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女配女扮男装后和反派HE了》作者:清晖浅   文案:   十八线小演员沈颜希被“剧情修正系统”选中,要想回去原来的世界,选项之一便是将反派消灭在萌芽状态。   因为小说结局崩坏,反派暴起,不仅杀害男女主角,还屠戮天下为祸苍生。   沈颜希于心不忍。   系统捧起PLAN-B:那就请宿主用“大爱”感化反派,阻止反派扰乱小说结局!   原主是女主名义上的“大哥”,日日想着破坏男女主的恋情,顺带霍霍反派,总之戏份不多,挖坑不少,挂得挺早,余孽长久,不该招惹的一个都没少。   一朝穿越成女扮男装的炮灰女配,沈颜希含泪抱紧反派大大拿刀的手:别杀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反派大大:……   苏景长深谋远虑,杀伐果断,偏偏在解决沈颜希这事上犹豫不决,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在性取向上误入歧途。   直到那人穿着漂亮小裙子背着小包袱打算功成身退,苏景长将她死死按在怀里:“是宝贝儿你先撩拨的我,现在想跑?晚了。”   【将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你忍心吗?】   一句话简介:除了她,妄图挑战反派的人都死了   立意:要做行动上的巨人!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配 女扮男装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颜希 ┃ 配角:┃ 其它: 第1章 穿越 她怕是真的穿越进小说里了。……   沈颜希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睁开眼才发现,她正站在火场正中,四周火舌乱窜,分明能感受到那股子热浪,而她没有伤到分毫。   沈颜希疑惑道:“这是……”   脑海里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音,解答了她的疑问。   【正如宿主所见,如今反派苏景长被困在这火海里,只要你现在杀了他,便可以领取奖励——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苏景长?沈颜希一怔,她想起来了。   “苏景长”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她要主演的《娇宠一世》这本小说里的大反派。   沈颜希原是一个努力奋斗的十八线小演员,好不容易面试上主角,却倒霉地被故障的威亚给坑害了,灵魂飘荡在半空,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一筹莫展。也就在此时,有个叫“系统”的家伙突然出现,神秘莫测地说她“命不该绝”,只要完成交办的任务,就能送她回去原来的世界,继续她的演艺事业。   沈颜希当场就答应了。   谁知这任务竟是要让她去杀人,还是在这本小说里杀人。   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放开我!我要去救公子!公子还在里面啊!”   手心里的剑柄冰凉,沈颜希下意识往屋外看了一眼。   昏暗的天色被熊熊烈火映衬地格外诡异,十几个宫人看似神色匆匆提着水桶来回往复,实则那桶存着里的水却都不到一半。   头发花白的老者被宫人按在地上,不住悲泣。   那老者口中所称呼的“公子”,正是她跟前,费力在废墟中挣扎的小男孩。   是年少时的苏景长,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却被作为质子送到敌国庆国,眼下所处的正是庆国皇帝为他安排的一处院落。   苏景长身上压着三四根断了的横梁,他手指紧紧地扣着地面,时不时闷哼一声,一张脸被烟火熏地黑乎乎看不清容貌,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掺杂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晦暗。   宛若濒临死亡的小兽。   这感觉似曾相识,沈颜希突然觉得手里的宝剑沉甸甸的。不知何时她手里已经揣着一把宝剑,剑柄上一颗偌大的红色宝石被雕刻成一只小狮子,在火光中闪着刺眼的光。   系统见她没有动作,循循善诱。   【宿主,此时苏景长眼下手无缚鸡之力,这是极好的机会。】   【他只是小说里的人物,现在他也看不见你,宿主不需要担忧过多的事情。】   【若是宿主不能在此时杀了苏景长,未来小说里会有更多人因他而遭殃。】   可能是为了“恐吓”沈颜希,她眼前陡然出现一个画面。   身着厚重铠甲的男子双手撑在剑柄上,冷漠地注视着城墙之下那厮杀声和哭嚎声交杂的人间炼狱,一言不发。   鲜血比残阳浓烈,沈颜希粗粗扫了一眼,胃里便翻涌起一阵阵的不适,才偏过头,就看到那男子的脚边躺着两具紧紧相拥的身着盛装的男女尸首。   【如果不采取行动,最终小说结局崩坏,反派苏景长暴起,杀害男女主角,屠戮天下,苍生何辜!】   画面突兀地转换,沈颜希又回到了火场中。   原来如此。   沈颜希闭目养神缓解画面飞速转换的晕眩,想起了小说原本的结局——女主封后的庆典上,男女主携手祈福,天降祥瑞,万民欢呼。作为为数不多存活的反派,苏景长陪同他的父亲,永远地被困在皇陵中,终此一生。   沈颜希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道:“小说里的苏景长之所以会成为‘反派’,最初是因为他的父亲宁王。宁王觊觎皇位,为了骗取皇帝的信任,不惜让自己的儿子苏景长代替男主,送他到庆国做质子。苏景长之后做的那些事,大多是宁王的意思。”   【宿主想说明什么?】   沈颜希道:“我们都知道,宁王并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个‘苏景长’死了,是不是会有其他的‘苏景长’们出现,你又如何能保证,他们就不会造成小说结局的崩坏?”   【……】系统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它也意识到了,沈颜希说的事情也许真的可能出现。   见系统沉默了,沈颜希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紧了紧手指,宝剑往上一划,轻松斩断从天而降的一截废木。   “哇。”沈颜希惊呼一声,“原来我力气这么大?”   【这把宝剑削铁如泥,我为宿主塑造的这个身体又十分强健……你,你干什么?!给你武器,不是让你帮反派脱困的!】   原来是沈颜希挥剑斩断了压在苏景长身上的断木。   “就算我不帮忙,他也会被人救出去的,没什么差别。”沈颜希好声好气地安抚系统,抱着宝剑后退了一步,十分欣慰地看着苏景长不过愣了一瞬,便飞快地从火堆里踉跄跑了出去:“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一定要努力生活下去呀。就当是为了你自己。”   像是听见了沈颜希的说话一般,苏景长被赶来救人的仆从们抱住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沈颜希微微一笑,手指比心。   反正他也看不见。   系统音透着一股子绝望:【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找到这次机会,宿主你是不想回去了吗?】   沈颜希对着虚空拱手:“实在对不住啊。”   *   系统说要向上级作汇报,便把沈颜希丢回了茫茫一片的混沌空间。   她心中空空的,百无聊赖地走了几圈,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空间变换。   “沈公子。”有个绿衣小姑娘将一个小纸团塞进她手里,四下张望了确认没有人,飞快地跑远了。   快到沈颜希都来不及喊住她。   什么情况啊?   这里似乎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庭院,曲水流觞。远处声音嘈杂,半山上掩映在嶙峋怪石之后的凉亭内似乎有不少人,十分热闹。   “沈公子,原来您在这里呀。”她跟前又跑来一个小厮,停在她几步之前,恭敬道,“诗会就要开始了,等会世子就来了,还请您随小的去上面落座吧。”   沈公子?世子?诗会?   沈颜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内里一件白色长衫,外头罩着一件浅蓝色的袍子,腰间还挂着个偌大的碧玉坠子。   果然是一身男装,她脑子里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亟需系统的佐证。   可不论她如何呼唤,那个冷漠的机械音就是没有出现。   她只能先将那小纸团塞进袖子里,硬着头皮随着那小厮往凉亭处走去。   先前在下面她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景象,直至走到上面才发现人确实不少。   凉亭外摆了不少桌案,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吃食。   在座的都是年轻男子,姿态风流潇洒,面上意气风发,互相攀谈好不热闹。   气氛在她到来之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继而又是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热闹。   沈颜希自然是察觉到了。在场的男子们表面上镇定自若,实则不少都在偷偷打量她,那眼神里有惊讶,有探究,更多的是厌弃。   她在小厮的指引下坐在了偏于中间的蒲团之上,镇定自若地喝了半壶茶,吃了几块小点心,其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同她说话。   她的听觉似乎十分灵敏,周围人的说话声刻意压低,然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沈家大少爷啊,可他怎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啦?”   “听说他自从废了一只手后,就有些不正常了,对亲妹子都爱答不理的。据说沈将军已经在考虑,可能要开始培养他家小儿子。”   “那他也不能成天把自己搞得不男不女的,好男儿自当顶天立地……真是让人看笑话。”   “哎哎,我可是听说他喜欢男人……”   “不是吧,他可是个武夫哎,那我可得躲一躲。”   “有什么好躲的,就你这长相他可看不上你,人家眼光高着呢,他喜欢的那是五皇子!”   “等等,世子不是还请了五皇子吗?”   “今日的彩头便是五皇子的一幅字。所以嘛……”   原来男人的八卦之心完全不输女人。   沈颜希端起碧绿茶碗,待透过茶碗里的水看清了那张涂满了脂粉的脸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   不怪他们,她眼下这张脸确实有点可怖,若是动作大一点,感觉都能抖落一层粉来。   不忍直视。   沈颜希想在身上找个帕子会把脸好好擦一擦,就见周围的人纷纷起身。   她也赶紧起来,学着他们的动作弯腰拱手。   “见过五皇子,见过世子。”   哦哟,她怕是真的穿越到小说里了。   *   若是视线有实体的话,此时的沈颜希肯定是千疮百孔。毕竟传言中的两人齐聚一堂,大家都想看好戏。   沈颜希用面无表情掩盖着不安,她发现自己不仅耳力好,眼力也不差。   五皇子顾瑾瑜果然自带主角光环,眼角那颗主角标配泪痣十分生动,黑色劲装包裹下的身姿很是挺拔,虽然坐在侧面,但让人一眼就看到了他。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顾瑾瑜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接,他蹙眉偏过头去。   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咋地。沈颜希心下一阵唏嘘感叹,转而看向正中正在说话的黄衣少年,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应该就是今日宴席的主人“世子”了。   世子右手边还坐着个蓝衣男子,被凉亭的柱子挡住了脸,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很是漫不经心。   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不然这些擅爱阿谀奉承的人怎么会连个名讳都不曾说道。   世子笑得和煦:“今日有幸邀请到京城有名的才子们齐聚一堂,眼下春寒料峭,不如就以这“梅”为题,请各位直抒胸臆。”   众人均是精神一震,奋笔疾书。   看来都是早有准备。沈颜希暗道还好自己语文学得还不错,不少诗句还能倒背如流,且之前为了演好古装剧,扎扎实实学了小一年的毛笔字,眼下虽然右手确实不大给力,好歹字迹还是规整的,不至于丢脸。   待小厮将诗作都收了上去,世子直接点了坐在前头的一个男子。   那人就着微微小风,自信地吟自己的大作。   世子连连赞赏,顾瑾瑜微微点头,都是表示认可。   “不愧是齐大才子,据说曾经一日作诗十余首呢!”沈颜希后头的两个人在小声称赞。   偏有一丝轻飘飘的嗤笑声,被打散在风里,沈颜希抬眸看去,像是从那蓝衣男子那边传来的。   座下这些人似乎是收到了鼓舞,一个个接连起身发表大作,她突然感觉桌上的茶点没有那么美味了,反倒想起了方才那个纸团,眼下众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倒是可以偷偷看一下。   “先前商议之事定于荷院,一切已安排妥当,先谢过沈公子。”字迹清秀,落款单单一个“锦”字。   沈颜希按住突然开始狂跳的右眼皮。   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事! 第2章 救人 她为了升学考试学的游泳技能可不……   沈颜希心中不安,她总觉得荷院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还在努力回想,系统回来了。   【恭喜宿主,任务变更为PLAN-B,请宿主用大爱感化反派,阻止反派扰乱小说结局!】   这句话让人莫名尴尬,沈颜希直接问道:“我真的穿越了?”   【没错,宿主如今的身份是女主角的哥哥,女扮男装的将军府大少爷,沈颜希。】   果然如此,还好她机智。   说起来也是巧了,最早她在剧组面试的便是这个角色。   说起这个原主“沈颜希”,和男女主之间有过节就罢了,和反派苏景长也有过节。原主无意中看到了苏景长和庆国人暗中见面,便以此要挟,要求苏景长做她的小弟。可大反派岂是她一个炮灰所能左右的吗?不久之后的一次围猎,有人刺杀皇帝,苏景长的人便借着这次混乱杀了原主。原主当时没有马上挂掉,被顾瑾瑜发现了,但顾瑾瑜更忧心皇帝所以没能及时对原主进行救治。后来顾瑾瑜对于沈欣然百般呵护,也有点弥补的意思。   这个小插曲在小说的后半段被苏景长揭露出来,虐了主角们好几章呢。   【宿主可通过“好人好事”、“推动剧情”等方式积攒“能量值”,用于兑换“生命值”或“商城道具”。】   沈颜希看到了她目前的生命值,只有10点,根据系统说明,这意味着她还能活10天?而100点能量值兑换1点生命值?   至于系统开放的金灿灿的“商城”,她扫了一眼,不少道具下面标注的数值后头的一串“0”令人望而生畏。   沈颜希:“……你真的不是在逗我吗?”   【请宿主一定要加油努力,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最后”一次机会。】   系统音波澜不惊,沈颜希愣是从里头听出了“咬牙切齿”,想到之前的事,想来系统也不大好过,她收敛了一些:“现在走到什么剧情了?”   【宿主现在位于宁王府。女主沈欣然也在宁王府,此时正是她回到京都后参加的第二场宴会。】   宁王府?苏景长家?   “……”沈颜希嘴角抽动,不祥的预感逐渐真实,“就是‘沈颜希’参与坑害沈欣然的那一次?”   【没错。】   怪不得。   这一场看似偶然的落水事件,其实是原主和这宁王府郡主合谋对沈欣然加害。   这位郡主是顾瑾瑜的思慕者之一,和原主一拍即合,两人打算让沈欣然落水,再由郡主的表哥“英雄救美”。   沈颜希蹙眉:“有地图吗?荷院怎么走?”只要发现得早,她一定能把这些坏事扼杀在萌芽状态。   【开启导航功能需要1000点正能量值。】   沈颜希:“可以贷款吗?”   【暂时没有贷款功能,请宿主努力加油。】   沈颜希:“要是任务失败了呢?”   【宿主将归于混沌。】   沈颜希:“说得这么文艺,就是一个死呗?”   【正解。】   沈颜希:“……”罢了罢了,横竖不过再死一次而已。她打算找个机会离席,找小厮探探路。   沈颜希和系统较劲期间,前头的人都已经说了一轮。   宁王世子兴致盎然地打算结尾:“好诗,好诗啊,今日与各位才子相聚一堂,我这着实开了眼界,一定会将各位的诗作都……”   偏偏有人见不得如此。   “世子,还未见沈公子的大作呢。”   “是啊是啊,久闻沈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还请沈公子务必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一人起头,多人附庸,大多是为了看沈颜希的笑话。   毕竟在这些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介武夫,原本就不应该同他们坐在一处。更别说今日格外平静的沈颜希与顾瑾瑜之间的零互动,他们都还没看上好戏呢!   宁王世子心下有些恼了,他当初宴请之时是问清楚了沈颜希病了才给她下的帖子,料定了她不会来,这才又请了五皇子,免得落下口舌。谁知几天不见,沈颜兮病好了。而这些文邹邹的“才子们”,惯会膈应人。   “倒是本世子思虑不周了。”宁王世子压下脾气,翻开小厮送上来的诗页,眼前就是一亮,直接念了出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好诗,好诗啊!”   顾瑾瑜诧异道:“确实不错。”   宁王世子赞赏道:“早就听闻沈颜希公子武艺高强,没想到文采也是十分出众,不愧是沈将军的传人啊。”   被点名的沈颜希起身拱手自谦道:“不敢不敢。”   大文豪写的诗自然不是凡品,吊打这些成天伤春悲秋的小子们绰绰有余。   沈颜希的这首诗仿若一枚棱角分明的石子,砸入了本是平静无波的湖面,让许多人心中涌起惊涛骇浪的同时,纷纷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却也只敢偷眼打量她。   就连方才那位一日能写十几首诗的“齐才子”也回头多看了她几眼。   有人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她:“这诗真是你写的吗?!”   这人像是同她十分不对付,先前说闲话的也有他一份。她可是看得分明,这人的小抄还在蒲团下呢,且小抄上分明不是他的字迹,既然有意要找她麻烦,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还有心思质疑我,不如问问你自己……”   沈颜希踱步至那人跟前,带着妆容的笑很是渗人,将那人生生吓得跌落出蒲团。   “你,你要做什么?!我不过是说句实话!我爹可是吏部尚书!”那人心慌之下,口不择言。   沈颜希一脚踢开他的蒲团,拾起那张小抄,居高临下道:“不知吏部尚书的公子是找了哪位高手帮的忙?”   小抄暴露,那人脸上一片青白,陡然奋起想要抢夺,却无奈沈颜希身姿鬼魅,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近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小抄交到宁王府小厮的手里。   沈颜希功成名就回到座位,再看向这群才子们时,就见他们的脸色都是一阵红一阵白,有几个见她看过去的,身子都是一抖,像是生怕被她发现什么一般。   呵。   “这字迹……”宁王世子随手翻出一份诗作,两相比较,面色渐沉,“齐公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虽然沈颜希此举有些唐突了,但也不怪她,谁让这王公子不藏好,面上功夫都做不好,还一直打断他说话。宁王世子世子本就不悦,正好借此发作。   齐公子踉跄起身:“回禀世子……”   就在此时,连串的哭喊声纷至沓来。   “快来人啊,救命啊,郡主落水了!”   “还有沈小姐,沈小姐也落水了!”   沈颜希心道不好,果然见顾瑾瑜已然离席。   她赶紧起身,没空再管这些人,脚下飞快,犹如一阵疾风掠到了半坡下。   在座的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若有所思,果然传言不可尽信,看起来沈家兄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   荷院,正是王府中养殖荷花的一处院落,有一片偌大的池塘。   此时还未到开花的时候,池子中心处浮着一层绿藻。一丛丛绿枝条耷拉着,着实不是什么好的赏景之处。   此时却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丫鬟婆子,焦虑地关注着池子里的动静。   沈颜希远远看见池子里扑腾着三个人,单看头上的发饰,她只能粗粗分辨出离得较远的两人身份高一些,靠近岸边的那位多半是个想要救人却不谙水性的丫鬟。   顾瑾瑜脚程比她块,已经快到现场。   沈颜希暗暗松了口气,临了拐了个弯,往一处拱门而去。   她走得急了,刚转过拱门,冷不丁撞上一人,鼻头酸痛之时,也在他深色的衣服后背上留下好大一个白色粉末的印子。   “不好意思,那个……”沈颜希摸摸鼻子,想说等她办完事情回来定会赔他一件袍子,就见那人转过身来,她便是一愣。   这是个极为英俊的年轻男子,个子高挑,比她至少高了一个头,虽然只穿着普普通通的蓝色袍子,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多余的物件,可依旧掩盖不去他的锐气,正蹙眉看向她。   “哎呦,沈公子,救命啊……”   男子身后隐约的求饶声令沈颜希心神一收,随即她就是一乐。   地上躺着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猥琐男人,不正是郡主那个嘴角长了个大痦子的表哥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本就是想要阻止这人去作恶,既然已经有人收拾他了,她还是赶回去救人的好。   沈颜希同蓝衣男子拱手道:“抱歉兄台,我走错路了。”继而脱下自己的外袍并着那看着就很值钱的玉佩,齐齐塞进了那人手里:“我去救人,劳驾你帮我保管一下。”   说完她就往池塘跑去。   【宿主,有件事……】   “有什么事等会说!”沈颜希没空管它,此时没有任何事情比得过拯救她自己重要。   也不知道这小说是个什么狗屁设定,放眼目下整个王府,只有顾瑾瑜一个人会水,沈欣然被水草缠住便让他先救郡主,他还真的听话地去了,导致再次下水的时候他腿脚抽筋,最后还是被沈欣然给抗上来的。   原本男女主在水里折腾了不少时间,给了郡主表哥赶来的时间。   如今祸害不在,沈颜希打算趁着这时候去刷刷两人的好感度,顺便把自己从这坑里摘出来。   巧了,她为了升学考试学的游泳技能可不就用上了吗?   果然她赶到的时候,顾瑾瑜刚摆脱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盛装女子的熊抱,再次跳入水中。   那一定就是宁王府郡主了。   一个小丫鬟见着他,连声呼喊道:“少爷少爷,小姐还在水里头呢!”   沈颜希踢掉鞋子下水,叮嘱顾瑾瑜道:“托好她。”   她深吸一口气便潜了下去。   这池塘其实并不深,沈欣然脚下正好有一簇水草,水草柔韧,在水里并不好拔断,沈颜希换了三四次气,才看明白了拆解开来。   好不容易脱困,三人扑腾上岸,俱是十分狼狈。   沈颜希懊恼地揉着后脑勺,方才不知道是谁踩了她一脚,劲还挺大,差点没把她踩进泥里去,可能要起包了。   王府丫鬟手脚挺快,给两人披上了干净的衣服,递上帕子。   沈颜希狠狠地抹了把脸,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她的女主妹妹。   沈欣然果然是个小美人,鹅蛋脸柳叶眉,圆圆的眸子里还有惊魂未定。她已经披上了干净的衣服,定定地看着沈颜希,眼里头弥漫起泪水。   “不怕不怕。”沈颜希心中升起怜惜,猜她是吓着了,轻拍她的肩,“有哥在呢。什么都不用怕。赶紧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别着凉了。”   沈欣然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转头朝着后头大声喊道:“我哥更厉害!我哥更好看!”   她后头的郡主显然有些气急败坏,却在看到沈颜希的时候,刻意别开了脸去。   沈颜希:???   她差点忘了,落水前这俩姑娘貌似是在争执“谁的哥哥更厉害”…… 第3章 要挟 这家伙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沈颜希在王府客房洗漱整齐,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袍,走出屋子的时候遇见了顾瑾瑜。   这位一贯是冷面少言,难得地有几分羞赧,视线一直在沈颜希脸上和脑门上来回飘:“沈公子,方才事态紧急,可能伤到了你,不如让太医来看一看?”   沈颜希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水里踩她的是顾瑾瑜啊。她受宠若惊,赶紧摇摇手道:“无碍无碍,我头铁着呢,五皇子不用担心。应该是在下多谢您才是,若不是您及时出手相救,舍妹恐怕凶多吉少。”   她深深鞠了一躬。   沈颜希如此知礼数,倒是让顾瑾瑜越发吃惊。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人。分明前几日见到的时候,她眼神炙热到让他心生不快,偏偏今日一见,她面对他却很客气,像是面对关系十分普通的朋友。   更别说她那张洗去了脂粉的漂亮脸蛋,带着雌雄莫辩的美,放眼整个京城,怕也是难得的俊美,让人很难生出恶意来。   顾瑾瑜思及此脱口而出道:“沈公子为何要掩盖容貌?”   顾瑾瑜这句话的口气突然变得严肃,若不是看他表情没什么大变化,沈颜希会以为他是在审问她。   沈颜希略有些茫然:“可能是觉得太娘了吧,谁想却找错了方向。”   她也觉得奇怪,原主既然有这么一张漂亮脸蛋,为何要浓墨重彩地“化妆”呢?   沈颜希又想起来还在池边的时候,众人犹如见了鬼一般怔怔盯着她的场景。   当时她还以为是女子身份暴露了呢,赶紧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前——一马平川,十分坦荡,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沈欣然提醒,她才知道是因为“脱妆”了。   “沈颜希”在京城这些人的印象里,一直带着厚重的脂粉,说声“妖怪”也不为过,且坊间早有传闻,说她可能是面上有疾。突然间她脂粉褪去,反而露出一张十分俊美的脸,任谁见了都得震惊。   而原主既然有这么“俾睨众生”的容貌,为何又要如此“浓墨重彩”地打扮自己呢?   顾瑾瑜看着像是信了她的随口胡诌,确认了她没事,便离开了。   沈颜希歪着头目送他离去,心道如此一来,她在主角心里的好感度应该有所提升了吧?   而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沈颜希突然想起她先前撞到的那个男人。   怎么把他给忘了,她的外袍和坠子还寄放在他那呢,还有他那件衣服……   也是凑巧,她一回头,惊喜地发现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好巧呀,我正要去找你呢。”   男人正挑眉看她,手里捧着件衣裳,却不是她的。   沈颜希瞅着他那件袍子有些眼熟,走近了才发现,正是她那件,而男人腰间挂着的,不正是她的坠子吗?   想来他是发现了自己的衣服脏了,这才换了她的吧。   沈颜希摸了摸鼻子,略微尴尬:“实在对不住啊,弄脏你衣服了,不如我买一身新的给你吧,毕竟这衣服我穿过……还有这坠子,你要不先还给我?”   沈颜希自觉笑得无辜又真诚,得了空,细细打量这人的容貌。   她原本只觉得此人十分英俊,眼下凑得近了,忍不住暗暗赞赏,星眉剑目,器宇轩昂,挑眉的时候自带风流之意,较之顾瑾瑜也未必会落了下风。   他的眼睛尤其漂亮,眼瞳像是带着浅浅金色,在日光下分外熠熠生辉。   “不巧,我正是来找沈公子的。”男人勾起薄唇,笑得人畜无害,缓步走来。   竟是连声音也意外地好听呢。   “对了,你和郡主表哥是怎么了?”沈颜希本是笑着看他走近,渐渐察觉出不对,她下意识后退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了硬邦邦的门被逼迫到了拐角,他才收住脚步。   来者不善。   男人背着光,狭长的眼睛半阖,透着丝丝危险,沈颜希只觉得像是被一道黑影给盖得严严实实,空间逼仄压抑,对方气势凌人。   “沈公子这是演的哪出好戏啊?”   他嗓音低沉,调侃一句还不够,两个手指飞快在沈颜希肩头轻点两下封住了她的穴道,之后夹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上下左右看了看:“真是稀奇,我这是越发好奇了呢。”   “系统,这是谁啊?”沈颜希动弹不得,隐隐不安,“这家伙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系统十分积极地跳将出来:【此人正是目标人物——反派苏景长,恭喜宿主成功吸引了反派的注意,反派现在满脑子都是宿主。】   “???……!!!”   沈颜希:“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有点委屈:【是宿主你让我晚点说的。】   沈颜希嘴角抽动,小心翼翼道:“这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公子这是硬要装作不认识我了?”苏景长冷下脸,“前几日你要挟我的时候,可是真真得意呢。”   要命了,原主居然已经威胁过反派了。今日绝对不适合出门,一个接一个烂摊子接踵而来,偏偏她之前没有意识到,还在暗暗庆幸。   有什么好庆幸的……   苏景长又道:“还有今日这件事,赵新说,是你和郡主一起筹划的,怎么还临时倒戈变卦了呢?这要是让你那个妹妹知道了……”   “大哥,大哥!”沈颜希扯起笑意:“其实我前几日大病了一场,忘了不少事情……若之前确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一个了解情况、向您道歉的机会,好吗?至于今日之事,我也是朦朦胧胧啊!”   “忘了?”苏景长嗤笑道,“这么巧,你不直接去池塘,反而绕道去找赵新?”   “不巧,真的不巧……其实是我方向感不大好,有点迷路……”沈颜希边说着瞎话边努力睁大眼睛,向他展示自己的诚意。   苏景长沉默,锐利的目光定定看着她,像是要将她剖开来拆解一般。   这人分明没有一句实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凑得很近,沈颜希觉得有点窒息。   “哥,你怎么这么慢……”   “苏公子?”   是沈欣然和顾瑾瑜!   沈颜希感觉到苏景长松开了手,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是有救了。   却不想他复又低下头来,附在她耳边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到底要如何向我道歉。”   热气喷在她脖颈上,带起层层密密的鸡皮疙瘩来。   语毕,他解了沈颜希的穴道,将手里的衣服塞给沈颜希:“那就劳烦沈公子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后半句是对顾瑾瑜说的。   沈颜希赶紧赔笑:“不麻烦不麻烦。”   顾瑾瑜微微颔首。   等人走了,沈欣然犹犹豫豫问道:“哥,那是谁呀?你们看着挺亲近的?”   沈颜希从沈欣然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兴致盎然,想她可能误会了。   可耐不住一股凉意从后背遍布全身,沈颜希抖了抖肩,没有说话。   “那是宁王世子的……”顾瑾瑜道:“哥哥。”   这个停顿就很微妙。沈颜希有些意外,抬眸看向顾瑾瑜。   顾瑾瑜堪堪错开她的视线,冷冷道:“时候不早了,世子还在处理事情,我们先走吧。”   这凉薄的语气令沈颜希无语,这位又是怎么了?   直到上了回府的马车,沈欣然兴致勃勃地同她说话,她才知道,方才她同苏景长的动作,落在男女主眼里头,显得有多么暧昧。   沈欣然眼睛亮亮地:“哥,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沈颜希别开头:“你想太多了。”那可是反派啊,我小小炮灰怎么高攀地起,只怕是道送命题。   “可是他穿着你的衣服,你连最喜欢的玉坠都送给他了。”   还不是因为她打不过人家吗?   沈颜希暗暗吐槽,可见沈欣然琢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道:“我也没有喜欢过五皇子,你别乱想。”   沈欣然仿佛松了口气,试探道:“哥,所以你不生我气了对吗?”   沈颜希闭目养神:“从未。”   沈欣然突然哽咽起来:“你好久没这样同我说话了,我真的好开心。”   沈颜希叹了口气:“之前是我魔怔了,以后……”   沈欣然用力点头道:“嗯,我们兄妹齐心,其利断金!”   “你这乱用词语的。”沈颜希被她逗笑了,两人又和谐地聊了会天。   沈欣然忽然道:“今日分明是那郡主自己绊倒了,拽了我下水,等会回去了,你帮我说说好话好吗?”   “嗯?”   “若是让祖母知道今日的事情,怕是又要说我没有规矩了。”沈欣然的语气闷闷的,忧心忡忡。   沈颜希回想起“兄妹俩”在府里的境况,应允了:“可以。”   小说里原本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的,沈欣然虽然占理,但还是被罚得挺厉害,今天倒是被沈颜希一打岔,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了。不过卡沈欣然的样子,应该没掀起什么风浪。   沈颜希再不济,她现在好歹是嫡长子的身份,待遇也要比沈欣然要好一些。   可沈颜希没有想到的是,才踏进将军府的大门,就被管家通知两人一齐去祠堂思过。   老管家一板一眼:“是老夫人的意思,还请少爷小姐不要让老奴难做。”   沈欣然垂头丧气进门,紧随其后的沈颜希被拦在门口,同老管家大眼瞪小眼:“你拦我做什么?”   老管家一双眼睛透着精明:“这位公子可有拜帖?”   这男子虽然俊美,竟还是从沈欣然马车里下来的,他等会定要好好去老妇人面前说道一番。   沈颜希:“……”感情这回自己家还需要拜帖?   沈欣然闻言,回头拉上沈颜希:“这是我哥!”   老管家:“?”   “!” 第4章 争执 真是糟心的家庭环境   沈家祠堂位置僻静,少有人经过。   沈颜希不想这么快地就和府里的人起冲突,老老实实地先到祠堂。   她不过跪了一盏茶的时间,等老夫人派来监视的人走了,便盘坐在蒲团上,揉着酸痛的膝盖和小腿,招呼沈欣然:“你也别跪着了,多疼啊。”   沈欣然抱着蒲团坐到她边上道:“我都跪习惯了,也没有多疼。而且我还戴了这个……”   她膝盖上的裤子鼓着两个包,沈颜希按了按,里头是柔软的布条并着棉絮。   沈颜希见之沉默。这沈府上下,从老夫人到仆从,还真是都不大喜欢他们兄妹俩,尤其是沈欣然。   女主分明这么乖巧可爱,就是因为习武的缘故,就入不了老夫人的眼。   沈颜希想着道:“不错,下次给我也准备两个。”   沈欣然应了,好奇道:“我被罚肯定是因为郡主,可是哥哥你又是为了什么呀。”   “我也在琢磨呢。”沈颜希挠挠脸,“我今日也没做什么呀,参加个诗会而已,世子还称赞我诗写得不错呢。”   沈欣然稀奇道:“哥,你还会作诗啊?我怎么不知道呀。”   “我会的可多了呢。”沈颜希仰着头,“多的是你不知道的。”   沈欣然嘻嘻笑道:“没错,我哥是最厉害的。”   “最厉害了”这算是沈欣然的口头禅了吧,沈颜希看着她全心信任的笑颜,心里很是受用,总算明白了女主的所向无敌,确实是有道理的。   沈欣然又道:“你作了什么诗呀?念给我听听呗?”   沈颜希摆摆头:“那其实是一位前辈的诗句,我偶然看到便记了下来,其实也不太光彩。”   说到诗会,她想起来:“我被罚跪,不会是因为吏部尚书的儿子吧?不是吧,这都要告状啊?”   见沈欣然好奇,她便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沈欣然拍手道:“哥你没错,那些人整天文绉绉的,总是抱团欺负人,好像全天下就他们读书人厉害一样,我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沈颜希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叮嘱道:“可就算你不喜欢他们,也不要刻意同他们起冲突,有些小心眼的读书人的笔和嘴就像敌军的刀和箭,防不胜防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割伤人。”   沈欣然似懂非懂:“这话我好像在哪听过……哥你怎么跟顾瑾瑜说差不多的话呀。”   沈颜希点了点她的鼻子:“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人家是五皇子,别张口闭口直呼姓名,要是被祖母听见了,肯定又要罚你。”   说道顾瑾瑜,她又想起苏景长来。   苏景长说给她三天时间好好想想怎么道歉,她真的有些迷茫。   “系统,苏景长眼下最想要什么呀?”   【世子之位。】   打扰了。沈颜希伸手抵住想要凑近她的沈欣然的额头,示意她跪回去:“有人来了。”   沈欣然这才老实了。   两人断断续续跪了一夜,期间沈欣然身边的丫鬟悄悄来送了次吃的,待到天快破晓两人才被放回去。   沈颜希一觉睡到暮色沉沉,沈欣然已经等了她好一会了,等她一起去前厅吃饭。   一路上沈欣然不住地碎碎念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自己屋里吃饭呢。为什么要和那些讨厌的人一起吃饭呢。为什么……”   沈颜希听得好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如你赶紧嫁人也做当家主母,我一定投奔你去。”   沈欣然摇头若拨浪鼓:“我才不要呢。你看二婶虽然当家,不还是得看祖母的脸色吗。更何况,为什么不是哥哥你先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呢?”   “那好呀。”沈颜希道:“给你娶个嫂子,然后我们继续住在这里?”   沈欣然果然犹豫了。   “等会千万别急躁。咱们吃完饭就撤,晚点出去吃顿好的。”   沈欣然还是心不在焉。   沈颜希笑笑:“好了,别担心,你昨天不是说了么,兄妹齐心,其利断金。不就是吃顿饭吗,难道比得上上刀山下火海吗?”   谁知她一语成箴。   饭厅里人到得挺整齐。上座两鬓斑白、穿戴富贵的老者,一看就知是祖母于氏。   可于氏像是没有看到两人过来一般,只顾着同右手边的妙龄少女说话。   倒是和她隔了两个位子的中年妇人笑着招呼两人:“颜希和欣然来了呀,先坐下吧。”   沈颜希猜到应是二婶林氏和她的女儿沈婉如。林氏还有个儿子沈鸿飞,于氏左手边那个空位应该就是留给沈鸿飞的。   这姐弟俩和她们不同,打小在于氏和父母双亲身边长大,完全是蜜罐里泡大的。   其实都是因为沈颜希她爹战功累累,沈家二伯才有的今日在朝中的职位。可这一家子并不知足也不知恩,成日里明着暗着欺负沈颜希和沈欣然两个爹不在身边、娘又早逝的孩子。   而早先,“兄妹俩”刚回到府里,不大适应有些慌张,没发现林氏的坏心,时常被怂恿着同老夫人作对,直到后来才品出不对来。   老夫人本就因着传闻不大喜欢她们俩,这样一来越发厌弃。   总之,这沈府人眼里,沈鸿飞才是正经少爷,沈婉如才是正经小姐。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沈颜希微微颔首,拉着沈欣然坐下了。   林氏上下打量沈颜希几眼,转头向老夫人和煦笑道:“母亲,都到齐了可以开饭了。”   她又对沈颜希道:“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   “鸿飞还没回来呢,再等一等。”老夫人冷冷道,扫了沈颜希一眼,“总算是像个人样了。”   林氏道:“鸿飞这孩子顽皮,还在外头疯呢,我已经让小厨房备着他的饭菜了,母亲不必担心。”   老夫人这才松了口。   一顿饭味同嚼蜡,沈颜希终于明白为何沈欣然会如此抗拒了。要是可以,她也不想日日同他们一起吃饭。   好不容易吃完饭,沈颜希拉着沈欣然打算告辞,却听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明日备好礼,到宁王府和吏部尚书府道歉。”   沈欣然上前一步道,“我和哥哥都没有错,为何要去道歉?”   老夫人:“没有错?你当所有人都是瞎的吗?”   没准还真的都是瞎了。沈颜希见沈欣然翻了个白眼,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林氏赶紧道:“昨日郡主受了风寒,眼下正病着呢。还有吏部尚书的公子,据说受了不小的惊吓,今日都未曾出门呢。”   “明明是吏部尚书的儿子故意挑衅哥哥,哥哥才会反击的,而且他找齐之恒代笔的事证据确凿,分明是他们不占理。更别说那宁王郡主,她想要害我结果自己先掉下水去了,我也被她给扯下去,我才是受害者好吗?”沈欣然气道:“他们一个个要惹事,我们都还没让他们道歉呢!”   “放肆!”老夫人怒斥道,“自从你们俩回来,惹的事还少吗?这一天天的,将军府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我们没错,我们也没惹事。“沈欣然别过头:“论丢脸,谁能比得上沈鸿飞日日好吃懒做、天天在外头赌钱被人羞辱,那才是丢了将军府的脸!”   沈颜希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争斗,她虽然知道沈欣然并不会落于下风,但见沈欣然一直挡在前头维护她,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   他们瞎没瞎她不知道,原主“沈颜希”肯定是瞎了,竟是为了个男人便要害一个如此维护自己的妹妹。   而这一家人的嘴脸也足够她也看清楚了。   老夫人的脸都青了,林氏赶紧上前帮她顺气,回头责备道:“欣然你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鸿飞每日都去学堂念书,做功课都来不及,那里会有功夫去赌坊呢?”   沈宛如依偎在老夫人身边,眼里闪着泪花,柔弱道:“欣然姐姐,我哥哥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哥哥呢?”   沈欣然正是斗志昂扬,脖子一梗打算抖落更多让他们气急败坏的信息,却被自家哥哥按住了肩膀。   沈颜希冲她摇摇头,将她拉到身后,冷冷道:“既然如此,我等会便给父亲去一份书信,问一问分家的事情。”   “分家”两个字,犹如重磅炸弹,把依偎在一起的几人炸得面目全非。   林氏和沈婉如对视一眼,磕磕绊绊道:“这怎么,怎么就说到’分家’了呢?”   老夫人抖着手,这才正眼看向两人,不可置信道:“就算你爹在这,都不敢这样同我说话!”   沈颜希镇定道:“先前听父亲提起过’分家’的事,当时是欣然提起,很是羡慕别家有祖母疼爱、有姐妹相亲相爱的,才将此事压了下去。可如今看来,是我们没有福气,还是各过各的好。”   “莫须有的事我们不会乱说,莫须有的道歉我们不会去。将军府的面子我们兄妹俩自己担着。”她说着向老夫人拱手道:“孙儿们昨日都落了水,又跪了一夜,此时身子有些不适,便不多叨扰了。”   她想了想又道:“明日起我们便不同大家一起用饭了,免得惹祖母和二婶不快。”   说完,她拉着沈欣然转身便走。   便没有看到老夫人脸上那宛若见了鬼一般的震惊表情,还有老夫人那句:“太像了……”   “真是糟心的家庭关系。”沈颜希叹了一句,脚步一转打算带妹妹出去吃点好的,回头就见沈欣然双眼亮晶晶看着她。   沈欣然雀跃道:“哥!你刚才真是太帅了!”   “行了行了。”沈颜希拦住她又想往自己怀里扑的动作,“都多大的人了,矜持一点。”   沈欣然期盼道:“你什么时候去给爹爹写信呀?”   “看情况吧。”沈颜希摇头道,“边境战事吃紧,父亲眼下正是军务繁忙的时候,咱们先别给他添乱了。我刚才不过瞎说,先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好吧。”沈欣然乖巧点头,“一切都听哥哥的。”   两人笑闹着刚走到府门口,正好看到一个小厮满头大汗神色匆匆跑进来,见着他们也没有行礼就那么跑过去了,像是没看到两人一般。   沈颜希听见沈欣然笑了一声,好奇问道:“怎么了?”   沈欣然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这是沈鸿飞的贴身小厮,我猜啊,沈鸿飞肯定是又在赌坊赌输了,回来找二婶要钱呢。不过这次,好像和以往都不大一样……”   赌坊?沈颜希眼睛一亮,她可能知道该如何向反派大大好好“道歉”了。 第5章 蹊跷 凑热闹   沈府,林氏轻拍着老夫人的后背给她顺气,丫鬟婆子匆匆忙忙端上来热茶汤水。   沈婉如小心翼翼伺候老妇人喝水,期间和林氏视线对上,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原本在这母女俩看来,这兄妹俩常年远离京城,沈颜希刚愎自用又十分小心眼,更别说她把自己装扮成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分明是很好拿捏的才对。   而且还对五皇子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母女俩便利用了这些,旁敲侧击,让这兄妹俩“反目”。因为沈颜希的缘故,这事成得特别快。   顺利到令两人放松了警惕。   而今日,沈颜希不但变了妆容,竟然出言顶撞老夫人。   更甚的是,竟然从沈颜希嘴里蹦出来“分家”两个字。   诚如老夫人所说,就算沈大将军本人在这里,也不一定敢说出要“分家”。   可万一沈大将军真有那样的心思呢?   毕竟……   林氏拢着手,手心里满是冷汗,沈颜希今日的姿态,太像她的母亲了,也不怪老夫人会突然喃喃出“太像了……”。林氏很难不去回想那个时常微笑着的女子,就连她离去之时,面色苍白,嘴角也是噙着笑。那是沈颜希同沈欣然的母亲许氏。   当年的事,林氏每每想起来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眼下她也有些站不住了,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可她这屁股刚挨上椅子,还没坐热乎呢,却瞥见沈鸿飞的贴身小厮在门外不住朝里张望,他愁眉苦脸地,很难让人忽视。   莫不是沈鸿飞又在外头闯什么祸了?林氏皱眉,给沈婉如递了个眼色,才缓步走出去:“怎么了?”   小厮“扑通”跪下,抓着她的裙摆道:“夫人救命啊,少爷在赌坊又赌输了。”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让你好好盯着他,怎么会又去了赌坊???”林氏气得踢了他一脚,“这次又输了多少,先去红袖那拿钱,把人给我领回来!”   小厮苦着脸:“回禀夫人,少爷这次没输钱。”   林氏心下一松:“没输钱?那你怎么……”   小厮道:“少爷同人打赌,输了的人得将明珠赌坊顶上的舍利子取下来。要是,要是做不到,就得自断一根手指!”   林氏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她这个宝贝儿子,去哪赌不好,要去明珠赌坊!就算去了,赌钱不好吗?偏偏要赌这些歪门邪道的!   林氏定了定心神,急急道:“鸿飞人呢?”   小厮垂着头道:“少爷被扣在赌坊,那些人说要是明天天黑之前取不下来舍利子,就要断少爷的手指!”   林氏深吸一口气,自家儿子有几分几两她清楚地很,爬个树还行,让他爬到高楼之上,那完全就是妄想!   林氏缓缓道:“你先回去盯着,有消息马上传回来。”   待小厮走了,林氏又派人赶紧去将自家丈夫请回来。   *   沈颜希由沈欣然带着,在京城最繁华的中央街闲逛。   她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不多时便买了一堆东西。   毕竟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她这么自我安慰着,又怕沈欣然会觉出不对来。   可沈欣然没觉得奇怪,反而笑得开怀,帮她提着零零散散的“战利品”。   沈欣然道:“我早就说让哥你出来好好看一看玩一玩,你老是呆在府里头,人都会变得木讷的。你看啊,这外头多热闹多好玩啊,边城和这完全没法比呢。”   沈欣然说着挑了个狐狸面具,在沈颜希脸上比了比,觉得不错,便给她戴上:“哥你戴上这个,他们看不到你的脸,就不会老是盯着你了。”   沈颜希其实有点嫌弃这花得花里胡哨的狐狸面具,可听她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便没推拒。   因为自从她们出了沈府,一路走来,几乎每个人都在看她们。   刚开始还有认识沈欣然的人,上前打招呼,打趣她,以为沈颜希是她的哪个青梅竹马。   沈欣然头一昂,得意道:“这是我亲哥!”   每每将人给惊得后退三步,不敢相信他们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可沈颜希没想到的是,她带上狐狸面具之后,反而更惹眼了。   在取面具和不取面具之间摇摆了一会,沈颜希决定还是戴着吧,好歹不用感受那些□□裸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两人的目的地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福泰楼。   小说里写到过,福泰楼的烤鸭是京城一绝。沈颜希原来吃过D都的烤鸭,回想起来依旧美味,就是不知道这小说里的会有什么不同,真的很期待啊。   福泰楼的招牌锃亮,在烛火交映下熠熠生辉。沈颜希远远瞧着,觉得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可是前头路上不知道为何,密密麻麻地围了不少人,生生把路给堵了。   沈颜希想绕道而行,可她的袖子被沈欣然拽着,三两下钻进了人群的最前面。   她怎么忘了,沈欣然向来最爱凑热闹。   人群正中的空地上,衣衫凌乱的清秀女人跌坐在地,双手环抱在胸前,泫然欲泣道:“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公子为何要如此羞辱于我?”   女人裸露的胳膊上还有几道显眼的擦伤,看着很是可怜。   她面前站着的男人衣着古怪,像是个外族人,他说话的语气冷淡又强硬:“你到底在说什么?”   可女人是低着头,一直重复着先前的话,两人僵持不下,气氛一度僵硬。   沈颜希还在奇怪,沈欣然已经向周围的街坊打听到了完整的故事,回来向沈颜希汇报。   原来这女子家里老父亲亡故,可又没有钱送葬,便在这大路上“卖身葬父”,谁知遇到这个男人没说几句话却想当街非礼这女人。   沈颜希拉住沈欣然:“你别冲动,这事情还有很多疑点。”   边上的大婶道:“这事清清楚楚,哪里来的疑点?”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看过来,见只是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年轻人,有人便看轻了他:“大家都看到了,是这男人先动的手,我看你这小哥年纪轻轻,怎么还替恶人说话呢?”   “就是,回家玩泥巴去吧。”   “是啊哥,你看那个姑娘多可怜啊。我们帮帮她吧。”沈欣然也道,显然是认定了这个事实。   这里距离福泰楼不远,菜肴美酒的香气隐隐飘来。沈颜希已经闻到了烤鸭的香味,心里痒地很,可见连沈欣然都这么说,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出头,沈颜希知道想抽身离开没有那么容易了。   罢了。   “问一问就知道了。”沈颜希按住沈欣然的肩,她走到女人身前蹲下,和善道:“姑娘,你方才说他羞辱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同我详细说一说吗?”   女人抹了抹眼泪,没有说话。   沈颜希又道:“若是你不愿意在这说,不如我们陪着你去京兆尹那聊聊?”   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足够和善,可边上的人却总觉得她不怀好意:“着什么人呐!哪里有逼人家姑娘说这种事情的。”   关键时刻,沈欣然站了出来:“我哥说的没错,既然这位姑娘觉得委屈,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京兆尹那说个清楚,也好为姑娘求个清白,我相信京兆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混蛋的。”   那男人闻言两眼一瞪:“你说谁混蛋?”   沈欣然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气氛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越发紧张了。   沈颜希无奈,她站起身拦在了沈欣然与那男人中间。   她拱手道:“这位兄台,既然人家姑娘不愿意说,要不你来说说?”   “你也不想被人说三道四,随便被喊流氓吧?”在男子将要发怒之前,沈颜希又道,“你可看好了,眼下可能只有我还想帮帮你,你觉得呢?”   男人紧了紧拳头,肌肉线条暴起,狠狠瞪着沈颜希。   沈颜希挺直了腰板,泰然自若,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男人总算松了拳头,愤愤道:“都说中原女人毒如蛇蝎,我算是领教到了。”   沈颜希扶额,您可是真敢说啊。   好在他还知道在群众群起而攻之之前,开始为自己辩解:“我根本没想过要买她这个人,只想买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可她不愿意拿下来,只肯让我凑近看。可我才靠近,她就大喊大叫起来!说我,说我非礼她?”   “不是我说啊,就她这样貌,我还真真看不上!”   沈颜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也没见得有多英俊啊。   她追问道:“那她胳膊上的伤和衣裳是怎么回事?” 第6章 使臣 英雄救“美”   男人偏过头道:“我被她吓着了,推了一把,谁知道她怎么弄的。”   像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女人吓着的事实。   沈颜希低头问那女人:“事情是他所说的那样吗?”   女人啜泣道:“分明是他突然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才……小女子本就是因为家里穷只能卖身葬父,但凡有块值钱的玉佩,也不至于如此……早知如此,我就该随着我那病重的父亲一起去了才好……”   沈欣然看了看女人的脖子,点头道:“确实没有。”   人群里有不少气愤之士,纷纷指责那男人:“人家姑娘都这么可怜了,你怎么就下得去手呢!”   “没钱还想装大爷!”   “看着不像咱们这的人,莫不是敌国派来的探子吧!”   此话一出,群情激愤。   沈颜希都无语了,若他真是探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穿着外国服饰招摇,就不怕先被爱国群众给打死吗?   不过这个说话的人有点意思。沈颜希眼角余光瞥见方才说“探子”的那人喊完一嗓子就不见了,越发觉得这事情蹊跷。   “我是南国的使臣,你们不要血口喷人!”男人急了,抡起袖子就要打人。   沈颜希想要拦住他,奈何阻拦的右手一软,肩膀上生生挨了他一下。   “哥!”   “我没事。”   好痛!沈颜希明明痛到不行,面上强撑着平静:“你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想洗脱冤屈,就老实一点。”   她示意他看看四周,果然百姓们都不是好惹的,已经有人把路边摊上的锅和铲都给扛过来了。   男人闷闷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那玉佩分明刚才还在脖子上。”   沈颜希暗道这人挺冲动的,若不是她突然遇见又出面,可能现在街面上已经乱作一团了。   可如今这最重要的证据玉佩找不着,她总不能让沈欣然当街搜这女人的身吧。   “哥,我搜过了,这姑娘身上没有玉佩,衣服里也没有。”   沈颜希还在发愁,就见沈欣然伸手在女人身上衣服上摸摸按按,然后朝她摊手。   沈颜希:……干得漂亮。   既然不在身上,也不在衣服里,那么……她盯着那女人上下看看,逐渐清晰,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沈颜希清了清嗓子:“姑娘,能否请你摊开手来,让我们看一看。”   女人身子一抖,慢慢摊开左手。   “右手呢?”   女人的右手一直拢着她胸口处的衣裳,此时微微颤抖。   沈颜希冷冷道:“右手。”   “姑娘你别怕,就给他们看看,好让他们死心。”   “对啊,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女人面无血色,咬了咬下唇,摊开右手。   人群里满是抽气声。   “怎么会……”   一枚通体透亮的玉佩静静躺在她手心里头。   男人挺了挺胸,转向人群,大声喊道:“都看到了吧!我是被冤枉的!你们这些……”   话音未落,变数横生。   那女人突然一改颓色,跳将起来,飞快拔下头上的发簪,直直往那男人刺去!   还好沈颜希眼疾脚快,飞起一脚踹向那女人胸口,将人给踹飞了出去,正好落在她那“早亡的老父亲”之上,动弹不得。   “好功夫!!”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女人呕出一大口血,身下的席子破裂散开,露出一个穿着衣裳的稻草人来。   “我的天哪!”站在前排的人都是一惊。   “沈公子,沈小姐。”京兆尹带着人姗姗来迟,正好见到这一幕,也是心惊胆战,将女人押下,连连向两人道谢。   碍于礼貌,沈颜希取下狐狸面具,谦虚道:“都是我们该做的。此事还有蹊跷,后续就要靠您了。”   京兆尹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见到沈颜希不同与往日的容貌,稍稍一愣便赶紧道:“一定一定。”   而他身后的百姓就没这么淡定了。   “好英俊啊!”   “这真的是沈家大公子?我没有看错吧?”   “谁说沈家公子面貌丑陋不敢示人的,那些说书的怀的什么坏心思!”   ……   【恭喜宿主,成功“英雄救美”,获得能量值88点!】   “英雄救……美?你确定?”沈颜希惊呆了。这南国使臣不仅是个男人,而且还没苏景长好看呢!   【……比较级不合理,建议宿主对比京兆尹。】   沈颜希看了看眼前的京兆尹,再看看那南国使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见京兆尹好奇看她,沈颜希笑笑,镇定自若地戴上了面具。   这救了“美”,福泰楼便去不了了。兄妹俩得去京兆府配合调查。   沿街茶楼二楼的临窗雅间,苏景长放下茶盏道:“功夫不错。”   他身后的侍卫瞪大了眼睛:“公子,这沈颜希也太凶残了吧!那好歹是个姑娘啊,他就那么踢了人家的胸、胸口!若这是个男人……”   苏景长斜睨他一眼:“如何?”   侍卫讪讪道:“没什么。”他暗道自己今天怎么废话这么多,出门前他们老大才叮嘱过,那沈颜希和公子之间分明有过节,他怎么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苏景长神色莫测,见那几人走远,敛了神色起身道:“去递牌子,进宫一趟。”   他早早地就发现周围多了几个功夫高强之人,看他们的装束,有的是皇帝派来的,有的是太子派来的,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小鱼小虾。肯定有人看到他们主仆俩了。   如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算计南国使臣,陷害名声不成还要行凶,有意思。   作为见证人,沈颜希和沈欣然将事发经过都说了一遍,当然主要是沈欣然说,沈颜希补充。   因为涉及南国使臣,京兆尹分外严谨,来来回回同他们确认了不少内容,直至深夜才结束。京兆尹见他们疲惫,便让人备了些吃食,让他们在府里的空房内先梳洗休息,自己先陪着南国使臣进宫面圣。   沈颜希猜他是怕皇帝突然要找人,他还得去寻太费时间,便应了。   客房不大确实简陋,但好在干净整洁。   “沈颜希是吗?”那南国使臣临走前捶了她肩膀一下,“我叫白一寒,今日多谢你,过两天我定当登门道谢。”   正好捶在她方才被他打过的肩膀上。   沈颜希嘴角抽搐,揉着吃痛的肩膀道:“不用了不用了。”她万万没想到,竟是误打误撞地帮到了反派的未来小弟。   白一寒眼下身份是南国使臣没错,可他还有个身份,南国的三皇子。   他既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又因脾气太过急躁而不受老爹喜欢,若不是因为他是南国少有的几个会说钰国话的人,是绝对轮不上出使这种差事的。   今日那在背后算计他的人恐怕目的是借此挑拨南国同钰国的关系,也知道捡软柿子捏。   却是棋差一招,遇上了沈颜希。   说起来,若不是沈府里头闹得不愉快,她也不会带着沈欣然出门,自然也不会遇上这事。   都是巧合吧?   *   皇宫里头有人彻夜未眠。   皇帝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御书房同太子、顾瑾瑜商议春猎的事情。   何公公匆匆进来,附耳同皇帝说了一会话,皇帝眼神里多了点玩味。   皇帝挑眉,转而问顾瑾瑜:“听说你前几日去了宁王府的诗会?”   顾瑾瑜点头。   皇帝又道:“可有见到老沈家那个孩子?”   顾瑾瑜微微蹙眉:“见过。”   见他表情如此,又闭上了嘴一副不想多提及的样子,皇帝心里好笑,能将他打小便这一板一眼的儿子给逗出这么多表情来,沈颜希也是个“人才”啊。   乍暖还寒时候的小风嗖嗖的,透着凉意,皇帝喝了口热茶,没打算“放过”他:“听说当日他还作了首诗,你还记得吗?”   原来皇帝想问的是这个,顾瑾瑜倒是没有那么抗拒了,一字一句背了出来。   皇帝沉吟一会,拍手道:“好诗,确实是好诗……像是他会说的话。那诗稿可还在?明日带来给朕看看。”   皇帝的认知让顾瑾瑜充满了疑惑,他摇头道:“当日就不见了。”   正说着话,小太监禀报,苏景长来了。   皇帝示意苏景长先坐下:“哦?还有这种事?不会是哪个爱慕沈颜希的女子偷偷把他的诗作带回去装裱了吧?”   顾瑾瑜道:“也许吧。”   苏景长闻言一愣。   皇帝又喝了口热茶,总算换了个话题,问苏景长的来意。   苏景长道:“陛下,方才我在中央街喝茶,正巧看到南国使臣当街被陷害、差点遇袭,是沈公子同沈小姐出手帮了忙。眼下相关人等都去了京兆府。”   太子疑惑:“南国使臣不是自称水土不服,在驿站休养吗?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   顾瑾瑜原听苏景长这么说,就有些担心,但看苏景长面色平静,心道沈欣然应该没有受伤。   皇帝笑了:“又是沈公子?他是怎么替人解围的?你好好说一说。”   “诺。”苏景长应道,简单明了地把经过说了一遍,没有忘记描述周围百姓的反应。   皇帝显然被提起兴趣来:“你是说,沈颜希其实是个十分貌美的男子?”   苏景长点头:“也不知道他先前是为何要伪装自己。”   皇帝笑笑:“你看看他写的诗就知道了。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哈哈,这孩子有点意思。”   末了,皇帝问下首的三人道:“你们觉得,这沈颜希所为如何?”   太子积极发言:“沈公子知微见著,有勇有谋,是个可造之材。”   顾瑾瑜没想到太子对沈颜希评价如此之高,他想了想道:“沈公子最近的行为确实很令人出乎意料。”   还剩苏景长面露难色。   皇帝笑眯眯得冲他扬了扬下巴:“但说无妨。”   苏景长道:“陛下别笑我。依我看,这沈颜希也太凶残了,那好歹是个姑娘,他就那么踢了人家的胸、胸口,若这是个男人……”   万万没想到苏景长考虑的方向如此奇怪,太子和顾瑾瑜细思,俱是身子一僵。 第7章 条件 女主到底是心善   皇帝乐了:“谨一,你何时竟变得如此胆小了。”   苏景长起身行礼道:“陛下,不是我胆小,是当时那个场面,真的有点……”   他摸摸鼻子,没有说下去。   皇帝笑笑:“如此说来,这沈颜希的功夫也不错,可以称一句‘文武双全’了。”   顾瑾瑜道:“父皇,沈公子年前伤了右手,于武学一事,似乎很是心灰意冷。”   皇帝奇了,问道:“伤了右手,那不是还有左手吗?当年老沈腿都伤成那样了,不还是攻下了西曲城,朕觉得,只要他肯勤加练习,就算只有一只手,也不见得会差到哪里去。皇儿啊,你怎么知道他定是心灰意冷了?”   顾瑾瑜还没说什么,太子微微一笑说道:“父皇,五弟近来同沈小姐走得很近,儿臣听说上回在宁王府,五弟听闻沈小姐落水,他直接从半山腰上一跃而下,很是英姿飒爽呢。”   见皇帝看过来,顾瑾瑜解释道:“父皇,当日事情紧急,儿臣……”   不久前沈欣然顶撞了太后,此时太子突兀提起,他担心皇帝会对沈欣然越发不满。   皇帝抬手道:“昨日宁王同朕说起过这事,说是感谢你救了郡主,等过几日,郡主会亲自携礼登门致谢。”   太子垂眸后退,自知失言,看皇帝的意思这是将此事揭过去了。看来顾瑾瑜同沈欣然这事,不一定能成。   想到这里,太子心下稍定。   顾瑾瑜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苏景长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沈家兵权在握,若是皇帝有意将沈欣然婚配给顾瑾瑜,就太子这小心眼,怕是能闹出不少事情来。也不知道皇帝是真的没这个打算,还是在试探自己几个儿子的意图呢。   他还真的挺想看看热闹的。   可惜了。   果然没多久,京兆尹便派人送了信过来。   皇帝点头道:“挺好的,让他先审一审,看看到底是谁在京城闹事,想要让两国不和。太子,你筹办春猎的时候,一定要多考虑一些,多同五皇子商量着来,若是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尽管来问朕。”   太子同顾瑾瑜赶紧应下,继续同皇帝讨教春猎的事情。   今年春天来得早,春猎正好赶上太后的生辰,周边国家的使臣纷纷前来祝贺,听说钰国要办狩猎,都是跃跃欲试。   皇帝不好拒绝,便想着锻炼锻炼太子,将差事交给太子,让五皇子协办,正好让各国使臣见识见识本国的英雄才俊,彰显一番大国风貌。   苏景长看皇帝的两个儿子踌躇满志,父子三人和乐融融,便多坐了一会,直到二更天,才轻轻咳嗽了两声,打算告退。   皇帝见之心疼不已,赐下不少珍贵药材,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苏景长笑着谢恩。   临了,皇帝突然问他:“谨一,你觉得沈家小姐如何?”   苏景长想了想:“陛下说的可是沈欣然沈小姐?”   说话间他瞥了眼太子和五皇子,果然两人都是屏息静气。   皇帝道:“不错。”   苏景长道:“我虽未曾见过沈小姐,但听说沈小姐性子直爽,功夫不错。”   皇帝笑道:“朕听老沈说他这个女儿别的都马马虎虎,但在边城的时候跟着云游的神医吕清学了几年医术,学得是有模有样啊。不如,让沈欣然替你看看?”   苏景长当即应了:“多谢陛下。”   苏景长缓步走出大殿,等走出宫门上了自家马车,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小侍卫见他眸色晦暗,小心问道:“公子,你还好吧?”   苏景长闭目养神道:“无事。”   小侍卫见他不愿多言,便也没有再问,赶着马车往宁王府去。   待回到府里,遇见侍卫统领,他正紧张,突然见自家公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下紧张被无限放大。   却不料苏景长微微点头道:“樊靖很不错,就他吧。”   侍卫统领显然也没料到,等苏景长歇下了,便提溜着小侍卫到一边,叮嘱他各种细节。   小侍卫眼眶红红的,明显很感动,拍着胸脯大声应道:“我一定会努力地做好的!”   他万万没想到,向来冷淡的公子不但记住了他的名字,还当着老大的面称赞他。这是多么高的殊荣啊!   侍卫统领欲言又止,拍拍他的肩:“嗯,好好干。”   苏景长简单洗漱完,合衣躺下,想起他踏出大殿前,皇帝同太子说的话,忍不住微微蹙眉。   “朕觉得,这次春猎,可以将沈颜希的名字加上。”   皇帝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他倒是可以借着这次机会,除掉这个家伙。   *   沈颜希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哥,哥你醒了吗?你醒了吧?那我进来了哦!”   沈颜希下意识捞起被子护在胸前,迷迷糊糊地看着沈欣然推门进来,满脸严肃。   沈欣然在她床边坐下,严肃问道:“哥,二婶派人来请我们回去,你说我们走还是不走?”   沈颜希揉着额头:“你想回去吗?”   沈欣然摇头:“我觉得这里挺好。”   沈颜希道:“那不就得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欣然,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你就说,京兆尹大人还需要我们,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去……”   沈欣然果然带着她的话严肃地走了。   可没过多久,这人又回来了。   “哥,这会是祖母派人来请的。”   沈颜希无奈:“祖母?”   沈欣然道:“据说是沈鸿飞出事了。”   沈颜希奇怪:“沈鸿飞出事,怎么不去找他爹,找我们干嘛呀?”   “谁知道呢。我们回吗?”   虽然出门前丢了狠话,但他们三番两次派人来请,这祖母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罢了。”沈颜希起身,“回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事情。要是情况不对,咱们就拿京兆尹大人当借口挡着。”   *   沈府内,老夫人端坐在正中的软榻上,手上抱着串佛珠,轻声念着“阿弥陀佛”。   林氏却没有她那么镇定,时不时起来看一眼门外头,再给沈婉如递个眼色。   沈婉如凑到老夫人耳边小声道:“祖母,大哥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按了按:“你放心,冲着我老婆子的面子,他会回来的。”   老夫人心内实则有些惴惴,但若她也急躁起来,三个女人还要怎么做事。想到小儿子说的话,她定了定心神,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快了。   沈颜希带着沈欣然进来的时候,就见林氏仿若看到救星一般殷切地迎了上来,边招呼他们坐下边嘴里不住地说着“可算回来了。”   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不敢随便坐下,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正中央。   沈欣然道:“祖母,如此着急喊我们回来,到底有什么事啊,您不妨直说。”   老夫人道:“林氏,你说。”   林氏抓着沈颜希的胳膊,急急道:“颜希啊,先前是二婶不对,二婶同你道歉。但鸿飞是你弟弟,你得帮帮他呀。”   沈颜希想要挣开她的手却不得,只得道:“沈鸿飞怎么了?”   林氏道:“鸿飞这个孩子被人骗去了明珠赌坊,同人打赌输了,那人要他把赌坊顶上的舍利子取下来,做不到就要断他手指啊!”   沈颜希看了眼沈欣然,这不是男女主的副本吗?