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你看到我的壳子了吗？ 作者：轩辕蛋卷 文案 对外高贵冷艳对受骚话连篇霸道总裁重生攻×双重人格偏执社恐奶萌受 顾锦年重生了。 顾锦年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看到推门进来的喝得醉醺醺的宋黎后绅士的把他送回了家。 直到后来宋黎独自去山上观星遭遇山体滑坡去世他们都没能重新挑明感情。 重来一次，顾锦年发誓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不再让宋黎离开自己。再一次的相处，顾锦年也发现了前世他不知道的宋黎的秘密。 参加同学聚会喝多了的宋黎迷迷糊糊打车回家，第二天上午一觉醒来就看到床上光着身子和自己面对面躺着的昨天被大家提及n次的姐姐的同学，瞬间觉得世界魔幻了起来。 偏偏这位传闻中的A大校草、业界有名的新锐建筑师看到了宋黎一点不觉得尴尬，还熟练无比地扣住他脑袋拿嘴唇怼他的脑壳说“亲爱的这是早安吻哦”。 对此，宋黎看了眼自己五彩斑斓的胸膛一边震惊一边崩溃，只能一把抓紧被子捂住自己并忍着腰上的酸疼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顾锦年:你躲不开我的，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原来，你一直在不老的时光中等我。 欢迎批评指正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重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黎，顾锦年 ┃ 配角：宋筱，蒋峥，顾云山，邱曼，陆小曦，秦幼梦 ┃ 其它：狗血小甜饼 一句话简介：找到一个小朋友 立意：爱能治愈一切！ ================== 　　☆、一 　　顾锦年重生了，一开始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本来为了赶去机场正在高速公里上疾驰，结果到了一个大弯由于惯性冲出了围栏。 　　他自觉自己应当是当场死亡的，不然也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醒来就又躺回了自己在国外别墅的大床上。 　　顾锦年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他掀开被子下床就想洗漱赶去机场，一看墙上挂着的电子日历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回到了一年前！ 　　顾锦年迅速冷静下来，看了会儿手机锁屏的照片，上边的青年坐在银杏树下的座椅上笑得腼腆，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阴影。顾锦年抚摸着他的脸，然后落下轻轻一吻。许久，他回过神来，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他要回去，回到他身边。 　　半月后-- 　　今天是顾氏的年会。 　　与其说是年会，倒不如当成个商界交流的宴会。 　　人员却也不仅限于商界。 　　不仅有顾氏员工，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公司代表，各界知名人士，另外的一些，便是上流圈子里大家族的公子名媛，还有几家大媒体派来的记者。 　　妥妥的名利场。 　　本来这种场合，是不宜让记者进的。顾氏总裁，今天宴会的主人顾云山也不大喜欢一些记者聒噪的刨根问底。 　　但今天特殊。 　　顾氏是家族企业，他年纪大了，做起事来多少都有些力不从心，旁支一直虎视眈眈的，他总要有点行动。今天的目的主要是将自己才从国外回来的独子介绍给大家，若有那个机缘，也能为儿子物色一个合格又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毕竟有时候，强强联合才有最大的收益。 　　他站在宴会厅的螺旋楼梯旁，打眼扫了下全场，微微皱眉。他虽然放出了想相看儿媳的意思，但是在场的一些人做的未免太过火了。都什么玩意儿，他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 　　正想着，宴会厅的门被打开，本来嘈杂的厅里静默了一瞬。 　　来人一身高定西装，才进门就有些不耐地拉松了领带，袖口上的烟灰蓝宝石袖扣晶莹剔透的散发着淡淡的光，他额前的碎发全部向后拢着，露出浓淡恰到好处的眉。 　　他眼角微向上挑，一双桃花眼只是随意一瞟，眼波流转间就有说不出的多情。其实他的眼神并没有人们往常对桃花眼描述的那般婉转或是暗含秋波，甚至还带了几丝凌厉。不过这些都被他肆意的态度掩盖过去了。 　　他一双大长腿没几步就到了顾云山眼前，态度没有多恭敬，却也没有刚进来的时候的不耐烦，“父亲。” 　　众人反应过来，这便是今天的主角了。 　　顾氏的太子爷——顾锦年。 　　顾云山看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脸色更加不好，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顾锦年不以为意，他今天会来这里只是为了“偶遇”宋黎，前世的阴差阳错造成的所有不可挽回的事他都不会让它们再发生。 　　比如因为不愿意接手公司而第二次错过宋黎。 　　他问过好便向四周扫了一眼，倒对上一大堆探寻的目光，心里一阵反感。 　　忽然，他停下来，目光定在一处。 　　半晌，他理了理刚才有点乱了的领口，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从往来服务生那里拿了两杯红酒，朝那个有些瘦削但十分挺拔的背影走去，这也间接止住了一些人要凑上来的念头。 　　那人丝毫没有注意自己被人盯上了，仍旧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锦年将一杯酒伸到他眼前，那人惊吓了下，后退间差点被窗边落到地面的窗帘绊倒。 　　顾锦年眼睛微眯了眯，“好久不见啊，宋黎。” 　　面前的人有些恍神，顾锦年也不在意周围人悄悄打量的目光，上前一步，离宋黎更近。 　　他稍稍矮下身子，靠近他耳边，用低哑的嗓音轻声说：“身体已经没有什么不适了吧，亲、爱、的～” 　　眼前的人红了脸，且这抹薄红还有继续向耳根蔓延的趋势。 　　宋黎向后退了退，撞在窗台上，“无耻！” 　　听了宋黎的话，顾锦年眨眨眼，一副莫名被骂很无辜的样子。 　　他仍是贴近宋黎的耳侧，宋黎在他再一次靠近的时候身子颤了颤，脸上变得更红，两侧的手紧紧攥着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 　　“亲爱的，”顾锦年音色低沉悦耳，只是到了宋黎耳中就没那么动听了，“你好凶哦，你当初在床上可是温柔得很呢，什么……” 　　顾锦年将声音压得更低，“什么姿势都肯摆呢～” 　　宋黎呼吸一窒，拳头就上来了，可由于现在的姿势，他没能把拳头招呼上顾锦年的下巴，而是一下子锤在了顾锦年胸口。这姿势更加暧昧。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周围的人也都立刻睁大了眼睛。 　　顾锦年愣了半晌，忽然道：“嘤……嘤嘤？” 　　宋黎羞愤欲死，一把推开他，顾锦年手中酒杯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声音清脆，全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 　　顾云山正跟合作伙伴聊着，闻声望向这边，看到的是一个步履匆匆离开的年轻人的背影和在窗边望着那个背影出神的自家儿子。他皱了皱眉，摆手将郑秘书叫到身边，“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好的，顾总。” 　　众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有了这一出，顾云山也没有心情再着眼挑所谓的儿媳，只是拉着顾锦年简单介绍了一下，明确表示顾锦年之后会进入顾氏，就没了下文。 　　再待着也是无聊，顾锦年跟顾云山打了个招呼就自己离开了。 　　顾锦年虽然从高中起就在国外，但国内狐朋狗友不少，早就联系上他等着他回来一起浪一浪。 　　重来一回，顾锦年自然没忘前世跟父亲因为公司的事大吵一架后接到发小的短信气不打一出来拒绝了聚会的事，这是他第三次“偶遇”宋黎的机会，因为宋黎会被宋筱带过去。 　　到了地方，顾锦年脱下西装外套，又把领带扯下来，等下了车，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将袖子挽至臂弯处。 　　私人会所门口的接待早被知会过，看见顾锦年便立刻迎上来，领着他进去。 　　包间是这里最大的，早已经来了不少人，顾锦年扫了两眼，不禁皱眉，没几个熟悉的面孔，心里又涌起在宴会时的不适感。 　　