陪我。”
　　和许多其他离不开娘的小朋友一样，午儿也是半刻都离不开娘。
　　张嫣耐心道：“但是娘要做事了，娘做事的时候我的小午儿就乖乖的，这样我快点做完，才能陪午儿啊。”
　　“嗯，好吧。”
　　见儿子乖萌乖萌的，张嫣摸了摸儿子的小胖脸。
　　到了崔大夫人这里的时候，午儿居然睡着了，崔大夫人见着孙子就心疼：“以后这么早不必抱孩子过来。”
　　孩子多睡才能长的高，张嫣见婆婆这么说，推辞一二，但见婆婆坚持，自己也就没有再多说了。
　　请完安，崔大夫人便让她去找管姨娘，有些事情必须得张嫣自己经历。
　　也许是崔大夫人前些天的敲打，管姨娘已经让人准备了不少几个人事簿对着看了。
　　“大奶奶。”
　　张嫣颔首，管姨娘介绍道，“这是东房的人事簿，大奶奶您可以看看，西房的您怕是今日看不完。”
　　东房主要是住在东边伺候主子的丫头婆子还有车马上的人，张嫣从老夫人房下的人看起，兰若是领头大丫鬟，月例最多，原本是茶膳房伺候的，后来被调到老太太身边伺候。
　　再有各房之下人，还有如什么茶膳房，厨房还有针线房等等。
　　她挑了飘絮的名字出来，“她是孙管家的女儿么？”
　　管姨娘笑道：“那是自然，她和柳絮，一个是孙管家的女儿，一个是王嬷嬷的女儿。”要不是家生子儿，生的又水灵，被调/教的那么好，怎么可能送给大爷这样凤凰似的人物呢。
　　柳絮好像就是那位把崔玉衡衣裳弄脏，被赶出去的丫鬟了。
　　张嫣没有再往下问，管姨娘也适时住了嘴。
　　虽然她是姨太太，是长辈，但是大奶奶日后可崔家主母。
　　张嫣心里大概知道她们房里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了，孙管事的娘子是管内府的娘子，是崔家大夫人的陪房娘子之一。
　　是以，这消息能传递的这么快。
　　怎么从未有人告诉她呢？
　　就是秀姑也不清楚。
　　她藏下心底的疑惑，继续翻看花名册，仔细用笔做记号，有疑惑或者问管姨娘或者问这儿的管事，看起来倒是仔仔细细。
　　管姨娘道：“大奶奶若说旁人我不敢保证，但若是她，我倒可以保证。”
　　“二房的书香做香包十分出色，有一回还得了老太太的赏呢。”
　　……
　　忙了一个上午，随意吃了几口，下午又继续忙，一直到外边说大爷过来了，张嫣才不好意思对管姨娘了，“倒是我的不是，让姨娘陪着我忙了这么久。”
　　管姨娘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强笑道：“不忙，我不过是站这儿，倒是大奶奶看的麻烦。”
　　正说着，崔玉衡直接进来了，他今日回来的早，午儿闹着要娘，他抱到崔大夫人那儿去了就过来接她。
　　这主持端午家宴，要他说遵循旧例就行了，管别人喜不喜欢呢。
　　当然，他也知道他这个想法肯定是张嫣不同意的。
　　“忙完了么？”
　　张嫣见他进来了，想撒个娇，但见管姨娘看着，矜持有礼道：“多谢大爷关系，妾身刚刚忙完，这就回去。”
　　好家伙，什么大爷妾身的，崔玉衡听的别扭，还是快点和她回去好。
　　夫妻二人半路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回到家中，崔玉衡才抱怨，“一在外边，你就和我生分，回到家里，你才是我的嫣儿。”
　　听了这话，张嫣摸摸他的脸，“傻里傻气的，在外面我要是这么随便，你们家人都得说我没礼貌了。”
　　“你今天如何？”
　　“也没如何，就看了看人，选了一些，明天继续选呗。我是头一次管事儿，做的好了大家或许会赞赏几句，但要是做的不好，大家就有话说了。”
　　这是真的，崔玉衡也无奈，“也不是什么大事呀。”
　　对他来说端午节无非就是吃顿饭，挂艾叶，吃点五毒饼，好像也就这样吧。
　　可当然不是这样啊，张嫣掰着指头数道：“说是家宴，可家里各房人好多呀，还有请戏班子说书人杂技，或者是谁爱吃什么菜，谁和谁有嫌隙，都不嫩安排坐在一起。”
　　“那谁和谁有嫌隙？”崔玉衡摩挲着下巴问道。
　　怎么治关心这个啊。
　　张嫣没好气道：“还不是白姑娘和于姑娘，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还大吵一架，于表姑娘和白姑娘闹的可凶了。”
　　“呵，她们为何吵架？”崔玉衡想不通这俩人有什么好吵架的。
　　“好像是因为什么宫花还是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估摸着是为了三弟吧。于表姑娘从进府以来就一直钟情于三哥，白姑娘你也知道，她是四夫人的内侄女，这关系多亲近啊。况且，她身子受寒过，生育艰难，嫁给三爷不是最好的选择吗？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崔玉衡挠挠头，“不能吧，白英陶不是天天搽着勾魂香在我面前蹭。”
　　啊？
　　张嫣凝眉，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没有告诉过他。
　　她不高兴了，“怎么你知道，不跟我讲？”
　　“我怎么跟你说，跟你说她有口臭吗？反正我和她统共也见不了几次面，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我现在每天出去还有人朝我的马车内投掷果子鲜花呢，跟你说还说不完。”
　　崔玉衡对每天都有人对他表示好感已经麻木了。
　　他是这么来者不拒的人吗？这些人是小看他了。
　　口臭？张嫣了然，白英陶常年不吃晚饭，为了满足才女轻灵的形象，可问题来了，常年不吃饭，头发变少，肠胃有问题是很正常的，而口腔有异味，一般都是肠胃有问题。
　　她又看向崔玉衡，“你呀，真是的，我也不知道您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就看上我了，我哪里知道崔美男您多受欢迎啊。”
　　“这话酸溜溜的，嫣儿宝贝，虽然我承认我是生的比较好，可我就看上了你，那就证明你也许就是天下第一大美女。”
　　“净说瞎话，我算什么第一大美女，我只是家里的黄脸婆罢了。”张嫣还假哭，头埋在胳膊里，故意“呜呜呜”的哭。
　　崔玉衡没法，“姑奶奶别哭了，其实他们就只是爱我的皮囊而已，否则，我一掷千金买的衣衫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谁还理我呀？还有我不爱吃饭，还要你喂……”
　　说了一大串，他才道：“反正你别哭了嘛，你再哭下去，就把衣裳打湿了，这件衣裳还是我送给你的呢。”
　　就记得这事儿，张嫣这才坐起来，面色又不善，“就惦记衣裳，真是的。”
　　“我不是专门去接你了吗？”
　　崔玉衡哄道。
　　其实张嫣就需要他哄一哄，看他这样，她就舒服了，一舒服就吻了吻他的喉结，“你真香，这儿都香。”
　　崔玉衡扶住她，“可慢点吧，午儿还没送回来呢，都忘记他了呀。”
　　张嫣讪讪的，“看来我是见色忘崽，走吧，去接午儿吧。”
　　正说着，丽娘过来传话说午儿已经睡下了，今日跟崔大夫人和崔首辅一起睡，张嫣还担忧道：“这不会吵着公婆吧？”
　　当然不会吵着，甚至崔首辅还和崔大夫人道：“午儿长的可真像玉衡，看着他，我倒是觉得像是咱们刚成婚那几年了。”
　　崔大夫人嗔了一下，“要是说午儿是咱们的孩子，人家外人怕是笑掉大牙。”
　　这个老爷，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又怎么了，明儿早上薛家茶楼我同僚都在那儿吃早膳，我们俩明儿一起抱午儿去，我看谁敢错认。”
　　大夫人简直被崔首辅搞懵掉了，错认什么？
　　午儿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儿子，是她们的孙子啊喂，难道非要人家说她们夫妻有这么小的儿子才行吗？


第87章 我们也去好不好   我们也去好……
　　午儿这孩子睡眠质量特别好, 因为孩子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而午儿有太多人爱他，每日一早醒来, 乳母就抱他到他娘这里, 爹爹娘亲轮流抱他，小孩子有安全感, 所以不管到哪里都睡的很好。
　　崔大夫人虽然平日也会带孙子, 但也不用她亲手照顾，这次要不是老头子发疯，午儿也不会放在这里，关键是儿子和儿媳也不上门来领走，她还是头一次跟小孩子睡呢。
　　午儿肥嘟嘟的, 穿着大红色的小肚兜, 肚兜上绣着可爱的蟋蟀，也许在长牙齿的关系, 嘴里还流口水。
　　怎么看怎么可爱。
　　小午儿还把小手悄悄放在崔大夫人脸上, 崔大夫人心里暖暖的，这是她的小孙子。
　　崔首辅收回目光，好像回到自己新婚时节。
　　次日一早起来, 张嫣想起儿子还在公婆那里, 忙催崔玉衡起来，“我们早些去接午儿吧, 昨儿恐怕吵的爹娘都没睡好。”
　　偏崔玉衡难得休息一日，居然不起床，“等会儿吧，我再睡一炷香的功夫成么？”
　　他哀怨道：“昨儿好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么一说, 张嫣脸一红，“好吧好吧。”反正孩子放婆婆那里也没什么，这么早都不知道孩子起来了没有。
　　昨儿也确实累到他了，张嫣懊恼的想，也怪自己，觉得他身上香，舍不得离开，自己也太色了，可是，她又悄悄看了看他的腰线，就是很性感嘛。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崔玉衡还想赖皮，但硬生生的被张嫣从床上拽起来，但是夫妻二人好不容易一起过去请安的时候，居然崔首辅和大夫人都不在家。
　　“什么？”
　　好在丽娘留下来在管事，她脸色很是古怪，“相爷抱着小少爷和大夫人一起去茶楼用早膳了。”
　　张嫣跟崔玉衡对视一眼，“不知道在哪儿？”
　　这是干嘛呢。
　　丽娘知晓崔首辅想做什么，但是不能跟大爷夫妻说，遂道：“您二位不必担心，相爷就是听说他不少同僚在那儿吃早茶所以想当小少爷过去看看，大夫人不放心便也过去了。”
　　崔玉衡颔首，“既然这样，咱们先去用早膳。”
　　“好。”张嫣心想，儿子本来就喜欢去外面吃小吃，正好了。
　　薛家茶楼
　　平日这间茶楼并不热闹，因为他本也不是给普通人吃茶用的，来这里的几乎都是官僚，毕竟贵的咋舌，还有门槛限制。
　　崔首辅抱着午儿进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冯次辅在用汤包，他一仰头，见崔首辅今日竟然大不一样了。
　　平日崔首辅都是十分沉稳的，他也必须那么沉稳，才足以让人信赖。
　　现在却不同，他身着宝蓝色的常服，头戴金冠，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样，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后面跟着一美妇人。
　　那妇人身姿窈窕，着浅紫色交领襦裙，头上戴着姚黄牡丹，仿若姚黄魏紫一般国色天香，望之如三十许人。
　　他立马道：“崔首辅，这是你家的小儿子吗？”
　　崔首辅果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崔大妇人一眼，意思是瞧瞧，别人是真的把午儿当成咱们孩子。
　　他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岔开话题，“老冯，这里的汤包如何，我今日带内子过来这里用膳，你可否介绍一番？”
　　冯次辅可是老饕了，立马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儿，崔首辅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逗弄着孩子，崔大夫人憋笑都憋的不行，这老东西，真的是……
　　不好，有位熟人过来了。
　　崔首辅没等冯次辅说完就抱着午儿闪了，崔大夫人跟着赶上去，“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那不是熟人过来了吗？”
　　“你可真是的。”
　　夫妻二人进了包间，午儿捂着肚子，“祖母，午儿肚子饿了。”
　　一听宝贝孙子说饿了，崔大夫人立马道：“好，让小二先上我们午儿喜欢吃的，好吗？”
　　“恩恩。”午儿坐了一会儿，又瘪了瘪嘴，“我娘呢？祖母，我想要我娘。”
　　小孩子不管跟别人多熟，还是想要自己的亲娘。
　　崔大夫人哄道：“我们吃完饭就回去。”又怪老头子偏要作妖。
　　崔首辅可不这么觉得，他见午儿哄好了，又故意抱出去玩，午儿也是，一见能在地下跑和玩就什么都忘记了。
　　不出一会儿，整个薛家茶楼都知道午儿是崔首辅的儿子了，一个个羡慕的紧，这小子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一看就身体健康，还爱笑。
　　关键是方才还是崔大夫人抱进来的，人家都猜测，还是正房生的，更是不得了了。
　　襄阳侯顾侯爷还奉承道：“您这小儿子可真可爱。”
　　这时候崔首辅才道：“这哪里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小孙子，我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有小儿子。”
　　襄阳侯赞道：“这难不成是崔侍郎的儿子不成？都怪我居然看错了。”
　　崔首辅心里当然是乐呵呵的。
　　一直到午膳，张嫣才见到午儿，公公跟午儿买了几车的小玩意，连张嫣都看的目瞪口呆，“咱们午儿今年都不缺玩意玩了。”
　　大夫人忍笑：“还是把孩子照看好，今儿听说你忙了一上午了，也该去歇息一会儿。”
　　“是，儿媳正准备告退的，正好大爷今日在家，说是要教午儿读书。”
　　“那倒是不必，午儿都玩了一上午了，筋疲力尽的。”
　　看着一大堆玩意儿，张嫣回房后还同崔玉衡道：“真真是隔辈儿亲，你爹爹对午儿可真是不错，听闻以前对别的孙子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看来还是沾了你的光。”
　　有探子安插在薛家酒楼的崔玉衡早就知道事情经过，哼哼道：“什么呀，你少把我爹想的那么好，他就是带午儿出去炫耀。”
　　“那也正常，谁有我们午儿这么好的孩子不想炫耀呢。”
　　“哪里是炫耀孙子啊，纯粹是炫耀儿子。我爹居然不要脸的让别人以为午儿是他的儿子，瞧我们午儿这模样，一看就是我生的呀，嫣儿宝贝，咱俩明日也去薛家酒楼好不好？去嘛去嘛。”