怎么跟她一个炮灰扯上关系了?   明珠赌坊,是男女主感情升华的地方。那里原来是一处几代之前建的宝塔,有十七层楼高,可三层往上却没有阶梯。据说当时有位得道高僧圆寂于此,当时的主持轻功极高,将高僧的舍利存于塔顶的隔间里,一直保管至今。   而由于建造宝塔之人精于奇门遁甲机关之术,设了不少关卡,就算每一代都有人想将舍利取下,都没有成功,最高的也就止步于第十层。   至于男女主与这明珠赌坊的关系,源于一桩人命案。有个文人惨死在四层,赌坊的人巡例打扫的时候发现的,几个嫌疑人不是太子的人,就是二皇子的人,皇帝为了避嫌,便着顾瑾瑜查办此事。   女主当时是为了什么才搀和进去的?沈颜希想不起缘由,只得求助系统。   【因为落水的事情,沈老夫人要求沈欣然宁王郡主道歉,宁王郡主故意为难沈欣然,要明珠赌坊四楼的貔貅。经过顾瑾瑜推测,沈欣然取走貔貅的时候,应该见过凶手。】   原来如此。沈颜希:“既然女主不去道歉了,这剧情还会有吗?”   【自然。】   沈颜希懂了:“好吧。”   【宿主不是看过女主的剧本吗?】系统突然灵魂发问。   沈颜希啧啧道:“你也知道,拍摄的时候并不是按照实际顺序来的。更何况我都还没演多少呢,就出了意外,接着就被你带来了这里。”   【……请宿主加油努力。】系统音归于冷漠。   “我早先废了一只手,功夫再好也无济于事。更别说欣然了。”沈颜希故作忧伤,语气沮丧:“二伯在朝为官路子广,二婶还是去找二伯吧。”   林氏道:“那赌坊老板和你二伯早些年有些不愉快,但和你父亲是旧识,若是颜希你出面,一定能将鸿飞带回来的。”   老夫人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早知道后患无穷,当年就该杀了那个贱人。你们俩赶紧去一趟明珠赌坊,务必将鸿飞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她语气如此不耐,沈颜希虽然本就想去明珠赌坊找个关键道具送给反派刷一波好感度提一提生命值,可却不应该是这种时候,她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可沈欣然虽有不忿,但她到底是心善,小声同沈颜希商量:“哥,我们就帮帮二婶吧?”   女主都这么说了,沈颜希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沈颜希道:“走这一趟也无妨,我们会尽力试一试。”   见林氏喜上眉梢,沈颜希话音一转:“但是,我有几个条件,不管事成与否,你们现在就得答应。”   林氏连连点头道:“答应,都答应你们。”   老夫人还算清醒:“什么条件?”   沈颜希老神在在道:“第一,以后不能再随便罚我们,尤其是跪祠堂和道歉之类的。第二,我们可以不用到前厅吃饭,由小厨房直接送到我们房里,菜品得比照着二伯的来,不得有差。至于第三,几位长辈少管着我们,但银钱多给些,就行。”   本就相看两生厌,林氏为了儿子,都可以不在乎。老夫人本要发作,可对上沈颜希的眼睛,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避开了沈颜希,一时间没有说话。   林氏赶紧去求老夫人,悄声道:“咱们先嘴上答应,后头再和他们清算。”   老夫人勉强应了。   林氏喜上眉梢:“颜希、欣然,咱们这就走吧。”   “慢着。”沈颜希示意门口蹲守的管家拿纸笔和红泥来,“口说无凭,咱们还是写下来,双方按个手印最好。”   沈欣然几乎要为亲哥拍手叫好。   老夫人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这个孽子!” 第8章 表演 感谢白一寒这个倒霉蛋……   明珠赌坊就在中央街的尽头处,近日来京城多雾,所以沈颜希未曾发现这么一处绝佳的风景。   宝塔的外观虽然有不少岁月的痕迹,但留存还是完整的,暗红色的墙砖、金色的屋檐,还有高处墙体上镶嵌的不少翡翠玉石,足可以窥见建造之时的奢华。   若是要用两个字来形容——   “富贵。”   沈颜希立于人声鼎沸的明珠赌坊外,双手环胸仰头看着尖尖的塔顶,赞叹道。   可改朝换代之后,这么一座宝塔竟然变成了赌坊。   “哥,这些人日日都这么无聊吗?”沈欣然道,示意她回头看。   只见赌坊对面的酒楼二层,临街的包间窗台上趴着靠着不少的人,有几个看着还挺眼熟的,见沈颜希看过去,纷纷矮下身子,躲开她的视线。   沈欣然道:“都说京城之人见多识广,恐怕也并非如是。”   沈颜希侧头同沈欣然道:“等会可都靠你了。”   她按住几乎要跳起来的沈欣然,解释道:“我听说这赌坊老板是个美人,而你们都是女子,说话肯定更为方便。而且你容貌更像爹爹娘亲,若她真是爹爹的旧友,那一定能很快认出你来。若是需要我从旁协助的,尽管给我递眼色。”   沈欣然似懂非懂点点头,踏进门前忽而反应过来,转头问沈颜希:“哥,你刚才不会是匡我的吧?”   沈颜希睁大了眼睛:“我可是认真分析过的。”   沈欣然暂且信了沈颜希的话。   赌坊里人来人往,一张张赌桌整齐地分布于整个大厅,在场的有衣着贵气之人,也有穿着褴褛的,纷纷挤做一堆,透着股异样的和谐。   叫好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沈欣然才走进来就皱起了眉头。   沈颜希冷眼看着这些快要丧志的赌徒,很是唾弃。   两人说明来意,很快便被人带上了二楼。   大门合上,竟是隔绝了外头的吵闹。   透过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图屏风,隐约能看到一个窈窕的人影倚靠在软榻之上,正在听屏风外的男人说着话。   而更引人注意的,是矮桌旁被捆得扎扎实实、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的狼狈男子。   这狼狈男子鼻青脸肿,见着沈欣然,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继而呜呜咽咽地哼叫起来,挣扎着想往她们这边靠。   沈颜希见他眉目依稀像二婶林氏,猜到他应该就是自己的便宜弟弟沈鸿飞。   她拉了沈欣然一把,两人往另一边挪了几步。   引来沈鸿飞越发大声的哼叫。   “吵死了。”屏风后的女子姿态优雅地走出来,“再敢多叫一声,我就再断你个手指。”   沈鸿飞浑身一抖,当即泄了气,委屈巴巴地靠在墙边。   看样子是真的怕极了。   听见女子声音的时候,沈欣然就有些疑惑,等女子从那屏风后走出来,她两眼一亮,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亲切地喊道:“洛夫人。原来是你啊。”   这位洛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当,妆容又十分艳丽,看不出实际年龄。她佯装生气,推开沈欣然的手道:“我明明给丫头你留了地址,让你回来京城务必来看看我,结果呢,你都回来快两个月了,若不是我抓了这小子,估计你都忘了我了。”   沈欣然赶紧一番解释,只道是因为刚到京城有许多事要忙,且府里头老夫人并着二婶又多有责难,她想要等事情安定一些再来看洛夫人。   末了,她给洛夫人斟了杯茶送到嘴边:“况且谁知道洛夫人你当时说的在京城开的客栈,会是大名鼎鼎的明珠赌坊呢?”   洛夫人伸手指点在她额头:“我可没瞎说,这赌坊后头的客栈,可不就是我开的吗?我给你的地址也是那。你反倒来怪我。”   两人亲亲热热又说了会话,沈欣然才想起来介绍她一直被冷落在边上的“大哥”。   “沈颜希?”洛夫人眼神闪烁,盯着沈颜希好一会,久到沈颜希几乎以为她是看上自己手心里都冒冷汗了,洛夫人才点点头道:“确实一表人才。”   事情顺利地不可思议,除了沈鸿飞因为发现沈颜希这个疑似自己妹夫的人居然是自家大哥这件事情后,太过于折腾,被洛夫人的侍卫打晕以外。   洛夫人将沈鸿飞交给她们,叮嘱沈欣然道:“这小子品行不端,居然还异想天开,想用将军府的地契做赌注。你回去记得如实说,他不受点教训怕是还要惹祸。”   沈欣然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沈鸿飞竟然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眼看着事情将要结束,沈颜希向洛夫人拱手问道:“夫人,听说您这有件前朝传下来的翡翠如意,我神往已久,不知您是否可以割爱?”   洛夫人闻言蹙眉看他。   沈颜希接着道:“价钱或是条件您尽管开,我一定会尽力办到的。”   洛夫人走到沈颜希近前,仰头看他道:“你这小子倒是知道不少事情啊。我这确实有那么一件翡翠如意,价值连城,你确定能负担得起?”   沈颜希郑重地点头。这不是能不能负担的起的问题,恐怕反大大此时正在琢磨怎么悄无声息地除掉她呢。   这翡翠如意其实是苏景长母亲的一件遗物,苏景长原先一直带着,可他在庆国做质子的时候,因为实在穷困,只好当掉翡翠如意。   机缘巧合几番辗转,这件物事最后落到了洛夫人手里。   而这翡翠如意的命运依旧坎坷,在几年后被卖给了一个行脚商人,那人因着它受到了苏景长的重用。   沈颜希当时好奇翡翠如意到底长什么样,特地上网查过,所以对这个东西印象深刻。   只要拿到它,一定能保住她的小命!   洛夫人笑道:“看在你是然然的哥哥的份上,不如这样……”   沈颜希:“如何?”   洛夫人挑眉道:“只要你能将这宝塔顶上的舍利子取下来,作为奖励,我可以给你翡翠如意。”   沈颜希沉默了,她可能是和这个舍利子不对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沈颜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干脆道:“好。一言为定!”   沈欣然几乎要跳起来:“哥你是疯了吗?这宝塔有十几层高呢,外头风又那么大……”   沈颜希按住她的肩,安抚道:“无碍,我暂且试一试,若是真有危险,我这么惜命一定会赶紧想办法下来的。”   沈欣然又劝了几句,见劝不动沈颜希,转而恳求洛夫人:“洛夫人,我求求您了,不如您开个价吧。”   她还是头一回见大哥执着于一件东西,为了一件翡翠如意,不惜把小命也搭上。   洛夫人心下懊恼,她觉得沈颜希就是来给她出难题的。她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沈颜希知难而退,谁知道这小子这么憨,竟然已经开始在舒展筋骨做准备了。   洛夫人回握住沈欣然的手,无奈道:“这也不是我信口开河,只是那翡翠如意正是存放在塔顶。”   所以,沈颜希只有登上塔顶,才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   外头盯了好久的人们百般无聊之下,总算看到沈颜希提溜着鼻青脸肿的沈鸿飞带头走了出来,将沈鸿飞丢到了沈家马车上。   没想到沈颜希看着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样子,力气居然挺大的。那沈鸿飞看着可比她高大了不是一点点。   沈欣然惴惴不安地跟在身后,一同走出来的还有赌坊老板娘,京城有名的洛夫人。   事情解决了?   众人方才泄了气,突然见沈颜希纵身一跃,快到他们都看不清楚,人已经踩在四层的屋檐上,单薄的身姿在大风中摇摇欲坠。   众人惊呼,后知后觉地互相对视,连声惊叹,都以为沈颜希是代沈鸿飞取舍利去了,包括好不容易醒来的沈鸿飞。   “为了沈鸿飞这个草包,沈颜希真的不要命了?”   “郭大侠就是在这摔断的腿,她难道不怕步他后尘吗?”   “会不会是沈老夫人逼着沈颜希如此?我可是听说这沈府上下都不待见沈大少爷。”   “若是沈颜希栽在这里……”   周遭之人的议论声纷纷传进沈鸿飞耳朵里,他听着听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忽而又变得惨白。   沈欣然转头朝那些八卦群众呵斥道:“都给我闭嘴!再让我听到一句说我大哥不好的话,我今日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她铁青着脸,挥着拳头,恐吓效果十足。   四下瞬间安静。众人陡然想起来,这位祖宗可是连太后都敢顶撞的,关键是她还从宫里全身而退。   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凉。   嚼舌根的好不容易安静,沈鸿飞又聒噪起来。   “沈颜希!你下来!我不用你瞎好心帮忙!”   他话音未落,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沈颜希突然听见有人喊她,下意识地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得很高,当即腿脚一软,身子晃晃悠悠的,从下往上看十分可怕。   她皱眉道:“你闭嘴。”   沈欣然飞快上前点了沈鸿飞的穴道,让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沈鸿飞:“……”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说话了!   沈颜希冲沈欣然点点头,后退了一步,感受着今日格外凌冽的大风,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在和系统商量。   【请宿主确认,是否用88点能量值兑换道具“扶摇直上九重天”。】   沈颜希道:“确认。”   感谢白一寒这个倒霉蛋,让她能买到最便宜的商城道具。   沈颜希道:“系统你帮我控制一下,我毕竟是半个’废人’,若是太过招摇,恐怕会引起怀疑。”   她要是真的“嗖”得一下跳上塔顶,恐怕第二天就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烧死吧。   【宿主能顺利跳上塔顶,本就是常人所做不到的。】   沈颜希:“总之你配合我演好这出戏!”   【……好,系统尽力。】   表演开始。   只见沈颜希脚下轻点,提着一口气往上飞跃,凭着的是绝佳的轻功和注意力。有好几次她眼看着没站稳几乎要摔下宝塔,好在都有惊无险。而自从七层往上,宝塔的机关开启。   箭矢如流星一般从各个角落攒射过来,沈颜希虽然已经最够小心躲避,仍免不了挂彩,有一支箭几乎正中她的胸口,好在她身子灵活,飞快后仰,险险避开。   再往上,她差点正面对上喷涌而出的毒气。   绿色的气体像一群恶魔,来者不善,稍有一丝透进左眼里,眼睛便开始模糊,不住流泪。   沈颜希暗叹这宝塔设计地诡异,不像是慈悲之人会设计的建筑。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没有变好,无奈问道:“系统,我不会瞎了吧?”   【请宿主放心,就算你瞎了,女主医术精湛,绝对能替你治好的。】   沈颜希奇怪:“那她怎么没治好我的胳膊?”   【小说设定而已,请宿主不要纠结于此。“扶摇直上九重天”道具的效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请宿主注意。】   “……”沈颜希无语,“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一直在勤勤恳恳帮助宿主表演。】   沈颜希:“辛苦你了。”   说话间她总算到了塔顶,那个传说中的小隔间只有她两只手那么大,装着个推拉门。   推开之后,沈颜希诧异道:“怎么还有个华容道?” 第9章 道歉 骗人。   华容道,古老的民间益智游戏。   沈颜希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好,几次伸手想要挪动那些木头方块,却又缩回手。   直到系统提醒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沈颜希决定放手一搏,屏气凝神处理眼下的难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在还剩两分钟的时候,她成功解开了华容道,打开开关,取出里头唯一的红檀木盒子。   “功成身退!”沈颜希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威亚失误之后,我会有点恐高,没想到还是可以的。”   她说着往下看,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自己的还能看清的眼睛:“当我没说。”   系统音“滴滴滴”响着,她怀疑系统在嘲笑她。   沈颜希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一出“艰辛攀爬宝塔”、“艰险躲避机关暗器”登上宝塔顶端,最终好不容易回到地面的大戏。   戏份太足,跌宕起伏,看得地面的人们心脏都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绝对够他们说道好长时间。   欢呼叫好声中,沈欣然赶紧扶住晃晃悠悠的沈颜希:“哥,你真的是吓死我了。”   沈颜希眯着一只眼睛,虚弱地摆摆手道:“我也差点被吓死了。洛夫人,塔顶只有这……”   话没说完,沈颜希身子一歪竟是昏了过去,全身重量都落在沈欣然身上。   沈欣然原以为托不住沈颜希,结果发现有人帮她托着,是穴道到时间自动解开了的沈鸿飞。   洛夫人打开檀木盒子,里头躺着一块上好的翡翠如意,内里流淌着温润的光。   沈欣然本就医术精湛,和洛夫人请来的名医一同给沈颜希诊断一番,结果是沈颜希内力耗尽,且受到惊吓所致,而她的左眼只是有些发炎,只要沈颜希好好休息,很快便能恢复。   除了沈颜希脸上和身上那几道为了躲避机关而造成的擦伤,并无大碍。   “谢天谢地。”洛夫人双手合十道,“不如现将他安顿在我这里,等好一些了再回去。”   沈欣然谢绝了她的好意:“师父留给我的一些丹药还在府里,我们还是先回去,我再给哥哥好好调养调养。”   而回到沈府后,老夫人和柳氏想要拥抱沈鸿飞反被推开,再看到沈颜希虚弱的模样,两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都是后话。   宁王府,苏景长从宁王书房里出来,樊靖边急匆匆地迎上去。   “公子……”   苏景长摇头,示意他回去再说。   回到房中,樊靖飞快地将今日沈颜希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苏景长,感叹着总结一句:“没想到沈公子轻功如此出神入化,当时属下都震惊了。”   苏景长手中毛笔一顿,抬眼看他:“你确信没看错?真的是沈颜希?”   樊靖道:“正是沈颜希沈公子。”   苏景长神色晦暗:“如此一来,沈颜希着实是出名了。”   樊靖道:“那可不,沈公子此举完全可以说是’轰动京城’。”   苏景长抬眸看他:“你很仰慕他?”   樊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仰慕谈不上,就是有点钦佩,还有羡慕。那可是连江湖排名前十的郭大侠都后怕的地方,沈公子却愿意为了弟弟奋不顾身挑战不可能……”   苏景长听着樊靖连声的感慨,疑惑问道:“你是说,她如此拼命,都是为了沈鸿飞?”   樊靖点头。   苏景长突然有些迷惑了。在他的印象里,沈颜希分明是个自私且刚愎自用的人,且自从出了右手受伤的那件事情之后,他分外怕死。   更何况沈府中人对沈颜希非常不好,全京城都知道他和沈欣然三天两头被罚跪祠堂的事。   为了并不亲厚甚至完全可以称之为敌人的“弟弟”奋不顾身这种事,放在沈颜希身上,宛若天方夜谭。   可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皇帝夜半传苏景长入宫,太子同顾瑾瑜依旧在场。   其间太子说起今日沈颜希“惊为天人”的所作所为,皇帝啧啧称奇,顾瑾瑜同苏景长对视一眼,都表示不敢相信。   皇帝见两人表情诧异,好奇问道:“为何?”   这本是沈府的家事,然而皇帝问起,太子解释道:“传闻沈老夫人不太喜欢沈公子和沈小姐,不但平日里多有刁难,甚至连府里给两人准备的衣服,都是沈家二少爷和四小姐曾经穿过的。可能正因如此,五弟和谨一才会不敢相信吧。”   皇帝皱眉:“传言不可尽信,不过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朕以为沈老夫人不过是年纪大了,缺些心力罢了,没想到她已经如此分不清轻重。那沈老二的媳妇呢?平日不都是她管家的吗?她也敢如此怠慢老沈的孩子们?”   太子道:“儿臣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也不大清楚。”   皇帝冷哼一声:“那沈鸿飞也是荒谬,还好是撞到阿洛手里……”   皇帝复又想起前诗会和南国使臣的事情:“若是我朝男子个个都如沈颜希一般文武双全,聪慧勇敢……如此年轻有为,怎可不赏!”   苏景长眼见着皇帝赏下不少东西给沈颜希,心中突然烦躁。   这烦躁一直持续到回到了宁王府。   苏景长正倚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樊靖声音小心翼翼:“公子,你还醒着吗?”   苏景长淡淡道:“睡了。”   “骗人。你明明还醒着,怎么好骗别人说睡着了呢。”   这声音娇憨,绝不是樊靖。   苏景长蹙眉,手指不着痕迹按在袖箭上,顺着声音低头看去。窗台边沿扒着一双手,手指纤长,晶莹的指甲盖在月光下泛着细微的光亮。   苏景长沉声道:“是谁?”   一张漂亮脸蛋从窗台下冒出来,这人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月亮:“是我呀。苏公子你好呀。”   居然是沈颜希。   苏景长眸色深沉,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盯着沈颜希那张堪称人畜无害的脸。   樊靖脚步匆匆绕过来,见此情景转身就想跑。   苏景长道:“回来。”   樊靖只得转身,挠着头走到窗前。   苏景长道:“解释。”   樊靖赶紧跪下絮絮叨叨道:“方才属下在后门处遇见沈公子,他很着急说是要找公子您,属下都跟沈公子说了,公子您已经睡下了让他明天再来。属下也不知道他怎么的就进来了,还跟了属下一路,直到方才属下才发现……”   “哎呀,这也不怪他,你们这府里守卫也太松散了,跟沈家差不多,我一路过来,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沈颜希下巴搁在窗台上,仰着脸看苏景长道,“有空怪他,还不如好好想办法加强防卫呢。”   沉默。   十分可怕的沉默。   令樊靖头皮发麻。   苏景长总算说话了:“自去领罚。”   “公子,您这里……”樊靖想着若是他在,万一苏景长和沈颜希闹起来,他还能帮上忙。   苏景长冷冷道:“难道要我说第二遍?”   樊靖一愣,知道苏景长确实是生气了,赶紧闷声应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景长冷眼看着沈颜希道:“沈公子夜半突然来访,是准备好跟我道歉了吗?”   沈颜希仿若才想起来一般,连声道:“没错没错。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她说着晃晃悠悠起身,左右翻找,从袖子里翻出一个小锦囊,塞进苏景长手里:“喏。给你。”   锦囊上绣着鸳鸯戏水,走线精巧,表面犹带着她的体温,苏景长摩挲几下,感觉是个坚硬的物件。   等他打开锦囊倒出里头的东西时,整个人呆立当场。 第10章 夜游 “豪言壮语”   莹润透亮的翡翠如意,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被当掉了,而他一度以为再也见不着它了……   苏景长愣愣地站着,眼前划过无数画面,小时候依偎着母亲的场景、母亲去世时的场景、在庆国那些暗无天日的场景……最终视线落在沈颜希脸庞那道狭长又惹眼的红色伤痕上。   沈颜希一手托着脸,歪着头瞪大了眼睛看苏景长,很是认真地诉苦道:“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费了多大的劲,才从明珠赌坊顶上将它取下来的……这些人平日里没事干,把东西藏得那么高,是疯了吗?要是他们真的藏的是舍利子……这么个宝贝……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呢?”   “你是如何知道这翡翠如意的?”苏景长合掌,握紧了翡翠如意,语气里透着审视的意味,一如那日在宁王府两人相见时。   沈颜希却仿佛没有感知道一般。只见她双手撑在窗台上,费力一撑,似乎想要站起来,但不知为何最终放弃了。   反而屈指朝着苏景长比划两下,是让他凑近的意思。   苏景长配合地靠近,想看一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却见她眼眶里似乎有一层薄薄的泪花儿,表情还有些委屈,呼出的气息似乎带着甜腻的酒味。   原来是喝多了?   苏景长弯下腰:“如何?”   就见沈颜希摆正了脸色,格外认真道:“书里写的。”   苏景长眸色渐沉:“……你在调查我?”看来她的手段远超他想象,他收到的消息里,压根没有沈颜希在收集他信息的内容。   沈颜希迷迷糊糊摇着头道:“NONONO,这些都在我脑子里,不用调查,不用!”   她两只手五指撑,也在左右摆动,像是想要做一番强调。   苏景长剑眉蹙起,弯下腰,捏住沈颜希的下巴不让她再晃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若她不是装的,从一个醉鬼的嘴里套话那可是太容易了。   苏景长死死地盯着沈颜希的双眼,果然见她迷蒙的眼里绽出一丝清明,而后透出三四分的疑惑来。   他正欲再逼一逼她,手上传来凉意,很快又被温热包围。   是沈颜希双手抱住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她手心微凉,两相交握后,热度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我只想一直陪着你走到最后。一直……”一直盯着你,不让你扰乱小说结局,然后我快快乐乐地穿回去演我的大女主。   真挚又煽情的话语停顿在格外响亮的喷嚏上。   沈颜希身子瑟缩,揉了揉鼻子,迷迷糊糊道:“怎么这么冷啊,我的被子呢……”   苏景长被她的语出惊人而怔愣,手上松了力道,被她轻轻松松地挣开。   方才还无力起身的少年人此时慢悠悠站起,眯着眼睛辨识方向,像是忘了苏景长的存在一般,飞身而起,广袖宽袍迎风飞舞,像只轻飘飘的蝴蝶一一样,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公子?”樊靖小心翼翼靠近,他家老大不在,他赶紧跑回来护卫,谁知正好遇上沈颜希留下“豪言壮语”后翩然而去。   苏景长淡淡道:“跟着她,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樊靖背脊发凉,得令赶紧追赶而去。   苏景长落了窗户,转身走到书桌前点亮灯盏。   他摊开双手,左手手心里翡翠如意温润自然,鸳鸯戏水的锦囊格外刺眼,而右手还残留着那人柔软手心的温度,不知怎么地似乎在发烫。   *   夜色沉沉。   沈府内,沈颜希屋里,沈欣然正指着沈鸿飞的脑门连声责备。   “沈鸿飞你真的是个傻子吧?有谁给病人送东西是送酒的?还给他倒上?还你自己先醉了?我不过就是去看一看药怎么样了,让你照看一小会,你竟然还能把人给我看丢了……”   沈鸿飞垂着头,虽然懊恼,但还是委屈道:“谁知道大哥房里会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且她想尝尝桃子酒,我还能不给吗?”   沈欣然瞪大了眼睛:“你要是不提桃子酒,她难道还会自己想到它不成?”   沈鸿飞噎住了。   沈欣然说得没错。   一个时辰前,沈颜希醒转过来,沈鸿飞想要同她套一套近乎,可又苦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好看到她书架上有一本《论酒》,便说起了他不久前刚得的异域有名的桃子酒。   见沈颜希很有兴趣,他赶紧让小厮取来,两人喝着酒聊着天,没想到竟是沈鸿飞先倒下了。   直到被端着药回来的沈欣然给打醒,沈鸿飞才后知后觉发现沈颜希不见了。   沈鸿飞哭丧着脸立在一旁,沈欣然心里乱糟糟的。   她大哥的酒量一直不好,堪称“一杯就倒”,关键是唯一的一回醉倒之后,惹出了不小的麻烦,他还忘了个干净,最后挨了父亲狠狠的一顿打。   大哥自从知道这回事之后,再也没碰过酒,也不小的他今天是怎么了,听沈鸿飞说道,沈鸿飞醉倒之时起码还有半坛子酒呢。   可酒坛子空空荡荡,地上没有太多水渍。显然是被沈颜希喝了个干净。   而如今正是宵禁的时候,她把整个沈府都找遍了依旧没见到人影,沈颜希肯定是跑到外头去了,可别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沈鸿飞小声劝她道:“大哥轻功那么好,府里的人都没发现她的踪迹,外头的人也不一定会知道。”   沈欣然冷笑一声:“府里头这些是草包能跟巡逻的禁卫军比吗?”   沈鸿飞退后几步瑟缩着不敢说话。谁能告诉他,这个妹妹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他还在心里哭泣,忽得感觉身后的窗楞一动。   “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就被大力推开的窗户给拍到了一边,脸上火辣辣疼正要叫唤几声,却被突然上前的沈欣然给点了穴道。   又来?沈鸿飞有点绝望。不过他的绝望很快就被喜悦冲淡了。   有个人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吸了吸鼻子,抱着胳膊往床上一躺,翻转两圈用被子把自己团得严严实实。   正是夜游归来的沈颜希。   沈欣然心中一颗石头总算落地,她给沈鸿飞了比了个手势,等他明白了才给他解了穴道。   两人连哄带骗地给沈颜希喂了药,而后双双摊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沈欣然解释了之后,沈鸿飞才明白她方才为何如此焦急。不过看沈颜希的样子,四肢完好,衣着整齐,应该没有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做奇怪的事情。   “谁知道呢?”沈欣然摆摆手无力道:“明天再看看吧。”   *   第二天一大早,宿醉的沈颜希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给拉出了被窝,说是宫里的公公来宣旨,须得她本人接旨才行。   沈颜希简单梳洗一番,赶到前厅,就见一个面善的老公公冲她微微一笑:“看来沈公子休养地不错,陛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沈颜希客气地回以微笑,心下却奇怪,她压根没有见过皇帝,怎么听这公公的语气,两人好像很熟稔的样子?   而圣旨的内容,她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文武双全,英勇无畏,堪当大任。”没听错吧,小说里连知道原主意外身亡都只是轻描淡写揭过的皇帝,眼下竟然是在称赞她?   更别说那六七个红木箱子的“赏赐”了。   沈颜希还在发愣,那公公读完了圣旨,笑盈盈道:“陛下说了,当年沈将军身受重伤,依旧临危不乱攻克了西曲城,请沈公子切勿灰心气馁,勤加练习,他很期待沈公子在春猎中的表现。”   “春猎”二字,犹如一道惊雷,将沈颜希劈地陡然清醒过来。   春猎,原主就是死于这场春猎!   她得赶紧想办法消解反派大大的“杀意”!   于是待送公公离开,沈颜希赶紧往自己屋子跑。没有看到身后沈老夫人同二婶林氏的欲言又止。   沈颜希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才焦急地问堵在门口的沈欣然同沈鸿飞:“我的翡翠如意呢?!”   “昨日放在你枕头边上呢。没有吗?”沈欣然上前翻找,“咦,不见了?沈鸿飞,不会是你拿走了吧?”   昨日那段空白时间里,可是只有沈鸿飞一人在沈颜希屋里。   两人的目光灼灼将沈鸿飞看得十分不自在:“不是我,我根本没碰过那东西。”   见两人不大相信的样子,他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我可以发誓……”   沈鸿飞天真地以为,沈颜希和沈欣然会就此打住,谁知两人都都点点头。   沈鸿飞:“……我发誓,我没有动过那个什么翡翠如意。若我撒谎,天打雷劈……”   “行了。”沈颜希冲他摆摆手,问沈欣然:“昨日可有其他人进过我屋里?”   沈欣然想了想,犹豫道:“哥,你昨日喝了酒,不见了有,可能有半个多时辰。会不会是这段时间里,你把翡翠如意带出去了,又忘在了哪里?”   沈颜希诧异道:“怎么可能,我可是千杯不醉……”   看到沈鸿飞怀疑的眼神,沈颜希陡然想起,是了,她现在是在“沈颜希”这个小说人物的身体里,不是她自己原来的身子。   且她隐约想起来,昨日同沈鸿飞喝了小半坛子酒后,意识便不大清醒,今日起来的时候,还浑身酸痛……   “系统,系统!”沈颜希背过身子背对着两人,暗暗呼叫系统。   【系统更新结束,开启倒计时五秒,5,4,3,2,1。】   【叮叮——恭喜宿主,成功获得京城百姓的仰慕以及沈鸿飞的感恩,结算能量值+188。】   【本来只有88点的,系统昨天连夜回去同上级报告,成功增加到188点。是不是很能干?】   沈颜希敷衍地点点头:“能干真能干,话说,我那用来刷反派好感度的翡翠如意去哪了,你知道吗?”   【女主不是将翡翠如意放在了宿主的床头吗?】   沈颜希简单地把沈欣然方才的话转述了一遍。   系统沉默一会,解释道:【昨天见宿主睡下了,又因为发现奖励数值不对,系统就离开了一会。所以翡翠如意到底去哪了这个问题,可能要打个报告向上级申请查询权。可上级刚批完数值调整申请就去休假了,所以……】   沈颜希急急道:“要多久?”   【半个月。】   沈颜希嘴角抽动:“完了。”   沈欣然知道翡翠如意对沈颜希十分重要,她见沈颜希突然沮丧,上前安慰道:“哥,要不咱们贴个告示找一找?”   沈颜希垂头丧气道:“翡翠如意那么名贵,若真有人拾到了不见得会愿意交还给我。”况且,若是让苏景长知道她大张旗鼓找翡翠如意……沈颜希不敢想象那可怕的结果。   沈鸿飞灵光一闪:“我听说宁王府有个姓樊的侍卫对于找东西很是在行。曾经替小郡主找回千里之外的一只猫。”   沈欣然附和道:“我也曾听说书的说起过。这事挺出名的。哥,不如我们请他帮帮忙?”   她顺带说了老公公临走前留下的皇帝口谕,让她给苏景长诊诊脉:“其实我有点怕那个苏公子,哥你陪我去吧,好吗?”   这倒是个办法。沈颜希隐约记得小说里是有这么个人,年纪轻轻,很得苏景长重用。她叹了口气,眼看着还是避不开反派大大呀。不过……   “你先前才和郡主有过不愉快,此时若是过去,不大好吧?”沈颜希摸摸鼻子,其实她和郡主之间,较之沈欣然,可能更加不愉快才是。   沈欣然坦然道:“我们是奉圣旨去看苏公子,又不是看郡主。且我听说苏公子和郡主之间不大对付,只要我们绕得远,不一定能见着她。”   沈颜希一想也有道理,此事便定下了。   择日不如撞日,等沈欣然收拾了药箱,两人便乘着马车出门去。   直到走在宁王府的园子里,沈欣然好奇地瞅着沈颜希手里头那包蜜饯:“哥,我刚才就想问,你这是给樊侍卫买的吗?”为了买这个,马车特意绕了一大圈呢。   “是给苏公子的。”沈颜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楼台檐角,没有看到自家妹子眼里忽然闪过的那抹光亮。 第11章 看诊 碰瓷。   宁王府的小厮引路至一处园子外便停住了。   小厮恭敬道:“沈公子、沈小姐,过了这个园子就是我家大少爷的院子。少爷喜静,不喜欢太多人叨扰,小的只能送您两位到这里了。”   两人没有为难小厮,顺着正中的石子路走去,一路皆是幽静之处。   沈颜希暗叹其中布景之精妙,隐隐还觉得有点熟悉,尤其是在一个分岔路口,她下意识地选了左边的小路,很快就看到了苏景长的院子。   沈欣然佩服道:“哥你好厉害。”   沈颜希看看四周,随口道:“运气好罢了。”   她怎么好像来过这?   抛开这不多的疑惑,沈颜希终于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的樊侍卫。   也就是方才路上向小厮打听了,她才知道,这樊侍卫眼下跟了苏景长,看来想要避开苏景长去找翡翠如意这件事,不太容易。   樊靖穿着黑色劲装,背着大刀,身量也高,往前一站,宛若一座小山。   但年岁不大。   沈颜希觉得有希望,她目光灼灼盯着他,连连称赞道:“樊侍卫果然是英姿飒爽,身手矫健啊。”   樊靖下意识地想挠头憨笑,瞬间想起少爷先前的吩咐,速速板起脸,继续扮演沉稳侍卫的角色:“沈公子谬赞。”   院子角落有一处凉亭,立于溪流之上,亭子后面种了一大片竹子,竹子前不少颜色各异的小花争相绽放,微风吹过,花朵摇曳,竹叶梭梭,很有意境。   而凉亭正中缓缓起身超两人拱手作揖的宽袍男子,堪称丰神俊朗,只是脸色着实不算太好。   正是苏景长。   “沈公子,沈小姐,好久不久。”   “好久不见。”沈颜希回礼道,心中本就忐忑,如今见他笑得和善又客气,手心里头冷汗涔涔。她这几日事情着实多,竟是忘了将苏景长的外袍给他洗净了拿回来。   而这人肯定是故意的,他今日依旧穿着沈颜希那件浅蓝色的袍子,而她那块玉坠子有了新的用途,挂在桌上合起的扇子末端,倒成了扇坠子。   引得沈欣然在苏景长和沈颜希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眼。   直到被沈颜希眨眼示意了,沈欣然才收回视线,继而指着沈颜希手里的蜜饯袋子道:“对了,苏公子,这是我……”   沈颜希赶紧将袋子塞进沈欣然手里头,顺带接过她的话头道:“路上正巧经过蜜饯铺子,我们多买了一份,欣然便想着带来送给苏公子你。”   沈欣然没想到沈颜希会这样说,愣了一瞬,接着她的话道:“嗯是的,这是送给苏公子您的。”   沈欣然暗道她可没承认是自己送的,不过见自家大哥笑得费力,想来这两人之间还有些事情,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决定等回去之后再好好拷问沈颜希,为何突然拉她作挡箭牌。   苏景长显而易见地惊讶,向两人道谢:“倒是让两位破费了。”   他还多看了沈颜希一眼。   沈颜希觉得他的意思大概是:你就是用这个跟我道歉的?   沈颜希讨好地笑笑。   苏景长没有再说什么。   沈欣然满意,苏景长果然是个懂的。   气氛一片祥和,沈欣然拿出脉诊,顺带在药箱里翻了翻,状似不好意思道:“我的那套银针好像落在马车上了。”   沈颜希当即自告奋勇道:“欣然你先给苏公子看诊吧,银针我去取。劳烦樊侍卫替我带个路?”   这是她同沈欣然方才约好的,正好找机会和樊靖说说话。   樊靖看着苏景长。   苏景长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沈公子了。樊靖,你走一趟吧。”   事情顺利,沈颜希的步伐有些飘飘然,全然没有注意到樊靖紧绷的背脊线条。   等两人远离了苏景长的院子,沈颜希凑近樊靖道:“樊侍卫,实不相瞒,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樊靖道:“沈公子但说无妨。”   沈颜希道:“其实我昨日丢了一件宝贝,但不方便大张旗鼓地找,听说樊侍卫你这方面挺在行,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樊靖为难道:“沈公子你也知道,平日里我都得在公子身边护卫,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   沈颜希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就这几天劳烦你得空的话帮我找找,若是能找到,沈某必定重金酬谢,若是找不到也无妨。”   樊靖听她话说到这份上,想了想道:“那行。请沈公子先同我说一说具体经过。”   沈颜希赶紧将昨日她醉酒前后的事情说了一番,果然见樊靖表情古怪。   她苦笑道:“果然喝酒误事,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樊靖舔了舔唇道:“沈公子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那宝贝到底是何物?”   果然少年人好说话。沈颜希掏出一幅画来给他:“我大致画出来了,是一块上好的翡翠如意,你先看看。”   樊靖看了几眼,古怪的神情收敛了一些,不过总算是应下了沈颜希的请求。   两人还约定好,就当做是私下的事情,不告诉第三人。   沈颜希心下大定,她又想起小说里写的苏景长身边的重要侍卫是个侍卫统领,不是樊靖。想来今日樊靖正好轮值,才会凑巧让她遇见吧。   而且这樊靖看着嘴挺严的,想来不会坏事。   等沈颜希在马车上取了银针回到凉亭,远远地看见沈欣然同苏景长谈笑风生,男貌女貌的,很是养眼。   她突然冒出个念头来。   “系统,你说如果沈欣然喜欢上了苏景长,是不是就能扭转苏景长的未来?”   【请宿主不要忘了,小说男女主的主线不能动。】   沈颜希叹气:“好吧。”   她终究觉得有些遗憾,面上就带了点忧愁。   沈欣然见她回来如此,还以为事情没能办成,便给沈颜希嘴里塞了颗蜜饯安抚。   沈颜希冷不丁被塞了一颗裹着糖衣的脆枣,甜丝丝又脆生生,表情便生动了许多,美食当前,遗憾全然抛之脑后,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却不知她这一笑迎着细碎的日光,甚是动人,让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愣。   还是苏景长先回过神来:“今日多谢沈小姐,不知这药丸可有什么避讳?”   沈欣然赶忙给他解释桌上几个药瓶子的注意事项。   樊靖摸摸鼻子有些懊恼,站回到苏景长身后。   沈颜希见三人各司其职,以为他们不会注意到自己,拿了颗枣子塞进嘴里,暗暗决定了等会回去路上一定要买点带回去。   难怪是反派大大最喜欢的零食,真的挺好吃的。   殊不知三人的视线时有时无地,都落在她身上。   沈欣然说完了注意事项,两人便告辞离开。   沈欣然和苏景长走在前边。   沈颜希和樊靖坠在后头欣赏着前头的“美景”,时有时无地说着话,才过了一个拐角,突然听见前头传来女子的惊呼声,有点耳熟。   她赶紧同樊靖跑上前去,就见宁王郡主花容失色跌坐在地,边上略为素净的女子责备道:“这位姑娘走路也太不小心了。”   “怎么了?”沈颜希见到宁王郡主就是头皮一麻,可她还是大步走到沈欣然身前,询问事情经过。   那素净女子没给沈欣然开口的机会:“这位姑娘走路太不小心又太快,撞到了郡主,这不,把郡主的琉璃貔貅撞落在地,都碎了。”   沈欣然委屈地小声同沈颜希道:“分明是郡主跑得太急才撞到我身上的,怎么又想怪我?”   地上的琉璃碎片在日头下熠熠生辉,沈颜希见此情境,暗道反派大大不做人。   苏景长明明功夫不错,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近处奔来的宁王郡主,但凡他拉沈欣然一把便能避开这祸事……   他就是故意的!   而这宁王郡主,分明就是来碰瓷的。不然□□的,谁没事会捧着个貔貅逛花园啊?   沈颜希冲沈欣然摇摇头,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在宁王府里头呢。估计这正是为了之前被她扰乱的剧情而出现的新剧情,她正在琢磨该怎么说才好,就听苏景长开口了。   “今日沈小姐是我的客人,是我招待不周,这貔貅多少银子,我来给。”   沈颜希心中讶异:“为了走剧情,连最基本的询问流程都不走一下吗?这也太过直奔主题了吧?”   系统沉默装死不回答她。   沈欣然听不得苏景长这样的话,不顾沈颜希阻拦道:“不关苏公子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银子我自己给。”   她此话一出,沈颜希摇头叹气,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控制走向,剧情该来还是得来。   果然,宁王郡主优雅起身道:“本郡主这琉璃貔貅可不是凡品,不是能简单用银子计算的。”   沈欣然道:“那你想怎么算?”   宁王郡主道:“本郡主也不为难你。这琉璃貔貅世上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在明珠赌坊,你就用那个赔给我吧。”   语毕,宁王郡主转而看向沈颜希,直将沈颜希看得头皮发麻,又突然偏过头去。   正如当日在荷院池边一般。 第12章 同乘 不如就定在春猎第一日   宁王郡主听说过前一日沈颜希千难万险中取得舍利子的事情,她断定那明珠赌坊的老板必定对沈家兄妹不满,且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明珠赌坊的老板洛夫人那本就是个很不好相与的主。   “沈欣然此行一定不会顺利。”那素净女子同宁王郡主说道着,“说不好呀,她还会被洛夫人给轰出来呢。”   宁王郡主得意道:“就应该让她长长教训,知道本郡主是不好惹的。”   这两人犹自说着话离开,却不知同他们背道而驰的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颜希和沈欣然对视一眼,又见苏景长主仆二人面无异色,便也笑笑没有说话。   等出了宁王府,沈欣然打算一个人去明珠赌坊,让沈颜希早些回去休息。   苏景长便提出由樊靖送沈颜希回去。   一时推托不得,沈颜希也只得应了。   目送沈欣然的马车离开,沈颜希琢磨着明珠赌坊案子的事情,在宁王府的马车里坐定。   马车没有马上走,摇摇晃晃地,苏景长挑了帘子进来。   他眼见沈颜希神色中的诧异与退缩,挑眉道:“怎么,沈公子不乐意同我一齐?”   沈颜希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她面上堆着笑:“能与苏公子同乘,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苏景长施施然坐定,同沈颜希面对面。   车内空间显而易见变得拥挤。   外头有人轻叩门扉:“公子。”   是樊靖递进来一小袋子东西。   沈颜希伸手按住使劲跳动的右眼皮,见苏景长拈了一颗脆枣吃,便知道这人是故意也上了马车的。   不外乎,是她道歉的“诚意”不够吧。   “那个,苏公子。”沈颜希小小声道,见苏景长锐利的眼神看过来,她又怂了,将临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那个,苏公子,你吃的时候小心一点,有可能核没去干净,硌牙。”   苏景长道:“谢了。”   他放下油纸包,闭目养神状。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车厢晃动声、外头的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声。   沈颜希许久没有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上一回这么忐忑,应该是在好几个月钱的试镜的时候。   她偷眼瞧了苏景长好几回,终究是忍不住道:“苏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吗?”   苏景长“嗯”了一声。   沈颜希心中一喜:“既然如此,不如我就在这下吧,不敢太过叨扰您。”   她说着就想喊外头的樊靖停车,却听苏景长淡然道:“我已经答应了沈小姐,会将沈公子平安送到沈府,沈公子此番做法,是想让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不敢不敢。”沈颜希缩回手,解释道,“我感谢苏公子您还来不及呢。”   若说苏景长“言而有信”,那得看是对谁。在小说里描述,对于敌人,他向来是两面三刀,答应下来是一回事,做与不做是另一回事。   他不过是同沈欣然见了两次面,竟然就将她当做朋友一般履行承诺了?   沈颜希越发觉得,推动女主去攻略反派这个打算很值得推敲推敲。   她才这么想一想,“装死”许久的系统音便“滴滴滴”地弹个不停。   【若是主线出错,小说世界将直接崩溃!】   【请宿主不要胡思乱想!】   【若再发现宿主异常,系统将直接扣减相应能量值!】   “知道了知道了。”沈颜希揉了揉额头,“我不过就是想想而已……”   “沈公子在想什么?”谁知回应她的不是系统,而是反派大大。   沈颜希这才发现,竟是将自己心里头的话给说出来了。   系统害人啊……   系统:……   “没什么没什么,苏公子不用介怀。”沈颜希挠挠脸,偏过头去,撩开侧窗车帘子一角,装作看向车窗外,马车似乎停了有一会,前面的路是被堵住了?   不是吧。   苏景长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忽而轻笑一声,将眼前人的思绪给勾了回来。这人时而精明,时而呆呆愣愣的,同他记忆里那个遇事急躁的“沈颜希”,真的不像是同一个人。   苏景长淡淡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他主动挑起话头,看来是躲不过了。   沈颜希双手平放于膝盖之上,坐姿无比端正,宛若面对试镜导演一般认真。   苏景长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可却没打算放过她:“沈公子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沈颜希试探地问道:“您说的是衣服吗,明日我一定赶早将苏公子的衣服送回来。我一定亲自送来。”   苏景长微微扬起下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好。”   油纸袋在他手心里上下跳跃,宛若沈颜希骤然加速的心跳。   沈颜希突然就想起了年少时在山里玩耍迷路后遇见的一只孤狼,毛皮锃亮,骨骼有力,尖牙在月下闪着寒光,眯起的眼睛将小小的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了三四遍,像是在评估这个“猎物”的价值一般。   沈颜希舔舔突然干涩的唇:“苏公子,之前确实是我不对,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同您说话,甚至还要挟您。至于道歉的事情,本来我准备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准备送给您,奈何中间出了点意外,三日的时间有些赶,可能得延后一些。”   “哦?”苏景长身子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颜希,“既然沈公子说得如此郑重,对于这件宝贝,苏某很是期待啊。”   沈颜希小小地舒了口气。   苏景长道:“可我从来没听说过沈府有什么贵重的宝贝,难道是沈将军行军打仗之中……”   他面上显出迟疑。   沈颜希越听越不对,虽然苏景长这话有些膈应人,要是原主在这,亦或是女主在,恐怕都要跳起来揍人。   但这要是让苏景长再说下去,恐怕是要给她的便宜爹爹沈大将军扣上一口大锅啊!   谁不知道沈大将军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临上阵之前甚至变卖了不少东西替皇帝补军饷。她先前同沈老夫人立字据要钱的时候,看老人家那青白交加的脸色,估摸着大致猜到了沈府的总资产数额。   不知道把沈府的房子卖了,能不能抵得上那块翡翠如意。   虽然不大礼貌,但沈颜希还是飞快打断苏景长的话语:“同父亲无关,是我凭本事得来的。”   确实是凭本事,虽然过程一言难尽。   “那就好。”苏景长又道:“可苏某性子急,可能等不了太久。不知那宝贝,沈公子何时才能让我见一见呢?”   沈颜希下意识伸出双手,在他眼前摊开,顺便阻挡了他进一步的靠近。   “十天?”苏景长摇头,“太久了,依苏某看……”   沈颜希紧张地看着他,心道也不用十天。若春猎之前反派大大还没打消“杀她”的念头,她一定就交代在这了。   “听说陛下特意点了沈公子参与春猎,不如就定在春猎第一日吧。”苏景长幽幽道,“苏某翘首以待。”   马车总算慢慢悠悠走起来,沈颜希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暂时落回胸腔。   她同苏景长打着哈哈,目光时不时往驾车的樊靖那边去。   “你觉得樊靖如何?”   沈颜希随口道:“挺好的。”   她说完才回过神来。   苏景长乌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看着她,里头还带着点戏谑之意。   “我不是……”沈颜希欲言又止,他不会是以为她看上樊靖了吧?她心中突然生出烦闷,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同苏景长该如何说道。万一他想的又不是这件事呢?   苏景长像是找到了乐趣,反问她:“不是什么?”   “我……”   正在此时,马车一边车轮突然抬高,车身猝不及防地歪斜,两人都是措手不及,沈颜希被起势带得往前扑,苏景长却被带得往后仰,眼看着她就要跌到他身上——   “嘶——”沈颜希倒吸一口凉气,撑着车壁的右手发软,额头“咚”地一声撞上车壁。   樊靖就是在这时候拉开帘子探进头来:“公子,这段路不太平整,你们……”   见车厢内情境,他愣了一瞬,当机立断拉上帘子,还欲盖弥彰地掖了掖。   车厢内瞬间敞亮又瞬间暗淡。   沈颜希额头抵着车壁,头被撞得生疼,眼睛被光线刺激,恍惚间发现她自己竟是压在苏景长身上,且几乎她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了。   她的下巴恰巧埋在他的颈窝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竹叶香气。   而她的左手稳稳托着苏景长的后脑勺,充当了后脑勺同车壁之间的肉垫。   没看到苏景长的表情,沈颜希一时间不知道谁更惨。   不过她成功护住了苏景长的后脑勺:“还好还好。”   “沈。颜。希。”苏景长一字一顿地念着沈颜希的名字,语气森然,“你——”   “我马上起来!”沈颜希小声喘着气,撑着手臂缓缓起身。   未料马车接着一顿颠簸。   男人的闷哼落在她耳畔,听得沈颜希肝颤。 第13章 落跑 这个小骗子。   “实在是对不住啊。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沈颜希抖着胳膊起身,见苏景长衣袍凌乱有些狼狈,伸手想扶他起来,却被那人冷冷地拍开。   她舔了舔唇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我还特意护住了你的头呢。”   苏景长正低头整理衣衫,听沈颜希这么说,猛然抬起头来,眼神锐利直直盯着沈颜希。沈颜希说的没错,几乎是两人翻倒那一瞬,沈颜希的手便直接护住了苏景长的后脑勺。速度快到苏景长几乎以为沈颜希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景长后脑上有处陈年旧伤,鲜为外人知。若说先前沈颜希借着酒醉闯入宁王府送翡翠如意给他是巧合的话,那此时沈颜希那虽没有说出口但几乎摆在脸上的“我可是保护了你的后脑勺”的神情,此刻便多了些许“蓄意”。   苏景长淡淡道:“苏某的事情,沈公子倒是一清二楚。”   不过是个简单的陈述句,沈颜希却惊得差点跳起来。   反派大大这是在怀疑她!   可她方才的举动完全是应急而生。小说里写着,苏景长后脑有伤碰不得,春猎中有个公子哥无意拍了下苏景长的后脑勺,苏景长直接命人将那公子哥给杀了,同杀“沈颜希”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也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她才下意识地护住了苏景长的后脑勺。万一这个金贵的“后脑勺”在这时候磕了碰了,她很有可能都不能苟到春猎……   而此时,苏景长没有明确说,沈颜希趁机故作糊涂道:“您说的是什么事?”   苏景长眼神晦暗莫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既没有挑明,沈颜希猜想,她还是能蒙混过关的吧?可是要怎么蒙混过关才能打消反派大大的猜忌呢?   这事确实棘手。   沈颜希绞着双手,眼神控制不住地乱飘,最终落在苏景长胸口处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上。   她还没看几眼,就见苏景长修长的手指落在衣领上,拢紧了。   “其实我不是断袖……”沈颜希尴尬地挠挠脸,见苏景长的面色又冷了几分,越发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   马车缓慢停下,外头樊靖的声音清亮:“沈公子,沈府到了。”   樊靖没有马上撩开车帘,静静在外头等吩咐。   沈府?沈颜希稍稍松了口气,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细细斟酌着用词,缓缓道:“其实我同苏公子您也算是有些微的同病相怜吧。您别看我是沈府的嫡长子,这府里头除了亲妹妹欣然,其他人我一个都不信。他们待我……很一般,我也没什么话语权,恐怕哪一天我突然死了,也没有多少人会为我流泪吧。”   她说着说着吸了吸鼻子,垂着头冲苏景长拱手道:“今日多谢苏公子送我回来,改日定带着谢礼登门道谢。”   对面的人没有发话阻拦,沈颜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抓紧时间下马车。   她双脚堪堪落地,忽得听见身后马车里那人说了一句话。   “这个小骗子。”   沈颜希第一次对自己灵敏的耳朵有些绝望,同樊靖道别后她头也不回地跑进沈府里头,还差点崴了脚。   *   苏景长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他能清楚地听见沈颜希向樊靖道谢的声音,沈颜希慌乱跑进沈府的声音,继而马车走动,绕了一圈往宁王府回去。   樊靖撩开帘子想同苏景长说点什么。   苏景长捏着手指“咔咔”作响,斜斜看过去:“你倒是看得挺开心。”   樊靖生生打了个哆嗦,赶忙解释道:“属下见您并无大碍,担心方才的场面被外头的人看到不好,这才……”   “并无大碍?”苏景长冷冷道,“需要我现在吐两口血吗?”   樊靖低头:“属下知错!”   苏景长胸中有浊气,知道樊靖的做法不算错,要是真让外人看到沈颜希同他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恐怕不用等到明天,京城里的传闻就变成“沈颜希抛弃旧爱五皇子,转投宁王府苏公子怀抱”之类的话语了。   等回到府里头,樊靖格外小心同苏景长交代着事情,眼神时不时瞥向苏景长的脖颈之间。   苏景长从衣领处拿出翡翠如意:“沈颜希让你帮忙找它?”   樊靖眼睛亮了,忙不迭点头。   苏景长阖上双眸,语气波澜不惊:“你将之前探查到的事情再说一遍。不要漏了细节。”   “是。”   半盏茶后,樊靖将前一日夜里护送沈颜希回去之后,沈府发生的事情给苏景长复述一遍,甚至没有错漏沈鸿飞被窗户拍脸的细节。   苏景长喝了口热茶,漫不经心道:“你找东西也不容易,向她要个五千两的辛苦钱不为过。”   “五千两?”樊靖震惊,“沈公子不一定拿得出来吧?”   “既然沈鸿飞可以在赌坊里输掉五千两,说明沈府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清白。”苏景长道:“现银你拿着用,剩下的打个欠条。一旦他想赖账,你就带着欠条敲锣打鼓上沈府要钱。”   苏景长这招着实挺缺德,看来同沈颜希是真的触到苏景长的逆鳞了。   樊靖听着咂舌,他还以为两人关系有所缓解呢。   苏景长见他神情古怪,知道他想多了,转而道:“先前让你打听的沈府的消息来源,可有找到?”   樊靖苦着脸道:“沈大将军那边,还是那几条线。至于沈府这头,目前还没查到什么。”   他说着说着,就见苏景长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赶紧查。”苏景长冷冷道,“明天日落之前我要看到消息。”   他又想起方才马车上的事情。沈颜希的手掌“正巧”慎之又慎地托着他的后脑勺,沈颜希这个人透着古怪,怎么会连他后脑勺上曾经受过伤这么隐私的事情都知道。   甚至还想向他邀功?   樊靖愁眉苦脸应下,又道:“公子,明日真的要去琵琶楼吗?那里已经暴露了,会不会不太妥当?”   琵琶楼正是先前苏景长同庆国人说话时被“沈颜希”误打误撞给撞见的地方,樊靖只听侍卫统领说过这里暴露了,其中细节他并不清楚。   苏景长道:“不足为患。”   他倒是想看一看,沈颜希演这么一出戏,到底是要做什么。   *   沈颜希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却见沈欣然早已在门口坐着等他了。   见他回来,沈欣然奇怪道:“大哥,你怎么比我还慢?”   沈颜希径直走进屋里,在七七床上直挺挺躺下,呼出一口气道:“你还顺利吗?”   她这宛若经历了千难万险的姿态让沈欣然觉得不解,但她不乐意说,沈欣然没有追问。   沈颜希道:“今日洛夫人不在,我明天赶早去问问。”   看来剧情进展有些缓慢。沈颜希了然,又问道:“苏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病症?你真的有法子治好他?”   听她提起此事,沈欣然有些发愁:“我从未见过像苏公子这般虚浮的脉象,只能先用些丹药缓解他的不适……恐怕要师父来看看才行。”   沈颜希点头:“你别忘了给陛下回个话,毕竟是陛下吩咐的事情,一定得多注意着点。”   苏景长确实有旧疾,未来会在沈欣然的调理下恢复。但不至于像他如今装出来的这般虚弱。   若是她能找到治愈他的那一味关键的药材……沈颜希越想越觉得是异想天开,她还是先琢磨一下春猎之前的事情吧。   沈欣然道:“我在路上遇见顾瑾瑜,已经同他说过了。”   沈颜希见沈欣然提到顾瑾瑜,却不大高兴,好奇地问了一句。   沈欣然闷闷道:“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去医馆抓药的,谁知道半路上遇见端国的公主,把顾瑾瑜拉走了。哥,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沈颜希听得好笑,接过沈欣然给她倒的热茶:“你到底是因为他言而无信不高兴呢,还是因为他没有陪着你不高兴?”   沈欣然仰头看她,有些迷糊:“这不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区别吗?”   沈颜希笑笑:“区别可大了呢。”   沈欣然再问,她也不回答了,推脱说累了,将人给送走。   沈颜希确实是累了。   她环顾四周,这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也没有空调和暖气。沈欣然走了之后,屋子里冷冷清清,唯有角落里堆着的皇帝赏赐的几个箱子有些扎眼,她懒得去打开,暂时也不想打开。   因为原主女扮男装身份的缘故,常年没有丫鬟小厮伺候,再加上母亲早逝,父亲沈大将军忙于公务甚少能见面……倒是真的可以说是和妹妹沈欣然相依为命。   所以她在马车上同苏景长说的话,不算是作假。   真的好想回去啊。沈颜希抱着被子沉沉睡去,眼角滑落晶莹的泪水。   第二日,沈颜希在沈欣然的催促下吃了午饭,又捏着鼻子喝了一大碗苦涩无比的中药,趁着沈欣然去熬第二副药汤的时候,赶紧落跑。   巧的是,这才出了门就遇到了樊靖,她拉着樊靖拐了好几个弯,才歉然道:“抱歉啊樊侍卫,是我要找的东西有消息了吗?”   樊靖没有多问,按苏景长交代的话说了,果然见沈颜希皱起了眉头。   可沈颜希只是愁了片刻就答应了,直接找了个书局写了欠条给樊靖,并承诺晚些将现银给他送过去。   此事本就不容易,沈颜希破罐子破摔,最坏的打算,若是此事不成她就得告别这个世界,至于这欠条,就留给后人去操心吧。   毕竟系统都评估了,翡翠如意救命的概率有90%,其他零零散散的办法加起来都不超过50%。   作别了樊靖,沈颜希远远地看见了福泰楼的招牌,想起来上回没吃成的烤鸭,肠胃蠢蠢欲动,当即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路上人不多,认出她的人却不少。   沈颜希都回以礼貌的微笑,步伐不停,想要快些去占个好位子。   奈何天不遂人愿。   福泰楼的小二笑脸盈盈:“沈公子,今日烤鸭还没做好,得等晚一些。眼下二楼雅间也都客满了。”   大厅里唯一剩下的位子是正对着门口的,沈颜希不太喜欢。可这吃饭就成了问题,她可是个打开外卖软件都能挑选几个小时的人啊。   沈颜希正在发愁,忽得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正是白一寒。   他今日换了一身钰国的服饰,除了下巴上浓密的胡子有些惹眼外,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寒暄了一阵,白一寒大手一挥要请沈颜希吃饭,沈颜希大喜,两人便相约往城西而去。   可马车越走,沈颜希越觉得不对劲。   暮色沉沉,他们行经的街面上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   灯笼的暧昧光线下,各色女子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倚着门扉,迎来送往。   沈颜希放下车帘,轻咳一声问道:“白兄,咱们真的是去吃饭的地方?”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白一寒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这不有人请我吃饭,我和他们也不熟……”   沈颜希突然觉得不妙:“不是你请我吃饭吗?不对,既然有人请你吃饭,你喊上我干嘛呀?”   白一寒收回视线,朝沈颜希拱手道:“听说沈兄是沈大将军之子,有你在,我安心。”   可我不觉得安心。沈颜希无奈道:“你到底哪里来的错觉?再说了,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没听说过吗?我的右手可是废了!”   她以为白一寒会知难而退,谁知这人反而佩服地道:“沈兄胸怀广大,令白某钦佩。”   沈颜希感觉同他是鸡同鸭讲,当即就想下车走,可架不住白一寒不停说着好话,再三同她保证若是她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走,她才勉强留下。   等下了马车,沈颜希瞅着那红彤彤的灯笼下的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好奇道:“这写的什么啊?”   车夫乐呵呵道:“回沈公子,这是‘琵琶楼’。”   沈颜希莫名觉得些熟悉:“琵琶楼?”   【叮叮——琵琶楼,正是原主撞见反派和庆国人见面的地方。也是原主威胁反派的地方。】   “???”   “!!!” 第14章 摔杯 你在哪里玩泥巴   沈颜希转身就走:“对不住了兄弟,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   “别呀。”白一寒死死抱住她的胳膊,小声道,“你看,接我们的人都来了。”   白一寒力气很大,沈颜希拗不过他,被他硬是扭着肩膀转过身面对手脚麻利的跑堂。   “不愧是最出名的青楼,连跑堂的都很俊俏。”白一寒死死揽着沈颜希的肩膀,不给她逃跑的机会,边感慨着钰国的富贵,“我们那的青楼根本没法同这里比啊。你看,这边上端茶倒水的,都顶顶漂亮。哟!瞧这栏杆,不会是金子做的吧?”   沈颜希翻了个白眼,唾弃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是铺了层金色粉末罢了。”   白一寒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沈兄果然见多识广。”   沈颜希不想理他,抬眼打量这青楼的布置,也有些惊艳。   这琵琶楼倒是同她印象里不大一样。   虽是差不多的中空设计,但摆件和置景上却清雅了许多,除却那淡淡金色的栏杆,其他都以青色为主,看着很是素雅清净。   正中的圆形大舞台正中,乐师抚琴,回升绕梁,悦耳动听。   她原以为青楼不过是莺歌燕舞,都是靡靡之音。可眼前的“贵客”们衣冠楚楚,挺正经的模样,不像是太会瞎闹的人。而姑娘们的打扮着装,较之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要保守许多。   甚至还有穿着男子服饰的姑娘。   沈颜希诧异中,发现他们的衣裳前胸都绣着个淡金色的图,像是竹子。   又是竹子。沈颜希小心打量四周,她不会再一次在这里遇见苏景长吧?这 念头刚冒头,就被她自己给打了下去。不会的不会的,反派大大小心谨慎,这里已经暴露了,怎么会再一次约人在这谈事情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耳里忽得听见四周的嘈杂声,竟是在讨论她和白一寒。   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这里的人不论男女,都在打量她。   声音轻言语却刺耳,有些人竟然是把她当做同为女扮男装的青楼女子?   沈颜希深呼吸,本着少惹麻烦的想法,冷着脸上楼。   楼上清净不少。   雅间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侍卫,跑堂轻轻叩门,等里头的回应之后才殷勤地给两人打开门。   沈颜希跟在白一寒身后进的雅间,发现里头已经坐了两个衣着贵重之人,都有美人柔弱无骨地依偎身前调笑打闹,比楼下要不正经许多。   矮桌上的两个青瓷酒瓶翻倒着,两个酒碗都有残留的酒液,几碟下酒小菜也吃了一半。   这才是青楼该有的模样吧。   沈颜希突然想起来,她好像忘了问到底是谁请客。   那两人看到白一寒带着人走进来,特别是看到他身后的沈颜希,眼睛都是一亮。   “难怪三皇子这么久才来,原来是找小美人去了。”   “罗姑也真是的,竟然藏起这么一位小美人来,小美人看着面生,刚来的?”   两人说话流里流气,还自以为十分风雅,其中一人还摇着扇子冲沈颜希“送秋波”。   沈颜希翻了个白眼,原来不是没有登徒子,只是登徒子有钱,在青楼里都都要躲起来风流。   她正要发作,白一寒拦在她身前道:“二皇子莫不是看错了,这位可是沈颜希沈公子。”   白一寒个高,他的挤眉弄眼她没看到,可沈颜希也不矮,眼前两人错愕后再对视时一闪而过的轻蔑神情,她没有错过。   这位摇扇子的二皇子并没有对自己方才的话有所愧疚,只是意思意思地冲沈颜希拱了拱手,说了声“抱歉”而已。   而他边上那位据说是皇子伴读的严公子,正正经经地同沈颜希道了歉,连声说自己眼拙。   对方到底是皇亲国戚,沈颜希沉住气行礼,跟着白一寒坐下,顺带狠狠掐了他一把。   这白一寒倒是出息了,才来钰国没多久,就有皇子请吃饭。不过运气依旧不大好,居然是二皇子。   这位二皇子很快就要因为明珠赌坊的命案被皇帝关禁闭,此时和他一起吃饭,着实不大妙。   白一寒吃痛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生生受着,生怕沈颜希一气之下丢下他走人。   二皇子发话道:“难得三皇子赏脸肯,想吃什么,你随便点。”   严公子跟着道:“这里的玉露酒特别好,三皇子和沈公子一定得尝尝。”   白一寒看向沈颜希:“沈兄点吧。”   沈颜希横了他一眼,对跑堂道:“你们这都有什么好菜啊,报上来听听。”   跑堂业务娴熟,连着说了十五六个菜。   沈颜希满意点头:“先这些吧,还有那个玉露酒,来个十坛。哎等等……”   她叫住打算躬身退下的跑堂,又道:“我方才在楼下听到有人说,福泰楼每日给你们这供应烤鸭?”   跑堂面有难色:“确实如此,可今日的烤鸭都被定了。”   沈颜希摆摆手:“无妨,你没看到二皇子在这吗?这样吧,你替我们向定了的人买一只,哦不,两只,钱不是问题。”   眼见着二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黑,严公子出声劝道:“沈公子,我们就几个人,点这么多怕是太浪费了。”   这琵琶楼既然同一般青楼不同,菜价也是翻了好几番的。沈颜希一口气点这么多,那得花多少银子啊。虽说明面上是二皇子请客,说白了,还是得严公子出钱。   沈颜希笑眯眯道:“白公子同我念叨了一路这京城的美食,还说今日若是不能一饱口福,怕是要遗憾到明年呢,所以我就多点了一些,实在吃不完,他正好打包带走,给侍卫们尝一尝咱们钰国的美食。”   不好好坑一下这些有钱的主儿,她岂不是白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白一寒十分没有见识一般,白一寒使劲给她递眼神,沈颜希故意不看他,冲请客的两人又是天真地一笑,而后往白一寒手里塞了个酒杯。   “白兄喝酒。”   她这一笑迷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白一寒一杯酒下肚,只觉得融融的暖意从肠胃里烧到了脸上。   