宋黎还没来。 　　明明是秦家的那个老古板掌权人打着修身养性的名号开的会所，装修也一副老干部风，这会儿倒是人声鼎沸，十分混乱。 　　顾锦年虽然爱玩，但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一起，他挑挑眉，没出声，转身离开。 　　他决定还是等宋黎来了再上去。 　　坐进车里，他给张罗着这次聚会的蒋峥发了消息，说自己有事分不开身要晚点儿到，这次聚会他请他们算赔不是，然后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 　　刚靠在驾驶座上调好了角度打算休息一下，车窗就被敲了敲，顾锦年放下车窗看清来人，是宋筱。 　　“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车，这么多年都没换过。你在这儿啊，怎么不上去？” 　　才刚下楼跑路的顾锦年尴尬地笑了笑，还没开口，就看到宋筱身后的人。 　　宋黎果然来了。 　　顾锦年自己没感觉，但是他看清是宋黎时，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跟他一起长大的发小们要是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觉得简直是见了鬼。 　　他立马换了一副表情，装模作样地咳了声。 　　“蒋峥组局也叫你了？怎么，和好啦？” 　　宋筱微微一笑：“嗯--就那样吧，你还说呢，咱们得有三年没见了吧，打算以后回国发展了吗？” 　　“嗯，”顾锦年应着，目光转向宋筱身后撇开头的宋黎，“顺便解决人生大事。” 　　宋筱颇为了然地笑了笑：“那--等你好消息。” 　　“你弟也来了？”顾锦年看着背过身的宋黎故意把音量提高。 　　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不爱交际的弟弟，宋筱回身朝一脸不情愿的宋黎招招手：“小黎，快过来呀。” 　　宋黎看着见到老同学满眼兴奋的姐姐，又看了眼姐姐看不到的背后正在朝他挤眉弄眼的顾锦年，瞬间觉得人生都灰暗了起来。 　　事情还要从前天晚上他破天荒参加了同学聚会说起。 　　宋黎不喜欢社交，以前从不去同学聚会和他连跳了几级有关系，同学们都比他大几岁，多少有点代沟，没什么共同语言。 　　大家开始犯中二病的时候宋黎还是考了好成绩会跟家长要玩具奖励的年纪，等大家开始恋爱开始谈以后，宋黎已经去了跟学校深度合作的研究院，直接跳过了酸酸甜甜的青春期。特别是三年前研究院实验室意外爆炸，他因此受伤以后，莫名地越发不想跟人交际。 　　由于同学们变化很大，宋黎刚进包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直到看见娃娃脸的班长他才放心进去。班长倒没怎么变，她上学的时候就特别爱笑，笑起来嘴边的梨涡浅浅的，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也帮过不善交际的宋黎很多忙。 　　大家都很好，因为他刚上大一的时候才14岁，同学们都很照顾他，他也因此十分感激。 　　但从落座后宋黎就开始懵了，大家比想象中热情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先是问了他近况，又开始一起追忆大学时光，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和他们学校一条街的另一所名校A大，谈到了那时候A大有名的风云人物顾锦年。 　　宋黎当时已经喝了点酒，他酒量不好，只要沾点就脸上发烫，众人言笑晏晏间只有顾锦年的名字他清晰地听进了耳朵里。 　　啊，似乎是姐姐的同学。他记得他的名字 　　他正这样想着，话题开始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去。 　　因为姐姐担心他经常去看他，他也常常见到顾锦年。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蒋峥和陆小曦，蒋峥他不太了解，陆小曦是姐姐的闺蜜，现在也能经常见到。他们四个似乎关系很好。 　　然后呢？他记不太清了，朦胧间听见同学问他是不是和顾锦年很熟，因为顾锦年还单独来看过他。 　　宋黎胡乱点点头，又觉得不太对摇了摇头，由于插不上话而且根本不记得同学说的事，宋黎只好尴尬地笑，期间又是几杯酒下肚。脑海里偶然闪过几个片段，却是没被大家提及的情境，宋黎也分辨不清自己是醉懵了还是那些真的发生过。 　　直到聚会结束，嚷嚷着还能再战的一部分老同学转场去了唱吧，宋黎脚步虚浮地和几个同学在酒店门口等车，凉风习习，他才稍微清醒点。 　　宋黎上了车，脑子嗡嗡响，他听见自己报了个地点。 　　这天晚上的门卫大爷有点眼生，但宋黎还是打了招呼，因为醉了脑子不清醒动作不协调还鞠了九十度的躬。 　　他不想再回忆大爷看他的眼神。 　　他应该在进小区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但他没有，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不是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又或者是撞邪了，这让始终相信科学的他第一次对自己信奉的真理产生动摇。 　　宋黎进电梯的时候，总觉得楼层按键排列变了，电梯里的装饰也不太熟，但由于他自己看东西都已经重影了，他并没有怀疑什么，而是靠在一边墙壁上闭目养神。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来，他租的是大平层，一层只有一户人家，所以电梯开门就是家门口。宋黎像每个晚上回家一样，站在门前输入密码，然后进门脱鞋脱外套，这天的鞋柜也欺负他，变矮了，害他拿拖鞋的时候一个不稳，脸差点和地面亲密接触。 　　但有人拉住了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很温柔，像是以前也这样叫过无数次。 　　他被拦腰抱起，吓了一跳，但意外的没有推开对方，而是紧紧地搂住对方的脖子，温热的呼吸也打在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那人明显顿了一下，但又继续向房间里走去，他说着话，但宋黎一个字也听不清。 　　床很软，和床接触的一瞬间宋黎还以为自己会陷下去再也出不来。可脑里的声音却一直在朝他呐喊，沉下去吧。 　　身前人的味道很熟悉，一瞬间宋黎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 　　手也因着这份喜悦付诸行动。 　　他一把拉住给他盖好被子正要起身离开的人，对方没有防备，被他拉得一个踉跄，但还是反应迅速地把手撑在了他耳边以防压到他。 　　他视线模糊，似乎看到了身前人微微弯起的嘴角。 　　他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始作俑者却还云淡风轻地笑着。 　　太过分了。 　　宋黎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伸出了手再次搂上对方的脖颈，然后泄愤似的一口咬在对方的锁骨上。 　　所有的意识都归于平静。 　　沉下去吧。 　　他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不知名蛋卷提示:回家有风险，喝酒需谨慎！ 年糕:哪儿哪儿都有我，惊不惊喜？ 栗子（面无表情）:好惊喜呀，哈哈 　　☆、二 　　第二天上午比以往老院士催着自己交一堆实验数据还鸡飞狗跳。 　　宋黎一睁开眼就是昨晚被提及多次的A大风云人物、新锐建筑设计师放大的帅脸，更可怕的是，对方还正睁着眼睛，一脸笑意说“你醒啦”。 　　这还不够，顾锦年轻车熟路地把他搂得更近，轻柔地吻住他的额头，然后退开来，说：“亲爱的这是早安吻哦。” 　　宋黎不知道自己疯了还是顾锦年疯了，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是在做梦。 　　等他稍微动了一下，察觉了身上的异样，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顾锦年像是又要朝他伸手，他才后知后觉地大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宋黎忍着身上的疼后退，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好在被顾锦年一把抓住，不知怎么的，宋黎似乎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和什么藏的更深的感情。 　　他无暇顾及这些。 　　宋黎逃也似的离开，发现自己连小区都走错了，这里和自己租住的地方隔了一条大街，因为是同一个开发商，所以名字相近布局也差不多。只不过顾锦年住的地方在他们大学时期就已经建好了，他租的地方是近两年新建的小区。 　　