第88章 白蛇传   白蛇传
　　虽然第二天只有崔玉衡一个人带午儿去了趟薛家酒楼, 张嫣没去，但是她真的特别想笑，也不是她, 薛家酒楼的事情传开了, 各房都议论不一。
　　二房的二奶奶和四奶奶当然是嫉妒不已，二奶奶是难过自己的观哥儿完全不怎么得公公看重, 她知道公公对自己的相公绝对是很看重的, 但是对她儿子却很一般，足以证明都是因为她本人的问题。
　　她同书香抱怨道：“若是我和大嫂一样的家世，恐怕我们观哥儿也会如此。”
　　书香知道二奶奶最在意的是她的出身问题，其实要她说二奶奶这样已经够好了，一个穷翰林的女儿, 能够嫁入崔家这样的人家, 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二爷多能干啊，在彭州那样的地方都能折腾的很, 这次又送了那么些节礼回来, 可是比旁人强多了，就这样，她还是不知足。
　　所以书香劝道：“二奶奶, 咱们和旁人比什么, 您已经很好了。”
　　二奶奶知道，在外人眼中, 她已经非常好了，但是这苦只有自己知道，婆婆对她一直很不满，因为丈夫对送去的那俩个女人一直没有开脸，她认为是自己从中作梗。
　　没有丈夫在身边, 她其实是孤立无援的，但凡她回一次娘家，婆婆就会讽刺她把崔家的东西拖回去娘家。
　　可她是娘家养着长大的，就是送点东西去娘家，这又怎么了？
　　原本她就不如二姐等人可以时常回娘家帮忙，现在因为端午，提前送点东西回去，都遭到婆婆苏姨太太的训斥，她实在是忍不了。
　　这世上婆婆要整儿媳妇是很容易的，即便苏姨太太不是她正经婆婆，但二夫人向来不管这些，且对于二爷每次偷偷送私物给二奶奶娘家，她也很是反感，巴不得苏姨太太治治她，冷眼旁观还没火上浇油都是好的了。
　　“罢了，先去大嫂那里吧，昨儿大嫂给我们观哥儿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咱们总得去还礼。”听闻这些文房四宝都是上等的，是大奶奶的弟弟周游别处的时候专门让人做的八套，大嫂就往各房送了一套。
　　二奶奶往张嫣处去的时候，张嫣正在发号施令，“陈娘子，你们是以前都做惯了的，想来新花样比我知道的还要多，菜单我已经看了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送菜的顺序要变一下，姚黄亲自同你说吧。”
　　“林火旺家的，你去调这俩人到茶房帮忙，再有请的戏班子杂耍……”
　　本来这是很普通的，但看在二奶奶眼里十分羡慕。
　　张嫣见她过来，连忙笑道：“二弟妹过来作甚？”
　　她本心里还是很同情二弟妹的，听说二老爷故意让二爷往远处去，让她们夫妻分开，这一年两年没事，时日长了就不知道了。
　　二奶奶也说明来意。
　　张嫣不在意道：“无事，观哥儿能用的上就好。”
　　她刚说完，又见大夫人处的丽娘过来送蜜瓜，“大奶奶，大夫人说你爱吃蜜瓜，正好陆家送来，便拿了过来。”
　　“多谢多谢，婆母老是这样对我好，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二奶奶见状默默告辞，越发羡慕又嫉妒。
　　**
　　端午节很快就来临了，午儿今日焕然一新，张嫣很有主事人的样子，早早的就安排下去了，尤其是注意要闹事儿的人也紧紧看住。
　　于慧真那边是由六奶奶管着，六奶奶是五房的当家奶奶，而于慧真正好是五房的外孙女，她受张嫣所托当然也不敢让于慧真闹事儿。
　　闹出丑事来，五房也得吃挂落。
　　另一边白英陶则由四夫人看着，四夫人虽然回来时日短，但是是白英陶的长辈。
　　她甚至还劝白英陶，“你是堂堂太傅，何必和她计较，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了，有伤你的身份。”
　　白英陶却摇头：“我虽然一直想放过她，但是她一直坏我的好事，姑母，我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
　　她被于慧真当成假想敌这事儿简直莫名其妙，她挑对象也是看人的。
　　表哥虽然也不错，但是崔家一带中，就崔玉衡最出挑，她要找也是找崔玉衡啊，谁会放着好的不去招惹偏偏招惹次的。
　　四夫人劝她按捺住：“大奶奶既然劝我，肯定是知道你和于慧真的所作所为，她今日是头一次主持家宴，希望尽善尽美，若出了什么事情，大爷可不会放过你。”
　　她虽然视崔玉衡为子侄，但心中十分清楚崔玉衡的能耐。
　　白英陶发狠：“姑母，您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治好大爷的。”
　　她是有这个资本的，至少当初崔玉衡的病是她娘治好的，她娘是皇商人家出身，擅长歧黄之术，不过是因为白家是仕宦之家，轻易不肯让女眷出去替人看病，但那次崔玉衡得病，是崔首辅打听到她娘尤其会治崔玉衡的病，故而请她过来的。
　　也就是因为那次，她娘居然被崔首辅给玷污了身子，若非如此，她爹也不会从此疏远的阿娘。
　　她这个孽障生下来有什么用，亲爹人前倒好，人后却总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什么脏东西一样。
　　而这一切都是崔家带给她的，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哈，她真的想知道，如果崔首辅知道儿子和女儿睡了，会是什么表情呢？
　　果然她提到这事儿，四夫人偃旗息鼓了。
　　这时，张嫣过来了，顿时场面热火朝天起来，戏台子正热闹的唱着赛龙舟，戏子们台上翻跟斗或者武戏让孩子们心驰神往，庆哥儿就窜来窜去的，恨不得上台去拿人家的大刀玩玩。
　　午哥儿由乳母抱着露了一会儿面就走了，他年纪还小，这种场合人太多，气味太杂，反倒是不好。
　　“祖母，这馓子您尝尝，是我娘亲手炸的。”张嫣把馓子亲手递给崔老夫人。
　　这次节礼，广陵郡主十分用心专门炸了馓子，以前她炸的馓子就是有名的好吃，不比人家酒楼差，且她听张嫣的话用葡萄籽炸的油，对身体也好。
　　崔老夫人尝了一点，笑着对张嫣道，“替我谢谢你母亲。”
　　“只要您吃的好，我母亲自然高兴。”
　　这次上菜的顺序先是上果子再上馓子，再上粽子，等戏和杂耍看完，就正经吃饭。
　　和以前吃完饭再吃粽子不同，这次是先小食后主食。
　　张嫣看这场戏演完，松了一口气，总算平安度过了，但上一秒还在庆幸的她，立马就拧起了眉头，因为于慧真忽然醉眼惺忪的开始脱衣服。
　　“嘻嘻哈哈，来啦，我来啦，你们都瞧不起我，呜呜呜，三爷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本来这一起都是藏在湖面底下，但她这一嗓子仿佛是湖底的怪物忽然浮出来了，让人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啊……”
　　于慧真怪笑起来。
　　丫鬟们都按不住她了，白英陶勾唇一笑，这个贱人终于受到惩罚了，这次看她还在这里能不能待下去。
　　谁知张嫣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冲过去就打晕了她，“把她请下去，让大夫过来看看，端午小鬼都出来，居然还中邪了。”
　　看着众人窃窃私语，张嫣镇定自若道：“我这书还未说，居然就被人猜中我要讲的故事了。”
　　崔大夫人立马道：“大奶奶要讲什么故事？”
　　“媳妇儿要讲的便是白蛇传。”
　　她是现学现卖，因为放暑假无聊，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新白娘子传奇。
　　在大雍这么多年，根据她看的话本子和民间记载，似乎还没有白蛇传现世，没办法，消弭一件事情的最好办法，那就是用另一件事情掩盖。
　　她站在中央，亲自拿锣敲了一下，朗声道：“话说那青城山下有位叫白素贞的姑娘，是一条白蛇精……”
　　她的声音特别引人入胜，尤其是这个故事很是新鲜。
　　崔玉衡倚在椅子上，表面上看着漫不经心，其实也竖着耳朵听着，三爷拿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女眷们则全部听的实在是不敢再想其他的了。
　　人人都看着场上在讲故事的女人，她的神态让她们不敢有一丝轻怠，丫鬟们也听的忘记筛酒。
　　猛地张嫣笑道：“今日就讲到这里，许仙被流放到江南，富家小姐喜欢上他，白娘子见到后会不会嫉妒呢？咱们日后再说。”
　　这话一说完，崔三婶抱怨：“衡哥儿媳妇，你这……咱们还没听过瘾呢。”
　　张嫣狡黠一笑，“那我就留到中秋节再讲啊。”
　　四夫人喃喃道：“白娘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啊。”
　　佛家最讲因果，四夫人这个求佛之人当然相信。
　　年轻的姑娘们对爱情最是向往，尤其是讲到狗血三角恋这儿，十二娘拉着张嫣问道：“嫂子，那白娘子后来设法和许仙相见了吗？”
　　“你猜？”张嫣俏皮一笑。
　　她平日这里经常开小灶，多的都会分给这些小姑子们，这些姑娘家都和她关系好的很。
　　十二娘懊恼：“嫂子，你就告诉我吧，就偷偷告诉我一个人，我可谁都不会告诉。”
　　张嫣敲了她的头一下，“马上都要用膳了，今日白天看龙舟都累了，晚上吃完饭，咱们好休息呀。”
　　……
　　果不其然，场上的人都只记得《白蛇传》的故事，至于于慧真大家都没怎么提？这是崔家的家宴，崔家的人可是不会主动去谈论这个阴私的。
　　张嫣却不可不彻查，她在崔大夫人那儿就保证：“儿媳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她那酒给猫儿喝了两口，猫儿也开始发癫，绝对是有问题的。”
　　若说是白英陶也不太可能，白家仕宦之家，哪里有如此阴毒之药。
　　她正想着，却没想到崔大夫人问道：“媳妇儿啊，这个都算了，我问你白娘子和许仙到底怎么样了？”


第89章 金蝉脱壳    金蝉脱壳
　　于慧真醒来才知道这件事情, 借着她母亲想念她，这位表姑娘又被送回去了，至于日后她如何, 张嫣也没去打听过了。
　　她走了, 府里好像就再也没提起过于慧真了，因为慕姨娘有孕了。
　　这让好不容易恢复到融洽的崔大夫人和崔首辅好像又回复到了原点, 张嫣这次去请安时看到了崔大夫人特意让人熬的安胎药送到慕姨娘那里。
　　见是她过来, 崔大夫人笑道：“今日你是要带午儿回娘家吧？我跟亲家准备了些礼物，你带过去吧，再托你跟她们带声好。”
　　每次她回娘家她都是这么周到，张嫣很是感激，“娘, 您每次跟我准备这么些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媳妇这是回去就不来了的。”
　　“当然想你来，你不来, 我怎么听你讲白蛇传呢。”
　　“娘您放心, 我和午儿晚上就回来陪您吃晚饭。”
　　“好。”
　　她转身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崔大夫人眼角的不舍。
　　午儿还不知所觉，只把脸贴在张嫣的脸上, 母子二人一起回娘家, 正好颜宁大长公主也在，她老人家几乎一半的时间在女儿女婿家里, 张徽脾气好，广陵郡主做饭也好吃，颜宁大长公主就愿意和自己的亲女儿待在一块。
　　张嫣一回来，家里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外祖母，娘, 午儿我带回来了，婆婆很是舍不得他呢。”
　　“你婆婆当然舍不得，咱们午儿可是崔家的嫡长重孙啊。”广陵郡主要抱午儿，午儿却不愿意，这孩子经常跟着庆哥儿后面跑，早就习惯自己走路了。
　　颜宁大长公主把午儿看成自己的重孙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别说这孩子头长的像嫣儿，就是圆溜溜的，好看的很。瞧，还有个璇儿，有璇儿的孩子就聪明。”
　　围着孩子说了半天，颜宁大长公主才对张嫣道：“宫中贤妃有了身孕，江贵妃二皇子也聪明伶俐，皇后怕是要自乱阵脚了。”
　　“她实在是不明智。”无缘无故针对自己，还因为颜宁大长公主献美，就针对大长公主，还为了陷害自己而自己捅自己一刀，甚至明明是顾佳音的恩人，反而逼的人家不得不反，这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管她明不明智，她是不可能坐稳这个位置的。”颜宁大长公主并不是一个很喜爱管人家的家事，但是皇后这个位置太重要了。
　　若是大皇子真的成了太子，日后沈婉茹就是皇太后，她这样的人在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就是国家的灾难。
　　明明无缘无故一个完全没有惹她的人，她居然能够这样针对，又小家子气，孝武帝身体并不好，日后恐怕是任由她来掰这个国家，那会一团乱麻。
　　更何况她如此针对张嫣，她若真的成了皇后，那张嫣岂不是头一个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颜宁大长公主能够盘踞四朝，地位超然，绝对不是一个混吃等死，毫无运筹帷幄的人。
　　有了外祖母这句话，张嫣心里也有了点底气。
　　到娘家吃了一顿饭，又玩了一会儿，等崔玉衡过来接她们母子后，才回到崔家。到底是没有赶上吃晚饭，因为路上有贵人出没，清道就清了半天。
　　她们回来时，木管家正大张旗鼓的搬着东西进来，常寿去问了一句，才知道是跟慕姨娘从山东专门运过来的阿胶。
　　崔玉衡道：“爹老当益壮，这也是应当的。”
　　可……
　　想了想张嫣还是道：“我看娘和爹之前关系像很好的，现在慕姨娘一有孕，又打回了原形，这可真是。”
　　“这不是很正常，我爹这个年纪了，年轻的时候对我娘也就那样吧，你还指望现在能有多好，其实我爹在世家来说已经算不错了，当然跟我肯定是没法子比。”
　　他这番言论张嫣听了可生气了，“你要是左拥右抱，那我也左拥右抱，不信你就试试看啊。”
　　崔玉衡吐吐舌头：“我肯定是不敢的，我还要伺候我的嫣儿宝贝呢。”
　　“去，人家还得找出那位跟于慧真下药的凶手呢，哎，现在白英陶也搬出去了，我是无法再查了。”
　　听四夫人说白英陶为了避嫌搬了出去。
　　崔玉衡皱眉：“我听说白英陶想嫁给玉书，即便是她，谁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来。”
　　是的，崔玉书的婚事还未说成，主要是崔玉书本人虽然能力是有，可五房比起其他房还是差点，，白英陶倒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人家是有名的大才女，且白英陶出身林城白家，豪富仕宦之家，五婶那叫一个跟着高兴啊，还特意请张嫣做全福人。
　　宗族的事情张嫣不答应也要答应，更何况，白英陶有如此大的转变，她也想探究一二，还有下药一事，虽然她没有证据，但是白英陶确实很值得怀疑。
　　尤其是她在查的时候，白英陶就借故搬走了，马上又要嫁给玉书，好像是在撇清什么一样。
　　崔家五婶倒是收起往日那幅尖酸刻薄的样子，春风得意的很。
　　“你们是不知道啊，白姑娘嫁妆可是丰厚的很啊，还有才学出众，配我们玉书那真真是郎才女貌呢。”
　　只有四夫人觉得确实是一门好亲事，他的儿子是没有娶到英陶，但是嫁给玉书也是很可以的，至于白英陶宫寒的问题，她倒是觉得不是问题，年轻人只要月事正常来，那就没有问题，再说了，她认为白英陶纯粹是不想成婚故意编造出来的，其实什么问题都没有。
　　崔大夫人倒是委婉提醒过崔五夫人，“这选儿媳妇，也不能这么着急。”
　　“大嫂，我怎么能不急，你看当初你找大奶奶，那不是很急吗？一下就定下来了。”那叫一个速度快啊。
　　崔大夫人笑道：“那也是合了八字，找大夫把过脉，又着人看了一些时日才成的呀。”
　　“嗨，那能有什么问题，玉书年纪大了，可拖不下去了。”
　　崔五夫人只觉得崔大夫人在嫉妒她，嫉妒她儿子娶的条件好。


第90章 我要还你公道   我要还你公道……
　　虽然崔五夫人搞的热火朝天, 但是这婚事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还得等白家人过来才行，这种大事肯定不是由白英陶嫁一个人过来就成, 白大人在任上, 但白夫人肯定是要过来的，张嫣在崔老夫人这里请安的时候就听四夫人在提起。
　　“我已经往英陶母亲那儿递信, 不日就要过来了。”
　　崔老夫人笑道：“你那位娘家嫂嫂是个妙人, 我记得那时候来我们家好玩有趣的很。”
　　“难为老太太还记得她，这么些年了，我倒是没怎么回娘家，我的生辰她一直记得住，英陶还跟我说, 每年都会跟我做一双鞋, 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她了。”
　　听的出来四夫人其实是很久没有跟这位嫂子联系了，能够谈到她的话题寥寥无几, 真正好的姑嫂关系不该是这样的。
　　就像张侧妃和广陵郡主, 张侧妃那是一有空就跑去自己哥哥嫂子那里玩儿，广陵郡主有那好吃的，也往康亲王府送一份, 甚至张侧妃还想把女儿嫁给张年, 虽然张家拒绝了，但是广陵郡主还挺关心外甥女的。
　　大家当然也都听的出来, 崔大夫人对张嫣道：“你是全福人，等白夫人来了，要过去看看。”
　　“好，多谢娘提醒，媳妇儿记下了。”
　　这婆媳俩关系一向不错, 崔大夫人甚至有些依赖大儿媳妇，虽然儿子很重要，但是她每天跟儿媳妇相处的时间很长，甚至每天都见面说话，还有个午儿做纽带，婆媳关系十分融洽。
　　就在白夫人还未上京之时，贤妃因为有妊，被封为贤贵妃。
　　张嫣等外命妇是肯定要进宫去祝贺的，崔大夫人也有意让张嫣多进宫走动，这次崔老夫人以年纪大为由就没再去了。
　　“礼你可得多备点送进去，贤贵妃很是受宠。”崔玉衡这种平日不大说皇帝后宫闲事的人都说的这么明白。
　　这足以见贤贵妃确实非常受宠。
　　江贵妃是颜宁大长公主送过去的，出身也很好，都是生了二皇子后，才封的贵妃，贤妃却以女官起事，一开始就是妃，没几天又封了贵妃，足以见孝武帝对她的宠爱。
　　不过，顾佳音也值得，那样的姑娘，她是女人都忍不住怜爱，更何况是孝武帝。
　　张嫣悄悄问崔玉衡，“我问你呀，你要是皇上，那我进宫了，你会升我升的这么快么？”
　　这个问题嘛，崔玉衡不假思索，“那我肯定要做昏君了，直接封皇贵妃。”
　　张嫣娇嗔了一下，却不知道崔玉衡这么想的，嫣儿这样的人，尝过一次就欲罢不能，还能和谁在一起啊。
　　“嘻嘻。”
　　顾佳音有了孕之后，顿时察觉自己处境变好了许多，甚至连皇后在皇上面前说的什么话都有人主动告诉她。
　　她十分想笑，“你是说，皇后跟皇上说宠爱我就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样就不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真是可笑，我若失宠，虽不至于跌入泥里，但是外人会如何看我。”
　　爱她就对她不好，真是可笑。
　　“娘娘，明日众命妇就要进宫像您见礼了，早些睡吧。”
　　“嗯。”
　　次日，命妇们至贤贵妃宫中请安庆贺，低位妃嫔也都过来庆贺，张嫣看了一眼眼前的顾佳音，她今日身着正红妆蟒暗花缂金丝锦缎十二宫幅裙子，气势与往常完全不同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
　　“诸位请起。”
　　大家坐好之后，文英头一个道：“娘娘有妊，又为贵主，我们顾家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个文英，能屈能伸，果真厉害。
　　如此场合，顾佳音当然不会发落文英，还略微关心了一下家中人，这才同张嫣道：“崔大奶奶，好久不见了。”
　　“见着娘娘好，妾身欣喜万分。”
　　顾佳音是重生而来，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明明是孝武皇后的张嫣只是崔大奶奶，但张皇后不愧是张皇后，为人心胸宽广，气度非常。
　　她有想提醒张嫣的事情，但是又怕突然说出来张嫣不信。
　　于是，她只好委婉提醒，但文英她们都在这里，所以她也不好怎么说，只是赐下绸缎贵重首饰，张嫣不解为何顾佳音对她这么好，但也笑纳了，心道，还好自己送的礼也够重，不至于白拿人家的赏赐。
　　但顾佳音只赏赐了张嫣，连自己娘家和崔家大夫人都没赏赐，她的态度十分明显，她就是最喜欢崔大奶奶。
　　崔大夫人都好奇：“怎么你和贤贵妃关系很好吗？”
　　“也不是，不过就是有一回她晕倒了，我让人扶她回来休息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
　　那也没什么。
　　白英陶和崔玉书的婚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白夫人总算是到了，崔玉衡提起白夫人倒是印象不错：“当年我病的很重，我爹便是请了她为我医治，虽然她医术一般，后来是另一位大夫治好的，但是白大人的官位我们家也出了力的，算是回报吧。”
　　“嗯，那我问你，这位白夫人为人如何？”
　　崔玉衡摊手：“那我如何知道？我不也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吗？”
　　白夫人生的很是年轻，眼角甚至没有一丝皱纹，但确实如四夫人所说是个爱玩爱笑的性子，头一回见张嫣，便打趣着和崔大夫人道：“您可是终于盼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儿了，以前玉衡不成婚，我还在想这玉衡肯定是没有看的中的，瞧，这不就成了吗？敢情还真是天仙似的人物呀。”
　　“丫头，你婆母怕是没少给聘礼吧？”
　　张嫣跟着笑。
　　这个性子，显然和白英陶完全不同，白英陶虽然如沐春风，但是接触久了，就会感觉她有些阴沉，而白夫人却是真的欢快，是个很乐观的人，甚至还带着一丝爽朗。
　　这位夫人一来，崔家那是欢声笑语不断，崔老夫人还留她在府中多住几日，她也不推辞，还笑呵呵的住下来。
　　既然有客人过来，少不得张嫣偶尔要去陪客，再怎么说崔大夫人也是长辈，又是宗妇，忙的不行。
　　这日崔老夫人正听白夫人说林城的笑话，外边丫鬟传话，“老夫人，大爷过来了。”
　　“大爷？快些让他进来。”崔老夫人生怕孙儿久站了。
　　崔玉衡进来时，屋里好像变得亮堂了一样，他彬彬有礼的跟大家问好，白夫人感叹：“玉衡竟然也已为人父了。”
　　还记得她过来的时候，崔玉衡那时候小小的，病弱苍白的很。
　　“夫人客气了。”
　　他的模样一贯是不擅长同人聊家常的，其实张嫣对他眨眨眼睛，崔玉衡对她笑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崔老夫人道：“你媳妇儿说你今日去了通州，怎地回来这么快？”
　　这些日子张嫣庄子上产了不少九孔莲藕，这种莲藕是从湖广移植过来的，粉糯不说，熬汤也是一绝，原本张嫣不知道会卖的如何，但物以稀为贵，这莲藕也被人抢了起来。
　　遂让崔玉衡去庄子上看看，因为听说不少人都在打她九孔莲藕的主意。
　　只听崔玉衡道：“一切顺利，回来的自然也快了，祖母，没有其他的事儿，孙儿先告退了，您几位慢慢聊。”
　　崔老夫人知道孙子的意思，说是让她们慢慢聊，其实是想让张嫣早点回去。
　　“大奶奶，你先回去吧。”
　　张嫣有点不好意思，她以前总以为崔玉衡在家肯定是能忍则忍，不把女人当回事的人，但实际上不是，她真的就跟自己曾经想的一样，崔家上下都特别保护他这个大宝贝。
　　等她们夫妻出去，白夫人脆生生的跟崔老夫人道：“看着她们年轻夫妻这样，我真是羡慕不已。”
　　崔老夫人笑她，“你年轻的时候比她们还要好呢。”
　　年轻是年轻，可现在呢？日子过的一地鸡毛。
　　她从崔家出去，到了女儿住的地方，白英陶正在树底下看书，见是她过来，脸上倒是有几分欣喜。
　　“这几日在崔家住下，我了解了一下，崔家是难得的好人家，崔玉书也是五房嫡子，虽说五夫人这个人有些糊涂，可崔家其他长辈都很不错。你姑姑又是崔家四房的夫人，孩子，你——”
　　“娘，这么些年您过的快活吗？”白英陶问。
　　她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她是没有想到张嫣居然那般聪明，再差一步她就有可能被查出来，还好，她多用了一招。
　　再看看母亲，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崔首辅。
　　白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笑道：“我能有你和你哥哥，十分开心，你不要想其他的。”
　　白英陶哈哈一笑，“我不用想其他，娘，您不知道，每次我去崔家我都感觉到无比恶心。”她是喜欢崔玉衡她承认，甚至说十分喜欢了，可偏偏为何让她们是兄妹呢？她恨娘和崔首辅的不伦关系，可又可怜她娘，她娘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白夫人愕然。
　　又听她女儿道：“可是我又想，若是能够恶心恶心人，让她们知道崔首辅的道貌岸然，知道我和崔玉衡有了关系，她们会是什么表情呢？娘，我要还你公道，这事儿明明就不是你的错呀。”