严公子身边的女子轻声提醒,他反应过来,转而想询问二皇子的意思,却见二皇子愣愣地看着沈颜希的侧脸,像是魔怔了一般。   “二皇子?”严公子轻轻推了二皇子一把,将人给唤回神来。   二皇子一改先前冷淡的模样,大方道:“既然是白兄的心愿,本皇子当然得满足。还想吃什么,你们尽管点。”   沈颜希挑眉,手肘戳白一寒。   白一寒拱手笑道:“白某多谢二皇子盛情。”   气氛突然变得热络,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却不是布菜的人。   这人好生眼熟,一进来就盯着沈颜希。   沈颜希摸不着头脑,心想她这几日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他何必如此苦大仇深地,莫非是原主惹的事?   直到听严公子唤他齐公子,沈颜希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宁王府里给吏部尚书家儿子代笔写诗,结果被她给戳穿了的大才子“齐公子”吗?   当时她不过是想反击吏部尚书的儿子,波及到这位大才子完全就是偶然。可看他这表情,这仇怨是真的结下了。   其实她后来问过沈欣然,知道这位齐公子文采斐然但家境一般,能呆在京城准备科考之事,多亏了吏部尚书的资助。   而那天的事情之后,齐公子名誉受损,吏部尚书那边,恐怕也没少给脸色。   这本非她所愿,而她坐在这,不就是给这位难堪么。   见严公子起身迎客,沈颜希暗暗给白一寒使了个眼色,打算尿遁。   白一寒使劲眨眼,菜都还没上呢,再留一会。   两人的眼神交流齐公子都看在眼里,他误以为沈颜希是不屑与他同席,脸色越发不好看。   “沈公子这是,看不起齐某?”   这位竟是个直肠子?沈颜希被他话语惊讶,忙起身道:“没有这回事,齐公子误会了。”   她态度随和,齐公子暂且信了,表情和缓许多。   沈颜希一时间走不得,只得老实呆着。   “两位竟是旧相识?”二皇子饶有兴致,打量齐公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沈颜希对着这位齐公子,可比对着他要有礼。   齐公子深深看了沈颜希一眼,只说同沈颜希在宁王府诗会上有些误会。   沈颜希诧异,也没挑明,打着哈哈算是揭过。   二皇子一听就懂,他之前听说过诗会上的事情,但没把它当回事,此时细细想来,沈颜希那首诗,可是连皇帝都称赞过的。   沈颜希居然能打败齐大才子,看样子齐大才子并没有不服气。   他这么想着,看着沈颜希的视线更加炙热了。   一道道美味接连送上来,又来了三个美人儿跟着伺候。   他们四人说着话,沈颜希只听不搭话,自顾自吃菜,她尝了几个菜都是惊艳,觉得今日这一趟还算值当。   可这几个人竟是非常关照她。   严公子道:“这玉露酒很不错,沈公子试一试?”   沈颜希推脱道:“沈某不胜酒力,酒品也不好。”   白一寒道:“你很喜欢那道菜?我给你夹。”   沈颜希道:“吃你的,别吵吵。”   甚至连二皇子也来凑热闹:“沈公子觉得这琵琶楼的姑娘如何?”   沈颜希道:“不错很好。”   她这是说的真心话,姑娘们容貌好身材好,吟诗作对、琵琶古琴信手拈来,尤其是伺候她的这位,她光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此时姑娘的手在她肩上轻轻地敲打按摩着,沈颜希连日的疲乏都消减不少。   反派大大确实会找地方,这里真真是个不错的休闲娱乐之处。   沈颜希这么想着,却不知从她踏入琵琶楼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樊靖发现了。   *   沈颜希原以为这几个人聚在一起,是要谋划什么大事。   听了一会才知道是因为之前白一寒差点遇刺的事情。她后来没有跟进,不知那女刺客竟是咬舌自尽了。   京兆尹审了一半断了线索,此事只能暂时挂着。   可白一寒遇刺不假,皇帝着二皇子私下先行安抚白一寒。   便有了今日琵琶楼宴请一事。   估计二皇子不知道沈颜希有插手其中,没有多问。   聊着聊着,自然而然说到近日大热的春猎。   白一寒初来乍到,不懂钰国规矩,虚心求教,在得知头三名都有赏赐之后,便有些蠢蠢欲动。   沈颜希听着好笑,瞅了几眼意气风发的二皇子,小说里他因为被皇帝关禁闭,压根没资格参与春猎,不过也因此保住了一条小命。   二皇子见沈颜希看他,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让要拿第一名。   妄想和男主争第一,不炮灰你炮灰谁。沈颜希摇摇头,将还剩半杯水的杯子推给白一寒:“给我倒点热水。”   白一寒随手拿了个白玉壶给她倒了一杯,放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妙——   好像拿错了。   装水的是青色的,白色装的是酒。   白一寒手一抖,就要给沈颜希换一杯。   谁知一回头,这人已经将喝干的杯子又送到他眼前:“这水里是加了糖吗?甜甜的还挺好喝的。”   不过小半杯,还掺了水,不会有什么事。   白一寒这么想着,便没当回事。   而后说到坊间对于第一名的猜测,除了大热的几位皇子,苏景长也在列。   二皇子不屑道:“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随随便便就将他给接回来了,也没带点好处回来,还不如不去呢。”   “是啊。”严公子道,“说起来也尴尬,宁王府的嫡长子竟然没有爵位。他呆在府里头,得多不自在。”   二皇子又道:“这次庆国也派了人来,若是他比试的时候输给了庆国人,谁知道是真输还是故意放水呢?”   齐公子附和道:“当初送质子去庆国这事情确实不大适合。咱们本就有沈大将军坐镇,真的打起来,不一定就会输给钰国。”   白一寒奇道:“我可是听说,那位苏公子还在庆国的时候,曾有百步穿杨之举?”   严公子笑道:“依我看啊,不过就是些传言,为了让他回到咱们这不会太难看,庆国好心散播的。那苏景长不过就是个病秧子,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吧,不足为惧。”   齐公子道:“有可能。传言不可尽信。”   白一寒不大相信,正想问问沈颜希,眼前猛地摔过一个酒杯。   酒杯在矮桌上摔出一声脆响,碎片四散,差点划伤人。   众人都吓了一跳,瘫倒在地,门口的侍卫持剑瞬间推门进来。   二皇子面色变幻,示意他们先不要动。   严公子抬袖捂脸道:“沈公子此举何意?”   “何意?”沈颜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脸上飘着两片红晕,衬着她的皮肤越发白皙细腻。   她一脚踩在矮桌上,手指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白一寒脸上,大声喝到:“无知小儿!苏景长在庆国百步穿杨威慑四方彰显国威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玩泥巴呢!” 第15章 争辩 就你这容貌,小爷看不上!   沈颜希声音过于响亮,整座琵琶楼都骤然一静。   严公子赶紧抬手示意两个侍卫先关门。   白一寒被沈颜希吓了一跳:“沈兄,我可什么都没说。”   沈颜希眯着眼睛:“不是你?”   白一寒摇头若拨浪鼓:“真的不是。”   他这话分明没错,却莫名有点心虚,看向沈颜希的时候便有些退缩:不至于啊,也就小半杯而已,他真的不胜酒力到这种程度?   沈颜希慢慢转向刚放下手的严公子,居高临下指着他道:“那就是你了。”   严公子诧异:“沈公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沈颜希摇摇手指,有点疑惑:“你叫什么来着?”   严公子本想发作,但见二皇子竟是没有冷脸,还一眨不眨地看着沈颜希,他略微思索道:“严修云。”   沈颜希点点头:“你又是哪个的儿子?”   严修云有些不自然道:“家父乃翰林院修撰。”   “原来如此。”沈颜希摇摇晃晃走到严修云跟前,居高临下,“看来你爹曾是个状元?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傻子?”   她这话侮辱性极强。   严修云脸上一阵燥热。他爹曾是状元不错,他却“先天不足”,连亲爹的一半才学和聪慧都没有承袭下来,有不少人明暗里瞧不起他,可自打他当上二皇子的伴读,便再没有人敢同他说这样的话。   沈颜希又道:“当年若不是苏景长的牺牲,像你这个年纪的恐怕都要死在战场上了……你不会真当自己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喝花酒?”   严修云怒瞪她:“你胡说什么?苏景长去庆国,不仅他自己丢脸,更是丢了我国的颜面!”   沈颜希一巴掌抽过去。   “啪!”   严修云耳边嗡嗡响,脸上火辣辣生痛,他一时反应不及,愣愣看着沈颜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   齐公子骤然起身:“沈颜希,你不要太过——”   他话都没说完,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却被沈颜希给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怒视她。   “严修云是吗?”沈颜希冷冷道:“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试试?”   严修云眼见齐公子姿势十分不雅观地被定在当场,怒意升腾,生生盖过了涌起的一丝惊惧:“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是个短袖!你就是个娘娘腔!你右手废了早就被断了前程!你就是个废物!我还会怕你!说就说,苏景长不要脸!还让钰国颜面无存!”   他抬手就想回给沈颜希一巴掌。   谁知沈颜希冷笑一声,右手敲打在他胳膊穴道上,让他挥出的手当即疲软,垂着像是断了一样。   而后,她左手提起严修云的衣领,硬生生将人给拽了起来。   白一寒眼见着沈颜希提着严修云,宛若提着一条废物咸鱼,想要上前拦一拦。人是白一寒带来的,虽然白一寒不介意看钰国人内讧,但若是秋后算账,他肯定逃不开责任。   更何况,二皇子就在这看着呢。   白一寒方才起身,就对上了沈颜希过分冰冷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打了个寒战。   沈颜希周身透着森然寒意,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仿若看着一个死人。   白一寒下意识就跌坐回去,捂住脸不敢看沈颜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他这“掩耳盗铃”的功夫要是让同行的南国正经使臣们瞧见,恐怕都要怀疑他是被鬼怪给上身了。   严修云被勒地几乎不能呼吸,眼见着白一寒变成怂包帮不上忙,只能喊两个侍卫救命。   两个侍卫见二皇子没有阻拦,持剑冲了过来,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沈颜希将严修云扔到半空中,飞起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力气之大,竟是将人给直直踹出屋子去了。   “咔!嚓!”   “砰!”   严修云竟是跌落到了一层。   一层大厅传来阵阵惊呼,桌面翻到、杯盏碎裂之声相伴,竟是比先前要热闹许多。   白一寒透过指缝看见沈颜希提起齐公子丢向两个侍卫,两个侍卫赶紧收剑却躲避不及,三人狼狈滚作一团,暗暗心惊。   沈颜希缓缓穿过裂开的木墙,走到断裂的栏杆处,轻巧掰下一截断木后纵身一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落在蜷缩的严修云身边。   像是没有看到周围惊疑不定的人群,她手持断木指着严修云道:“当年陛下是为避免钰国百姓遭受更多灾祸,才会有送质子去庆国之事。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竟然不知陛下此举乃深谋远虑且为国为民,还敢出言不逊藐视陛下。”   断木拍打着严修云肿胀的脸,沈颜希又道:“苏公子英勇大义,为了钰国百姓牺牲自己,他本就天资过人,以百步穿杨之能震撼庆国朝野,甚至让别国都不敢小觑我钰国,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个蠢货,竟然不知苏公子大义,还敢出言不逊污蔑苏公子。”   “你既眼界狭隘,又没有苏公子的家世地位,就算有,当年换做是你,你敢只身一人去庆国吗?”   白一寒同二皇子在二楼看着都觉得震撼,更别说一楼大厅的人了。   别人敢不敢白一寒不知道,他是不敢的。谁不知道庆国虽然兵强马壮,但朝政那是一塌糊涂乌烟瘴气,宛若龙潭虎穴,他虽然会说庆国话,但打小母妃就叮嘱过他,不能让人知道了去,生怕他万一被派出使庆国,便是个有去无回。   他这么一想,觉得苏景长还能算平安地从庆国回来,果然不是一般人。   心中对苏景长越发高看了几分。   “沈兄说不胜酒力,没想到竟能醉成这样。”白一瞅了眼二皇子,见他面上并无愠色,心道这位虽然看着有些不靠谱,好歹是钰国皇帝教出的皇子。   二皇子牢牢盯着沈颜希,背在身后的双手绞在一起,压抑着心中的澎湃。   “至于我。”沈颜希觉得眼前有些晃荡,她撑着断木勉强站稳,“我,沈颜希,就算废了一只手,也能把你打成这样……你,你服不服?”   严寒云感觉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视线也模糊极了,可他怕死地紧,想要求饶,奈何一开口便咳嗽着,吐出血沫来,着实骇人。   这二皇子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派人来帮他?   沈颜希感觉脑子里宛若一团浆糊,她挠了挠脸脚步开始变得虚浮,却还是冷笑道:“还有,就算我是断袖,就你这容貌,小爷看不上!”   她说着晃悠着身子眼看着就要摔倒,原地转了两圈,却是落进一个冷冽的怀抱。   这人周身漾着淡淡的竹叶香气,紧紧揽着她,眉目英俊看着很熟悉,沈颜希眨眨眼,奈何依旧看不清。   “哥!”   耳畔传来一声呼喊,沈颜希偏头看去,就见一红一黑两抹身影奔赴过来。   她依稀能看清,红衣的是个漂亮姑娘,黑衣的是个俊俏郎君。   白一寒暗道不好,小跑着拨开人群赶到近前,就听沈颜希“噗嗤”笑了一声。   “小哥哥小姐姐们真真好看,要不要和我一起演个偶像剧,就咱们这阵容,不火没天理!”   沈欣然瞪大了眼睛,没听太懂沈颜希的意思,却清楚地看到自家大哥脸上红晕荡漾、醉眼朦胧,却不忘探出手指勾着沈公子的下巴。   还冲人家暧昧一笑:“要组CP,至少得是这样的帅哥们才行。” 第16章 好人 鬼迷了心窍   深夜的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皇帝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有些纳闷:“怎么又牵扯到沈颜希那小子了?”   沈欣然委屈道:“陛下,这回真的不怪我哥,您能不能把我哥给放了呀?”   皇帝皱眉道:“你这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顾瑾瑜将沈欣然拉至身后,朝皇帝道:“父皇,儿臣奉命追查明珠赌坊的命案时,发现沈小姐可能见过凶手,儿臣便请她帮忙一同查案。先前我们有了些许眉目,正要找二哥问一问详细,正好二哥在琵琶楼宴请南国三皇子,而南国三皇子邀了沈公子同去。”   “琵琶楼?”皇帝看看直挺挺跪在地上的二皇子,“我让你好生招待南国三皇子,京城好去处那么多,你竟然将人带去妓丨院?”   二皇子硬着头皮道:“那琵琶楼是个风雅的地方,且酒菜美人都是一绝,儿臣真的是有认真考虑过的。”   皇帝翻看着桌案上的写满了字的一沓纸:“不错,你确实是认真考虑过了。”   这是白一寒提供的事情经过,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很是清楚明白。   二皇子偷眼瞧皇帝的神情,登时吓得浑身一抖,以为是白一寒言而无信把他说的那些糊涂话也给写上了。   皇帝冷笑道:“所以你才会带严修云和齐思贤,一同招待南国三皇子。”   严修云,二皇子伴读,翰林院修撰之子。齐思贤,有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据说对各国的风土人情都甚是了解。除了宴请的地点,可以说二皇子的私下招待没有太大的纰漏。可就是这么两个应有才华的文人,偏偏说出了愚蠢至极的话。   皇帝头疼,若不是这次的事情,他恐怕都记不住这两个人的名字。   太子见气氛紧张,上前道:“父皇,这次的事情,二弟原先并不知情,且沈公子同严公子打斗的时候,二弟也没有偏帮。”   他说着看了眼苏景长:“苏公子当时也在场,应该清楚,这只是沈公子同严齐两位公子之间的争斗。”   这御书房里,二皇子跪着,太子、顾瑾瑜、沈欣然站着,苏景长是皇帝唯一赐座的人。他安安静静坐在那,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连太子突然提到他,他没什么反应。   这让皇帝突然有些担心,轻声唤他:“谨一?”   而这声轻唤让太子等人都是心头揪起。   苏景长恍若才听见一般,匆忙起身朝皇帝行礼道:“陛下?”   皇帝抬手示意他坐下说:“方才太子说,沈颜希和那两个人打斗的时候你也在场,当时二皇子的人有插手吗?”   “我确实没有看到二皇子的人插手。”苏景长垂眸思索了一阵,摇头道:“可我也没看到沈公子打人。当时我正同友人在庭院里饮茶,听见楼里有动静担心才过去一看,恰巧见到沈公子酒醉差点跌倒,我便上前扶了一把。”   沈欣然戳了戳顾瑾瑜,小声道:“你看看人家。”   这位苏公子真是顶顶聪明,着实是个大好人啊。   毕竟沈颜希是在雅间里打的严修云和齐思贤,而后严修云摔落一楼,众人压根没有看到沈颜希殴打严修云,真的要算起来,沈颜希最多不过是恐吓严修云一番罢了。更别说沈颜希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斥责,看起来完全就是正义的一方啊。   所以说这次的“打斗”,为数不多的目击证人只有二皇子那几个人再加个白一寒。   顾瑾瑜微微颔首,给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皇帝一愣后笑了,指着苏景长道:“你呀你。”   太子语塞,自知失言垂眸后退。是他太不小心了,自始至终,老二和老五都没提过沈颜希打架的事情,只有他上赶着点破,真是大意了。   而二皇子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同样是逛青楼,怎么偏偏只有他一个人挨骂?凭什么皇帝看着苏景长就是一脸欣慰?凭什么沈颜希对着苏景长,就是那么……“温柔”?   他回想起当时沈颜希“调戏”苏景长的场景,不知怎么地心头痒痒的。   他的表情落在皇帝眼里头,全然变成了“不服气”。   皇帝心头火气又起,提起明珠赌场的命案,厉声让二皇子好生配合顾瑾瑜调查。   二皇子这才惶恐着安分一些。   夜色渐浓。   眼见几人商量了好久,就是没提放了沈颜希的事情,沈欣然忍不住恳求皇帝:“陛下,您能不能先放了我哥呀?”   皇帝斜了她一眼:“你哥脾气太冲,朕替你爹管教几天。”   话说的这么好听,可哪有把人关在大牢里管教的。   沈欣然还想再说几句,被顾瑾瑜按下了:“别惹父皇生气。”   直到出了宫,沈欣然挣开顾瑾瑜的手,向苏景长求助道:“苏公子,陛下那么器重你,你能不能帮我哥说几句好话呀?他身子都还没调理好,牢里湿气重,他受不住的呀。”   苏景长轻轻拂开沈欣然抓着他袖子的手:“陛下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沈小姐不必太担忧。”   他朝追过来的顾瑾瑜拱了拱手,弯身进了马车。   徒留沈欣然气急跺脚:“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   他本就不算什么好人。   苏景长坐在马车里头,闭目养神了一会,始终无法静心,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送沈颜希回府那一日。   当时沈颜希紧张又拘束,忽悠他的时候可算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可今日,沈颜希站在圆台上居高临下朗声斥责严修云的模样,还有故作风流洒勾起他的下巴说着荒唐的话的模样……   “沈公子真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堵得那严公子话都说不出来。”樊靖随着苏景长往院子走,不停地赞叹着,眼眶还有点可疑地泛红,“没想到他们都是这样想我们家公子的,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苏景长止步,凉凉道:“你也要学着沈颜希醉酒打人,然后被关进大牢吗?”   樊靖摇头:“我才不会像沈公子那样丢脸……”借着醉意打人,而后醉倒不省人事。   还是被苏景长抱着亲自送去的大牢。   他想到这里就是一噎,完全无法想象被自家公子抱在怀里的场景。   这么一想,沈公子也真是个神人了。   *   沈颜希被白一寒拉进琵琶楼的时候,苏景长正在琵琶楼的庭院内会客。   当得知沈颜希真的来了,苏景长甚至松了口气,这个“骗子”终于要露出马脚了。   谁知探子的汇报,沈颜希的行为太过出人意料。沈颜希竟是为了他的事情,因为严修云等人蔑视他的举动,便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还狠狠揍了一顿。   而当他将自己淹没于琵琶楼一层大厅的人群中,看到沈颜希那熟悉的带着醉意的神情,看到沈颜希为了维护他而义正言辞地斥责严修云,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冲上台子,将摇摇欲坠的那人给抱在怀里。   若不是沈颜希后来的举动过于轻佻将他惊醒,他恐怕……   天光破晓,苏景长久久不能入睡,起身打了一桶井水。他将脸埋进冰凉的井水中,突然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当着京兆尹和众人的面将那醉鬼打横抱起。   还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   苏景长揉着生疼的额头喊来樊靖:“沈颜希的消息来源到底查到没有?”   果然误事,他当时就应该把那个“断袖”丢还给他那个聒噪的妹子,给顾瑾瑜也好啊。 第17章 书信 是皇帝。   樊靖磨磨蹭蹭道:“公子,我们的人查了好几遍,沈公子这边确实没有什么消息来源。尤其是他到京城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人际交往……”   见苏景长面色不虞,樊靖赶紧道:“不过我们殚精竭虑,还是发现了一件事情!”   苏景长冷冷道:“有话快说。”   樊靖斟酌着词句道:“我们查到沈公子与一人持续性地有书信往来,一直到京城都未曾间断,大约是半个月一次。”   苏景长挑眉道:“哦?”   樊靖轻咳一声:“这人叫上官阳书。”   果然,一听见这个名字,苏景长就将手里的帕子狠狠丢进水桶,砸起不小的水花,溅湿了水桶周围的泥地。   樊靖默默后退半步,瞅着自家公子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将他才截获的书信交出来。   苏景长觉他神情异样,侧身问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樊靖赶紧掏出书信送上:“今日一早刚刚送到的书信,是上官阳书写给沈公子的。”   苏景长没有接,他迈步走进凉亭,开始擦拭随身的宝剑,淡淡道:“念。”   樊靖有些为难,可见自家主子周身罩着一圈森冷之气,他清了清嗓子,翻开书信念道:“颜希老弟,许久不见,为兄甚是想念……你二伯家那个女儿不是个好东西,你莫要相信她的话胡乱装扮自己,你本就天生丽质何须浓妆艳抹,平白让人看轻了去,恐怕你那位五皇子殿下也不会欢喜……对了,这次虞楚也要来,这事为兄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最后,为兄必须奉劝你一句,收回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招惹苏景长,这位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你不是好奇为兄腿上丑陋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吗,就是这苏景长砍的呀,老天爷呀,为兄不过见他貌美想多亲近一些……现在想起来还是惶恐,若不是看为兄大哥的面子,为兄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樊靖哆嗦着念完一封信,日头已然升得老高。有些内容或是无关紧要过于累赘,或是略微尴尬语意不详,他都给略过了,可就算这样,还是念了好久:“公子,这次路国送来的最新的使团名单里,有上官阳书。”   “满口胡言。”苏景长冷笑一声:“他居然敢来。”   说话间他挥剑劈向石桌,宝剑锋利无匹,竟是将石桌生生劈成两半。   樊靖搓了搓手,小声问道:“公子,这封信,要给沈公子吗?”   苏景长宽袖翻飞,归剑入鞘。   朝阳下,他脸上似乎笼着一层薄雾。   “信给他。你好好查一查这两人的关系。”   樊靖应声打算退下,又听苏景长道:“还有这个叫虞楚的,也查清楚。”   *   沈颜希不大明白,怎么她一觉醒来,竟是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宽阔敞亮,比她在沈府的要豪华多了,床边缀着的珠串价值不菲,桌上的糕点色香味俱全,更别说屋子里随处可见的姿态风雅的盆栽们。   门口有两个高大的侍卫把守,看装扮和二皇子那两个侍卫相似,而周围也有巡逻队来回巡视,守卫森严。   她横竖出不去,便在屋里子转圈散步平复心情,顺带呼唤出系统解释当前的状况。   系统直接给她放了段高清影像。   “我喝醉了之后这么英勇啊,居然把二皇子的人给打了?”沈颜希喝着热茶吃着糕点,宛若在看电影一般,不住咂舌道,“这慷慨激昂说话的人真的是我吗?我不会是被二皇子给抓了吧?”   【宿主多虑了,原本你因滋事被关进京兆府的大牢,后半夜皇帝派人将你转移到了这里。】   沈颜希蹙眉:“皇帝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坏事,请宿主稍安勿躁。】   “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沈颜希转着圈道:“我还剩几天时间?我被关在这里,根本都没办法刷苏景长的好感度。”   【其实,经过昨天的事情,苏景长应该对宿主有所改观了。】   系统示意沈颜希继续看下去。   沈颜希怔愣半晌,捂脸道:“天哪,我居然调戏了反派大大?你为什么不制止我?”   【宿主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放在“苏景长冲出人群抱住你并且将你送上马车”这一幕上吗?】   沈颜希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摆摆手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作死地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他无奈之下才这样做吗?”   沈颜希对自己的认识太过清醒,她觉得这一幕太惊悚了,她看得有些害怕,嘴里的糕点都失去了原有的美味:“你没看到反派大大脸都黑了吗,他的嘴唇抿地那么紧,他的手指骨节都泛白了呢!”   系统:【……】   系统陷入自我怀疑,怎么被她这么一说,确实像那么回事了呢?   大惊之后,沈颜希垂头丧气地坐在正中的圆桌边,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碎了的糕点渣渣:“完了,一切都完了。”   “什么完了?”   沈颜希随口道:“我死定了。”   她话一出口,才发现同她说话的并不是系统。   抬眼看去,有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走进来,这人穿着明黄色的衣袍,袖口处的金线绣着腾飞的龙图。   身份昭然若揭。   【是皇帝。】   为了避免沈颜希过度作死,系统飞快开始解释说明。   沈颜希头一回见到活生生的皇帝,她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是个精神的美大叔,顾瑾瑜和二皇子的眉眼间都有几分像他,但论感觉,还是顾瑾瑜要略胜一筹。   难怪皇帝更加喜欢顾瑾瑜。   【宿主,见到皇帝还是要下跪的,不然小心掉脑袋。】   经系统提醒,沈颜希才鼓着脸不太情愿地单膝下跪:“见过陛下。”   不知怎么的,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抬起头来。”   沈颜希不明所以,听话地仰起脸,就见皇帝皱着眉头,将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往复扫了好几遍。   他眼神复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和疑惑。   沈颜希偷偷问系统:“没听说沈大将军和皇帝有仇啊。”   系统还没反应,皇帝突然道:“你就是沈颜希?”   沈颜希连连点头,她摸不准这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乖巧一些总没错,没准他就把她给放了呢?   皇帝又问:“你今年多大?”   沈颜希道:“……十六。”   “十六?”皇帝面色骤冷,“好,很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扑面而来,沈颜希倒吸一口凉气,总算真实地感觉到皇帝身上的威慑力。   她强自镇定,心道虽然她打了二皇子的人,可还有沈大将军在,皇帝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吧。   这厢沈颜希还在做自我建设,却听见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沈荀……”   沈颜希:“???”   听这语气,好像不太乐观啊。难道她竟是要先交代在这了?   皇帝冷笑了几声,突然拂袖而去。   沈颜希心惊胆战,目送他离开,好一会才扶着凳子站起身来。   可怕,太可怕了。   然她还没站稳,皇帝竟是折回来了。   沈颜希双腿一软,又打算跪下,突兀地被皇帝给扶住。   皇帝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笑得和煦又亲切:“你坐着就好,我们说说话。”   沈颜希:……   这感觉似曾相识,她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18章 委屈 沈公子不见了   沈颜希今日才知道,上回到沈家宣读圣旨的是皇帝身边得宠的太监,人称“何公公”。   因着皇帝在这坐下了,且快到午膳的时辰,何公公吩咐宫人迅速布置了不少东西。   皇帝问的都是以前的事情,沈颜希不大清楚,只能求助系统。   而系统能查到的有限,实在是不知道的,沈颜希便直接说“不记得了”。忘了总好过现编,古人可是说过,一个谎言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来自圆其说。   她不想给自己上一些莫名的枷锁。   皇帝见她语焉不详,一直躲闪他的视线,以为她是脾气上来了不想说,无奈道:“你这脾气得好好改一改,老是这么横冲直撞的,指不定哪天就把你自己给害了。”   他敲打着桌子,仿若在敲打沈颜希的脑门:“那宁王府的池塘,说跳就跳?那么多侍卫丫鬟,就不知道让他们替你救人?明珠赌坊的楼顶,那么危险的地方,就为了块破石头,你连命都不要了?还有琵琶楼的事情,罢了,不说了,这事不怪你,你说的话没错,朕很满意。不过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你直接告诉京兆尹,他知道该怎么办。”   沈颜希原本因为皇帝的气势显得有些拘束,此时被他接连指责又夸了几句,稍稍松了口气,皇帝这样的表现,倒像是个表示关心的长辈,不愧是和她爹沈大将军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老友。   其实这位陛下算是个明君……沈颜希抬眼看了看皇帝,她没记错的话,他会在春猎里受伤,虽然经沈欣然尽心治疗依旧看不到起色,没能等来神医吕清,他熬了三个月最终病逝。   而从皇帝病重、太子代理朝政开始,钰国便陷入混乱。   她这么想着有些走神。   皇帝见她思绪飘忽,冷不丁说道:“我听说你先前喜欢的是老五?如今这是又看上谨一了?”   沈颜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忐忑道:“没有没有,都是那些人瞎说的。”   人言可畏啊,皇帝怎么也这么八卦。   皇帝挑眉:“不是就好。”   他竟是没有深究,这让沈颜希准备的一肚子话生生憋了回去。   眼看着菜就要上齐,沈颜希听见何公公同皇帝耳语了一阵,是宁王有事求见。   皇帝无奈得提前走,临走前不忘叮嘱她:“春猎好好表现,拿个前三名回来,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叮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在春猎中获得前三名。若宿主成功完成支线任务将获得正能量值1888点。】   哇,这抠门系统竟然给这么高的奖励值?   沈颜希壮着胆子问道:“陛下,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皇帝笑道:“这事你得问谭太医。”   谭太医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皇帝前脚才走,他后脚就来给沈颜希医治她“残废”的右手。   沈颜希正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吃,当即被谭太医制止了。   “听闻沈公子前些日子消耗了不少内力身子虚弱,且右手常有气滞之症,如此油腻的菜,还是少碰为好。”   眼见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命人撤掉一半的菜,徒留些青青白白的,沈颜希突然有点委屈。   可她也只能委屈一下自己。毕竟皇帝说了,能不能离开这里,还得看老太医。   谭太医拒绝了沈颜希同席吃饭的邀请,在一旁摆弄他的药箱。   等沈颜希吃完了,谭太医拿出脉诊,细细地给她诊断起来。   谭太医好一会时间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沈颜希几乎以为他可能是睡着了,便伸手在他眼前比划两下。   谁料他真的醒着,揪着胡子老神在在道:“沈公子莫要乱动,莫要扰乱了下官的思路。”   沈颜希只得老老实实坐着。   又过了好一会,谭太医收回手,皱眉看沈颜希的右手:“沈公子这手,是如何伤的?能否给下官说说?”   沈颜希想了想道:“是在来京城之前,我和妹妹无意中发现了敌军的奸细,那奸细狗急跳墙想逃跑,手持一把大刀砍向我妹妹,我就挡了一下。”   她依照系统的指使给谭太医比划了一遍:“就这样。当时就伤到了经络,虽然吕清大夫给我看过,可之后右手便不太行了。”   她一边比划着,心下觉得侥幸。这样的角度直愣愣一刀砍下来,原主都没被砍断一条胳膊,真是命硬。后又遇上吕清云游归来找沈欣然,女主师徒两人齐心协力医治她,最终只是右手无法像正常人一般动弹而已。   虽然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惯用的手如此,定是十分绝望,可对于穿越过来的沈颜希,她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用不了筷子她就用勺子,甚至连左手打人都很顺溜。   谭太医眉头越皱越紧,飞快拧成一个“川”字,突然急匆匆提起药箱要走:“沈公子稍安勿躁,待下官回去翻一翻医书。”   “您别走呀。”沈颜希赶紧拦住他,“其实我一点都不担心,不用右手我还有左手嘛,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真的不用治……”   毕竟系统说了,都是小说设定,真的不用白费功夫。   谭太医道:“沈公子既能想开,想来是心胸坦荡。您别着急,下官一定能想到法子的。”   沈颜希无奈道:“我真的不着急,您能不能同侍卫们说一声,先放我出去可好?”   谭太医脚步一顿,奇怪看她:“您想出去的话,得同陛下说呀,下官人微言轻,他们怎么会听老头儿我的话?”   沈颜希也奇怪:“可是陛下说,让我问问您。”   谭太医闻言一愣,忽而笑了,提着药箱走出门,对两位侍卫道:“陛下怎么吩咐的?”   沈颜希扒拉着木门,眼巴巴看着两人。   站在左侧的侍卫面无表情:“陛下口谕:请沈公子稍安勿躁,在此处修身养性,好生休养。”   “你们盯着点,别让沈公子吃太油腻的东西。”谭太医提着药箱走远,“陛下也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要骗小娃娃还拉老头儿当挡箭牌。”   都是什么人呢!   沈颜希又同门口侍卫磨了许久,才打听明白皇帝这是打算将她给关着直到春猎。她收回对皇帝才涌起的一点点好感,回身面对一桌还未撤下的青青白白,万分委屈。   她鼓着脸在饭桌前坐了一会,想起了先前攒的正能量值:“先前的正能量值,先兑换成生命值吧。”   【生命值兑换功能将在第十天夜间开启,请宿主加油努力。】   “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反派放弃在第十天杀害宿主的打算,宿主才有继续生命的可能。】   沈颜希无语:“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亮出任务界面:【是宿主没仔细看吧。】   跳动的箭头指向任务内容右下角,一行没有闪光且十分不起眼的小字。   内容正如系统所言。   沈颜希登时想到了被无良商家坑害的那些时日:“算你狠……”   在屋子里烦闷地转了几圈消食,沈颜希灵光一闪:“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让我出去的?”   *   宁王走后,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边同谭太医说话。   谭太医说了今日沈颜希的诊治情况,眉目间透着疑惑:“按理说既是神医吕清在场,就算那是个断臂也能给接上,为何还会落下病症?这不合常理啊。”   “朕不想听这些,你只需清楚明白告诉朕。”皇帝摆手道:“沈颜希的手能医好吗?”   谭太医沉声道:“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皇帝叹气:“行吧。”   谭太医又道:“陛下这是有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了吧。”   他语气肯定,果然见皇帝表情无奈。   皇帝道:“这几日事情太多太杂了。”   谭太医摸着胡子,劝解道:“几位皇子皆是年少有为,您不如让他们多锻炼锻炼。”   “你以为朕不想啊?”皇帝扶额道,“几个得力的都有事在办了。眼下只要他们少给朕惹事,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对了,沈颜希就交给你了,朕就不信了,不就一条胳膊吗?”   谭太医道:“不过您下回可别再拿老头儿当挡箭牌了,万一沈公子不高兴了不乐意配合我医治,我可不管啊。”   皇帝笑道:“知道了。还有件事,前几日那沈欣然给谨一诊治了一番,等会谨一过来的时候,你再给他看看,到底有没有好一些。”   两人说话间,何公公匆匆进来,面色不是太好。   他见皇帝没有太忙,赶紧禀报道:“陛下,正清殿那边传来消息,沈公子不见了。”   “什么?” 第19章 盲盒 “自作自受”   沈颜希躲在马厩后头,瞅着马场上几个颜色鲜艳跳脱的团子和飞扬的尘土,无奈道:“怎么走哪都这么多人呢?”   【都是宿主自己做的选择,系统不背锅。】   沈颜希道:“是是是,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不久前,当坑爹的系统翻找出一个“遁地术盲盒”的时候,沈颜希真的是很惊喜,她没想到穿越前一直心痒痒却没能玩到的盲盒,穿越后竟是有了机会。   这回沈颜希很认真地阅读了盲盒说明:“一旦按下确定键确认打开盲盒,便默认宿主认可盲盒内容,当即生效,不可取消。此为“遁地术盲盒”,生效距离为200米至2000米,距离随机、方向随机。”   “不至于那么背吧?”沈颜希搓搓手,按下“确认”键。   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她眼前出现一道大门。   【恭喜宿主打开“遁地术盲盒”。盲盒内容为——向东瞬移200米。】   沈颜希听见整齐利落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赶紧蹲下身子,躲进半人高的草丛里。   果然是一队禁军,看模样和之前在她被关着的宫殿外巡逻的,还是同一伙人。   日头高悬,今日格外炎热。她原本呆在屋子里头觉得凉,多套了件衣裳,此时不过就一蹲一起,已经开始出汗了。   瞬移的距离不远,连宫门都看不见,沈颜希见禁军走远,当即决定回去宫殿里躺着。   可跳动的系统音让她精神一震。   【恭喜宿主获得盲盒惊喜附加属性:超强回溯。两个时辰内,若宿主想回到起点,只需用反派的名字造句即可。例如:苏景长你可真是太棒了。】   沈颜希:……   看见右上角漂浮的金色倒计时挂钟,沈颜希摸摸下巴:“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她原本以为自己运气不佳,如此看来,她其实挺有开盲盒的潜质。   既然有了“超强回溯”,她打消了马上溜回去的念头,仗着自己轻功和耳力都不错,四处转悠。   没想到随便走走,就走到了皇宫的马场。   正巧遇上一群小孩儿们英勇挑战南国刚刚送来、还被未驯服的烈马。   又是南国。   沈颜希听着那些人说话,便不想靠近。总感觉和南国、和白一寒沾边,不会有什么好事。   饶是个成年人,遇上这样的马匹都得小心谨慎。偏偏这几个个头不高的小家伙还不晓得“害怕”两个字怎么写,围着烈马叽叽喳喳就是不走。   要不是驯马师们一直用力拉住那高头大马,恐怕他们早就被马蹄给踢飞了。   沈颜希虽学过骑马,但她不喜欢马身上那股臭臭的味道,她看了一会热闹,觉得无趣,又听系统难得好心的提示,知道宫殿那边已经发现她不见了,便想开启“超级回溯”偷偷回去。   也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不远处围观的老嬷嬷和马夫的对话。   她本没有在意,可其他嬷嬷们都围在自家主子边上,唯独这位远远跑过来,显得格外扎眼。   老嬷嬷叮嘱道:“千万别认错人,是绿衣裳的那个。等完事了你直接去找老邱。”   她说着递过去什么东西,正好被马厩的栏杆挡住,沈颜希没看清。   马夫面上紧张,再三确认:“红帽子对吧?”   老嬷嬷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那马夫就往场中央走去。   光听着两人的对话,沈颜希就觉得不对劲,他们这是要害谁?   此时场上的小孩们轮流被扶上被束缚住的烈马,沈颜希一眼就看到,他们口中那个绿衣裳红帽子的孩子被侍卫抱着,正在排队上马遛弯。   沈颜希盯着那马夫,见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手心里,闪过一道银光。她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是一枚细小的银针,而银针的一端竟是暗绿色的。   马夫过于紧张导致神色异样,按理说护卫的人应该能看出来,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孩子们身上,沈颜希远远看着,手心冒汗,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发现马夫的不对劲?   她心中焦急,又怕贸然出去会暴露自己,便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远远弹出,准确打中抱着绿衣孩子的侍卫的后脖颈。   那侍卫显然吃痛,皱眉看了眼身后,按理说应该能看到马夫的神情了。   可谁知那侍卫不知怎么的,看了那马夫两眼,依旧毫无察觉地回过头去。   沈颜希脚下碾着的石子都碎成了尘土,眼睁睁看着那马夫趁着众人不注意轻抚马脖子后,后退了两步。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马匹陡然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蹄,直接将几个驯马师给掀翻在地。   【这么好的救人的机会,奖励的能量值一定不少,宿主要不要考虑一下?】   “再多也不能转换成生命值,有什么用。”沈颜希有点纠结:“周围护卫的人这么多,他们应该能护住那孩子的吧。”   场面混乱非常,周围的人被吓得飞快退开,各护其主。   惊叫声连连。   “快来人啊,保护皇子们!”   “抱住脖子!”那绿衣孩子的侍卫喊叫着让他抱住马脖子,自己跳起来想抓住缰绳,谁料马儿一偏头,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有几个侍卫反应过来往马厩的方向跑,打算骑马追赶,冷不丁看见一个俊美的黄衣男子策马扬鞭,从马厩那边冲出来,往绿衣孩子赶去。   正是无奈看不下去的沈颜希。   “有刺客——”   沈颜希被这老嬷嬷的尖叫声吓得身子一歪,当即狠狠抽了两鞭子,将那老嬷嬷和马夫接连打得一时半会起不来。   既要作恶,休想跑路!   她还不忘冲那些怔愣的侍卫们喊道:“别发呆!救人要紧!”   马场虽大,好歹是个封闭的场地。   那烈马本就未被驯服,此时更是发了疯一般地乱跑。   马场的侍卫们想要用弓箭射它,可烈马速度实在太快,他们都怕失了准头伤到马背上的小皇子,都是不敢乱动。   有几个胆大的侍卫持剑追上去,那马儿便高高跳起,从他们头顶上越过,还踩伤了几个人。   好一会的时间里,人和马僵持不下,而马背上的小皇子被颠簸地摇摇欲坠,眼看着没了力气,就要抱不住马脖子,半个身子已然滑落下来。   众人都是惊惧万分。   这要是闹不好,恐怕这小皇子就算没被马踩死,都得摔个半死变成残废啊。   沈颜希好不容易靠近小皇子几次,可她的坐骑惧怕那烈马,每每转着弯想跑,甚至鞭子抽地再重它也不愿意靠近。   沈颜希无法,只得在又一次策马靠近的时候,弃马施展轻功往小皇子那跳。   她运气不错,好险落在那烈马背上。   还没来得及握住缰绳,烈马感觉到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当即甩着身子想要将沈颜希给甩下去。   沈颜希强自镇定,看准时机,眼疾手快将那绿衣孩子一把抱住,脚下使劲一踏,两人翻滚着落下马背,重重摔在尘土飞扬的泥地里。   沈颜希周身吃痛,抱着绿衣孩子滚了七八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那烈马不知怎么地转了个弯向着他们俩冲来,目标明确,速度飞快。   周围持着弓箭的侍卫放开了手,可那烈马速度太快,几十箭下去,只射中了零星几箭,压根没起到什么大作用,反而进一步激怒了烈马。   沈颜希想要翻身起来,奈何那孩子看着不重,份量不轻,此时紧紧揪着她的衣服爆哭,而她的左手疲软,可能是脱臼了……   关键时候掉链子。   右手费劲撑地,沈颜希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胳膊的不方便。   罢了罢了,最多就落个残废,她有女主她不怕。   沈颜希吃力地扭转身子背对着那烈马的方向,紧紧闭上眼睛,将小皇子死死护在怀里。   这不就是“自作自受”吗?   就让疼痛来得更猛烈些吧……   马蹄声刺耳逼近,犹如铁锤敲击着她的神经,却突兀地戛然而止。   沈颜希神思恍惚,她好像听见了——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   ——“是苏公子!”   ——“谢天谢地,九皇子没事了!”   ——“都愣着干嘛,快点救人!” 第20章 脱臼 要我扶你起来?   清冷的声音从高处落下:“不过一匹疯马而已, 沈公子也能吓成这样?”   沈颜希费力地仰起头来,被午后刺目的日光照射得眯起眼睛。   却能清晰看到近在咫尺的逆光身影。   正是手持弯弓的苏景长。   苏景长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握着弯弓, 月白色的宽袖和衣摆在风中翻飞。   可能是仰视的关系,他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显得格外高大。   苏景长居高临下俯视两人, 唇角勾起却没有丝毫笑意:“顾瑾亭, 看来我昨日同你说的, 都是废话。”   沈颜希感觉怀里的小皇子抖了一下,瑟缩着探出头来,像是匆忙止住了鼻涕眼泪的样子, 瞪大了眼睛怔怔看向苏景长。   而后——   “哇——”   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中,小皇子鼻涕眼泪横流,“苏景长你又骂我——”   沈颜希本就惊魂未定, 听见他刺耳哭嚎, 下意识给了他一个手刀。   小皇子缓缓扑倒在她怀里头,鼻涕眼泪呼啦啦蹭了她一身。   沈颜希仰头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苏景长没说话, 视线落在她身后某处。   “来人啊,有人刺杀小皇子!”   先前扶着小皇子上马的侍卫方才走近, 眼见小皇子被沈颜希打晕,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当即喊了一嗓子。   然他还没近一步靠近,就被樊靖给踹翻在地:“公子, 抓住了。”   有同那侍卫交好的人上前一步道:“苏公子, 是不是抓错人了?”   难道不是应该抓那突然出现的貌美公子吗?也不对,这几人突然迷惑,明明是这貌美公子冲出来救下了小皇子……   “此人可疑。”苏景长咳嗽了两声:“这位公子是沈大将军的独子, 沈颜希。”   他一句话仿若定海神针,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他们都听说过前几日沈颜希的几番壮举,“沈大将军的独子”这几个字比之被堵住嘴的侍卫,可信度高太多。   一众嬷嬷侍卫们原本以为是烈马突然发飙不受控制才会导致这次的事情,可见苏景长表情冷峻,才隐约猜到了一些,眼里都是惊讶和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恐惧和憎恶。   事实昭然若揭。   同那侍卫交好的几人纷纷倒退了一步,眼中惊疑不定,不敢相信自己的同僚会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他们还是恳求匆匆赶来的禁军首领务必查明真相。   这禁军首领是个不苟言笑的,看了看沈颜希,同苏景长低语一会,没再追究沈颜希,将那侍卫捆了个严严实实,还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嘴里藏了什么毒药。   沈颜希看他利落的手法都觉得疼,不过她没忘了事情的开端,赶紧仰着头指向后头被众人忽略的那被她两鞭子抽得动弹不得、正被人扶起的嬷嬷和马夫道:“还有那两个人!”   禁军首领没有多问,直接命人抓了那两人。   沈颜希又道:“那马脖子上有毒针,是那个女人给那个马夫的。”   禁军首领这才睁眼瞧着沈颜希:“沈公子如何知晓?”   沈颜希义正言辞道:“我亲眼所见!”   “……”禁军首领欲言又止道:“沈公子费心了。”   这个沈颜希到底是如何从正清殿里跑到这里的?他的小弟们找她都要找疯了!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古怪,沈颜希被他瞧得瑟缩一下,又听他道:“沈公子既是人证,要劳烦您走一趟了。”   沈颜希一愣,她倒是忘了要作证这回事,可是好不容易遇上了樊靖……   她这么想着,眼巴巴看向樊靖,那意思:我们的事怎么样了?   “樊靖。”苏景长突然出声。   樊靖当即明白,拦下了几双伸向沈颜希怀里的手,亲自抱起小皇子。   小皇子被樊靖提溜出去的时候压到了沈颜希的胳膊,沈颜希小小地“呲”了一声。   成功引起了苏景长的注意,他扫了狼狈的沈颜希几眼,挑眉道:“沈公子在地上躺得挺舒服?”   沈颜希无辜道:“我左胳膊好像脱臼了。”   “嗯?”苏景长忽而勾起一抹笑,差点闪瞎沈颜希的眼:“沈公子的意思是,要我扶你起来?”   沈颜希头皮一麻想要摆手,奈何提不起手来,她努力扬起笑脸道:“不用不用,让樊侍卫扶我一把就行。”   抱着小皇子提着弓箭的樊靖为难道:“我这真腾不出手来。”   边上几个侍卫自告奋勇上前道:“不如由我来背沈公子吧。”   他们也不是傻的,这次的事件确实是他们护卫不周全,如果不是沈颜希出手,万一小皇子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们的项上人头不保。   苏景长没说话,眼里像是翻涌着乌云一般,将那几个人看得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禁军统领没发现苏景长的异样,他点了最近的一个侍卫:“你来吧,小心点。”   “喏。”   虽然这侍卫已足够小心,但沈颜希依旧痛得龇牙咧嘴,可她没忘了樊靖:“可是……”   “兰轩。”苏景长道:“沈公子伤得不轻,我先带他去医治,稍后让樊靖送他到你那。”   禁军统领一愣,缓缓皱起眉头,就在沈颜希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咦?苏景长竟然帮她说话!   沈颜希被那侍卫背着,走在苏景长身后,能看到苏景长乌黑如瀑的长发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晃动。   她见苏景长先前面色不虞,忍不住小声说道:“我是真的起不来,我不是故意的。”   “左胳膊真的脱臼了。”   “而且右脚好像扭到了。”   “我……”   她絮絮叨叨,苏景长脚步一顿。   背着沈颜希的那个侍卫以为沈颜希是同他说话,面红耳赤道:“沈公子放心。方才如此凶险,若不是沈公子却能英勇无畏挺身而出护住小皇子……属下佩服!”   他回去一定叮嘱自己的兄弟们,切莫乱嚼舌根!   *   沈颜希被带回了正清殿,门口的侍卫看她的眼神仿炙热,她有点无法回视。   小皇子一直没醒,被樊靖放在偏殿的小床上。   那侍卫送完沈颜希就走了,樊靖去打水,边走边嘟哝着:“这么连个伺候的都没有。”   是了。沈颜希突然想到,这正清殿确实没有服侍的人,同她在沈府一样,所以她没觉得奇怪。   此时樊靖提起,她也觉得,真是太奇怪了。   她想着事情,冷不丁看到苏景长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大步朝她走来,干脆利落地抬起她的左手。   “咔哒”一声,伴随着沈颜希的嗷嗷叫,左手恢复如初。   她一张脸皱成一团,嘟哝着:“怎么也不说一声。”   “什么?”苏景长拿着帕子擦手,冷冷看过来。   “那是我洗脸的……”沈颜希声音越来越轻。   苏景长道:“我不嫌弃。”   可是我有点嫌弃。可是沈颜希怂了不敢说这话。   谁知苏景长擦干净手,提着帕子又走过来,这回直接脱了她的外衣!   沈颜希连连后退,惊恐得捂着领口:“你干什么!” 第21章 扑倒 恭、恭喜宿、宿主启动“超强回溯……   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脱人衣服呢?   沈颜希摸不准苏景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紧张地瑟缩着,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后蹭着,想要尽量远离他。   可这人像是发现了她的意图, 竟是冷笑一声欺身上前,像是狩猎的猛兽发现了可口的猎物一般, 他那幽深的瞳仁闪过玩味的光, 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让她避无可避。   “都是男子, 沈公子是在害怕什么?”苏景长双手抵在沈颜希身体两边, 将这突然显得格外娇弱的人给困在床榻之内,语气却不如他身体那般“热络”,透着股难掩的冷意。   “我, 我没在害怕呀,你看错了吧。”沈颜希着实被他的话语吓了一跳,眸光闪烁, 匆匆低下头避开与他的对视,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系统!反派大大不会是发现我的女子身份了吧?他不会用这个来要挟我帮他老爹篡位吧?”   系统音迟疑道:【这几天苏景长虽然在调查宿主,但应该……没有发现吧?】   系统尾音居然是个问号, 沈颜希当下就要抓狂:“有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还有,能不能给我个肯定的回答啊啊啊啊——”   就在这当下, 樊靖提着水桶进来:“公子,这井水有些冷,已经安排他们烧水了,太医在……”   赶来的路上很快就到。   樊靖脚步停顿, 最后几个字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救星!别走!若不是沈颜希此时靠着酸软的右臂撑着自己的身子, 她怕是已经向樊靖伸出求援的手。   不为别的,只因苏景长突然笑了。   苏景长的笑很令人惊艳。然他嘴角的笑意半分未达心底,还透着一股子渗人的愉悦。   无奈樊靖和沈颜希并没有“心有灵犀”这一说。   沈颜希眼睁睁看他僵硬地转身走入偏殿 , 顺手把侧放的屏风给摆了出来,隔绝了这厢的视线。   他还欲盖弥彰一般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哎呀,九皇子的脸怎么这么脏?”   沈颜希:……这也太瞎说了,他的鼻涕眼泪都在她身上,那张白白胖胖的小圆脸分明干干净净。   苏景长抵着床铺的手指动了一瞬,他原本见她面色变幻宛若经历了什么生死大事一般精彩万分,可眼下她却当着他的面径自走神,他心里头那点些微的逗弄的愉悦,倏忽间消散无影踪,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的烦闷。   他敛了笑意,暗道那愉悦和烦闷皆来得莫名,好在不过就只有一点点,指甲盖那么大,不能再多了。   思及此,苏景长嗤笑一声,轻飘飘道:“我见不得肮脏的衣服。而且,你背上受伤,可能中毒了。”   什么?沈颜希瞪大了眼睛,身子一抖,正正好将她脊背靠上墙,果然左肩下方传来一阵刺痛。   苏景长直起身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眸半阖,凉凉道:“这会儿毒素已经蔓延到肩膀了吧,再不上药,你这左手恐怕就要去陪你的右手了。”   “???”沈颜希本没觉得,可他这么一说,她竟然发现左肩真的开始隐隐作痛。   不是吧,出师未捷身先死?   小命珍贵,这回不用苏景长,她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主动将碍事的衣服褪下,期间因为接连的酸痛小小地抽气。   午后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楞斜斜洒下,落在她曝露在外的白皙的肩颈和手臂上,显得那部分肌肤越发温润细腻。   褪去宽松的衣袍,沈颜希的身子骨竟是十分白皙纤细,尤其那腰身盈盈一握间,远不如同她一般年纪的樊靖体格健壮。   苏景长目光流转,视线不着痕迹划过她的脖颈、锁骨、手臂,他眉头微微蹙起,看着不大满意。   这家伙穿着什么稀奇古怪的衣服?   这是沈颜希自己做的短袖,虽轻薄透气却不透明。   沈颜希不知他对她的短袖奇怪,胳膊弯曲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后背,手指上暗黑的的血迹有点刺眼。   看来苏景长说的没错。她当即眼巴巴地看着苏景长:“苏公子你快帮我看看。”   她说着扭动身子背对着苏景长,肩膀一颤一颤的,显得十分可怜。   苏景长道:“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   果然反派大大不是好相与的,方才还十分积极,眼下又来同她谈条件?   沈颜希无奈,回身眨眼看他。   苏景长挑眉道:“不知沈公子今日是如何从这戒备森严的正清宫出去的?又为何会去马场,还正正好救了九皇子?”   每一处门口都有把守的侍卫,外头还有好几拨巡逻的禁军。□□又不是暗夜,沈颜希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飞出去。   苏景长眸色渐深,显然对她怀疑地紧。   沈颜希下意识地就想说:还不是因为来自异世界的神秘力量——坑爹的系统!   可反派大大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相信她这样的解释。   沈颜希犯了愁,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她想着想着突然开始反思,她当时为何会有那样的念头,又怎么就下手开了盲盒,最后给自己挖了坑?   肩膀的酸痛越发强烈,沈颜希挠挠脸,定了定心神,心道目前给自己解毒是重点,她打起精神,壮着胆子,打算同苏景长好声好气地商量:“苏公子,您看我这背后的伤可能真的不大乐观,要不这样,您先给我看看伤口,等会我好一些了一定给您解释清楚。如何?”   “好啊。”苏景长道,“我还有些别的疑问,到时劳烦沈公子一一解释清楚。”   他答应地这么痛快,沈颜希反倒心中忐忑,她眼带疑惑,歪着头瞅着他的脸,想要从他的眼神和面容上找到一星半点踪迹。   可苏景长如平日一般的冷淡,好整以暇同她对视。   她看了几眼,自觉败下阵来:“那就拜托苏公子了。”   她复又背对着他,却迟迟没有感觉到他的靠近,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苏公子?”   身后的人像是依旧没动,反倒她耳边听见一阵频率飞快的脚步声。   “咦?”沈颜希正要回头看看,突然被当头罩了一床被子。   背上的伤口接触到布料,一阵阵地疼起来。沈颜希兀自在被子里挣扎,耳边听见谭太医惊魂未定的声音。   “真是要吓死老头儿了。趴在这小伙子背上颠颠的,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咯……这九皇子在哪里呢?快带我去看看。”   “九皇子无大碍,请谭太医先看一看沈公子。”是苏景长的声音。   沈颜希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就见谭太医提着药箱在床边落座:“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老实?”   沈颜希仿若看见了救星,赶紧背过身子道:“谭太医你快帮我看看,我中毒了!”   谭太医一惊,仔细凑近看了,突然有点生气道:“不过就是鞭子擦痕外加几块淤青,沈公子莫要吓唬老头儿。”   他说着给沈颜希披上衣服:“大冷天的,要多穿一点。”   “可苏公子方才分明说……”沈颜希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正绕过不知何时摆出的屏风、缓步往外走的苏景长的背影上。   这个大骗子!   她生生被他气得猛烈咳嗽起来。   沈颜希敏锐的耳朵听见屏风外樊靖小声的说话声。   “公子,方才您为何要阻拦属下接上沈公子脱臼的手啊?若是当场接上,他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   “还有,您为何要说沈公子中毒了呢?”   “……您这是,在逗弄沈公子吗?”   “我只是觉得……”那人语气里透着几不可见的愉悦之意,“挺有趣的。”   “有趣泥煤!”沈颜希止住咳嗽,翻着白眼尽量克制自己,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苏景长你TM……”   她话音未落,忽而天旋地转。   沈颜希发现眼前陡然出现苏景长那张俊俏的脸之时,突然明白过来,赶紧高声喊着提醒道:“小心……”   可她的提醒终究是晚了。   苏景长本是要去查看九皇子,谁知沈颜希突然凭空出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听“咚”的一声,他被沈颜希直直扑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砸在地上,伴随着一声脆响。   “公子!”是惊慌失措的樊靖。   “这是在哪儿……啊!你们两个!?”是迷迷糊糊醒来后更加惊慌失措的九皇子。   沈颜希的额头还磕到了苏景长的下巴,耳边清晰地听见他倒抽气的声音:“嘶——”   完了完了,反派大大磕到后脑勺了,她死定了……   系统音磕磕巴巴地在她耳畔响起:【叮叮!恭、恭喜宿、宿主启动“超强回溯”……】   “那个……”沈颜希惨白着脸,忍着痛张口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唇畔好巧擦过苏景长的喉结……   苏景长身子一瞬间僵硬,沈颜希当即定住不敢动。   “沈、颜、希……”一字一顿来自她身下的苏景长,他胸腔震动,隔着衣服,沈颜希能清楚地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都什么事啊!   沈颜希哭丧着脸,不敢再随意开口,强撑着起身。   可她好不容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明黄色的鞋。   皇帝亲眼看见沈颜希衣衫不整却格外生猛地将高了她一个头的苏景长扑倒在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进门还是该转身就走。   而他身后跟着的禁军统领,面色同心情一般复杂。 第22章 伤药 他为何会刻意提到这个时间?   事实证明, 前辈们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不要随便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谁知道什么时候报应就来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苏景长还冷漠地拒绝了沈颜希扶他起来的“好意”。   她眼见着反派大大克制的表情开始冻结,赶紧往边上挪去给他让出空间。   好在有九皇子。   沈颜希方才歪歪扭扭贴着墙站好, 那小团子已经一蹦三尺高,跳起来指着苏景长气势汹汹道:“刚才是不是你偷袭我?”   沈颜希小小抽气, 偷眼瞧正在整理衣裳的苏景长, 他眉目冷冽不知怎么像是在走神, 听见九皇子嚣张的话, 他淡淡道:“你值得我出手吗?”   苏景长说着缓步走到床前,身量比站在七七床上的九皇子还要高,还刻意扬起下巴斜眼看九皇子。   一副十分不好招惹的模样。   这话过于侮辱, 小团子一点就炸,跳起来道:“苏景长,你不要太嚣张!”   “放肆!”皇帝厉声喝道, 将嚣张的九皇子给吓得一哆嗦, 差点在七七床上崴了脚。   沈颜希也是一哆嗦,因为皇帝说话的时候, 视线不知有意无意,还往她这飘过来。   谁知皇帝变脸比翻书还快。   这厢还在疾言厉色指责九皇子, 让他消停点,很快又和颜悦色,示意沈颜希和苏景长落座:“都站着干嘛?快坐下。”   他还关切地询问两人是否受伤。   沈颜希暗道果然皇帝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小场面他怎么会慌乱。   态度落差太过明显, 九皇子委委屈屈, 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却碍于皇帝,不敢再作乱, 他小胖手让谭太医把着脉,眼神凶狠地在苏景长和沈颜希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沈颜希愣愣地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她坐在了苏景长的手边。   【难道宿主不觉得,和苏景长面对面更可怕吗?】系统难得地没有膈应人,小声提醒着想要起身走到对面去坐下的沈颜希。   “你说得没错。”沈颜希挺直了腰板,尽量坦然目不斜视。   稳重的樊侍卫头一回面见皇帝,紧张之余尽量镇定地地描述了之前的事情,刻意略去了苏景长的那句“挺有趣的”。   皇帝笑着摸摸胡子,意味深长道:“沈公子的轻功真是神出鬼没啊。”   谭太医道:“那可不,下官不过低头从药箱里拿个脉诊的功夫,连风声都没听见,沈公子就不见了。”   谭太医真是好助攻。   沈颜希舔了舔唇,侧过身子尴尬地同皇帝笑笑,就见苏景长冷冷的眸光落在她脸上,而且似乎,在盯着她的嘴?   她赶紧收回小舌头,抿着嘴不说话。想到刚才嘴唇碰到他喉结的瞬间,她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反派大大这眼神,不会是想割了她的舌头吧?   她舌头真的没碰到他!   皇帝见沈颜希飞快伸手捂住了嘴,好奇道:“沈公子怎么了?”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颜希身上。   她另一只手挠挠脸,瓮声道:“陛下,我真没什么事,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怕咳嗽起来扰到你们。”   苏景长像是发现了她的意图,蹙眉偏过头去。   “无妨。你不用拘谨。”皇帝笑道:“朕听兰轩说了,先前是你和谨一一同救的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你同朕好好说说。”   那“不争气的东西”当即就想反抗,但谭太医老神在在地一针扎下,他当即“嗷”了一声,泫然欲泣没空再关注他们。   沈颜希定下心神,捋了捋思路,详细描述了她在马厩后头的所见所闻,重点称赞了最后苏景长出手三箭齐发将烈马撂倒的壮举。   她言辞凿凿,宛若亲眼所见一般,讨好之意过于明显。   却不料禁军统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属下记得沈公子当时低着头,敢问您是如何看到苏公子射箭的?”   沈颜希道:“我打小耳聪目明,那时候的动静我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苏公子那把弓明显是他随手拿的,想必弯弓射箭时很是匆忙。可就算他再匆忙,依旧箭无虚发,实在令人佩服。”   说话间,沈颜希看到了角落里那把不起眼的弓,突然发现一处异样。那弓弦上,似乎有隐约的血迹?   他受伤了?   她低头偷偷看了苏景长的手,他左手平放在膝上,右手握拳,倒是看不出来。   沈颜希回想着苏景长救下他们之后的画面,苏景长一直拿着弓,直到这里才看似随意地将弓丢到角落……   沈颜希张了张嘴,终究没把这个突然的发现说出来。   “沈公子谬赞。”苏景长淡淡道:“若不是禁军侍卫们不顾生死上前阻拦疯马,我不一定能找到那么好的机会出手。”   见他轻描淡写地将功劳转手推出去,沈颜希迷惑了,似乎有哪里同她认知中不大一样?   皇帝心中愉悦,抚掌大笑,连声称赞了他们几句,又道:“今日之事,朕重重有赏。”   沈颜希眼睛一亮:“陛下,您可以赏赐我,让我回家去吗?”   这宫里处处都有人盯着,她不想颓废地宅在这做无用功。   皇帝眯起眼睛:“你说呢?”   沈颜希鼓起脸,垮了肩膀。   “不过……”皇帝忽而又道,勾起沈颜希的好奇心,“若是你愿意老实交代是如何从这里出去的,朕说不定会愿意放你回家呢。”   沈颜希语塞,无奈别过头认怂。   她要是说了真话,恐怕当下就会被抓起来,然后在春猎上被祭天。   也是她天真了,他们既没有提起,她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系统再强调一次,都是宿主的选择,系统不背锅。】   “知道了知道了。”沈颜希嘟哝着,不知不觉间竟是说出了声。   皇帝像是比她更无奈:“你啊……”   “怎么会这样……”缩在一旁的九皇子陡然打起精神准备看好戏,却迟迟没有等来皇帝对沈颜希的责罚。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座的皇帝。