他一回到家里就扑到沙发上直到过了正午才堪堪缓过来，内心在他睡了姐姐的同学兼认识多年的哥哥和他稀里糊涂就跟人睡了之间不断挣扎。 　　他自认为自己相对保守，这种事情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做才可以，奇异的，他竟然并没有很在意。 　　是他本就不介意还是--因为人呢？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热的脸，酒的后劲儿好大，为什么还不下去。 　　再后来，是父母接到了顾氏宴会的邀请函，因为人在国外姐姐又联系不到，所以托他去参加。为了不被顾锦年发现，他躲在角落里，祈求早点结束。 　　可顾锦年还是看到了他。 　　他因为顾锦年的话生气离开以后，之前一直跑没影儿的姐姐叫他去参加蒋峥组的局，美其名曰帮他克服难与人交际的障碍。 　　如果知道是为了欢迎顾锦年回国，他一定不会来。 　　回忆结束，宋黎看向一脸笑意的顾锦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表情平静地走到宋筱身边。 　　“小黎还记得吗？你顾哥，顾锦年。”宋筱怕自己整天满脑子只有实验的弟弟忘了顾锦年，特意介绍了一下。 　　“记得的。”宋黎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他的心始终提着，生怕顾锦年又语出惊人，被宋筱知道他们的事。 　　顾锦年却收起了刚刚的笑，十分正常地跟他说了句“好久不见”。 　　“上去吗？”宋筱见他们似乎也没别的话要说，深知不能太逼迫弟弟，便提议一起上去。 　　到地方前始终是顾锦年和宋筱在寒暄，宋黎跟在他们后边默不作声，他的手心湿漉漉的，刚才那么一会儿就出了不少冷汗。 　　这件事是能被接受的吗？父母和姐姐如果知道他和一个男人…… 　　他自己呢？长这么大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性别。 　　这是一个永远都要被他压在心底的见不得光的秘密，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顾锦年会告诉别人吗？ 　　想到几个小时前自己逃离的会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宴会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给自己的独子安排的相亲宴会。 　　顾锦年不会说的。 　　他的家庭一样不会允许他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哪怕只是一次由于各种因缘际会的巧合。 　　宋黎总觉得有口气梗在胸口，仿佛回到了实验室爆炸他还住院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心也是悬浮的，落不到实处。 　　幸好，就在他又要把事情在脑子里搞成一团乱麻的时候，他们到了。 　　开门的是蒋峥，他看到顾锦年明显愣了一下：“你还挺快的嘛刚说了会晚唔… …” 　　顾锦年一把捂住他的嘴：“当我没说。”在顾锦年的眼神暗示下，蒋峥点点头，将三人迎了进来。 　　进门以后，蒋峥不知道在拉着宋筱说什么，陆小曦也不在，宋黎实在不认识其他人，只好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拿出手机浏览最近记录的实验数据来消磨时间，祈祷着顾锦年不要来和他搭话，也但愿其他人无视他。 　　宋黎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成为墨菲定律的典例了，因为好景不长，就有个女孩子坐到了他身边。 　　淡淡的樱桃甜香钻进鼻腔，宋黎想起来姐姐似乎也有一瓶这个味道的香水。他对这个印象深刻，实在是因为宋筱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喷这个，然后美滋滋出门。 　　像是性转版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如果是以前，宋黎大概还是愿意和对方交谈的，父母一直在催，催得姐姐搬出去住以后十天半月找不见人，抓不到姐姐他们又开始把精力转移到他身上。 　　宋黎也曾想着，接受父母的提议相亲也行，找到一个谈得来的女孩子，即便不那么相互喜欢，能够陪伴着走下去也可以。 　　可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了，他不可能在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性向的时候去相亲。 　　太不负责任了。 　　女孩子和他聊了几句，宋黎都礼貌应了，然后拒绝了女孩儿互加联系方式的提议。对方看他兴致缺缺，识趣地离开，又回去和一起来的小姐妹说话了。 　　值得庆幸的是，顾锦年并没有再来找他。 　　宋黎握着手机，屏幕上是从坐下到现在三个多小时以来他浏览了几十遍的实验数据，连文件都没换。 　　已经十一点了。 　　觉得会所玩不尽兴的人已经在嚷嚷着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续场了，像极了前天晚上同学聚会吃完饭一部分人要转场去唱吧的场景，只是这一次，宋黎清醒的很。 　　他搜索着姐姐的位置，想要告诉她，自己要回去了。 　　他先撞上了顾锦年的目光。 　　宋黎条件反射地退了半步，才发现顾锦年还在和蒋峥说话，刚才应当只是不经意的视线相交。 　　姐姐也在旁边。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宋筱见他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扯到顾锦年眼前：“小黎，我一会儿不送你回去了，你顾哥住得离你近，我拜托他送你回去，你可以吧。” 　　“……” 　　流年不利大抵如此。 　　宋黎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无论是姐姐的表现，还是从同学会得到的信息，他之前都应该和顾锦年关系还算不错。 　　可他记不清了，是那场爆炸的影响。 　　他失忆了。 　　他只丢掉了一部分记忆，他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他记得顾锦年这个人，却始终对不上脸，但昨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他，却明确的知道这就是顾锦年。 　　宋黎觉得不可思议，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像是被裹在蚕蛹里，每一根丝线都束缚着他，眼睛也被蒙蔽。 　　他在里边该是毫无知觉的，他却能感受外界传达给他的触感。 　　“想什么呢？”顾锦年把手在宋黎眼前晃了晃，“我们也该下去了。” 　　宋黎回过神，认命地跟着他下楼。 　　顾锦年的表现也很奇怪。 　　简直一团乱。 　　宋黎觉得自己简单的生活被打乱了，向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他没办法申请中止以观望后续，他在被推着向前走。 　　他感到无所适从。 　　顾锦年走在前面，宋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悸动。 　　宋黎纠结再三，还是坐到了副驾驶，坐后边有种把对方当司机的感觉，不太礼貌。 　　他偷瞟了顾锦年一眼，他的侧脸在明灭的光中若隐若现，看不清表情。 　　这里离住的地方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一路无话。 　　宋黎下了车，尴尬的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摆。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顾锦年没有立刻启动车子回隔了条街的自己家，而是停在了路边标记的停车位。 　　宋黎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自己除了在专业答辩和研究课题相关的领域讨论中牙尖嘴利有说不完的话，在日常中简直笨嘴拙舌。 　　不过他知道问出“你不觉得尴尬吗”这句话一定很傻。 　　顾锦年见他不回答，靠近他将他圈在副驾驶车门边，宋黎感觉脸烧起来了，晕晕乎乎的，背后凉凉的车门也没能让他脑袋清明一点。 　　“你，你，我就不请你上去了，太，太晚了，你该回家了！”宋黎结结巴巴的，觉得嘴也不听使唤了，有些生气。 　　“噗。” 　　宋黎低着头，听见了头顶传来的笑声。 　　“你是小朋友吗？和别的小朋友玩耍还要注意门禁时间回家找妈妈吗？” 　　宋黎更生气了。 　　他说不出能让顾锦年哑口无言的话，也不能控制住敲着耳膜的心跳。 　　就在他出神间，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了他的额头。 　　