第91章 崔玉衡居然护住了她   崔玉衡……
　　“英陶, 你在说什么？这和崔首辅有什么关系？”白夫人想了想，又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听到你爹说的那些话了。”
　　“他是胡乱说的, 多年郁郁不得志, 在任上挪动不了半分，因为我给崔家公子治病, 崔家随便说几句话, 他就高升了，因为这样，他就污蔑我，我们只不过是夫妻拌嘴吵架罢了，这与你何干？你怎么能当真呢。”白夫人万万没想到因为这样的事情会被女儿误会, 实在是觉得头晕。
　　白英陶睁大双眼, “您说什么？这不是真的。”
　　其实她一直喜欢崔玉衡，那么小心翼翼的喜欢, 喜欢到甚至为自己开脱, 不要身份也罢。但同时她又恨崔首辅的所作所为，对崔玉衡感情又复杂，可又保护着他, 总希望他不要知道这些肮脏事, 让崔首辅一个人痛心疾首就好了。
　　可现在她娘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呵！
　　白夫人解释：“你爹爹如今同我关系也不错, 我们夫妻，我当年嫁给他是为我们家生意找一个大靠山，白家找我也是因为当初白家办了几场丧事，钱财散尽，互惠互利的事情。你爹这个人好高骛远, 却不懂变通，气量狭小，他自己是妾侍娶尽，却只因为我替崔公子看病，总是疑神疑鬼的。”
　　“可你为何嫌弃我貌丑？推我推的老远。你若不是因为我害你被父亲冤枉，何至于此？”
　　若不是她生出来不像爹爹，害的娘的事情败落，娘为何那般讨厌她呢？
　　白夫人越发觉得无语，“那时候我和你爹爹闹矛盾，心情不好，再加上我们陶家素来以貌美著称，偏你喜欢跟男孩子一样，天天出去野，晒的乌漆嘛黑的，我能喜欢你才怪。后来我不是专门延请名师教导你礼仪规矩，让你读书识字，哪点亏待你了。你倒好，居然还那般想我，也亏得是我，从来不计较这些事情。”
　　白英陶整个人都崩溃了，“那我……”
　　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是什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白夫人幽幽劝她：“我劝你也别再想崔大公子了，他和那位郡主的女儿如胶似漆，非旁人能够比拟的，既然决定要嫁给崔玉书，我劝你就安安分分的嫁吧。”
　　“可我不想嫁了。”她的世界观都崩塌了，怎么还嫁的出去啊。
　　况且，她一点都不喜欢崔玉书呀。
　　崔玉书算什么，他很好吗？
　　嫁给他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若是旁的妇人可能就会拼死命的拦截住，但是白夫人却道：“不嫁就不嫁吧，只是你如今这样了，不好收场，不如你先去庵堂暂时住些时日，你看如何？”
　　“好。”也只能如此了。
　　婚事出现变故的时候，张嫣都很错愕但觉得似乎都在情理之中，但是按照理论，她作为崔家这一辈的嫂子，解除婚约也该她过去的。
　　崔五夫人不甘心，还找张嫣道：“大奶奶，你可好好的帮我们说说，你知道的，我们玉书多好的一个孩子，当初要不是她自己愿意，我们也不会四处奔走，如今她想结束就结束吗？这实在是可笑的紧。”
　　张嫣则道：“五婶，老夫人也同意了，白姑娘连太傅一职都辞去了，她去庵里当姑子去了，我们也没办法呀。”
　　其实崔老夫人也不喜，但是白夫人十分有诚意，把错全部都揽在自家身上，说自家女儿有了佛缘，连官儿都不做了，更何况是婚约。
　　崔五夫人抹了一把泪，“这不是坑人吗？亲戚们都知道了，这要我们玉书以后如何见人呀。”
　　“五婶，这事儿我也决定不了，要不你跟老夫人说说？”
　　崔五夫人只好挫败的离开吧。
　　其实这桩婚事说不成也好，白英陶远远不是想象中那样，前脚还在勾引崔玉衡，后脚立马就要嫁给崔玉书，甚至，于慧真被下药的事情恐怕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因为白夫人陪白英陶住在尼姑庵里，所以张嫣还得去一趟。
　　再见到白夫人，她倒是洒脱的很，还跟张嫣道：“这一切和贵府都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们教女无方，临时反悔。”
　　她如此明白，张嫣也不免道：“您是个好人。”
　　白夫人笑道：“什么好人，我是看的开，这世上什么事情最怕看不开，就像我这女儿，什么都看不开，就容易陷进去，她如今在这里倒也是好事。”
　　“看的开就是好事呀。”
　　她拿回名帖，代表双方婚事作废，白夫人其实是很舍不得崔家这门亲事的，她小姑那样清高的人嫁入崔家都变得那样通透，可见崔家没什么傻人，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才好打交道呢。
　　略坐了一会儿，白英陶还是出来了。
　　她一身素衣，看起来很简朴，张嫣看着她道，“白姑娘，你有一位很好的娘。”
　　白英陶点头。
　　是啊，她是有位好娘，娘能够放下手头一切来这里陪着她住三年，这不是所有的娘都能做到的。
　　一切误会都解开了，她也敞开了心扉。
　　但是看到这位大奶奶她还是酸溜溜的，她也视作无物，恰逢下雨了，她也不留人了。
　　白夫人有点尴尬，她本来想让女儿和人家和解的，但女儿这模样做的太不好看了，她只得表达歉意。
　　张嫣笑道：“无事，大爷会来接我的。”
　　“大爷来接您就好。”
　　“是啊，我先走着，指不定在半路就遇到了。”
　　白英陶出家的庵里快到直隶了，这里偏僻的很，崔玉衡不放心，一定要来接张嫣，有他来接张嫣，他也放心。
　　但是这时下起了大雨，张嫣并不想到这里，虽然白夫人人不错，可白英陶怪异的很，她总觉得关在这门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浑身毛毛的。
　　姚黄担心道：“大奶奶咱们这个时候就走么？雨可是越下越大了，要不，还是在这里避避雨再走吧。”
　　“不，趁着天色还亮，我们快些回去吧，我们原路返回，还能碰到大爷呢。”
　　“好。”
　　反正大奶奶也带了部曲侍卫出来，倒是不怎么打紧。
　　雨一下，土路变得更加泥泞了，郊外的路很难走，几乎是寸步难行。
　　张嫣叹道：“早知道今日下这样大的雨，我是怎么都不会来了，午儿在家不知道会不会想我，快两岁了，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小孩子是不能骗的，她基本上不骗他，如果今天她说了，做不到，那午儿肯定认为她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
　　姚黄叹道：“这白姑娘真的是反复无常，亲事这样的事情也能儿戏，亏得是崔家人讲道理，要是旁的人家肯定会骂死她，哪能退的这么干干净净。”
　　“这也不能这么说，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啊，你想若是夫妻之间过的不顺畅，仅仅为了不折腾就成婚，那日后害的可是自己的一生。不合适的人，提前结束也是好事。”
　　“就像您和姑爷一样，和和美美的，堪比天作之合。”
　　张嫣笑而不语。
　　她今日穿的是顾佳音赏赐下来的衣服，这些衣衫十分华美，可惜下摆沾上了泥土，魏紫也看到了。
　　她十分可惜，“贤贵妃娘娘特意赏赐下来的，没想到弄脏了。”
　　女人们提到某个人总要说说八卦的，尤其是贤贵妃上升这么快的，连魏紫都忍不住道：“贤贵妃真的是好运道，居然能够平步青云，顾家那位继夫人以前待她是面甜心苦，却让人抓不到把柄，现在好了，还得在贤贵妃面前毕恭毕敬，真是有趣儿。”
　　姚黄更是道：“沈皇后如今再也压不住贤贵妃的锋芒了，日后贤贵妃怕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可张嫣清楚，据颜宁大长公主说，孝武皇帝生来性子弱，身体其实也不算好，成日和康亲王斗智斗勇，心力交瘁，寿数上可能有问题。
　　但她还是希望孝武皇帝能够活的长久一点，这皇帝不是个糊涂皇帝。
　　可这些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了，连下人都不能说，张嫣只笑：“宫里的事情我们少说，你们往里边来一点，这雨越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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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雨越下越大，崔玉衡行走在官道也认为不对劲。
　　常寿劝道：“大爷，不如让他们去看看。”
　　“还是往前走吧，祖母也是，这么大雨天非要她出来，若是遇到什么事儿，这可如何是好。”
　　他是有点害怕的。
　　他不害怕自己，因为他带着不少人而且常年习武，但是张嫣带的部曲不多，这些人冲着他来的也就罢了，若是误伤到张嫣也就不好了。
　　半路上，张嫣很是高兴的遇到崔玉衡，夫妻二人还未来得及叙话，只见一支箭直直向他们射过来，崔玉衡下意识的立马压住张嫣，生怕她受半点误伤……
　　站在山上采风被雨水打湿成落汤鸡的颜凝珠正好看了个正着，她以为崔玉衡保护自己是为了宗族，但是现在呢，这是怎么解释的？崔玉衡居然和那次完全不同，他用他娇贵的身躯护住了张嫣。