他父皇竟是没有治沈颜希的罪?   天可怜见,他每每如此敷衍,都会被父皇按着打手心,十个板子起步,很痛的!   可今日沈颜希如此,别人可能没看出来,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父皇面对沈颜希的敷衍,竟然还有些莫名的“欢喜”?   九皇子人生第一次,陷入沉思,直到谭太医的银针扎在他头上,他才被刺激地回过神来。   此时皇帝站在九皇子跟前,弯腰看着他满身的银针,笑意怎么都忍不住:“早点回你自己宫里头去,别在这打扰沈公子休息。”   九皇子眨了眨眼睛,严肃道:“父皇,儿臣今天想要住在这里。”   这个沈颜希肯定有问题,虽然他找不到苏景长的蛛丝马迹,可据他观察,沈颜希显然好对付多了,他突然有了信心。   沈颜希一口水入喉,闻言差点全喷出来。   这九皇子脑子被针扎坏了吗?   九皇子伸手指着略显狼狈的沈颜希,面上有些嫌弃,却道:“儿臣想同沈公子谈谈心,望父皇成全。”   “沈公子这几日要为春猎做准备,没空搭理你。”皇帝劝了一会见他意已决,回身看看沈颜希,最后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过,皇帝临走前叮嘱沈颜希:“若是你烦了这小子,就找兰轩来带走他。”   兰轩,是禁军统领的名字。   九皇子闻言知道自己被嫌弃,欲哭无泪抖着肩膀,小模样挺可怜的。   可皇帝没有注意到到他尽心的“演出”,径直带着兰轩和苏景长走了。   另一边沈颜希见樊靖要走,赶紧拉住他小声问道:“樊侍卫,先前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能找着吗?”   樊靖被她拽着衣袖,感觉到自家公子的视线已经偏了过来,赶紧推开她的手道:“沈公子放心,那翡翠如意已经有了眉目,春猎之前一定能拿到。”   沈颜希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心中大喜,面上也透出欢快来:“如此多谢了。”   她忽得看到苏景长的背影,像是想起什么,让樊靖稍等她一会,不多时便出来了,还往樊靖手里头塞了个药瓶子:“这个给你,你家公子可能用的上,比如……敷在手上。”   她也是猜测,若苏景长其实没有伤到,也可以,敷一下后脑勺?好歹消减一些反派大大的怒意吧……   樊靖莫名看了沈颜希一眼,还是应下了。   待出了宫门,樊靖将药瓶子转交给苏景长:“方才沈公子拦住属下是问翡翠如意的事情,还有这瓶药。”   苏景长看着药瓶子,辨认出是谭太医特制的外伤药膏,他嗤笑一声道:“我头上的伤早已痊愈,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原来公子头上受过伤?樊靖发现这个惊讶的消息之外,知道苏景长会错了意,他老老实实将沈颜希的原话转告自家公子:“沈公子说,这是给您敷手的。”   他目光随之落在苏景长依旧握拳状的手上。   “手?”苏景长眸色渐深,讶异地摊开右手。一道薄薄的伤痕已然结痂,从他手指蔓延至掌心。   樊靖小小地惊呼一声。   苏景长当时强自弯弓射箭,确实因为着急且弓不趁手受伤了。他自以为遮掩地巧妙,甚至兰轩都没发现他的异样,谁知竟是被沈颜希看在眼里……   心中有个空置许久的地方突然悸动。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缓慢行进,苏景长回想着连日来沈颜希的异样之处,眼前晃过沈颜希突然出现惊恐地扑倒他后,费力地起身的那一幕。   那是他许久未曾有过的仰起头来看人。   沈颜希当时撑着身子起来后,低头朝他伸手的时候,他都点恍惚,不知为何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苏景长撩开侧帘,望着渐渐暗淡天空中已然露出端倪的弯月,强按下心内古怪的感觉,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喉结又忽得弹开。   樊靖正驾车,忽然听见苏景长喊他。   “你这几日查探消息,可有发现沈颜希有什么异样?”   “公子您指的是哪方面?”   苏景长脑中有个念头忽隐忽现,他沉声道:“回去把沈颜希的所有资料给我,我再看一遍。”   车帘垂下,苏景长紧了紧手指:“这个小骗子……”   ……   九皇子本来想好好折腾一番沈颜希,谁成想这人如此不上道,皇帝没走多久,她就让门口的侍卫把兰轩给喊回来了。   “抱歉啊九皇子。”沈颜希笑得灿烂,丝毫没有歉意,“我习惯了一个人呆着,您在这我不大方便。”   等小皇子嚷嚷着“本皇子一定会回来的”被兰轩抗走,沈颜希关上门,靠在窗前,对着沉沉暮色发呆。   翡翠如意的事情搞定了,她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剩下的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颜希日日早起由兰轩陪着练习骑射,午后则由谭太医看诊,扎针喝药。   苏景长那边没什么消息,反倒是九皇子盯上了她,每日谭太医一走他就跑来吵闹,沈颜希头痛不已,交谈中发现九皇子对棋类十分感兴趣,便教他玩五子棋,隐隐地竟是开始下不过他。   一来二去的,这九皇子越发粘她紧,而她也发现了,九皇子并不如他表现出来那么顽劣,甚至很聪明。   这倒是她意料之外。   毕竟,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可是宁王看好的“傀儡皇帝”。小说里宁王还评论过这位是“愚昧蠢笨”。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同九皇子交往密切,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颜希疲于应对这一切,偶尔和无聊的系统聊天,日子过得飞快。   眼看着就到了春猎这天。   沈颜希在温暖的帐篷里揽镜自照,她今日穿着皇帝特意命人替她连日赶制出来的崭新红色骑装。   镜中人器宇轩昂,英姿飒爽间还透着股子雌雄莫辩的美。   她不仅感慨道:“蓝颜祸水,不过如此。”   系统对她突然的自恋很是无语,不过还是提醒她记得找樊靖拿关键道具。   沈颜希点头:“这事同我的性命一般重要,我怎么会忘。”   也不知道樊靖他们在哪个帐篷歇着呢。她又在镜子前走了几圈,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系统。”   【在呢。宿主有事?】   沈颜希摸摸下巴:“我记得那日樊侍卫说春猎之前一定能找到翡翠如意。”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我记得我当时只同他说尽快。”沈颜希蹙眉:“他为何会刻意提到这个时间?” 第23章 仇怨 正是殒命之处。   【宿主是想说……】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依稀能听出沈欣然的声音。   沈颜希只能按下这个念头,打算晚些时候见到樊靖,好好问一问。   她走出帐篷, 果然看到不远处沈欣然、宁王郡主和几个丫鬟婆子。   见沈颜希出来,沈欣然欢快地朝她招手。   旁边的宁王郡主扬着下巴斜着眼睛看她:“沈颜希, 本郡主找你有事。”   沈欣然道:“不知郡主找我哥所为何事, 不如先同我说说?”   宁王郡主边上的丫鬟道:“沈小姐, 这是郡主同沈公子的事。”   沈欣然道:“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怎么能说无关呢?”   这宁王郡主一直同她不对付,眼下要找她哥,肯定也没什么好事。且这宁王郡主早她半步, 若不是看宁王郡主依旧嚣张的态度,她都要以为宁王郡主看上她哥了。   太可怕了。沈欣然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就见沈颜希朝她示意, 稍安勿躁。   宁王郡主这么大张旗鼓地找过来, 边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沈颜希不能怠慢。   她示意宁王郡主借一步说话, 两人单独走到了十几步开外的地方。   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想让人说闲话。   宁王郡主开门见山道:“上次的事情, 沈公子不打算给本郡主一个解释吗?”   解释……沈颜希突然有点无语,好像自从她穿越过来,就不停地被别人要解释。   眼下她对于“解释”这件事情,每每想起就头皮发麻。   然眼前宁王郡主说的显然是, 先前在宁王府, 两人策划好的落水,最终被沈颜希搅局的那件事。   沈颜希信口胡诌道:“当时沈某等了许久,一直没能等到郡主您那位表哥, 担心事情有异。且当时您也看到了,五皇子正在救助沈欣然,如果不是我介入,眼下恐怕……”   她也是猜想,那赵新应该没有暴露她。   而她话语中留了余地,让宁王郡主自己去联想。   果然见宁王郡主的姿态松懈下来。   照沈颜希这么说,若不是沈颜希介入,此时恐怕顾瑾瑜和沈欣然已经终成眷属了,她等于推了沈欣然一把。   宁王郡主哼哼道:“本郡主就知道,一定是赵新那个家伙有了二心,等本郡主找着他,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赵新不见了?   沈颜希松了口气的同时,回想起当日在宁王府见到赵新的场面,当时苏景长把他打到爬不起来,难道是之后苏景长把赵新给……   想到小说里苏景长那些渗人的手段,她略有些不寒而栗。   宁王郡主又道:“本郡主今日找你,还有件事。本郡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次春猎,你得帮五皇子和我哥拿到前两名。”   沈颜希面露难色:“郡主是太看得起在下了。”   顾瑾瑜本就是这次的第一名,根本不用她帮忙。至于宁王世子,小说里写过,宁王世子在春猎中摔断了腿。   宁王郡主道:“你连明珠赌坊楼顶都能上,小小的春猎,还会没有办法?”   沈颜希:……这压根是两件事好吗?   可宁王郡主步步紧逼,甚至威胁她,若是不帮忙,她就把沈颜希之前参与谋害沈欣然的事情告诉皇帝和沈欣然。   见宁王郡主不惜舍了她自己的声誉都要做这件事,信誓旦旦要拿到陛下的赏赐,沈颜希突然有些好奇:“郡主是想好了向陛下要的赏赐了吗?”   宁王郡主难得扭捏:“哥他说了,他不要别的上次,会替我求陛下赐婚。”   原来如此。   沈颜希看了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沈欣然,心道宁王郡主还真是个痴心的。   宁王郡主还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突兀地停下了,不甘不愿地对着沈颜希身后行礼:“见过九皇子。”   “……”九皇子本打算吓唬沈颜希,结果被这个不会看眼色的宁王郡主给戳穿了,而沈颜希一点没惊慌,心中气愤,口不择言,“沈颜希,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一语如惊雷,周遭的侍卫们都看了过来。   沈颜希无语,赶在宁王郡主跳脚前转身行礼道:“九皇子多虑了。”   她偷偷送了个眼刀,言下之意,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里头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九皇子撇嘴,扯着她的衣袖就走:“没有就好,你说了今天陪我的,不能食言。”   沈颜希匆忙朝宁王郡主拱手示意,“踉跄”着被九皇子拽走。   沈颜希朝沈欣然摆摆手:“等会见。”   九皇子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沈欣然,偏过头道:“你这个妹妹还没你好看呢,真是弄不明白,老五到底喜欢她什么。”   一番话让沈欣然红透了脸。   等人少一些,沈颜希捏着他的胖脸蛋好一番折腾:“那好歹是我家妹子,你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真是欠打。”   他分明就是个不足十岁的团子,却将自己的五哥称作“老五”,故作老成的模样让人很想捏一把。   九皇子想回捏她,奈何他个子才到沈颜希腰处,跳起来都够不着她的下巴,只道:“你有个巨大的缺点,个子矮!”   沈颜希笑出声:“你个小矮子竟然嘲笑我?”   两个人明里暗里打闹着往前走,引来不少关注的视线。   而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沈颜希本想去找沈欣然,却被九皇子抓着不放,最终站在他身侧,仿若他的侍卫一般。   皇帝远远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眼里透出一丝欣慰。   *   自从来了营地,沈颜希就在寻找樊靖,眼下既然宁王郡主都已经来了,苏景长和樊靖应该也到了。   她这么想着,耳边听见不远处贵女们的小声尖叫。   沈颜希抬眼看去,果然是几位成年的皇子们来了。   太子威风凛凛走在最前头,器宇轩昂意气风发,可偏偏比后头的五皇子顾瑾瑜矮了一截。   顾瑾瑜果然出众,在一众皇子里,宛若鹤立鸡群。   沈颜希见太子走动间隐约可见的被衣袖掩盖下握紧的拳头,暗道男主果然少一些情商,估计他都没发现自己当场给了太子难堪吧。   顾瑾瑜确实没发现,他此时定定地看着人群里的沈欣然,眼中惊艳之色不减。   沈欣然羞涩一笑,低下头一小会,依旧忍不住抬头看他。   这两人的互动过于明显,九皇子不屑道:“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的,真是给皇家丢人。”   九皇子说话声不低,周围的一圈人都听见了,不少人在偷笑。   可他们看到九皇子身边的沈颜希,笑声戛然而止,神色一时间变得复杂。   “真的是沈公子哎,他脸色不大好,是因为五皇子吗?”   “五皇子魅力无边,竟是同时引来将军府少爷小姐两人的爱慕,啧啧。你们看好谁?我选沈公子!”   “我选五皇子和沈姑娘!”   “可我怎么听说,沈公子喜欢的是苏公子?”   “真的假的?”   ……   窃窃私语声蔓延开来,九皇子面上不可思议,说出的话让人很想揍他一顿:“你也喜欢老五?”   沈颜希冷笑一声,双手握拳发出“咔嗒”响声:“我更喜欢你。”   九皇子身子一僵,却不知为何十分认真想了想才道:“你要是女子,本皇子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沈颜希:……   大可不必。   谁知九皇子突然开始询问她还有没有除了沈欣然意外的姐姐妹妹。   甚至说着说着他还想给沈颜希做个媒:“我皇姐人可好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沈颜希无奈,正在琢磨怎样才能让他忘了这件事,九皇子忽然欢快地往场中跑去,毫不顾忌得扑进一个盛装的中年男人怀里:“皇叔!”   沈颜希神色一凛。出现了,宁王!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宁王容貌十分普通,单从容貌上看,压根看不出他是个反派。   【宿主初见苏景长的时候,也没觉得他是反派呢。】   沈颜希翻了个白眼:“你好像最近偏爱吐槽。”   【最近系统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所以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沈颜希道:“等等,你不会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吧?”   这时宁王突然走过来,打断了沈颜希和系统之间的交流。   “这位就是沈颜希沈公子吧。”宁王和善道,“这些日子多谢你陪着九皇子,九皇子顽皮,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宁王这话说得挺奇怪的。   沈颜希觉出异样,但她有点紧张,赶紧行礼道:“九皇子天真可爱,能陪着九皇子是我的荣幸。”   “还是头回听见有人夸他。”宁王拍了拍得意洋洋的九皇子的肩膀,忽而又道,“沈公子容貌气度,倒是让本王想起一位故人。”   沈颜希挠挠脸:“大家都说我和我娘长得很像。”   宁王遥遥望向远方:“是呀,当年沈夫人的风姿,本王至今难忘。”   沈颜希目送宁王向皇帝见礼,小声问九皇子:“你和宁王关系这么好啊?”   九皇子点头道:“当然了。有一次我差点被毒死,多亏了皇叔发现不对劲打翻了我的茶碗。皇叔对我有救命之恩。”   【宿主猜的没错,那毒是宁王下的,为的就是骗取九皇子的信任。】   沈颜希看着九皇子圆润的头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世人都知道皇子们天生尊贵,可能平平安安活到成年的,又能平平安安活下去的,又能有几个呢?   就在前几天,宫里头都有人明目张胆地要害死九皇子。   真是不太平啊。   想起这件事,沈颜希好奇问道:“前几天害你的主谋抓到了吗?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过?”   “抓着了……”九皇子偏过头想同她说话,方才转过半个身子,突然后退一步,手指着前方道:“沈颜希,你这次一定要帮本皇子看好了苏景长,不能让他拿到前三名!”   沈颜希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是宁王府的其他人来了。   宁王世子一袭白衣步履矫健,同他并肩的正是苏景长。   苏景长极其少见地穿了一身黑色,长发高高束起,整个人身形越发修长,气质过于干净利落,同平日的温润形象形成极大反差。   肤白貌美大长腿。沈颜希赞叹两声,发现他身后跟着的高大侍卫不是樊靖。   九皇子咬牙切齿道:“这个苏景长好不要脸,竟然带了于至归。”   姓“于”,看来就是那位武艺超绝的侍卫统领了。   沈颜希按住他问道:“话说你和苏公子到底是怎么结下仇怨的?”   见九皇子欲言又止,沈颜希道:“你要是不说,这个忙我还真的不大乐意帮你。”   九皇子终于松口了。   原来两人的恩怨来自于一只叫“常胜将军”的蛐蛐。它是宁王送给九皇子的一件小礼物,九皇子凭着它在皇子们中间耀武扬威风光无限,谁知有一天“常胜将军”离家出走,正好被前来觐见皇帝的苏景长一脚踩死。九皇子不仅死了“常胜将军”,还被苏景长说道“不务正业”,皇帝听了觉得有理,给九皇子加了不少课业,九皇子从此记恨上了苏景长。   小孩子的仇怨如此简单,偏偏对方是不管在哪方面都胜他百倍的苏景长。且皇帝很喜欢苏景长,九皇子无从下手。   “总有一天,我也要抢走他最喜欢的东西,让他做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九皇子信誓旦旦,目光灼灼。   有理想谁都了不起。   沈颜希鼓掌:“九皇子真棒,九皇子加油,九皇子一定行。”   九皇子被她几句话给哄地飘飘然:“苏景长看过来了,我不怕他,我瞪他!吓死他!”   “……”沈颜希抬眸看去,正好对上苏景长的目光。   他眸光微微闪动,好看的眉略微上扬,嘴角向上勾起,是疏离的笑。   引得贵女们又是惊叫连连。   “怎么以前没发现,苏公子好英俊啊!”   “我的天哪,他是在对我笑吧。”   “别臭美了,我可是看得清楚,苏公子看的分明是沈公子!”   沈颜希:???如今观念都这么开放的吗?   一众目光嗖嗖落在沈颜希身上,又速速转开。   她们讨论的方向越发清奇。   沈颜希心中嚎叫:“系统,樊靖在哪呢,他今天来了吧?来了吧?带着我的宝贝来了吧?”   【宿主见义勇为救下九皇子获得的888点能量值,正好可以兑换一次“查找我的朋友”功能……】   沈颜希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换换换。”   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后,系统迟疑道:【来是来了。】   沈颜希:“几个意思?”   【请宿主向左转45度。】   沈颜希转过身子,除却人群,远处正是一片密林。   【樊靖在这边看过去的第92颗树上。】   【树下正是原主“沈颜希”殒命之处。】   沈颜希倒吸一口凉气,还没缓过神来,又被身后突然经过的人给惊了一跳。   “沈公子真是好手段,连樊靖的藏身之处都被你给发现了呢。” 第24章 逗弄 这个祸害   沈颜希转头看去, 果然是苏景长。   这反派大大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她和九皇子说话的功夫,竟然已经面见完皇子, 绕了一圈走到了他们这边。   她无辜道:“苏公子在说什么呢?”   苏景长面露疑惑道:“难道是樊靖告诉你的?”   沈颜希搓了搓手,拂去莫名窜起的鸡皮疙瘩, 面上越发茫然:“恕沈某愚钝, 沈公子的意思是?”   她见苏景长眸色幽深, 像是聚集了小风暴一般, 赶紧又道:“不过沈某确实是在找樊侍卫,不知他眼下所在何处,还请苏公子告知。”   苏景长“哦”了一声, 似是越发疑惑:“苏公子真的不知道吗?樊靖今日在林子里护卫,正好就在——沈公子方才看的方向。”   像是怕沈颜希不清楚,他特意伸手一指, 正好是沈颜希方才看的方向。   林中布防那是多么严密的事情, 苏景长竟是当着她的面直接说出来了。万一之后出了什么事,她一定是嫌疑人之一。   沈颜希脑中警铃大作, 眼前苏景长突然露出一抹微笑:“沈公子借一步说话?”   沈颜希差一点就范了,好在及时溜达回来发现了苏景长。   九皇子一把扯过沈颜希, 很是英勇地拦在她身前,气势汹汹道:“你有什么话是要躲起来偷偷说的?也说给本皇子听听。”   他很合时宜地缓解了她的紧张之感,让她有了一丢丢喘息的机会。   她拍了拍九皇子的肩膀,转而同苏景长道:“苏公子, 晚些时候我去找你吧。”   沈颜希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个劲地冲他眨巴着, 其中的恳求意味溢于言表。   苏景长面上露出一丝遗憾:“也好。”   沈颜希眼见苏景长转身离开,十分刻意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她的方向露出腰侧一隅:“前几日我得了个小物件, 樊靖眼热地紧,说想要买去送给个什么朋友。可我真的很喜欢它呀。”   随着他的走动,他腰部同她那块玉坠子挂在一起的绿色石头流淌着温润的光,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翡翠如意!!!???   沈颜希脱口而出:“苏公子留步!”   她声音有些大了,眼见周围的人都转头看过来,她小声同九皇子说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小跑着到了苏景长身侧:“苏公子,借一步说话?”   岂料苏景长拒绝了她:“我突然想起来,陛下让我协助太子安排布防,还有些细节要确认。”   他直接搬出了皇帝,沈颜希自然是不能不从。   “你这么迁就他干嘛?”九皇子郁闷道,“他又不是世子,你到底在怕什么?”   沈颜希揉揉他的小脑袋:“先前我和苏公子之间有些误会,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别瞎搅合。”   还好苏景长已经走远了,不然要是九皇子这句话被他听见,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九皇子看看她:“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沈颜希闻言摆正了他的头道:“你父皇说话呢,别乱动。”   她万万没料到,千辛万苦托樊靖找寻的东西,竟然就在苏景长手里头。既然他方才那么刻意地显露出来,恐怕樊靖早早地就交代了。   甚至有可能……   【反派大大吊着宿主逗弄呢。】   是啊,偏偏她还那么安逸地等着人家送上门来。恐怕已经早早地把自己给送上门去了。   心中挂着的事情突然有了个十分不尽如人意的眉目,沈颜希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好。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么看来,苏景长的心恐怕埋在马里亚纳海沟吧。   她眉头紧锁,忽而垂头丧气道:“他到底想怎样啊?要杀要剐的就不能干脆点。”   【先前系统同宿主说起过苏景长调查宿主的事情,其实这事一直没断。】   “哦。”沈颜希道,“还有什么事吗?”   【请宿主打起精神来,事情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颜希:“看到那倒计时了吗?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从苏景长拒绝她开始,她视线的左上角便出现了一行金色的倒计时字符,不间断跳动着,提醒着她距离关键任务完成,只剩不到2个小时。   苏景长刚才都说了在协助太子布防,他应该是借着太子的名义,将周围的防卫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吧。   不然宁王如何能做到,在这样的时候顺利谋害皇帝。   虽然她总说不在意,死了就死了,可事到临头,依旧感觉到深深的窒息。甚至有几个瞬间她觉得,就算回不去原来的世界,留在这个世界里,其实也挺好。   可天不遂人愿。   沈颜希心内沉默,冷不丁听见一阵欢呼声。   是皇帝下令开始狩猎。   号角声鼓点声响彻天际,皇帝一马当先冲入密林。   九皇子已经翻身上马,眼热牵头策马奔赴的人群,催促着沈颜希赶紧出发:“走,随本皇子围堵苏景长去!”   沈颜希哭丧着脸跨上马背坐在他身后,心道这小子竟然催着她去送命!   临要出发,九皇子突然机智了一回:“我们这么满场子找不是个办法,以你对苏景长的了解,他会在那个方向?”   沈颜希扬鞭一指,正对樊靖那边:“可能是那里。”   “好。”九皇子毫不犹豫,“我们就去那里!”   一众侍卫激情澎湃:“是!”   沈颜希:……您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   事实证明,沈颜希猜的不错,苏景长就在那边。   他倚靠在距离樊靖不远的一棵树下,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草丛,还有几块巨石,甚好的藏身之处。   他抚着翡翠如意,眸色深沉,面无表情,随身弓箭挂在马身侧,而佩剑就摆在跟前的石头上。   这把宝剑是皇帝御赐,削铁如泥。   苏景长昨日就开始擦拭,甚至在磨刀石上摩擦了两回,只会更加锋利。   前几日皇帝赐他宝剑的情景历历在目,而父亲宁王的嘱托犹在耳边。   自从回到钰国之后,他表面上远离名利,实则一直在权利的旋涡中盘旋。   世子之位本该是他的。   可宁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是让皇帝将之赐给了庶子。   他这个弟弟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背地里却让人传出风言风语,造谣中伤他。   令苏景长心寒的是,宁王虽然知道,却并不当回事。   宁王这么多年里,凭着送苏景长去庆国做质子之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太过顺利了,却忘了皇帝表面上仁厚,却也是腥风血雨里趟过来的。   单单就苏景长回来之后这么些时日,皇帝明里暗里的提点只多不少,可宁王仿若是瞎了一般,毫无感知。   宁王眼见皇帝待苏景长亲近,甚至让苏景长协助太子布防春猎,便想利用这一点发难。   他压根没想过,若是事情败露,岂不是将本就立场微妙的苏景长往火坑里推。   苏景长不知道宁王是真的老了还是过于自负,压根不愿意听他的劝诫。   京城喧嚣混乱,比之庆国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景长冷眼旁观,宛若看戏。   偏偏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像一阵突如其来的疾风,疏忽将这原本晦暗的世界给划开一道口子……   他心中陡然烦闷,忽得看见樊靖冲他比了几个手势,那意思,“宁王世子过来了。”   苏景长点头,示意他们按布置盯好,一切按计划进行。   谁知樊靖一个劲地比手势:“情况不大妙,好像有其他东西过来了。”   其他东西?苏景长蹙眉,闭目放开听觉感知。   然他没费太多力气,震动的地面和簌簌往下掉落的叶片让人不寒而栗。   地动山摇,却不是地龙。   苏景长飞快执剑跳上马背,拽着缰绳安抚坐骑,目之所及之处,有一团棕色的庞然大物翻滚而来。   苏景长嗤笑一声,这世子本事不错,竟是招来了一头熊,看来是不用他再出手了。   他正打算招呼兄弟们意思意思防卫,千万小心别丢了性命,谁知樊靖匆匆跑来了。   “公子!”这回樊靖顾不上暴露,直接跳到了他跟前,堪堪站稳着急道,“沈公子和九皇子也来了!”   苏景长勒紧缰绳:“谁?”   樊靖以为是方才的震动导致主子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突然感觉到来自自家公子的可怕威压。   苏景长紧了紧拳头,周身骤冷:“这个祸害……” 第25章 巨熊 速战速决。   密林中本就没有什么正紧的路, 沈颜希的随手一指方向,更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这边没太多猛兽,更别说小动物了。   九皇子一进入林子就被花花草草迷了眼, 像是忘了自己的目的,放眼看去, 觉得什么都新鲜, 把着他那把特制小弓射出不少箭, 姿势不错, 收效胜微,连兔子的尾巴都没碰上过。   他倒是不气馁,把弓箭塞给沈颜希:“你来。”   沈颜希无奈:“九皇子莫不是忘了, 我还在吃药修养的阶段呢。”   说起来,这薛太医有两把刷子,这几日调养下来, 她隐隐感觉到右手能使上力了。   这本应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今日的沈颜希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九皇子不管她,指着不远处的白胖兔子道:“我要那个。”   “咱们别打猎了。”沈颜希看他不依不饶的模样, 想了想道:“不如我给你抓个兔子,你带回宫里头养着逗乐?”   九皇子面上犹豫, 眼里头闪着光亮。   沈颜希揉揉他的头发,翻身下马,让侍卫牵好缰绳。   她施展轻功一番腾跃,很快提着白胖兔子的后脖颈回来了。   沈颜希感受着手里的重量, 心道九皇子眼光不错, 这兔子格外肥壮,堪称兔子窝一霸。   九皇子明明爱不释手,但他今日特别注意身份, 只是让随同的侍卫拿袋子套了。   沈颜希看着觉得好笑,逗他道:“不如九皇子您给它起个名字?”   九皇子板着小脸,居然认真地想了一会:“本皇子想好了,既然它这么胖乎乎的,肯定很能吃,那么就叫它“小猪”好了!”   起名天才非九皇子莫属。   “……”沈颜希带头拍手道,“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多亏了九皇子这胖团子,让她最后的几日过得还算快乐。   这样一来,万一她今日去了,也算是给小团子留下了一个念想。   沈颜希正暗自难过,忽得听见耳畔有凌厉风声。   她飞快侧身,躲过一颗细碎的石子。   石子砸在沈颜希身前的树上,竟是钉在了上面。   “是谁!”   九皇子的马受到惊吓,嘶鸣一声。   侍卫们将九皇子团团在中心,拔剑面向四周。   沈颜希暗道九皇子的这些侍卫还是挺能干的,有些东西。   她目光落在那石子上,感觉胳膊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若不是她躲得快,她此时怕是已经呕出血来了。   可这一颗石子之后,并无其他动作。   沈颜希正在思忖,身后掌声响起。   她蹙眉回头看去,右眼皮突然开始狂跳。   白一寒笑容满面,边拍着手边对他身边的年轻男子道:“虞将军虽然厉害,不过还是我们沈公子更胜一筹,本皇子没说错吧。”   “白一寒。”沈颜希按住右眼皮,皮笑肉不笑道,“方才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不然——”   她抬脚踩上一颗拳头大的石块,顷刻间,石块散成碎末。   白一寒见她如此凶猛,赶忙上前道:“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姓虞名楚,是路国的一位小将军,这次护送路国使臣来钰国。方才我们正说起沈兄武艺高强,便小赌了一把。”   而这所谓的“小赌一把”,便是由这位虞楚远远弹射一颗石子,看沈颜希能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避开。   沈颜希冷冷道:“白兄真是好办法。若不是沈某本就认识白兄,恐怕此时都要以为您两位是专程前来刺杀我们九皇子的。”   “别别别,这罪名可太大了,十个我都担不起啊。”白一寒讨饶道:“沈兄误会了,真的误会大了。”   九皇子示意侍卫牵着马过去,朗声道:“这位小将军莫不是路国虞义将军的后人?”   虞楚拱手道:“虞义将军正是虞某的祖父,先前不知道九皇子在此处,虞某行事莽撞,多有得罪,还请九皇子恕虞某不知之罪。”   沈颜希眼见那虞楚面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好奇问道:“系统,虞义是谁呀?”   【路国的开国功臣,一代名将。】   “原来如此。”沈颜希奇怪,“那他为何听到自己祖父的名字好像不大高兴?”   【也许宿主可以问问他?】   “再说吧。”沈颜希摆摆手,那厢白一寒也在跟着道歉。   九皇子甚少被外人如此恭敬相待,甚至对方还是天下闻名的虞义将军的孙子,他挺直了胸背,大方得原谅了两人:“无妨,不过就是个玩笑罢了,沈公子不会在意的。”   沈颜希瞥了他一眼,凉凉道:“这个小玩笑,可是把你的“小猪”给弄丢了。”   九皇子当即看向那本应提着兔子的侍卫,果见他手里空空,布袋子落在地上,瘪瘪的显然里头啥都没有。   他当下就急了:“我的小猪……”   “是一只胖兔子吗?”白一寒不确定道,“方才看到它往那个方向跑了。”   管一只兔子叫“猪”,天底下也就这独一份了吧。   白一寒向虞楚提议道:“不如我们把那兔子抓回来,给九皇子赔罪。”   于是这两人加入了九皇子的队伍,一行人往密林深处而去,寻找胖兔子的身影。   九皇子由侍从牵着马晃悠,沈颜希另外骑着一匹马,同白一寒等人并驾齐驱。   期间白一寒好奇问沈颜希:“陛下说话的时候,你一直愁眉苦脸得看着地上,到底怎么了?”   沈颜希否认:“你看错了。”   白一寒道:“虞兄也看到了,对吧?”   虞楚四下搜寻着胖兔子,皱眉点头当是回应。   不知怎么的,沈颜希觉得这个虞楚似乎与她不是很对付,他像是都不稀罕同她说话。   既然他表现这么明显,她也不想管他,转而问白一寒:“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白一寒一愣,不好意思笑道:“沈兄知道我是个庸俗的人,不过是些银钱罢了。”   “多少?”   白一寒伸出五指。   “既然如此,”沈颜希笑着摊手道:“你四我六,挺好的。”   白一寒语塞:“不带这样的吧?”   “我可是差点被你们重伤。”沈颜希点头:“不然你三我七?”   白一寒苦着脸应了,只说晚一些把银子送去她的营帐。   沈颜希摇头:“给我妹子沈欣然就行。”   ……   日头上了中天,林中鸟兽鸣叫声远远传来,想来周围都很热闹。   沈颜希和九皇子进入密林之后,一路玩玩闹闹,其实没走多远,连樊靖的影子都没看到,会不会有那种可能,她最终遇不上苏景长?   既然遇不上,那反派大大便无法杀了她?   这侥幸的念头仆一出现,她突然感觉到从地下传来的强烈震动。   “救命啊——”只见宁王世子抱着马脖子朝着他们狂奔而来,见到一堆人也没有避让,直接从人群中穿刺出去,眨眼间便将九皇子的马惊得直直追着他而去。   九皇子惊慌失措,第一反应也是抱紧了马脖子,他险险地趴在马背上,心道他最近是和马犯冲吗,又十分后悔怎么就让沈颜希自己骑马去了:“沈颜希救我——”   “保护九皇子!”几个侍卫反应极快追上去。   沈颜希安抚着坐骑,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   小山一般高壮的棕熊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它眼睛上插着一支断箭,鲜血淋漓,显然那正是激怒它的东西。   棕熊脚步不慢,每踩一步地面便震动一次,沈颜希招呼着愣住的白一寒同不知道为何突然盯上她的虞楚:“你们分散跑,前面有布防,我去找九皇子!”   白一寒当即听话喊上虞楚往另一边跑。   沈颜希策马驰骋,许是受了惊吓,马儿跑得尤其快,猎猎风声中,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而那棕熊看着笨重,四脚着地是追得飞快,沈颜希差点以为自己要命丧熊口,谁知那棕熊没搭理她,从她身侧飞快掠过。   沈颜希这时候才明白,这棕熊是个有仇报仇的,它只追着伤了它的宁王世子。   可不巧的是,九皇子和宁王世子在一处。   眼看着棕熊追上了两人,巨大的嘶吼声后,它一击拍飞了宁王世子,偌大的熊掌往九皇子所在落下……   沈颜希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凉了。反派大大说好的布防呢?他总不会躲起来啥都不干吧?   亦或是,他打算观望着,让这棕熊直接带走她和宁王世子之后,再出现救下九皇子,来一个一箭三雕?   不行!沈颜希强自提起一口气,重重踩踏马背,腾身而起,飞快掠向九皇子处。   只要她速度够快,一定能化险为夷!   就在此刻,天降箭雨!   密密麻麻的箭矢宛若死神巨大的镰刀,直扑向那棕熊。   还有十几个侍卫手持锋利宝剑,齐齐围上来。   棕熊吃痛,落脚慢了一步,正好给了沈颜希空隙,将九皇子解救出来。   “呜呜呜沈颜希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九皇子死死揪着她的衣服大哭着。   “别哭了,你先松开。”沈颜希后背吃痛,她方才几个翻转落地,撞到树上才停下来,此时只觉得四肢百脉并着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他揪着她的衣襟正好勒到她身后的伤处。   可九皇子还在混乱中,只知道抓着“救命稻草”压根不听她的话。   好在救星来了。   “沈公子。”樊靖从她身后的树上一跃而下,费力拽下了九皇子,交给身后精干的侍卫,伸手扶她起来。   “多谢。”沈颜希踉跄站起,揉着自己的肩膀道,“好在有你们。”   樊靖眼睛亮闪闪道:“沈公子说笑了。如果不是您挺身而出,恐怕九皇子凶多吉少。”   他还想再恭维几句,边上的另一颗树上传来冷冷的命令声。   “樊靖,添箭!”   沈颜希抬眼看去,心神一震。   苏景长大马金刀立于树上,蹙着眉峰目光凛然看着棕熊的方向,他手里暗红色的弓弦撑大到不可思议的弯度,背上的箭囊只剩稀疏三支箭。   日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透漏下来,像是给他做了一个庞大的布景一般。   忽得他手掌一松,箭矢快到她根本都看不清,随之而来的是棕熊的凌厉嘶吼声。   苏景长箭无虚发,两支射中棕熊另一只眼,一支牢牢插在棕熊脖颈之上。   棕熊吃痛,晃动着身子胡乱撕咬,惊起又一波飞鸟,可终究受困,有些疲软下来。   “虞兄!”她忽而听见白一寒的喊声,就见虞楚不知为何,竟是骑着马朝着棕熊而去。   他身后便是追赶而来的白一寒。   沈颜希头皮发麻,不是让他们分散跑了吗,怎么还要赶来凑热闹。   白一寒也是无奈,谁知道他跑着跑着发现虞楚不见了,本着人是他带着进林子的,要是出了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便一路寻来。   正好看到虞楚一剑刺向棕熊后背——   他使了大力气也没能拔下宝剑来,反而被棕熊的晃动带着腾飞到了半空中。   而因为虞楚的闯入,苏景长的手下不敢贸然射箭,一时间竟是给了棕熊喘息的时间。   棕熊突然暴起,一阵旋转,围攻它的侍卫们纷纷挂了彩,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见此情景,苏景长从树上一跃而下,将弓箭丢在地上,“嗖”得拔出佩剑。   宝剑锋利,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一如苏景长的面色般寒冷。   “公子!”樊靖上前拦他,压低声音道,“谭太医说了您最近不能过分动用内力的!”   苏景长冷冷推开他,周身满是肃杀之气:“难道你要我眼看着兄弟们死伤?!”   【叮叮——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打败巨熊,救助虞楚,威慑四方。若宿主成功完成任务将获得能量值1888点,附赠一次道具盲盒开启机会。】   系统音响起的瞬间,沈颜希已经快步上前:“劳烦苏公子用弓箭引开它的注意,其他的交给我来!”   单是冲着苏景长这句话,值得她值得出手相助。   苏景长脚步一顿。   沈颜希眼见又一名侍卫被拍翻在地,催促道:“这里只有您箭法的精准度可以做到扰乱它心智又不伤及虞小将军,我们必须要做到一击致命!”   苏景长松开拳头,将手里的宝剑递给她,盯着她道:“速战速决。”   “得令!”沈颜希接过剑,瞬间冲出藏身之地。   樊靖示意侍卫们暂缓攻势配合两人,便上树给苏景长递箭。   白一寒与九皇子站在一处,此时热血沸腾想上前帮忙,方才踏出一步,脚前直直插上一支羽箭。   苏公子居高临下,语气不容置喙:“老实呆着。” 第26章 踟蹰 不然,我就杀了他。   沈颜希伺机靠近棕熊, 顺带给虞楚使了个颜色,让他找机会跳下来。   她先前已经发现棕熊后肩上有一处黑红色伤疤,像是才结痂不久, 而苏景长的一支羽箭射中了那伤疤边上之时,那棕熊格外愤怒, 想来是痛得紧了。   可这人像是个死心眼, 死死抓着他那宝剑剑柄, 眼看着那双手都开始流血了, 还是不肯放。   这是值得逞英雄的时候吗?   “这人到底想干嘛呀?”沈颜希无奈,找上系统,“剩下的能量值, 有能兑换的用的上的东西吗?”   【系统查询确认中,请宿主稍候……】   沈颜希握了握拳头,感受自己两只手臂的力量。她之前抱着九皇子狠狠摔了几圈, 全身上下都落了伤, 胳膊肩膀尤甚。   可如今顾不得这么多了。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还不如在生命最后一刻做点有价值的事情。   ……   苏景长已经开始对棕熊发动攻击, 羽箭连发,成功地将棕熊的注意力转移向他那边。   沈颜希成功绕到棕熊身后, 深吸一口气提起轻功,三两下翻滚,好不容易落在了那棕熊后背上。   也不是她不想落点准一些,奈何那棕熊十分警惕, 两个手掌胡乱挥动, 有几次沈颜希差点就中招了。   她才一落脚,棕熊便感觉到了异样,咆哮着想要将她拍下去, 好在沈颜希机警,均是翻腾着躲开。   而苏景长见有机会,让弓箭手们恢复攻势:“让他们对准那熊下盘,尽量避免伤到虞楚。”   樊靖诧异:“公子,万一伤到虞小将军呢?”   苏景长眯起一只眼,对准那棕熊又是射出三支箭,正好扎在它两只眼睛上,引发它又一轮咆哮。   他搓着手指,冷漠道:“他既是将军,会连区区弓箭都躲不开?”   虞楚明显是自己找死,知道好歹的话,他早就弃剑找其他机会去了。   若虞楚不是名门之后,又是路国使臣,他在这种时候刻意添乱,苏景长才不会顾忌他的死活。   眼下同沈颜希一样,苏景长只希望他识时务,早点放弃,别再找麻烦。   樊靖咽了口口水,见苏景长意已决,速速吩咐下去,心道这哪是区区弓箭啊,公子这次带的护卫都是各个军营里一等一的弓箭手,这么多人一起出手,宛若天罗地网。   不过也是,如果不是虞楚突然跳进来搅局,他们早就拿下这笨熊了。   樊靖想到这里,便也释然了。公子说的没错,依照虞楚的身手,知难而退不会是什么难事。   这一阵弓箭雨奔袭而来,棕熊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过去。   沈颜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迅速往它那伤口所在之处而去。   那处果然有道刚结痂的伤口,有沈颜希半截胳膊那么粗,伤口边上还有些翻滚开来的红肉,细看下,还带着诡异的黑绿色,血肉的腥臭味很盛。   这位置也很微妙。   若是她力气足够大,也许可以直击棕熊的心脏……   沈颜希紧了紧手指,高举手中宝剑,内力灌注于双手之上,狠狠地刺了下去!   宝剑整个没入棕熊的后背,趁它还没躁动,沈颜希还补了两脚,将剑柄也给踩了进去。   棕熊躁动,狂吼之声响彻云霄,晃动的力度无比之大。   沈颜希趴在它背上,死死抓着它浓密的毛发,咬紧牙关,嘴里充满了血气。   她知道自己这次没能一击致命,许是宝剑太短的缘故。   可如今,她要怎么才能让他们给她再送个长枪宝剑的来呢?   地面上的一声惊呼,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是虞楚被棕熊的大力给震落地了。   他双手虎口鲜血淋淋,很是不甘想要再次上前,无奈被樊靖带人拦下。   既然如此,沈颜希眼睛一亮,他的剑还在棕熊身上。   她眼角余光已经找到了剑柄,没空多想,她奋然起身,几个跳跃之后成功抓住了虞楚的剑。   可没想到虞楚这把剑刺得也挺深的,沈颜希拔了两下没拔下来,还差点被狂暴的棕熊给扇下去。   脸颊一阵刺痛,沈颜希感觉自己的双手止不住地抖动,因为她力气所剩无几了。   “系统,你找着没有啊!”   【因宿主刚才过于凶险,系统自动替宿主选择了“力拔山兮气盖世”功能,宿主手上的气力值直接突破人体极限,使用后会有些微副作用。因宿主能量值有限,故功能实效仅有15秒,因功能加载时间10分钟,此时距离功能生效还有10秒。】   “搞快点!”系统音落,沈颜希感觉自己浑身陡然充满了力气,她大喝一声拔出虞楚的剑,脚下一踏直直腾飞至半空中。   可那棕熊却是面对着她,她此时直接落下只会位置不对浪费时间又白费功夫。   “所有人听令!”她忽而听见苏景长的喊声,听见他干脆利落地布置。   他话音飞快,语气依旧沉稳,仿若成竹在胸,甚至手中的弓箭都未曾停歇。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甚至丝毫没有怀疑她是否能成功。   沈颜希见他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一的瞬,不知怎么的,她心脏砰砰跳动之下的慌乱之感消弭殆尽。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在场的侍卫纷纷向棕熊下盘发动攻击,箭雨这次对准了棕熊的上半身,上下夹攻,硬是将棕熊给引着转了半圈,让它的后背伤口暴露出来对向沈颜希。   “都闪开!”沈颜希抓紧机会,持剑从天而降。   她面色冷冽,眸光凌然,手中宝剑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刺入棕熊体内,正好抵上先前苏景长给她的那把剑。   两把宝剑叠进,棕熊仰头悲愤吼叫一声,轰然倒地。   ……   欢呼声响彻云霄。   九皇子眼见棕熊倒地,哭喊着从抱着他的侍卫怀里头挣扎跳下来,快步跑向沈颜希。   沈颜希在棕熊背上仰面躺了一会,才推开上前搀扶她的侍卫们:“我没事,你们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看着这些激动难耐的脸庞,沈颜希瑟缩了一下身子,若不是她现在苍白无力的模样,说不定会被他们抛到半空中庆祝吧。   那酸爽……沈颜希脸上挂着礼貌客气的笑,缓缓从棕熊身上滑下去。   才一落地,就被九皇子扑了个满怀。   “呜呜呜沈颜希,你吓死我了。”九皇子的鼻涕眼泪不要钱,不知为何力气着实大。   沈颜希推不动他,反而被他小声抗议,只能无奈地任由他抱着:“我这是新衣服呢……”   她客气地同迎上来的众人打招呼,看了一圈,没见到苏景长,只找到了樊靖。   “沈公子。”樊靖急切地小声道,“我家公子方才还是用了内力,我看他面色不大好,可他不让旁人靠近。你能不能……”   沈颜希想到先前苏景长力挽狂澜的那几箭,无奈叹气道:“他在哪?”   ……   【苏景长在庆国做质子期间,因过分出众引起某些人不满,被人暗地里下了奇毒。】   【谭太医听了沈欣然的诊断结果,翻遍医书,找到了缓解毒素的办法。】   “哦。”沈颜希远远看着那人倚靠着大树,双手环胸闭目养神的模样,有些踟蹰,“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人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系统只是想提醒宿主,不要做无用功,你打不过反派的。】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要挑战反派大大?”沈颜希奇了。   【那宿主拿着剑做什么?】   沈颜希板起脸,严肃道:“你看这把剑,我千挑万选,明显就是新打的,没有铁锈且足够锋利,扎到身上,一定不会太痛。”   角落的金色倒计时还有五分钟,她横竖能逃到哪里去?若是天意如此,是祸躲不过,她还不如……   放低姿态自投罗网,求反派大大赐个全尸罢……   【……宿主真是乐观。】   沈颜希无奈道:“那我还有什么办法?”   她忽然想起方才的棕熊:“我不记得小说里有提到今日这巨熊,是意外吗?”   【小说里确实没有这一段。】   所以今日之事,恐怕谁都没料到。   “是谁?”苏景长忽得偏过头来,目光直直看向沈颜希的方向。   这样就被发现了?沈颜希深呼吸,打算走出去,忽得听见头顶上风声响起。   像是羽箭?   她下意识抛出手里的剑,眼见着宝剑和那羽箭相撞,掉落在苏景长跟前不足五步之处。   “好险好险。”她拍拍胸口,却见苏景长胳膊挥动间,从他手心里飞出一个黑色的尖利物体,直直冲她而来。   不是吧!她可是帮他挡了那一箭呢,他居然这么草率问也不问就要对她下手了???   沈颜希猛然闭上眼睛,却没等来意料中的那阵疼痛。   反而听见有人从边上大树上摔落下来,闷哼声之后,她脖子上多了个冷冰冰的物件。   “别动。”一个沉闷的男人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苏景长,眼下你只有一个选择,提起你眼前的剑自刎,不然,我就杀了他。”   沈颜希被他钳制住,心道这人肯定是在树上蹲了许久,不然她先前怎么会没发现。 第27章 刺客 宿主你刚才掐的是反派大大的胳膊……   这位的功夫不见得比她高, 按常理说,沈颜希本不会被这位如此轻易制住。可她猎熊用了大力,之前那一剑掷出差不多把她最后的气力值给用完了。   眼下她弱得像只待煮的鹌鹑, 还是已经褪了毛的那种。   “这位大哥。”沈颜希伸手按住身后刺客不断贴近的冷剑,好声好气道, “听我一句劝, 你拿我威胁苏公子没什么用的。我给你支个招, 那个宁王府世子其实挺好的, 他可比我有用多了。”   “你这小子莫要匡我。”那刺客冷笑道:“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苏景长巴不得那狗屁宁王世子早点死了才好。至于你,方才猎熊的时候, 你们两个眼神一对就知道对方的招了,他是为了和你打配合又怕伤了你,才会强用内力, 我才有了这么个绝好的机会。”   你眼神可真好, 肯定是蒙着头看路的那种。沈颜希很无语,她作为当事人, 怎么就没发现反派大大维护她的意图呢?   不过,她还是好声劝慰道:“我真的没有匡你, 你看苏公子,他看着像是打算救我的样子吗?”   她没想到死到临头了还能替反派大大抵挡一轮灾祸,感觉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太值当了。   沈颜希眸光熠熠,看向苏景长, 正想发表一番临别感言, 却不料反派大大竟然弯腰拾起了她那把宝剑。   苏景长把玩着手里的剑,“啧”了一声:“樊靖刚领到手的佩剑,转手就给了你。”   这个“你”字, 不外乎指的就是沈颜希了。   沈颜希正要说话,奈何脖子上的剑微微挪动,冰冷的剑锋割伤了她撑着的手指。   “别动。”刺客呵斥完沈颜希,闷闷道:“苏景长,我数十个数,你要是不自刎,我就杀了他。”   “急什么。”苏景长闲庭信步一般悠闲,“是元少卿派你来的?”   刺客道:“你这小人,怎可直呼主子名讳?”   沈颜希越发无语了。   她头一回见到有刺客会这么主动地将幕后主使之人给供出来的?你的职业修养呢?   然见苏景长见怪不怪的模样,沈颜希猜测,这恐怕不是那位元某某第一次派人刺杀苏景长。   【反派所提到的元少卿,目前是庆国的太子。】   原来如此。沈颜希咂舌,看来反派大大在庆国真的得罪了不少人。他人都回到钰国了,还有太子安排傻瓜刺客不顾一切要来挑衅,可见一斑。   苏景长将剑归入他腰侧的剑鞘,两者显然不大合适,剑柄歪斜靠着,他也不大在意,反倒是双手背在身后,悠哉道:“我还以为过了半年,元少卿能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不然,也不会派你这样的……过来,还指望你能杀了我。”   苏景长说着又往前迈了几步,眼下仅仅距离两人三步之遥:“也不对,你不敢同我交手。”   “你,你瞎说些什么?”那刺客有些气急败坏,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连带着沈颜希也跟着踉跄后退。   “这位大哥,我觉得你这样不大好。”沈颜希小声道,她发现这刺客气息开始不稳,且他看着十分惧怕苏景长,“你刚才说了数十个数,这都过去多久了?”   但人家苏景长手里头分明连武器都没拿,这刺客眼看着要扑街的节奏啊。   沈颜希瞥了眼倒计时,嘴角抽动,居然只剩不到两分钟了。   “闭嘴,谁让你说话了!”刺客恨恨道,“你和苏景长就是一丘之貉,只有杀了你们,才能,才能……”   他说着说着突然身子一颤,搁在沈颜希脖颈上的剑下滑,“哐当”砸到地上。   还好沈颜希见机机灵跳开得,不然她脚丫子肯定遭殃。   局势瞬息转变。   刺客抖着身子捂着手连连后退:“你,你使诈!”   沈颜希见他手指间淌着的血色黑暗,猜到一定是先前苏景长射出的暗器上淬了毒。   就在此时,她耳畔听见宝剑出鞘之声,而后是刺客痛苦的尖叫声:“啊——”   沈颜希都没看清苏景长是如何出手的,只见眼前飞过一截血淋淋的断臂,正是刺客拿剑的那只手……   苏景长冷冷看着刺客捂着手臂裂口痛苦得往后退却,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回去告诉元少卿,想当皇帝就赶紧回家篡位,本公子没那么多闲工夫招待他。”   刺客闻言,知道苏景长是放过他了,他忍着剧痛保住小命飞快逃离,很快就消失在密林里,徒留一条猩红色的血痕。   沈颜希看着那一摊血和一截断臂,有些反胃。   她尽量不去看那边,一转头却发现苏景长已然走到她身前。   苏景长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持剑,剑尖还在往下滴血。   他脸上有血痕,却不是他的。   而他直直地盯着她。   她离得近了才发现,殷红的血液同他过分苍白的面容形成格外强烈的对比,让她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吸血鬼电影,虽然吸血鬼的选角很英俊,可她每每想起那尖利的牙齿,都忍不住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此时也是如此。   沈颜希头脑一热,硬着头皮迎着他渗人的目光上前,慌乱着小声说道:“我不是坏人,哦不对,我不是好人,也不对,那个,总之,你还撑得住吗?”   她话一出口就想给自己一下,沈颜希啊沈颜希,你也不至于口不择言到如此吧。   苏景长忽然缓缓提起剑道,“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眼前这人宛若饿虎扑食一般朝着他扑了过来。   苏景长后脑勺再一次砸在泥地上,正欲发作,他眼前正上方突兀划过一柄锋利的小刀,若是他站着,小刀说不准就正好扎在他胸口。   好险!他竟是被这家伙误打误撞救了一命?   苏景长之所以会用“误打误撞”这个词,是因为他听见了沈颜希的话。   他身上这人显然没有发现这阴差阳错的时机。   沈颜希本意只是被倒计时给惊到了,下意识地想按住苏景长不让他用剑,谁知道苏景长眼下竟是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她没用多大力,就把人给撞翻倒了?   沈颜希不敢抬头看苏景长的脸,她感觉到了苏景长的抗拒,然她咬着牙,索性紧紧抱着他不让他动弹,“破罐子破摔”道:“苏景长你不能杀我,你会后悔的!”   “公子,抓着一个刺客,你没事——吧?”樊靖提溜着晕过去的独臂刺客走出草丛的时候,眼见这一幕,胸中涌起惊涛骇浪,同苏景长对视一眼后,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往后默默退回了草丛里头,开始站岗放哨。   苏景长缓了缓气息,见樊靖退出他的视听范围了,才幽幽道:“我确实曾想过要杀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沈颜希脑子里嗡嗡作响,其实没大听清楚,但却准确地抓住了“杀了你”这三个字,忍不住同系统哭诉道:“呜呜呜,系统你听,他这说的什么鬼话。”   【额,那个宿主,反派他用的词是“曾想过”。】   咦?沈颜希一愣。   “不过你这家伙,还算有点用处。”   伴随着苏景长这句话,沈颜希视线内的金色倒计时终于不再动弹,定格为00:00:01。   【恭喜宿主,成功存活!】系统音欢呼雀跃,噼里啪啦地宛若过年。   沈颜希不可置信地重重掐了胳膊一把,继而愤然脱口而出道:“你骗人!一点都不疼!我肯定是在做梦!”   “沈!颜!希!”苏景长忍无可忍猛地坐起,将她从自己身上颠下去。   沈颜希跌坐在地,面对反派大大突然的震怒,着实有些茫然。   系统迟疑道:【那个,宿主你刚才掐的是反派大大的胳膊。】   沈颜希:???   所以说,苏景长是真的放弃杀她的念头了?   她赶紧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向反派大大伸出援手。   此时苏景长的形象在她眼里已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他面容依旧苍白,两颊却泛着不自然的绯红,很可能是被她气的,虽然他皱着眉头不大好说话的样子,可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更像是一朵皎洁的小白花。   哦不对,小黑花。   苏景长不知道她脑中所想,蹙眉盯了一会,见她不像是要作妖,才借着她的力气支起身子。   他见这人忽得变得眉飞色舞,甚至像是不大怕他了,他心中莫名,干脆揽着她的肩,将整个人的重量丢在她身上。   沈颜希竟然也没拒绝。   甚至还十分体贴地问他:“咱们是直接回营帐还是去樊靖那?”   敢情她压根没发现樊靖已经来过了?   苏景长无语。   藏在草丛里望风的樊靖更加无语。   樊靖胸中郁闷难解,狠狠踢了那刺客两脚,才将他交给赶过来的其他侍卫。   他自己走出草丛,宛若刚刚到来一般,呼喝着让人来帮忙搀扶两人。   ……   沈颜希直接回了营帐洗了澡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服。   她回来的时候明明浑身血污异常狼狈,偏偏眉目带笑,喜气洋洋,甚至十分热情地同守卫的两个冷面侍卫打了招呼,还问他们“吃了没”。   和之前丧气的模样宛若两人。   这让侍卫们都十分讶异。有机灵的马上跑去告诉了何公公。   等天色稍晚皇帝回来了,何公公将沈颜希的异常禀告。   原以为皇帝也会觉得惊讶,可皇帝却是笑着摆手道:“他自然得高兴啊,不但他高兴,朕也高兴。”   见何公公好奇,皇帝让随侍的禁军将“沈颜希和苏景长强强联手英勇猎杀巨熊”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何公公听着连连惊叹:“好在是有惊无险啊。”   皇帝点头,收敛神色道:“这两个小家伙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等过了这阵子,朕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他们。”   “陛下,苏景长公子身边的樊靖侍卫求见。”   皇帝笑道:“让他进来。”   樊靖第二次见皇帝,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将方才有人刺杀苏景长的事情说了一遍,以及那刺客供认的给巨熊下了刺激性的毒药的事情。   皇帝冷笑道:“朕还道是那宁王世子顽劣招惹的东西,原来牵扯到庆国。”   何公公奇怪道:“可是陛下,庆国的使臣还在,他们就不害怕吗?”   “此事不宜声张。”皇帝眯起眼睛道,“谨一此番受了伤不宜太过劳心,传我口谕,此事交由五皇子一同审查。”   上回明珠赌坊的命案顾瑾瑜办得不错,看来皇帝是有心让五皇子多历练,也想让他同苏景长多走动一些。   何公公当即赶去传旨,可他才走到营帐门口,又被皇帝喊住:“等等,你等会带些药去看看谨一和沈颜希……算了,沈颜希那里,朕亲自走一趟吧。”   皇帝收拾一番,打算赶在晚宴之前去看看沈颜希。   谁知他匆匆赶到,人却不在营帐休息。   “九皇子带着他去找七公主?”皇帝无奈,这个老九也太不知道轻重了吧。   皇帝当即决定去教训教训九皇子。   这回,人倒是没跑。   可是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见到皇帝也没有多几分喜悦。   反而是打小同皇帝不大亲近的七公主笑脸盈盈,甜甜地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好奇:“怎么了这是?”   七公主道:“父皇来得正好,这三个男人提出的要比五子棋,最后输给了我们三个女子,此番他们正想赖账呢。尤其是这位沈公子。”   皇帝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三个女子:甜甜笑着的七公主、满脸期待的沈欣然、得意洋洋的端国公主。   三个男子:皇帝本打算教训的垂头丧气的九皇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沈颜希的南国使臣白一寒、皇帝正在找的愤愤瞪着白一寒的沈颜希。   皇帝道:“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你们怎么能赖账呢?有朕在,谅他们也不敢。蓉蓉别担心,有父皇给你撑腰。”   蓉蓉正是七公主的名讳。   皇帝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不走了。于情于理,他都站在七公主这边。   七公主恭敬行了礼,见宫人奉上了热茶,才仔细地给皇帝说道起来,尤其是赌注的内容。   “今日儿臣本是同端国公主、沈姑娘约了下棋,中途九弟经过,突然兴致勃勃提起要与我们比试五子棋。九弟闹腾地紧,儿臣只得答应。先前我们就说好了的,若是九弟他们赢了,我们三人亲自下厨给他们做晚膳。若是他们输了——”   七公主凤目上扬:“需得三人都男扮女装,直到今日子时。” 第28章 打赌 终究是承担了一切。   皇帝一怔, 生生地被茶水呛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何公公赶紧上前替他顺气。   “陛下,我真的只是围观。”沈颜希弱弱地抗议道。   谁成想九皇子和白一寒一左一右一矮一高夹住了她:“好兄弟有福同享,当然也要有难同当!”   沈颜希对上皇帝带着笑意的眸子, 心中后悔,她就不应该过分飘飘然, 就应该在看到白一寒这个倒霉蛋的时候转身就跑。   况且, 她同这两人享福了吗?并没有!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沈颜希优哉游哉躺在营帐里头便吃水果便逛系统商城, 惬意的心情宛若度假。   以前她没心思看, 现在才发现,这系统商城和某橙色软件有的一拼。   真的是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她好不容易渡过生死关头, 此时性命无忧,心中的巨石碎成粉尘随风去不留一丝痕迹。   终于对能量值有了期待。   她开始琢磨要怎么获得能量值。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做好人好事助人为乐了。   毕竟积少成多嘛。   而就在这时候, 九皇子同白一寒一齐找上门来。   两人也都洗漱了一番, 一左一右劝说沈颜希同他们一道去找七公主比试五子棋。   “你可以不上场,就在边上给我们打气就行。”九皇子擦着嘴边根本不存在的口水, 两眼冒着星星道,“我都说好了。七皇姐的手艺超级好的, 今日这么多野味,若是有她亲手烹饪……”   沈颜希问白一寒:“你又是为了什么?”   白一寒笑着挠头道:“我也听闻过七公主的手艺。”   沈颜希耐不住九皇子一直吵闹,便答应了。毕竟九皇子的棋艺她是看在眼里的,这小子机灵地很, 而且嘴也挺刁的。既然他都说好, 那七公主的手艺一定很不错。   不过,堂堂公主,为何会学庖厨呢?   沈颜希没细想, 便被两人拉到了七公主营帐外头,谁知沈欣然和端国公主也在。   营帐外头已经摆好了桌椅和棋盘,九皇子自告奋勇第一个上。   双方对弈,车轮战。赢的人可以一直比到输了,再换下一个人。看谁的队伍所有人都输了,便结束。   对面第一个上的是端国公主。九皇子赢得十分轻松。   第二个是七公主,九皇子很快败下阵来,换上白一寒。   眼见七公主不敌白一寒,沈欣然上场。   沈颜希眼见着不对,小声问九皇子道:“不是就你们四个比试吗?”   她话音未落,白一寒已经败下阵来,他同九皇子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将沈颜希按在椅子上:“我们也有后手!”   沈颜希:……   活该你们两个被炮灰。竟然妄想挑战女主?   哦不对,现在是她在挑战女主。   沈欣然没发现沈颜希的异样,很兴奋地道:“哥,没想到最后是我们两个比试呢。”   沈颜希扯了扯嘴角:“是哦,我也没想到呢。”   结果毫无疑问,沈欣然胜。   沈颜希看着三个姑娘欢喜地抱在一起,突然想起来,不久前沈欣然似乎还因为这个端国公主同顾瑾瑜有不快,怎么今日竟是站在一条战线上了?看着关系还很不错的样子?   她被皇帝关在宫里头这些时日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输就输了,沈颜希自然是认的。   可她亏在没有提前询问另一边的赌注。   ……   沈颜希眼瞅着围观之人越来越多,虽然碍于皇帝在这不敢太靠近,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   说起来这本没有什么大事,眼下大部分人都还没回来,若是她厚着脸皮不答应或者借着受伤糊弄,亦或是装虚弱晕倒,勉强也是能混过去的。   可她未料到皇帝来了。   皇帝不但来了,他没问清楚情况的时候便承诺要替七公主撑腰。   陛下金口玉言说一不二,她拙劣的演技在他眼里就像是开玩笑。   如今她跑都跑不了。   这么想着,她看皇帝的眼神就带着难言的哀怨。   他自己的命都危在旦夕了,还有空管孩子们的闲事。   见皇帝带着笑意的眼,沈颜希不免同情起这位来。皇帝重伤,就在春猎第二日。说起来,这位对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   “系统,明天我要是救了皇帝……”   【请宿主正视自己的身份,正视自己的关键任务。】   “好吧。”沈颜希先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此刻最为重要的,还是晚上扮女装的事情。   她方才回过神,又被七公主的话给惊到了。   “还有一件事。他们三个得当众跳支舞。”   沈颜希惊了,恨不能将九皇子这臭小子给暴打一顿。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   白一寒白长这么大个子了,竟然任由一个小屁孩瞎胡闹!   今天晚上可是晚宴啊,她难道要当着朝中官员、外国使臣的面,跳舞?   皇帝也惊了,他看看七公主的神色,刻意柔声道:“不如让他们私下给你们表演吧?”   他方才还信誓旦旦要给女儿撑腰,如今的表现自然让七公主显出丝丝失望来。   七公主委屈道:“那上回小九赢了,我可是认真地爬了那么高的树给他摘果子呢,还是当着那路国陛下的面呢。”   皇帝想起来上回的事情,颇有无奈:“你们两个啊……”   七皇子得意洋洋扬着小脑袋,想要说话,被他父皇狠狠瞪了一眼,焉了。   沈颜希算是听明白了,七公主今日是给九皇子下套呢,她就是报上回的仇来的。   现今沈颜希只能指望皇帝能把控局面,她就罢了,若是两个皇子男扮女装在晚宴上跳舞,他难道不怕丢脸,南国使臣难道不怕丢脸?   如此想着,她同皇帝四目相对,她投以期盼和鼓励,而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赏。   沈颜希欣喜,成了!   皇帝似是沉思一阵,而后将七公主和九皇子都说教了一番。最后,他同七公主小声商量了几句,才转向三个输家道:“你们三个不自量力输了,得怪你们自己,都到了明事理的年级了,这赌约还是得履行的。不如这样,你们三个自己商量,定一个人扮女装,在晚宴上跳舞。”   皇帝一锤定音。   七公主三人虽有不满,好歹是没有再吱声。   反而是九皇子白一寒沈颜希三人,面面相觑。不应该说是面面相觑,只是沈颜希被两人目光灼灼盯着罢了。   沈颜希退后一步,蹙眉道:“你们两个干嘛?”   九皇子上前一步道:“我是钰国皇子。”   白一寒上前一步道:“巧了,我是南国皇子。”   两人异口同声,就像商量好的一样:“沈颜希,交给你了!”   “……”沈颜希当即转头向皇帝哭诉,“陛下,他们仗势欺人!”   皇帝摸摸鼻子,虽然提前猜到会是这样的画面,他依旧觉得好笑。   他摆摆手道:“你们俩是过分了啊。”   “背对背比剪子、石头、布!谁输了就是谁!”一个稚嫩娇俏的声音传来。   沈颜希方才就看到了这个粉嫩小团子,她偷偷摸摸跑进来,侍卫们全当没看见。   皇帝乐了,招手示意自己最小的十一公主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头,和蔼道:“还是十一聪明,知道为父皇解围。”   沈颜希见这父慈女孝的画面,不知为何看了七公主一眼。   七公主面上端着笑意,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感觉到了沈颜希的视线,微微怔愣后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去。   九皇子和白一寒显然已经勾结在一起。   沈颜希毫无疑问地输了。   所以到头来,她这个被拉来打气的终究是承担了一切。   皇帝见事情解决,飞快离开了。像是生怕沈颜希缠上他。   白一寒安慰她道:“等晚上拿到押注赢的钱,我们对半分。”   沈颜希听见“押注”两个字好奇问了一下,才知道有人开了盘面,押今天晚上的第一名。   在知道这两个不靠谱的都押了她之后,沈颜希好笑道:“晚上等着看你们哭。”   九皇子叉腰道:“你怎么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还有谁能超过你吗?”   沈颜希暂时不想理这个“罪魁祸首”,转而找白一寒要钱。   白一寒表示已经把先前和虞楚打赌赢的钱给了沈欣然,沈颜希便拉上沈欣然到一边合计,知道押注就快结束了,她让沈欣然赶紧把这笔钱都押注给顾瑾瑜。   沈欣然讶异,再三确认:“哥,三千两都押给顾瑾瑜吗?你们可是猎了一头熊呢!”这最后一句沈欣然刻意压低了声音。   她也是听到九皇子说起,才赶紧跑去全押了沈颜希的。   “对。”沈颜希点头,而后惊讶,“居然有三千两?”   她以为至多三百两呢。   看来这个虞楚比她想象的要有钱多了。   ……   沈欣然匆匆忙忙赶去押注三千两,十分肉痛。   她出手过于大方,有人多问了几句,便知道了是沈颜希的授意。   众人的神色格外精彩。   看来沈公子并没有放弃五皇子啊。   樊靖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跑回去告诉苏景长。   他才钻进营帐,就见苏景长正在擦拭右脸。   他家公子不过是去了一趟宁王的营帐,怎么右脸下半部分连着脖颈处都竟是都浮肿了?   樊靖不可置信道:“又有刺客?”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是在禁军守卫之处,若是有刺客,周围怎么会如此平静。   樊靖脑中念头转动,真相呼之欲出。   苏景长倒是一副不大在意的姿态:“无碍,已经消减不少了。”   他仰着脸坐着,身边一个小将抖着手端着脂粉盒子,像是要替他遮盖,可左右看看都下不去手。   苏景长无奈示意小将退下,转而问樊靖:“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急什么呢?”   