如果他是一颗气球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因为温度升高而爆炸了。 　　本来因为橡胶隔开的气体四散开来，原本过高温度的悬浮微粒和空气融合，热度逐渐下降，像他刚才不知哪里来的气一样归于平静。 　　他从生气变得难过，还带了一丝丝委屈。 　　他看不懂顾锦年。 　　为什么能这样自然而然地和他相处，这样亲密，他在角落的三个多小时，却没过来。 　　但这也不能怪顾锦年，明明是他自己一直在躲他。 　　他害怕被发现，害怕被更多人知道。 　　他也看不懂自己，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如果只是和陌生人――思路断开，宋黎想象不到和陌生人的话他会怎样。 　　或者也可以说，他想象不到如果不是顾锦年，他会怎样。 　　无解。 　　这根本就是一个假命题。 　　宋黎想起那天刚醒顾锦年说的早安吻。 　　“所以，现在是晚安吻吗？” 　　他听见自己问。 　　顾锦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很久很久。 　　至少宋黎觉得够久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也质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脑子抽了才会学着顾锦年的语气问出口。 　　就在宋黎觉得顾锦年不会回答他了的时候，顾锦年靠近他轻声耳语——— 　　是的。 　　今夜的天色比往常都阴沉，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街灯洒下的昏黄的光。 　　宋黎有些喘不过气。 　　他推开顾锦年，似乎只有这样做了，他才能得到足够的氧气来让呼吸顺畅。 　　"你不要这样。"宋黎露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以证明自己此时的严肃。 　　可顾锦年丝毫不把他的严肃放在眼里，挑衅似的，再次靠近并得寸进尺地抱住他。 　　宋黎脑海里响起爸爸很喜欢的电视剧里那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觉得他现在可以对顾锦年说。 　　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顾锦年又说话了，打断了他正准备说出口的令自己十分满意的台词。 　　宋黎是跑着回家的。 　　他把顾锦年再次推开，然后用自己有生以来最快的跑步速度将顾锦年远远的甩在后边。 　　只要这样就好了，只要逃避了躲开了不想回答的问题，等到了明天，这些就是没有发生过的了。 　　他就可以在自己的安全领域继续过循规蹈矩的生活。 　　宋黎快速输入密码进了家门，正要脱鞋，随即看到了自己用了两年多和顾锦年家样式差不多的鞋柜。 　　它们摆在同样的位置。 　　宋黎悲哀地想，也许明天早上醒来，他并不能够忘记顾锦年的话。 　　顾锦年说，我们交往吧。 　　我们交往吧，小栗子。 　　小栗子，我好想你。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糕:我们交往吧，小栗子 栗子:我从来没跑过这么快 栗子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他一直在演我！ 　　☆、三 　　宋黎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他和顾锦年在一起了。 　　他们背着很重的天文望远镜一起去山上露营。夏季晴朗的夜空布满了星星，一片银河洒下来，一直延伸到地平线。 　　他们两个笨手笨脚的把帐篷搭好，没多久又塌了。 　　他们在夜空下相互依靠着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将明。 　　下山的时候，他对顾锦年说，我们明年这个时候还来吧。 　　梦里的一切都那样清晰真实，醒来的时候夏夜的蝉鸣仿佛还响在耳边。 　　时间还早，但宋黎睡不着了。他起了床简单洗漱，去厨房接水喝的时候路过客厅，目光又定在了门廊的鞋架上。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那场爆炸意外就是在三年前的今天发生的。 　　以前研究院并不在京市，而是在离这里两百多公里的辛城，发生爆炸后才迁至京市。 　　他从小到大都是在京市上学，即使是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也是家庭旅行，因此一开始母亲十分反对他去研究院。 　　后来是因为什么母亲才放心了呢？宋黎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最终还是在约定时间成功去研究院报了道，开始了离家独居生活。 　　今天也是宋黎的生日。 　　他打开手机，果然已经收到了一些生日祝福。 　　他后来就不怎么过生日了，一到这天，先想起来的总是爆炸事故。尽管由于受到刺激失忆了的缘故，他并不记得爆炸时的情况，也没有抵触心理，只有看到网络上的照片才会有那么点心有余悸，但他还是不太想过生日了。 　　事故原因是存放易燃气体的气罐发生了泄露，连锁反应引发了爆炸。当天是休息日，他是因为要去拿存了新课题的U盘才回去的，离存放实验气体的储藏室并不近。所以也只是受了轻伤。 　　按理说他既没有受到初次爆炸的冲击，伤又不重，不应该失去部分记忆。 　　宋黎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很懂得自我保护的人，不好的事，忘掉它就好了，他也真的忘记了爆炸。 　　他给自己竖起了自我保护屏障，像是包裹了一层壳子，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让别人踏入自己的领地。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打开手机浏览了一遍所有的生日祝福。 　　没有顾锦年的。 　　宋黎心里一阵失落。 　　他明白自己对于顾锦年昨晚的话的答案了。 　　可明白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直自诩行动派的他犹犹豫豫不断重复做着拿起放下手机的动作，最终还是没能拨通在他通讯录落灰许久的号码。 　　他为自己煎了个蛋，蛋白粘在锅底，翻面的时候蛋黄流了出来。 　　强迫症的宋黎把它一点点怼回去，然后满脸不痛快地吃了丑丑的煎蛋喝了杯牛奶出门去研究院了。 　　才早上呢，就已经很不开心了。 　　天气倒是不错，稍微拯救了点宋黎糟糕的心情。 　　这被拯救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好心情只延续到研究院大门口。他看到顾锦年的车了。 　　宋黎觉得顾锦年坏透了，总是出现得这样不恰当，让他没办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也不给他选择的时间。 　　他极不情愿地向门口移动着，祈祷顾锦年不在车里或是没看到他。 　　然而事情永远不会像他期待的那样发展。 　　“咔哒”一声，车门开了，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的脚先后落到地面。 　　宋黎一点点向上扫，看到了顾锦年笑得欠揍的脸。 　　“嗨～”顾锦年笑嘻嘻的，完全没有昨晚告白对象一言不发扔下他跑了的尴尬。 　　也许他不用尴尬什么，尴尬的是自己，宋黎想。 　　顾锦年只是打了个招呼，宋黎就没出息地涨红了脸:“你，你，你来做什么，我……” 　　话没说完，他注意到顾锦年车的副驾驶又下来一个人，有点眼熟。 　　是郑秘书。 　　宋黎认得他，以前有看到过他在书房和爸爸谈事情。 　　宋黎很久没回家了。 　　“小宋也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休息日会来，正好。” 　　宋黎听见了熟悉的老院长的声音，感觉自己被救了。他看着从顾锦年身后大门出来的老院长，犹如看见神祇。 　　“赵院长，”顾锦年和老院长握了握手，“您还是一点都没变，和以前一样精神。” 　　“哪能啊，老啦。小顾也很久没来了，”赵院长说着转向宋黎，“小宋，你跟小顾最熟了，一会儿你带他和郑秘书参观一下，顾氏有意向为我们研究院捐款。我有个交流会得马上出发了。” 　　“小顾，招呼不周，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聊。” 　　“没有没有，”顾锦年立刻道，“有机会我请您吃饭，这两年也没时间看望您。” 　　…… 　　宋黎从听见赵院长说叫他带顾锦年参观就听不清他们说话了，“参观”二字像掉入水中的钠，他的脑海里只剩下钠在水表面来回游动的嘶嘶声。 　　“可以开始带我参观了吗，宋研究员～” 　　宋黎想要硬气一把严词拒绝再找个合理的理由把这个任务推给别人，然后他听见自己软趴趴地说:“跟我来吧。” 　　