第92章 原女主的反击（二更）   原女……
　　这次的袭击显然比之前更为严重, 崔玉衡那么爱漂亮的人，都在泥里死死压着张嫣，等部曲们开始反攻击之后, 他才拉着张嫣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是他特制的马车，车身全部用金蚕丝所制, 轻易不能让刀枪进来。
　　张嫣心有余悸, 她抚着崔玉衡的脸问道：“每次都弄的这样提心吊胆的？玉衡，我真的心疼你。”
　　崔玉衡倒是不甚在意，“我还好，皇上才惨，康亲王是想致皇上于死地, 好在宫中进了个贤贵妃, 听说颇通药理，规避了皇上很多麻烦事。他们对付我也只敢每次在这等无人之地这般, 其实在京中是不敢的。”
　　“嗯, 可是我还想我们长命百岁的活着呀。”因为他居然护着了自己，甭管哪个人嘴上说的多好听，但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他还能想到自己, 那证明他是真的爱自己。
　　有的爱很热烈，看着轰轰烈烈, 看起来可以出生入死，却未必真的会为你舍去自己的性命。
　　“大爷，好像突然停下来了。”
　　崔玉衡都不可置信，以康亲王的性格，那是绝对会乘胜追击到底的, 不会轻易罢手的。
　　随即，常寿又道：“是张侧妃车驾过来。”
　　张嫣懂了，也许是因为张侧妃的缘故她们才逃过一劫。
　　既然知道姑姑在这里，张嫣难免要差人去问问，张侧妃来的很快，她对崔玉衡更是客气的很，一口一个姑爷。
　　“我是来为老三媳妇求平安符的，没曾想遇到你们了，哎呀，这是怎么了？这地方怎么会有贼匪出没呢。姑爷没事吧？”
　　张嫣心道姑母的车驾明明那么远，为何会知道别人攻击的一定是崔玉衡呢。
　　她不动声色道：“他无事，也不知道是谁光天化日居然敢袭击二品朝廷命官。”
　　张侧妃也害怕道：“姑爷带着这么些人手都被袭击了，那我还是转头回去吧，嫣儿，你也快些回去，别在这里逗留了，以后也别来这样孤野的地方。”
　　“嗯，多谢姑母关心。”
　　张侧妃笑道：“关心什么呀，姑母这样的身份也不能常去你们崔家，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和你们一道走吧。”
　　她们跟着张侧妃的车驾一起走，倒是真的没出什么事情。
　　崔玉衡觉得奇怪，“都说康亲王最宠张侧妃，可我看她好似……”
　　张嫣懂他的意思，她姑母压根就不是那种惊艳绝伦的才女，就像顾佳音那样的宠冠后宫，大家不会觉得惊讶，因为她就是那么美，而且多才多艺，又很识情趣。
　　但张侧妃却并非那样，她上了年纪了，压根无法与妙龄女子相比，性格大大咧咧，甚至喜欢探听八卦，和宠冠王府四个字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可康亲王就喜欢姑母，那也没办法呀，其实我姑母对我挺好的，以前我们身份低微时，她还是想着让我嫁入王府，就为了我的生活能够过的更好一些，后来我家身份恢复了，我又嫁给了你，她又送了不少压箱底给我当嫁妆。有时候我们总觉得身份相貌重要，其实过日子，跟姑母这样的什么心事都写到脸上的人过还好些。”
　　人和人之间是很奇妙的，她前些日子见过三爷曾经苦恋的那位姑娘，是个武将家的姑娘，豪迈的很，又大大咧咧，性子执拗，听说在家管着他夫君后院比什么都干净，厉害的紧。但持家一团乱麻，下人管的很没规矩。
　　故去的三奶奶生的秀丽端庄，持家有方，家世比那位好十倍不止。
　　所以说有时候喜欢不是这些外人认为你相配就相配的。
　　崔玉衡若有所思。
　　张嫣又道：“我其实能够察觉白姑娘也是很喜欢你的，如果没有我，你会和她成婚吗？”无疑，白英陶是个很适合成婚的人。
　　崔玉衡嗤笑：“那不可能，除非我躺在病床上动不了，否则，我不可能娶她。”
　　末了，又添了一句，“即便定亲了，也有可能会毁亲。”
　　如果他是这么好被逼的人，又这么好被胁迫的人，就不会二十五六了还不成婚了。
　　这就是她喜欢的崔玉衡，做什么事情都是出发从自己的心里。
　　回到崔家之后，崔首辅特意来看了崔玉衡一趟，别看他平日嘴上对崔玉衡那是毫不留情，可却十分关心这个儿子。
　　“衡儿，你无事吧？”
　　崔玉衡纯粹是找机会睡懒觉，没想到他爹突然过来，他又怕被戳穿，只好虚弱的道：“无事无事，多谢爹关心。”
　　张嫣在屏风后面站着，见崔首辅亲自拧了帕子，覆在他的额头上，这似乎比她爹都关心儿子，往往这样的大家长，一般不会露出这种神色，可崔首辅却不是，恨不得替儿子受这个罪一样。
　　崔玉衡也有些不自在，“爹，我没事的，我都这么大了，一点小病难不住我的，您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您的事情。”
　　“我能有什么事情，你好了就起来跟你娘请安，你娘听说你又被刺杀，昨儿一晚都没睡好。”
　　“好，儿子觉着身子无事，过会子让张氏端点汤药来喝了，再去给娘请安去。”
　　别的房里称呼父母都是夫人老爷，偏崔玉衡一直喊的爹娘，足以见他家对他的宠溺，张嫣歪着头想，崔玉衡没被惯坏，也真的是他自己争气。
　　崔首辅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后不管什么事情，你们夫妻能不出京就不要出京。”
　　“老夫人说的话，她哪里能不听。要怪也怪白家人。”崔玉衡提起来也气，在什么深山老林让人家去解除婚约。
　　崔首辅压根不在意什么白家，“你气性还真大，本来就是意外怪不得别人，本来白英陶那个太傅之职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正好你四叔回来了，皇上征召你四叔做大皇子太傅，你也不必去了。”
　　“嗯。”
　　就在崔四老爷走马上任之后，沈婉茹才发觉许多事情真的不是她能够控制的，明明白英陶住在崔家，而且喜欢崔玉衡，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们二人前世还是未婚夫妻，应该会成的，偏偏发生了这种事情。
　　白英陶辞去了理学太傅，遁入空门，好崔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整个人都错乱了，为何书里的事情都会出现这么多的变故。
　　正想着，沈夫人过来了，她是哭哭啼啼跑进来的，“娘娘，您救救凌云吧，我们家凌云下了大狱，这可怎么办呀？”
　　下大狱？
　　沈婉茹打起精神来，“这是怎么回事？”谁敢得罪皇后的娘家人，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沈夫人抽抽噎噎道：“有人非说你弟弟□□了贤贵妃的亲妹妹，顾侯爷执意告了衙门，那审案的也是个愣头青，居然真的要步军衙门抓了他下大狱。”
　　这……
　　沈婉茹摇头，“你们这是中计了。”
　　在书里顾佳音最想报复的便是文英生的那个女儿，那可是抢了她夫婿的，文英抢夺了女主的一切，她女儿也是如此，她被文英母女折磨的那么狠。
　　那么显而易见，这事儿肯定是顾佳音做下的。
　　仅仅凭着剧情，她就能分析出是顾佳音做的，实在是让顾佳音都认为无语，尤其是这天来请安时，皇后居然还罚跪。
　　“贤贵妃，你虽然有孕在身，但是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你已然在孕中，怎么能让皇上在你那儿留宿，本宫虽然疼你，但也不得不罚你，否则后宫中人人效仿，到时候皇嗣出现什么问题了，你该当何罪？当然了，念在你怀着龙胎，就罚你跪上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其她妃嫔当然是乐的看热闹，江贵妃假意劝了几句，就怕日后皇上问起来自己脱不了干系。但是她心中很清楚，贤贵妃这胎若是没了，那么她的二皇子受益最大。
　　她们都是假装劝，其实在拱火。
　　“皇后娘娘，贤贵妃最得皇上宠爱，又怀有龙嗣，您还是放她一马吧？”
　　“是啊，娘娘，要是被皇上知道就不好了。”
　　她们越这么说，沈婉茹就更生气，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革命革到自己头上来了，明明她一切都是为了女主，却没想到女主头一个背叛她，头一个威胁她，甚至害她的家人。
　　她弟弟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别人的人，只是有些病娇罢了，她也是好意，没曾想被顾佳音陷害了。
　　自从顾佳音被封贵妃以来，她这个皇后反而成了摆设，皇上专宠贤贵妃，偶尔去去江贵妃那里，她这里倒是成了冷宫，这也许就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啊。
　　顾佳音身边跟着的人都是皇上给的，她的动向她们会有更快的方式告诉皇上，她怕吗？她根本不怕，但是她知道如果这次自己不反击，不狠狠的拉下她，她以后还会继续对付自己的，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头一回她的饮食里下了红花，膳房死了一位宫女顶罪，第二次在她时常走的路上泼了油，她那天正好害喜严重没有去给太后请安，这是第三次了，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第93章 凤凰蛋上阵搞宅斗   凤凰蛋上……
　　“皇后娘娘, 您今日折损于臣妾，臣妾是小事，可若传出去被人知道, 怕是不大好, 宫中之事虽然是小事，但我等并非是普通人。”
　　这话其实含有半警告意味, 康亲王针对皇上的事情已经严重升级, 保皇党一派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攻击，颜宁大长公主近来因为皇上宠她稍微冷落些江贵妃，不至于袖手旁观，但也是有点疏远。
　　若是沈婉茹把皇上沉醉后宫的事情传出去，必定会遭受康亲王一派逼迫, 这些后果沈婉茹是没想过的, 但是她能够想到。
　　是的，沈婉茹只觉得顾佳音在气自己, “你也知道后宫之事并非小事, 可你折损皇上圣体，是何用意？”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气势汹汹。
　　江贵妃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这人怎么这样蠢, 是怎么选上皇后的，对自己的弟弟无限包庇, 关键是现在她又不得圣宠了，居然还那般盛气凌人。
　　但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江贵妃也不傻。
　　她并不会上前阻止。
　　顾佳音就更不傻了，看着皇后又把祖宗家法搬出来, 她忍不住哭的梨花带雨，抚着肚子叫痛，在听到细碎的巴掌声之后，顾佳音立马摇摇欲坠，朝左边倒了。
　　……
　　张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沈皇后被降为沈妃了，且罪名很简单，管束不力，且行为严重失职。
　　要废后这点权利皇上还是有的，沈婉茹被降为沈妃，此事牵连不广，大皇子年纪还小，未形成党羽，且沈凌云此人十分嚣张，京中看不惯他的人多的是。
　　沈家也丢了承恩公和另一个侯爷爵位，这京里跟红顶白的人不计其数。
　　张嫣最高兴的是今年不必进宫去庆贺皇后千秋了，每次进宫得看人眼色，还要出血一大笔，她可不愿意。
　　再者午儿今年两岁了，她有的忙了。
　　“娘，儿子把今日您交给儿子的三字经都背会了，可不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呀？我想去祖母那儿玩。”
　　大夫人为了让宝贝孙子过来玩，准备了几柜子的玩意儿，午儿就巴不得过去。
　　张嫣就道：“那不成，今日呀，你十姑姑回来，正在你祖母那儿呢，过些日子你十姑父也回来了，你不是最喜欢看爹爹练剑吗？我可跟你说十姑父可是最厉害的呢，刚打走了好些倭人。”
　　是的，十娘回了娘家，听说是她夫君要从福建回来。
　　虽然十娘并非大夫人生的，但是养在大夫人膝下，她对大夫人视作亲娘，大夫人对她也是谆谆教诲，这个时候去，到底不好。
　　午儿抬头：“娘，那您说我爹和十姑父谁强点呢？”
　　“也许是你爹。”崔玉衡剑术十分之好，只是从表面上看不出来罢了。
　　“我就知道我爹爹最厉害。”
　　“你个小马屁精。”
　　在大夫人处，十娘难得露出了些许脆弱，“他常年不在家，王府内外都是我在操持，他和我一贯是相敬如宾。难得他这次调回来，我总觉得他不是为了我，但愿我想错了吧。”
　　“你赶紧再怀上一胎是正经，只有一个女儿，终究不太好。你看你嫂子，虽然只生了午儿一个，但是立住了脚跟，府里没人敢说什么。”
　　这是崔大夫人这些年来的经验之谈，尤其是只有一个儿子的人家，凭你生的再好看，再能干，没有儿子总会受人欺负。
　　这种欺负不是任人打骂，或者是别人真的怎么样欺负你？
　　而是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这是件很可悲的事情，如果她没有崔玉衡这个孩子，恐怕现在还是和继子不尴不尬的相处着。
　　十娘点头，“我记住了。”
　　但十娘也听说慕姨娘怀孕一事，顺口问了一句，“大夫人，慕姨娘那边是不是还有几个月要生了？”
　　“是，还早着呢，稳婆都先请好了。”崔大夫人对慕姨娘这胎淡淡的。
　　她都这把年纪了，玉衡也那么大了，她孙子都有了，哪里会在乎一个小姨娘如何。即便她再受宠，也丝毫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十娘心里也清楚，妾跟玩意儿差不多，就是有一院子的妾，那也抵不过她一个，同样大夫人地位稳固，根本不在乎这些。
　　在乎不在乎的张嫣不知道，崔玉衡倒是私底下跟崔大夫人说了不少闲话。
　　“那个慕姨娘您也不要太在意了，爹也是，年纪这么大了，还要生个小的，我的脸都没地方放。他不是对您挺上心的吗？怎么又跟那个什么混到一起去了。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崔大夫人则笑道：“我何时把她放在心上了，即便是她再生一个儿子，那比你小了快三十岁了，我在乎这个做什么。其实你爹也没有那么在意，只不过是我按例分了几个丫头婆子过去，这本来也是应当的。”
　　“什么应当的啊，娘，我看您就是太老实了，她就是表现的再好，生了儿子之后肯定不一样。虽然是影响不到我的地位，可是看着也闹心，您就是太好性儿了。要我说，您稍微打扮一下，那也是自有一番风韵，您和我爹那是风风雨雨这么些年走过来的，男人就是贱的很，你越是宽松，他就越以为自己是小伙子没人管，总得闹出点事情来。”
　　崔大夫人好笑道：“看来你媳妇儿管你管的很紧，所以你闹不出什么事情来，是这样么？”
　　崔玉衡恼羞成怒，“当然不是了，她对我那是言听计从，怎么可能会管我。我是自己自觉，好多女人我压根看不上，就她还勉勉强强的。”
　　还勉勉强强，崔大夫人都不好说他了，为了人家可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居然还敢在这里嘴硬。
　　她赶他走，“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娘，您可记住我说的，别太贤惠了，让那些什么小花小草钻了空子。”
　　崔大夫人可都无语了，女儿们都从来不担心她，她娘家人也不担心她，就这个儿子，恨不得自己下场来让她争宠搞宅斗。


第94章 魏劭   魏劭
　　崔玉衡回来的时候, 午儿刚被乳母牵下去，他凑到张嫣这里道：“十娘今日来过了吗？魏劭就要回来了吧。他这才去了几年，就又回来。”
　　明明按照魏劭这样的资历, 至少也要混个三到五年才行, 可是这才两年不到就回来，也是奇怪。
　　张嫣笑道：“瞧你说的, 人家镇南王世子也有自己的安排, 再说他回来对十娘也是一件好事，你也知道的，十娘只有个女儿，镇南王妃为着崔家的面子不给妾，可十娘贤惠, 可是送了好几位去了。虽然那两位也只生了女儿, 可十娘焉能不急呢。”
　　在现代社会女人可以做和男人一样的事情，可以考试科举, 可在古代, 有一个女儿的家庭甚至还要被吃绝户。
　　崔玉衡挠挠头：“好吧，哎，咱们快休息吧。明儿我还得进宫一趟, 得早点起床。”
　　“怎么又要进宫了？”
　　崔玉衡叹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康亲王进来越发凌厉了，我被攻击不说, 还有皇上的奶兄也被伏击了。颜宁大长公主近来，也不怎么使力了，你可知道为何？”
　　这个道理张嫣却懂的很，“你想以前我外祖母对皇上是尽忠，但话说回来, 如若康亲王真的在那个位置上，有张侧妃在，未必我们就不能讨好，这样一来，倒也不必舍己为人了。”
　　谁都不傻？
　　皇上偏宠贤贵妃，对江贵妃疏远，日后这皇后之位也不知道是江贵妃还是贤贵妃能坐下去，她要观望才行。
　　无偿付出，别人也当你不存在。
　　这一层崔玉衡倒是没想过，他委屈道：“若是如此，那康亲王坐上那个位置，我岂不是惨了？再者他哪里是为君之道，我瞧他一些手段十分阴刻，听闻他年少时倒不是如此，真是奇怪。”
　　张嫣看着他，“你以为当今就不会对你下手吗？即便你现在是功臣，但你羽翼太丰，他也会忌惮你。”
　　以前张嫣很少谈论这些，可是一说居然觉得很对。
　　崔玉衡摊手：“那你如何看？”
　　张嫣便道：“我怎么看，除非我是皇后，否则我外祖母才会拼命出力。”
　　崔玉衡若有所思。
　　过了几日，魏劭果然回来了，镇南王府给崔家下了帖子，崔大夫人让张嫣过去，把午儿留在家中她照看。
　　“娘，您可别让他一直玩儿，今儿还有好几个字，一定要指给他认识。”
　　崔大夫人催促她，“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
　　因为只是家宴，十娘接的亲戚不多，她同母姊妹和十一娘还有娘家嫂子，也就是张嫣。
　　可能是因为丈夫回来，十娘脸上也笑的真心了一些，还对张嫣道：“嫂子，这是葡萄酒，你喝点尝尝，听说喝了这种酒，晚上睡觉也睡的更香了。”
　　“好，我尝尝。”
　　也不知道镇南王府的葡萄酒是怎么酿造的，张嫣喝了一会儿居然就晕晕沉沉起来，席间只听十娘让人扶了她下去。
　　十一娘便道：“十姐，我送嫂子回去吧。”
　　“要你去做什么，你就好好的在此处吃酒。”
　　可能没了张嫣这个外人在，崔家的姐妹们也更能畅所欲言了，十娘就同十一娘道：“近来我没能去看你，你如何了？”
　　这个傻妹妹都嫁过去一两年了，肚子没有任何动静，又在净郡王那里跟在冰窖一样，日子不好过的很。
　　十一娘无奈笑笑：“倒也没如何，总不过那样罢了，我们爷有事在身，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忙都帮不上。”
　　“十一娘，你这样骗骗你自己就得了，骗我可骗不了，这事儿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啊，以前四叔四婶没有回来，你不好意思跟大夫人她们说，现在可不同了，她们都回来了，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夫妻俩若是这样，是很容易被人钻空子的。”
　　不说旁人，这男女之情和旁的不同，男人心里有了别的女人，要有另外的女人再要钻进去就难了，她是深有体会。魏劭也许在成婚前有喜欢的女子，虽然婚后藏的很好，对她也不错，但始终夫妻二人仍旧不能交心，这同她大哥大嫂不同，大哥大嫂分明是眼里都没有别人只有她们彼此，所以她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也是缠绵的。
　　十娘说的是真心话，她们姊妹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同在一起过了很久，她不希望看到这个可爱的妹妹过的草冷水枯，整个人就形同槁木一般，明明她还这么年轻，不该这样的。
　　十一娘却毫不在意，也许赵拂是不喜欢她，但是他也不可能和嫂子在一起啊，她只要这个净王妃的位置就好了。
　　就像大夫人那样，不也是风雨不动安如山吗？
　　慕姨娘就是生再多，也一点都不影响她正室的地位。
　　**
　　张嫣的酒醒的很快，魏紫守在她的床边，小声道：“大奶奶，咱们要回去了。”
　　她脸红扑扑的，坐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我觉得自己还能喝点小酒，没曾想这么不胜酒力，也是奇了。走吧，别让人担心。”
　　十娘安排她在客房休息，往前走，经过一片落叶林，居然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若隐若现，本来她还怕听到什么阴私，刻意咳了一声，但可能是因为一阵萧风，反倒是淹没了她这声清咳。
　　只听那里有年轻男子的声音，语气带着一股命令的口吻：“你是我送给她的人，既然如此，就该好好保护她，即便我回来了，你们也理应如此。”
　　“可是……”
　　“别可是了，她如今是众矢之的，宫中和外面都对她虎视眈眈，你们可不能松懈半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提头来见。”
　　“是。”
　　……
　　张嫣和魏紫面面相觑。
　　若是没有猜错，方才说话的人应该是镇南王世子魏劭，而他口中之人应该是宫中的贤贵妃顾佳音。
　　她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听魏劭说话的口气，似乎对贤贵妃十分之不一般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张嫣暗自思索。