樊靖赶紧将刚才的事情告知。   苏景长眉头也没皱一下,让樊靖也去追加三千两,同沈颜希一样,押注顾瑾瑜。   樊靖抖着手宛若方才那小将,他从苏景长那接过钱袋子,忍不住发问道:“公子,你这不会是在同沈公子赌气吧?”   苏景长嗤笑一声,冷冷看他:“你近来倒是十分嘴碎。”   樊靖知道自己多嘴了,转身就跑,还没跑出营帐,又被苏景长喊住,让他去把沈颜希请来。   苏景长皱眉看着铜镜里自己的侧脸,不知怎么的想到他初见沈颜希时候的样子。   当时沈颜希将一张脸涂地刷白,偏偏还描了眉抹了胭脂,那画面真是十分恶俗。   让人根本认不出来沈颜希原本的容貌。   同现在的素面朝天相比,真真是两个人。   沈颜希肯定有办法遮盖他这过于明显的伤。   然樊靖走了一遭,没能将人带来。   苏景长面上就冷了几分:“为何?”   “沈公子在给七公主处,七公主不放人。”樊靖瞅了瞅苏景长神情,又道,“且九皇子也在。”   他没说他去下注的时候沈欣然还在,而周围之人知道是苏景长跟着沈颜希下注的时候,看他们俩的眼神有多么的热烈。   他差点都回不来了。   苏景长听说九皇子也在就知道了,这小皇子听见是他派人去请,一定会从中作梗。   樊靖试探道:“要不,属下去请沈小姐过来?”   他觉得自己提议不错:“沈小姐是沈公子的妹妹,且本就在替公子看诊,想来也不会传出什么闲话。”   苏景长眸光渐冷,忽而勾唇冷笑:“罢了,这样也挺好。”   樊靖心中隐隐不安,预感今天晚上,不会太平静。   他小心道:“对了,九皇子让属下给您带句话。”   苏景长来了兴致,敛了冷意道:“什么话?”   “九皇子说。”樊靖吸了吸气,模仿九皇子的话语道,“苏景长!晚上一定吓死你!”   苏景长摇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樊靖:……   虽然知道自家主子说的不是他,可他怎么就觉得这么委屈呢?   “你同于至归说一声。”苏景长起身,眯眼看着外头渐渐暗沉的天色,吩咐樊靖道,“把人给我看住了。”   另一头的沈颜希没想到女子的服饰这么繁杂,好不容易换好了衣服,拉开帘子时还在抱怨:“你们真的太不容易了,感觉我都动不了了。”   却不知屋子里的人都呆住了。 第29章 女装 传言已然走样去了十万八千里。……   那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的美人儿个子高挑, 虽然只是换了一身简单素净的藕荷色罗裙,偏偏更衬托她削肩细腰,俊眼修眉, 唇红齿白,如瀑长发披肩, 显得露在衣袖外的一截手肘莹白修长。   正是微微蹙眉在纠结系带的沈颜希。   “哥, 这个不是这么系的。”沈欣然最先回过神来, 上前替沈颜希将身后的绸带给仔细系好。   “多谢。”沈颜希点头道谢, 又对系统道,“说起来,这身装扮, 和我出意外时候那套戏服挺像的。”   同是罗裙,同是藕荷色,甚至鞋子颜色都一样。   【但这套的走线和刺绣更为精致。】   系统不说, 沈颜希也发现了。   她裙摆上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刺绣, 都是栩栩如生十分雅致,工艺可见一斑。   她这还在低头打量自己, 边上的七公主发话了。   “阮秀,替沈公子梳个发髻。”   “等等。”沈颜希抬手拦住正欲上前的小宫女, 挑眉道,“你们这是准备着要去艳压谁呢?”   她原本姿态慵懒,这一挑眉突兀地带了些许风流意味,眼前的三个姑娘连同着一众宫女们脸上都浮起肉眼可见的红晕。   且听沈颜希这么说, 她们居然有些窘迫, 一时间竟是没人说话。   沈颜希“啧”了一声,她果然没猜错。   不仅是她,沈欣然、七公主、端国公主都换了漂亮衣服, 是过于华丽的衣裙,其中七公主最甚。   单是她头上那只看着就很重的金步摇,就是价值连城。   又不是太后的寿宴,今日不过是春猎场上的一场晚宴,大家本就都是轻装便行,有必要显得这么贵重吗?   见三人不说话,沈颜希直接点名了沈欣然。   别人她叫不动也不敢叫,自家妹子还是可以的。   沈欣然挽着她的胳膊小声道:“哥,那个‘京城第一美女’林然然也来了。”   沈颜希不解道:“人家既然都是‘京城第一美女’了,你们非要迎难而上?还准备三打一?”   这个林然然她是记得的,高端女配,皇后的娘家姑娘,太子妃的热门人选,她追求者众,却偏偏属意顾瑾瑜。顾瑾瑜喜欢沈欣然,所以林然然心有不甘,在好几次姑娘家的宴席上与沈欣然不对付,虽然都是用着她的强项压着沈欣然,但按照眼下小说的进度,林然然还没开始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沈颜希摸着下巴,暗叹这个林然然得亏是被小说设定的,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美貌有才又多金,有皇后和家族撑腰,身后还缀着一众青年才俊任她挑选的极品角色,偏偏要为男女主服务,最后还“献”出了生命……   估计就是老天努力为她铺满了银河,偏偏她自己闭上了眼。   说白了,都是主角光环过于耀眼。   沈颜希又压低了些声音给她解释道:“七公主喜欢丞相公子葛云生,可葛云生喜欢林然然。还有,我也是听顾瑾瑜说的,陛下有意送七公主和亲。”   沈颜希似懂非懂。   沈欣然又解释了几句。原来这两个丫头是打算在这次的晚宴上,替七公主抓住葛云生的心,最好葛云生能提亲,也好让七公主避开这场“灾祸”。   “可是小说里有写过这一段吗?”   【在原本的番外里。沈欣然某次同顾瑾瑜游历诸国,途经端国的时候,特意拜访了七公主,当时七公主过得不大好,两人追忆往昔之时回忆过这一段。】   “女主助推竟然也会失败?她还成了端国公主的嫂子……”沈颜希眸光在七公主同端国公主两人间流连一阵,又问沈欣然道,“那你为何要帮七公主呢?是她逼迫你了?”   沈欣然摇摇头,语气幽怨道:“哥,前几天你被陛下留在宫里的时候,林然然办了一场宴会。现在外头人人都知道哥哥你文采斐然,她们一口咬定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会差,便逼着我也要作诗。你也知道的,我哪里会那种文绉绉的事情,好在有七公主替我解了围。”   沈颜希挠挠脸:“不好意思啊。”原来这事还同她有关系,真是大意了。   她总算是坐下,由宫女给她梳理头发,桌面上糕点十分精致,她随手拿了一颗放入嘴里,当即惊了。   这口感,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未免太好吃了吧!若是能冰镇一会……   沈欣然见她神情便知她喜欢,有些疑惑却还是笑道:“哥,这是七公主亲手做的,你今天算是赶上了。”   接着,七公主同端国公主看着沈颜希一口接一口不断,都是诧异。   沈欣然捂脸道:“哥……”   却不知沈颜希正在同系统商量事情。   “系统,葛云生喜欢林然然什么呀?”   【葛云生虽然表面上正经八百,可内心里十分喜欢冷艳美人。有一日林然然在宫里献舞,浓妆艳抹,偏偏对他十分冷淡。】   【宿主为何突然问这个?】   “既然沈欣然都开始帮七公主了,不如我也推她一把。”沈颜希心中感慨道,“可惜你吃不到这个糕点,真的太好吃了!”   【为了点吃的,宿主至于么?】   “当然!”   沈颜希依依不舍得吃下最后一口,小宫女也给她梳好了发髻。   沈颜希有一瞬间的怔愣:“系统,这真的不是巧合吗?”   如今加上这飞仙髻,她这身装扮同威亚出事那天,简直是一模一样。   【宿主若是不喜欢,可以让宫女帮你换一个发型。】   沈颜希道:“罢了,太费时间了。”   她刻意忽略突然涌上心头的感伤,转过头仔细看了看七公主的妆面:“公主您本就漂亮,可这妆容太过于素雅了,和衣饰不太搭。”   七公主听沈颜希突然开始夸她,颇有些不自在:“本公主不喜浓妆艳抹。”   沈颜希眨眨眼道:“可我听说葛云生喜欢。我还知道……”   “???”七公主一怔,当即意会,“阮秀,把食盒里那份点心拿上来。”   沈欣然和端国公主对视一眼,暗道自家大哥好本事,那食盒里是七公主特意给葛云生做的一份点心,眼下全给了沈颜希。   沈颜希捧着美味小点心,化突如其来的悲愤为食欲。   ……   暮色沉沉,白日里喧闹的密林已然平静,夜宴准备妥当。   篝火燃起,各国使臣纷纷落座,有好奇心强的绕路去看了不远处摆着的猎物,回来的时候表情都十分复杂。   有惊讶、有怀疑、有担忧、有不甘……   不过他们十分一致地,对那头巨熊表示惊艳。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那知道是沈颜希那一队的猎物,可他话说出来,就被人给反驳了。   “你也太瞎说了吧。谁不知道沈颜希废了一只手,他连剑都拿不稳,怎么杀熊?”   “那熊身上那么密集的羽箭痕迹,当然是苏景长苏公子了!”   “那不是过分了?苏景长带了一队的弓箭手,那么多人猎了一只熊,功劳都归他?”   “你们都别猜了,那熊身上隐约能看到一把剑,我看着呀,像是虞小将军的。”   “可九皇子和南国三皇子不是同沈颜希、虞楚在一起吗?他们俩回来之后下的注,可都是压了沈颜希。”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沈颜希和苏景长都压了五皇子。也是他们回来以后!”   “沈颜希?五皇子?他还没放弃呐!”   议论声嘈杂,乱七八糟的各种声音都有。   等沈颜希和沈欣然落座的时候,传言已然走样去了十万八千里。   “你今天好美呀。”两个同沈欣然交好的姑娘悄悄来打听,绿衣的姑娘小声道:“对了,听说你哥为了和五皇子重修旧好,特意求了九皇子、南国三皇子、沈公子还有虞小将军帮忙,一起为五皇子猎了熊,想给五皇子做熊皮袄……这事是真的吗?”   沈欣然倒吸一口气,沈颜希差点滑倒,她这弯弯绕绕的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两人面面相觑:……???!!!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见沈欣然面上诧异一时没说话,另一个紫衣的姑娘仿佛明白了:“我就说嘛,沈公子他还是喜欢女子的。而且五皇子分明就是喜欢你的,他们肯定是找你们坏话说。沈公子呢?她还同九皇子一道吗?”   沈欣然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闻言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哥的?”   那紫衣姑娘害羞笑着捏捏她手道:“你知道的,我很仰慕沈公子的。不过这京城里喜欢沈公子的人太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同我说一说,你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沈公子正脊背一僵,就听那绿衣姑娘凉凉道:“沈公子他肯定是喜欢苏公子的。你!没!戏!”   这两个姑娘容貌相似,性情却大不一样,喜好也不同,应该是祝国公家的那对双胞胎。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沈欣然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不了过几天我替你们问问我哥,他到底是喜欢谁。”   两人这才按耐下脾气。   而那紫衣姑娘发现了沉默端坐饮茶的沈颜希,眼露惊艳道:“这是你家哪位姐姐吗?为何要带着帷帽呢?”   虽然是层白纱,但她还是隐约能看出女子容貌迤逦,眉目如画,是个美人。   还是个她没见过的美人。   沈颜希暗自庆幸还好帷帽遮掩尴尬,不然她此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沈欣然笑着对两个姑娘道:“你们大哥来了。”   两个姑娘“哎呀”一声,赶紧走了。大哥来了自然会找他们,不外乎是皇帝就要来了。   而两人才走到一半,又呆在了半途:“端国公主?还有七公主唉!”   七公主同端国公主并肩走来,两人都是盛装,可七公主一改往日妆容,艳丽许多,宛若娇艳盛开的牡丹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对比之下,坠在两人后头的林然然瞬间黯然失色。   沈颜希隔着帷帽,手指勾出一小道口子,可眼前有不少人。她白天的时候忧心忡忡,根本没关注到底都有谁参加,此时更加迷茫。   她看不清楚又认不得人,小声问沈欣然:“怎么样?哪个是葛云生?”   沈欣然点头道:“办法奏效,你对面往后第二排,那个靛青色衣服的就是葛云生,他一直在盯着七公主看呢。”   她又笑道:“林然然的脸都白了。”   沈颜希点头,忽而听见一阵惊呼声。   “苏公子你怎么受伤了!”   沈颜希觉着奇怪,扭头看去,就见几个姑娘家围着苏景长,在关切他脸上的伤。   只见苏景长礼貌颔首,由两个侍卫劝解开围着的人,簇拥着他往宴席中间走来。   他似乎没有发现沈颜希,但沈颜希借着帷帽缝隙看清了他右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像是鞭子抽打的痕迹,应该是处理过了没有肿起来,但是看着还是吓人得紧。   沈颜希握着杯盏的手指一僵,她原以为是那几个姑娘咋咋呼呼,没想到他受真的伤了。可不久前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不过就是吐了几口血而已,那张脸分明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呀,怎么就过了这么一小会,出现了那么大一道伤痕。   沈欣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她道:“哥,你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樊侍卫来请过你,可七公主没理他。”   沈颜希疑惑道:“他找我干嘛?”   沈欣然摇头她也不知道。   沈颜希忽得一个激灵,质问系统:“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   【请宿主不要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系统像是生气了,她再问什么都只会给她冰冷的滴滴声。   沈颜希:“……好吧。”   她等系统自己找她来。   ……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皇帝皇后相携而来,在主位上坐下,端的是一副伉俪情深。   有人发现沈颜希和顾瑾瑜都不在,可皇帝像是没发现一般,他们只敢小声议论。   倒是沈颜希好奇问了一句:“你家顾瑾瑜呢?”   沈欣然有些担心,一直瞅着外头:“好像还没回来。”   沈颜希早在七公主处吃了不少点心,横竖不饿,最多意思意思喝几杯水。那酒她是万万不敢碰的了,沈欣然也盯着她不让她喝。   多亏了帷帽,隔绝了外头的所有奇怪视线,包括白一寒和九皇子的。   几番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之后,皇帝着人清单猎物,稍后宣布今日狩猎的前三名。   巨大的棕熊占了最大的面积。其他的山鸡野鹿之类的根本就没法比。   但侍卫们还是仔细点了数量。   就在清点即将结束的时候,五皇子顾瑾瑜姗姗来迟,身后侍卫推着个小车。   沈颜希听见沈欣然松了口气,而后惊叹道:“是老虎!顾瑾瑜猎了只老虎!还有鹰!”   结果显而易见,沈颜希也松了口气,系统一直不理人,她竟然开始担心万一顾瑾瑜赶不回来,她那三千两银子怕是要打水漂。   果然,皇帝宣布了结果。   出乎众人意料的,每个名次都有两人,都是合作狩猎。   第三名是太子和端国的一位小将军。   第二名是沈颜希和苏景长。   第一名当之无愧是五皇子顾瑾瑜,却还有个沈颜希十分熟悉的名字——上官阳书。   听见皇帝说出“上官阳书”的时候,沈颜希精神一震,不是因为小说人物,而是想起来她穿越之前的选角。   作为“沈欣然”的第三位追求者,虽然戏份不多,剧组费了很大力气,邀请到了当红流量小生。   正是沈颜希曾经熬夜为他肝过榜的选秀爱豆。   结果呢——爱豆还没进组,沈颜希却穿越了,两人连同框都没有过。   那边皇帝已经赏赐完了太子和端国的小将军,准备赏赐第二组。   太子小心提示道:“父皇,儿臣已经派人去请沈公子了。”   而此时太子派出的人正好回来,只说没找着人。   太子惊了,这沈颜希未免太不靠谱了吧,分明答应了他会早点来,临了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不是给他这个操办者难堪吗?而且,他未免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   这下如何是好?   春末的夜里分明有些冷,众人却见太子满头大汗,不敢抬头看皇帝。   一时间各种细小的交谈说话声浮起,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在皇帝、太子、苏景长和沈欣然,以及沈欣然身边戴着帷帽的女子身上转悠。   那女子一直带着帷帽没有摘下,宴席期间也就喝了几杯水而已。有不少人在猜测她的身份,也有人向沈欣然打听,都是不得而知。   皇后不着痕迹地看了那边一眼,她方才就觉得那姑娘不礼貌,正想让人去提点一下,皇帝却按住她,示意无碍。   真是很奇怪。   “陛下,太子殿下。”忽而一道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的林然然。   林然然起身行礼,而后淡淡道:“听闻下午沈颜希公子曾同七公主下过棋,似乎还以棋局胜负打了赌,沈公子会不会是因为这赌约才缺席的呢。”   林然然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了几声嗤笑声,可她没当回事依旧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完。   沈颜希问沈欣然:“你们谁给她送的消息吗?”   “我们可没那么心眼也没那么多功夫。”沈欣然道,“只怕是她自己听岔了吧。”   真是如此?此刻沈颜希不知道怎么了,透过帷帽看七公主端庄的背影,隐约觉着不大对劲。   可也没必要吧。   希望是她想多了。   皇后听了林然然的话,果然转而问道:“既是如此,七公主,你可知道沈公子去哪里了吗?”   七公主起身道:“回母后的话,下午儿臣同沈公子确实下了棋也有打赌,确实是儿臣赢了。至于赌约,其实父皇都是知道的,端国公主、南国三皇子、儿臣的九弟和沈姑娘也都在。”   皇后“哦”了一声,再看向皇帝,她心头一紧。   皇帝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示意七公主坐下:“当时朕确实在场,沈公子愿赌服输且挺身而出,愿意替朕的九皇儿、还有南国三皇子履行赌约。”   眼见见众人都被勾起了对于这个“赌约”的好奇,皇帝没管林然然,也没继续说下去,反而示意何公公继续宣沈颜希同苏景长。   苏景长听皇帝这话说得奇奇怪怪,抬眼看他,皇帝也正好看了他一眼,眼里兴致盎然,很有看好戏的意思。   他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沈欣然的方向。   愣了一瞬。   而后他很快调整过来,尽量淡定走到场中央。   同样愣住的有不少人。   因为沈欣然身边那个一直很不礼貌地带着帷帽的高挑窈窕姑娘,起身了。 第30章 红莲 天王盖地虎?   听见何公公叫她名字, 沈颜希虽不情愿,还是端正地起身,端正地摘下帷帽, 端正地走到正中央,同苏景长并肩而立, 端正地谢恩。   一如七公主之前教她的那样。   而自从她摘下帷帽开始, 片刻的沉默之后, 全场的惊叹、惊艳、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甚至有过于慌乱诧异者, 端在手里的杯子都掉了,溅了自己一身酒水,一片慌乱。   其中就有虞楚、 白一寒。   白一寒也就罢了, 怎么虞楚也是如此?沈颜希错开脸,她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俩。   “这……这是沈颜希?”   “虽然我早就听说了赌约是要男扮女装,可她这美地也太过分了吧。”   “就, 就是个娘娘腔罢了!”   这男子声音一出来, 就被众人给怼了回去:“你不是娘娘腔,你倒是去猎头熊回来啊!脸都红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   “我以为沈姑娘已经够漂亮的了, 没想到沈公子着女装,也是如此惊艳呐。”   “若沈颜希是女人, 那还有林然然什么事?‘京城第一美女’得换人了吧!”   “自然了!你看沈公子他,根本就没画妆面,要是好好捯饬一番,哇——”   “擦擦你的口水, 丢不丢人呢。”   “呜呜呜, 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沈公子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养眼得很?”   先前找沈欣然说过话的紫衣姑娘捂脸, 满面羞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我的老天爷呀,我方才的话,岂不是都被他听见了!”   她身边的绿衣姑娘眼睛都直了,还不忘拍拍她的肩安慰道:“那不正好,若是他真对你有意,你们俩的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了。不过我还是看好沈公子和苏公子,真是一对璧人呐……”   座上皇后心里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那是皇帝又看上的哪家姑娘,原来竟是男扮女装的沈颜希,七公主和九皇子也真是太不懂事了,竟然立这种赌约。   不过,皇后看着沈颜希,总觉沈颜希这装扮起来的模样,着实有几分眼熟。   沈颜希听见四下里的说话声惊叹声和怀疑声乱七八糟的,她垂着头翻了个白眼,心道还是反派大大见多识广。   与这些一惊一乍之人相比,苏景长格外平静。   也让她稍有忐忑的心略微平和一些。   殊不知她这漫不经心的白眼一瞬不落落在了苏景长眼里头。   “沈公子果然能屈能伸。”苏景长唇角勾起,语气平和,可他微微偏头打量沈颜希之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然攥成了拳头。   指甲死死扣进掌心皮肉里,明显的刺痛才能让他保持住镇定。   皇帝迟迟没有封赏,沈颜希等待间隙,没想到苏景长会主动同她说话,小声叹气道:“实不相瞒,我也是被坑了。”   就在这时,九皇子突然“唔唔——”哼唧起来,打破了眼前少有的平静。   只见九皇子面色涨红,嘴巴僵硬地张开着,眼角都要挂下眼泪来,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显而易见的,他是被噎住了。   皇帝皱眉,宫女侍卫纷拥上前,可他们手脚匆忙却没多大效果。   眼见九皇子面色铁青,沈颜希正欲帮忙,突然有个高个侍卫挤进人群,用力在九皇子后背拍了一掌,九皇子身子猛烈颤抖一阵,总算是有惊无险,把卡着他喉咙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这侍卫沈颜希早上见过,是苏景长身边的,好像叫于至归来着。   她看向苏景长,果然见他朝着那侍卫微微颔首,继而看了后方某处一眼。   是宁王的方向。   沈颜希看向宁王的时候才发现,宁王不知为何面上一片惨淡,死死盯着她的模样仿若见了鬼一般。而见沈颜希看过去,他略显慌乱地往上座看了一眼,当即垂下头。   宁王世子伤得挺重的,她还以为宁王会守着儿子不来这晚宴了呢。宁王的异样令沈颜希非常诧异,难道原主先前同宁王也有些过节?   她暗自思忖着,没发现苏景长也是一直在盯着她看。   九皇子的一打岔,总算是让众人回过神来。   皇帝说了九皇子几句,转而开始例行赏赐。   除却赏赐的金银以外,皇帝乐呵呵地道:“听说颜希你很羡慕谨一的那把剑?”   沈颜希一愣,脸上泛红,拱手老实道:“苏公子那把剑锋利无匹,还镶有宝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甚是漂亮。”   早先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虞楚同苏景长的剑都拔了出来,如今都插在那巨熊尸身上,这一对比,虞楚的剑真是十分朴素,而苏景长的剑,华丽地有些过分了。沈颜希当时接过苏景长宝剑的时候没注意,这时候乍一看到,不免想起来系统曾经“发”给她的那把宝剑,便有些眼红,也就随口说了一句,谁成想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笑道:“谨一那把剑是朕赐的,名为“青峰”,既然你也喜欢——”   他说道这一顿,冲沈颜希挑眉。   沈颜希眼睛一亮,皇帝难道是要把那把剑送给她?   她偷眼瞧着苏景长,见他面色未变,沈颜希不知为何,突然明白过来,应该是她想多了。   皇帝不至于那么抠门……   果然,皇帝又道:“那朕也赐你一柄宝剑。来人,取‘红莲’来。”   皇帝一语惊四座,不少人纷纷看向面色陡然尴尬的庆国使臣处。   沈颜希没发现这异样,她眼睛亮亮地等着宝剑登场。   太子看着皇帝想要说些什么,被皇后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太子皱起眉头,像是不大甘心。   皇后同皇帝附耳道:“陛下,您是真的要将‘红莲’给沈颜希吗?”   皇帝看了看皇后,又看向太子,笑着摇摇头:“无碍。”   那头何公公已经捧着宝剑“红莲”上前。   皇帝笑道:“沈颜希,你今日表现不错,朕很满意,便赐你宝剑“红莲”,回头好好在你爹眼前炫耀炫耀,知道了吗?”   皇帝这话说得颇有些莫名其妙,沈颜希原以为皇帝会说让她以后大展宏图之类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话音一转扯上了她爹沈大将军。   不过沈颜希暂时无暇顾及这些,她横竖也想不明白。   “多谢陛下。”沈颜希笑眼弯弯,接过沉甸甸的宝剑时心神一震。   这宝剑剑鞘上镶嵌着不少宝石,而最大的一颗在剑柄上,偌大的红色宝石被雕刻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狮子,在火焰映照下熠熠生辉。   这不正是系统当时交给她,让她用来杀年幼反派的那把宝剑吗?!   她下意识看了眼苏景长,他眸光落在她手上。   【……没错,就是它。】系统总算开口了:【早年间钰国同庆国交战,庆国太子同太子妃战死沙场,只留下一对佩剑,正是世间闻名的“青峰”与“红莲”。两把宝剑皆是由钰国曾经的铸剑大师打造,本就是一对,不仅锋利无匹,上头镶嵌的珠宝玉石更是价值连城,后来辗转落到了庆国……世人都以为这对宝剑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原来竟是又回到了钰国皇帝手里头,又被他赐给了宿主。】   “那皇帝这么做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打庆国的脸?”系统这话说得感慨,沈颜希又问,“那你当时是从哪里拿到这把剑给我的呢?”   【是主管给的任务物品。】   沈颜希道:“小说里的物件,你们可以随取随用吗?”   【没错,但最终要物归原处。若是不能送回去,可能会引起乱象。】   原来如此。沈颜希抱着“红莲”再三谢恩,爱不释手的模样让皇帝十分愉悦。   而后,便是第一名的两人上前。   沈颜希方才落座,又探头探脑往前看。   沈欣然好笑地按住她道:“哥,你好歹穿着女装,能不能矜持点,大家都看着你呢。”   沈颜希不以为意,专注盯着和顾瑾瑜站在一处的那个紫衣男人的后脑勺道:“这个上官阳书,你先前见过吗?他长相英俊吗?”   “当然英俊了。”沈欣然奇怪道,“他可是路国第一美男子呢。哥,你们不是旧相识吗?”   “原来我们认识?”沈颜希无辜眨眼道,“你也知道,我上次病了之后许多事情记不大清楚了。”   沈欣然了然,没再多说,沈颜希也没再问,担心露馅。   两人说话间,皇帝已经赏赐完了。   给上官阳书的是一些有价无市的画作和孤本,但看他欢喜地紧,想来皇帝也是做过功课的。   而给顾瑾瑜的则是皇帝年轻时候用过的一把弓。   太子面上不甘十分明显。   沈颜希好不容易等上官阳书转过身来,待她看清他面容,不禁热泪盈眶,心脏砰砰跳。   无他,这上官阳书这张脸同小爱豆简直是一模一样啊,甚至看到她在看他,还给她回了个甜甜的笑。   “系统,上官阳书也是穿越者吗?”   【宿主多虑了。】   沈颜希不死心,在上官阳书路过的时候咳嗽了一声,小声道:“天王盖地虎?”   上官阳书脚步一顿,桃花眼里带着委屈,竟是小声回击她道:“你才是二百五。”   沈颜希:……不是说两人是好朋友吗?怎么一见面就骂人的呢。   但她终究是明白了,系统说的没错,上官阳书不是穿越者,他和小爱豆气质完全不一样。   沈颜希有些难过。   ……   席间众人都在猜测皇帝此番意图,颇有些食不知味。而有男子想要挑战沈颜希,都被她一一劝退。   “你没见我穿着女装吗?不方便,实在是不方便。就算你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沈颜希义正言辞,宝剑抱在怀里,仰着脸客气微笑的模样着实太过漂亮,还带着些许英气。   挑战者纷纷红着脸退下,偶有嗤笑还要为难她的人,沈颜希也嗤笑着回应:“为了表示公平,要不您也去换一身女装,对了,千万别忘了昝发和涂抹口脂哦。”   周围女子纷纷起哄,那人愤然离去,沈颜希发现,原来女装也是有好处的。   这些人在她这吃了“闭门羹”,便跑去苏景长和顾瑾瑜处挑衅。   苏景长当着人的面吐了两口血,捂着胸口皱眉。这样一来,他还没说话,人就跑了。   沈颜希心道反派大大果然好本事,便见顾瑾瑜推辞不过去,一一应战。   眼前一片刀光剑影,沈颜希见沈欣然担忧,便怂恿道:“你不去帮帮他?”   “他可以的。”沈欣然道,“我相信他。”   沈欣然话音未落,忽而手指一动,飞出的石子正巧和一个不起眼的暗器相撞,两者皆是粉身碎骨,可见力道之大。   沈颜希还在惊叹,就见对面那人不死心,又弹出一个暗器来。   沈欣然应对,同沈颜希道:“哥,给我找点小石子。”   沈颜希拍手:“好咧。”   本就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在观望沈颜希,此时就见她左右看看,像是发愁,不过很快从身后取了什么东西,而后交给了沈欣然。   两人耳语几句,沈欣然展颜一笑,沈颜希跟着也笑了。   两人本就美貌不遑多让,此时一笑宛若两朵娇花,令人无法错开眼。   而这笑意还未消减,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只听见有人呕了几声,继而大声呼喝道:“沈颜希,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暗算我!”   众人朝着声音所在看去,就见庆国使臣身后的黑衣男人愤然起身,脸上灰绿色的一片,嘴角还淌着绿色的可疑液体,十分地不雅观。 第31章 挑衅 苏景长手里头还握着个白瓷小酒杯……   沈颜希看了眼沈欣然, 那意思,他是眼瞎吗?   沈欣然耸肩,可能吧。   对方咄咄逼人, 引得场上对决的两人停了下来。   皇帝本看得津津有味,皱眉让人来询问。   沈欣然按住想要起来的沈颜希, 塞给她一块牌子擦手, 继而起身走到场中央, 刚一礼毕, 那黑衣人便叫嚣起来。   “竟然找个女人当挡箭牌?沈颜希你也是真厉害!”   沈颜希当即扬起脸得意道:“我当然厉害了,不然,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可爱的妹妹啊!”   黑衣人一时语塞, 指着沈颜希说不出话来:“你……”   众人见他吃瘪,皆是捂嘴偷笑。   “沈颜希。”皇帝佯装呵斥她一声。   沈颜希吐吐舌头,起身告罪。   太子受皇帝示意, 出来主持大局道:“这位, 是徐侍卫吧?你和沈公子俩人坐得也不近,怎么就闹到一起去了?”   沈颜希暗暗点头, 不愧是太子,一个“闹”字, 把事情往小了说去了。   同时也表示他认识这人,给了庆国足够的尊重。   徐侍卫气道:“我好端端坐着喝水,突然就有个东西砸到了脸上,还打到了我嘴里。我看的清清楚楚, 就是沈颜希干的。”   “你瞎说!”绿衣姑娘起身朝上座行礼后, 见太子未阻拦,朗声道,“方才我一直在看着沈公子, 他的手一直都是放在桌案下的,根本没看到他朝你砸东西。你别血口喷人。”   徐侍卫道:“口说无凭,你说你看到了,也就是你一个人而已。”   他话未落,方才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同绿衣姑娘一起站出来的不少人,纷纷开始为沈颜希作证。   徐侍卫:……   他倒是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放着顾瑾瑜比剑不看,反而去看沈颜希?   此时有个分外正义又淡薄的声音插入道:“各位先静一静,听苏某一言。苏某记得这位徐侍卫是庆国此次来访的侍卫统领,徐侍卫身手很不错,在庆国能排到高手榜前十位,他武功高强,自然不会胡乱冤枉人。”   徐侍卫精神一震:“没错!”   可当他发现说话这个人是苏景长之后,面色突然变得煞白。   一时间各种微妙的视线在苏景长和徐侍卫之间游移,更有甚者,小声嗤笑道:“捧庆国的臭脚……”   “不过。苏某有一事好奇。”苏景长话音一转,又道,“既然徐侍卫都看见是沈公子了,怎么会没躲开呢?”   徐侍卫硬着头皮道:“……我当时虽然是闭着眼睛,但对于方向的感知不可能有错!”   众人:……就这?   苏景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颜希,淡淡道:“说起来,徐侍卫也是口说无凭。既然徐侍卫对自己的感知力这么自信,不如……”   沈颜希眼睛一亮:“不如这样,我从三个地方朝你丢东西,你若是能准确说出三个位置的先后顺序,自然可以证明你说的话。要是你真做到了,我也无话可说,当场向你道歉。如何?”   徐侍卫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应了。   皇帝看着眼前闹剧,无奈摇头,让顾瑾瑜两人先行退下,空出中间的场地来。   沈颜希拍了拍沈欣然的肩:“没事的。你先休息,等会换你来。”   为了以示公平,徐侍卫眼睛上蒙了一块黑色绸布。   沈颜希大声道:“徐侍卫,你准备好了吗?”   徐侍卫道:“尽管来吧!”   吧字还没说完,他嘴里猛地被塞进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耳边听见哄笑声,徐侍卫心中气愤,吐出嘴里的东西,忽得脸上又被接连砸了两个也是硬邦邦的东西。   他愤然摘下绸缎,看到吐到手里头的东西,被沈颜希气到说不出话来。   “那是我先前无聊给妹子做的玩具小乌龟,怎么样,壳子上还有花纹呢,手艺不错吧?”沈颜希笑得天真无辜,围观的人都克制不住地想要点头。   还有不少人笑得很大声。   “对了。就在这三个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打算给他废话的时间,沈颜希挪动脚步,走到七公主身后、九皇子身后、还有沈欣然身后,而后歪头看徐侍卫,“您说一说吧,我这顺序到底是怎样的?”   说实话,被沈颜希最开头那个小乌龟一搅合,徐侍卫真的有些懵了。   他看了眼庆国使臣,对方苦着脸连连摇头。   “哎哎哎,怎么还能问答案的?”绿衣姑娘直接指出徐侍卫的问题。   徐侍卫背脊一凉,果然见上座皇帝陛下脸色不大好看,只得凭着自己的感觉,先后指了七公主、沈欣然的方向:“后两个果子应该是从沈欣然那边来的。”所以是两处。   全场众人面色各异,可十分一致的眼神里透漏出来的消息:你输了。   沈颜希出手速度飞快,他们几乎都没看清她扔东西的路径,真的是很可怕的速度。   徐侍卫皱眉,怎么可能?   沈颜希拍拍手道:“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有点乏了,站在九皇子身后一动未动,大家都可以证明啊。”   徐侍卫瞪大了眼睛,指着沈颜希道:“你使诈!”   沈颜希不理他,转而同皇帝道:“陛下,您也看见了,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苏景长轻咳一声坐下,状似无意道:“真是始料未及啊。”   眼见着一场闹剧以庆国落败收场,徐侍卫突然拔出佩剑,喝道:“沈颜希,我要和你决一胜负!”   庆国使臣拦之不及,呵斥道:“回来,休得无理!”   沈颜希双手环胸,抱着红莲冷冷看着他道:“我先前就说了,要想同我比试,先去换一身裙子梳个发髻涂好口脂再来。”   徐侍卫:“……你是不敢吧。”他早就发现这个沈颜希下盘虚浮,应该是用尽了内力,一时半会恢复不了。这个沈颜希,实在是太羞辱人了。   “陛下,我愿代替哥哥迎战。”沈欣然提着佩剑英姿飒爽走上前来,向皇帝行礼道,“我愿出战,切不能让人看轻了我们钰国。”   她本就因为自家大哥今日的惊艳装扮而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之一,此时她单独走出来,众人后知后觉,发现她也是个格外出众的美人。   看来是出来替她哥出气来了。   徐侍卫咬牙切齿道:“我不会对女人留情面的。”   沈欣然道:“你的长相和人品都不值得我这个女人心软。”   “噗嗤——”人群里爆发出轰然笑声。   徐侍卫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太子眼见形势一发不可收拾,转身询问皇帝的意见,就见皇帝老神在在点头。   太子有些无语,只能道:“如此,请沈公子先行退下吧。”   沈颜希摆摆手道:“稍等。”   她跳出场中,用帕子裹了一方泥土,才退到九皇子身后,一抬眼正好看到徐侍卫又在瞪她,她摇头道:“放心放心,我不会偷袭你的。”   徐侍卫:……   ……   樊靖已然目瞪口呆,小声同苏景长道:“公子,你说沈姑娘能赢吗?”   苏景长掩面似在小声咳嗽,唇角却带着笑意:“不可能输。”   樊靖有些怔愣,他家公子,这是在笑???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公子如此舒心的笑了???   顺着苏景长视线看过去,竟然是沈颜希的方向。   沈颜希此时正偷偷用脏兮兮的手捏了九皇子脸蛋两把,得意洋洋留下两个灰扑扑的指印。   九皇子脸都皱成一团了,使劲在擦:“你就不担心你妹子吗?”   沈颜希笑道:“我妹子可厉害了呢,比你要厉害多了。”   九皇子:扎心了。   ……   论功夫,沈欣然本不如徐侍卫,可徐侍卫气愤上头,出手就是一大片的破绽。   在人人都为沈欣然捏了一把汗的情况下,却格外惊异地发现,沈欣然才是处于上风的那个。   “我这妹子从小力气就大,还是个“武痴”,以一敌百不敢说,以一敌十还是可以的。”沈颜希话刚说完,那边的沈欣然已经把徐侍卫的剑给打翻到了地上。   沈欣然没有停下,绕着徐侍卫游走了一圈,竟是把人家的衣袖给割裂了。   随着衣袖掉落不少东西,沈欣然拾起一柄袖箭,给沈颜希递了个眼色。   沈颜希当即给她送上方才收集的泥土。   徐侍卫狼狈不堪,偏偏脸色愈发惨白,伸手就要夺沈欣然手里的袖箭。   沈欣然一个闪身躲过,上前道:“陛下,方才我同哥哥发现这位徐侍卫在五皇子比试的时候妄图偷袭五皇子,我便出手拦截,这土里是被我击碎的暗器,而这袖箭上有毒,就是证据。”   皇帝闻言冷了脸,当即便有禁军上前,拦住了徐侍卫。   谭太医上前,接过帕子和袖箭,略一比对,大惊道:“确实是同一种毒。”   围观众人本想为沈欣然喝彩,冷不丁围观了又一个名场面,神色皆是精彩纷呈。   绿衣姑娘喃喃道:“所以说,事情的经过其实是,这个姓徐的庆国人打算暗算五皇子,不巧被沈公子和沈姑娘发现了。沈姑娘出手解围,故意激怒了那姓徐的,结果姓徐的以为是沈公子干的,忍不下这口气跳出来指认沈公子,反而被沈公子做弄了一番。接着被沈姑娘毒打一顿,最后人赃并获,才发现他要找的人是沈姑娘?”   紫衣姑娘几乎被她绕晕了:“你慢点说。”   绿衣姑娘拍手道:“绝了,真是绝了!”   庆国使臣两股战战,皇帝震怒,命太子同五皇子一齐查办此事。   宴席临时中断,各回各家。   本来安排的舞蹈表演,也没了声息。   沈欣然跟着顾瑾瑜一同办案去了,沈颜希本也打算溜走,却被七公主堵了个正着。   七公主依旧冷着脸,十分刻意道:“沈公子,您的舞还没跳呢。”   “什么什么沈公子还要跳舞?”绿衣姑娘牵着紫衣姑娘挤了过来,十分期待地看着沈颜希,“我们也想看!”   沈颜希见林然然正朝这边走来,小声道:“公主,你们不会是还约了林姑娘斗舞吧?”   七公主没说话,沈颜希知道她猜对了。   林然然今日被人落了一招,憋了一晚上的不满,若是斗舞,肯定会使出十二分的力气。   沈颜希无奈,好说歹说,大家找了个湖边僻静的角落,小范围跳个舞。   ……   “公子,你这样不大好吧?”樊靖和苏景长靠坐在湖边大树上,视野正好,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苏景长离开了一会,回来之后手里拿着一把漂亮的宝剑,却不是他那把青峰。   是沈颜希的红莲。   苏景长手指摩挲着那红色宝石,竖起一根手指在唇畔,示意樊靖不要出声。   他定定看着湖边燃起的一丛丛篝火,眼中带着琢磨不定的笑意:“终于找到你了。”   ……   说是小范围斗个舞,可等沈颜希活动开筋骨,已然围了二三十号人。   沈颜希看着还在呼朋唤友的九皇子和白一寒,突然明白了交友不善的坏处。   还有那个正拉着虞楚过来的上官阳书,沈颜希脑门上青筋暴跳。   她转过身不想看到他们,又发现树上竟是还藏着两个人。   是苏景长和樊靖。   苏景长换了身宽松的白袍,舒舒服服靠坐在树上,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更可气的是,苏景长手里头还握着个白瓷小酒杯,遥遥向她示意。   敢情是看戏来了?   等等。   沈颜希定睛一看,飞快转身找九皇子,而后傻了眼。   九皇子手里空空。   所以苏景长手里那把宝剑,正是她的那把红莲。 第32章 很白 举止过分怪异,有问题!   林然然施施然走上前, 面色平静仿若根本没将先前的那些不快放在心上一般,她向七公主行礼道:“公主,不知今日是哪一位同我比试呢?”   七公主抬手一指正在做伸展运动的沈颜希道:“自然是沈公子。”   林然然一愣, 笑得尴尬:“公主您是在说笑吧?沈公子乃是男子,我们要如何比试?”   此时侍卫端来了椅子,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七公主展袖坐下, 一只手撑着下巴, 笑道:“该如何比, 便如何比。”   林然然暗道七公主今日怕是有备而来。七公主先是装扮周全完全将她给比了下去,而后借着既然都练了那么久的舞要不要来比一比哄她来比试。   林然然先前差点在陛下面前丢脸,她自然要来。   谁曾想到了最后同她比试的人竟然变成了沈颜希。   不过, 沈颜希虽然近来博了个文武全才的名声,可终究是个武夫,恐怕只会些边塞的粗犷之舞, 虽然今日沈颜希的装扮着实惊艳, 可林然然不认为自己会输,可若真的比试起来——   “既是如此, 又要如何裁判呢?”   沈颜希发现七公主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扫向了林然然的腰处,而后回到林然然脸上:“自然是由在场的人判定了。各位, 我左手边代表沈公子,右手边代表林姑娘。你们觉得谁更胜一筹,便站到哪边。”   这确实是个简单粗暴的判定方法。随着七公主的话,人群往两边分开。   虽然知道现在并不是最终结果, 甚至知道自己可能会输, 可是她看到自己这边寥寥无几的人,甚至上官阳书和虞楚站在林然然那边的时候,越发怀疑沈欣然说的话。   连七皇子那个不靠谱的家伙都在扯着嗓子为她鼓劲, 怎么这位原主的旧相识反而跑了?   七皇子兴奋地为沈颜希呐喊,冷不丁被什么东西击中,哑然。   七皇子身边侍卫焦急地寻找办法,沈颜希摆摆手道:“被点了哑穴,稍后会自动解开。”   七皇子见她表情无奈,知道不是她干的,四下里寻找始作俑者,不经意间发现了坐在树上赏景的苏景长。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恨,连看他的眼神都那么讨厌,嘴唇微动,似乎在说:“吵死了。”   七皇子气极,冲侍卫一阵比划,侍卫领命而去。   沈颜希摸摸下巴,乐于看戏,然她心中有些疑虑,自打宴席开始,她总觉得七公主不大对劲,说不准还在打什么主意。   林然然知道七公主主意已定,她眼神复杂,问沈颜希:“沈公子先来吗?”   其实对于沈颜希来说,先后顺序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她便提出自己先来。   虽然只是十八线,但沈颜希为了演好古装剧,特地学了小一年的各种技艺,其中就包括古典舞。她学东西很快,舞蹈老师每日都在惊叹于她的进步。可她毕竟不是专业学舞蹈的,在林然然甚至在场的贵女们面前,她宛若班门弄斧。   更何况“沈颜希”的这个身子非常僵硬,她试着想要劈个叉,差点没把自己劈过去了。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柔软度问题,沈颜希知道光比舞蹈,那是比不过人家的。   好在她现在的身份,是个男子。   给了她最好的借口。   沈颜希故意找九皇子要红莲宝剑,九皇子自然拿不出来,他弄丢了皇帝赐给沈颜希的剑,小脸煞白吩咐侍卫们去找。   沈颜希没告诉他红莲在苏景长那,想让他吃个教训。   上官阳书捧了剑上前:“这是我的佩剑,暂且借你一用。”   这也是把漂亮的剑,虽然不及青峰红莲,胜在还算华丽。   沈颜希接过上官阳书的剑:“谢了。”   而这位显然还有打算,竟是向七公主自荐给沈颜希伴奏。   “若是我站回去,你等会是不是要打我?”上官阳书说这话的时候眼带笑意,笑得沈颜希着实手痒。   而出乎沈颜希意料的是,上官阳书弹了首十分舒缓的曲子。她不知道曲子叫什么,但显然她的身体和意识对曲子非常熟悉。   找到了舒适的节奏,宝剑出鞘,她提起稍有缓转的内力,长袖一扬,剑舞开始。   这是沈颜希第一次认真感受身体的力量和技巧。   原主的身体素质本就不错,轻功很绝,这个她早就体会到了。而如今,她虽左手持剑,前刺、后退、转弯都十分灵巧,偶尔脚尖一点,腾空而起在空中翻飞,衣裙翩翩宛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下坠的时候又仿若娇艳盛放的花儿,让人很难移开眼去。   中途七皇子的侍卫找来一面小鼓,七皇子“咚咚咚”敲着,上官阳书和着鼓点,曲风一转,肃杀之气骤起。   沈颜希神色一凛,不知不觉翻飞间竟使出了十二分力气,如果说前面那段是剑舞的话,这段便是实实在在的舞剑。   众人看着看着越发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息。   可沈颜希今日内力所剩无几,不过几招便觉体内真气凝滞,只得缓慢停下。   一舞毕,沈颜希额上、脖颈上皆浮着一层细密的汗水,围观者纷纷鼓掌欢呼,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往七公主左手边走。   有剑舞的行家在场,虽然看出沈颜希并不擅长,但还是给了极高的评价:“沈公子这剑舞胜在潇洒飘逸,虽然过于随意没有遵循一般章法,却又不失美感。”   紫衣姑娘一只手紧紧攒着帕子,感觉心脏咚咚跳几乎要跳出她的胸腔,她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绿衣姑娘的手,几乎将绿衣姑娘的手给掐出红色印子来。   绿衣姑娘还没等她开口,先说道:“我知道了,你又更喜欢沈公子了。可是你的情敌好像变多了。”   紫衣姑娘:“???”   打从七公主说完裁判标准,她就站到了七公主左手边,当时加上她还不到是十个人,怎么的突然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沈颜希抬起袖子擦去额上的汗水,走到林然然跟前,拱手道:“献丑了。林姑娘,该你了。”   林然然有些恍惚,听见沈颜希喊她,她拢了拢袖子,略有些不自然地走到场中央。   此时此刻,她能不能赢已经不重要了。林然然看着眼前的奇妙景象,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明明她才应该是这场比试的焦点,偏偏大家都在或明或暗地打量沈颜希。   可能因为林然然的舞姿他们见得多了反而不以为意,而觉得沈颜希男扮女装下的剑舞更为惊艳。   林然然心中酸涩,有种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的感觉。   可是她不能认输。她是京城第一美女,还是皇后的侄女,她代表的不是她自己。   林然然朝七公主行礼,示意自己的琴师开始弹奏。   与沈颜希不同,林然然的琴师所弹奏之曲子激荡昂扬。沈颜希头一次见林然然跳舞,她本就穿着艳丽,沈颜希只觉得她翩若惊鸿,舞步蹁跹,让人目不暇接。   “不亏是京城第一美女。”   沈颜希感叹一声,随即蹙眉,盯着林然然的裙摆处晦暗不明。   林然然舞步不听,虽然她发现了耳畔的欢呼声不负往昔。她心有不甘,抬眼看向人群,却发现欢呼地最大声的,竟然是沈颜希?   沈颜希双眼亮晶晶看着她,宛若在看天上的仙女一般。   这个认知让林然然莫名红了耳根,暗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再偷眼敲沈颜希,就见那人沉下了脸。   怎么了?   有人喊了一声:“林姑娘的裙子!”   林然然一怔,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裙摆处的撕裂声骤然响起,她慌忙停下舞步,羞愤地捂住裙子。   怎么回事?裙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撕开了?   她略一抬眸,对上了七公主的眼,心中一跳。   七公主在笑。   是得意的笑。   笑得林然然浑身冰冷。   “林姑娘。”   忽而有道温润的声音靠近她,接着她肩上落了一件外袍。   袍子很宽大,带着幽幽的淡香,将她包围得严严实实。   她眼眶突然发热。   是沈颜希。   众人只见沈颜希从七皇子的侍卫手里拿走了自己的外袍,大踏步走到林然然身边给她披上,而后转身招呼大伙儿:“不比了不比!沈某认输!都散了吧!”   她这大大咧咧的模样举动,完全粉碎了方才给众人留下的美丽动人的滤镜。   而直接认输的做法,又让不少人开始瞎起哄。   他们都看到了林然然的裙子在旋转中突然散开,不少人颇有看好戏的念头,更有甚者想看林然然如何收场,还有些人阴暗的想法更不用说……   可偏偏,被沈颜希给打断了。   “沈公子果然怜香惜玉。”上官阳书第一个冲他挤眉弄眼,反被“怜香惜玉的沈公子”瞪了一眼。   “看什么呢,再看戳你眼睛啊。”沈颜希给他和七皇子使眼色,两人难得听话,开始帮她驱散人群。   有了这两人的帮助,疏散得格外快。有不死心的躲起来偷看,被沈颜希几颗小石子打得嗷嗷叫。   “沈公子,多谢。”身后传来林然然克制镇定的声音。   沈颜希没回头,笑道:“林姑娘舞步绝美,得见是沈某三生有幸。天寒露重,您赶紧回去吧,小心着凉。”   “沈颜希,你看到我皇姐了吗?”九皇子凑过来,疑惑道,“我找不着她了。”   一直在帮忙的虞楚没好气道:“方才七公主很不高兴地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沈颜希这时候才想起虞楚。   她上前一步,仰着脸问他:“虞小将军,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虞楚正欲说话,忽得眉目一变,扬声道:“是谁!”   沈颜希有些茫然转身:“什么?”   一声轻笑之后,清俊的白衣青年从天而降,宽袍广袖,猎猎风声将他衣袖卷起,露出的手臂在月色下白得有些过分了。   沈颜希悄悄撩起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嗯,也很白。   她方仰起头来,落入一双带笑的眼。   他分明是笑着的,她却迷惑了。   “系统,反派大大是喝多吗?”   苏景长左手上还捏着那个白瓷小酒杯,酒壶却在坠在身后的樊靖手里头。   苏景长眼角透着浅浅红色,莹白的小拇指朝沈颜希勾了勾。   他举止过分怪异,有问题!   沈颜希果断地回过身,打算就当做他是醉了,她先走为敬,却被人生生勾住了衣领,拉扯着踉跄着往后倒着走了好几步才停下,险险跌入一个犹然带着酒香的怀抱。   “你和虞小将军之间有没有过节我不知道。”身后那人语气缓缓,却有些过分轻佻了道,“可我们之间的过节可真是——太大了。”   “对吧,沈公子?” 第33章 要命 难道是要拉她共沉沦?   沈颜希被苏景长一番拉扯, 当即就要挥剑刺向身后之人,谁知手臂方才抬起,就被他给钳制住了。那在月色下白得过分的欣长手指看似毫不费力地钳制住她的手腕, 拇指按在她经脉处,深切的压迫感让沈颜希手腕十分酸胀, 血液没能正常流通, 经脉的搏动感越发强烈。   手中宝剑掉落在地带起一声脆响, 险些砸到她自己的脚。   沈颜希一击未成没有气馁, 右手肘弯曲,目标是苏景长的肚子,却又被他制住。   身后之人语带笑意:“沈公子, 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颜希微微偏过头,避开他似有若无扑向她耳朵尖上的酒香气,舔了舔唇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苏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景长轻笑一声, 反而避开她的话题:“你为何见了我就要跑?难道我比那棕熊还可怕吗?”   他声音很轻, 轻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请苏公子慎行。”沈颜希道,“你真的喝多了。”   说起来此时着实尴尬。   虽然先前围观的人都被赶走了, 可九皇子他们还在呀。甚至那对双胞胎姐妹也在不远处观望着。   沈颜希瞅着眼前这些人各异的神色,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道过了今晚, 她和苏景长的故事能写多少页。   可偏偏,她此刻打不过他。   至于可能出手相助的几个人——   虞楚皱着眉头打量着沈颜希同苏景长,面色不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官阳书目光在两人面上游移,似是在犹豫。   唯一叫嚷着冲上前来的九皇子, 丢出的两个棒槌都没沾到苏景长的衣角, 已经被无奈的樊靖给格挡开了。   对了,还有樊靖。   沈颜希一个劲地给樊靖使眼色,樊靖为难地冲她摇头。   沈颜希愣了, 连樊靖都没有办法?   苏景长似乎哼哼了两声:“我没醉。”   沈颜希听着他这带着鼻音的哼哼声,心中有点痒痒的,可一想到身后之人是苏景长,她禁不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微微挣扎,依旧没能挣脱开来。   自打她穿越以来,苏景长一直是一副高高在上讳莫如深的模样,虽然时不时还要逗弄她一番,却都不如现在这般,莫名其妙。   着实莫名其妙,还透着股子非常刻意的亲近?   难不成是因为两人今日算是并肩作战过一回,给他造成了什么错觉?   沈颜希自觉今日她其实挺安分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晚宴的时候苏景长还帮了她一些,而今不至于如此呀。   而此时虞楚皱着眉头打量沈颜希同苏景长,眼里透露出不屑与嫌恶:“沈颜希,我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颜希被莫名其妙被嫌弃,又目送他摔袖离开,忍不住喊了一声:“虞楚你什么意思啊?”   可那人脚步匆匆,宛若逃避瘟疫一般。   上官阳书总算上前,壮着胆子想要将两人拉开,眼看着就要走到沈颜希跟前,忽然顿住了脚步,急急后退了一大步,假装弯腰拾起被沈颜希掉在地上的佩剑。   沈颜希:“上官阳书???”   她怎么觉得,这上官阳书看着像是有点怕苏景长?   但好歹他没马上跑。   只见上官阳书咬咬牙说道:“苏公子,今日沈公子又是猎熊又是舞剑,已经疲惫不堪。您看现在已经夜深了,不如咱们早些散了,各自休息去?”   他越说面色越煞白,宛若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沈颜希看不到身后苏景长的表情,只听见这人又是一声轻笑:“不好。”   揽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发力,两人升腾至半空。   忽而悬空,沈颜希惊呼一声,再转眼,已经看不到上官阳书和九皇子了。   她眼前景象变幻,耳边是风声猎猎,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没有借力点,只能抓着他的胳膊。她又不想被人给丢下去,突然就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觉。   “系统,你人呢?苏景长这是发什么疯啊?”   【目前数据有点混乱,可以肯定的是宿主性命无虞,请宿主稍安勿躁。】   沈颜希无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怕了?”身后之人声音低沉,带着笑意,“我倒是忘了,你原本就该是这般胆小的人。”   沈颜希抿紧了唇,不理他。   苏景长侧头看了沈颜希一眼,正好看到她纠结的表情和气鼓鼓的侧脸,她眼神不耐,像是在经受什么酷刑一般。   全然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与潇洒恣意。   苏景长不知怎么的有些恼了:“你就这么不乐意同我呆在一处?”   沈颜希板起脸,冷漠道:“我想吐。”   她说完这话,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轻微的一僵,赶紧又抓紧了他的胳膊:“你要是敢松手,我就敢吐你一身!”   “还有力气威胁我。”苏景长的笑意透过胸腔传递到她的后背。   沈颜希浑身的鸡皮疙瘩更甚:“您好好说话行吗?要不,我们先下去?”   她正同苏景长打着商量,眼前密密麻麻的树叶和枝干突然散开,豁然开朗间,一片落满星子的湖面突然出现。   水波粼粼,闪着银色光辉,甚是美丽。   而苏景长总算是放过了她,两人缓缓落在湖畔边。   腰间的胳膊力道松下的一瞬间,沈颜希便推开了他,飞快远离他几臂之遥。   她双手撑在膝盖上,深呼吸几口,方才缓过神来。   苏景长这轻功使得如同她穿越前坐过的云霄飞车,她心中有警惕本就不轻松,如此一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眼前出现一方帕子,沈颜希抬眼看了看苏景长,见他面色平静这才接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从被苏景长钳制住到如今,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感觉漫长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过来。”苏景长平静的声音遥遥传来。   他正背对着她靠坐在湖边一方石头上,遥遥朝她挥手。   沈颜希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忐忑地走过去,又见这人拍了拍边上:“坐。”   她倒是不敢同他坐得太近,隔了一臂距离,正要屈膝坐下,忽得被他给拉扯了一把,而后腰间又被稳稳地拖了一把。   这一拉一拖间,她倒是同他并肩而坐了,手里还被他塞了一个小酒壶,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带来的。   沈颜希看着圆圆的壶嘴,神色复杂无比。她同苏景长根本就没有亲密到可以肩并肩坐着把酒言欢的地步吧。   可苏景长像是毫无所觉。   沈颜希被他按着碰了碰酒壶,而后就见他目光落在湖中的点点星光之上。   不敢乱动啊不敢乱动。   沈颜希随着他喝了口酒,只是沾了唇,没敢往下咽。   她不着痕迹地抹了把脸,直叹真是要命了。   沈颜希第一次见到苏景长的时候,就知道他长得好。   可头一回和反派大大这么靠近,近距离的美色真的是直击她心脏,让她几乎挪不开眼睛。   他已然换了身素色宽袍,显得儒雅自在,额前碎发被湖畔微风带着飘起,给素日里冷清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和。   他分明是看着湖水,可那湖中的星光仿若坠进了他眼里头一般,过分璀璨了。   沈颜希好不容易移开了目光,越发不敢看他了,便也木木地看着湖中波光。   安静了一会,苏景长缓缓开口道:“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母亲曾经带我来过这里。这里的夜色很美,同那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差别。”   苏景长又道:“后来我作为质子去了庆国,这一去就是好些年。”   沈颜希抱着小酒壶,正襟危坐,既不知道苏景长为何突然同她说这些,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好。   【先宁王妃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当时宁王抱得美人归,还曾流传了一段佳话。可其实,宁王志不在美人,他在意的是她身后的权势。而钰国战败后,宁王为了自己的计划,主动提出要送苏景长去庆国做质子,这件事给宁王妃造成很大的冲击,之后她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苏景长走后的第二年,宁王妃便故去了。】   “原来如此。”沈颜希叹了口气,“总归是各有各的不幸。”   苏景长喝了口酒,自嘲道:“小的时候,父王就像高山一般,他说这是作为钰国臣子的本分,我本就应该牺牲自己,拯救百姓。父王高义,我便信了……结果呢?我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苏景长转过身子,胳膊撑在石头上,歪着头对沈颜希道,“你肯定没想到吧,父王还想让我搅乱庆国的朝堂之后……让他好一统天下呢。”   “???”沈颜希一惊,身子后仰,慌乱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呀?”   不怪她慌乱,反派大大直接把他爹宁王石破天惊的计划直白地告诉她,难道是要拉她共沉沦?   苏景长眯起眼睛,笑得和善:“你不妨猜一猜,我有没有顺了他的意?”   “我猜不出来。”沈颜希支棱起身子,顺带小小地同苏景长拉开距离。   谁知苏景长又靠过来一些,颇有些无奈道:“不逗你了。”   他转回身子,喝了好几口酒,又道:“我也不知道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像是一道绮丽的幻影,就那么十分突然地出现在我眼前,将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而后再也寻不见他了。这些年来,我安排了不少人寻找他的踪迹,可能是这人藏匿的功夫太好,竟是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他。我本来都有些气馁了,谁知道呢,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吧,今天他突然出现了。他这一出现,呵呵,我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我无论如何都没能找到他。”   沈颜希听着稀奇,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这世间,竟然还有苏景长找不到的人,这事真的很稀罕啊。   “你也很奇怪对吧?”苏景长笑道:“当年我见到那人的时候吧,她十六七岁的模样。可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已经长大了,她还是那副模样,时光像是在她身上停下了一般。对了,这次沈公子可以猜一猜,他到底是谁?”   还有这种事情?难道是同她一般的穿越者?   沈颜希精神一震,开始回想今日宴会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们。虽然苏景长没有特指是男是女,她稍稍想了一遍,大致就有了范围。既然是苏景长平日里见不到的人,那便不可能是钰国或者庆国的人,再加上这人肯定貌美,便又可以剔除一部分。   算来算去,人选只剩三四个人了。沈颜希看看苏景长,疑惑道:“端国公主?”   不至于吧?这小说里居然还有比男女主更逆天的存在吗? 第34章 磨叽 饿虎扑食,穷追不舍   【宿主有没有想过, 其实你也是个逆天的存在?】   听见系统灵魂发问,沈颜希一怔,好像, 它说的没错?   迟迟没有听见苏景长的回答,她还在怔愣间, 冷不丁感觉有双大手捏着她的脸蛋拉扯。   “你。做。什。么。”她按住苏景长作妖的双手, 真的很无奈。   可这人像是同她较上劲了, 满脸的不快, 手上力道还大了些。   沈颜希吃痛:“疼疼疼,别捏了,再捏要肿了。”   苏景长总算松了手, 如同赌气一般道:“肿了才好。”   临了他又捏了一把,赶在沈颜希反应过来之前收了手,却又嫌恶地在她裙摆上擦了擦:“你这是涂了多少粉?”   沈颜希无语, 见他擦完手, 复又拿起酒壶自如饮酒,忍不住掐了把自己的胳膊。   是痛的。她没在做梦。   “反派大大今天是吃错药了吗?”沈颜希疑惑问系统, “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反派在宿主心里头,正常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   系统的自问自答太过自然, 差点让沈颜希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   她咳嗽好大声,惊起一树的飞鸟。   她还在尴尬,耳边响起一阵压抑克制的笑。   是苏景长。   他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上,另一只拿着酒壶的手手背捂着嘴在笑着。   虽然他并没有在看她, 可沈颜希就是觉得, 他是在笑她。   他这一笑,倒是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舒缓了不少。至少沈颜希是这么觉得的。   罢了罢了。沈颜希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懒懒靠在石头上, 看着一湖的美景。   敌不动她不动。敌动了她就算动了,也是个渣渣。   还算舒适的宁静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苏景长喝完了自己的酒,随手拿起了沈颜希身侧的:“你一口没喝?”   沈颜希吸吸鼻子道:“我酒品不好,不敢喝。”   苏景长往自己酒壶里倒酒的动作一顿,看向沈颜希,他眼里带着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点头道:“没错,你是该有这样的觉悟。”   沈颜希面上一晒,猜到他是想起了上回在青楼之时她喝醉酒的事情,她有些别扭地别开脸去。   错过了苏景长眼里闪过的一丝温和。   “对了,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沈颜希后知后觉,问出了从晚宴开始便留存在心里的疑惑。   “这个?”苏景长似乎有些意外,而后不甚在意道,“今日我没能护住世子,他受伤了,父王心里有气,便教训了我几下。”   “嘶——”沈颜希觉得不可思议,“分明是世子自己闯祸,还差点害了九皇子,怎么就成了你的过错呢?”   按照小说里写的,宁王世子本就会在这次春猎中摔断腿,如今不知道是怎么样了?她记得白日里他们分开的时候,世子确实是捂着腿嗷嗷叫的?   这些会是苏景长的布置吗?包括那棕熊?   不至于吧?   她这么想着,看着苏景长的眼里便带了几分试探。   “我确实没打算让世子过得那么舒坦。可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挑眉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有多厉害?甚至能雇佣到棕熊?”   出乎她意料的,苏景长察觉出了她的意图,却没有生气,甚至还能开几句玩笑。   沈颜希摸摸鼻子,干笑着恭维他道:“自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要不然,系统也不会把她给找来,专门感化他阻止他作妖。   沈颜希想起了系统曾经给她看过的那个画面,落日鲜血和尸骸,有股寒意无法克制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她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视线复又落在苏景长的脸上伤痕处,她微微皱眉,虽然知道宁王对苏景长的态度一般,可真的看到这有些狰狞的伤痕,她从心底里看不起宁王。   皇帝励精图治,钰国欣欣向荣,宁王他又想篡位,又对自己最能干的帮手苏景长如此过分,是不是想得太美了点?   也难怪苏景长会对自己的兄弟如此冷漠和算计,甚至连称呼上,也不过一声冷冷的“世子”。   “冷了?”苏景长起身,脱了外袍披在她身上,“这里有风,比营地里是要冷一些。”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沈颜希一愣,错过了拒绝的好时机,她摸着手下犹带着他体温的布料,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之感。   她犹豫着提议道:“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明天还有其他安排呢。”   苏景长摇着手中酒壶,酒香幽幽弥漫在他周身。   他淡淡道:“不急,你还没猜出来我那个心心念念之人是谁呢。”   沈颜希:……你今天很喜欢玩猜题游戏哦。   她拢了拢衣服,随口说了几个名字,都被他一一否定。   沈颜希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难道是沈欣然?不行哦,我妹子她有喜欢的人了,你没有机会的。真的你信我。”   苏景长重重叹了口气:“那丫头是个天生的麻烦精,也就顾瑾瑜那傻子喜欢她。”   这话她可十分不赞同。   沈颜希嘟哝道:“我妹子可是有很多人喜欢的,追求她的人排着队能排到城门口去呢。”   她说着说着,忽而想到一个人:“不会是上官阳书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   苏景长原本在把玩着她那小酒壶,沈颜希眼见它在他手里碎裂开来,四分五裂的碎片掉落在他衣摆上,带起一阵脆响。   冷冷月色下,苏景长唇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在说谁?”   沈颜希咽了咽口水:“没,我刚才没说话。”   从苏景长这恨不能将上官阳书挫骨扬灰的态度上看,不可能是上官阳书了。   这两人分明是有一段“孽缘”吧。   苏景长一掀衣摆,将碎片粉末都给扬开,漫不经心道:“继续猜。”   沈颜希苦着脸道:“要是我一直没猜出来怎么办?”   苏景长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油纸包放入她手里,和善道:“美景在前,美食相伴,长夜漫漫,不会无聊。”   沈颜希抱着一包吃食,越发觉得,他这是有备而来啊。   难道她真要陪他在这干坐一夜吗?   可能是老天听见了她的诉求,天空中突然闪烁绿光,沈颜希回头看去,只见远处天空绽开一朵绿色烟花。   苏景长不悦道:“怎么会选在这时候?”   沈颜希好奇:“这烟花什么意思呀?”   苏景长深深看她一眼:“陛下有难,速速防护。”   沈颜希一震,剧情怎么提前了:“那咱们赶快回去吧。”   苏景长双臂环胸,看起来并不着急:“你说,是庆国还是宁王?”   “您饶了我吧。”沈颜希着实无奈,“您都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分明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故作大方地将一些隐晦的“知识点”纷纷暴露在她眼前,她莫名有种“死期将近”的悲愤之感。   “行了,不闹你了。”苏景长上前一步,见沈颜希飞快后退,摊手道,“难道你要自己跑回去?”   “哦。”沈颜希乖乖抓着他的胳膊,商量道,“就这样好吗?其实我还是有点点内力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景长拦腰抱起,他提起一口气,飞快地施展轻功在林中穿梭,正如他们先前来时那样,他还有空调侃她:“磨磨唧唧的,倒像是个女人一样。”   