宋黎觉得现在的情况比生日当天经历爆炸事故还糟糕，因为他安慰自己反正还有个郑秘书在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只有顾锦年跟来了。 　　顾锦年当然不会让郑秘书跟着，他是他爸派来监视他的，前世就一直做说客劝他回公司。 　　但现在想想，要是听了他的话，他和宋黎也不会走到最后阴阳两隔的结局。 　　他一定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前世他和宋黎的感情总是隔着层他拼尽全力也打不破的东西，宋黎好像突然就不喜欢他了，总在逃避总在躲着他。 　　他也因此一气之下跑到国外再也不回来，始终和宋黎较着劲儿等宋黎先来找他。 　　宋黎在感情上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一直是顾锦年在拉着向前走。 　　顾锦年有点累了，他任性地恶劣地逼着宋黎开窍，他期盼宋黎能在他们彼此关系的独木桥上先踏出一步。 　　宋黎没来找他。 　　他在一个天气不错的午后去了京市偏远郊区的一座山上观星，哪知傍晚风云突变下起了瓢泼大雨，宋黎遭遇了山体滑坡，永远地离开了他。 　　即便宋黎现在活生生的在他眼前，顾锦年一想到前世的事，也还是胸口发疼。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怎样浑浑噩噩度过的之后的时间。 　　这一次，他要紧紧抓住宋黎。 　　现在是独处时间。 　　宋黎一点也不想要。 　　好在顾锦年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也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不然宋黎真怕自己维持不住在院里一直以来的人设，尽管今天并没有什么人来。他们一路上也没看到几个人。 　　宋黎逐渐放松下来，介绍解说起来也顺畅很多。 　　但他还是把顾锦年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和没迁址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嘛。" 　　宋黎带他转了大半天，介绍得口干舌燥的，还以为顾锦年会一直保持沉默到结束。 　　"你去过没搬前的研究院？" 　　"我涉猎广泛啊，羡慕吗？" 　　宋黎捧场的笑了一声："啊，我好羡慕呀！" 　　"小栗子，你学坏了，"顾锦年一改刚才嘻嘻哈哈的样子，故意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我会难过的。" 　　宋黎不理他，继续往前走。过了拐角是休息室，宋黎嗓子不太舒服，他想起自己的超大号保温杯就在休息室，他太渴了。 　　喉结突然被按住，那根不老实的手指顺着脖颈下滑，然后拐了个弯儿，停在了他的锁骨上。 　　宋黎拉开距离，躲开顾锦年还欲继续移动的手指："你干什么？" 　　如果面前有镜子，宋黎一定能看到自己泛红的耳尖。 　　顾锦年把手移开："我只是以为，宋研究员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喝点水，嗯？" 　　他的尾音上挑，宋黎的心也跟着一颤。 　　"行，麻烦顾先生稍等一下。"宋黎加重了读“顾先生”三个字的语气，他努力不让自己翻白眼，一边在心里骂顾锦年流氓一边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手指刚触到杯沿，整个保温杯就被提着带子从他眼前拿走。宋黎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才熄灭的火堆，再有一丝风立刻就会重新燃起来。 　　满肚子的气让他忽略了顾锦年背着的那只手将门从里边锁上的轻微的声响。 　　"啊，"顾锦年慢条斯理地拧开杯盖，"我只是觉得宋研究员这么累了，大概自己拧开盖子喝水也很费力呢。" 　　他说完，自己喝了一口水。 　　宋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第一次在这方面反应如此迅速。若在平时，他可能还会夸自己一句“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看着他靠过来，已经没心思吐槽为什么每次顾锦年莫名其妙靠近他都没好事，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推开他，可意识指挥不了行动，大脑和身体像是分开来，一方等着即将发生的事降临，一方飘出身体，在一旁嘶吼着呐喊着起不到丝毫作用。 　　顾锦年的唇有些凉，轻柔地贴上来研磨。宋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像是遇到天敌的小动物，动弹不得。唇齿被撬开，他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 　　顾锦年把他抱起来坐到桌子上，高度调换太突然宋黎的牙齿一不小心磕在了顾锦年唇上，顾锦年却没有松口，吻得更深。 　　宋黎慌乱间把什么东西扫下了桌子，落地的声音唤回了他一点清明。 　　他想要推开顾锦年，手刚按住顾锦年的肩膀，就被顾锦年捉住拉着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宋黎环抱着他，脑袋晕晕乎乎的，还一边想着，这大概就是别人经常说的吻技好了吧，想到这儿心里又酸酸的。 　　顾锦年放开他，宋黎还沉浸在刚刚的吻里，淡淡的粉晕开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他眼神还有些迷离，找不到焦点。顾锦年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去揉他被亲得带着艳色的嘴唇。宋黎条件反射似的，轻轻舔了下他的手指。顾锦年顿了一下，嘴角不禁向上勾起，他一手箍住他的下巴，将两根手指探进宋黎口中，捉弄着夹住他正躲闪着的湿软的舌。 　　宋黎大脑一团浆糊，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半晌，顾锦年似乎终于捉弄够他了，心满意足地退出来，只站在他身前看着他。 　　他想问顾锦年怎么练的吻技，想问顾锦年为什么总是捉弄他，想问顾锦年为什么想要和他在一起，话说出口却变了个样。 　　"水呢？"他问。 　　顾锦年没有把水喂给他，他比刚才更渴了。 　　也许水也没有办法帮他解渴。 　　心上的土地干涸了，被烈日暴晒着，顾锦年却把他遮阳的小树也变不见，然后放了一把火。 　　宋黎仍是坐在桌子上，他闭上眼，拥住了顾锦年。那一晚醉酒跑错家门的回忆再次涌进脑海，比他记忆中还多了些微末的细节。他想起他输入密码推开门时顾锦年惊喜的神色，想起他差点摔倒时顾锦年拉起他后给他的珍而重之的拥抱，想起顾锦年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时的轻柔，想起顾锦年帮他洗完澡后落在他发上的吻。 　　线断开了，他们都越了界。 　　他听见衣服外套落在桌面上的声音，连同他自己的话一起—— 　　"我们在一起吧。"他说。 　　始终在他心中打架的小人其中一方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那个倒地不起的小人还梗着脖子不甘地嘶哑着嗓子呐喊。 　　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 　　宋黎在心里如是说。 　　桌上的文件硌得他后背生疼，宋黎咬着唇，压抑着声音。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快，在附和着频率。 　　他又睡着了，失去意识前只听见顾锦年附在他耳边说的话。 　　他轻笑着："水被我喝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我只是想喝口水而已！ 　　☆、四 　　身下的床软软的，身上暖烘烘的，宋黎睁开眼，入目的环境很陌生，简约的灰色系看起来有些压抑，这并不影响他现在的好心情。 　　周围的味道很熟悉，被子里还残存着另一个人的些微的体温。宋黎知道一定是顾锦年带他出来了。 　　左右今天并不是工作日，宋黎会去研究院只是个人习惯。他实在无事可做，也没有可以约出去玩的朋友，所以基本每天都会去研究院以打发时间。 　　而这样的生活习惯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了。 　　他拥有恋人了。 　　他拥有了可以分享闲暇时光的人。 　　很突然，却又顺理成章。 　　宋黎一直以为不会有人喜欢像他这样的人，无聊、无趣，生活总是一成不变，有近乎偏执的强迫症，不会讲好听的话。 　　可顾锦年来了，打破他的自我保护屏障，踏入他的安全领域。 　　曾经存在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他想要问的事也始终没有问出口。他也是可以很容易得到这样简单的幸福的人吗？他可以坦然的和顾锦年在一起吗？ 　　