第95章 查探    查探
　　从镇南王府出来, 她没有再往崔府去，而是去了颜宁大长公主府邸，正好大长公主在看女子画像, 看样子应该是想帮张年挑儿媳妇。
　　“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老人家有些诧异, 因为一般张嫣要过来，都会提前说, 很少会这样直接冲过来。
　　张嫣解释道：“外祖母, 我想知道镇南王世子和贤贵妃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段？”她知晓外祖母虽然年岁大了，可知道的事情不少，宫里宫外不少眼线。
　　果然颜宁大长公主点头，“顾佳音曾经救过魏劭，为人互许情意, 只是当时在萌芽之初, 镇南王妃得知崔家有意嫁女，便命魏劭娶妻崔氏, 也就是你那位小姑子,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个决定也是十分正确的。”
　　她甚至不以为然道：“男人总是想做英雄。”
　　但是她很自然的对张嫣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像贤贵妃这样漂亮的姑娘, 身世堪怜, 想活下去总得有几个帮手才对，你不必紧张。”
　　张嫣笑道：“我当然完全不紧张, 只是，外祖母，您就不怕一切为她人作嫁衣裳吗？”
　　……
　　回到崔家，午儿已经在崔大夫人处睡下了，小孩子跟猪罗罗似的, 乳母抱着回去都没醒过来，张嫣看着好笑。
　　正准备告辞，外边有人传话说慕姨娘身子见了红，崔大夫人立马站了起来，“你们拿我的牌子去请胡太医过来。”
　　崔大夫人忙打发儿媳妇回去，“慕姨娘平日十分恭敬，一般不会动静太大，如今我看她怕是身体真的有异，我要过去看看，你带着午儿先回去吧。”
　　“是，儿媳这就告退。”
　　长辈的事情她也不太方便掺和，崔大夫人那边见儿媳妇走了，便差丽娘过去看看。
　　“你仔仔细细的问清楚，是饮食不周到还是有什么人在中间挑唆，或者是她用了什么不该用的。老爷难得这个年纪还有孩子，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孩子来的虽然不太算时候，但老爷总是盼着好的。
　　慕姨娘那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和别人不同，虽然有了身孕，但是无比谨慎，孩子没生出来之前，她只恨不得府里没她这个人才好，她的儿子又不会跟大爷争什么，她恰好有孕，这个孩子也许是她后半身的保障，有个孩子，是个儿子当然好，若是个女儿也排解寂寞。
　　再者崔家的女儿又不愁嫁。
　　胡太医匆匆而来，开了药之后，倒是没说什么，“多留心些就行了，吃几贴保胎药就好。”
　　丽娘带着胡太医出去，仔细问道：“太医，大夫人很是关心姨娘，不知道姨娘到底是怎么样见了红？”
　　这话胡太医不会跟一位姨娘说，但是跟丽娘他还是说了实话，“是补的太过了，还有，这位姨娘以前身子似乎就亏，不宜受孕。你也知道的，虚不受补，正常人补是可以，但是她身体虚弱，所以才会出现此种症状。”
　　丽娘又问，“那于生产时，您看会不会顺利？”
　　胡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丽娘一眼，“那就看造化了，须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话还不能对着慕姨娘说，丽娘见她喝过药也就回去和大夫人交差，让大夫人心里有数，大夫人也没想过慕姨娘居然是这种情况，倒也替她延医拿药，关怀备至。
　　这看在崔玉衡的眼里自然不满，他私底下和张嫣道：“也只有我娘才这么宽容了，要是旁人，可不会这样。”
　　“你这是越发小肚鸡肠了，长辈的事情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也不必事事计较，该关心的是十一娘的事情。”
　　崔玉衡皱眉：“十一娘回娘家哭诉，但这不就是她自己求来的吗？难不成还能逼迫赵拂不成。”
　　这桩婚事趁早结束才是回归正轨。
　　张嫣打了他一下，“快别说这个了，虽然咱们心里是那么想的，但是到底她是你堂妹，这事儿我们也不宜多说。”这桩婚事虽然是逼婚，但是如果赵拂意志十分坚定，想必也不会发生，同理如果赵拂想退婚也不是不成。
　　而十一娘一看就是不想和离，她回来哭诉只是想让长辈施压赵拂，殊不知这样赵拂也许更反感。
　　“不过，这会子也管不到赵拂了，听说他去了外地办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感觉他和康亲王好像也不是我们看的的那样。康亲王对他喜欢是喜欢，但是并没有对三王子那样好。”
　　三王子赵寒正是张侧妃的亲生儿子。
　　崔玉衡站起来道：“都说赵拂是康亲王和我小姑姑生的，可你不觉得奇怪吗？小姑怎么会看上康亲王。”
　　崔令宜名动京城，擅长诗词歌赋，才学卓然，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看的上阴刻狠毒的康亲王。
　　“我见过康亲王手书，字体刚硬，可知其为人隐忍坚韧，可我曾经打探过康亲王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是贵妃之子，素来最喜兰花，身份虽然骄矜，但是也是坦荡之人，先帝对这个弟弟也十分照拂这个小弟弟，所以我很奇怪，他怎么和之前大相径庭。”
　　张嫣看了他一眼，“如果想知道这个问题，我们可能要从小姑那里查看了。”
　　崔玉衡点头，“如果我们能发现他的转变，也许就知道对他从哪里下手了。他刺杀我好几次了，我总该报仇了。”
　　以前他自己受到刺杀还好，但是他们甚至连嫣儿都一起对付，那可不成。
　　既然说到这里，他们肯定要去问当年了解姑姑旧事的人，崔老夫人那儿崔玉衡不会去，提起老太太的伤心事，对于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好，那么最好的选择便是崔首辅了。
　　“爹，您告诉我，小姑姑是真的和康亲王生下赵拂的吗？我的小姑姑心性高雅，断不是那等会没名没分跟男子生下孩子之人，况且，她跟的男人还是我大姑父。儿子曾经想起当年儿子就因为不想去学里偷懒了一回，小姑姑教训儿子要做个诚实守信坦荡之人，所以儿子压根不相信小姑姑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第96章 真相（上）   真相（上）……
　　提起小妹妹令宜, 崔家人总是无限沉默，包括崔首辅本人，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道：“已经过去的事情, 何必再提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崔玉衡不以为然：“爹, 你也默认是小姑姑的问题吗？”
　　“不然呢？”
　　崔首辅又看向崔玉衡, “我们崔家守着中庸之道便行，反正我们这一族人才辈出，压根不需要同谁去作都斗争。玉衡，一个家族源远流长，不是靠着站队的, 而是自身实力来说话。”
　　这话崔玉衡就不同意了, “您看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是怎么完了的，如今咱们家娶的媳妇儿少是名门, 这是为何, 因为除了我们，其余世家随着科举的时兴都已经没落了。”
　　“爹，若不是祖父门生故旧遍地, 你也能干, 何至于此？我能够被提拔成这样，除了我是崔家子您的儿子, 最主要的还是我是皇帝那一派，颜宁大长公主的抬举。”
　　“难道太原王氏比不得我们不成？不过是他家嫡支只是四品官，人才提拔不了，如今她家女儿居然要嫁给商贾之家。”
　　崔玉衡不傻，他早就看出问题所在了, 若非他爹在首辅这个位置上，你崔家就是再会读书，没人提拔也没用啊。像他四婶娘家白家，人家也是林城大户，子弟年轻出众，可那又如何，白老爷如今也不过是个中等官吏。
　　白家子弟到现在也没有到顶级官场，以至于白英陶一个女子走了偏门为太傅，白家人居然都奉若神明。
　　崔首辅看着儿子：“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求稳妥，日后崔家还得交给你。”
　　他从未想过儿子居然这样大的雄心壮志，他总是想儿子以稳妥为上，反正至少到儿子这一代是没事的，但没想到儿子想的是占据主动地位。
　　崔玉衡颔首：“爹，那您就得告诉我康亲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拂真的是小姑和他生下的吗？”
　　其实这件事情崔首辅也不是很清楚，他回忆道：“当年你疾病缠身，家里成日气氛低迷，老夫人便带着你小姑姑去庄子上住，回来时就有了孩子，我们非常诧异，未婚有妊，总得想个法子，如果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咱们就好嫁她出去，我想以崔家之权势和令宜的才貌，应该无人不想娶。”
　　“但是你小姑姑就是不说出来是谁，怎么逼都没用。后来她肚子大了，又坚持要生下来，我担心此事败露，所以让她去了庄子上生产，最后一刻康亲王赶来，我们是又惊又怒。你想康亲王可是她的姐夫，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也许是她自己惭愧，生完孩子就没有了求生意志。”
　　崔玉衡却只听到最后一句，“您的意思是最后一刻康亲王才赶到，而且是康亲王来了之后，小姑姑才死的。”
　　崔首辅想了想：“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具体的我也记不起来了，不如你去问问你娘，当时她是陪着你小姑姑生产的。”
　　提到崔大夫人，崔玉衡明显松一口气，爹爹或许有别的想法，但是他娘可是一心向着他的。
　　等崔玉衡走出去的时候，崔玉衡又道：“或许你也可以去问问慕姨娘，她曾经是你小姑姑的贴身丫鬟。”
　　啊？
　　崔玉衡道：“她不是旁人送给爹您的吗？”
　　“那只是对外的说辞，实际上她就是你小姑姑在庄子上伺候的贴身伺候的丫鬟，你祖母让我纳了她，所以一直放在后院，你母亲也知道。”那天生赵拂的时候，雷电劈的太响了，他总觉得妹妹在作孽，所以很怕事情败露。
　　好在康亲王亲自把赵拂接走了，还换了身份，这件事情，他以为到此为止了。
　　若非是有心人揭开赵拂的身份，崔令宜的事情也不会被人翻出来，他们依旧是世家执牛耳的崔家，各方面都是翘楚。
　　也不至于有瑕疵。
　　慕姨娘？
　　显然这就不好问了，那毕竟是父亲的妾侍。
　　他拜托道：“要不您帮我问问吧？”
　　崔首辅拒绝了：“这事儿你想知道你就去问。”
　　他拒绝完，又解释道：“若是我问了，她日后恐怕就有东西威胁我了。”
　　作为家主，许多事情他要保持一个态度，如果他去问崔令宜的事情，慕姨娘肯定以为他非常关心她所知道的事情，指不定要求什么特殊待遇，但那是不可能的，他虽然期盼这个小的出生，可是他最关心的还是崔玉衡。
　　想这么多，崔玉衡摸摸鼻子，“好，我自己想办法，不过，爹，您怎么好像挺宠我的，不是一般男人到您这个年纪，就会宠爱小儿子和妾侍吗？怎么在您的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这死孩子，崔首辅驱赶他，“滚，赶紧滚。”
　　崔玉衡笑嘻嘻的出去。
　　但是明显一出去，他的脸就垮了下来，因为他察觉到其实崔首辅不太清楚这件事情，或者也不想搞清楚，他一直是中立的，无意于和康亲王作对，也不想投入太多精神帮皇上，大约是，无论皇帝怎么轮换，他爹都认为自己是最稳当的。
　　当然了，他爹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是他是势必要弄清楚的。
　　而他小姑姑崔令宜和康亲王之间的关系很耐人寻味了，既然他那么喜欢她，怎么会让她去死呢。同时，以他对他小姑的了解，也并不是不守伦常的人，和康亲王来往也并不会让她身份抬高，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曾经翻到过崔令宜的遗物，整个人可是野心勃勃的。
　　以崔令宜那样通透又有野心的女人，如何会看上阴刻的康亲王，他一看就不是能成事的样子。
　　看来这件事情要搞清楚，他爹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方向，那就是找慕姨娘，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慕姨娘是他小姑姑庄子上伺候的贴身丫鬟。
　　这也难怪他娘对慕姨娘一点也不嫉妒，因为慕姨娘的身份根本见不了光，据他所知，当时那批在崔令宜身边的人都被处理了，她能活下来，也许真的是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大到谁都不敢动她。


第97章 真相（下）   真相（下）……
　　文殊阁, 听这个名字好像是办什么文会的地方，然则不是，这里是整个江南最有名的风月之地, 老鸨可不愁客人。
　　不料, 早上却来了一位富贵公子，这位公子宝马轻裘, 最重要的是年纪英俊, 老鸨子都看到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公子，您这是……”
　　来的这位正是赵拂，他轻笑道：“我是来你们这里找人。”
　　找人？老鸨子心道，这位公子难道是为谁赎身，她忍不住酸溜溜道：“不知道公子找谁呢？”
　　赵拂看了她一眼, “我找你。”
　　老鸨子不可置信, 她年逾四十，早已残花败柳, 虽然平日也风骚的和客人逗趣, 但是她心里清楚那些人哪里看的上她，这烟花之地本来就是很残酷的，到了年龄, 你就得退下。
　　她察觉到一丝危险：“不知道公子找奴家作甚？”
　　“我当然是有事啊。”他放了一颗金锭在老鸨面前。
　　这风月之地就是要钱的地方, 老鸨子一看到钱立马眼睛就亮了，她请赵拂进去一个包间, 赵拂拿出画像给她看。
　　“这个人，你认识吗？”
　　画像上俨然就是康亲王，他知道肯定问不出什么来，因为文殊阁就是康亲王名下产业，而且这位老鸨子也是康亲王安排的人。
　　但是, 画像上是一个戴着头巾的龟公模样，只是相貌还是康亲王的。
　　他仔细看着老鸨的眼神，果然，她脸色一变，又镇定自若：“公子真的说笑了，奴家不认得。”
　　赵拂冷哼一声，“你看着昔日的姐妹成了王爷府的侧妃，难道就一点都不嫉妒，我听说王爷还准备让她做皇后呢？到时候你岂不是要伏在她脚下。”
　　终于，老鸨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你是村长的姑娘，原本应该许配个好婆家，却因为张春华，到了这番地步，我听说你爹还送你去读了女学，你有个女同学，还记得吗？叫孙雅的，明明样样都不如你，如今却是提点的夫人。”
　　这个时候老鸨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赵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时候你该告诉我了吧，我实话告诉你，我是皇上派出来的王爷，你想对付的这些人我都能帮你。”
　　可老鸨终究见多识广，她笑道：“公子在说什么呢，什么皇上王爷，我不过就是这个文殊阁里的妈妈，您跟我说这么些，我听不懂啊。”
　　“嗯，你听不懂不要紧，但是我会让你听懂的。走吧，跟我回京城去。”他一下就敲晕了老鸨子。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唯一最大的收获了。
　　看来他一切调查都是对的，从张侧妃这里开始查起来反而是对的，在王府，张侧妃的背景看似十分清楚，小时候被人掳去当扬州瘦马养着，后来才被人进献给康亲王。
　　可是从张侧妃被掳走，就出现了问题，他去了那位进献张侧妃的人，居然杳无声息，按照正常理论，进献的官员应该是高升的，毕竟他成了张侧妃的养父，那么猜测肯定就是为了掩去什么东西。
　　谁会掩去呢？
　　这个人也许就是康亲王。
　　看来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同样崔玉衡也同张嫣提起一件事情，“你知道康亲王的母亲沈贵妃吗？”
　　张嫣笑道：“我当然清楚，沈贵妃她可是很受宠的呀，康王又是小儿子，人家都说那时候若非康王年纪小，指不定皇上就下了决心了。”
　　不过，她又道：“不过也不可能。”
　　崔玉衡狐疑：“怎么不可能？”
　　“因为我听我外祖母说过，沈贵妃是庞家的私生女，庞家是孝忠皇帝心头之患，如何会饶过她们？”
　　等等，崔玉衡忽然站了起来，“你是说沈贵妃是庞家的姑娘？”
　　“对啊，怎么不是，不过你就不要在外边传了，这是阴私，听说孝忠皇帝当年为了瞒着宠妃的身份可是下了大力的呢。”
　　张嫣偶尔带午儿回去看外祖母，颜宁大长公主可是个行走的宫闱秘史大全，什么都知道。
　　庞家有个禁忌，生双胞胎就会送走一个，张嫣的娘庄氏当年就因为如此被送走的，恰好赵盈也是生的双胎，她是康亲王的女儿，所以有此血统。
　　这一切都说明，康亲王也许是有个同胞兄弟的。
　　且康亲王前后变化虽然细微，但也是有点征兆的。
　　年轻时的康王写字肆意张扬，灵气动人，如今康王写字虽然有其形，但没有其意。
　　见崔玉衡不动，张嫣笑道：“怎么了嘛，你在想什么？”
　　崔玉衡眯了眯眼睛，“我要去找慕姨娘问清楚。”
　　张嫣吓了一跳，“你找她做什么？她前些日子刚刚见红，足不出户，连安都不敢娘请了，你一个年轻男子，小心别人说闲话。”
　　“我告诉你，慕姨娘是崔令宜的贴身侍女，也许她知道真相。”
　　他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去问，那慕姨娘肯定不会承认，再者有他爹这层关系在，慕姨娘不说也是有可能的。可他知道了这些，慕姨娘就不一定不会说了。
　　因为她骗不了自己，迟早他也会知道，那么到时候她就得掂量掂量了，现在还能讲点条件，日后就未必了。
　　她不过是个妾侍，而崔玉衡可是宗子啊。
　　崔大夫人在崔首辅的默许下，在慕姨娘过来时，清空了人，让崔玉衡从屏风后面出来。
　　慕姨娘扶着肚子，不知所措，“ 大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怎么把大爷叫过来了。”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她也就比崔玉衡大几岁，若是被别人误会了什么，就不好了。
　　“你不必惊慌，大爷是想问你点事儿，当然，也不止是大爷，其实我也想知道。”大夫人淡淡的。
　　当年慕姨娘也不是这样的，跟个受惊的小雀儿似的，随时随地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过了快二十年的好日子，倒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崔玉衡闲庭信步，嘴上却毫不留情：“沈贵妃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但因为是皇族和庞家之故，十分忌讳双生双像，故而一定要丢一个，我想也许小姑姑的那个男人就是被丢弃的那位吧。”
　　“你若放心告诉我，孩子由你自个儿抚养。”
　　能够抚养自己的孩子是无上荣光，似崔家这种人家，子孙中举考进士十分容易，就像二房的二爷中了进士，也把他那位生母请封了诰命。
　　慕姨娘眸子亮了一下，又道：“大爷问我这个做什么，我不知晓。”
　　“你不知晓谁知晓，你不知晓，小姑姑非要留你一命做什么？她都死了，还得留你一命，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你是个聪明人，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以前慕姨娘从来没有真正和崔玉衡接触过，在她的心目中，这位大爷实在是一个非常厉害能干的，他在这样被溺爱的环境下，不能说溺爱，甚至有点捧杀的环境下，居然能够这样自立出挑，实在是不容易。
　　她又见大夫人道：“你说说吧，否则，我们这里也是留不下你了。”
　　慕姨娘有一瞬惊慌，但又立马平复下来，“您这是威胁我吗？我肚子里可还怀着老爷的孩子呀。”在她心目中大夫人一直都是以夫为天的，从来都没怎么发火，她应该不敢对她怎么样，现在不过是为了崔玉衡威胁自己罢了，她不就范就是了。
　　崔大夫人却道：“你既然不相信，那我就只好禀告老夫人留不得你了，威胁不威胁的，你自己也清楚，你当初是令宜让你留下来的，别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忘记了旧主的嘱托，她嘱托你的事情我看你当姨娘当的，真的全然忘记了。”
　　“我没有。”慕姨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紧紧的扶着自己的肚子。
　　小姐说让她好好活下去，她是山中的小百灵儿，是他送给她的人，她应该留下来。
　　呵呵，可是他都死了，很多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时移世易，何必再说出来。说出来又如何呢？老爷都不敢直接和康亲王刚，更何况是她一个无名小卒。
　　说出来得罪康亲王吗？
　　赵拂不已经是郡王了吗？还要怎么样？
　　崔玉衡对她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那留你就没什么用了，母亲，让人进来灌药吧，你若想把这个秘密吞下去，那就不该再苟活于世。你今天的命都是崔令宜给的，若是不洗清崔令宜身上的冤屈，那么我们也不会饶过你。”
　　他要用这件事情彻底揭开康亲王的面孔，以前搅乱一池水。
　　他多次生命受到威胁，险些就见不到妻儿，皇上对他此时虽然信任，但他心里很清楚，皇上也并非可靠，就凭皇上一般说信赖自己，一边又在暗自拉拢魏劭。
　　魏劭现在升官如此之快，未必没有皇上授意。
　　甚至他四叔曾经的督抚之职也给了镇南王府，明显就是拿崔家做人情，张嫣说的很对，谁又真心对他，他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了。
　　见他径直把小姐称为崔令宜，看来——
　　慕姨娘有些害怕，“你们把老爷叫来，我要让老爷知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就是把我爹叫来也无济于事，要么你快点说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这偌大的后院，一个姨娘就这么没了，你说谁会追根究底了，哦，忘记告诉你了，我爹已经伴驾去了。”
　　她看到崔大夫人已经喊丽娘了，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妾身说，妾什么什么都说。”
　　崔大夫人也不叫她起来，崔玉衡才发现他娘原来也是个狠角色，本来以为她娘会特别照顾慕姨娘，毕竟她怀了他爹的孩子，可是在大事面前，他娘完全没有什么妇人之仁。
　　也许就是这样的牙婆，慕姨娘什么都说了，“其实大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和小姐在一起的那位恰好不是被丢弃的那位，而是留在身边的那位。”
　　“其实妾身是从前康王的表妹，也就是庞家外戚，全因娘娘周旋，年纪小小的我被充入掖庭，并未随我爹娘一起流放。那时贵妃很怕自己身份被暴露，一直很小心，我一直在掖庭，从未见过她。”
　　“一直到后来，皇太孙出世，大赦天下，我才被沈贵妃放到康亲王身边，康亲王是沈贵妃的儿子，他虽然外表骄矜其实内心善良，又十分渴望自由，但能力却比十个皇太子都强，当时的皇上很喜欢他。他不愿意同长兄争这个位置，因为皇太子对他这个幼弟很好，可沈贵妃和皇上对他私底下是很看重的。”
　　“有一次为了水患，他有了计策，便借由办水患到了江南，正好避开宫里的波云诡谲，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次他居然见到了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慕姨娘说到这里，是十分不平的，“他虽然和康亲王长的一样，可实际上却只是个妓院的龟公，阴毒阴刻，专门买卖女子。我们王爷是很聪明的，他一下就知道了，他很心疼这个弟弟，于是专门接他到别院，教他读书写字。他起初很感谢我们王爷，但后来，他就渐渐的不满足了，他想代替我们王爷。当时皇太子一派和皇上斗的不可开交，沈贵妃还替我们王爷定了一门亲事，正是崔家大小姐。”
　　“他一味说自己可怜，正好那时沈贵妃过世，她过世之前听闻另一个儿子还存活于世，让我们王爷好好弥补他。我们王爷老实，总觉得自己过了这么些年好日子，弟弟却在受苦，所以便把自己的一切手把手的给了他，只让他承诺自己一件事情，就是做好新皇的帮手。”
　　说到这里，慕姨娘展现出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状态，她眼神中充满着恨意，“他把一切都答应的好好的，我们王爷住在了郊外的山庄，轻易不出去，他却代替我们王爷娶了妻，纳了妾，后来还把我们王爷关了起来。”
　　“我们王爷已经好几年都不出门了，他却还是不放心，囚禁了他呀。”
　　“硕大的铁链穿过我们王爷的琵琶骨……”