沈颜希磨着后牙槽,闷闷道:“方才磨磨唧唧让我猜来猜去的,也不知道是谁呢。”   那人到底是谁?她倒是真的被他给勾出好奇心了。   苏景长听见她的小声吐槽,无声地笑了。   他倒是真想把沈颜希丢在那湖边,可这人非常不安分,肯定会想办法跑回来的。可深夜林子里猛兽毒虫其实不少,沈颜希冒冒失失的,指不定就成了它们的美食。   ……   营地里一片混乱,火光猎猎中,哭喊声此起彼伏。   顾瑾瑜等人持着武器带着不少禁军和侍卫围在皇帝营帐外,警戒着四周。   原本宽敞空旷的营帐里此刻挤满了人,钰国的人并着各国使臣都是愁眉苦脸焦虑不安,皇帝面色深沉,镇定端坐,略微安抚了在场众人的心。   “陛下,这援军什么时候会来啊?”南国使臣率先开口,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皇帝处。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场劫难,他们万万不会赶着这个时间来钰国凑热闹的。但如今,他们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钰国内乱,还是他国趁机作乱。   皇帝看着帐篷上重重的影子道:“最晚天亮吧。各位放心,朕必会护各位周全。”   众人沉默一阵,又有人道:“为何没有见到宁王和苏公子?苏公子不是帮着太子布防的吗?”   一语激起众人的猜疑,四下看看,果然没有看到宁王的人。难道说……   “宁王一切安好,不劳您费心。”皇帝挑眉看着挑起话头的庆国使臣,冷笑一声,笑得庆国使臣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去。   九皇子担心道:“父皇,先前苏景长抓着沈颜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方才就想问,可事态紧急,顾瑾瑜又说会替他留意,他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可如今庆国使臣提起,他忍不住就问出来了。   九皇子也是回到营帐才知道,宁王世子摔断了两条腿,薛太医说了治不好了,所以晚宴上宁王神色疲惫,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苏景长挺讨厌的,可他毕竟是宁王的儿子,还是宁王如今唯一健全的儿子。九皇子担心宁王,他以为要是苏景长再出点事,宁王恐怕都要活不下去了。至于沈颜希就更不用说了,九皇子早就把她当做了自己人,所以眼下,他分外担心这两人的安危。   若是苏景长或是沈颜希在场,定然会无语地想掰开他的脑子给他“洗一洗”。   可惜的是这两人都不在。   沈欣然弯腰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皇帝屈指弹了九皇子额头道:“只要你少开口乖乖呆着,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   九皇子捂着生痛的额头,他眼里有泪花,却憋着没有流下泪来,反而听话地闭上了嘴。对于皇帝的话,他大部分还是听的。既然皇帝说了,那他一定有办法让他们俩平平安安回来。   沈欣然有些诧异于九皇子的格外听话,但没忘了她的任务,顾瑾瑜走不开,让她帮忙给皇帝传话。   她同皇帝附耳道:“陛下,五皇子让我转告您,这次一共有三拨人。其中有一拨是庆国人。”   “哦?”皇帝想了想,忽而笑了,吩咐沈欣然道,“如此也好,你们按照计划行事,告诉五皇子,若有紧急,可自行决断。”   皇帝的信任让沈欣然有些感动,她重重点头应下,又听见皇帝问道:“谨一他们两个找到了吗?”   “也不知道苏公子带着我哥去哪里了。”沈欣然叹了口气道:“眼下还没找到。”   皇帝颔首道:“如今这情况,没找到反而是好事。”   他看着沈欣然心事重重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地有些感慨:“不愧是老沈家的丫头……”   今日之事,几个皇子和公子们站出来主持大局,在皇帝意料之中,而沈欣然一个姑娘家,也能耐住性子见机行事,倒是难得。   何公公见皇帝示意,赶紧上前,以为皇帝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却见皇帝又招呼了皇后上前。   皇帝摸着下巴,问皇后道:“朕记得沈老夫人是借着要沈家兄妹婚事的由头,将两人给喊回了京城?”   皇后道:“臣妾听沈姑娘说起过,确实如此。”   皇帝问道:“那老太婆给沈欣然看了哪些人家你知道吗?”   “……”皇后原本因为这次突然的危难心中忐忑,此时见皇帝问起,有些无语。人家再怎么着,也是你好兄弟的亲娘,直呼老太婆什么的,也太那啥了吧。   不过皇后想了想,还是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她说着说着,就见皇帝冷了脸。   皇帝冷笑道:“她还真敢找。”   皇后倒是明白皇帝的意思。沈老夫人替沈欣然相看的人家的儿郎,都不是嫡子。她这意图过于明显,很难让人不多想。   皇帝忽而又问道:“那沈颜希呢?”   皇后似看了眼营帐外头,尴尬地咳嗽了声。   皇帝道:“但说无妨。”   皇后道:“可能是因为先前和五皇子只见的误会,大家都以为他喜欢男子,所以他在京城的风评并不太好。臣妾也是听说,沈老夫人没敢找人做媒。”   “不敢正好。”皇帝接过何公公手里的两个大核桃盘着,老神在在道,“那老太婆不太行,等过几天你提点提点她,这两人的婚事,朕要把关。”   “臣妾知道了。”皇后见皇帝如此,一颗心算是安待下来了。这时候都还有空同她聊着两个孩子的婚事,看来皇帝是成竹在胸,今日这一遭,恐怕也是他对于几个儿子的历练吧。   不过皇后也明白了一件事,皇帝虽然以往像是看沈欣然不大顺眼,其实心里头惦记着呢。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能同这两人太过为难。   而下座的各国使臣看皇帝面色冷淡,心中惴惴不安。   ……   这头皇帝皇后在商讨沈家兄妹的婚事,另一头的沈颜希却有些焦头烂额。   无他,营地里的三波贼人,有两拨看到她便宛若饿虎扑食,穷追不舍。其中另有一拨人追着苏景长。   沈颜希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又一次避开冷箭,她跳上树躲起来喘口气,无语问系统:“天地良心,我一个炮灰,根本没干什么值得被惦记的事情吧,他们是疯了吗?” 第35章 挽弓 嗨苏公子,又见面了。   【宿主还记得先前那个刺客吗?】   沈颜希道:“那家伙的冷剑在我脖子上停驻了那么久,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他。”   说起来也是荒谬,穿越过来之后,最先用武器威胁她的居然不是反派苏景长, 而是个意图谋害苏景长的庆国刺客,而且还是庆国太子派来的。   【其中一拨人, 可能同那刺客存了同样的心思。】   系统一语惊醒沈颜希。   她看着在树下徘徊的两伙人打了个照面, 火拼一会, 眼见两边都折了几个人, 便各自后退两步,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分头离开了树下,她才摸着下巴琢磨起来:“你的意思是, 这其中有一拨人是庆国太子派来的?不过庆国太子为何单单同苏景长过不去呢?苏景长在庆国到底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人都回来了还被人家追杀?”   难怪他们都喊着要留活口,这才给了她从攻击网里头逃脱出来的机会。   她头脑里扬起了风暴, 可一时间想不明白:“那还有另一伙追着我的人呢?”   【宁王。】系统言简意赅。   沈颜希摇头:“你别说笑了, 宁王为何要针对我?就算他们真的以为抓到我能威胁苏景长,可宁王需要威胁苏景长吗?小说里有写过这些吗?”   【小说里倒是没有写到这一段……】   “所以嘛……”沈颜希从枝叶缝隙里往外张望, 遥遥看到重兵把守下的皇帝所在营帐,开始打算,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他们的大目标都是皇帝,那我不如就躲到皇帝那里去。你觉得如何?”   【系统觉得,宿主的主意并不如何。且先前苏景长说了, 让宿主躲远点别逞能。】   “那家伙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就把我扔这里,我都被追了一路了,还能怎么躲?”沈颜希将裙子的两个宽松袖子系紧:“你怎么好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威风呢?”   【宿主应该还记得苏景长今日带领的那支弓箭手队伍。】   沈颜希正要踏出的脚缓缓收回:“你的意思是, 他们就布防在皇帝营帐那边?”   【不错。】   沈颜希心头一寒,若真如系统所言,那营帐附近躲着一群精锐的弓箭手,那她如此莽撞冲过去,估计会被不管不顾地当做刺客给处理了,指不定就被扎成个大马蜂窝,而且还会暴露这群弓箭手的位置,反而给这些不怀好意之人可趁之机。   是她大意了。可是——   沈颜希无声拍手道:“既然苏景长要帮着宁王篡位,他将这些弓箭手安排在皇帝的营帐附近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他们在等什么呢?”   她是见过这些弓箭手的本事的,不说别的,只要他们发起进攻,皇帝营帐外头布防的那些人根本反抗不了,拿下皇帝真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先前系统已发现数据混乱,至今还未寻到源头。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数。】   “既然如此,难道我就一直在这树上躲着?”沈颜希挠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好。   【这本就是沈欣然和顾瑾瑜的一段重要剧情,宿主不参与搅合,那是最好的了。】   沈颜希不大服气:“你怎么就知道我就是“搅合”了?你没看到吗?追着苏景长的只有一拨人,我可是被两拨人追着呢,说起来,指不定我现在也成了关键人物。”   【……宿主高兴就好。】   系统突然不怼她了,沈颜希反而觉得有些无聊。她干脆找了个较为粗壮的树干坐下,从怀里摸出先前苏景长给她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些糕点,可惜大部分都被压碎了。   她也不嫌弃,直接往嘴里倒。   没看出来,苏景长挑的这些甜而不腻,挺对她的胃口的。   末了,沈颜希意犹未尽道:“若是此时能有杯奶茶,那就更好了。咦——”   她目光所及之处,有个偌大的营帐竟然着火了。   不是皇帝那里。   沈颜希站起来张望了一会,隐约看到一抹不算熟悉的身影。   “上官阳书?”沈颜希还是靠着他那把佩剑辨认出来的人,上官阳书像是带着人去那着火的营帐查探,却没发现他身后已然跟着串小尾巴,领头的人着装不一般,像是个有职权的。   “这些人还真会挑啊。不过上官阳书这么一个使臣,不好好躲在皇帝营帐里自保,跑出来做什么。”沈颜希吐槽归吐槽,可见上官阳书未知未觉的模样,她翻身下了树,从那几具尸体边上拾起弓箭和箭囊背上,小心翼翼地往上官阳书那边摸过去:“我记得商城里有个“技能copy”?”   这名字起得过于优秀,沈颜希逛商城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记得说明里写了,能将宿主曾经见到过的一些技能复制施展。不过这技能一个月只能用一次,且还有个前提条件。   【宿主的能量值虽然够了,但是系统必须同宿主强调警示内容,使用这个功能的人如果自身条件在被复制者的同等程度之下的,可能会对宿主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沈欣然和顾瑾瑜也不知道在哪里,来不及了。”沈颜希眼见远处上官阳书不敌那领头人,两人相持之间上官阳书被压得死死的,她心中焦急,脚下重重一踩跳上了附近的一个营帐顶,站在高位飞快从身后箭囊里抽出三支羽箭,“系统,用技能。”   她话音刚落,忽得感觉到了自己的胳膊充满了力量,内力在身体内猛烈流转,才系好的衣袖被内力冲撞间又松散开来在风中翻飞,本来需要费力拉开的弓她此刻随手便拉满了,甚至瞄准的时候还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上官阳书!后退!”沈颜希高喊一声,吸引了那边的注意力,手指一松,三支箭矢同时离弦而出。   上官阳书听见她喊声,猛然后退两步,羽箭破空之声便到了眼前。   方才还占尽优势的对手被沈颜希的羽箭当胸穿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高壮的身影缓缓在上官阳书眼前倒下。   同样轰然倒地的,还有他身后的两人。   因着领头人死了,本来围攻上官阳书的那群人十分慌乱,被他的人给打得四分五裂。   上官阳书抹了把脸,遥遥望见沈颜希在火焰映照下挽弓的身影,不可置信地又揉了揉眼睛:“见鬼了,我还以为是苏景长呢。怎么的两个人挽弓射箭的姿势竟然一模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朝沈颜希拱手道谢,忽得呼吸一滞,着急喊道:“小心!”   只见沈颜希所立的营帐下,十几个手持武器的黑衣蒙面人蜂拥而至,将她给包围在里头,其中不乏持着弓箭的人。   比照着武器,沈颜希认出来,是先前追着她的同一拨人。   而远处的呼喝声更让她明白,另一拨人也往这边赶来了。   沈颜希蹙眉看着下方冲她喊话的人道:“你们到底为什么抓我呀?”   那人不搭话,挥手示意手下拿家伙上,依旧不忘提醒一句:“抓活的!”   沈颜希无语,凭着射箭完残留的一丝内力左躲右闪,找到缝隙打算直接腾空逃出生天,谁料忽然气滞,无法克制地往下坠落,眼看着就要跌入那营帐里头,而那些人的弓箭也正对上了她,就要被那伙人团团围住给抓活口了——   “大哥!”   “沈颜希!”   “小心防卫!”   伴随着一阵惊呼声和痛呼声,沈颜希没有摔倒,反而是被人搂着腰转了几圈,而后平稳落地。   揽着她的胳膊十分有力,这人身上冷冽的酒香气她再熟悉不过了。   沈颜希睁开眼,对上苏景长宛若深潭的眸子,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笑着打了个招呼:“嗨苏公子,又见面了。”   她正说着话,视线越过苏景长的肩头,发现刚才围攻她的那群人都捂着胸口口吐鲜血翻倒在地,像是受了重创一般,她惊叹之余担心地问苏景长:“你又强行用内力了?” 第36章 入梦 消减DEBUFF   “前有虞楚, 后有顾瑾亭,现在又是上官阳书。”苏景长冷冷道,“沈公子心里可真是装了不少人。”   火光照射下, 苏景长的睫毛仿若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风,在他的眼上落下一层阴影, 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沈颜希猜他指的是她没听苏景长的话躲起来, 反而出手相助上官阳书的事。可她心中有些莫名, 九皇子也就罢了, 怎么还扯上了虞楚……她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虞楚一直阴阳怪气的同她不对付,肯定是因为原主的缘故, 可按苏景长这么说,她应该是救了虞楚才对,那虞楚为何对她如此?   事情突然显得曲折又古怪, 不过她现在没空多想:“苏公子, 眼下当务之急,我们先突破重围吧。”   因为她突兀地出现, 不少人围了过来。又因着她方才那同苏景长如出一辙的射箭本领、苏景长随手一挥便杀倒一片的力量威慑下,那些人只是将他们团团围着, 不敢贸然上前。   可沈颜希知道,苏景长恐怕是撑不住。因为透过他们俩交握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苏景长并没有比她暖和多少。   好在此时,沈欣然带着她的队伍冲过来了。   一片厮杀之后, 沈欣然脸上沾着血, 皱眉关切问沈颜希:“哥,你还好吧?”   沈颜希小小后退一步,摆摆手道:“无碍, 倒是我拖累你们了。”   沈欣然摇头道:“哥你不必过谦,方才若不是你突然出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给了顾瑾瑜喘息的机会,顾瑾瑜那边可能要防不住。”   “哈?”沈颜希诧异,所以她这是误打误撞,帮了顾瑾瑜和沈欣然一把?   “哥,你先随我去陛下那里,外面的事情有我们呢,你别担心。”沈欣然见沈颜希脸色不大好,安抚她道。   沈颜希应了,却没放开苏景长的衣袖:“苏公子也辛苦了,我们一起去吧。”   苏景长轻笑一声抚开她的手,意味深长道:“苏某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同沈公子一道了。”   沈颜希本是想猜一猜苏景长的意图。毕竟能够靠近皇帝,他爹宁王的“宏图霸业”便更近了一步。   然苏景长显然是猜到了,却没有遂她的意。   沈颜希心里打鼓,以为苏景长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出乎她意料的,苏景长虽然一直盯着她,却是凑近了沈欣然耳语了几句。   沈欣然神色微变,频频点头,而后招呼沈颜希,带着她绕道往皇帝营帐那边去。   皇帝看到沈欣然带着沈颜希进来的时候很是惊喜,示意何公公给沈颜希找了个蒲团在他身侧不远处靠着矮桌落座,不忘调侃她:“怎么没换衣服?穿上便舍不得了?”   沈颜希无奈道:“陛下说笑了,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沈颜希也想啊。   可她刚比完舞就被苏景长拉着去“赏景”,赏到一半这边突然出事,根本没什么闲工夫也没有时间去换回她那身英俊的骑装。   不过话说回来,沈颜希撩开帘子进来的时候,说不惊讶是假的。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均是垂头丧气的模样,眼见她走进来,忽而纷纷抬头,那一双双带着期盼和渴望的眸子一齐看着她的场景,着实壮观。   但看到来人是她之后,这些人复又垂下头去,小声的唉声叹气此起彼伏,很是愁眉苦脸。   而皇帝附近倒是空着一小片,皇帝本人悠哉地盘着核桃,时不时同皇后说着话,表情淡然得仿若无事发生一般,他眼里还透着兴致盎然的意味。   不亏是皇帝陛下,处变不惊胸有成竹,看着就很靠谱。   但是他真的不紧张吗?   沈颜希手握“剧本”,想来想去还是郑重地提示皇帝:“陛下,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您身边可有本领高强的侍卫护卫?”   皇帝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忍不住笑道:“朕见你平日里横冲直撞的,怎么今日这么胆小了?难道是知道轻重了?你老实呆着就行,小脑袋瓜里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沈颜希乖巧落座,手心里冷不丁被塞了个手炉。   沈欣然冲她眨眨眼,小声道:“这是先前苏公子特意同我说的,是苏公子让我给你准备的。哥,没想到你的手真的很冷啊。你还好吧?”   沈颜希没说话,她双手抱着暖烘烘的手炉有些出神,沈欣然又道:“哥,苏公子之前说,让我等你抱上手炉再转告你。你方才弓箭射中的几个人都只是重伤都没死,我们会抓起来好好审的。”   沈欣然转述完苏景长的话,见沈颜希若有所思,叮嘱她尽管放心好好休息,而后笑笑转身离开。   沈颜希咬着唇,周身寒意骤减,连带着从头到脚都松弛了不少。   皆是因为苏景长让沈欣然转告她的话。   那话语不多,但宛若一剂安心药剂,给了她先前尽力克制着的难言情绪一个发泄口。   当时情况紧急,她只考虑了救上官阳书的命,正好之前猎熊的时候她见过苏景长在树上拉弓射箭。   那三箭连发的场面太过震撼,牢牢刻在她脑子里。所以她第一反应便是选择了copy苏景长的技能,可万万没想到,苏景长看似轻松射出的每一箭,都带着那么可怕的力道。   虽然她刻意偏开射箭轨迹,可copy技能居然带着自动修复功能。   所以当三箭稳稳射中三个人的时候,特别是正对着上官阳书的那个人被当胸穿透的时候,沈颜希的心倏忽便冷了下来。   她知道这是在小说里,完全可以用“纸片人”三个字掩盖所有的问题,可她目光所及之处,能清晰看到上官阳书脸上被喷涌而出的献血溅射的血痕。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此举英勇无比,她却始终不敢再往那三具尸体处看去。   她尽量克制了自己的不适,偏偏只被苏景长发现了她的异样。   【宿主宿主。】系统忽然冒出来,反倒是吓了沈颜希一跳。   “怎么了?”沈颜希将手炉拢在怀里,缓了缓突然变得怪异的心情。   【系统掐指一算,现在正是开盲盒的好时候,宿主要不要开一个盲盒!】   系统难得积极提示,沈颜希差点笑出声:“你一个系统,还需要掐指一算吗?是故意卖萌吗?”   【系统没有在说笑,宿主试一试吧?指不定就能消减掉“技能copy”的副作用呢?】   消除副作用?沈颜希想起来“技能copy”会对能力不够的宿主造成身体损伤,若是她运气好,正如系统所说出个无敌盲盒,那不就可以……   沈颜希心念一动,答应了系统的建议。毕竟系统突然如此积极,指不定它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叮叮——恭喜宿主打开“跨火盆盲盒”。盲盒内容为:成功跨过火盆,消减一次技能波动带来的DEBUFF!】   【叮叮——此盲盒为即时生效盲盒,请宿主做好准备进入“跨火盆”场景。系统倒计时开始,10,9,8,7……】   “等等。”沈颜希有些惊慌,“盲盒说明我都没看呢,我到底要做什么呀?就是跨过火盆吗?还有什么场景——”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疲惫之感爬满全身。   皇帝见沈颜希斜倚着矮桌边缘抱着手炉,慢慢合上了双眼,示意何公公给她盖了块毯子。   “陛下?”皇后见皇帝瞅着沈颜希出神,忍不住唤他道,“臣妾总觉得沈公子似曾相识,模样俊俏但不像沈将军和沈夫人,反倒像是……”   “小七和小九今日这一闹,着实妙哉。”皇帝拍拍她的手,笑道,“估计今日,有好多人都这么觉得呢。”   皇后瞅着皇帝许久未见的狡黠笑容,心头一紧。上回她见到皇帝笑成这样,还是他们成婚之前,尚且年幼的皇帝扳倒当时的摄政王的时候。   长夜漫漫,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咬上了皇帝的鱼钩了。   ……   火。铺天盖地的火。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沈颜希当即明白过来,这是她初初穿越过来之时,系统示意让她杀了少年反派的地方。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啊?!”   冰冷的机械音了无踪迹,耳畔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脆响。   这一次全然不同,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火焰靠近的炙热,浓烈的烟味毫不留情地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她捂着口鼻,弯腰一阵咳嗽,打算找个出口逃出去,却惊惧地发现,她逃不了。   她一动弹才发现,后背上压着断了的横梁,忽而又一截断木坠落,直直砸在她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蔓从背上蔓延至全身。   “嘶——”沈颜希痛呼一声,乌黑的手指难耐地扣着地面,“不是说跨火盆吗?谁家火盆长这样啊!”   她吐槽归吐槽,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在火场外上演。   被人按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变成了她的妹子沈欣然,而懒散的宫人们提着半桶子水假装十分费力地往门口小火苗处浇灌。   她原本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以为是她任务失败了,系统故意给她的惩罚——让她穿越成苏景长,还是小时候的苏景长。   可看着自己虽然沾染着灰烬但修长的手指,以及她这一身自晚宴后便未曾换下的女装,沈颜希陡然明白过来,她没有穿越成苏景长,她还是她,只不过,落入了当时苏景长的处境里。   那苏景长,又在哪里?   沈颜希犹记得当时是自己挥舞着红莲宝剑,斩断了从天而降的断木,也斩断了压在苏景长身上的横梁。   那如今呢?又有谁能来救她?   沈颜希胸中涌起悲凉,绝望之感扑面而来。她没想过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过去的那短暂的穿越时间,那些事情,那些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火势越发凶险,沈颜希呼入太多的烟火气,感觉四肢开始变得乏力,缓缓得便要趴到地上……   就在这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肩膀。   是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一身深绿色长袍,发冠在火光中闪烁亮光很是显眼。两人分明离得很近,可她被烟火熏得泪眼朦胧,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听不清他的声音,只能依稀看到他殷红的嘴唇微动,像是在对她说,“坚持住”。   此时她眼前只能看到他一人,也只能全身心地信任他。她双肘撑在地上,稍一抬眼,就看到他从身后抽出了一柄宝剑。   这宝剑十分眼熟,居然是青峰???   沈颜希一怔,而后目光落在他的细腰处。   碧绿的翡翠如意微微晃动,就像她此时微微震动的心跳一般。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这就是苏景长!   所以说,她这是和苏景长,场景互换了?   青峰剑锐利,三两下斩断了压着她的断木。沈颜希感觉腰上一轻,赶紧扑腾着坐起身子。   而她正要站起来,却耐不住脚上一软。   好在有苏景长扶着她。   手掌交握的此刻她才发现,苏景长的手竟然是那么的冰冷。就算在这火光漫天的场景里头,他的手宛若才从冰窖里拿出来一般,带着凌冽的寒气,瞬间降低了她掌心的燥热。   他身上也冒着寒气,成功地隔绝了她眼前的火焰。   “多谢。”沈颜希总算松了口气,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倚着苏景长蹒跚着站起来,“你怎么也来了?一齐“跨火盆”吗?”   苏景长没说话,他突然弯下腰,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膝弯,竟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他这举动突如其来,沈颜希吓了一跳,双手软软环住他的脖颈,身体不住往他怀里瑟缩。   苏景长身子微动,沈颜希隐约觉着他是在笑的,说不准还在说道说她胆小。   可这场景邪乎了,她明明离他那么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脸像是笼在一团云雾里一般。   沈颜希抿了抿唇,无力得拍拍他肩膀,催促道:“快走吧。”   苏景长似乎很清楚出口的方位,稳稳地抱着她在火场里穿行,直至沈颜希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出口。   “那里。”她赶紧给苏景长指着路,那是一道敞开的门,通向外头茫茫夜色。   苏景长点了点头,往她指着的方向而去。   走到门口,苏景长将沈颜希放了下来。   沈颜希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快走,门口就在这。我们一起走。”   可却怎么都拉扯不动他。   沈颜希回身,见他直愣愣站在那,不解道:“不走吗?出口就在这啊。”   朦胧中,她看到苏景长微微摇头,他三两下挣脱开了她的手,反而伸手将她转向门口方向,双手轻轻推了她一把。   沈颜希踉跄着走了几步,身边的燥热消退,显示着她总算逃出了火海。   可是苏景长还在里头。   沈颜希眼见着他闲庭信步一般朝着火光里走去,忍不住往前跑了几步,伸手挽回道:“苏景长——”   她这话语并没能说出口,她脚下突然一空,跌入了茫茫的无边深渊中。   【叮叮——恭喜宿主完成“跨火盆个”场景任务,成功消减DEBUFF一次。】   沈颜希猛地睁开眼睛,感受到刺眼的光线,她想伸手挡在眼前——   可手却没能抬起来。   像是被人给紧紧地握住了?   沈颜希眯着眼侧过头,猝不及防的一张俊俏睡颜闯入她眼帘。   “苏,苏——”   那人犹闭着眼,鼻尖在她肩膀处轻轻蹭了蹭:“安静些,让我再睡一会。” 第37章 战损 可不能让他被烧坏了脑子。……   果然, 是苏景长。   他脸色似乎不大好,透着一股子苍白,眼睛下方还有淡青色, 看样子是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此时皱着眉,微微蜷着身子, 一只手笼在胸前, 面对着她侧躺着, 他依旧是一副不好惹的冷峻模样, 让人不敢多有打扰。   沈颜希视线在他脸上停留许久,缓缓下移,看到自己被压住的手, 喉头一紧。   难怪她抽不动手,原来两人竟是十指交握,而且还是她扣着人家。   他的手比她的要大了一圈, 欣长手指微微张开的姿态, 像是将她的手给包住了一般。   沈颜希咬着唇克制自己翻涌的心绪,在脑海中呼唤系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跨火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宿主别急, 系统这就给您播放高清影像。】   沈颜希按耐下心,仰躺着看了一场械斗大片。   沈欣然和顾瑾瑜英勇保卫皇帝等人, 两人同不知何时搅在一起的三拨“恐怖势力”角逐抗衡,最终顾瑾瑜凭借一己之力捉拿敌首领扭转乾坤,沈欣然挺身而出为皇帝挡下了突如其来的冷箭。   影像定格在顾瑾瑜满面痛楚抱着沈欣然,而皇帝在高声呼唤太医的画面上。   沈颜希看得过瘾, 不过没忘了她调取影像的初衷:“这都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故事线, 那反派大大呢?我呢,我在哪呢?”   【既然宿主着急,系统给您打开倍速。】   影像突然开启了八倍速, 各种画面闪过,其中有太子、有宁王、有庆国使臣,因为速度太快画面声音嗡嗡嗡地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沈颜希目不暇接看得着实有些头疼,干脆闭上眼睛不看那飞速影像,不过好在影像很快恢复了正常倍速。   此时皇帝站在沈颜希身前,严肃问何公公:“她一直没醒?”   何公公点头,蹲下身子推了推沈颜希,沈颜希闭着眼睛身子一动不动没什么反应。   何公公收回手的时候碰到了沈颜希的手,他惊呼一声道:“好烫。”   “嗯?”皇帝弯下腰,伸手探了探沈颜希的额头,面上显出惊异之色,沉声道,“传太医。”   何公公匆忙跑出去,很快又回来了,后头跟着个面生的提着药箱的年轻人。   皇帝见到这年轻人似乎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上前查看沈颜希。   听见何公公和皇帝的交谈声,沈颜希才知道,这是谭太医的关门弟子,姓谢,因为沈欣然伤在胸口处,以谭太医为首的所有太医都围着她看诊,眼下正在就着急的情况开小会,都走不开。所以在得知沈颜希的情况后,谭太医没太放在心上,派了他这个虽才入门但颇有天赋的关门弟子来给沈颜希看诊。   小谢大夫仔细给沈颜希看了,开了几贴药,还在她身上布了针。   可直到被灌了两回药,沈颜希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甚至开始说起了模糊的呓语。   “不应该啊。”小谢大夫脸上露出愁容,“她此时本该醒来了,到底是为何?”   皇帝心中急躁,可派出去查探的人回禀,沈欣然还在抢救中,他无法,眼下也只能仰仗这越看越不靠谱的年轻人了。   直到小谢大夫的脸忽然开始贴近沈颜希的,皇帝大怒,一脚踢在他肩上,将人给踹地翻了好几圈才停下:“你干什么!”   小谢大夫还是头一回见到震怒的皇帝,虽然不知道皇帝怒从何起,他战战兢兢道:“小的想听一听沈公子说的话,指不定能从只言片语中找到让他醒来的办法。”   皇帝脸上神情稍霁,但还是让何公公盯着小谢大夫。   小谢大夫察觉到皇帝不乐意让他太过靠近沈颜希,便尽量控制了距离,好不容易听到了隐约的几个字。   他转身朝皇帝禀报道:“陛下,沈公子似乎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听着像是苏景长苏公子。”   何公公也点头应和:“没错,是苏公子。”   皇帝烦闷:“那又如何?”   小谢大夫道:“不如请苏公子过来同沈公子说两句话?指不定沈公子就醒来了呢?”   皇帝猜出了他的意图,气笑了:“你这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   皇帝笑容过于渗人,小谢大夫颤抖着身子不敢直视他。   不过沈颜希这烧得有些邪乎了,皇帝终究也无法,只得命人将苏景长请了过来。   苏景长是由禁军统领兰轩带着走进皇帝的营帐的。   ……   正在看影像的沈颜希此时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嘴巴微微抿起一个圈,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堪称“狼狈”的苏景长:“反派大大的“战损”形态也太太太太绝了吧。”   【……请宿主擦擦您的口水。】   系统像是特意给了苏景长一个正面的拉近镜头。   苏景长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周身还笼罩着一层逼人的寒气。   他依旧是那身白色的宽袍,上头铺满猩红色和暗红色混杂的血迹,他额角有一处新鲜的伤痕,正好划过眼侧,他脸颊上还有没能擦净的血痕,加上稍显凌乱的额前碎发,映衬下越发显得他面色和唇色的苍白。   偏偏这人脊背绷得直直的,宛若那山岭上的苍松翠柏,行路间自有挺拔姿态。   沈颜希空着的手抹了抹嘴角,嫌弃道:“你不学好,就知道作弄我。”她根本就没流口水呢。   画面中的苏景长原本是跟着兰轩进来的,可踏入营帐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闭着眼睛而面上泛着异样潮红的沈颜希,当即便一个箭步掠过兰轩上前,甚至将兰轩给撞得侧开了身子。   沈颜希看着这场景,觉得非常稀奇。从她穿越以来,苏景长在她眼前就是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宛若闲庭信步一般的人,他这少见的因她而起的慌乱,倒是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宿主莫不是忘了,上回在青楼里,宿主转着圈差点翻到,反派也是一个箭步上前将宿主抱住的。】   沈颜希眨眨眼,回想起上一回的高清影像:“好像是哦……”   而她眼前影像里的苏景长像是发现了他自己的异样一般已经放缓了脚步,同皇帝郑重行礼之后,垂眸掩盖着面上的一丝慌乱:“陛下,沈颜希这是怎么了?”   简直同方才那个着急忙慌的判若两人。   小谢大夫简单地同他说了沈颜希的状况,苏景长蹲下身子,伸手覆在她额前,面上疏忽冷了几分:“怎么还抱着手炉……她这样多久了?”   小谢大夫不知怎么地有些畏惧,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才道:“有两个时辰了。”   苏景长冷冷瞥他一眼:“你堂堂一个大夫,竟是任由自己的病人坐在冰冷的地上?”   小谢大夫想说沈颜希身下还分明还有个蒲团,不算是“躺在冰冷的地上”,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苏景长使唤着将几张毯子给拼凑到了一齐。   皇帝等人眼见着苏景长将沈颜希打横抱起,格外小心翼翼地放在毯子上,皆是神色复杂无比,尤其是皇帝。   ……   沈颜希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而当她看到自己缓缓抬起一只手,而后被苏景长给握住了的时候,她偏过头看了眼身侧的人。   方才她过于讶异,才没有发现他只是脱去了外袍,细看之下,衣领上还有血迹。   “好看吗?”原本在沉睡的苏景长突然出声。   沈颜希抬起眸子,同他目光相对,心中慌乱,脸上莫名燥热,慌忙转正了头。   恰好看到高清影像里的沈颜希在众目睽睽之下,同苏景长十指紧紧相扣,而后一拉一拽,将人给拽倒,恰好俯在她身上。   最后,她另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往怀里一带。   两人之间再无空隙。   苏景长显然是被她这举动给惊呆了,一动不动。   营帐内一片沉默。格外地安静。   沈颜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是社死现场吧?这么刺激的吗?”   系统像是不想再刺激她,直接关了高清影像。   【之后宿主的高热便退下了,但宿主一直没醒,又抓着反派大大不放,皇帝只得将你们两个安置在一处。眼下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既然醒了,为何不回答?”耳畔又是那令人心绪不定的声音,还有衣料的摩擦声。   沈颜希略微僵硬地转过头去,正好看到苏景长一只手撑起托着头,挑眉看她。   他幽幽瞳仁里闪着饶有兴致的光,沈颜希舔了舔唇,干笑道:“好看,您是正正好看的。”   “不过。”她刻意岔开话题,“您是不是需要换身衣服?”   “也是。”苏景长颔首,面上透出一丝丝无辜来,“可也得你让我去才行。”   这人像是十分刻意,抬起他另一只同她十指紧扣的手,非常故意地晃了晃。   这场面几乎要闪瞎沈颜希的眼,她不忍再看,飞快地松开了手,而后一咕噜翻身下床,往外跑去,慌乱之间却踩中了自己的裙摆。   眼看着她扑腾着就要和地面来个剧烈的亲吻,身后之人有力的胳膊及时地环住了她的腰,两人一同跌进了床里头。   苏景长一声轻飘飘的笑声漂浮在她头顶:“别着急。”   沈颜希心想怎么能不着急,她都要吓死了好吗。她身后抵着的胸膛结实又带着温热,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奈何人没坐起来,反而却将一床被子踢得乱七八糟。   就在这时,有人听见响动推门进来,朗盛道:“沈公子是不是醒了?”   他身后还有一人,在肯定地说着:“我听见苏公子的说话声了,肯定是沈公子醒了。”   四目相对,哦不,应该是八目相对下,沈颜希从苏景长怀里头挣脱出来,跳下床握住就想转身离开的谭太医的手,嘴角抽搐着扯出一抹笑,尴尬地解释道:“刚才我差点摔了一跤,还好苏公子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哎呀,谭太医,你快帮苏公子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了。”   她说完将谭太医推给苏景长,她自己却抓着小谢大夫的衣袖,将人往外头带:“小谢大夫你也给我看看吧。”   “哎。”小谢大夫应了一声,却是没动。   沈颜希拉了几下没拉动他,忍不住提示道:“小谢大夫?”   小谢大夫正看着床里,听见她声音此时面色古怪地转过头来,疑惑道:“沈公子是如何识得谢某的?”   沈颜希心里咯噔一下,正想绞尽脑汁寻个解释,就见苏景长大踏步走过来,双手按着她的肩,将她按在门口椅子上。   他一转身,坐在隔了个桌案的另一把椅子上,老沈在在道:“谭太医,劳烦您给沈公子看一看,可不能让他被烧坏了脑子。”   谭太医看看苏景长,又看看沈颜希,最终无奈地捏起沈颜希手给她把了一小会的脉,摸着胡子道:“气息平和,没事了。”   “公子!沈公子?”樊靖惊喜地走进来,见两人都醒了,欢快地对谭太医道,“谭太医,水烧好了,还需要吗?”   谭太医摸着胡子点头道:“自然是要的,那可是药浴,强身健体。”   【因为宿主一直没醒来,所以谭太医打算死马当活马医,让宿主泡个药浴。】   听见系统的解释,沈颜希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若是她一直没能醒来,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就会这么暴露了?   甚至还有可能,是在一堆男人的围观之下?   “谭太医,樊侍卫!”何公公着急的声音传来,“陛下有令,沈公子药浴的事情,包括之后伺候的活计,都交由陆姑娘。” 第38章 迁怒 完全是一头雾水。   何公公带着人走进来, 一打眼就看到了端坐着的沈颜希,蓦地红了眼眶,很有些泫然欲泣的意思:“沈公子, 你可总算是醒了啊……”   沈颜希最见不得人哭,赶紧劝慰道:“何公公我没事了, 您别担心。”   何公公揩去眼角的一丝泪水, 摇头道:“真正担心的是陛下。我这就去给陛下复命。您这一醒来啊, 陛下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对了, 这位是陆欣陆姑娘,曾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陛下吩咐了, 让她来照顾你。”   沈颜希这才将目光落在何公公身后那姑娘身上。   哟,是个大美人呢。这位陆姑娘肤白貌美,柔柔弱弱往那一站, 端的是一副贵女的姿态。   沈颜希惊艳于这女子的容貌, 又琢磨着何公公的用词,他说的是“照顾”, 不是“伺候”。   陆欣见沈颜希一直盯着她看,像是害羞低下头, 可她面上却飞快闪过一丝轻蔑。   恰好落在沈颜希眼里头。   沈颜希琢磨着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宫女或是丫头,身份必定不会太低,可皇帝居然派她来照顾,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这么想着, 便没有马上让何公公走, 反而将何公公拉到一边,小声打探缘由。   何公公笑道:“陆姑娘是皇后娘娘本家的庶女,前不久刚进的宫, 因着娘娘喜欢,便暂且在宫里头住下了。而近日陛下正好想找个人照顾沈公子你,娘娘便推荐了她。沈公子不用多虑,好生修养便是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谁知沈颜希还是不放他,反而露出一丝惊恐,还一个劲地摇头道:“何公公,劳烦您同陛下说一声,我不需要人照顾,你把她带走吧。”   何公公不明就里,此时两人反倒换了一下,变成了何公公劝沈颜希:“这是陛下的恩典,我替沈公子传话也不大妥当,不如稍晚些您自个儿亲自同陛下说一说?”   沈颜希听他这么说,便知道暂时不能把陆欣退货处理,她眼巴巴地送走了何公公,便抓紧时间让宫人们准备药浴。   竟是直接将陆欣给晾在了一边。   没让沈颜希多等,很快有人搬进来两个偌大的木桶,并排放在屏风后头。   沈颜希拦住正要往桶里倒水的樊靖,讶异道:“樊侍卫,你们这是做什么?”   樊靖笑道:“沈公子,我这不是给您和我家公子准备药浴吗?”   如此显而易见的举动,沈颜希竟然不明白?樊靖有些摸不着头脑。   “哎哎哎。”沈颜希拦住樊靖,转头看向苏景长,“苏公子,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沐浴,您看?”   苏景长微微点头,就在沈颜希以为他明白事理就要出去的时候,就见这人整了整袖子后撩了上去,露出两截白皙但有力的胳膊,好整以暇看着她:“以防万一,便由我在这照看你吧。”   他还特意叮嘱樊靖和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陆欣:“有我在呢,你们就别叨扰沈公子了。”   苏景长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朝着沈颜希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沈公子,可需要在下替你宽衣?”   “咳咳。”谭太医清了清嗓子,拯救了目瞪口呆中的沈颜希,“沈公子这药浴得泡好一会,苏公子,不如我们先去偏殿坐一会,老头儿再给你也看看。”   苏景长似乎面露难色,犹豫地看向沈颜希。   沈颜希赶紧道:“没错没错,谭太医你真得给他好好看看,这段时日里,苏公子可是强用了两次内力呢!”   果然,谭太医皱起眉头,将苏景长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不悦道:“你这混小子,命都不要了?跟我出来。”   沈颜希心下暗喜,面上也透露了几分,正好被苏景长瞧在眼里。   他无奈地跟着谭太医和小谢大夫往外走,经过沈颜希的时候,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她耳珠圆润,他多揉了几下便泛红了。   沈颜希拍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十分地不可思议于他此番举动。   苏景长嘴角勾起,眼角是浅浅的笑纹:“另一个桶,是等你泡完药浴,清洗药渍用的沐浴桶。”   “原,原来如此。”沈颜希恍然大悟,面上宛若火烧,心下懊恼,直接推着苏景长的后背将人给推出门去了。   目送那人潇洒姿态拐了个弯往谭太医处去,沈颜希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回过身,好了,眼下就剩陆欣了。   沈颜希搓着手走到陆欣跟前,无奈笑道:“还请陆姑娘稍作休息,晚些我送您回皇后娘娘那去。”   陆欣皱眉:“本就是陛下旨意着我来照顾沈公子,沈公子此举所为何意?是不满意陆欣吗?”   “岂敢岂敢。”沈颜希打着哈哈,拱手道,“让陆姑娘来照顾我,完全是大材小用了,且沈某不习惯被人照顾,就算是舍妹沈欣然在这,沈某也会送她回去。陆姑娘不用见怪,稍作休息吧。”   陆欣显然没有被她的几句鬼话给蒙混过去,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沈颜希拉住了倒完水满头大汗的樊靖:“樊侍卫,你先带陆姑娘去偏殿休息。”   “得嘞。”樊靖抬意会一笑,抬手道,“陆姑娘,这边请。”   “沈颜希!”陆欣宛若收到了羞辱一般,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这时候倒是不端着她那贵女架子了。   总算将最后一个人送走,沈颜希关上门,有些虚脱地靠着门站了一会,而后脱下这同她相处了许多日、已然皱巴巴的衣裙,将自己浸入药浴桶中。   温热的水覆盖过她的肩膀,闻着浓烈的草药香气,着实不算什么舒服的时候。   【宿主为何要赶走陆欣?】   沈颜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你别装了。这陆欣可是顾瑾瑜的“白月光”,我留下她来,难道不是自找死路吗?”   【可陆欣看着像是记恨上了宿主。】   沈颜希微微摇头:“宁可被她记恨上,也好过被她给惦记在心。”   一开始何公公带着陆欣来的时候,沈颜希还有马上想起这个人来。直到何公公提起陆欣的身份,皇后娘家人,庶女,住在宫里,这三个关键词让沈颜希猛地想起来,这陆欣不就是小说男主角顾瑾瑜的那个“白月光”吗?   “不对,她算什么“白月光”。”沈颜希少有地嗤之以鼻道,“那么黑的心,叫她“黑地瓜”还差不多。”   【噗嗤。虽然陆欣行为举止过于骄纵,宿主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沈颜希在桶里转了个身,胳膊撑在桶的边缘,哼了一声道,“她每天设计这个又算计那个的,将所有的功劳和好处都揽在身上,甚至还设计用“chun药”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害沈欣然和别的“什么人”……实在是太恶心了吧。”   【……听说宿主和出演“什么人”的那个男演员有些过节,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如此气愤吧?】   系统听见沈颜希都不愿意念出那人名字,十分知趣地便也隐匿了那几个字。   沈颜希一巴掌拍向水面,溅起好高的水花:“因为这个猥琐男,我才更气愤。”   当时沈颜希试镜通过,高高兴兴地请朋友们吃火锅庆祝。谁知火锅吃到一半,她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与她十分不对付的某猥琐男带资进组了,还点名要演那个差点抢包了女主的无辜少男角色。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沈颜希本就十分不喜这一段剧情,她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处处提防,日日琢磨如何让那猥琐男吃不了兜着走,谁知才演了几幕戏,她就穿越了,倒是便宜了那倒霉蛋。   【宿主您这叫迁怒。】   “可横竖,她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何必要留这个不定时的炸弹在身边?更何况,要是陆欣改来照顾我了,沈欣然那边的剧情怎么办?难道你们还要安排其他人去助推?就像宁王郡主那事一样?”   她这话倒是戳到点上了,系统没再多言。   不过沈颜希终究觉得气愤,这份气一直蔓延到沈颜希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陆欣来到御书房。   期间因为她周身气压太低,低得太过明显,连苏景长也只是皱着眉头打量她,没有上赶着讨人嫌。   反派大大难得地识时务,沈颜希稍稍冷静下来,回想这短时间反派大大的所作所为所言,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不过眼下更为重要的,是让皇帝收回成命。她同皇帝左磨右磨地商量一番,皇帝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   事情商量完毕,陆欣没多停留,直接回了皇后处。   皇帝冲沈颜希促狭地眨眨眼道:“这几日睡得可是安稳?”   沈颜希知道他是在调笑她与苏景长的事情,她故意装作不清楚经过的样子,支支吾吾扯开话题。   皇帝见她如此,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又开始要赏赐她。   沈颜希不解道:“陛下,此番我并没有什么贡献,您这赏赐,又是为何呀?”   “朕本觉着那陆欣不错,想让她跟着照顾你,谁知被你给把人送回来了。”皇帝笑道,“别的不说,你这次的功劳堪称最大。若是没有你这一出女装引得那些蛇虫蠢蠢欲动,朕恐怕没这么容易抓住他们的把柄。”   皇帝虽笑着,可疲惫之色甚重,显然是好些天没休息好了。可如今见着沈颜希,皇帝仿佛又有了精气神。   何公公给沈颜希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同皇帝多说说话。   沈颜希便从善如流道:“我才醒来没多久,陛下,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哦?”皇帝似有惊讶,“瑾一没告诉你吗?”   沈颜希上前给皇帝斟了杯茶,摇头道:“没呢,我完全是一头雾水。”   皇帝点点头,兴致盎然开始给她讲述。   沈颜希细细听着,同系统给她放的高清影像没什么区别。她瞅着皇帝眉飞色舞的模样,开始有些走神。   “系统,皇帝如今无恙,同小说不一样了。”   【部分数据混乱,至今还在修复中,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否需要修复这一段剧情。】   咦?沈颜希稀奇了:“无法确定是否需要修复?”   这同系统一直以来的路数不一样啊。   【没错。】   可惜系统说完两个字,便没再回她。   沈颜希以为系统是因为数据混乱觉得有些丢脸,便也没逼着它。   而她这一晃神,皇帝已经说完了沈欣然中箭的事情,而后看着她没有马上接下去说话。   皇帝的声音断了好一会,沈颜希怔愣着反应过来,迟缓说道:“我得去看看我妹子。”   殊不知她这走神后幽幽回转过来的姿态落在皇帝眼里头,变成了她一时间接受不了沈欣然中箭的事实,甚至以为沈欣然伤重难愈了,所以木楞。   “不急。”皇帝安抚道,“沈颜希已经脱离危险了,这几日在皇后宫里头修养,等用完晚膳你再过去看她吧。反倒是你更为凶险,沈欣然的伤好歹有迹可循,你这发热昏迷的本事,倒是让谭太医差点要把那几撇胡子都给愁没了。”   他这话说得挺生动,沈颜希仰起脸畅想了一番谭太医没有胡子的模样,好像有点娘?她面上便有些不自然。   何公公端着两碗药膳回来的时候,见沈颜希盘腿坐在皇帝下首、仰着脸同皇帝说话的场景,他脚步一顿,而后宛若平时一般上前,往沈颜希手里放了一碗药膳。   “你先吃着,朕慢慢同你说。”皇帝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缓缓又说道起来。   沈颜希听着听着,逐渐目瞪口呆。   原来系统八倍速快进的部分如此精彩,当时的三拨贼人竟分别来自宁王、太子和庆国太子元少卿?   宁王和庆国突然暴露也就罢了,好端端的太子为何突然要谋反?   皇帝幽幽叹了口气道:“朕以为平日里对太子严苛一些,他才会更知道轻重。谁知……”   沈颜希道:“陛下,会不会是太子身边的人怂恿,他才……”   皇帝冷哼一声道:“别人怂恿,他便照做?人云亦云,难堪大任。”   沈颜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好,只是将药膳往皇帝跟前捧着:“您多吃点,吃饱了会开心一点的。”   皇帝看着沈颜希略微笨拙的安慰方法,忍不住笑了:“朕还没那么脆弱。”   皇帝此时兴致上来了,看了看外头天色,他摸着下巴道:“时辰还早,今日你就在此处用膳吧,朕再给你说个故事。”   何公公见机插了一句:“陛下,苏公子在外头等了有一会了。”   皇帝蹙眉:“怎么不早说?赶快让谨一进来。” 第39章 头疼 他说他头疼,你没听见吗。   沈颜希原以为陪皇帝吃饭会是件十分拘谨的事情, 再加上苏景长也在,恐怕这顿饭会不大好吃。   谁知皇帝和苏景长两人一直兴致勃勃在聊着朝堂上的事情,反而她落了单。   沈颜希对于自己的落单喜闻乐见, 捧着碗吃吃喝喝直到尽兴之时,才发现这两人竟是都没怎么动筷子, 光顾着喝酒了。   突然显得她像是个饭桶。   沈颜希看了看何公公, 见何公公眉目间有些忧虑, 便猜到皇帝估计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呢。   她遂起身夹了一筷子绿叶菜放在皇帝碗里:“陛下, 先吃点东西吧。”   见皇帝笑笑吃了,她便陆续将每道菜都夹了几筷子给皇帝,总算是让他配着吃了一碗米饭。   皇帝见她又夹了一筷子鸡肉, 抬手拒绝道:“够了够了,这片肉啊,就给谨一吧。这两日他一直陪在你身边, 也是废了不少心力啊。”   沈颜希筷子一顿, 她真的从苏景长眼里头看到一丝期许。罢了罢了。她心下叹了口气,微微起身, 将鸡肉放入苏景长碗里。   苏景长飞快地吃了,而后抬头看她。   沈颜希挑眉, 抬眼示意他自己夹。   苏景长一歪头,冲着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来,五指张开微微晃了晃,缓缓握拳。   沈颜希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苏景长这左手, 可不就是当时被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吗?   看在这“手”的份上, 沈颜希起身,飞快地给苏景长夹满了一碗的菜,很快在他碗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沈颜希笑着冲苏景长耸耸肩, 略有得意:“苏公子,多吃点啊。”   她眼睛笑得眯起,宛若两弯月牙。   皇帝在一旁轻笑。   苏景长面露诧异,却没有如沈颜希所想的冷下脸来,反而格外认真地开始吃菜。   他是真的在认真吃菜。   如果说皇帝吃饭是细嚼慢咽心不在焉什么都不避讳,那苏景长吃饭便是慢条斯理认真执着挑三拣四。   沈颜希头一回见,有人吃饭能那么仔细地将那切地极细的葱末都给一一挑拣出来的。   苏景长显然是对葱这种食物非常厌恶。   沈颜希暗暗记在心里,觉得每一颗小葱都在闪闪发光,甚至很想再给他夹点。   她这念头初初萌芽、颇有些跃跃欲试,就被皇帝无情地阻拦了。   皇帝无奈道:“别闹了。先让谨一好好吃饭吧。”   沈颜希这才按捺下心安分下来。   皇帝和苏景长终于说到了春猎中的事件。   皇帝不知是真的没想好如何处理太子和宁王,还是他故意吊着这两人,竟只是将两人囚禁起来,甚至没有将这两人谋逆的事情昭告天下,只对外宣称两人病了闭门修养。   至于庆国,皇帝倒是将庆国几个使臣给抓了起来,语意中似乎打算借此机会与庆国开战。   沈颜希听着听着如坐针毡,皇帝故意将这些透露给她,就不怕她走漏了风声吗?   所以等苏景长吃完饭,她便着急说要去看沈欣然。   皇帝指派了何公公送她过去。   沈颜希离开后,皇帝看着因为幽幽道:“这家伙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比谁都通透。朕随便说了两句,她就赶紧跑了,也真是……”   苏景长捧着茶盏道:“沈公子心思单纯,自然是一点就通的。”   “你对她的评价倒是一如既往地很中肯。”皇帝笑道,“之前朕同你说过挂帅出征之事,考虑好了吗?”   苏景长起身郑重行礼道:“明日一定给陛下答复。”   ……   沈颜希一直觉得皇帝对于苏景长的态度过于亲近了,正好何公公在一边,她便想打探点消息。   然而何公公是个谨慎的人,只是笑笑说道:“苏公子本就是俊杰,又为钰国吃了不少苦,陛下自然更疼惜一些。”   沈颜希左右打探不出太多消息,只明白了一点:皇帝是将苏景长当做自己人的,且很有可能,这次宁王之所以叛乱失败,是苏景长在暗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她和何公公边走边天南地北地聊天,到皇后宫里头的时候,正好遇上顾瑾瑜在给沈欣然喂药。   沈欣然面上十分苍白,但看到沈颜希的时候眼睛一亮,眼里头迅速蓄满了泪水:“哥,你总算是醒来了。”   显然她也听说了沈颜希莫名其妙高热昏睡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伤重无力下床,恐怕她是一定会在沈颜希身边照顾的。   她软绵绵地喊着沈颜希,让沈颜希心里头也是一阵柔软。   顾瑾瑜给沈欣然擦了擦嘴上的药渍便出去了,留了空间给这“兄妹俩”说说话。   沈颜希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此时一开口便开始叮嘱自家这个一根筋的傻妹子多注意自己的安危,别白白送了命去。   沈欣然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嘴上答应地十分勤快。   可沈颜希从她的眼神里也能看出来,要是还有下一次,沈欣然依旧会挺身而出保护她认为重要的人。   沈颜希突然有些羡慕沈欣然。沈欣然有那么多的朋友,她心里放着的重要的人也那么多。   那她沈颜希呢?   自从穿越以来,她交到的朋友们都有谁呢,白一寒?九皇子?莫名其妙的上官阳书?   这三个名字接连蹦跶出来的时候,沈颜希一阵无语,虽然一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样子,可真的说道起来,没有最坑爹,只有更坑爹。   眼见沈欣然有些疲惫了,沈颜希便让她好好休息,也不忘提醒她小心陆欣。   说到“陆欣”这个名字,沈欣然眼见地情绪有些低落:“其实陆姑娘是个好姑娘,先前她回来哭了一阵,我听说是因为哥哥你不要她照顾,将她给遣了回来。”   她后半句话带着揶揄和好奇,见沈颜希神色复杂,沈欣然笑道:“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我也帮你看看?”   沈欣然故意转移话题,沈颜希也不戳破她,只是伸出手指点点着她的脑门:“你这是想让我早点娶妻,然后你好早点嫁给顾瑾瑜吗?”   沈欣然病态的苍白中总算透出一点羞赧的红来:“哥你瞎说什么呢。”   “我有没有瞎说,你心中自然清楚。”沈颜希小心地扶着她躺下,“就算要“算计”你哥我,也得等你先好起来。”   看来沈欣然心中已然对陆欣有了些许戒备,沈颜希也能放心一点,她琢磨着再等几天就向皇帝请旨,她们“兄妹俩”回家住去。   人人都知道皇宫大内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更别说沈欣然如今和陆欣在同一屋檐下相处。   皇后自己都焦头烂额,眼下留着沈欣然在身边照顾,怕是想借着沈欣然捞一捞太子吧。   然而沈颜希还记得小说里提到过,为了能多见顾瑾瑜,陆欣故意在沈欣然的药上动手脚,生生拖了沈欣然一段时间。   沈颜希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顾瑾瑜和陆欣站在一处说话。月色如水,陆欣脸上带着娇柔的笑意,看着顾瑾瑜的眼睛可谓含情脉脉,两人视线偶有交汇,她便刻意低下头去。   而顾瑾瑜面色难得柔和,轻言细语地,像是在遥想当年。   “咳咳。”沈颜希清了清嗓子,故意打岔道,“两位是在这看星星看月亮追忆往昔呢?”   这两人都没料到沈颜希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都是愣了一瞬。   陆欣最先反应过来,微微垂头道:“沈公子说笑了,我和五皇子只是说起沈姑娘的病情,有些担心罢了。”   “实在对不住啊。”沈颜希恍然大悟拱手道,“倒是我多虑了,看您两位的模样,我还以为两位是旧相识今日在此相会呢。”   “沈公子,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呀。”陆欣似乎有些慌张,捂着脸道,“陆欣实在不知道,是陆欣哪里得罪您了吗?”   顾瑾瑜沉下了脸:“沈公子怕是病还没好吧。”   “五皇子这么一说吧,沈某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沈颜希扶额道,“可能是夜里寒气重,沈某先回去了,劳烦五皇子多照看我妹子,她如今也受不了这样的寒意。”   顾瑾瑜闻言没有多犹豫,面露担忧直接推开门进去看沈欣然了。   【宿主既然都没把陆欣留下,为何要故意戳破她和男主,让她更加记恨你呢?】   沈欣然重重叹了口气:“沈欣然重病在床,这两人却在外头风花雪月。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一时冲动了。”   沈颜希打算回去休息,才拐过个门廊,就被陆欣拦住了。   “沈公子,你为何处处同我过不去?”   沈颜希脚步不停绕过她道:“陆姑娘指的是我送您回来的事情吗?正所谓男女授受不清,我也是为陆姑娘考虑,不想耽误你罢了。”   陆欣又拦她:“沈公子方才那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沈颜希道:“五皇子都说了我病没好,估摸是看错了。哎呀,这么说起来,似乎又有些头疼了呢。”   陆欣气道:“沈颜希,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就在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他说他头疼,你没听见吗。”   还是个陈述句。 第40章 烤鸭 你有什么梦想吗?   不知为何, 沈颜希觉着陆欣像是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变得有些瑟缩。   苏景长逆着月光走来,半边脸隐在阴影下。沈颜希看不请他的表情, 但总觉着他看着陆欣的时候,面上应该是笼着一层寒霜的, 莫名让她想起初初见到他之时, 被他威胁的那个时候。   陆欣果然是怕了。她跺了跺脚, 恨恨瞪了沈颜希一眼便转身跑了。   徒留沈颜希同苏景长面对面。   苏景长率先开了口道:“确实是陛下吩咐, 让我来接你回去。”   沈颜希“哦”了一声,又道:“多谢。”   真的说起来,她在宫里头来去都是由人领着的, 一路上砖墙相似,园景不一,她又多与领路之人说话, 确实是没有仔细认过路。   “陛下果然心细如发。”苏景长领着她往回走了几步, 绕过一道回廊,语气里带着笑意, “若是照着你先前那条路走,恐怕天亮了你都找不到地方。”   沈颜希挠挠脸, 随口道:“那条路通向哪里啊?”   苏景长脚步一顿,仰头看了眼那边:“估摸是冷宫的方向。”   沈颜希道:“苏公子看起来对皇宫十分熟悉。”   苏景长忽然回头,与正瞅着他后脑勺的沈颜希猝不及防对视:“沈公子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大可不必绕弯子, 直言便是。”   他面上寒霜已散, 又突然如此直白,倒叫沈颜希有些措手不及:“真,真的吗?”   她这磕磕绊绊的语气, 让苏景长觉着有些好笑:“怎么了?沈公子是有太多话要同我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吗?”   沈颜希看着他上扬的唇角,总觉得自己要是真的问他,指不定就会被他给带进哪个坑里去。   她定了定心神,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心道有些事不如就此说破,也好过她猜来猜去,心中烦闷,便道:“沈某确实有许多疑问,不知苏公子是否得空?”   “自然。”苏景长像是巴不得她这么说一般,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她。   他那瞳仁里闪着莫名的光亮,沈颜希突然就觉着恐怕等会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多半是鬼话。   “公子。”一道清亮的男声插入两人之间,喜气洋洋的。   是樊靖。   樊靖手里提着两个偌大的食盒兴致勃勃朝他们走来,冲沈颜希神神秘秘道:“烤鸭。”   沈颜希一愣,继而欢喜道:“烤鸭?”   她多次想试一试烤鸭,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没吃成。谁能想到,今日竟然如此奇妙地能得偿所愿?   樊靖是个老实孩子,憨厚道:“对啊,公子特意吩咐我去买来的,还热着呢,得赶紧吃。”   他正好提着食盒回来,谁想到能在路上遇上两人,正在暗暗感叹自己运气好,突然就见自家公子的眼刀飞了过来。   苏景长一挥衣袖,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沈颜希欢快地上前想要从樊靖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我来帮你。哎,还挺重的呢。”   苏景长见她这孩子气的举动,无奈摇头,手指一勾,提着她的后衣领,将人给勾了回来:“你就别添乱了。樊靖,赶紧地。”   樊靖飞快点头,脚步也没有拉下,提着两个食盒消失在两人面前。   苏景长忍着笑道:“别眼巴巴看着了,走吧。”   ……   正清殿中间的空地上长着一颗参天大树,枝叶繁茂,摆了一面长桌,樊靖尽心尽力地布菜,还十分贴心地准备了一壶酒和一壶茶。   酒自然是给苏景长准备的,至于茶,是给不擅长喝酒的沈颜希备下的。   沈颜希盘腿坐着,双眼亮亮看着桌上 美食,忍不住感慨一声:“真好呀。”   苏景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皱眉问樊靖:“这里面是什么?”   樊靖格外认真严肃道:“是谭太医给您备的药酒,谭太医吩咐了,每日需得喝一壶才行。”   “药酒?”沈颜希好奇,捞过酒壶打开酒壶盖子凑近闻了闻,当即皱眉别开脸去,“这不就是药吗?”   单单是闻着气味,她便觉着苦不堪言,更别说拿起为例还带着点酸酸的味道。   看来谭太医是下了狠手,反派大大自求多福吧。   她眼珠子一转,将酒壶放在苏景长眼前,语重心长道:“苏公子,你这几次强用内力,损伤不小吧。谭太医既然如此劳心劳力准备了药酒,要是知道你没喝,老人家指不定就心碎了呢。”   苏景长本想将酒壶放到一边去,就着沈颜希的那壶茶吃菜,谁知沈颜希不仅把药酒放到了他跟前,还把茶壶挪到了她那边。   苏景长拿茶壶的手一空,没见些许尴尬地收回手,他仰着身子往后靠,双肘撑着地,转头看沈颜希:“也行。只要是沈公子给我倒的,我一定不会拒绝。”   沈颜希看看樊靖,又看看苏景长。   此时她坐着苏景长半躺着,竟是她头一回垂眸看他。   平日里她都是仰着头看苏景长,能清晰地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颚线和好看的脖颈,但这一回夜里,她微微低头,映入眼帘的是这人难得敛了凌厉气势、十分松散的一副模样。   他把发冠解开了,如瀑长发垂在身后,在夜色中显得更为浓重,映衬着他那张脸非常雪白。   像是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一般。   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这院落里流转一圈又回到她脸上,见她没动作,他眉峰一挑,示意沈颜希给他倒酒。   苏景长偏爱这个角度,从这个角度看向沈颜希,正好月光半洒在她脸上身上,若不是她面上表情过于丰富,恐怕也能带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除却晚宴上她过于惊艳的女装扮相,这会可以算是他第一次认真仔细地看她,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沈颜希面部曲线柔和不似一般男子那般分明,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雌雄莫辩的美。最美的还是那双带着些许无辜的眸子,幽深的瞳仁仿佛能将这些微弱的光都给吸进去一般。   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模样,确实容易令人心动。   当然前提在这呢。苏景长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撇去心中突然涌起的异样。   沈颜希自然不会遂了苏景长的愿。当着樊靖的面,她直接拿起自己的茶壶,同苏景长眼前的酒壶碰了碰,就着细长壶口喝了口茶,故作大方道:“苏公子,我们男人喝酒,自然要粗犷一些,哪里需要什么酒杯,直接用酒壶就好了呀。”   苏景长见她弯腰起身,努力地将桌上几个小酒杯给扫到一边去,忍不住笑了:“沈公子果然,非同一般啊。”   沈颜希又拿着茶壶同他碰了碰:“彼此彼此。苏公子,喝酒呀,吃菜呀。”   还想让她给倒酒?门都没有。   苏景长从善如流地随着她的模样,就着酒壶壶口喝了几口。   连夜里也能看清的黑乎乎的酒液从壶口流淌而出,没入苏景长嘴里,竟是没有显得多么突兀。甚至他微微蹙眉表露对酒液不满意的时候,沈颜希的关注点却是落在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起落上。   他此时这身衣服松松垮垮地,领口处没有穿得那么正经,连带着胸前的一小片也暴露在外,这么看着,好像有点性感。   沈颜希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有些荒唐。   若是放在她刚穿越来那会,她是万万不敢想象同反派大大同桌吃饭的事情的。   毕竟穿越头一天,苏景长便是来势汹汹十分不善。   他如今这淡泊偶尔还能同她说笑的模样,不会是她的某个古怪梦境吧?就像是那日“跨火盆”一样?   【系统可以证明,宿主眼前的这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愣住了?”苏景长见沈颜希呆愣愣的模样,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馋我的酒了?”   沈颜希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来。”   苏景长道:“沈公子方才说有些话要问苏某,不知是什么呢?”   沈颜希舔了舔唇,心跳突然开始加快,嘴唇微启,不知怎么地问出的问题却是词不达意:“苏公子,你有什么梦想吗?” 第41章 梦想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开始变……   其实沈颜希原本想问的是“苏公子你还想造反吗?”