但他不那么害怕了，他有了一小点的勇气，这一点点的勇气已经可以让他去面对身边人可能的反对和斥责了。 　　这样就足够了。 　　顾锦年开门进来就看到宋黎坐在床上靠着枕头面色凝重地在思考着什么。 　　他突然不安起来，害怕宋黎又后悔和他在一起了。 　　“怎么了，干嘛这个表情？”顾锦年坐到他身边，亲了亲他，他在宋黎睡着前帮他洗了澡，宋黎发间还带着洗发露的清香，像春日清晨风吹过盛放的星辰花花丛的味道，极轻极淡，甘甜中带着微微的苦涩。 　　是他以前最喜欢的牌子。 　　“没，没什么。”一头热那股劲儿过去，宋黎又变回了小鹌鹑，重新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饿了吗？"顾锦年把企图往被子里钻的宋黎挖出来，"已经下午了哦。" 　　顾锦年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套干净衣服递给宋黎："起来吧，我们出去吃。" 　　宋黎的确很饿了，早上就没有吃多少东西，又做了剧烈运动。 　　他把衣服套好，有点大，是顾锦年的味道。 　　宋黎出了刚才休息的房间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在顾氏集团的总部。顾锦年在处于中间高度的楼层有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像很多霸总故事里写的那样拥有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刚刚睡觉的地方是顾锦年的休息室。 　　这里的装修设计都和顾锦年格格不入。 　　他应该是更鲜活的色彩。 　　宋黎想起来同学会的时候大家说顾锦年做了建筑设计师。 　　因为要管理公司所以不做了吗？宋黎没有问。 　　原来这一层只有顾锦年的办公室，其余的部分做了会客室和健身房，坐电梯可以直接到地下停车场。 　　还好，宋黎松了口气，不会遇到公司的人，毕竟顾氏这么大个集团，周末是有很多人加班的。 　　顾锦年开车带他走的路线很熟悉，宋黎看了会儿街景，才想起来这是他大学附近。 　　"要去学院路的小吃街吗？"宋黎问。 　　"嗯～，要去弥补没在一起的大学时光吗？" 　　是要弥补所有错过的没能在你身边的时光。 　　宋黎觉得肉麻死了，但心里却隐隐的期待。那边有好几家他上学时很喜欢的店，他已经很久没去过了。以前偶尔想到了，总会因为自己是一个人而不太好意思去，为了追忆什么跑那么远吃顿饭怪矫情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锦年为宋黎拉开车门，体贴的在他下车时为他护住头部。宋黎很不好意思，他不需要被这么照顾，但他很开心，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是一家汤包馆。 　　宋黎记起来，他以前下午泡图书馆久了来不及去食堂，就经常会来这家。这里的老板娘人很和蔼，对于当时不太敢跟陌生人说话的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他很幸运，因为这家的灌汤包也是一绝。或许也正因为做得好吃，这里和宋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店面新装修了，还包下了隔壁商铺。 　　宋黎不记得它隔壁以前是什么店了。 　　进到店里空气中的味道还没有变，他们挑了一个角落里不太显眼的位置。早就过了正午饭点，人不是很多。宋黎要了他想念了很久的虾仁灌汤包和海鲜蘑菇汤，然后像小朋友一样扒着桌沿满脸期待的看向后厨的位置。 　　顾锦年轻笑着摇摇头，伸手把他头上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再把他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 　　"怎么办呢，小栗子，我吃醋了。" 　　宋黎被他捧着脸挤成金鱼嘴："唔唔唔……泥寨次什唔触呀。" 　　顾锦年被他的可爱击中了，一时忘了接下来想要调戏他的话。 　　"泥布要捏窝……会变丑的。"总算被放开，宋黎长舒了口气。 　　"小栗子怕变丑吗，小栗子你也学会臭美了吗？"顾锦年好笑地收回手，手指上还残存着宋黎脸颊柔滑的触感。他把手指缩回来轻吻了下，重生回来已有半月，还是那样不真实，他真怕这只是他午夜梦回再带着悲伤入眠而做的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等清晨醒来又要面对没有宋黎的世界。 　　宋黎似要回答他，但一抬头看到服务员托着他们点的餐过来，注意力完全被香气扑鼻的迟到了的午餐吸引过去了。 　　他咬了一大口被烫的吸气，但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宋黎吃了一会儿，目光溜进顾锦年盘子里的锅贴。 　　"想吃吗？"顾锦年发现了他的目光。 　　"好吃吗？" 　　"很好吃哦，"顾锦年夹起一个锅贴，在他眼前晃了晃，煎到恰到好处的金黄色表皮看起来十分酥脆，"你亲我一下，我就勉为其难地喂你一个。" 　　宋黎对此表示十分不屑并以一个没什么攻击性的瞪视表达了自己对这种行为的深恶痛绝。 　　宋黎很快吃饱了，并且没有了觊觎顾锦年盘子里食物的心思。他为此感到骄傲，他是不会为锅贴折腰出卖自己的有骨气的人，耳边回响起入院第一次参加全员动员会时老院长在台上的慷慨陈词："我们是甘愿奉献的有骨气的有底线的新时代研究工作者！" 　　宋黎不禁在心里想：院长，我做到了。 　　宋黎最后还是吃到了顾锦年的锅贴，他在顾锦年说自己吃不下了的时候也"勉为其难"的帮他吃掉了剩下的一个，得到了顾锦年主动的亲亲，他们得做珍惜粮食的好公民。 　　回到阔别许久的熟悉环境，宋黎总忍不住想要去学校逛逛。 　　他磕磕巴巴不好意思地提出来这个想法，顾锦年欣然陪他同往。 　　从南门进来就是一片大草坪，是宋黎毕业那年铺的，这里允许学生课余时间在上边活动或者野餐。隔了一条路是运动场，今天是周末没什么课，能看到三五成群在不同半场打篮球的学生们。 　　宋黎站在围栏外，看得有些出神。 　　"我好像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他说出来以后又觉得哪里不对，但自己也找不出有什么不对，便停住，看向顾锦年。 　　他想顾锦年以前一定经常打比赛，他隐约记得班里的女生们有段时间频繁提到过顾锦年打球超帅。 　　"想玩吗？"顾锦年问他。顾锦年知道他大概是忘了他自己也打过比赛的事，没有刻意提醒他，只问他要不要尝试。 　　宋黎摇摇头，他只是感慨一下罢了。他也不觉得没有参加的一些活动和没有体验过的一些经历会让他感到遗憾。 　　宋黎还想去图书馆看看的，那里是陪伴了他大半个大学时光的地方。 　　可不知怎么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他有点走不动了，刚才的兴致也都不见了。 　　"我想要回去了。"他说。 　　宋黎觉得自己太任性了，明明是个成年人了，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总叫顾锦年迁就他。 　　而顾锦年总是迁就他。 　　但他还是厚脸皮地享受着顾锦年的迁就，在听见顾锦年说"好"的时候，立刻如释重负。 　　回去的路上，顾锦年再三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黎都岔开话题。 　　他现在像一个得知自己有什么不治之症后拒绝恋人的关心企图狠狠伤害对方然后自己跑路孤独等死自以为是地觉得这种做法十分高尚的渣男，宋黎觉得这样很渣。 　　他在聊天之余划着通讯录，找到了很久不联系的主治医生的电话号码。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因为故地重游受到了影响。 　　宋黎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他只是选择性的忘掉了一些东西。这对他的生活影响不大，亲人们、熟悉的人们还是被他牢牢的记在心里。 　　所以他在身上的伤痊愈了以后并没有很执着的想要找回不见的那部分记忆，何况这些记忆里有爆炸发生后的内容，不记得反而更好。 　　他现在想要找回来那些记忆了。 　　无论是同学会大家说过的话，还是今天早上老教授的话，都给了他一个很明确的信息，那就是在他那部分记忆里，有他忘记了的曾经的顾锦年。 　　他想记起曾经的顾锦年。 　　能不能恢复是不确定性因素，宋黎不想让顾锦年这么早就知道他决定继续治疗，免得空欢喜一场。 　　这样的失落他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顾锦年像是对他有用不完的耐心，即便他一直拒绝回答扯到别的话题上，他也还是在把他送到楼底下时笑着给了他告别吻。 　　宋黎现在一点也不怕被人看到了，他喜欢顾锦年并不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见不得光的事。 　　厮磨了好一阵，顾锦年才说他要回去了。 　　才在一起呢，虽然什么都做过了。 　　宋黎有点不舍，他拉住他："你不想上去坐坐了吗？" 　　