第98章 表姐夫   表姐夫
　　慕姨娘几乎最后说的瘫软在地, 崔玉衡也愣了半天，虽然知道事实肯定如自己所料，但没有想到如此曲折。
　　崔大夫人喊下人扶着慕姨娘去次间休息, 她则站起来道：“你也不要此时想什么就做什么, 这件事情，你还得和你媳妇儿商量, 此时风平浪静, 牵一发却动全身，况且，他在身份上也是先皇的兄弟，你的证据他是完全可以不认的。”
　　崔玉衡扶额，“我本来以为此时可以拉着这件事情的, 没曾想事情出人意料。”
　　谁会知道崔令宜这样的人, 居然真的喜欢上原康亲王了，原本是才子佳人戏码, 在庄子上小憩的少女救了英俊的奄奄一息身份高贵的男人, 二人订下终身，男子也打算重新夺回自己的位置，不料男子下落不明, 女子却还期盼着见到男子。
　　一直到收到男子的死讯, 她才忍不住生下孩子后，没了求生意志。
　　他想, 这位原来的康亲王肯定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人，以至于孝忠皇帝宠爱这个小儿子有异位的想法，先帝呢，还是十分信任这个弟弟，让他辅佐。
　　可惜他们谁也没想到康亲王早就换了个人。
　　此话张嫣听了也不得不替原康亲王不值得, “明明是一母同胞，他被放逐也不是他哥哥做的，况且，若非原来的康亲王这般宅心仁厚，他也不会拥有这个王爵，人家能给的都给了他，他倒好，恩将仇报。都说因果报应，报应不爽，他也不怕。”
　　崔玉衡摆手：“他能做这样的事情又为何会怕，只不过我那小姑姑十分苦命罢了，论起来，他还没有对赵拂如何，可能是觉得自己还有点良心吧。”
　　“他对我姑姑还好。”
　　张嫣心想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男主与天下人为敌，却只对女主一个人好，当时看的时候觉得男主太好了，现在落到实处，却觉得不那么妙了，尤其是还在伤害别人为前提的条件下。
　　崔玉衡正欲说什么，又听说赵拂过来了，他和张嫣对视一眼，暗自嘀咕道：“他不是出去外边办差吗？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
　　“你快些去吧，没准是什么好事呢。”
　　还真的是好事，赵拂过来居然也是问那件事情的，他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去奉若山庄查过，你不必查了，我都告诉你吧。”
　　此时，赵拂还不清楚崔玉衡已经知晓了。
　　崔玉衡不动声色道：“你说吧。”
　　“我是想说我爹不是康亲王，不，不是现在这个康亲王，现在这个康亲王是当时春风阁的龟公，而张侧妃当初则是春风楼的一个小姑娘。”
　　他没有用□□二字形容，是代表对张侧妃的尊敬。
　　崔玉衡摊手：“你跟我说的目的是……”
　　他想赵拂还是和康亲王亲，难不成不是吗？
　　“康亲王是我杀父仇人，纵然他养育我长大，可到现在都还在利用我，所以我想和你合作。”
　　崔玉衡莫名：“你怎么突然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表姐。”前世张嫣运筹帷幄，不输于男人，既然是张嫣选的男人，他怎么也该相信呢。
　　崔玉衡无奈，“你就相信你表姐，不相信你表哥啊。”
　　对哦，说起来崔玉衡还是他表哥呢！
　　不管了，赵拂看着他，“反正我就帮你们，只希望你们日后给我一条生路，尤其是我表姐，你跟她说说。”上辈子他就是被张嫣设计而死，这辈子他还心有余悸啊。
　　本来想亲自对付张嫣，没想到对付不成，还把自己填进去了。
　　“你表姐也不是阎王爷，还能跟你开一条生路啊。”崔玉衡忍不住道，他当然不想在张嫣面前提起赵拂，这家伙，这张脸没少天天躲着养吧，比自己还白。
　　赵拂笑笑没做声。
　　不过，他还是道：“对了，我这次也是来跟十一娘和离的，表姐夫，你可得帮帮我。”
　　崔玉衡没好气道：“这个时候会叫表姐夫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殷勤。”
　　以前一口一个表哥叫着，生怕自己怎么样了。
　　“那你帮我吗？”赵拂问道。
　　崔玉衡曾经也是被逼婚无奈，况且赵拂身世凄惨，还被陷害逼婚，就是为了十一娘和他着想，崔玉衡也得帮啊。
　　但是他也不能一下应承下来，“这桩婚事是老太太做主的，这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赵拂却道：“表姐夫，你在崔家是什么人物我不知道吗？老太太可是最疼你了，你替我说一句，顶别人一百句，我也不需要你怎么帮我周旋，就在我跟老夫人说这个话的时候，你就略微劝上几句便好。”
　　“那肯定是可以的。”崔玉衡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别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勉强，但婚事是无法勉强的，尤其是赵拂这样有主见的人，成婚两年都不碰她，看的出来他态度的坚决了。
　　只是崔玉衡道：“你得想个说辞才行啊。你是男子不怕，可十一娘到底是女子，日后回家还是要嫁人的。”
　　赵拂忍不住道：“可我也不会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本来这桩婚事就是她算计得来的。”
　　他一生气就炸毛，崔玉衡心道，这样的性子可不是张嫣喜欢的，这可太好了。
　　于是，崔玉衡故作成熟道：“你可不能这般孩子气，你要想成婚和离，这些事情你就必须得想到，你若只为你自己，我倒是无所谓，但四叔四婶恐怕不会同意。”
　　赵拂想了想：“那成吧，我就说我想修道不就成了吗？你们府上那位白姑娘退婚不也是这个说辞吗？我也可以啊，大不了我委屈一下，去庙里住几天。”
　　你还真是好的没学到，坏的全部学到了。
　　不过这个说法倒是很可行，崔玉衡便道：“若是能够好聚好散当然好，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以前你若是像现在有这个勇气，这件事情倒也不会发生了。”
　　赵拂沉默。


第99章 我是最爱他的（二更）   我是……
　　这天十五, 正好大家都聚到老夫人这里请安，午儿已经很会说话了，一来就欢快的叫着：“老太太, 午儿来了, 您有没有想午儿呀。”
　　崔老夫人见着午儿这虎头虎脑的样子都觉得喜气，“我的乖乖重孙, 可是想死太/祖母了。”说罢又抱在手里掂了掂, “结实了些。”
　　张嫣笑道：“可不是，近来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奶膘都下来了不少，男孩子还是得多走路多跑才好。”
　　这话让崔三夫人闻言就一愣，她家俩个双胞胎孙子, 都还不能自己走, 大部分时候还得抱着，话也说不利落, 重要的是他们年纪也就比午儿小几天, 其实算起来是一样大的。
　　她同张嫣道：“衡哥儿媳妇，你可快点教教我你孩子是怎么带的，午儿怎么这样康健活泼, 我看的眼热的紧。”
　　儿子媳妇都在直隶, 媳妇儿那是又怀了一个，轻易不会回来, 这对双胞胎还得自己带。
　　这老人带孩子，要是带的好还好，要是带不好，儿子媳妇肯定得怨她。
　　张嫣笑道：“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带，无非就是亲自陪着他吃饭, 陪着他玩儿，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您也知道我的，是个再粗心不过的人了。”
　　“我看你细心的很。”四夫人是很喜欢张嫣的，她这个做伯娘的在照顾自己孩子之余，还能时常想到庆哥儿，这让她很是感动。
　　作为宗妇，她是非常合格的。
　　娘儿们说了一会儿闲话，崔老夫人便让她们都散了，出去的时候见到赵拂从后面进来，张嫣看了四夫人一眼，四夫人顿了一下。
　　“衡哥儿媳妇，你们先走吧。”
　　大家只好装作不知道，崔大夫人牵着午儿在前面走，张嫣跟着去了大夫人那儿，丫头奉上茶来。
　　张嫣呷了一口才问道：“娘，十一娘和净郡王的事情老夫人怎么想的？”
　　“当然是劝和。他们才多大，一辈子这么长，年轻人凭一时意气罢了。”崔大夫人不假思索道。
　　她的态度某种程度也代表了崔老夫人的程度，张嫣心下一沉，本来十一娘就不想和离，看来赵拂和离之路就更难了，恐怕是日日都要过来有的磨了。
　　张嫣试探道：“可若他是执意呢？”
　　崔大夫人倒是看的很透：“那可不是儿戏，嫣儿，你可不能赞成这种事情，此事是老夫人促成的，你不必管。我知道赵拂肯定觉得很难为，但一开始不拒绝，现在拒绝就难了，要和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不可能的。”
　　其实崔大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要不就狠狠心不娶，被人说也是一时的，现在都过了两年，你说你俩没事，谁相信啊。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赵拂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情况，他说完了，老夫人还笑：“你这是嘴馋了吧，赶明儿送几个好的给你，你们小孩子闹什么。”
　　明显就根本没当回事。
　　年轻夫妻谁还没个摩擦，当年老夫人嫁过来，第二天都差点气的回娘家了。
　　赵拂却认真对她和四夫人道：“孙儿说的是真的，本来当初我也是在莫名情况下被算计了，与其这样被捆着，还不如遁入空门倒也清静。”
　　崔老夫人才不信他这套：“那也让十一娘等着你，出嫁从夫。”
　　听老夫人的话，四夫人其实想说些什么，但是碍于婆母在，不敢说什么。
　　赵拂倏地跪下：“老夫人，我是真的不愿意再和十一娘做一对怨偶了，您就当心疼孙儿从小没娘，让孙儿后半生好过一点吧。”
　　见他跪下，老夫人面上终于流露出一点异样的神情。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的崔玉衡也道：“祖母，我们崔家诗书礼乐传家，既然他们相看生厌，还合在一起日后谁都痛苦。十一娘是我们崔家的姑娘，哪里愁嫁，只要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倒是两厢得宜。”
　　赵拂本来打算只让崔玉衡随意打打边鼓，没曾想他直接就说出来了。
　　有他说，崔老夫人终于不当儿戏了。
　　她重重的咳嗽几声，摆手：“罢了，儿大不有娘，这事儿老四媳妇，你们去处理吧，你们是十一娘的爹娘，看你们怎么说。”
　　崔四老爷和崔四夫人常年不在京城，这门婚事当初结的时候全权由老夫人负责，当初夫妻二人还觉得是结了一门好亲事，现在反而蒙羞。
　　但四夫人也知道什么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他儿子和儿媳妇就因为此事，闹的儿子丧偶多年都没有成婚，现在女儿的事情她们不能再强迫了。
　　被嘲笑就嘲笑吧，自己女儿最重要。
　　这个消息传到十一娘的耳朵的时候，她还在净郡王的花园里逛着，王府里有长史还有管事，赵拂只好吃好喝的待她，但并不让她以女主人自居。
　　她不明白她难道做的不够好吗？
　　为何要休了她？
　　四夫人解释道：“不是休了你，而是和离，净郡王对外宣称他好佛学，不愿意耽误你，你放心，等你回去了，爹娘一定会好好的替你再寻一门亲事的。”
　　十一娘瘫坐在地上，很是失态，“娘，我——可女儿就是喜欢他啊。”
　　“快回家吧，走吧，跟娘一起回家，净郡王已经答应了你的嫁妆都会还给你，还有你有没有用的习惯的下人也顺便带回去吧。”四夫人显然比她想的更多。
　　她是再醮，即便有崔家这个名头，但嫁妆殷实些总是好的。
　　十一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崔家的人拉走了，她还是不甘心，求着四夫人：“娘，我想跟表哥道个别，我不是疯了，我就想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强迫他什么，我只是很喜欢他。以后也不可能有人会有我这样全心全意的为他了，他怎么就不明白吗？”
　　她想赵拂喜欢张嫣，可张嫣会喜欢赵拂吗？
　　她们都在利用他，看不起他，只有她不嫌弃他，在他身份还未明时，就一股脑儿的什么都不顾的嫁给了他，而张嫣呢，还不是选择了身份高贵的崔家嫡长子，首辅的儿子。
　　呵！


第100章 滋补太过   滋补太过……
　　十一娘大归, 家中并无特殊对待，也没有过度关心，张嫣是长房的人, 轻易也不会去四房, 即便十一娘满腹怨气，并不心甘情愿的和离, 那也无用。
　　张嫣并不担心她闹出什么事情来, 崔家别的不提，规矩是一等一的严明，再者十一娘是四房的人，四夫人既然回来了，这个女儿她就肯定能够管住。
　　四房姑娘多, 如果这个女儿出了什么问题, 那么日后这一房的姑娘恐怕也会被人非议。
　　这点上头的长辈们也会不喜，四夫人也是要脸的人, 肯定会把女儿管好。
　　和离了的赵拂果然还是去了寺庙, 听说要代发修行，一时哗然。
　　张侧妃对张嫣道：“这下好了，惠儿的婚事他都参加不了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 你说你们家十一娘多好呀。”
　　私心里张侧妃巴不得赵拂能娶世家女，这样也有保障, 这个孩子真的是死心眼的很。
　　“那也不能明明不喜欢就在一起啊，姑姑，既然已经和离了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您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难得回到娘家看到张侧妃，她拉着张嫣灌了一肚子的话。
　　张侧妃也点头：“哎, 我也知道，就是跟你说说罢了。”说罢，又笑，“好在你表妹，嫁了个好人家，我也不愁了。”
　　赵惠嫁的这门亲事十分实惠，表面上看起来比赵盈差远了，只是个清流之后，但是张嫣听崔玉衡说过，那家人其实底子十分殷实，且人家还是辛酉年的最年轻的状元，生的听说也十分清俊，那家还有祖训，四十无子方纳妾。
　　张嫣笑道：“您愁什么，表妹只过去享福的。”
　　“我巴不得，和我一样做小有什么好的。”
　　这个姑姑还是跟以前那么耿直。
　　可张嫣心里想，即便如此，其实康亲王对她还是挺好的。
　　正想着，外边又说颜宁大长公主过来了，张侧妃不敢在此逗留，倒不是张家人赶她走，而是她实在是怕这位大长公主的威严。
　　颜宁大长公主这几日有些咳嗽，人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的，广陵郡主倒是十分孝顺，看着女儿两头跑的累，她便主动来了，虽然女儿宅子是小点，可亲生女儿侍疾和旁人当然不能比。
　　这里有家庭的温暖，自己府上又没有。
　　张嫣看着这么快溜走的姑姑，心里暗自笑，等颜宁大长公主近来，张嫣忙迎过去，她老人家却道：“你快些躲开，可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见张嫣坚持，颜宁大长公主道：“就怕你过了病气给午儿。”
　　“不打紧，这几日我婆母和公公打算带午儿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并不在家。”
　　“他们夫妻倒是过的跟年轻人似的。”
　　显然颜宁大长公主也了解崔首辅夫妻的现状，这对夫妻以前可是相敬如“冰”啊！现在倒是这么好了，还带着午儿出去。
　　“可不是吗？我们府里的慕姨娘生了位姑娘，身子骨不好，大夫人让人回来照顾她，除了她这件事情府中也无旁的杂务了，我平日也帮衬着些，故而也还好。让公婆单独出去，我还巴不得呢。”张嫣的爹娘就很恩爱，她也巴不得公婆也是一样。
　　颜宁大长公主轻咳了一声，“这倒还好，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张嫣看着她，“您说。”
　　“贤贵妃确实得宠，她身后又有镇南王世子一派力挺，倒是和江贵妃不相上下，你也知道，除非那位置上坐的是你，否则，我不可能尽全力。”
　　江贵妃只是她当时想让皇上多些势力的人选，但皇上现在又有了多的人选，便对她这位初时帮助的人有些慢怠了，那她就更不可能使尽全力了。
　　其实镇南王算什么，不过是一方诸侯罢了，哪里比得上她。
　　皇上注定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既然皇上这样，她肯定也不会真的拼尽全力，到时候走狗烹，她可不愿意要那个下场。
　　张嫣也懂，“但我们大爷也说康亲王并非是什么明君之像，为了这个位置他作孽太多，直隶的百姓受了灾都能活活饿死上十万的人，皇上令不出京城，又首鼠两端，哎。”
　　话都说到嘴边了，颜宁大长公主轻笑，“你这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
　　“我能如何呢？”张嫣也跟着笑。
　　颜宁大长公主道：“我知道了，会跟玉衡商量的，我不管旁的，只希望你们夫妻好好的。”
　　“他哪里敢不听我的话，您就放心吧。”
　　**
　　崔玉衡这几日已经开始搜集证据了，慕姨娘这个证人尚在之外，还有其他人，就像赵拂给他的那位鸨母，忙的是脚不沾地。
　　难得回来，崔玉衡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自在些了，本来以为你很忙的。”
　　“忙倒是不算忙，可是你也知道，三房的玉书夫妻回来了，还有四房的十一娘在物色亲事，二房的二爷也回来了，上下打点要公中出钱，还是有点忙，只不过都忙过了。”
　　崔玉衡拥着她入怀，“嗯，我知道。”
　　夫妻俩人刚拥抱没一会儿，外边说蓉姐儿哭了，张嫣吓了一跳，无她，那蓉姐儿是个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哭，也是奇怪。
　　一问，原来是有几个崔家的小孩子在一起玩，都为了和她玩，所以打起了架。
　　蓉姐儿一看还哭了。
　　原来是这样，张嫣安慰道：“这又不是咱们蓉姐儿的错，那只能证明大家都喜欢跟咱们蓉姐儿玩，是不是？”
　　“是的。”蓉姐儿听舅母一开解又乖乖的了。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本来心思敏感，寄人篱下，舅母虽然教养她，但是舅母的儿子还小，她很怕崔家子弟为了她打架的事情传出去，她被赶走。
　　那个家她是回不去的，只要一回去她祖母就会想方设法的害她。
　　“没事，咱们眼泪擦擦，继续玩去吧，若是累了，就到舅母这儿休息一下，好么？”
　　“好。”
　　为蓉姐儿打架的人中除了五房的孩子还有二奶奶的儿子观哥儿，二爷倒是不在意，还打趣：“你这小子，倒是知道为了姑娘家争风吃醋了。”
　　二奶奶却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你这是丢脸，都多大了，人家不爱和你玩，爱和庆哥儿那几个玩，你就别去人家那儿，跟苍蝇似的，不是让人讨嫌吗？”
　　这话二爷就不爱听了，“无非是小孩子闹着玩儿，你怎么说话如此难听。”
　　“二爷要我如何说话好听，这府里的事情你也知道，谁不是看人下菜，大家都嫌弃我这个娘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否则，为何只打了观哥儿。”二奶奶这些年受的憋屈可不小。
　　二爷摸了摸儿子的头，“你是想多了，庆哥儿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三弟和我关系也好，还有五弟那更不必说，你何必事事计较呢。”
　　“我不是事事计较，而是事实本就如此，二爷你这几年不在家里，不知道家中的事情。自从大嫂开始主持中馈之后，各房以前的规矩都改了些，我们观哥儿每个月要吃一斤燕窝，至少一根参补身体，却没想到大奶奶说孩子们不能补太过，裁剪了观哥儿一半的补品，可我知道四房就照吃不误，你说是不是故意的。”
　　二爷没好气道：“二房那对双胞胎病弱的很，这你也要争，哪家才几岁的孩子没病没灾的天天吃燕窝喝参汤。”他只深深觉得累，以前总觉得妻子可爱，比方说喝参汤，听闻妻子娘家以前有个人濒死过去了，是靠参救活了，她便一直把参当成什么绝世神药，须知虚不受补。
　　他看了一下这府里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就他家观哥儿过于肥胖，庆哥儿人家长的比他儿子高，比他儿子好看不说，人家都会骑马了，自家这个只知道一味溺爱。
　　二奶奶平日都是被他哄着，现在被他说了一顿，觉得委屈巴巴的。
　　殊不知二爷更是委屈，他看到人家大哥娶的妻子不是说有什么助力，大嫂也是平民出身，但人家就有见识多了，是真的为了孩子好，午儿才两岁多的孩子都能跟着出去玩儿，听说特别有劲儿，从来不挑食，谁都没有像他儿子这样。
　　但看到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又心疼了。
　　于是二奶奶心安理得的又开始用人参燕窝滋养这个孩子了，张嫣听了是无语的很，“她自己的孩子自己要这样，旁人也管不着。”
　　魏紫便道：“大奶奶，你说这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是啊，她要是听的懂好赖话倒是罢了，看来二爷也没法子让她改过来，以前我总觉得二房那个苏姨太太针对她我还有点同情，现在看起来也是个糊涂人罢了。”
　　“那除非是天生异象了，否则再好的孩子都会被带坏。”
　　魏紫疑惑：“大奶奶，您说这次怎么二爷三爷包括在直隶的七爷全部都回来了，这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张嫣愣了一下，又道：“没什么事儿，咱们崔家能发生什么大事，他们都各自有理由，我们管这些做什么。”