或者是“苏公子你有什么野心吗?”但凡哪一个问题问出, 也许她就会再一次进入苏景长的“黑名单”里头去吧?   所以,沈颜希短暂地在脑中拐了几个弯,将自己的问题往正常的方向带。   可嘴巴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 居然问出“梦想”二字。   你有什么梦想吗?   她听着自己说出这句自刀的话,嘴角微微塌下。   “梦想?”苏景长显得有些意外, 自然是没想到沈颜希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不过她既然问了——苏景长收回目光, 仰起头, 遥遥望向夜空中被笼罩在一层薄薄云雾中央的朦胧弯月。   他抬袖擦去嘴角的药渍, 自嘲道:“年岁小的时候,我还真有过“梦想”这种东西。每日读书习字练武,一日都不舍得荒废, 日日幻想着有朝一日文成武就出人头地,父王和母亲能以我为傲。然而——”   苏景长皱着眉头喝了口药酒,睫毛上似乎结了一层薄霜一般, 将他的眼睛盖得严严实实:“然而等年岁大了, 你就会明白了。“梦想”这种东西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真的就是“白日做梦”和“痴心妄想”罢了。”   沈颜希想到苏景长的身世经历,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没有出声。   又听见这人幽幽笑了一声:“可是对于人来说,有“梦想”, 有“白日做梦”和“痴心妄想”的念头,总是比平平凡凡虚度一生要好。沈公子,你觉得呢?”   “嗯。”沈颜希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没错。人没有梦想, 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景长笑道:“那沈公子你又有什么“梦想”吗?”   这问题被苏景长绕了一圈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反而被他随手抛回了沈颜希手里,宛若一个烫手山芋,她捧着这烫手山芋暂时丢不掉, 只能接着。   沈颜希摸了摸鼻子,学着他的模样遥望明月,先是深深叹了口气:“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学好武功成为一代宗师,可中途光顾着“逞英雄”,白白将自己的右手给断送了。然而经历了这么些事情,我的梦想变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成为一代宗师是不是原主的梦想,她不得而知,然而原主既然那么努力习武,又因为手臂受伤而万分受挫,显然也是想在这方面有一番作为的。   但是对于沈颜希而言,她如今最大的梦想不会作假,完成系统任务阻止反派黑化,穿越回去她原来的地方。   而后出演女主角,指不定就能一炮而红走上人生巅峰。   春猎之前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兜兜转转不少时日,可到了今日再次想起,她才发现,从苏景长放弃杀了她,她成功存活下来之后,竟是没有太去琢磨这件事了。   她这么想着颇有些伤感,夹了一大筷子烤鸭入嘴,瞬间睁圆了眼睛:“好好吃!”   苏景长原见着她难得的伤感和脆弱一面,有些意动,忽得见她又变了幅模样,哭笑不得道:“若是陛下知道你这个梦想,怕是要气坏了。”   沈颜希呆在宫里头这些天,皇帝完全可以说是好吃好喝供着她,但可能沈颜希运气不算太好,或者是和皇宫有些犯冲,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怎么感受到这些好处。   “陛下……”沈颜希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个让她琢磨不定的皇帝,还有这突然变得奇怪的剧情。她敛了眉眼,陷入沉思。   两人间一时无话,气氛安静又平和。   樊靖抱着剑靠着门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当即绷直了身子。   然他发现苏景长并没有关注到他,没有发现他这小小的失态,心中侥幸的同时,也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沈公子垂眸看着茶壶也就罢了,他家公子懒洋洋地靠躺着,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沈公子身上游走,算是个什么事?   樊靖摸摸自己胳膊上爬起的鸡皮疙瘩,默默为沈颜希叹了口气。   看来沈公子,是被他家公子给惦记上了。   苏景长借着着角度,将沈颜希看了个真真切切。他还记得初见沈颜希之时,这人就像是一只刺猬,仗着自己的一身利刺横行霸道,他真是看不过眼但也没打算对他如何,毕竟沈颜希身后是沈大将军,他不想多出一个变数来。   偏偏这人刻意送上门来,竟然大言不惭地威胁他。   他这辈子最厌恶的事情便是被人威胁,所有妄图挑衅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苏景长原本是想借着春猎悄无声息地除掉沈颜希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开始变了的呢?他也开始变了的呢?   是当日沈颜希顶着一张花脸装作不认识他,欢快又信任地将衣物托付给他保管?   还是沈颜希倚着窗台将翡翠如意交到他手里?   亦或是,沈颜希正气凛然教训那些满口胡言的草包?   更或者……   这人真的是很奇怪呢。   苏景长自嘲一笑,声音很轻,却足够唤回沈颜希的思绪。   沈颜希一回头,正好瞅着苏景长似笑非笑的眉眼,她才想起来,真正想问的还没问出来呢。   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再次问道:“苏公子,所以你现在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呀?”   苏景长眯着眼睛看她,似乎想把她看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的一般:“沈公子为何对苏某的梦想如此好奇?”   沈颜希点点头,直言不讳道:“确实好奇。”   她可是太好奇了,要是可以,她真想给苏景长的药酒里兑上“吐真剂”,然后诱着这人将他后续的目标和计划一一说出来,好让她琢磨如何应对,若是她处理不了的话,她再给他来上一颗“忘却红尘”丸,让他忘了这些事……   理想是很美的,可惜这些看着就很厉害的玩意儿在系统商城里售价非常非常高,甚至使用条件非常苛刻,恐怕等她任务结束,都积攒不到那么多的能量值。   哎,要是反派大大愿意改邪归正,就好了。沈颜希这么想着,眼里便透出一丝期许。可这丝丝期许在看到苏景长上扬的嘴角的时候,被打散地一干二净。   是她痴心妄想了。若是苏景长这么容易能被感化,系统也不至于送她过来。   她神情变幻飞快,像是个藏不住心事的。   苏景长暗暗好笑,却敛了神情,仰起头将药酒一喝而尽,酒壶被丢回桌面上,“咚”的一声响后打了几个转,滚落到地上。   残余的药液溅出,将泥地给染得更深刻了。   苏景长惆怅着启唇:“曾经有人同我说过,要为自己而活。可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适可而止”、“将心比心”的意思。”   他眼前闪过那些灰暗的时光,唇畔的笑容变得冷漠又疏离:“我如今的梦想,呵,唯有报仇。”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嗓音格外低沉,娓娓动听可语意中的薄凉却让人心惊。   苏景长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而手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门口处。   沈颜希看到樊靖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像是有什么事情。   她耳畔又听见苏景长冷冷道:“苏某定会将那些人“赠予”的一一奉还,让他们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   食不知味的一顿“宵夜”后,沈颜希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夜晚。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不然为何会觉得苏景长的某些话说得很有道理。   可她也清楚明白地知道,苏景长这份“梦想”,完全不是她简单地能消减的。   一时间她心里痒痒地不行,整个人烦躁地不行。   好在系统的提示,稍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警告!警告!宿主能量值不足以延续生命值,请宿主多做好人好事,及时补充能量值!】   前几日她昏迷,系统迫于无奈将她所剩无几的能量值给转换成了生命值。   而这几日来沈颜希日日呆在宫里头百无聊赖,没做过什么提升能量值的事情。   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叹了口气,找皇帝请示,想要出宫。   皇帝见她脸上写满了无聊,便准了。还派了个侍卫跟随她。   这侍卫沈颜希看着眼熟,是原来苏景长身边的于至归。   所以皇帝这是同苏景长“勾搭”在一起了?还是苏景长手眼通天,将人给安插到皇帝身边皇帝都没发现?   系统冷漠地回了她两个字。   【你猜。】   沈颜希这厢翻了个白眼,多日未见的九皇子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呼啦啦地涌到了她跟前。   沈颜希及时伸手按住九皇子的肩膀不准他靠近。谁叫这小家伙一见她就开始掉眼泪。她今日这身衣服也是新的,不想被他弄脏了去。   九皇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颜希,见这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只能让宫女给自己擦了擦脸,才吸吸鼻子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本皇子都要担心死了,你却连醒来了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本皇子聪慧发现了蛛丝马迹,你是不是要瞒着本皇子到天荒地老?”   沈颜希被他这嗔怪的语气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这不是才好嘛。”   九皇子这时候发现了她身后的于至归,皱眉道:“他怎么在这?”   在知道沈颜希要出宫之后,九皇子当即表示自己也要出宫去。   他身后的小太监为难道:“九皇子,太傅还在等您呢。”   九皇子着急道:“要是本皇子不同沈公子一起出去,万一沈公子出了什么意外……”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沈颜希屈指弹了脑门:“劳烦闭上您尊贵的嘴吧。小人我还想多活几天呢。你先回去上课,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她是出去刷能量值的,带着这小家伙要多不方便有多不方便。   却不知她这动作落在九皇子身后的宫人们眼里头,他们都是吓坏了。   平日里九皇子嚣张跋扈惯了,对于他的哥哥们都不甚尊重,纵观整个宫里头,也就他父皇能治一治他。   可出人意料的是,九皇子虽然郁闷极了,却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委委屈屈地拉着沈颜希的衣袖:“你看我给你带了那么多补品,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的不能比我少。”   沈颜希这才发现,九皇子身后的宫人们提着不少东西。   见沈颜希看过去,他们纷纷机灵地打开盖子。   “这是老山挖出的百年人参。”   “这是丽县出产的疗伤奇药。”   “这是……”   “停停停。”沈颜希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无奈道,“怎么还有夜明珠?”   九皇子停了挺胸:“你不是喜欢一个人睡吗?那半夜醒来发现黑乎乎的一个人也没有不是很可怕,万一你被吓着了又昏过去呢?”   沈颜希噗嗤一声笑了,她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考虑了这么多。这些东西光是看着就价值不菲。   “沈公子,我们九皇子几乎把最宝贝的东西都给您送来了呢。”一个小太监讨好地笑笑道。   沈颜希挑眉,就见九皇子故作大方道:“横竖这些东西本皇子也用不着,迟早会烂了。不如让它们到需要的人手里去发光发热,才不枉到这世间走一遭。”   “你是特意给我送来的?”沈颜希揉了揉他的头:“多谢九皇子,我一定给您带许多许多好吃的回来。”   这厢她好说歹说安抚了九皇子,时隔多日,总算踏出了皇宫宫门。   马车才走了一小段路,又被人给拦住了。   于至归道:“沈公子,是宁王郡主的人。”   拦下她的这人小心翼翼,面上风尘仆仆,还带着些许恐慌,磕磕巴巴道:“郡、郡主邀请沈公子一聚。” 第42章 伤疤 你到底是谁?   这人的话虽是对着沈颜希说的, 可目光始终落在于至归身上。   他不仅仅是慌张,还有在害怕,而他这怕的不是沈颜希——是于至归。   “带路吧。”沈颜希一摆手, 那人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在前头带路,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都是刻意避开于至归。   沈颜希坐着马车慢悠悠跟在他后头, 好奇小声问于至归道:“宁王不是闭门修养吗?”   她猜测于至归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 于至归轻描淡写道:“沈公子既然知道是宁王闭门修养,又有何问题呢?”   沈颜希挠挠头,恍然大悟道:“除了宁王, 宁王府其他人都能正常出入?”   于至归道:“那倒不至于。”   这人嘴巴很严,板着脸的模样像极了苏景长。沈颜希没能再从他口中套出话来,琢磨了好一会他这句话, 突然想起了学生时代做的阅读理解, 当即便头疼起来抛之脑后了。   宁王郡主定的地方是个僻静的酒楼,位置偏僻不说, 门口都没几个行人,甚至连乞丐都不稀罕在这乞讨。若不是那印着“酒”字的旗子还算完整干净, 沈颜希几乎要以为宁王郡主是特意找了这个地方来围堵她的。   不过她也没放松多久,小二引着她上了二楼,一推开雅间的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只空酒杯。   沈颜希侧身偏开头轻松避开, 跟在她后头的宁王郡主派来传话的人就没那么好运气, 遭了秧。   那就被正巧砸在他额头上,力道不小,破了一道口子, 鲜血淋漓。   “啧。”沈颜希不忍直视,“既然郡主并不打算好好说话,沈某还是先走为妙。免得在这丢了性命。”   她说着作势转身就要走,雅间里的宁王郡主这才咬牙切齿道:“沈颜希你给回来!”   沈颜希脚步一顿,又听见后头她道:“你就不怕我戳破你的那些事!”   她怕吗?还是有点点怕的。沈颜希无奈回过身:“郡主,我还是很惜命的。”   她说着看向宁王郡主的手,宁王郡主另一个手里也是紧紧捏着一个酒杯,感觉一个不顺意,就会砸过来。   宁王郡主“哼”了一声,将酒杯丢在桌上:“方才是本郡主手滑而已。”   沈颜希这才抬步踏进雅间,在宁王郡主面前坐下之前,将两扇紧闭的窗户给推开了,正好对着街面。   “你们都退下,我和沈公子有话要说。”宁王郡主看似也是颇为忌惮于至归,首先点的就是他。   于至归没说话,冲沈颜希点点头就出去了。   他如此好说话,倒是让沈颜希有些奇怪,毕竟他是对着九皇子都不会轻易退让的人。   不过很快,沈颜希发现了异样。   窗外那颗大树,枝叶掩映下露出的一角银色剑鞘,正是于至归的佩剑。   沈颜希笑着摇摇头,觉得苏景长和于至归这对主仆,真是绝了。   “你笑什么?”宁王郡主冷冷道,“当时你可是满口答应我的,会帮我哥拿到前三名,结果呢?”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沈颜希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之前特意闻了闻,确定了是茶叶。   “沈颜希!”宁王郡主见她如此,拍着桌子气道,“你给我个解释。”   沈颜希润了润嗓子,这才故作惊讶道:“郡主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您的哥哥不是已经拿到第二名了吗?”   宁王郡主一愣,皱着眉头道:“我说的是世子哥哥,不是那个小贱人。”   小贱人?原来他们自己家人都是这么称呼苏景长的?   沈颜希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可您当初并没有说是哪个哥哥呀,我还以为郡主您的两个哥哥都行呢。”   宁王郡主被她的话给噎住了,而后冷笑道:“沈颜希,你故意的吧。你走到街上,随便拉个人问一问,宁王府郡主的哥哥是谁,但凡是个人,都知道,是宁王世子。你还在这给我装糊涂?”   沈颜希摇着酒杯,懒洋洋靠着椅背,面上依旧是十分无辜:“那巧了,沈某初来乍到,并没有街上那些人见多识广,自然是看到什么才知道什么了。而且苏公子也是您的哥哥,这点难道不对吗?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街面上,随便拉个人问一声,他们认不认苏景长是宁王郡主的哥哥,这个身份?”   “他就是个小杂种,不然为何他姓“苏”,不同我么一样姓“顾”?”宁王郡主气急,随手抓起酒杯就往沈颜希那边扔去。   谁知沈颜希不躲不闪,就那么被她砸了个正着。   沈颜希额头被那就被砸得一阵剧痛,她吃痛地“嘶”了一声,手指按触下,额头上显然是已经肿了,还有些许血液。   宁王郡主没想到自己能一击即中:“……你为什么不躲!”   沈颜希无辜道:“我也是没想到……”   其实这事也怪她。她犯了个从学生时代便养成的毛病。坐在四角的椅子上,她偶尔便会借力将另外三个角翘起,徒留一个凳子腿支撑着,人坐在椅子上瞎晃荡。   方才她姿态太过轻松,不知不觉便翘起了三个凳子腿,所以宁王郡主砸杯子过来的时候,她虽想要避开却突然重心不稳。而为了不摔倒出丑,她便没能及时避开那杯子。   万万没想到,她方才不忍直视的被就被砸了一脸血的状况,如今生生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外头树上的于至归本是靠着树干,此时见沈颜希被砸,心中一跳暗道要糟。   可沈颜希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上前。   于至归不可置信,竟是被她发现了他躲避的地方?   沈颜希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水渍和血渍,所幸没有流很多血,虽然她这伤口好像不算小,但放在这个年代,完全可以算是破相了。   宁王郡主讪讪坐下,偷眼瞧着沈颜希的伤口。   沈颜希示意她将酒递过来,而后用随身的帕子沾了酒液,往额头上擦拭,酒精的刺痛远甚于被砸的那阵子疼痛。   沈颜希龇牙咧嘴,宁王郡主绞着手指,一时间两人都是无话可说。   等额头没有那么疼了,沈颜希才苦着脸道:“郡主,你砸都砸了,气也应该消了吧。”   宁王郡主偏过头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大不了留一道伤疤,你一个男人,也不至于……”   沈颜希微微摇头,忽得觉得有些晕眩,便没再乱动,眯着眼睛瞅着宁王郡主道:“听说宁王殿下病了?”   宁王郡主面上带着几分忧愁道:“父王确实病了,不过被陛下接到宫里去医治了,我好几日未曾见到父王,难道你一直住在宫里头也没见到他吗?”   反而变成宁王郡主向沈颜希打探消息了。   原来如此。沈颜希摇头,睁眼说瞎话:“其实我也才醒来不久。”   “对了。”宁王郡主沉下脸,又把话兜了回来,“不管如何,既然你春猎没有帮到我哥,我世子哥哥,那我们的约定便不算数。我听说沈欣然的师傅是神医吕清,只要你把他带来给我世子哥哥看病,我们之间的事情,便两清了。”   原来这小丫头还在这挖坑等着她呢。   沈颜希笑道:“郡主也爱看得起沈某了。况且您莫不是忘了,沈某这胳膊也断过,是吕神医给接好的,如今不过勉强能用。”   她说着抬起胳膊给宁王郡主看。   宁王郡主偏开头道:“我不管,你必须将吕清带来给我哥看病。不然……”   “不然,你就要把我们合谋谋害沈欣然的事情捅出去?”沈颜希截断了她的话头,凉凉笑道,“郡主您不妨试一试,这事情捅出去之后,惨的到底是你还是我?我好歹还是救了我妹子的,已然改过自新及时止损,大不了主动向陛下请罪。而郡主您呢?故意设计谋害沈大将军的女儿,指不定还会有人说,是你故意将我给引上歧路呢?”   宁王郡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不是不知道沈颜希眼下完全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沈颜希说的恐怕是真的,若是她真的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她根本讨不得好处。   可是她不甘心,这个沈颜希何事变得如此狡诈了?   然眼前这人笑得凉薄又云淡风轻,让她觉着十分刺眼。   宁王郡主忽得想起一件事。   沈颜希发现宁王郡主突然笑得神秘莫测,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怀好意道:“你还记得赵敬吗?”   “赵敬?”沈颜希打起十二万分警惕,这不是宁王郡主那个表哥吗?当时原主和他俩一同谋划的谋害沈欣然的事情。   “想起来了对吗?”宁王郡主上半身往前倾,笑得越发诡异,“我原以为他是没脸见我躲起来了。可谁知昨天夜里,荷院的池子里浮起一具男人的尸首,身上还查着同庆国刺客一模一样的箭,你猜,那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沈颜希浑身发凉,眼前闪过苏景长幽深的瞳仁。   宁王郡主道:“别怪本郡主没有提醒你,同那小杂种走得近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   宁王郡主同沈颜希相看两生厌,既无话聊,便提前走了。   沈颜希下楼的时候被店小二给拦住了,才知道,这堂堂郡主竟然没给饭钱。   她身上自然也是没有钱的,尴尬之时,好在于至归回来了。   看着于至归饱满的钱袋子,沈颜希突然想起了她之前在春猎押注赢来的银子们。按照当时的赔率,她得赚了有几万两吧。   先前去探望沈欣然的时候,沈欣然说交代给白一寒了。   沈颜希看了看外头的天光,拒绝了于至归直接回宫看诊的提议,她决定先不回家了,转道去使臣们住的地方走一趟,先把钱给拿回来。   南国使臣院落门口停着两辆车。   沈颜希到的时候,正好从一辆车里走下来一个眼熟的男人。   是上官阳书。   上官阳书一见到沈颜希便喜上眉梢:“沈兄,你可算是大好了。我们可都在为你担心呢。”   沈颜希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适应,拱手道:“多谢上官兄挂念,等过些时日沈某大好了,必定设宴宴请各位。”   上官阳书笑笑,两人并肩立于南国使臣府门口,等候通传。   上官阳书道:“不过沈兄您额头上这伤痕是怎么回事?”   沈颜希原本觉得他同原主交好,此时却不提她的额头上的红肿,有些奇怪,但此时听他提起,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打着哈哈道:“不小心磕到了而已,没什么大事。”   她话音刚落,就见上官阳书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善。   上官阳书一改先前的温和模样,冷冷盯着沈颜希的眼睛道:“你不是沈颜希,你到底是谁?” 第43章 看诊 以貌取人。   沈颜希挑眉, 直直看着上官阳书:“上官兄何出此言呢?”   她是没在怕的。   好歹作为系统的“天选之子”,被迫穿越过来,她本来就可以算是这个故事的BUG, 就算上官阳书发现了,可他没有证据啊。   不过沈颜希是真的感慨。   自从她穿越过来到现在, 上官阳书是唯一一个同她说这句话的。虽然还不清楚他为何会发现她不是原来的沈颜希这个点, 但是她愣一听到, 没有慌张, 但惊讶是不假的。   上官阳书淡淡道:“其一,我同沈老弟关系非同一般,我年长几岁, 向来是称呼他“沈老弟”的。但他从来都喜欢当大哥,每次都管我叫“老弟”。这么些年来,我还从未听见他喊过我“上官兄”。其二, 沈老弟向来对自己的脸蛋宝贝得紧, 可你这脸上,三四道伤疤, 还有额角这个,若是沈老弟, 早就跑到医馆去看看伤了,断断不会出现在这里。其三,沈老弟爱慕五皇子之心我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五皇子和沈欣然在一处而毫无感觉。其四, 沈老弟更加不会做的, 是和苏景长走得那么近!”   上官阳书说得还算有理有据,一二三四点接连抛出,本是底气十足,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沈颜希听得很认真,末了她点了点头,眸子里没有半分不耐和惊慌,反而认真问他:“我前不久得了一场大病,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上官兄许久未至钰国京城,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我确实是看你觉着有几分亲近,但多余的过往,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还有这么一回事?上官阳书皱眉,但没有退缩:“事情会忘,但人的感觉不会变得那么多。你肯定不是沈颜希。”   沈颜希无奈道:“那你要怎么证明我不是呢?”   上官阳书道:“难道不是应该你来证明自己确实是得沈颜希吗?”   沈颜希笑了:“您还真是想得美啊。既然是您提出的质疑,自然得您拿的出来确实有证据才是。怎么的?我一个莫名其妙被冤枉的受害者,竟然需要自己证明自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颜希说得合情合理,上官阳书一时语塞。   他想了想道:“我沈老弟左胳膊内侧有一道刀伤,是当年我们一同捕猎的时候伤到的。”   沈颜希大大方方撩起衣袖:“您可看好了。”   她露出的这段胳膊光滑细腻,可能是最近宅得久了,肌肤又白了几分,在日光照射下竟然有些许晃眼。   这也让她胳膊内侧那道微不足道的几乎要没了痕迹的小伤疤显得格外清楚。   上官阳书愣住了。   这伤疤不可能作假,因为当时他傻乎乎地想用针给“沈颜希”缝合伤口,偏偏取了枚很粗的针,他才下了一针就被那人给拍开了,但那针孔的痕迹却是一直留在“沈颜希”的胳膊上。   “哟,上官公子,沈公子,两位这是在比试肌肉吗?”白一寒的声音里满是兴致勃勃,边往外走便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毛茸茸的胳膊来,“我也要参加!”   沈颜希素来知道外族毛发旺盛,可也没想到白一寒能如此茂盛。   她颇有些瞠目结舌。   而这人仿佛还引以为傲一般,有些嫌弃沈颜希的胳膊:“沈公子,要不是知道你武艺高强,我都要以为这是哪个女子的胳膊呢。”   沈颜希凉凉斜了他一眼,忽然被一堵宽阔胸膛给遮挡了视线,熟悉的竹香气扑面而来,沈颜希一怔,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被这人给捏住了下巴,被迫仰起脸来与他对视。   苏景长语气中有些许不耐:“这伤口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看着沈颜希,问的却是沈颜希后头的于至归。   沈颜希没想到苏景长会出现在这里,她心中暗暗后悔怎么没有提前叮嘱于至归,不要将事情透漏出去。   可终究是太晚了来不及了。   果然,于至归屈膝道:“是下属未能尽到护卫的职责,才让沈公子被郡主给伤到。属下有罪,请恭喜责罚。”   完了,到了明天,恐怕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堂堂沈公子,被宁王郡主给打伤了……   沈颜希推开苏景长的手,替于至归开脱道:“这事不怪他,是我自己没注意……”   白一寒不可思议道:“沈公子竟是被一个女子所伤?”   上官阳书也是满脸的不相信。   苏景长冷冷道:“若不是因为当初你逞强学我那一招三箭连发之术去救那个祸害,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祸害”上官阳书身上。   上官阳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原先的伶牙俐齿之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想起来当日沈颜希英姿勃发临危不乱于九死一生之中为他解围脱困的场景,本就因为苏景长的出现而显得慌乱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苏景长凉凉道:“苏某倒是很好奇,沈公子当时为何要出手?”   上官阳书一怔。是啊,若说这不是原来的“沈颜希”,他为何要救他?   沈颜希摸摸鼻子,突然有些羞赧:“上官兄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一时间有些不忍心。”   其实当时她只是不忍心上官阳书顶着小爱豆的这张脸被人给击杀。   于心不忍,真的只是于心不忍,在加上看在上官阳书在她跳舞的时候帮忙伴奏的事情,至于别的,她并没有半分别的意思。   上官阳书猛地抬头看向沈颜希,眼神如利剑嗖嗖往沈颜希处蹦。   这人才说不记得他了,怎么这会他反倒成了很像他的一个朋友!?   苏景长笑了:“ 不忍心到宁愿暴露自己、豁出性命也要救下他?沈公子真是高义。”   沈颜希疑惑抬头,入目是苏景长没有丝毫掩盖的黑眼圈。   这人莫不是因为没睡好,所以说话才火药味儿这么重,像个机关枪一样biubiubiu的?   苏景长又凉薄道:“可惜有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本质就是欠揍。”   他双手交握,骨节分明的手指交错,微微用力,几声“咔嚓”脆响。   上官阳书肉眼可见地一抖身子,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右腿膝盖。   可动作幅度一大,他就发现容易被人看穿,于是又缓缓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装作是整理衣服的模样。   沈颜希一早便发现上官阳书怕苏景长,还是那种十分深刻的惧怕,此时见他动作如此,隐约猜到一些,可是又不能肯定。   可这好奇心一旦起来,一时半会下不去,怪难受的。   沈颜希凑近苏景长,小声道:“他以前得罪过你?你揍过他?”   她忘了在场的几人武功都不差,她自以为的小小声,一字不差地落在几人耳中。   苏景长颔首,眯起的眼里透露出极大的“善意”:“不错,揍到哭的那种。”   上官阳书的脸瞬间变得血红,偏偏他的嘴唇又是苍白极了。   他像是受不了如此的羞辱,恨恨地转身就走。   白一寒赶紧追上去:“上官兄弟,等等我。”   沈颜希见两人接连跑了,赶紧也追着他们要走:“白兄,也等等我!”   岂料被人勾住了后衣领,她才踏出一步,生生撤了回去。   这苏景长好像特别喜欢勾她的后衣领子,且动作轻描淡写,宛若在勾一条柳絮一般普通。   问题在于,她每回都没能逃开。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练过的吗?一勾一个准!   “你还想追上去讨人嫌?”苏景长嗤笑一声,勾着她的衣领将人给丢到马车前,“先找个就近的医馆看看。”   沈颜希猜到方才她同上官阳书的对话,估计都被他听了个正着。   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将上官阳书的话放在心上?   沈颜希按下心绪,眼巴巴道:“我的钱还在白一寒那。”   见苏景长有些不解,她解释了一番,还道:“我得把钱拿回来,白一寒这家伙大手大脚的,要是都被他花完了怎么办?”   “是你的就该是你的,就算长上翅膀也飞不了。”苏景长盯着人上了马车,自己也撩了帘子进去,在沈颜希对面坐下,“不过是一些银钱罢了,堂堂的南国使臣,还能讹了你不成。”   沈颜希知道他说的在理,可这人为何也上了马车?   他分明是坐着另一个马车来的,那马车同上官阳书的摆在一处,越发显得富丽堂皇,显然内置也是不错,他为何要蹭她的。   可苏景长闭目养神状,听她唠叨了好一会也没有烦躁的模样,反而瞅着呼吸更为平和了。   直到马车在医馆前停下,苏景长才睁开眼睛,清明的目光里满是沈颜希纠结的表情。   他唇角上扬,随手一比:“下车,看诊。”   医馆的大夫像是年轻的书生模样,沈颜希原本不大想临时处理伤痕,但看着大夫的一张俊脸的份上,她勉强愿意让他给看一看,甚至还多看了那大夫几眼。   可谁知她正要坐下,又被苏景长给勾着后衣领领出了医馆。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苏景长见她一双眼睛还落在那大夫脸上,不知怎么地气不打一处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换一家。”   沈颜希好笑道:“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苏景长眼帘半垂,幽幽目光落在她脸上:“方才不管苏某怎么说你都不愿意看诊,可一见到那小大夫,怎么就坐下了呢?沈公子不也在以貌取人吗?”   沈颜希小脸一红,咬着后槽牙道:“……算你狠……” 第44章 怪物 二更合一   第二家的大夫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夫。   沈颜希才坐下, 老大夫的女儿来送饭了。   老大夫的女儿是个清秀的姑娘,鹅蛋脸柳叶眉,温温婉婉得和沈颜希一直以来接触到的女子都不大一样。   这位姑娘见沈颜希一直在打量她, 面上一红低下头去,略微加快了脚步, 像是没有发现眼前的矮凳, 不小心踢到了, “哎呀”一声惊呼便要往前摔去。   沈颜希眼睛一亮, 赶紧上前扶了姑娘一把:“小心啊。”   【叮叮——恭喜宿主完成“好人好事”,获得能量值188点。】   姑娘脸红红地同他道谢,很快走到屋子后头去了。   沈颜希暗暗叹息赚取能量值不容易, 同时也觉得有点得意,她的魅力也挺大的嘛。   她在想事情,可看在苏景长眼里, 却是她一直看着那门帘的方向, 像是被那姑娘给勾了魂。   苏景长心中不快:“起来,换一家。”   沈颜希:“……为何?”   苏景长冷着脸不说话, 手指又要上前。   沈颜希飞快捂住自己的后脖颈,无奈起身往外走:“行行行, 换换换。”   也是多亏了苏景长这么折腾绕来绕去的,沈颜希一路上抓小偷、打恶霸、救民女,甚至扶老奶奶过“马路”,足足赚了不少能量值。   沈颜希感叹着钰国京城果然人杰地灵, 每家医馆的大夫都是面容清秀, 就连老大夫都看着文质彬彬。可苏景长却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看谁都不顺眼。   最终沈颜希有些疲累了,死死抱着椅子不松手, 嚷嚷着:“我头疼,我要疼死了!”   苏景长这才罢手,满面不善地盯着老大夫给沈颜希处理伤口。   老大夫被苏景长生生给盯出了一头冷汗,心中惶恐,顺带着手都有些打颤。   苏景长面色越发不善,嘴唇微动正要提点老大夫,蓦得感觉衣袖被拉扯着。   沈颜希纤细的食指中指夹着他的衣袖微微晃动,像是在无言地同他打着商量。   见苏景长总算是消停了,沈颜希笑着同老大夫聊着天,总算将老大夫的情绪给带了回来,没让他一失手被反派揍。   可老大夫似乎是真的怕了,明明是个小伤口,生生折腾了好半天,甚至想要那麻布给她缠上几圈。   这回苏景长倒是不阻拦,沈颜希眼见着老大夫吩咐人取麻布去了,赶紧起身吩咐于至归给钱:“我还有些急事,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再待下去,她恐怕要被缠一头的布了,宛若“重伤患者”。   沈颜希拉着苏景长赶紧跑,苏景长看着她纠结的侧脸,无声笑着摇了摇头,又在她回头看他的时候,换回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马车边站着个人,这人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从医馆里出来的三人,却是皱着眉头。   “虞小将军?”沈颜希不解道,“你找我?”   虞楚眉头上的“川”字又深刻了一些,不情不愿道:“是上官阳书找你。他请你去留兰河边一见。”   这人竟然愿意帮上官阳书传话,看来两人的关系真的不错呢。   想到上官阳书先前的态度,沈颜希淡淡道:“他是谁啊?他请我我就得去吗?”   虞楚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颜希笑了:“虞小将军多虑了,沈某不才酒品不好,早已经答应了我妹子——戒酒。”   虞楚脸色眼见得变得十分难看,盯着沈颜希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之情。   沈颜希正在琢磨着要找机会弄明白原主和虞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讨厌她,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   是苏景长横插进了她和虞楚之间。   苏景长背对着虞楚,垂眸看沈颜希道:“等什么呢?还不走?”   沈颜希这时候才发现,苏景长竟是比虞楚还要高一些,他这么一格挡,她都看不到虞楚的脸了。   “走吧。”沈颜希踩上马车,冷不丁手里头被塞了一封信。   虞楚将信丢给她之后,转身就走,压根不想在这逗留一般。   信是上官阳书写的,内容是约沈颜希到城西的留兰河畔留兰酒楼一见。   苏景长见她神色凝重,突然问道:“要去?”   沈颜希心头一跳,暗道这人怎么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还是去一趟吧,有什么问题早些解决,总比一直拖着的好。”   苏景长眸中闪着异样的光亮,没有说话,好整以暇看着她。   沈颜希隐约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又好像对她赴约这事不抵触,还非常感兴趣,她想来想去,最后发现,这人竟是又坐到她马车里了。   “苏公子今日无事吗?”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苏景长看了看车窗外,而后转回身靠着车壁合上双眼:“左右无事,随便逛逛。”   ……   留兰河是钰国京城的一处风景胜地,河畔栽满了垂柳,如今柳条上都是嫩嫩的绿芽,生机盎然。   沈颜希还从未来过,远远地就听见嘈杂人声,看来这边人不少。   “公子,沈公子。”于至归道,“前方都是行人,马车不方便走。”   “无妨,我们走过去就是了。”沈颜希下车,同苏景长并肩往人群的方向走,“苏公子应该知道留兰酒楼的位置吧。”   苏景长瞥了她一眼:“原来沈公子没急着赶走苏某,是指望着苏某给您带路?”   沈颜希笑道:“哪里哪里,能同苏公子一同逛逛,是沈某的荣幸。”   她笑笑转头看向前方,心中嘀咕着,苏景长怎么突然变成了直肠子,她反而不习惯。   两人再往前走了一会,发现前头的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从路人的闲聊中得知,是有个很出名的道士在做法。   “这么热闹繁华的地方居然有道馆?”沈颜希觉着稀奇,正想绕开人群从边上挤过去,忽得被苏景长给按住了肩膀,挡在了身前。   沈颜希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量:“苏公子?”   苏景长道:“别过去。”   他声音有些僵硬,沈颜希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脸色也不大好,对于周围突然贴近的某些人他一一避开。   沈颜希偷笑,他像是不习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挤来挤去。   可她也没能笑多久。   这些人发现她之后眼睛一亮,也往她这靠近,甚至有羞赧的女子故意往她怀里跌。   沈颜希避之不及十分烦扰,同苏景长道:“不如我们轻功过去?”   “正有此意。”苏景长揽着她的腰凭空而起,而后落在一片空地上。   围观人群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但显然大家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没有太大的骚动。   沈颜希拍了拍胸口缓解情绪,见苏景长掸了掸衣袖,觉着有些好笑便多看了他两眼,发现这人的目光落在了前方某处。   沈颜希这时候才发现,他们的落脚点正好在热闹的中心。   竟只是个茶肆。   穿着深色道袍抱着拂尘的中年男人正在听一个白衣少年诉苦。   这白衣少年满面的苦大仇深,不正是约了沈颜希的上官阳书吗?   沈颜希缓步上前,心道上官阳书也是真真好笑,不是说在留兰酒楼吗?怎么会出现在路边茶肆,莫不是他要在这种地方这么大张旗鼓地请她吃饭?   上官阳书看到沈颜希,面上愁容没有消减,反而同那道士耳语了几句。   道士那三角眼将沈颜希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老沈在在道:“上官公子放心,老道这就替您查探一番。”   沈颜希蹙眉道:“上官阳书,你搞什么鬼?”   上官阳书强撑道:“这位是天下闻名的青山道人,我今日有幸偶遇道长,自然要请道长帮忙查一查你的情况。”   沈颜希见他又开始捂着自己的膝盖,猜到恐怕苏景长可能是把他的腿给打折过。   不过可以看出,上官阳书同原主的关系真的是不错,不然他也不必这么费心地做这些事情。可若是老道真的说出什么来,上官阳书会不会当场哭出来呢?   沈颜希道:“在这?”   上官阳书显然也有些懊恼,但还是咬咬牙道:“就在这。   他不是没有邀请过青山道人,可青山道人不愿意去那富贵的留兰酒楼,只愿意同他在此处喝茶。   上官阳书只能认为,是得道高人总有他自己的脾气。   沈颜希觉着荒唐,气极反笑道:“那么这位道长,可有看出沈某有什么不对劲来吗?”   围观的人群中已然有人认出了沈颜希和苏景长的身份,又见上官阳书衣着华贵,便知道都是些富家子弟。   虽然不大明白他们三人同这青山道人到底要做什么,但难得的热闹当然不能错过,不少人呼朋唤友,围观之人越来越多。   “我以前只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青山道人的故事,据说他能断前尘因果,同慈济大师齐名啊。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可为何上官公子会说沈公子有问题?他请青山道人查什么?”   “谁知道呢。先听听青山道人怎么说。”   那老道挥舞着拂尘绕着沈颜希转了三四圈,嘴里叽叽咕咕念叨着听不懂的东西。   沈颜希挠了挠耳朵,莫名有些烦躁,抬眼看向苏景长,却见这人双手背在身后,依旧站在他们落地的地方,远远看着她——身边的青山道人,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沈颜希突然心里头就安定了。能让反派大大觉得有趣的人,都是是在往倒霉之路上奔赴的。   青山道人:“这位小公子气势不凡,不是一般人。”   沈颜希挺了挺胸道:“确实如此。”她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谁曾想先夸了她一句,这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吗?   青山道人又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云里雾里的话,将围观之人都给忽悠的不甚明白,沈颜希也听不懂,但她只明白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单看面相,这位小公子不是长命百岁的面项。”   沈颜希蹙眉。就这?   青山道人见她没有生气,他故作玄虚地又挥了挥拂尘:“小公子印堂发黑,怕是有鬼魅缠身啊。”   沈颜希忽而笑了,她这一笑宛若春风化雨,带起围观人群一阵躁动。   众人才被沈颜希的笑给闪了眼睛,又见她修长的手指指着她头上那处格外显眼的红肿之处:“确实挺黑的。”   噗嗤。   有人突然笑了,接着便是一阵阵压抑的笑声。   “若沈公子真是鬼魅,怎么可能受伤呢!”   青山道人心下不快,手中桃木剑照着沈颜希一指:“你这妖怪,给脸不要脸,还不速速现形,将这身躯还给这位小公子!”   他这话一出,形势迅速转移向对他有利的方向。   人群纷纷后退,站在最前排的人们都面露惊恐,像是生怕那所谓的“妖怪”从沈颜希身体里跳出来,会钻到他们身体里去一般。   沈颜希笑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招,都现出来吧。”   青山道人见她并不惊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哼,老道这便做法,将你这妖怪给抓了!”   他话音未落,沈颜希找了个凳子坐下。   “你这妖怪,又要做甚?”   沈颜希示意他继续:“你不是要开始表演了吗?”   她穿越前看的不少电视剧里头,道士们做法都要摆很多东西,但这里的百姓都没有提出质疑,可能是这里不需要?可没有道具,该有的动作还是要有的吧。   沈颜希见青山道人已经起势了,肯定一两分钟解决不了,她站得也累了,便干脆找个地方坐下。   青山道人像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嚣张的“妖怪”,愣了半晌,才继续念他的道文。   上官阳书已经觉出不对劲来了。他看看青山道人,看看沈颜希,最后被不远处苏景长的表情吓出一身冷汗来。   这表情他太熟悉了。   沈颜希见上官阳书呆愣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哎,你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半吊子假道士?”   “这是青山道人。”上官阳书越说越小声,最终悻悻道,“偶遇的。”   他今日恐怕要连着面子里子都丢在这钰国京城的大街上了。   沈颜希点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能干。”   上官阳书小声道:“你怎么发现的?”   沈颜希示意他看那青山道人的胡子:“假得狠咧。”   连她先前剧组里最便宜的胡子都不如,这人是多抠门啊,还自以为不会被发现?   上官阳书定睛一看,果然,那胡子有一小部分可能没了粘性,已经同脸脱离开了,不过若是不仔细看,也不容易发现。   两人说话间,青山道人似乎是因为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而气急败坏了,径直朝沈颜希走来,等走到近前,他拂尘一扫,从那拂尘里散出一片淡淡的粉尘来。   沈颜希看到他眼里头的精光便有了计较,此时见他突然发难,猜到那粉尘有异,内力涌动,直接将粉尘给吹向了青山道人的脸上。   青山道人慌张后退,却终究是来不及。   他被粉尘扑了满脸,一阵费力的咳嗽之后,颓然跌坐在地。   【是比较高级的迷药。中迷药之人一刻钟内会无条件听从下药之人的摆布。】   系统音响起为她答疑解惑,沈颜希冷冷地一脚踢开那拂尘:“看来你是个作奸犯科的惯犯。”   不然谁会想到用这种药剂来坑蒙拐骗?   “不错。”苏景长道,“这是曾在江南一带坑蒙拐骗多年的神棍于三。此人还十分擅长偷盗,也曾欺侮过妇孺,是个十足的恶棍。”   于至归朝围观众人解释了一番,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个冒充“青山道人”的冒牌货罢了。   一时间唏嘘之声此起彼伏,还有人赶忙帮忙去请京兆尹。   【叮叮——恭喜宿主戳穿坏人伪装,获得能量值1188点。若是成功将坏人交到京兆尹手上,则将另外获得能量值1188点。】   “瞎猫装上死耗子了。”颜希好笑地看向上官阳书,“眼光不错哦。”   上官阳书撇过头去。   也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伙黑衣人突然从人群里跳出来,个个手持宝剑,将沈颜希、苏景长、上官阳书、于至归和瘫倒在地的“青山道人”团团围住。   人群慌乱起来,四散逃开。   沈颜希飞快躲到了苏景长后头:“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吧?”   苏景长冷静地拔出宝剑冲入战局:“躲好了别捣乱。”   沈颜希和上官阳书躲在一处,用茶肆的桌板挡在身前,眼前是一片刀光剑影,可以清楚地看到,苏景长和于至归的武功比之黑衣人要强了不少,可奈何黑衣人人多,两人竟是没有太多的转圜的余地。   “你怎么也在这?”沈颜希抽空问上官阳书,“春猎那时候你不是挺英勇的吗?”   上官阳书为难道:“可是我没有武器啊,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话音未落,就见沈颜希飞快闪身出去,拾起被苏景长打翻在地的一个黑衣人的宝剑,转身丢给他。   上官阳书眼见宝剑冲着自己门面砸过来,慌乱地接住了。   沈颜希催促他道:“加油,上!”   上官阳书道:“你怎么不去?”   “我受伤了。而且——”沈颜希朝着苏景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苏公子让我躲好的。这时候我不能捣乱。”   “你肯定不是沈老弟,沈老弟每次冲锋都在最前头,才不会做这种躲起来的事情!”上官阳书咬了咬牙,还是冲了出去。   因为他的加入,给了苏景长和于至归转圜的机会。   沈颜希微微颤抖的手团在怀里头,身子不住地发冷。她知道自己应该在这时候冲出去,可她也知道,自从差点三箭射死三个敌人,她每每拿起武器,双手就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已经按照系统的吩咐“跨火盆”,所以不是当时强用技能的后遗症。   只能是她自己的心理障碍。   所以当黑衣人突然出现的时候,她是真的慌乱了。   直到听见苏景长让她“躲好”,沈颜希才稍稍安定一些。   回想起来当初在皇帝的营帐里,沈欣然也说,是苏景长让她转告,沈颜希射中的那几个人只是重伤并没有死。也是苏景长吩咐的,将手炉送到她手上。   而如今,他身陷囹圄。   沈颜希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她虽然暂时无法拿起武器,但是可以用其他的办法,帮助他们。   一道破空之声传来,苏景长微微侧身躲开,就见右侧那个企图偷袭他的黑衣人被一个小茶碗刺伤了眼睛。   他猛然回头,沈颜希紧紧咬着唇,紧张地冲他点点头。   苏景长了然,无奈地笑笑,就见沈颜希面容一紧,手里茶碗又飞出一个,砸在他身后之人的脸上。   “这家伙……”苏景长道,“倒是会找人的弱点。”   只因沈颜希的每一个茶碗,都恰到好处地砸在那些人的脸上、眼睛上,还有握剑的手的穴位上。   不过很快,沈颜希手边的茶碗用了个干净。   好在场上只剩两三个黑衣人无心恋战,伺机逃脱。   沈颜希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柱子上,却一时大意,没有发现身后的一道冷箭。   “小心!”苏景长眼角瞥见一道寒芒,情急之下抛出青峰剑。   沈颜希眼见青峰剑朝她射来,“咚”地一声钉在她耳垂之下,整个人都惊呆了。   【宿主放心,反派不是要杀你,是在救你。】   沈颜希还在怔愣,就见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三个禁卫军模样的人,将她团团围在中心,像是在,保护她?   沈颜希微微动了动脖子,看向犹然冒着寒气的青峰剑,剑上的血腥味儿浓重,此刻正围绕在她鼻息间。   而被那宝剑死死钉在墙里的,绞着她那一缕被斩断的头发丝儿的,竟是一枚羽箭。   若不是这青峰剑来得及时,沈颜希看着那与自己脖颈不到一个指节距离的黑色箭头,心底冷意密密层层蔓延至全身。   “系统,我差点就死在这小说里了呢。”沈颜希喃喃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   系统音有些不服气:【请宿主摸一下自己脖颈处的皮肤。】   沈颜希伸手摸了摸,明白了它的意思。   她脖颈处的皮肤此时硬邦邦的,若是那羽箭真的射中她,也只会猛然断裂。   “等等,这个也是花了能量值的吧?”沈颜希突然反应过来。   【没错,本次自救花费1088能量值。】   “行吧。”沈颜希无法,“该花的还是得花。”   有了三个禁卫军的出现,那剩余的黑衣人皆被擒获,包括躲起来暗算沈颜的那个。   场面一片凌乱,所幸没有百姓受伤。   沈颜希揉着算账的脖子,突然发现少了个人。   “那个假道士呢?”沈颜希四下看看,没发现他,“不会给他跑了吧。”   她还要把他交给京兆尹换能量值呢!   苏景长拔出佩剑,捏着那箭头歪曲的羽箭随手一丢:“跑不了。”   羽箭没入一个偌大的竹筐,里头传来人的痛呼声。   沈颜希乐了:“原来躲在这呢。”   最终沈颜希还是成功地将假道士交给了京兆尹,勉强填补了先前的能量窟窿。   ……   经过一番打斗,她额前的伤口不知怎么的又裂开了。沈颜希着实疲惫不堪,便同于至归道:“回宫吧找谭太医吧。累死我了。”   她刻意避开苏景长的目光,以为这人不会同路,谁知他竟是赖上了她的马车。   且这人不知怎么做到的,除了衣摆有些血迹外,整个人干干净净。   “我是真的不知道陛下派了人保护我来着。”马车里,沈颜希尴尬地搓着手,“那他们也说了嘛,除非我有危险,他们才能现身嘛。你也听见了的。”   皇帝也真是的,给她安排护卫了也不说,而这些护卫也是死脑筋,若不是有人暗算她,估计等苏景长等人打完了,他们都不一定会现身。   苏景长叹了口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沈颜希道:“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我……”   那视线过于明显,沈颜希想忽视都没办法。   苏景长曲起左膝,左手搭在膝盖上,懒洋洋靠着车壁:“苏某只是没想到,沈公子偷袭的本事也是一流。”   沈颜希:“苏公子谬赞谬赞……”   沈颜希沉默一阵,非常刻意地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发现那个“青山道人”有问题了?”   苏景长道:“我曾有幸见过青山道人一面,且那人的伪装太过粗劣,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   沈颜希道:“那倒是,只有上官阳书那个傻子没看出来。”   说到上官阳书,她有些手痒,突然很想揍人。   却没料到苏景长突然靠近了她,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沈颜希被突如其来的美颜给震慑了,磕巴道:“怎,怎么了?”   “那假道士有句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苏景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颜希的,像是想要透过这双眼睛看到沈颜希的灵魂深处,“你真的是个妖怪吧?”   沈颜希:!!!   好在马车突然停下了。   “公子,沈公子,到宫门口了。”   于至归的声音成功拯救了此刻懵逼的沈颜希,等进了宫门,两人才算分道扬镳。   沈颜希去找谭太医,苏景长去找皇帝。   沈颜希看着苏景长的背影心脏狂跳,忍不住问于至归道:“你家公子平日里也是这样做派?”   于至归嘴角动了动,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他抿紧了唇摇摇头。   今日的公子,确实同平日里不大一样,很多地方都不大一样。   不巧的是,谭太医去给皇帝看诊了,而其他太医们都被皇后给叫走了。   “皇后娘娘震怒,据说是沈姑娘的药出了问题。”打扫的太监小声告诉沈颜希。   看来是陆欣私下的小动作暴露了。   沈颜希着急道:“竟然有人在宫里头故意要害我妹子,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必须得去看看!免得我妹子被人给欺负去了!”   沈欣然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叫人给欺负了,此时她应该正在papa打那些人的脸呢。   这宫里头吃人的东西太多了,沈颜希隐隐担忧,琢磨着也许她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带着沈欣然一起离开皇宫。   她正忧心忡忡往外走,正好和匆匆回来的小谢大夫打了个照面。   小谢大夫示意她稍安勿躁进里头坐下,眼睛一直落在她额前并不那么狰狞的伤口上,松了口气后却依旧愁眉苦脸道:“沈公子这出门一趟,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啊。”   见沈颜希满脸疑惑,小谢大夫边她擦药边说起了先前的事情。   他本来陪着师父谭太医给皇帝看诊,突然就传来消息,说沈颜希顶着一头血回的宫。皇帝当即就急了想让谭太医去看看沈颜希,好在是遇上了苏景长。   苏景长惨白着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他说沈颜希只是小伤,这才拦住了皇帝,换而指派小谢大夫来给她看诊。   可小谢大夫这一路走过来,听见的最多的话,就是沈公子满脸的血,太惨了云云……   沈颜希不好意思道:“是我考虑不周……”   同苏景长分开之时,苏景长曾拿出一顶帷帽让她戴上,却被沈颜希下意识拒绝了。   当时苏景长说什么来着?   沈颜希想起他意味深长的表情——“你别后悔。”   谁知这后悔来得的这么快。   让她忍不住想起春猎之时那莫名其妙的流言。   虽然她特意让于至归捡了人少的路走,可没想到依旧遇上了不少人,他们都是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好像她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沈颜希这才觉出不对劲来。   沈颜希觉得,小谢大夫可能对她有什么误解。   她看着铜镜里头那个头上终究被缠了好几圈布条的自己,非常无奈。   她伸手按了按额头的伤处,布条太厚,她几乎感觉不到伤口了。   “小谢大夫,我不过是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您至于吗?”   小谢大夫认真点头道:“沈公子您不过出宫半日,便带了这样的伤回来,我不得不多考虑一些。包扎成这样,您肯定不会忘了自己受伤这件事,也就不会冲动莽撞了。”   沈颜希苦笑道:“我若是这样子走出去,别人肯定会以为我是受了重创。”   沈颜希说不过小谢大夫,顶着一头布条找了顶帷帽戴上走出太医院,感觉自己距离“重症患者”也不远了。   听说皇帝已经赶去皇后那了,沈颜希暂时放下了凑热闹的念头,让于至归去打听消息,她先回了正清殿。   沈颜希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铜镜把这一大堆布条给拆下。   中途突然想起来,今日她本是说好要给九皇子带好吃的。   谁知被宁王郡主、苏景长、上官阳书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搅合得她都给忘了。   而于至归显然没想过要提醒她。   按照九皇子的性子,指不定等会就会跑来了。   沈颜希有些犯难,在院子里转圈,突然听见推门的声音。 第45章 谣言 节哀。   多日不见的樊靖探进来半个身子, 见到沈颜希,他憨厚地笑笑:“沈公子好。”   “樊侍卫?”沈颜希见他手里捧着一大包东西,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樊靖道:“今日陛下留我家公子商量事情, 估计又得到天亮, 方才公子吩咐了, 让我带了些换洗衣物来, 他这几日都先住在正清殿的偏殿。”   沈颜希有些奇怪,这宫里头空着的宫殿没有十处也有五六处吧,为何皇帝会让苏景长住到她这里, 还是偏殿。   就算是短暂地住一下,依照苏景长的受宠程度,也没必要整到她这个连服侍的人都没几个的宫殿来吧。   见沈颜希一脸纠结, 樊靖解释道:“陛下已经准了。”   樊靖在偏殿收拾整理, 沈颜希靠在偏殿的门上百无聊赖往里头看,就见那偌大的包袱里掉落出来一个颜色鲜艳的物件来。   樊靖嫌恶地将东西丢到地上, 沈颜希定睛一看,“哇”地惊呼一声。   竟是个女子的肚兜。   沈颜希打趣道:“樊侍卫为何如此不怜香惜玉, 反倒将这样的贴身之物丢在地上呀?”   “沈公子你别误会。”樊靖脸都皱成了一团,嘴唇微动像是欲言又止,最后可能是实在受不了沈颜希那看好戏的表情,总算说道, “不瞒您说, 春猎之后,我们王爷不是病了住进宫里头了吗?世子摔断了腿脾气变得十分暴躁,而郡主年岁小不谙世事, 整日整日地见不到踪影。所以不少人就开始打我家公子的主意。”   王府里头有人为了讨好苏景长,故意给他送礼塞银子,都被他一一退回。这些人不死心,换了方式,又塞了不少美貌女子到苏景长院子里头。   说到这里,樊靖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还趁着公子不在,将人给送到了公子的床上!这肯定就是那时候拉下的。”   沈颜希吃瓜吃得目瞪口呆,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故事,她连连鼓掌倒:“不愧是苏公子。所以他这几日没睡好,是因为——过于“操劳”?那更不应该住在我这了!”   樊靖叹气道:“沈公子,难道在您眼里头,我家公子就是这么急色的人吗?”   “嗯?”沈颜希一噎:“倒也不是……”   樊靖道:“那日公子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王府休息,才掀开被子就看到了个裸露的女子,当即就喊我进去,把人用被子一团,丢出了院子。你是没看到,公子那时候脸都青了。可这些人像是同我家公子杠上了一般,接二连三地送人来。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从那一日之后,公子再也没有在王府的床上休息过。公子懒得动手,只得苦了我们这些小侍卫们。沈公子您看我这眼睛肿的,前几日还长针眼了呢……好在公子不甚烦扰,干脆在王府外头买了个院子,让人将东西都搬过去了。”   沈颜希道:“他莫不是有洁癖?比如说,不喜欢同别人肌肤接触?”   樊靖道:“估计是单纯的厌恶吧,头一日公子被那女子碰到了手指,他清洗了好一会呢。而且,我家公子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洁癖,沈公子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沈颜希一怔,“我为何会清楚?”   樊靖表情十分一言难尽:“沈公子难道是忘了?当时您昏迷不醒,还抓着我家公子的手不放……”   沈颜希闻言后退一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樊靖说的没错,若真是算起来,她同苏景长的肌肤接触,那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   她险险扶住门框,努力找补道:“那男人和女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樊靖摇摇头:“若是我家公子真的不愿,没人能强迫他。”   沈颜希心脏砰砰直跳,还在努力找补:“那不是当着陛下的面嘛,他也不好……”   樊靖道:“沈公子可能不知道,当时陛下十分不悦,陛下恨不能将你们两人给分开。那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陛下对我家公子发怒。”   沈颜希一时无语,她不大相信,在心中问系统。   【最后这句,樊靖说的是实话。】   沈颜希有些恍惚,艰涩开口道:“我可能没休息好,突然有点疲惫。”   她就着这个十分刻意的借口,转而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下了。   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枝叶,弯弓般的明月月华散落下来,柔和不刺眼。   可她的心情却仿若被架在过山车上,跌跌撞撞起起伏伏,偶尔还来个360度回转,根本平静不下来。   樊靖出来给她倒了壶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我们统领说过,公子当时在庆国的时候,住的地方比王府给的院子也大不了多少,身边除了我们统领,只有一个老公公服侍,可老公公年纪大了,扫洒之类的并不能做得很好,公子说过,屋子整洁就可以。后来老公公因病去世后,公子也没找人顶替过老公公的位置。”   经他这一提醒,沈颜希回想起当时火场外,那衷心的老仆人苦苦挣扎想要闯进火海救苏景长的模样,心中涌起敬畏,还有一丝遗憾。   想来那位老公公在苏景长心里头的份量,比苏景长他爹只重不轻吧。   她突然对苏景长有些好奇了。他到底是如何度过在庆国的那些孤独岁月,又是如何在这样的孤独和逆境中,成长为如今这样文武兼修的“反派大大”的呢?   樊靖收拾好东西,又给沈颜希提了几桶热水,才带着那被他踩得脏兮兮的肚兜走了,说是要去“毁尸灭迹”。   沈颜希想起他给苏景长带来的这些一眼就能看出穿了挺久的衣裳,突然觉得皇帝对她真的不错。   其实正清殿是她短暂地住一段时间的地方,可她那衣柜里头放满了衣服,全是新的。且皇帝还隔三差五地让人再送新的来。   按照这样的速度,就算她每天换一身穿,都能穿到几个月之后了。要是哪日她真的走了不再来了,难道要带着一马车的衣服回去?皇帝莫不是以为她缺衣服吧?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倒是成功地把她自己给糊弄过去了。   ……   御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皇帝面色深沉披着外袍闭目靠坐着,何公公双手他头上,轻轻给他揉着穴道。   他这几日也不太安生。   春猎时太子的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偏偏今日住在皇后那养伤的沈欣然的药又出了问题,皇后看似严厉惩处了几个“看不过眼沈欣然”的太监和宫女,但他看得出来,皇后是在包庇“始作俑者”,沈欣然显然也看出来了。   “谨一啊,你觉得这皇宫怎么样?”   苏景长坐在皇帝下手,面前也摆了张桌案,上头堆满了竹简和书册,他面无表情地飞快翻阅着,一直持续了好久,像是根本不会觉得累一样。   听见皇帝冷不丁的一句话,苏景长抬起眸子,眼里少见地有些许迷茫:“陛下?”   皇帝笑了:“看来你这几日确实没休息好……罢了罢了……今日刺杀你的人,你确定是庆国派来的?”   苏景长神色一凛,起身道:“看武功路数是庆国大内之人,不会错。”   皇帝手托着腮帮子,略微歪头看他:“你说这庆国的太子元少卿有事没事,偏偏追着你不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朕倒是真的稀奇了,你这小子到底是偷了人家传国玉玺了还是盗了人家兵符了?甚至他们现在都开始谋划用沈颜希来要挟你了?”   苏景长心中一跳,知道皇帝是怀疑他了,当即“扑通”一声在皇帝跟前跪下了。   皇帝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苏景长沉声道:“回陛下的话,我并非是偷了庆国的传国玉玺,也并非是盗了庆国的兵符。本只是一件毫无根据的小事,可如今既然已经牵扯到了沈公子,我只能言明,望陛下开恩,我……”   “停停停。”皇帝直起身子摆手道,“朕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若朕真的不信任你,会直接点你挂帅出征吗?你这小子,可真是气到朕了。你快给朕起来。”   苏景长垂着头不敢起来:“陛下,我在庆国的时候,庆国宫里头曾经有过一段谣言。可能正是因为这段谣言,元少卿才会千方百计想置我于死地。”   “哦?”皇帝来了兴致,“什么谣言?”   ……   何公公提着食盒同苏景长一齐往正清殿走,忍不住叹息道:“过往之时陛下其实都清楚,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年来,确实是苦了苏公子了。”   苏景长微微摇头道:“当时去庆国做质子的事情,苏某是心甘情愿的,其实陛下不必纠结于此。”   他说完这句话,看了看何公公,欲言又止。   何公公道:“苏公子可是有事想问?”   苏景长道:“何公公,方才我刚到的时候,陛下像是在说沈将军的事情?”   何公公想了想,笑道:“苏公子想问的是,陛下为何震怒吧?”   方才苏景长匆匆赶到御书房的时候,正好听见皇帝的暴怒声。   ——“这个沈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何公公道,“先前陛下给沈将军去了一封信,今日正好收到了回信,上头只有两个字。”   看着苏景长讶异的模样,何公公道:“苏公子也很奇怪吧,两个字竟然就能把陛下给气成那样。”   “沈将军的信上,只有两个字——节哀。” 第46章 药膳 输了一晚上   “节哀?”苏景长诧异, “为何……”   何公公笑道:“很奇怪对吗?不过不日沈将军便会回京,陛下打算到时候好好问一问。”   何公公愿意将这些事情告知他,显然是受了皇帝的示意。   不过苏景长没想到的是, 原来是沈颜希他爹——沈荀沈将军要回来了。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苏景长敛了眸子,眼前闪过沈颜希的脸, 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说话间,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正清殿。   门口的侍卫为两人推开门, 只见温柔月色照映下, 沈颜希只穿了里衣,挺直上身坐在躺椅上,她曲着右腿, 右手手指间夹着个小茶碗,半个身子被树影掩盖,正出神地看着正前方。   外袍被她随手丢在桌案上, 而她正前方只有一堵高墙, 并不是什么值得观赏之景。   这人显然,是在发呆。   甚至门被推开的声音“吱吱呀呀”响着, 可她像是没听见一样。   何公公“哎呀”了一声,将食盒放在她身侧桌案上, 又将外袍给她披上:“沈公子,小祖宗,你这身子都没好全,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何公公?”沈颜希肩膀一阵颤抖, 她被何公公这过分亲密的称呼给吓了一跳, 像是才清醒过来一般,迷茫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景长看着何公公殷切的动作, 若有所思。皇帝似乎对沈颜希,好得有些过分了。   难道皇帝是想将沈颜希召为驸马,好巩固他和沈荀的关系?   沈颜希此时转过头来,她此时才发现何公公身后分明还有个人。   这人玉冠乌发青衫,面容姣好身形欣长,眼眸半阖面上平静无波。   可不知为何,沈颜希眼前突然闪过那颜色过分鲜艳的肚兜来,面上不自觉透出几分尴尬。   这份尴尬被苏景长捕捉在眼里头,他意味深长地挑着眉道:“苏公子,您这是喝了酒了?”   沈颜希摇摇头没有说话。   何公公见气氛有些异样,留下食盒就走了,他还特意叮嘱了苏景长,一定要盯着沈颜希吃完。   “为何要让你盯着我吃?”沈颜希觉着奇怪,打开食盒,就见里头是碗她十分熟悉的药膳,当即后退两步,就要躲进屋子里头去。   却无奈被苏景长给拦住了。   苏景长抬起手勾了勾手指,沈颜希就觉得后脖子一凉,鼓着脸坐回躺椅上,偏开头就是不看那药膳。   苏景长觉着有些好笑:“这是薛太医特地给你列的方子,陛下特意吩咐了做的药膳,你怎么还如此嫌弃它?”   