"你想我去你家吗？"顾锦年回身抱住他，躬身把头埋在他肩上。他并不想离开他，甚至想马上拉着他同居，拉着他公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他怕吓到他。 　　宋黎突然有了灵感，他已经在宋筱看的狗血电视剧里看到过几次男主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出的台词了。 　　他自信满满地开口："这里以后也会是你家。" 　　所以你应该来看看，他在心里补上。这句话说出来会显得他迫不及待等顾锦年去参观，他要矜持一点。 　　"噗。"顾锦年又这样笑了。 　　宋黎不一定能懂顾锦年别的笑的含义，但他知道顾锦年一旦这样笑了，就是真心实意的在嘲笑他。 　　宋黎很生气，他决定三天内都不再邀请顾锦年了。 　　出神间顾锦年借抱着他的姿势咬了口他的耳垂："今天就不上去了，我怕你受不住，我的小栗子～" 　　来日方长，顾锦年知道急不得，他们双方的家庭也是需要克服的大问题。 　　宋黎烧红了脸，再次扔下顾锦年跑了，但由于身体不是很舒服，没有了昨天的水准。 　　电梯从一楼到十六楼的距离都没能让他的心跳稳定下来。 　　然而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宋黎不光觉得自己心跳更快了，血压也高了起来。 　　他的家门大开，宋筱正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提鞋，看见他还惊讶了下。 　　"这么快就上来了啊？"宋筱也不穿鞋了，站直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她一脚踩着拖鞋，一脚穿着长筒靴的样子有些滑稽，但宋黎完全笑不出来。 　　她一定看到了。 　　"啊…那个……"宋黎支支吾吾的想要蒙混过关，以前他不想继续什么话题了的时候，宋筱都不会再问，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 　　今天的宋筱不太一样，就像这两天的他自己也和往常不同。 　　宋筱没有放过他。 　　"那是顾锦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我当时害怕极了 　　☆、五 　　宋黎感觉自己的时间暂停了，麻意从脚底传上来，遍布四肢百骸。 　　"是的。"他听见他肯定的回答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所有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他在等着宋筱的宣判。 　　"果然是他啊，"宋筱又把长筒靴脱了换回拖鞋，"快进来吧，今天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水煮鱼，是你姐姐我亲自下手杀的鱼哦，来尝尝吧。" 　　宋黎在门口愣了会儿，进门了。 　　今天和宋筱一起的晚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宋黎几次想要开口都找不到切入点。 　　他没有办法对宋筱敷衍了事，姐姐对他来说是比父母还亲的人。 　　眼看着一餐快结束，宋黎知道宋筱其实是很忙的，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姐，我……" 　　"你打算怎么和父母说？"宋筱一开口问的就是对于宋黎而言最难解决的问题。 　　宋黎沉默了。 　　母亲最期待的就是他和宋筱都有个好归宿，显然顾锦年并不在她圈定的好归宿里。 　　"等他们回来我会好好跟他们说的。"宋黎只能如此，所有诸如此类的问题在父母面前都是无解的。 　　他得挑一个恰当的时机，在确定不会对他们身体造成影响的情况下。未来的事太难预料了，没有什么会沿着他的期望走。 　　宋筱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怎样说和会说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可以等同的回答。 　　宋筱不想为难他，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认识十年，她一直知道顾锦年有个喜欢的人，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好友心心念念的人竟是她的弟弟。 　　能怎么办呢？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团乱麻。 　　宋筱要赶飞机出差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对宋黎和顾锦年的感情没有责备没有埋怨没有一丝评价。 　　宋黎有点高兴，他也许已经过了姐姐这关了。 　　他冲了个澡安心地躺在床上划开和顾锦年的聊天界面，像心有灵犀一样，顾锦年给他发来了视频邀请。 　　宋黎一激动把手机砸在了脸上又滑了下去。 　　顾锦年这头刚接通时看到的，就是宋黎的喉结和一点锁骨。 　　他的小栗子变坏了。 　　宋黎慌忙把手机拿起来，脸上红扑扑的："你好粘人哦，这么快就想我了吗？" 　　宋黎给自己的开场白打了九十九分。 　　"是呀，我想你了。"顾锦年没有像以往油腔滑调的撩拨他，而是很坦诚地说了想他。宋黎觉得这比那更有攻击性。 　　他始终是撩不过顾锦年的低段位，顾锦年总能恰到好处的戳中能让他脸红心跳的点。 　　"我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宋黎有些得意地说，"今天我姐姐从楼上看到我们了。" 　　"她认出了我，没认出你。" 　　宋黎说到宋筱看到他们的时候顾锦年的心就凉了半截，他还没想好要怎样把亲人们一个个攻略就先被发现了，这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他看着宋黎高兴的表情，有点不明白宋黎的脑回路。 　　宋黎像是觉得对顾锦年打击还不够，又补充道："我承认是你了。" 　　顾锦年但笑不语，自己重生才追回来的小栗子，壳子再硬也要哭着拨完。 　　"你不高兴吗？"宋黎有些疑惑，他向来与人交流的语序有问题，总是抓不住重点，自然不明白顾锦年怎么有点低落。 　　"你觉得被宋筱看到很开心吗？"顾锦年反问他。 　　"当然，"宋黎又回到自己的语境中，"姐姐没有说不让我们在一起的话。" 　　四舍五入就是同意了。 　　顾锦年哭笑不得，他早该知道不能拿常人的思维思考宋黎的话。 　　他原以为宋筱是最不容易解决的，他们熟识十年，他却一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卑鄙的爱着她的弟弟。 　　是的，他从大一见过宋黎以后就开始喜欢他了。 　　宋筱每一次鼓励他勇敢去尝试的时候，每一次给他加油的时候，知道他觊觎的是宋黎吗？ 　　顾锦年还想再和宋黎说什么，宋黎那边已经传来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声了。 　　他睡着了。 　　顾锦年想告诉他睡觉的时候把手机放远点，他止住自己现在就跑去见宋黎的冲动。 　　他倒是能进去宋黎家，他们的智能门锁密码是一样的，不然那天宋黎也不可能因为走错住的地方打开他的门。 　　顾锦年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这些都太巧合了。 　　小区相近布局差不多还能用开发商解释，但为什么宋黎和他住的是两个小区同一位置的同一楼层呢？还有密码――宋黎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会继续使用那组密码？ 　　繁多的线索中他好像抓住了一点头绪，但还是乱糟糟的。 　　或许，他可以和宋筱聊聊前世今生他都错过的宋黎的这三年。 　　顾锦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是宋黎的生日，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晚了。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换好衣服走路去了宋黎住的小区。 　　因为住户都是输密码，所以这边单元楼门禁并没有那么严格。 　　顾锦年进卧室的时候，宋黎已经睡熟了，清冷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打在他脸上，显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顾锦年把他伸出来的手臂塞回被子里，又把手机从他的手里拿出来。 　　手机振动了下，屏幕亮了，顾锦年不巧地看到屏幕上署名为楚医生的讯息―― 　　等我回国就联系你确定治疗方案。 　　宋黎清晨醒来，惊喜地发现眼前又是顾锦年放大的帅脸。 　　顾锦年这一次没醒，他眼下黑眼圈很明显，即使睡着了也看起来十分疲惫。 　　