第101章 人人都想坐收渔利   人人都……
　　其实肯定不是各自有理由, 崔玉衡的反击来的很快，出面的是庄亲王，他向皇上首告康亲王原本只是混混, 残害了真正的康王李代桃僵。
　　他很聪明的没有提及什么双胞胎身份, 用的只是李代桃僵四个字。
　　因为他很清楚，提了双胞胎的身份, 那就代表这位被丢弃的康亲王也是皇家血脉, 所谓的春秋笔法，不就是如此吗？
　　这样的事情，明着有看不惯康亲王的宗室长辈出面，暗地里，崔家子弟们互相串联, 出力颇多, 就连玉杰这一房也是如此。
　　崔玉杰的爹是左都御史，参康亲王一本绝对是有能量的, 尤其是侄儿想的那件事情, 他成功的被说服了。
　　“玉杰，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要听你大哥的，爹娘老了, 许多事情帮不上你, 我们这一房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可不能走歪了路。”
　　这个走歪了路, 当然是怕玉杰和康亲王府的人混下去了。
　　颜宁大长公主都请动庄亲王动手了，显然已经想的非常清楚了，他们这些人哪里还犹豫彷徨，再者，就是为了侄子, 他也不能偏帮外人呀。
　　崔玉杰虽然性子醇厚，但是并不是不分是非。
　　尤其是康亲王在直隶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令人发指，那么多难民那么多黎民百姓，他为了掩饰升平居然让他们活活饿死。
　　吏治混乱，到处卖官成为风气，他康亲王的荷包却鼓鼓囊囊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君？
　　“儿子知道了。”
　　玉杰如此，二房的二老爷把儿子们召过来也是一一吩咐，还对长子道：“你同你大哥生的像，你大哥出去的时候你就扮作他，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
　　二爷连忙应了，“是，儿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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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几房的老爷们无不是嘱咐，就连张嫣都没想到崔家这么齐心。
　　崔玉衡则解释道：“嫣儿，我们崔家毕竟是豪门士族，我爹认为稳妥为上，可其实并不稳妥，当年衣冠南渡，我们崔家损失了不少人，什么书都没了，甚至有一朝我们祖先都没有出仕过，皇帝荏弱，康王阴毒，都并非江山之福，再者，你也知道皇上如今更加信任镇南王，镇南王穷兵黩武，如果皇上听他的话，恐怕是又要征战连连了。”
　　“别看崔家现在声名赫赫，可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张嫣拍着胸脯道：“这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你。”
　　自从沈婉茹欺负她之后，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只要皇上还是皇上，那么沈婉茹肯定还会对自己下手的，即便她的外祖母是颜宁大长公主，她都会受到欺负。
　　她是现代过来的，没有那么强的等级观念，正所谓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她出生在平安府，那样的府城地带儿出个读书人都不容易，江南都饿殍丛生，皇上政令不出，康亲王却是那种只顾自己荷包的。
　　就拿平安府的那些官员来说，百分之九十都是买官上去的，风气已经坏到了骨子里，乱世出英雄，虽然未到乱世那个程度，但是崔玉衡若是出来，才是社稷之福。
　　她也有私心，这样也不会受到别人掣肘了。
　　“你胆子可真是大。”崔玉衡觉得她这妻子能够把颜宁大长公主说通也是很神奇。
　　张嫣笑道：“你知道就好。”
　　随着庄亲王的上疏，各地骂声如雪花般纷纷蜂拥而至，孝武皇帝终于开怀而笑了，贤贵妃正在替他磨墨，见皇上笑的那般爽朗，不由得问道：“皇上可有什么乐事，不如说出来让臣妾也乐乐？”
　　孝武帝一向宠幸贤贵妃，尤其是废后之后，贤贵妃声势远远在江贵妃之上。
　　每次看到江贵妃总是想到江贵妃背后的势力，总觉得自己像是吃软饭的，而且江贵妃有儿子，野心大，每每都暗示自己封二皇子为太子，这点尤其讨厌，像贤贵妃就从来不会这样，却又善解人意。
　　反正现在他亲自招揽的人才镇南王世子俯首帖耳，他也不必担心没有兵权。
　　贤贵妃是他一手提拔之人，她什么都靠着他，所以他也没有拐弯抹角或者隐瞒不说，而是直接告诉她了，“你知道吗？庄亲王告了康亲王并非是真正的康亲王，而是以前春风楼的龟公，不仅如此，还有各地官员都在参他。”
　　但是贤贵妃还是忧心，“可皇上，臣妾还是觉得康亲王势力太大。”
　　“不，康亲王的权利是来源于他这个身份，比起我来，不少以前旧臣子当年见过康亲王风采的都深深折服，他们还是希望他做皇上，可他是赝品，那么属于他的这一切就会消失，再者有姑祖母帮我，还有崔家扶持，我们一定会很好的。”
　　贤贵妃自然欣喜万分，“那么皇上就能真正的掌权了，臣妾真是为皇上高兴。”
　　孝武帝又收起笑容，正色道：“爱妃你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日后忙起来我也顾不得你自己了，再有这次崔家出力不少，你也务必时常召崔家内眷进宫说话。”
　　“是。”贤贵妃听懂了，这也从侧面说明崔家实在是强悍的紧，是她们要拉拢的。
　　本来她对崔大奶奶印象就好，崔家如此帮忙，那可就太好了。
　　但同时孝武皇帝也担心，“崔家这样振臂一呼，就有无数官员响应，以后我们恐怕也会受到掣肘啊。”
　　贤贵妃努力回想前世，貌似崔玉衡很早就为首辅了，还是张皇后力挺，听闻如若不是张皇后，崔家不会那般受到重用。
　　而这一世，崔玉衡这个年纪了，居然还没有入内阁，她想，这崔家倒是真的忠臣，居然把底牌全部都亮出来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贤贵妃心里很清楚，她也未必是比江贵妃好，可江贵妃利益冲突太大，背后的势力也大，不想她是个光杆，娘家靠不住还是继母，和魏劭以前熟识，可到底这段关系不能告诉任何人。
　　也因为这样，皇上更宠爱她。
　　孝武帝本来私心里是想靠着崔玉衡，但是他又觉得世家太过庞大不好，所以拉了魏劭平衡，虽然魏劭之妻也是崔家人，但是看的出来魏劭并不向着崔家，尤其是安排人把崔家安排的人干翻之后，孝武帝就越来越欣赏魏劭了。
　　而康亲王并没有想象中急不可躁，他出面宣布庄亲王所做一切都是谣言，并一方面让世子赵寒派人去杀害证人。
　　赵寒心情不算很好，他近来也被人参了不少，派出去的精锐全部折损。
　　他实在是无语，回来对崔瑾如发脾气道：“你们崔家怎么回事？崔玉衡以前没有这么疯狂的，现在这是把崔家的部曲全部派出来了，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这样成吗？那皇帝对他可不好，把他的人撤了可是给了魏劭，就这样还拼死拼活的为了什么？”
　　崔瑾如情知道赵寒此人，平日里看着沉默，实际上爆发出来也是很吓人的。
　　她一时语塞，“要不然我回去找我爹和兄弟们问问吧。”
　　“罢了，他能这样做，肯定也是得了崔家上下的首肯。”赵寒只是懊恼，当初还不如娶平西王的女儿，这样也能得到平西王的支持，不至于像崔家这样。
　　崔瑾如暗自咬唇，找了个机会还是回去娘家。
　　她现在是康亲王世子夫人，但进去却遭受到了冷待，崔家摆明了也不大欢迎她。
　　尤其是二夫人撇嘴，“姑奶奶也该叫康亲王手下留情，居然还派人三番五次的杀我们崔家的宗子，玉衡若非侥幸，恐怕早已丧命，您如今回来，别说是我，就是崔家其她人，怕也是有意见。”
　　更何况康亲王还不只是想杀崔玉衡，连张嫣都杀，简直是丧心病狂，崔家再不济也从来没有派人去害康亲王府的什么人呀。
　　崔瑾如灰溜溜的走了，二夫人难得硬气这么一回，等她走了，心里有止不住的痛快，呸，什么人呀。
　　崔玉衡的力度不断加大，他甚至寻到当初伺候原康亲王的侍卫，江南别院如何找到做龟公的现亲王，告诉他如何读书识字，读书的老先生是谁全部一一指认。
　　甚至原康亲王葬身之所，他都能够指认。
　　他找这些人出来非常不容易，赵拂都讶异，还专门过来对他道：“可以啊你，这么难找你都找到了。”
　　崔玉衡没好气道：“我从小其实很想去查案，谁让我过目不忘，又善于推理，聪明人都会。”
　　以前可没发现崔玉衡这样的自大，不过，他吸了吸鼻子，“表姐夫，有空能不能让表姐替我找个可心的女人，看着你们成双成对的，实在是羡慕。”
　　不过，他说完又奇怪，“不过你天天在京里，怎么还能查那么远啊？”
　　崔玉衡撇嘴，“那就不必你管了。”
　　其实当然是请了替身二爷，二爷原本就和崔玉衡外形相似，穿差不多的衣服，再稍微易容一下，几乎就没人能够看出来了。
　　反正差不多就在大房书房晃晃，偶尔抱抱午儿，在大房院子晃晃就行。
　　但也因为如此，二奶奶却开始闹了。


第102章 快点走吧   快点走吧
　　二奶奶并不知道什么大业, 并非是崔家人故意不说，现在没成，这个事情也只有嫡系才知道, 旁不干的都不清楚, 更别提二奶奶这样的人，二爷也并非不清楚。
　　她没有什么大格局, 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着丈夫儿子转, 因为自己嫁的很好，在娘家要面子，可在婆家又比不上其他的妯娌，也因为二老爷和苏姨娘对她一直不满意，她随时随地都十分紧张二爷。
　　以前还好, 二爷一直在她面前, 对她又是忠心不二，但是自从去彭州去了一趟回来, 她时时刻刻担心丈夫喜欢上别的女人, 家中妾侍她都容不下，更何况是丈夫居然跑长房，她怕丈夫和大嫂有染。
　　她心中暗恨, 她的脾气不敢对公婆发, 也不敢对儿子发，对二爷却开始使小性儿。
　　二爷还安慰道：“我是喜欢午儿, 去看看午儿，你瞎猜什么，我是那种人么。”他知道妻子是个没什么大格局的人，这种事情就更不能告诉她了。
　　见丈夫不言语，居然睡了, 她心里不好受，次日路上遇到午儿和庆哥儿在一起玩的时候，她就心生一计。
　　“庆哥儿，你带午儿带我们房里和观哥儿一起玩吧，二伯母那儿有点心给你们吃。”她也没什么想法，只要把午儿一直带到她们那里，那么她丈夫就没有理由去，再说了，她又不是没有孩子，这个午儿如果不是身份，就这痴肥的脸，一看就不机灵，哪里比得上她的儿子呀。
　　庆哥儿却是谨记张嫣的吩咐，他摇头：“二伯母，大伯母让我们在这儿玩会儿了就回去，不能去其他地方。”
　　这次跟着她们出来的都是崔家的家生子，午儿的乳母徐氏向来对张嫣言听计从，她也出面陪笑道：“二奶奶，我们奶奶说了，哥儿还小，不能在外玩太久，过会子就回去了，二奶奶的好意心领了。”
　　若是庆哥儿说这个话，二奶奶不会发火，毕竟庆哥儿是四房的嫡孙，且三爷身居高位，就是庆哥儿的祖父如今还是太傅，光禄寺大夫，都是她惹不起的。
　　可徐嬷嬷算什么，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她竖起柳眉，指着她道：“我难道是老虎吗？是，我是他二婶，不过是想让他去跟观哥儿玩，这有什么错，就是你们这起子小人，闹的他们兄弟不和，别说是我，就是大嫂到时候也会怪你们。”
　　扯虎皮做大旗，二奶□□次用。
　　但是，她看着徐嬷嬷的脸色，一阵爽快。
　　徐嬷嬷当然是没有料到这个平日不声不响的二奶奶说这么多，但她是长房哥儿的乳母，自然听主母的吩咐，于是道：“二奶奶，奴婢绝无此心，这是大奶奶吩咐的，奴婢也不敢违抗呀。”
　　她们再厉害也只是奴婢，大奶奶又是个讲道理的人，若是听信了二奶奶的话，还以为她狐假虎威呢。
　　二奶奶见这个一向鼻孔朝天的徐嬷嬷都做低伏小，心道，自己倒是以前太老实了，所以总是被人欺负，自己到底是这府里的奶奶。
　　见徐嬷嬷气焰低下去了，她又道：“你既然没有这份心，那我就带他们去我那儿玩，说起来观哥儿也去长房玩过一次，我总是想回请过来，这不，正好有机会了么？”
　　她说完，又冷笑，“若你还要阻挡，就是不把我这个二奶奶放在眼里。”
　　二爷正好到这里来，看到她发疯，简直不可理喻，她这样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挑衅长房，这可是长房的嫡孙，大哥二十五六岁才成亲，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儿子，大嫂也是看午儿跟眼珠子似的，这孩子除了跟庆哥儿出来玩，几乎都是大嫂亲自带的，她在这儿胡搅蛮缠的，要是真的磕了碰了，他赔的起吗？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正好有事找你，你赶紧跟我回去一趟吧。”
　　在人前他还是很给二奶奶面子的。
　　可二奶奶在旁人面前不敢如何，但是在二爷面前小性子使得足足的，她阴笑道：“那好，咱们把午儿他们带回去，正好你这个二叔也来了，我看大嫂是不是也不让？”
　　……
　　还好长房的下人机灵，看势头不对已经喊人过来了。
　　因为崔玉衡这几日在家，张嫣想让他来接儿子，下人本来打算喊魏紫姑娘来的，却没曾想崔玉衡来了。
　　二奶奶也傻眼了，她和四奶奶那般胆大的女子不同，敢堵大伯子。况且她瞥了一眼崔玉衡，一下就腿软了，倒不是说崔玉衡有多么的凶神恶煞，其实崔玉衡谦谦君子，在外也是温润如玉。
　　可他看起来太高贵了，太让人难以攀关系了。
　　甚至明明都是一家人，二奶奶在他面前都有种深深的自卑。
　　就像在她以前头一次看到二爷那样，她也深深的自卑，可真正和二爷过日子了之后，她逐渐认为他能喜欢上自己，好像他也不是特别不得了。
　　但是对崔玉衡，且看他今日穿着绯袍，这样的衣服在别人穿起来那是十分艳俗，可是在他身上穿着却恍然谪仙，气质雍容。
　　面对这样的崔玉衡，她一句话都说出来了。
　　崔玉衡几乎不必说什么，二奶奶就要走，二爷歉意笑笑，倒是和崔玉衡寒暄了几句。
　　等他们走了，徐嬷嬷连忙过来道：“大爷，是奴婢错了。”
　　“你是错了，你是午儿的乳母，听她的话做什么，几句话就唬住你了，她能越俎代庖吗？我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
　　这个她虽然崔玉衡没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下人都知道是谁。
　　徐嬷嬷痛快认错，从而也有了底气，这话没避着谁说，很快也传到二奶奶耳边。
　　这次是二夫人把她喊过来敲打，“我平日看你也是个老实的，如今看来你是猪油蒙了心，什么不好做，还要强行把午儿抱来这儿陪你儿子玩，你是哪门子的奶奶，你想做什么？”
　　自从知道崔家大业之后，以前敬畏崔玉衡的人如今更甚了。
　　张嫣和崔玉衡都不大在意这些小事，尤其是二奶奶这样的人压根都翻不起什么风浪，她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扳倒康亲王，康亲王身份受到质疑之后，崔玉衡趁热打铁，又搬出一同和张侧妃进门来的一位侍妾。
　　那位已经哑巴了，眼睛也瞎了，但是把曾经见过她的人一请来，就知道，她原来是二十年多前，春风楼的头牌，当年她被留下一命的原因就是她对还是烧火丫头的张侧妃不错，康亲王为了张侧妃饶了她一命。
　　她也很聪明，从不透露自己能够听到，整日瘫在床上，就是为了这一刻。
　　当她写出所有真相的时候，宗室早就闹翻了，康亲王之所以有今天，就是有先皇的遗命，还有沈贵妃留下的残余势力，现在谁都知道他只是春风楼的龟公的时候，他就岌岌可危了，况且崔家部曲不占少数，以前因为康亲王做事太绝，死伤不少，正好找他报仇。
　　镇南王世子魏劭知道机会来了，趁机煽动各地反康王亲君侧……
　　这天下很大的雨，以前门庭若市，戒备森严的康亲王府，全部由重兵把守。
　　张侧妃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一直坐在屋子里，俏盼也跟着愁，她们都如惊弓之鸟，生怕很怕就落到什么下场。
　　一不小心，俏盼还把手底的杯子摔了个正着。
　　“你先下去吧，让我休息会儿，也不知道这会儿休息够了，下次还能不能休息。”
　　俏盼不敢随意出去，收拾好了之后，便去了隔间候着。
　　窗户外一侧门打开了，张侧妃从床上坐起来，一看果然是他。
　　是康亲王，不，是狗儿。
　　那时候龟公都是取怎么下贱怎么取的名字，那时候他长的好看，又会说话，是头牌姑娘们最喜欢找的人，但也因为这样，有客人嫉妒，老鸨子就会把他关起来饿。
　　张侧妃是烧火丫头，她心善，有多的会送给他吃。
　　她想，也许也是因为这样，他发达了，所以头一个想着她。
　　“王爷……”
　　康亲王脸色苍白，但还是很担心她，“我准备逃了，书房还有一条密道，我引人走了，日后你可以趁乱往书房走，密道就在大花瓶后面。”
　　“我不必了，你快点走吧，管我干嘛。”
　　“对不起了，我还是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康亲王很是难过。
　　张侧妃却笑道：“说什么胡话呢，做了这么些年人上人早就够了，我这个年纪，已经够享福了。狗儿，你快逃吧，你想我侄女儿可是崔家的人，我肯定无事的。”
　　她看着他道：“我偷偷藏了一坛金子，原本是准备给我自个儿的退路的，你逃出去往西边的一家庙里，那里的一棵大槐树下挖的有三尺深，帮你最后一次了，狗儿，快点走吧，过会儿俏盼会进来替我点安眠香，打草惊蛇了不好。”
　　他那踌躇无措的样子还是像以前那样，纵然在外凶神恶煞，诡计多端，可他一直对她真心。
　　她又催了一遍，“快点走吧。”