沈颜希嘟哝道:“这药膳太苦了,你又不用吃,你当然可以坐在边上说风凉话了。”   一般来说药膳都是清淡为主,可不知为何薛太医这几日改了主意,加了一味很苦的药材进去。   沈颜希觉出不对来,便开始躲着薛太医。   苏景长拿起药膳闻了闻:“我每日吃的比这个苦多了。”   见沈颜希狐疑地看着他,苏景长道:“你不信,不如我现在让人做一碗送过来?要是你的更苦,我吃两碗,反之,两碗都归你。”   沈颜希不信还有比她更苦的,当即便应了。   苏景长将食盒交给门口的侍卫,吩咐他们热着,顺带再做一碗他的药膳来。   做完这些,苏景长便进了偏殿。   沈颜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这人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为何突然同她打起赌来。   不过是一碗药膳罢了。   【可宿主还不是因为一碗药膳,如此矫情。】   沈颜希道:“你这个系统最近不大对劲啊,怎么胳膊肘往反派大大那边拐呢?”   系统道:【系统只是陈述事实。】   沈颜希道:“不对,你真的不对劲。刚才跟我说的事情,角度也奇奇怪怪的。对了,那个长公主又是谁?我好想没在小说里看到过她?”   先前何公公同苏景长进来的时候,她正在问系统苏景长以前的事情。   想来干脆的系统先是支支吾吾,而后像是挑拣着跟她说了一些,不外乎他从小不受宠、宁王对他颇为严厉、在庆国过得十分不好之类的事情。不过她还是从这零星的信息里发现了些许她不知道的。   原来苏景长的母亲曾与当时的长公主定过娃娃亲,苏景长原本应该是有个“未婚妻”的。   据系统所说,这段时间系统数据莫名混乱还没完全修复,莫名跳出了这条线索。   还跟皇帝的姐姐长公主有关。这位长公主是皇帝最为亲近的姐姐,当年钰国边境危难,战死了好几位老将军,而当朝能抗起大任的男子只剩下宿主的父亲沈荀。就在这危急存亡关头,长公主同她那看似平庸的驸马站了出来,主动请缨,还立下了军令状。   皇帝无法动摇固执的姐姐和姐夫,只能力排众议,让两人奔赴两头,没想到两人都接连取得不错的战绩。   而沈颜希同沈欣然的母亲作为长公主的好友,是随着长公主一道去了边疆的。   原本有如此强将加入,钰国战局有所缓解,连着打了好几场以少胜多的大仗。   【有人泄露了钰国突袭的消息,虽然上天眷顾那一仗是胜利了,但长公主和原主的母亲都是身负重伤。长公主死在了回京城的路上,原主的母亲更为幸运一些,熬到了京城,却也在不久之后不治身亡。】   “太惨了。”沈颜希一阵唏嘘,“不过这位长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原主的母亲也不遑多让。”   沈颜希正感叹着,侍卫提着食盒进来了。   虽然没有打开没有闻见,沈颜希嘴里脑子里马上弥漫起那一股子苦味来。   “这么快?”苏景长走出来,面色没有多好,他手上挂着个红色的荷包,交给那侍卫:“烧掉。”   他以为樊靖吃过苦头,做事会更为仔细,谁想到随手拿了件衣服一抖,就掉出来一个荷包。   “苏公子艳福不浅哦。”沈颜希揶揄道。   “沈公子说笑了。”苏景长没恼,反而笑笑道:“既然药膳送来了,不如我们评判一番?”   沈颜希挺起胸膛:“好。”   半盏茶后,沈颜希木然看着眼前的两碗药膳,忽得抬起袖子一扬。   苏景长稳稳护住两个碗:“沈公子这是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沈颜希舔了舔唇:“手滑。”   苏景长手指稳稳抵在桌案上:“今日既没有下雨,也没有冷到桌面结霜,可就这么短短一会的功夫,沈公子已经接连脚滑手滑桌面滑了好几次了。若是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沈公子是故意要打翻这两碗药膳呢。”   这里横竖就她和苏景长两个人,最多再加上外头的两个侍卫,偏偏被苏景长说得好像许多人都看到他们俩打赌了一般,还刻意把她那些小动作都给清楚明白地说出来。   这次是她轻敌了。   沈颜希原以为苏景长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她看过他吃药膳,压根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次,面色平静就像是在喝粥一般。   谁能想到他的那碗较之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候就体现出皇宫的不好来了。若此时她是在外头,对面的人是沈欣然,她大不了翻墙逃出去,可如今在宫里头,深更半夜的,她能躲到哪里去?   且同她打赌的是苏景长,这人此时格外较真,看样子是打算盯着她吃完两碗苦苦的药膳才肯罢休了。   沈颜希看着苏景长饶有兴致的模样,暗暗后悔她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偏偏同药膳过不去?   且这人看好戏的表情也太过明显了吧?   沈颜希想着想着突然朝着苏景长抵在桌上的手指出手了。   她动作飞快,想要趁苏景长不备,将药膳打翻,好摆脱困局。   苏景长一早便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甘心,早早地就防着她了。   他手指一勾,轻松避开沈颜希的手,顺带着还把两碗药膳妥帖地放入食盒中:“沈公子,暴殄天物啊。”   “既然苏公子这么珍惜,不如您多享用一些吧。”沈颜希从躺椅上跳下来,手上动作不停,接连攻击苏景长手上的食盒。   苏景长一只手提着食盒,一只手同她见招拆招。   两人都是默契地没有使用内力,单单凭着一股子劲打斗纠缠在了一处。   门外侍卫听见响动慌张跑进来看了一眼,却被沈颜希狠狠瞪着,当即眼观鼻鼻观心退了出去。   这两人神仙打架,他们还是当做没看到的好。   沈颜希知道自己功夫不敌苏景长,但他眼下只有一只手应对她,她应该能赢的。   谁曾想接连过了三十几招,苏景长越战越勇,甚至还有空闲同她说话,反倒是她竟是渐渐落了下风。   沈颜希知道是自己过于乐观了,她眼见不敌苏景长,知难而退率先停了下来,喘着气道:“不打了不打了。”   苏景长点头:“不打最好。”   沈颜希见他将将要放下食盒,猛地偷袭过去。   苏景长一个转身轻巧避开,手指在沈颜希的额前轻轻一弹:“兵不厌诈。”   沈颜希泄了气,颓丧地想要席地而坐休息一会,却被苏景长有力的胳膊揽住了腰肢。   “地上凉,你回椅子上坐着去。”   沈颜希倔强摇头,心道他能逼着她喝药,还能逼着她不让她坐下吗?   苏景长见她抵触的模样,无奈轻笑一声,手上略微用力,沈颜希就被按进了他怀里头。   沈颜希猝不及防扑进他怀里头,正要推开他,就听见头顶上那男人的声音淡若清水,却透着一股子促狭:“你是自己回椅子上,还是我抱你上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沈颜希嘟哝一声,当即蹦跳着回躺椅上坐好了。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袜子上脏兮兮地看着难受,便直接脱了袜子,露出两只白嫩的小脚丫来。   冷不丁听见苏景长问道:“你的袜子在哪?”   沈颜希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赶紧把药膳给我吧。我吃了它好去洗漱休息。”   她话音刚落,一件犹带着体温的外袍落在了她腿上。   “盖好。”   沈颜希嘴角微动,将苏景长的外袍团吧团吧,裹住自己还带着热汗的脚丫子,还使劲蹭了蹭,想要膈应苏景长。   苏景长依旧没有恼,将药膳拿在手里放了一会,才放到桌案上。   沈颜希捧起来才发现,苏景长竟是用内力催热了一遍。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她折腾了一晚上,输了一晚上,心跳都没有此时这么飞快又杂乱过。   不过这份慌乱在她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飞快地消散了。   “你为什么要占我的床?”沈颜希不可置信地发现,苏景长竟是先了她一步,此时他躺在她床上,盖着她的被子。 第47章 可爱 以身犯险   苏景长闭着眼睛, 往里头挪了挪,还伸手拍拍他身侧的空位:“樊靖没收拾好我的床铺,有脏东西掉那上面了。”   末了, 他轻描淡写说道:“大家都是男人,不用这么计较。”   “不是我计较。”沈颜希有些抓狂, “那你睡到那边床上去呀。”   她指着另一边空着的床铺, 却见苏景长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像是赖定了她一般:“那边鼻涕虫睡过, 我受不了。”   鼻涕虫?沈颜希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九皇子:“早就换过好几次被褥了,您尽管放心。”   可这人微微摇头:“不要。想起来还是觉得恶心。”   沈颜希被他无赖的模样气笑了, 横竖她也打不过他,于是一跺脚:“行行行,我睡那边, 您老在这睡好。”   苏景长眼睛睁开一条缝, 看到她气呼呼的背影,忍不住笑道:“多谢。”   可笑完了, 他又觉得有些失落。   苏景长强压着心里莫名的悸动和期待,觉得自己恐怕是魔怔了。   可这份诡异的心情, 在半夜沈颜希迷迷糊糊起来倒了杯水喝,却越发迷糊地躺到了他身侧,拉扯他被子的时候,他心绪又翻涌起来。   偏偏沈颜希十分不自知地团着被子挪啊挪地挪到了他怀里头。   他的被子分明已经被沈颜希卷走了大半, 苏景长偏偏觉得还有些热, 这份热度从心头涌起,发散到四肢百骸都未曾消减,反而带着些许酥酥麻麻的感觉, 让他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可他心里头又十足不愿意挪开。   眼前是沈颜希毛茸茸的头顶,鼻翼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苏景长强自镇定心情,闭上双眼,渐渐地好不容易又有了些许睡意……   沈颜希的一双手微微凉,透过被子贴在了他胸膛上。   苏景长猛然坐起身,掀开被子绕过沈颜希下了床。   他披上衣服飞快往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弯下腰细细给她掖好了被角。   看着沈颜希平静酣睡的模样,苏景长幽幽叹了口气,捂着胸口在床沿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可能是今日吃的药膳药力过于霸道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沈颜希一个男人,长得有些过分好看了呢。   ……   沈颜希前一天晚上同苏景长一番争斗确实累着了,她直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迷迷糊糊地下床穿衣服的时候,她才惊愕地发现,她怎么睡在自己床上?   苏景长已不见了踪影,沈颜希颤颤巍巍地跌坐回床里,突然有些绝望:“系统,到底怎么回事啊?难道又是我自己……”   系统道:【宿主猜的没错。宿主半夜起来喝了杯水,习惯性回到了原来的床上。】   沈颜希一惊:“苏景长怎么没在?他有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是不是发现我是女人了?”   【那倒没有。倒是宿主……】   沈颜希听完系统的描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半晌,她才艰涩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宿主请说。但凡系统知道的,必定言无不尽。】   沈颜希道:“我这女扮男装的身份,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若是身份暴露,算是欺君之罪吧?要被杀头的吧?”   【实不相瞒,系统也在努力为宿主推算合适的时机。但若宿主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便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烦扰了。】   “那万一,我没能完成任务呢?”沈颜希心里头突然空落落的。   ……   沈颜希莫名忧郁了好几天,这几天里也没有见到苏景长,只有樊靖偶尔垂头丧气来了几次,将苏景长原本放在这里的东西全都给搬走了。   沈颜希猜测苏景长可能是被她吓跑了,故意开着玩笑问樊靖。   樊靖深深看着她:“沈公子,我们家公子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时不时便会突然不悦,就这么几天,他都和五皇子吵了好几次了!他还时不时拉着我们比武,每一天啊!”   沈颜希好奇道:“和五皇子吵架?为了什么事?”   樊靖像是总算找到了诉苦的人一般,将事情一一道出。   还是因为宁王和太子。   顾瑾瑜建议将事情披露开,好起到震慑朝野内外的作用。苏景长不同意,认为内贼没有全部暴露容易打草惊蛇。两人在御书房争论了好久,最后还是皇帝头疼将两人都赶了出去,才消停一些。   这两人还是对上了。   樊靖委屈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委屈道:“还有一天夜里他突然在我床边站了很久,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还说我“不可爱”,吓得我这几日都没敢怎么合眼。你说他是不是因为要出征了压力太大疯魔了?”   “要出征?”沈颜希惊道,“又要打仗了?和庆国?”   “您竟然不知道?樊靖有些慌了,“这事还没对外宣扬,您可千万别说出去,我还以为公子已经同您说过了呢。哎,我这张嘴啊。”   沈颜希愣了一下,追问道:“真的是庆国?”   樊靖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庆国?   沈颜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神色一凛,转而问系统:“崩坏的小说结局里,跟着苏景长造反的那些人,是哪国的?”   系统少见地没有马上回答她,机械音时有时无,像是病房里分外平静的心跳检测仪器的频率。   直到樊靖走了,系统才道:【那些都是庆国人。】   沈颜希正在穿鞋,听见它回应差点翻倒。   “庆国人?”沈颜希汲着鞋子跌坐回椅子上,脑中突然有了个十分不可思议的猜测,“苏景长这回出征,不会是要去造庆国的反吧?”   【系统数据还未修复,系统目前无法肯定。】   沈颜希挠挠头,觉得可能是她疯魔了。   ……   沈欣然同陆欣之间的明争暗斗越发激烈,沈颜希每回去看沈欣然的时候,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沈欣然不愧是女主,虽然白月光屡次发力,最终都是以失败为结局。   不过眼下的情况同小说里写的是有些不一样了。   陆欣确实想要给沈欣然下药,让她受辱,可却没想到被沈欣然先一步给发现了。   虽然陆欣竭力解释,但她最终还是让皇后失去了耐心。   大家都以为陆欣就要打道回府了,却不知为何,她被太后给看上,看似一步登天,直接住到太后那里去了。   沈欣然小声道:“我听说太后之所以会保下陆欣,是因为陆欣长得同曾经的长公主有些相似。可是皇后娘娘给我看了长公主的画像,我觉得哥你更像哎。对了哥,你知道长公主的吧?”   沈颜希无语,这古时候的画像能看出个鬼咧。不过看她眼里闪着敬佩的光,沈颜希心念一动,假装自己并不知道长公主的事情。   果然,沈欣然非常积极地给她说了长公主的故事,甚至将系统没能说明白的部分都给补足了。   “什么?长公主是怀着身孕出征的?”沈颜希咂舌,“这也太拼了吧。”   沈欣然道:“是啊,若是那孩子顺利出生,应该同我们差不多大。说起来咱们俩当时能出生还能顺利长大真的是很幸运了。据说长公主的孩子是在战时突然病死的。”   沈颜希也跟着感叹了几句,两人又说了会话,沈颜希得到了两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一是皇帝答应了沈欣然,等太后祈福后就让他们兄妹俩回家去住。   二是关于几日后的祈福的事情。沈颜希才知道,他竟是也要去的。   沈欣然还拜托她多关注顾瑾瑜:“这几日他忧虑着不少事情,听说还同苏公子争执了几次,都没什么结果。哥,你要是发现他们俩之间苗头不对,可一定要阻拦啊,千万别让他们俩打起来了。”   沈颜希无奈道:“先不说我同两位都不算熟人,你看看你哥我这细胳膊细腿,能起到什么作用?”   沈欣然捂嘴道:“不指望哥哥您能拦住顾瑾瑜,您看好苏公子就行。”   沈颜希面上一红,当即就要捏她妹子的脸让她长长记性:“你瞎说什么呢!”   却碰巧顾瑾瑜来了,她只得作罢。   顾瑾瑜果然是黑着一张脸,但看到沈欣然的时候还是收敛了一些沉重的表情。   见沈颜希在,他突然提出要借一步说话。   沈颜希想也不想拒绝了:“就在这吧,我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妹子的。”   顾瑾瑜叹了口气,在两人跟前坐下:“沈公子您如果得空,能不能劝一劝谨一?”   沈颜希有些头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传话筒呢?   顾瑾瑜道:“他要出征庆国的事情沈公子应该知道了吧。”   沈颜希无语。这些人都是什么毛病,包括樊靖,包括顾瑾瑜,都以为她是苏景长肚子里的蛔虫吗?   顾瑾瑜道:“他想出征庆国替宁王赎罪,本无可厚非,可宁王此事牵连甚重,他此番出征太过凶险。”   沈颜希本想吐槽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顾瑾瑜又道:“谨一向来都是个清醒的人,可这回不知为何如此固执。若是可以,我愿意替他出征,他呆在京城,总比在外要安全。”   沈颜希:……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这两人是在水深火热互相diss中,谁知男主顾瑾瑜竟然为了反派苏景长的安全考虑,愿意替他出征庆国?!在她没有参与的这些剧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神奇的转折会促成他们俩之间如此的情谊?   顾瑾瑜叹气道:“我已经同七公主说好了,若是谨一愿意,我会同父皇提起七公主的婚事,作为驸马,他就有理由避开这次的事情了。”   七公主?沈颜希蹙眉。   然而顾瑾瑜的下一句话让她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那个荒谬的谣言,庆国在外蹲守着要杀他的人不计其数。他不该以身犯险。” 第48章 沈荀 慈济。   沈颜希好奇问道:“什么谣言?”   顾瑾瑜给她倒了杯茶:“有人说, 谨一是那庆国皇帝遗落在外头的皇子。”   沈颜希抱着茶碗的手就是一抖,差点没把热茶洒在身上。   她和沈欣然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这种谣言居然真的有人信?”   “庆国太子信了。”顾瑾瑜看着这两人没心没肺的样子, 心道两人果然是兄妹,可他们这一笑, 反而让他陡然轻松了不少。   顾瑾瑜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庆国皇帝虽然病重, 但据说病榻之上日日都在说想最后见谨一一眼。”   “真的假的?”沈颜希觉着不可思议, “那皇帝如此惦记他,为何会答应让他回来?”   顾瑾瑜顿了顿道:“可能是担心谨一在庆国会有危险吧……”   荒谬,太荒谬了。敌国的皇帝为了让自己这个不知道真假的“儿子”能安全, 故意将他送到敌国。这都什么和什么呀,沈颜希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她喝了口热茶定了定心神道:“庆国太子,是那个叫什么元少卿的吗?”   见顾瑾瑜点头, 她明白了:“所以那个元少卿信了谣言, 打算把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给杀了,免得苏景长回去同他争抢皇位?可苏景长既然已经回了钰国, 那不正表示他对于庆国的皇位没有想法吗?”   顾瑾瑜摇头:“元少卿恐怕是担心谨一借着我国的兵攻入他庆国的皇城。”   沈颜希呼吸一滞,想到系统告诉她的, 苏景长带着造反的人都是庆国人。   她突然觉得这个元少卿,可能是个十分有远见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沈颜希状似无意提起顾瑾瑜说的“做七公主的驸马”这件事。   其实这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两人若是真的在一起了,七公主不用远嫁, 苏景长不用出征。   可这七公主不像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啊, 她既然本有心仪之人,为何又会愿意下嫁苏景长呢?   “顾瑾瑜,你们这个打算, 我不赞同。”出乎沈颜希意料的是,沈欣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七公主她根本就不喜欢苏公子,苏公子也不喜欢她,且苏公子看着就不稀罕驸马这个闲职,你们这样私下决定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甚至是在苏公子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不怕被有心人传出去吗?我觉得很不好。”   沈欣然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沈颜希,像是在鼓励沈颜希也说上两句。   沈颜希一直闷闷地低下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左右这两人的婚事都不是她能定的。   顾瑾瑜给沈欣然添了茶水:“欣然,我们这不也是在想办法吗?且难得七公主愿意配合。”   沈欣然依旧摇头:“我奉劝你们别搀和这件事。”   沈颜希猜测沈欣然是知道了什么,等顾瑾瑜无奈走了之后,她才开口问。   果然,沈欣然面容深沉道:“那日陛下召我过去说话,我正好听见苏公子说,他愿意挂帅出征。所以这件事,其实是陛下属意的。”   至于为何她不愿意告诉顾瑾瑜,沈欣然朝着窗户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说了他也不会信的,这个人吧,有的时候,就像个“老顽固”。”   沈颜希忍不住笑了,顾瑾瑜正在外头偷听呢,她还以为沈欣然没发现,然而自家这个妹妹,果然不一般。   末了,沈欣然道:“哥,最近七公主和陆欣走得挺近的,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呀?”   沈颜希有些诧异,安抚她道:“我们只能自己先小心着点。”   ……   祈福这天来得很快。   沈颜希一大早就被何公公派来的人给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天才是蒙蒙亮就被安置在了一架不起眼的马车里头。   虽然马车看着不起眼,但里头的布置十分舒适。马车慢悠悠行进着,沈颜希抱着手炉头一点一点地靠坐着昏昏欲睡,突然脸侧感受到了一抹小风,她迷糊睁开眼,就见对面的车帘被拉开,于至归递进来一个油纸包。   沈颜希好奇接过,还是热乎的。   “公子刚刚给的。不是我买的。”于至归压低了声音实话实说。   沈颜希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会,没见到人,听于至归说已经去了挺前头,便放弃了钻回了马车里。   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苏景长了,估计苏景长是因为在准备出征的事情所以忙碌吧。   想到这,她心里头那空落落的感觉又上来了。   沈颜希泄愤般地咬了一大口糯米团子,发现里头竟然是有馅的,甜丝丝的很是美味。   她眯着眼睛感叹道:“还好有美食能治愈我。”   ……   太后这次祈福十分隆重,朝臣同部分家眷都参与了。   皇帝自然也在。   因为人数众多,沈颜希这样没有官职的小辈并没有被要求参与所有环节。   又因为皇帝的特许,她到了慈恩寺,便想找沈欣然一同闲逛去,却被告知皇后娘娘带着沈欣然和七公主去见太后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可不止三个。沈颜希几乎可以预计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她没有太担心沈欣然,自从春猎的事情之后,自家这个妹妹稳重了不少,也知道好坏了。更别说她身上的女主光环,希望那两位幺蛾子自求多福吧。   因为太后要在这里住一日,所以不少地方都有人在布置,许多地方都去不得。   沈颜希既不想凑热闹,也不想同太多人寒暄来去徒添烦扰,便带着于至归往后山去了。   先前来的路上她就发现了,这寺庙后山载着一大片桃树,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远远看着那美景就十分摄人心魄,她就当是来郊游了。   可中途却遇上了被几个人围着的虞楚,那些人看着就不怀好意,叫嚣着要同虞楚比武。   沈颜希本不打算多管,可这些人正好挡在去后山的必经之路上,她看了看四周,指着高墙同于至归道:“不如我们跳过去?”   于至归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着虞楚的方向。   沈颜希挑眉,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些人的挑衅开始过分了,甚至还提到了虞楚的祖父虞将军。   “若是虞将军看到自己的孙子如此懦弱,恐怕要气得跳起来把你这“虞小将军”的名讳给夺回去吧!”   这些人哈哈笑声十分刺耳,沈颜希听着觉得实在过分,抬脚便走了过去:“虞将军,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要是被虞老将军看到你这么墨迹,指不定要跳起来了呢!这些人本就该揍,你尽管动手,若是陛下罚起来,算我的!”   她是看出来了,虞楚只是因为是在钰国的地界上,这些人一个个又衣着显贵,他强压着怒气不想同这些人起冲突而已。   沈颜希本也就是恐吓一下这些不知好歹的人,谁料虞楚突然整个人抖擞了一下,竟是真的出手将几人都给打趴下了。   沈颜希摸摸下巴问于至归:“我的话这么好用的吗?我说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沈公子的话,自然是不一样的。”   沈颜希惊讶,于至归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她略微转头,却见身后之人并不是于至归。   竟是苏景长。   苏景长又对虞楚道:“虞将军,别手下留情,让他们见识见识您的厉害。”   这煽风点火的一席话叫那几个嗷嗷叫着的公子哥当即对苏景长怒目而视。   沈颜希赶在他们说话前夺下话头道:“看什么看,自己惹的祸自己背。还不明白惹到谁了是吗?这可是路过的虞将军!”   “沈公子。苏公子。”虞楚深深看一眼沈颜希,抱拳道,“是虞某打的人,虞某自会向陛下请罪,不会牵连沈公子您。”   虞楚难得正经,沈颜希有些不适应,她也拱手道:“无妨无妨。”   苏景长突然道:“虞将军,做自己就好。”   ……   沈颜希不解问苏景长:“你方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虞楚听到苏景长那句话,仿佛整个人都伸展开了一般。   苏景长目光悠远道:“虞楚一直都活在他祖父的阴影下,每个人提起他,都会提一句他的祖父。其实他这个年纪上,已经很厉害了。可总有人喜欢比较来比较去的,这种人真是让人不喜啊。”   沈颜希若有所思。   “至于你和他之间的事情。”苏景长忽而道,“听说你当着他的面,把他打算送给他祖父的折扇给掰断了。”   “还有这回事!”沈颜希大惊,暗道原主怎么这么虎。   苏景长幽幽道:“我已经让人以你的名义给他送去了一把不错的,你可以想一想到底要如何谢我。”   他说着走到沈颜希前头去。   沈颜希恍然大悟,难怪今日虞楚对她如此客气。   她三两步跑到苏景长身侧,同他并肩前行,直接问道:“苏公子你想要我怎么谢你呀?”   苏景长脚步一顿,面上有些许不悦:“原来沈公子竟是如此敷衍之人。”   沈颜希挠挠脸:“那我好好想想。”   两人说话间绕过后山门,被一个扫地的僧人给拦住了。   这僧人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留着长长的白胡须,没穿外袍,在这小风里扫着弟。   可他的眼睛却是清澈明亮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颜希,像是要将她盯出个洞来一般。   “大师,有何指教?”沈颜希拱手道。   僧人面露疑惑道:“小公子可是姓沈?”   沈颜希原本喊他一声“大师”不过是客套,可这僧人没有回避,反而看着像是认识她?   沈颜希点点头道:“没错。”   僧人越发疑惑了:“不应该啊。”   后山忽而刮起有一阵小风,将散落在地的桃花瓣翻卷起来,在空中打着转,像是在跳舞一般。   沈颜希感叹于美景,冷不丁听见那僧人道:“你本该死在半个月前……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沈颜希闻言一惊,再抬眼的时候,她不敢小觑这人了:“大师您莫不是认错人了?”   “不会啊。”那僧人摸着胡子,依旧是定定看着沈颜希,“你三岁的时候,我在边城见过小、小公子。”   这微妙的停顿,沈颜希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正欲开口询问,又见那僧人皱眉打量苏景长:“你好像,也不大一样了。”   “慈济大师,好久不见。”苏景长微微躬身作揖,态度十分郑重。   【慈济大师,预言的能力很强。】   慈济?确实挺刺激的。沈颜希暗暗吐槽,却不敢小看这位。   “公子。”许久未见的于至归突然出现,同沈颜希道,“陛下找沈公子。”   苏景长表示他同慈济大师还有话说,沈颜希只得随着于至归先走了。   她心中有些忐忑,这位大师,不会把她的家底都给抖出来吧。   ……   皇帝有个单独的院子,沈颜希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他和一个风尘仆仆略带忧愁的美大叔在喝茶。   不知为何,那美大叔看到她的时候,手突然一松,杯子掉落,碎了一地。   不会吧,又来?沈颜希见那美大叔的表情,就知道他估计也是晓得什么的。可你这宛若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是不是太过分了?   却不想那美大叔猛地起身朝她奔来,倏忽间便到了近前。   被人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沈颜希是懵的。她以为苏景长的功夫已经够高了,万万没想到这位的功夫越发出神入化。   在她呆愣的短暂时间里,美大叔竟是抽泣起来,哽咽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让她一时间不忍心推开他。   “颜希,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爹爹太高兴了。我就知道慈济那个老头的话不算数,他果然在骗我。”   【BINGO,宿主猜的没错,这位就是大将军沈荀。】   沈颜希:“我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为何?】   沈颜希:“这不会是你特意给我安排的时机吧?”   【宿主多虑了。】   所以这慈济、这沈荀,真的不是系统的安排?这样一想,沈颜希那份不安越发强烈了。   事出有异必有妖。她今天务必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等沈荀终于抱够了,沈颜希被他牵着在皇帝跟前坐下。   皇帝得意洋洋同沈荀道:“没想到吧。朕当时看到你的回信,差点没被气死!”   沈荀一拍桌子:“我那时候不是以为,颜希她……了吗。对了颜希,你为何,为何不喊爹爹呀?”   “爹爹。”沈颜希看着石桌上那偌大的手掌印,舔了舔唇道,“我先前病了一场,许多事情记不大清了。”   见沈荀像是要发怒,沈颜希赶紧说道:“身体没什么问题,您别担心。”   皇帝道:“朕日日各种宝贝药材给她补着呢,可比你那边城要好百倍。”   沈荀却叹息道:“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让颜希回来。”   皇帝不高兴了:“你这说的什么话?”   沈颜希听着两位斗嘴,才知道这里头有多么乌龙的事情。原来那位慈济大师真的是位得道高僧,沈颜希小的时候,他游历到边城,看到沈颜希的第一眼,边断定这个孩子福薄命浅,恐怕活不过这个春天。而今年年前的时候,边疆战事突然吃紧,沈荀担心原本就苦命的两个孩子受苦,再加上老夫人传信说想要见一见两个孩子,他便准了两人回京城。   所以在看到皇帝送来的书信询问沈颜希的事情的时候,沈荀以为沈颜希已经命不久矣,等皇帝收到他回信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了,便含着泪给皇帝回了两个字“节哀”。   两人闹了一阵,皇帝笑道:“你方才去后山,遇见慈济了没?”   沈颜希点头,将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皇帝笑道:“他也傻了吧?该!谁让他瞎说的,我们颜希分明就是福大命大!不过你这小子,这么些年,瞒得朕好惨呢。”   皇帝突然沉下脸看着沈荀,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态势。   沈颜希的手被沈荀握在手里头,她明显感觉到沈荀听到皇帝这句话,有些紧张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何公公瞅准时机,靠近三人道:“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临起身的时候,同沈荀道:“你先洗漱洗漱,晚些时候去看看太后。”   “带上颜希。”   沈颜希感觉到沈荀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可他却没有拒绝,只是突然叹了口气。   “系统,我觉得我的马甲可能要捂不住了。”不知为何,沈颜希此时的第六感分外强烈。不过有沈荀在这,她又觉得稍好一些。 第49章 正文完 等我回来。   等沈荀洗漱完, “父子俩”坐在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斋饭。   沈颜希原本以为会同沈荀没话说,毕竟她是真的同这个便宜爹不熟。   然而从沈荀的言语间,她了解到因为沈荀平日里军务繁忙, 所以原主同这个父亲也不是很亲近。   至于沈荀知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这件事——   “颜希,忍了这些年, 苦了你了。”   沈荀的一声感叹, 打消了沈颜希的疑虑。   果然她的这个便宜爹, 是知道她的女子身份的。   “爹, 我有个疑问。”沈颜希扬起脸,眸子里满是无辜和好奇,“我为何要扮成男子呢?”   沈荀深深看她一眼, 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颜希沉默。   沈荀道:“不记得那些事也好。我们颜希,永远是沈家的孩子。”   沈颜希闻言有些紧张:“难道我是捡来的?”   “瞎说什么呢。”沈荀瞪了她一眼,“这口没遮拦的毛病怎么没给忘了。”   不过沈荀没有说下去, 只道等见了太后之后再同她解释。   左右也是半天的事情, 沈颜希便没有再问。   两人又说了会话,聊了聊沈荀在边城的故事, 又说道起来沈颜希在京城这短暂时间里头的不少壮举,沈荀言语间满是自豪:“不愧是我的儿子!”   这话他脱口而出后, 又有些不好意思。   在儿女的教育上,沈荀其实没下太多功夫。两个孩子完全可以说是野蛮生长。   好在周围的长辈都不是什么奸恶之人,两个孩子没有长歪算是大幸。   她这么欣慰地想着,突然发现是把自己给代入了进去。可不是吗?原主分明就是长歪了, 回到京城后分分钟把自己作死了。   沈颜希倒吸了口气, 觉得自己先前的念头真真是骇人。   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何公公回来传话,说是太后那出了点小状况, 让沈荀和沈颜希先不用过去了。   沈颜希小声打听了一会,果然是沈欣然和陆欣起了冲突。   眼见沈荀就要起身去为女儿撑腰,何公公连连保证,有陛下在那呢,自然不会让沈欣然吃了亏去。   而何公公前脚刚走,有个将士来找沈荀商量军务。   沈颜希见状十分识趣地找了个出去玩的借口溜了。她直接绕回了后山,却没见到慈济大师,问了个小和尚,才知道慈济大师是被太后的人匆匆叫走的。   “那位苏公子呢?”沈颜希又问了句。   小和尚道:“他说去找沈公子了。您去沈公子那里找他吧。”   苏景长找她去了?那不是正好和沈荀面对面?   沈颜希当即觉得满山的桃花没有那么让她心动了。   她抬脚往回跑,可跑到一半又生生顿住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轻轻喘着气,心道她怎么突然紧张起来了?   沈荀这次回来,说不准就是因为庆国的事情给苏景长做一番提点。   她这么想着,脚步却没有轻快几分。   等到了院子门口,她没有马上进去,悄悄探头往里张望,院子里只有她方才见过的那位将士在认真扫地。   将士只道两人切磋了一番,如今在屋子里头商量事情。   沈颜希看着这满地狼藉有些无语,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鸟叫声,又像是虫鸣声。   沈颜希抬眼看去,只见院门边的墙上趴着个小太监,他正努力地朝沈颜希挤眉弄眼,而这奇怪的声音,也是他发出的。   沈颜希认得他是九皇子身边的人。她走出院子,果然看到九皇子远远地站在一颗树下,朝她挥手。   九皇子板着脸道:“本皇子特意跑出来给你送信的,沈欣然正在被那陆欣欺负呢。那个陆欣真真不是个好人,我是搞不明白了,皇祖母为何会对她那么好。”   沈颜希拍拍他后背:“走,我们进去说。”   九皇子心有戚戚然:“不必了。我看到你爹和苏景长打架了,太可怕了。”   沈颜希见他面上紧张,好笑道:“你现在意识到他们的可怕,还不算太晚。”   九皇子朝她翻了个白眼:“本皇子只是觉得可怕,并没有在怕的好吗!”   沈颜希不说话,使劲捏他的脸。   九皇子这才老实了一些,将他看到的事情告诉沈颜希。   陆欣还是没死心,她花了不少钱买通了一个大和尚,让他在太后跟前说出沈欣然命格不好大凶大恶之类的话,可沈欣然多聪明啊,自从发现这人不怀好意之后一定在提防陆欣,再加上来之前顾瑾瑜查过这里所有人的身世和身份,沈欣然记忆很好,随随便便说了几句话,就把那大和尚的老底都给揭了。皇帝也就是在沈欣然勇斗大和尚的时候被太后给喊过去的,而皇帝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最后一幕——那大和尚不是个强硬的,正在交代幕后主使是陆欣。   九皇子本来看得兴致勃勃,心道这个陆欣得完蛋了吧,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是站在沈欣然这边的。   谁知太后出手护住了陆欣,说她是年纪小不懂事,让沈欣然多担待些。   “当时在场的有不少人,丞相啊尚书啊都在,那大和尚说沈欣然坏话的时候,有好几个跳出来指责可积极了。皇祖母轻飘飘地就把事情给带过去,还说沈欣然太年轻说话太冲……”九皇子边说边摇头,“虽然这样的事情我没少见吧,可皇祖母今日这般作为,是不是太不把你妹子放在眼里头了?也太不把你爹放在眼里了吧。”   沈颜希无奈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偏心那不是正常的吗?”   不过太后的偏心竟是到了九皇子都看不下去的程度,倒是令沈颜希有些讶异。   她突然想起了慈济,问道:“你见到慈济大师了吗?”   这里应该只有她不认识慈济这个红人吧。   果然,九皇子道:“皇祖母说想让慈济给陆欣看看,我溜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领着慈济大师过去呢。”   沈颜希觉得不大对劲,太后这是想借着慈济给陆欣镀一层金身啊。   “有我父皇在呢,你别担心。”九皇子本就是溜出来玩的,他说了半天话,便想拉着沈颜希去后山看花。   沈颜希此时却没了玩闹的心思,她按住九皇子:“你既然有办法溜出来,自然有办法带我进去对吧?”   九皇子皱起脸来:“本皇子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居然想让我带你回去?”   沈颜希道:“那你不都说了我妹妹在被人欺负吗,我总得去看一看不是?要是你妹妹被人欺负了,难道你就袖手旁观?”   九皇子一想也对,看在沈颜希是为了沈欣然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了。   他带着沈颜希穿过庭院,从后头的一处矮墙翻了进去。   等落地了,九皇子突然觉出问题来:“你要想去看沈欣然,大可以让人通报一声啊,我父皇在呢,肯定会让你进来的。”   沈颜希边张望着四周暗暗记下这条路,边同九皇子解释道:“我先看看情况,若是不对我再出去找人通禀。”   若是沈欣然安然无事,她就静悄悄离开。若是众人一齐欺负沈欣然,她便跑出去把沈荀找来,总之一句话,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吃闷亏。   人都被他带进来了,九皇子也不好当下便撵走沈颜希,他盯着沈颜希道:“你等会躲好一点,别被发现了牵连本皇子。”   沈颜希态度非常好,连连答应,顺带同树上的几个侍卫比了个手势。   她就说嘛,太后皇帝都在,这边的防卫怎么可能松懈到让一个小皇子进出自如。   其中有个是当时将她从马场背回正清殿的侍卫,此时他手微微抬起,面色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被沈颜希给发现了,老大那边交代不过去了哎。   ……   寺庙里头的这片地方是特意为了皇家建的,这屋子够宽敞,采光不错,两边面对面坐着十几个穿着朝服的男人。   最上头并排坐着的是太后和皇帝,皇帝下首是皇后和顾瑾瑜。   太后直言让慈济给陆欣和沈欣然看面相。   在场的人都看出了太后的意思,这是要打压沈欣然抬陆欣,一时间面色各异。   顾瑾瑜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头的剑。   此时慈济没管陆欣,反而先冲着沈欣然微笑道:“沈姑娘,好久不见。”   沈欣然微微一笑:“慈济大师,别来无恙。”   慈济细细打量了沈欣然,转而同太后道:“太后娘娘,这位沈姑娘乃是大富大贵之相,与沈姑娘相伴之人,必然福泽绵长、福泽绵长啊。”   太后沉声道:“陆姑娘呢?”   不是她沉不住气,她都示意地够明显了,可这慈济打从进来起,压根没有正眼瞧过陆欣。   慈济看了看陆欣,摇头道:“这位姑娘,心思太重。”   他说完这四个字,便不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合十摆在胸前,眼眸半阖。   沈颜希装成九皇子的侍卫躲在后头,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光影重叠间,慈济倒真像是一尊佛像一般。   太后加重了声音:“慈济大师。”   慈济像是没有听明白一般,疑惑地看向太后道:“太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沈颜希差点笑出声。这位慈济大师估计以为他少说几句话,已经算是给陆欣面子了。可落在太后娘娘眼里头,慈济当着众人的面,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反而对陆欣的评价很差,这就是在打太后娘娘的脸。   慈济大师,牛。沈颜希暗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带着笑意的眼略微抬起,正巧同垂眸的慈济大师对上。   慈济眉头一皱,沈颜希赶紧竖起手指按在唇上。   好在慈济接没有纠结。   “慈济大师,听说沈将军对您有救命之恩,可您若是因为这个缘故颠倒黑白,岂不是令人心寒?”   沈颜希这位置视线被挡,所以方才没发现,七公主也在,她此时在为陆欣说话。   亏沈颜希当时还因为美食的缘故对七公主有几分怜惜,有些唾弃自己,她竟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七公主。”皇帝本见沈欣然游刃有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直没出声,可如今听见七公主这话,他冷下了脸,“给慈济大师道歉。”   七公主起身行礼,面上委屈:“可慈济大师确实有说错过呀,他曾说沈颜希活不到今天呢,可父皇您看,沈公子不也好好的吗?”   皇帝闻言正要发作,却被太后娘娘打断了:“还有此事?”   “皇祖母,小七所言句句实话,您若不信,可以问问慈济大师。”   太后道:“慈济大师?”   慈济面色平静道:“贫僧早年确实曾断言过,沈公子本该命陨于半月前。”   四下一阵唏嘘。   丞相起身道:“慈济大师,这几十年来,您的断言可从未错过。为何……”   沈颜希皱眉,伸手按住九皇子当即就想转过来看她的小脑袋:“别暴露我。”   怎么话题突然转到她头上来了?七公主这是打算同他们沈家撕破脸?七公主又是如何知道慈济大师之前说她活不长久的话的呢?   太后面色一缓,正要说话,慈济又道:“可人的时运是会变的。如今的沈颜希公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沈公子了,命数自然不同。”   七公主道:“慈济大师此言之意,难道是说,如今的沈颜希公子,其实是个冒名顶替的?”   她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沈欣然板起脸,格外认真地问道:“七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七公主道:“沈姑娘应该问问慈济大师。”   皇帝原本已经直起身子打算呵斥七公主,此刻却突然放松了,反而懒洋洋靠坐在椅子上。   趁乱,兰轩像一道影子一样飘到皇帝身后,同他耳语了几句。   沈颜希正为兰轩鬼魅的身姿给震惊着呢,忽得就见皇帝看了过来。   沈颜希心虚地冲皇帝笑笑,皇帝无奈地瞪了她两眼。   “慈济大师。”陆欣脸上挂了两行清泪,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心疼一阵,“陆欣自认同您没有什么过节,就算沈公子和沈姑娘都不喜欢我,您也不至于非得如此评陆欣吧……”   太后心疼地安抚着陆欣:“欣儿别哭,有本宫给你撑腰呢。”   慈济大师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眉头一皱,见皇帝高高挂起的模样,便知道这位正在看热闹呢,暂时是不会出手帮他了。   他想了想闭上了嘴,任凭眼前众人如何发问,他都不发一言。   沈颜希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幕,觉得十分荒唐,手上力道一松,九皇子就转了过来,小声道:“我七姐肯定是被陆欣给蒙骗了才会这样说的,沈颜希你别当真。”   他话说得诚恳,沈颜希却笑不出来:“九皇子,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九皇子语塞,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沈颜希叹气,按着他的肩膀将人又给转了回去:“你还是去看着你七姐吧。”   有九皇子“珠玉在前”,沈颜希觉得自己并不是最瞎的那个,心下突然安慰。   那厢慈济大师不给反应,太后当即疾言厉色斥责慈济大师,甚至发话要把沈颜希给找来。   皇帝这才慢悠悠直起身子。   屋子里的喧嚣马上就平复了。   只有太后的声音在四散回荡。   不愧是皇帝。沈颜希感叹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呼唤系统:“系统,为什么皇帝这条线你们一直没有修复啊?他看着完全像是没事人一样啊?”   之前沈颜希和貔貅的剧情可是非常直球地走了下去。可皇帝这条线,距离春猎都半个月了,皇帝依旧好端端的,根本没有重病的倾向。   【叮叮——致亲爱的宿主,系统开个小会,若要使用能量值请自行兑换,有事请留言,系统马上回来!】   沈颜希这才想起来,早上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系统貌似有提过开会这件事。   哎,暂时指望不上这家伙了。沈颜希回过神,就听皇帝说:“叫沈荀过来。”   屋子里立马又沸腾起来。   皇帝手撑着脸,淡淡道:“是朕临时叫他回来一趟的,你们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斥责完朝臣,皇帝又同太后道:“母后,有件事朕也是才知道不久,一直没找到机会同您说起,正好,今日沈荀过来,让他将事情解释清楚。”   太后听见皇帝提起沈荀的名字,呆愣了一阵,恍惚间竟是有些局促。   皇帝说着话的时候,时不时瞥一眼沈颜希。沈颜希正同九皇子说着话,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沈荀以为皇帝说的面见太后,不过是皇帝自家几个人而已,谁知到了这里,才发现几乎满朝文武都在了。   且各位同僚看他的眼神同表情都有些古怪。有惊喜、有疑惑、有同情、有震惊。   沈荀看了眼上座的皇帝,躬身行礼,心道可能是他在边疆呆了太多年,不习惯这京中局势了。   他还偷偷给眼中含泪的沈欣然递了个眼神,安抚她的情绪。   沈颜希先前没觉得如何,可如今沈荀一进来,单是容貌和气度,就将在场的官员们生生压了一个头,她些期待沈荀会说出怎样惊天动地的话来。   毕竟看皇帝老狐狸般的表情,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太后见到沈荀的时候,面上申请松弛了不少,她特意吩咐给沈荀赐座,还问了几句沈荀的近况。   皇帝道:“沈将军,关于沈公子的事情,你是不是该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明白?”   沈荀皱眉:“陛下?”他向皇帝眨眨眼,就在这,直接说?   皇帝微微点头,直接说,朕兜着呢。   沈荀道:“此事说来话长。”   皇帝道:“长话短说。”   “……”沈荀握紧了拳头,忽得下跪道,“臣有罪!”   沈颜希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沈荀到底在做什么,忽得肩上落了一双手,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苏景长。   苏景长估计是跟着沈荀来的,却偷偷跑到了她身后,此时双手轻轻按着她的肩,让她莫名安定了不少。   可沈荀没有放过在场的惊愕中的所有人。   “其实颜希不是臣的亲生儿子。”   “颜希是长公主的女儿。”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长公主的孩子病死在战场上,其实,病死的那个,才是罪臣的儿子。当时战局焦灼,敌军日日偷袭,想要将长公主的孩子抢走作为要挟,不巧的是,吾儿当时突然病重,军中物资匮乏,无力救助,吾妻白氏自幼追随长公主,她自作主张,将吾儿同长公主的女儿做了对换,让所有人误以为,长公主的孩子病死了。”   “这些年来,罪臣一直让颜希女扮男装,假装儿子还在。是沈荀之过,请陛下责罚。”   沈荀这些话在肚子里游荡了许多年,毫无磕绊地说完了,便垂着头不做声。   他说得艰涩,其间想起来自己的妻儿,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   这是沈颜希今天第二次看到沈荀哭。若说第一次他是喜极而泣,那这一次,是心碎难捱。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她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眼下场面一片混乱,沈颜希格外平静。她其实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会被揭开,可按在她肩上的手突然一紧,倒是把她给疼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颜希伸手想要拍开苏景长,一回头,却见这人眼里没有有惊讶,可更多的,是狂喜?   沈颜希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   苏景长那克制不住下弯的眼角和同样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是真心的欢喜。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幽暗的眸子宛若深潭,像是要将她拉扯进去一般,与这嘈杂喧闹中格格不入。   沈颜希飞快回过头不看他,这人却轻声笑了,这笑声里的愉悦,几乎要溢出来了。   沈颜希照例把九皇子的头给转回去:“别看我,也别看他,他可能是疯了。”   此时太后眼里头,哪里还有七公主和陆欣,她颤巍巍站起来,指着沈荀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玲儿的孩子,真的还活着?”   何公公请示皇帝是否要将沈颜希请过来。   “不必了。”皇帝上前扶住太后的手,忽而朝着沈颜希的方向朗声道,“沈颜希,还不滚出来。”   皇帝话音未落,被太后重重拍了手背:“你是皇帝了不起啊,怎么说话的?”   皇帝看着手背上浮起的红印子有些无语,明明是沈颜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更欠打吧。   既然被点名了,沈颜希硬着头皮缓步走出去,就被太后给抱住了:“好孩子,你受苦了。”   太后是踉跄着跑过来的,沈颜希被她扑得差点翻倒,还好有苏景长在身后托了一把。   沈颜希双手微微抬起,最终还是垂下了。太后先前才那样说过沈欣然,于情于理,她做不出回抱这位老人家的事,只是安静地站着。   倒是七公主和陆欣对视了一眼后,七公主大声道:“沈将军,你说沈颜希是长公主的孩子,可有什么证据?”   太后身子一僵,回过头训斥她道:“不得胡言!”   打从看到沈颜希那张同女儿有八九分相似的脸,太后就相信了沈荀的话,这就是她的孙女,她苦命的女儿的孩子。   可皇帝不知为何,竟然慢条斯理地附和着七公主,让沈荀拿出证据来。   沈荀道:“太后娘娘应该知道,长公主的孩子后腰上有一块鲤鱼形状的胎记。”   于是沈颜希被太后身边的嬷嬷牵着进了里间查验身份。   太后的期盼之下,嬷嬷眼含热泪道:“有,有胎记,鲤鱼形状的!”   眼前的一幕叫陆欣觉着刺眼,她突然插话道:“可是,沈将军为何到今日才将此事揭开?您瞒了这么久,到底有何居心?”   这会皇帝总算开口替沈颜希说话了:“因为当时青山道人说沈颜希命中有灾祸,需得女扮男装远离京城直到十六岁,方可平平安安顺遂一世。且若是让那些不安好心的知道颜希还活着,指不定闹出什么腥风血雨来。”   皇帝这话明显是胡诌来的,可他这话一出口,众人倒是都按耐下来几分。   “原来青山道人说的那件稀奇事指的就是郡主啊。”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难怪了难怪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宛若一锤定音,将局面整个铺展开来。   看来这位青山道人的名号,确实很好用啊。可这声音,沈颜希抬眼看去,苏景长?   苏景长站在她原本的位子上,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沈颜希。   沈颜希错开眼,拂去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眼里头那深潭里像是着了火一般她总觉得苏景长想要吃了她一样。   错觉,是错觉吧。   【曾有流言说过,苏景长的百步穿杨之能,得自青山道人。】   系统总算是回来了:【宿主,有件事系统必须告诉你……】   ……   连着好几日,沈颜希都像是在梦游一般。   太后恨不能日日见着沈颜希,若不是沈颜希执意推拒,可能都要被强留在太后那了。   这么一比对,沈颜希觉得正清殿也没那么不堪了。可太后见不得她太过冷清,往正清殿塞了不少人。   沈颜希的清净日子一去不复返,出宫的可能性越来越低,若不是沈欣然和九皇子日日来看她,她可能都要得抑郁症了。   沈欣然道:“哥,沈公子今日也在宫里,正在同陛下商量出征的事情呢。”   她还是改不过口,暂时先这么叫着。   沈颜希骑着马在马场里慢悠悠溜达着,看着九皇子驾着小矮马瞎跑,觉得人生真是无趣极了,忽得听见沈欣然这么说,她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   沈欣然皱眉道:“你不会真的想跟他走吧?”   “若是要我一辈子困在这宫里头,我宁可……”沈颜希驱着马走到场边,就想往下跳,身侧突兀地伸出一只大手来。   苏景长笑盈盈看着她道:“郡主,多日不见,依旧神采飞扬啊。”   沈颜希想要拍开他的手,可念头一转,她直接握住了他的大掌,借着他的力道下了马,往侧面走了几步,避开他托着她后腰的另一只手,正好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沈颜希,你怎么像朵娇花一样,还需要人扶啊!”九皇子欠欠的声音传来,沈颜希还没动作,就听见他然嗷嗷叫着跑远了。   原来是他的小矮马不知怎么受惊了,沈欣然见状捂嘴偷笑,赶去帮忙。   苏景长搓着手指,依旧是笑着问她:“听说你想同我一齐出征?”   沈颜希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没错,苏公子,你那不还是缺人吗?我功夫不错,右手也恢复地差不多了,完全没问题。虽然我是女人,但我可以一个打十个!”   苏景长道:“可你不敢杀人。”   沈颜希撇了撇嘴,泄了气:“我确实不敢。”她其实只是想找个办法离开皇宫,眼下最直接的便是跟着苏景长出征。   苏景长像是勘破了她的心思,悠然道:“其实出宫不是一件难事。”   沈颜希好奇:“你有办法?”   苏景长点头,忽得弯下腰脸凑近了沈颜希的,他眸子里头闪着光,幽幽道:“你嫁给我,我带你出去住。”   见沈颜希呆愣着,苏景长又加了把劲道:“你不会忘了吧,我们之间可是有婚约的。”   沈颜希脸上已然通红,她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她掉马的第二天,皇帝就同太后提起了她的婚事。太后自然是不同意的,分分钟想要毁了那婚书,还把苏景长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后冷言冷语地“劝”了一天。   谁知苏景长软硬不吃,等太后说得烦了,他还火上浇油,直接求陛下做主,恨不能当下就把沈颜希娶回去。   沈颜希昏睡了一天,一觉醒来被九皇子转述了当时的场景,刚开始只当九皇子是故意歪曲事实瞎说的。   直到皇帝也找了她,问她的意思,还道:“朕给你撑腰,虽然你们之前曾经,曾经有过同塌而眠的事情,但只要你不愿意,沈荀不会答应,朕也绝不会允了这件婚事!”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在御花园。沈颜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远远瞧见苏景长靠在树边往这边看,她头脑一热拔腿就跑,竟是直接把皇帝给晾在了御花园。   ……   直到回了正清殿,沈颜希才发现,她一路想着事情,倒是同苏景长并肩走了一路。   她叹了口气,吩咐宫人准备酒菜,转而问苏景长:“一起吃顿饭?”   苏景长:“好。”   眼下应快要入夏,天气开始燥热,沈颜希穿了一天的骑装,总算是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裳,同苏景长相继落座于院子里的大树下。   她才盘腿在躺椅上坐下,苏景长突然走到她身前,屈膝半跪在地,像是要从身后掏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沈颜希看他这宛若“求婚”的架势,连连后退,却不想被他给捏住了脚踝。   苏景长无奈笑道:“又不穿袜子,等会莫要着凉。”   沈颜希身子缩了缩脚,就见他拿出一双袜子来,给她穿好,才坐了回去。   沈颜希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知道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却没发现周围宫人们看他们的热络眼神。   等酒菜上齐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给两人留下了十足的空间。   沈颜希边吃着菜,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苏景长聊着出征的事情。   眼见着苏景长酒喝了一半,菜也吃得差不都了,沈颜希突然问道:“苏公子,你想当皇帝吗?”   苏景长握着酒盏的手一顿,忽而轻笑道:“想过的。”   “啊?”沈颜希抱着她的茶壶发愣,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直白地回答她。   “权利这种东西,但凡是个人,都会对它有欲望吧。”苏景长喝完杯中酒:“可那是以前了。”   他将酒杯送到沈颜希跟前,沈颜希一个激灵,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苏景长道:“我现在呢,只想完成最后的复仇计划,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付出代价,然后和郡主您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满足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改往日阴霾的状态,像是一湾温润的池水,上头洒满了星光。   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朝气来。   沈颜希莫名有些触动。   苏景长道:“我先前同你说起过,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她像一道绮丽的幻影,将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那个幻影,和你一模一样。有一年我还小,被困在火海里,我眼看着那人挥剑砍断了压在我身上的横梁,还冲我比了这个手势。”   苏景长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个简易版的爱心:“那人还跟我说,要我为自己而活。当时我就在想,怎样才算是为自己而活呢?”   “我那时候还小,一时间想不明白,便日日想着,谁料还没想明白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住进了我心里头,我只愿能将她锁在身边,日日看着就好。”苏景长想到这里,无奈的笑笑,“不过我差点以为,这个人是个男人。”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口,他差点以为,自己喜欢上了男人……   沈颜希沉默,系统当日的话语犹在耳边。   ——【宿主,当时系统送您去火海解决反派的时候,不知为何,反派看到您了。而从那一日开始,反派的剧情开始变动。先前的系统问题,也是因为反派的剧情线同小说不一致引发的。系统已经和主管汇报了这件事情,我们商量的最终结果是,只要宿主您能让反派说出“不篡位”或是“不想当皇帝”这几个字,就当任务顺利完成,您可以选择马上回到原来的世界,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系统会尊重宿主的决定。】   苏景长悠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自然是,要让那些恶人付出代价,要让自己爱的人幸福。不瞒你说,那些谣言,是我自己散布的,为的就是让那些人不得安生。”   沈颜希默然,苏景长这应该就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果然你一点也不惊讶。”苏景长支起身子,双手撑在沈颜希身侧,将她整个人围在了他和躺椅中间。   他的眼里满是柔情,本就俊朗的面容过分柔和,像是罩了一层滤镜,又像是危险的暗夜中盛放的花。   苏景长嘴唇微动,言语诱惑:“郡主,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沈颜希有些口干,意志支撑着她最后一丝清明。她伸手推开苏景长,捞起桌上的茶壶猛地喝了好几口,可等她缓过神来才发现,她竟是拿的苏景长的酒壶。   沈颜希眼前很快出现了三个苏景长的重影,她晕晕乎乎地扒着苏景长的衣领,小心翼翼道:“你想当皇帝吗?你想篡位吗?快说!”   苏景长不知她为何纠结于这两个问题,他低下头,贴着她软绵绵又红彤彤的耳朵道:“我不想篡位,也不想当皇帝,只想娶你。”   他自以为说得够明白了,却忘了沈颜希眼下是醉酒的状态。   “我也想等你。”沈颜希吸了吸鼻子,眼角挂着泪珠儿,“可是我要回家了。”   苏景长叹气,将沈颜希拦腰抱起,往屋子里头走:“行行行,我送你回家。”   沈颜希嘟哝道:“不是这个家,是有空调、有手机、有WiFi、有小爱豆的家,我要那金花奖,我要当影后……”   这都是什么东西?苏景长知道无法同醉鬼商量,可她说了会等他……   苏景长眉眼弯起,在沈颜希额前落下轻轻的一吻。   “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他不舍地捏了捏她的脸,走出门去,又回头看了眼,最终还是躺在她屋顶上。   这家伙酒醉之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还是盯一盯吧。   沈颜希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的她一会在拍戏的现场和导演交谈,一会在正清殿的树下和沈欣然说笑,一会又在领奖的舞台上……等她被沈欣然摇醒的时候,简直头疼欲裂。   沈欣然着急道:“哥,苏公子都出城门了,你怎么还在睡呀!”   沈颜希本来迷糊,突然听见她这么说,惊讶道:“这么快?”   沈欣然道:“难道他昨日不是同你告别吗?”   忽然有个小包从沈颜希衣服里掉落出来,沈欣然拾起来一看,惊呼道:“哥,这不是你丢了的那块翡翠如意吗?还有个借据,哥你写的?三千两?”   沈颜希拿过来一看,可不就是翡翠如意和她那给樊靖的那张借据吗?   她心念一动,飞快掀开被子起来穿衣服:“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   沈颜希千赶万赶,终究是没赶上送一送苏景长,倒是遇上了喜气洋洋捧着个瓦罐的九皇子。   “沈颜希,你看,苏景长竟然送了我这个!”九皇子高兴地打开瓦罐给沈颜希看。   里头一直强壮的蛐蛐晃着须耀武扬威。   沈颜希一把抢过他的瓦罐,高举到头顶:“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九皇子急了:“你要是不把“常胜将军”还给我,小心我撕了他给你的信!”   还有信?沈颜希伸手道:“你先把信给我。”   九皇子老实递上,眼巴巴看着她另一只手,谁知沈颜希拿了信转身就走,压根没打算把瓦罐还给他。   九皇子气急:“沈颜希你怎么变得那么像讨厌鬼了!”   九皇子欢天喜地地拿着他的瓦罐跑远了,生怕沈颜希一个不乐意又抢走。   沈颜希躺在躺椅上,细细看苏景长给她留的信,居然是厚厚的一沓,里头细细交代了他在京城里的各路暗粧和人马,还给她分析了京中错综复杂的势力,让她有不明白的多问问顾瑾瑜,别自己瞎拿主意。   沈颜希边看边咂舌,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三页,先是一首婉转的小情诗。   “咦——”沈颜希嫌恶地将它丢到一边。   倒数第二页纸上:等我回来。   最后一页:娶你。   “这人嘴真笨。”沈颜希说着,嘴角不自觉勾起微笑,她小心翼翼将信收好,呼唤出系统。   “我要是不走,你也会一直留在这吗?”   【因为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落,系统会被匹配其他的宿主,可能无法做到24小时陪同在您身边。但系统会定期回来处理宿主需求的。】   沈颜希看着推门而入的沈欣然,笑道:“那还是等他先回来吧。”   ……   不过半年的时间,苏景长打败庆国的消息便穿了回来。   他凯旋的那一天,沈颜希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裙子,带着帷帽,和林然然躲进了围观的人群里,趁乱想要出城。   谁能想到,她竟是和林然然成了好朋友,两人还合开了一间书局。   “你不是说会有很多姑娘带着帷帽来凑热闹吗?怎么单单我们两个人?”沈颜希被人挤着实在难受,很快放弃了,同林然然踏进了路边的茶楼,豪气地用银子把原来包场的人给砸走了。   “我也没料到啊。”林然然抬起袖子掩嘴笑着,不解道,“可你到底为何要急着出城啊?”   沈颜希摸摸鼻子,抱着包袱不自然道:“我这不是有事找欣然嘛。”   沈欣然这几日在外边山里头抓山贼,她这理由倒还算过得去。   林然然揶揄道:“那也没必要非要挑苏将军回来的日子往外跑啊。”   两人说着话,忽得听见楼下有人在争吵。   原来是有个食客不满琵琶女的歌声,一言不合,直接把人家姑娘的琵琶给砸断了,还抡起拳头威胁那姑娘。   “俞大人家的侄子,听说还想考武状元?”林然然道,“这人前几日才被京兆尹放出来,今日又来挑事。”   沈颜希飞身下楼,一脚踢翻那食客,脚抵在那人后背心,凉凉道:“赔钱。道歉,并且发誓再也不欺负人,否则……”   那食客胆子还挺大,嚷嚷着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敢打我,你们还愣着干嘛,上啊!”   沈颜希戴着帷帽,手中的鞭子虎虎生风,一时间那些人都无法靠近。   这些人眼见无法拿住沈颜希,便打上了楼上林然然的主意。   沈颜希蹙眉,正要踢开脚下之人去救林然然,忽得眼前闪过一道灰色身影,三两下将围住林然然的几个人都打翻在地。   竟是个熟人。   “多谢樊侍卫。”林然然红着脸道谢,樊靖憨憨地直说不用,忽得看向沈颜希道:“沈公子小心!”   沈颜希正瞅着上头,脚下之人趁她不备,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来,就要往她腿上划——   冷不丁飞来一柄宝剑,直直将他的手给插在了地上。   宝剑普普通通,不是青峰,沈颜希松了口气。   【叮叮——恭喜宿主英雄救美,获得能量值108点。】   怎么这么少?   那食客嗷嗷叫着痛,沈颜希嫌弃地后退两步,撞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而后在林然然的惊呼声中被人打横抱起。   “地上脏。”经历过风霜眉眼越发冷峻的少年人抱着她走出酒楼,脚尖一点,两人一同落在了马背上,“还以为你是不肯来接我,原来是躲在这里偷看。”   周遭人群的欢呼声振聋发聩,沈颜希暗道还好有帷帽遮掩,看不出她脸都通红了。   苏景长道:“郡主带着包袱,是要去哪儿呢?”   沈颜希道:“去找沈欣然。她在外头抓山贼呢。”   “原来如此。”苏景长笑道,“我还以为郡主是故意躲我呢。”   沈颜希感觉腰间的胳膊紧了紧,她想侧过头看看苏景长的表情,却不想帷帽突然掉落。   苏景长飞快给她按住了,眸子里满是温柔和笑意。   不过半年未见,这人真的成熟了不少。   “多谢。”沈颜希舔舔唇道,觉得这人看着像是越发霸道了,“你回来了呀。”   苏景长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嗯,我回来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