第103章 康亲王当然没有逃脱，崔玉……
　　康亲王当然没有逃脱, 崔玉衡布下了天罗地网，岂能让这位一直想置他于死地的人还完好无缺的回去，只是出动了不少人, 包括崔家众多部曲。
　　这原本对于孝武帝来说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却越来越不安，这种不安让他开始出昏招了。
　　而崔家等的就是这一刻。
　　连曾经中庸的崔首辅都认为机会来了, 此时不动手, 这天下恐怕也是大乱，与其如此，不如自己上去。
　　他到底做过多年首辅，大雍朝立朝日子并不久远，孝武帝并无什么出色的才能, 若是太平, 做守成君主即可，但是康亲王因为个人之祸, 这个国家摇摇欲坠, 他根本无法胜任，若是他虚怀若谷，倒也不错, 可现在居然频频出昏招, 这不是送机会给崔家吗？
　　孝武帝出的第一招，便是提拔许次辅为首辅, 逼着崔首辅交权，还美其名曰，“朕是想提拔玉衡，他年轻，这个位置正好是他的。”
　　对于皇上来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士族之祸，他是非要拿崔家开刀不可，否则，崔家振臂一呼，四方响应，这些人结党营私那就不好了。
　　可他从来没想到，许多事情不是你有皇帝的身份就一定能够办的成的，康亲王那样的人都能辖制皇上，更何况是崔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崔家如此尽心尽力勤王，也许他好好对待崔家，崔家得势还能饶他一命，但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拿崔家开刀，那就不要怪崔家不客气了。
　　他发难这一桩事，崔家很快就反制了，比如辽东大战，崔家请求皇上亲征。
　　要说原康亲王为何能够得到先皇看重，还是缘于人家能征战，所以朝野心服口服，后来便宜那个冒牌货这是后话不提。
　　但是本朝虽然以文治国，但是康王一死，边境蠢蠢欲动，若是皇上真的亲征，崔家也心服口服，但孝武帝此人性情软弱，从未出过京城，自然不敢。
　　崔首辅此时还未退下，便道：“昔日孝忠皇帝率兵亲征，才有大雍朝之安定五十年，皇上，若是您也能御驾亲征，效仿先帝，大雍肯定能坚如磐石。”
　　他虽然孙子都有了，但实际上崔首辅比朝中重臣看起来，更像是年轻人。
　　现在康亲王没了，冒牌货被列了好几十条罪状，那么新皇要让别人服气，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孝武皇帝当然也不傻，他公然指派道：“朕看小崔大人倒是文武双全，前几年替朕办事也办的，不错，不如让他替朕出征如何。”
　　这是他的第二个昏招，他认为边境叛乱，不如让崔家上，这样损耗的也是崔家的兵马，因为崔家不会放任崔玉衡受死。
　　如果崔玉衡不同意，那么崔家在士林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当然，他的这种想法十分天真，崔首辅代替崔玉衡答应下来，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比龙椅上坐的这位更有雄才大略。
　　大齐一代也是因为有一代雄主李湛，才能延绵数百年，尚且挡不住旁人取而代之，更何况是龙椅上的这位，比李齐共主差了不知道多远。
　　这位先是得罪了颜宁大长公主，首鼠两端，又对鼎力支持他的崔家贸然玩什么平衡政策，不停的打压，现在居然凭着一句话就想让崔家宗子送死。
　　想法都是愚蠢的，处处是昏招。
　　康王一死，居然因为贤贵妃生子，就免三年赋税，他可知今年户部已经穷的根本收不上钱来了，北边闹灾荒，灾民们等着赋税吃饭呢！他只会认为是官员不利，却没有想到是自己的问题，这样官员们越发不满。
　　以前虽然他们也不喜欢康王，阴险毒辣，但是康王狠心，能镇压住人，这些户部官员们全部当耳聋眼瞎看不到，可现在一本本奏折往户部要钱，皇上又弹压不住，大家意见都很大。
　　朝堂上怨怼多，大家都十分不满，但有崔首辅一直维持着，孝武帝天真的认为一切都解决的差不多了。
　　他的后宫一派风平浪静，江贵妃识趣儿，贤贵妃解语，沈妃与他有夫妻情谊，且大皇子也是个不错的皇子，他现在思考的问题是立储。
　　按照私心来说，他是想立贤贵妃的儿子，贤贵妃没有背景，以后皇子也不会受到掣肘，而江贵妃的二皇子若是上位，那朝堂又要被颜宁大长公主等人操控，至于沈妃，她有过失，大皇子虽然曾经是皇后之子，但是有这样的娘，便是他身上的污点。
　　沈婉茹虽然没什么信心自己的儿子能够做皇帝，但若是王爷也足够了，反正总比张嫣好，听说崔玉衡封了什么大将军，去边疆大仗了。
　　这一世因为剧情改变，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她如今最恨的倒不是张嫣，而是贤贵妃顾佳音，这女的若非是女主角，她才不会在泥淖里把她拉起来，没想到拉她起来之后，她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反咬自己。
　　江贵妃倒是想和她联合，还道：“姐姐，我和你以前虽然有些龃龉，但是你是知道妹妹我的，自来名门世家出身，不屑于去挟私报复，若姐姐能帮我一把，大皇子日后必会为贤王。”
　　这是许诺，江贵妃给出的筹码不小，也不是空口无凭，专门留下字据。
　　她是知道的，若是顾佳音真的得势了，那才是沈妃的苦日子来了。
　　以前沈妃可是没少折腾顾佳音。
　　宫中热火朝天的立储一事在崔家不值一提，若非是带着午儿回娘家，广陵郡主提起，张嫣都不甚清楚。
　　她倒不是特意不去管，而是崔玉衡在前线，她比较担心。
　　而且今天她就要带着午儿和婆婆回清河老家了，现在是回来同娘家人道别的。
　　广陵郡主倒是很相信女婿，“他的能力我是清楚的，你在清河好好照顾午儿，等姑爷凯旋，你这个皇后的位置跑不掉。”
　　张嫣心中对崔玉衡的能力当然是很相信，但嘴上谦虚了几句。
　　“你也别谦虚，谁都知道龙椅上坐的那位好糊弄，他是坐不长的，若非是姑爷，他哪里能那么安稳的选皇子，可他也不想想，这钱粮都是崔家的，崔家人凭什么帮他打天下，人啊，还真的有蠢死的。”
　　“娘，他不是蠢，只不过不懂御下之道，我听外祖母提过他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若是有强援，倒是能够挽救江山，但是他秉性软弱，又能力不成，不能知人善用，连崔玉衡这种以前对他一心一意忠君爱国之人都想取而代之，可想他不是不行，是太不成了。”
　　张嫣和广陵郡主聊了一会儿朝堂，又说起了家常，“姑母如今怎么样？”
　　虽然假康亲王伏诛，但是康王女眷除了王妃都是无辜的，张侧妃还好有哥哥嫂子在，接了她来。
　　她们家的人就是这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广陵郡主听她提起小姑子，倒是心情很平缓，“她是个很想的开的人，还跟我说在王府不能自己亲自下厨，经常在小厨房鼓捣些新鲜菜，或者在园子里种花种菜，她以前送我们的那个庄子，我和你爹准备归还给她，过几天她就去庄子上了。”
　　听说她过的不错，张嫣也满足了，“那好，我就放心了。”
　　随着崔大夫人回去清河，孝武帝倒是没什么别的看法，于他而言，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
　　就算以前出过什么灾民闹事，边境混乱，这事儿没让京城□□，那就是小规模的事件，一个国家嘛，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就是县志上记载的天灾人祸也是多的不得了，更何况大雍朝一个国家。
　　他这样的态度以至于等到崔玉衡收服敌国，大军一路回来，把缴获的战利品分给穷苦百姓，一路上名声传来，他才觉得糟糕。
　　贤贵妃也隐隐有些不安，她虽然相信崔家，但是如今老百姓只知道崔玉衡，却不知道孝武帝，崔家难道真的有什么不轨意图不成。
　　但她很快压下这个想法，因为在她儿子周岁时，魏劭就开始提议立贤贵妃所出的六皇子为太子。
　　她重活一回，多么希望能够自己能让母亲得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尊荣，好比如今让个文英耀武扬威。
　　如果儿子为太子，即便她不做皇后，那么恩封她的娘家的时候，她娘也会被封，她弟弟也是未来的承恩公，前途将无可限量。
　　就在这个时候，沈妃却开始在后宫作妖了，顾佳音知道孝武帝虽然很喜欢她，但是对沈妃也并非毫无感情。
　　要她说，崔家和皇帝后来有嫌隙，兴许就是从沈婉茹开始，她当年还是女官的时候就知道沈婉茹对张嫣敌意不小，能做出残害自己身体陷害别人的人也不多呀！像沈妃这样的人，皇上就该狠狠疏离，却藕断丝连，不仅仅是她不满意，就是崔家为了皇上这番举动，恐怕也不会有以前那样忠心。
　　尤其是崔玉衡爱妻如命，沈婉茹若是东山再起，不是让崔玉衡更对皇上有间隙，也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想的。
　　孝武帝如何想不清楚，因为崔玉衡马上就打到了京城了。


第104章 大结局
　　兵临城下, 孝武帝已经是无力回天，什么立太子，什么封后一切成了泡影, 孝武帝想带人仓皇逃窜, 却被直隶的流民射死。
　　他也狠心，带出来的人除了贤贵妃和她的儿子之外, 其余人都没有管死活。
　　徒留下三五护卫护着贤贵妃顾佳音母子跑了, 顾佳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遭，她重生这一世，除了受到沈婉茹的排揎那段日子难过点，其余时候都是很顺利的，甚至差一点也许儿子就要被封为太子了。
　　贤贵妃的下落是死是活, 无人得知, 而崔玉衡被推举为帝后，便接清河的母亲和媳妇过来。
　　这个时候二奶奶才知道后怕, 尽管此时二老爷按照惯例也被封了王爷, 她成了王府的儿媳妇，依旧觉得后怕。
　　为何一向飞扬跋扈和大嫂不大对付的四奶奶乖的跟鹌鹑似的，还有连七奶奶这种人居然也那般捧着大嫂, 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得罪张嫣是什么下场？她尚且还不知道, 心里惴惴不安。
　　但她想事后着补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大嫂还有几日就到京了。
　　是的, 张嫣已经到了直隶了，她去时带着午儿，心中不稳，来时却已经悉知皇帝是崔玉衡了，待遇自然不同。
　　魏紫笑道：“奴婢听闻咱们家的贵主子被封为一品护国夫人, 年哥儿被封为关内侯，就是咱们老爷和夫人都封了国公。”
　　张嫣笑道：“这也是应当的，外祖母出力多大，皇上心中清楚，也记得分明。”
　　再次和崔玉衡见面，他依旧和以前一样，一身绯袍看起来飘飘欲仙，还是那样没变，“嫣儿。”
　　“皇上。”张嫣立马要行礼，她是很高兴的行礼。
　　崔玉衡立马扶起她，“不必多礼，你我夫妻之间若是都这般生疏了，我就更像是孤家寡人了。”成了皇帝之后，他察觉到自己好像更孤独了，曾经一起玩的很好的堂兄弟们都恭恭敬敬，无一人敢放肆。
　　结果张嫣也这样，他顿时就没有什么兴味。
　　他希望张嫣还是和以前那样嬉笑怒骂，那才是他的嫣儿宝贝。
　　张嫣当然不会这么真的客气生疏啊，她立马抱住他：“跟你开玩笑的，你个小傻蛋还当真了，人家好不容易从清河过来，腰都断了，累的很。”
　　“好好好，走，带你先去休息。”他高兴的拉着张嫣进去。
　　屋内的宫女都十分好奇，她们是新近伺候皇上的人，平日皇上一向不假辞色，连话都很少说，没想到在皇后面前倒是这么孩子气。
　　和崔玉衡在一起，张嫣心里是很踏实的，躺在床上，不管是新床还是旧床，睡了个昏天暗地。
　　她不醒过来，也没人敢喊她。
　　因为崔玉衡正商量要为皇后办一场十分重大的封后之礼，其礼之大隆重，远比之称帝。
　　这足以看出张嫣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封后这天，风和日丽，张嫣身上穿着皇后之服，听闻是崔玉衡亲自设计的，她头戴冠帽，无数命妇为她祝贺，后宫整个都沸腾了，争先去目睹这场盛世。
　　掖庭也是如此，掖庭不少都是犯妇，当今皇上十分仁慈，待前朝犯妇都只仅仅放在掖庭。沈婉茹就是其中一员，短短不到一个月，她已经由明丽的宫妃变成了掖庭的洗衣宫女，日日搓洗宫女太监们的衣服
　　对，还不是贵人们的衣物，那些都是浣衣局有专门的人在处理熏香，岂能由卑贱的掖庭之人洗。
　　今日早膳，掖庭的姑姑多发了一碗带着荤腥的面，“今天算你们运气好，碰到封后大典，皇上仁慈，满宫都赏了，咱们掖庭也得了些猪肉，大家吃吧。”
　　封后大典？
　　沈婉茹似乎不可相信的样子，她手里也被塞了一碗面，旁边的小宫女就叽叽喳喳的说起来了，“陛下待娘娘可真好，公然拒绝了礼部之人建议选秀的提议，听闻还要封太子了。”
　　“那是肯定的，真好啊。”
　　小宫女们艳羡着。
　　为什么？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崔家明明只是朝堂重臣罢了，却成了皇帝，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魔幻了。
　　一个皇权居然说推翻就推翻了，可笑，可笑呀。
　　那她这一切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呢？
　　顾佳音生死未明，魏劭最后一刻却投降了，彻底投靠崔家，听说已经被封为驸马，她瞬间就扭曲了。
　　这一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再抬眼，看到掖庭的姑姑莫名的瞪着她，沈婉茹连忙低下头吃面。
　　封后的奏□□过这深深的宫墙传了进来，连掖庭都听的一清二楚，这是沈婉茹头一次吃饱饭，难得可以休息一个时辰，她便在大通铺上躺了躺。
　　这大通铺一股腥臭味儿，沈婉茹闭眼睡觉都恨不得闭气。
　　没想到肚子却巨痛，她倏地睁眼眼睛，想到了那碗面，“是谁要害我？”
　　“呵呵，昔日的皇后娘娘恐怕不记得我了吧。我是小桃呀，奴婢伺候您无一处不用心，可当时您自己为了怕皇上怪罪，让奴婢顶罪，还好贤贵妃人不错，为奴婢求情，奴婢才能在掖庭，奴婢的娘以为奴婢死在了宫里，后来一命呜呼了……”
　　“现在，你就死吧。”
　　小桃手里藏着一点毒药，一直藏在指甲缝里，就是为了这一天。
　　沈婉茹的死在宫里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彼时张嫣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下面的人一水的都是在恭维她的。
　　御膳房送了糕点过来，张嫣尝了一口，立马道：“这碟糕点送给皇上。”
　　底下的人连忙夸她母仪天下云云，张嫣瞥了一眼，觉得好笑的很，说这话的是四奶奶，这位因为得罪过崔玉衡和她，所以四爷只封了一个辅国公，连王爷都不是。
　　她不管肤浅不肤浅，现在生杀大权在她们手上，总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好。
　　在张嫣表示有些疲累的时候，这些女眷们不敢多待，全都下去了。
　　等她们走了，崔玉衡立马就过来了，张嫣打趣道：“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无心批改折子了，小心别人说你是昏君。”
　　崔玉衡耳朵尖一红，“就是来告诉你，御花园的牡丹开了，春日正好，咱们一起出去赏花。”
　　张嫣甜甜应是。
　　后大盛国后妃传第一卷 记载，平昌帝崔玉衡之妻章元皇后，皇帝独宠椒房，元后为其生一子为兴祖，章元皇后其礼遇之厚为后妃之罕见，平昌帝曾言：“吾妻若死，吾必不会苟活。”后，帝后同日含笑入眠，共笑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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