宋黎轻手轻脚起床，溜到厨房打开冰箱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做早餐的材料。 　　宋筱昨天把他的冰箱给填满了。 　　宋黎对做饭不太在行，但他工具齐全，因为理解不了那些随手撒调料就能做得好吃的天赋型选手所说的凭感觉，他做饭时所有的材料都会拿小电子秤称量，虽然慢还笨手笨脚的，但做出来的东西意外的好吃。 　　顾锦年被飘进卧室的香气勾醒，迷糊的爬起来还以为自己家进了传说中的田螺姑娘。 　　看到宋黎一脸期待乖巧坐在沙发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大半夜一时冲动跑来找宋黎了。 　　“等很久了吗？” 　　宋黎摇摇头，他推顾锦年去洗漱，叫他快一点来尝他做的早餐。 　　热腾腾的鱼片粥米粒饱满粘稠，鱼片入口细腻柔滑，鸡蛋饼表皮金黄，带着淡淡的葱香。 　　“怎么样，我今天是掐着秒表做的，等煎蛋的模具到了我再给你做好看的煎蛋。”宋黎眸子亮晶晶的，等着被夸奖。 　　顾锦年没夸奖他，他给了他一个吻。 　　宋黎觉得顾锦年很不正经，他只是想要一个夸奖而已，不过他还是很开心，顾锦年把早餐都吃了，还解决了他剩下的半个鸡蛋饼。 　　他们一起下楼，但马上要分开了。由于昨天一天的“放飞自我”，顾锦年堆了些工作不得不回去处理。 　　宋黎虽然很想和他一起，但才在一起就跑去顾云山眼皮子底下晃，未免太挑衅了。 　　宋黎对顾云山有点印象，他上高中时见过他几次，他总是板着脸，顾锦年一点也不像他，他有点害怕他。 　　宋黎要是有幸见到不在他面前的顾锦年，大概不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顾锦年回公司不久宋黎给他的好心情就被消磨没了，工作倒是没什么。 　　邱曼来了。 　　如果说顾锦年对顾云山独断专行总是想要控制他人生的不喜程度有十，那他对邱曼的讨厌程度应该有一百。 　　邱曼是他爸在和他妈离婚后没多久又娶回来的妻子，比他还小一岁。 　　他因此也没少对顾云山阴阳怪气。 　　还得谢谢她，前世他会在国外知道宋黎去世，是他和顾云山视频的时候邱曼装作不经意说的。 　　顾锦年急着回去，夜里开快车赶去机场，不小心冲出了山上的围栏，然后重生到了相对当时时间的一年前。 　　宋黎去世是二十七岁，还有一年，他得阻止。 　　顾锦年已经明确对邱曼的到来表达了不喜，准确的说，他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他其实不介意顾云山寻找第二春之类的，人嘛，总有孤独的时候。 　　他父母是性格不和才分开的，那时候他已经高中毕业，他并不是会因此把父母离婚的不满发泄到邱曼身上。 　　顾锦年不止一次提醒顾云山邱曼心术不正，顾云山年纪大了反而不清醒了，以为自己找到了知己。 　　因为邱曼事事顺着他，最会说漂亮话，不像他母亲说话带刺。 　　顾锦年不做评价。 　　他讨厌邱曼看他的眼神，讨厌邱曼总是话里有话，讨厌邱曼总是给顾云山吹枕边风让顾云山做主他的事。 　　就像现在。 　　邱曼带着一个和她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生，跟他说顾云山希望他能和对方接触一下并一直劝说他尝试一下。 　　顾锦年看了眼坐在外面休息室喝茶的女生，勉强想起来之前的宴会上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她父亲当时和顾云山相谈甚欢。“是他希望还是你希望？”他直截了当打断邱曼的喋喋不休。 　　“年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和你爸爸都是为你好呀。” 　　又来了，从来都是为他好。 　　“是不是为我好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顾锦年拿起座机听筒按了内线叫了秘书过来，“我不是说过没有预约没有知会我不要随便准许莫名其妙的人上来，请邱女士出去。” 　　“顾锦年，我是你的长辈！” 　　顾锦年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眼神冷冷的:“邱曼，我父亲不在这儿，你不必跟我虚情假意，你打得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 　　“你要是想要继续过你现在的生活，就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不然顾家的东西，你――” 　　顾锦年说着，眼睛向下移动瞟了一眼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和你瞒着我父亲留下来的孩子，什么都得不到。” 　　邱曼眼里满是震惊和慌乱，这件事她明明瞒得好好的。 　　顾锦年把她的反应都收在眼底，心底不屑更甚，视线又回到电脑屏幕继续看文件。 　　前世邱曼就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还骗顾云山说自己和小姐妹去旅行，直到到了打不掉的月份才回来。 　　关于孩子，顾锦年的母亲程尚音跟顾云山签过合约，她不要顾氏股份，但顾云山必须保证不会再有别的孩子。 　　她只是希望能给当时尚未成年的顾锦年一个保障。 　　顾云山当初对程尚音也是宣称爱到了骨子里，有很多年他们都是圈子里的模范夫妻，结婚时顾云山还送给了她顾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顾锦年相信顾云山是真的爱过程尚音，但时间长了，当初的爱意被生活的琐碎磨没，只剩下相互的抱怨。 　　他们的合约里，顾云山保证即使后来再结婚，也不会要孩子。 　　而这些在顾云山和邱曼才在一起的时候邱曼就知道了。 　　其实顾锦年不在乎这些，他巴不得顾云山有一堆孩子，不要再来控制他。 　　他甚至不介意邱曼以后的孩子接手顾氏。 　　即使在前世，他知道邱曼怀孕，也是两边协调顾云山和程尚音，邱曼虽然比他小，但这个年纪也算大龄孕妇了，顾锦年不喜欢女人不关心女孩子的事，也知道流产对身体不好。 　　他没有好心到心疼邱曼，这是他父亲的责任，哪怕程尚音闹起来吵得顾云山不的安宁，或是要回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都对他影响不大。 　　他仅是希望顾云山有了别的孩子后能不再把注意放到他身上。 　　只是这样，有点对不起程尚音对他的苦心。 　　顾锦年在思考要不要提前让顾云山"碰巧"知道孩子的事，顾云山关注的事情转移了，他就能轻松点。 　　或许这也是他和宋黎的契机。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顾锦年按开手机，敲了几下屏幕，得到了对面肯定的回答。 　　他打开邮件，调出不久前查到的宋黎手机里那位楚医生的电子邮箱地址，将刚才的聊天记录截图附上说明发了过去。 　　他深吸口气靠在了座椅上。 　　我的小栗子呀。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不知名蛋卷（羞涩戳手指）:就狗血 年糕:但凡我心脏再脆弱一点 栗子:我觉得我的语言交流能力又得到了提高 宋筱:鱼是我杀的，剩下没做的是留给顾锦年看的，我就知道他丫的要上楼，不知道他看见没。 　　☆、六 　　宋黎破天荒没在周日这天泡在实验室里。 　　他联系楚医生后楚医生跟他约定等回国了就开始治疗。 　　在此之前，宋黎想要先去辛城看一看。 　　他自己。 　　他早上等顾锦年醒来的时候就订了票，辛城并不远，高铁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宋黎要先去趟研究院遗址，再去看一看自己在这边时住的房子。 　　他大学毕业，在一家人为他庆祝的餐桌上很认真的宣布自己即将去教授推荐的研究院之后没多久，他爸爸就在这边给他买了一套离研究院很近的房子便于他工作，尽管母亲不大情愿并劝说了他许久，可最后还是妥协了。 　　宋黎疑惑的点是，他只有开始两年住在那套房子的记忆，这些记忆很清晰很明确。后续的回忆总笼罩着迷雾，他似乎一直住在这里，但记忆里总出现些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事，回忆里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透着一股诡异，这段时间一直到爆炸事故的内容他都记不大清楚。 　　研究院这边被围栏围起来了，当时拉起来的警戒线断断续续的挂在靠外的一小圈上。 　　围栏并不高，大概到宋黎的胸口处。 　　他贴近围栏，入目的尽是些断壁残垣，由于已经将近深秋，长得老高的野草东倒西歪的一片枯黄。 　　昨夜辛城下过雨，空气中还有潮湿的泥土的气息，钻入鼻腔的空气微凉。 　　宋黎围着围栏转了一大圈，认出了曾经研究院各个实验室储藏室办公室的位置，也勉勉强强想起爆炸前自己是在哪里。 　　宋黎停住，看着那栋外墙一片焦黑里面在白天也黑洞洞的建筑。 　　当时火灾很严重。 　　宋黎有些喘不过来气，有什么活跃在脑海里等着他冲破枷锁记起，答案呼之欲出，可宋黎怎么也找不到打开锁链的钥匙。 　　断断续续的片段在他脑内拉扯，他看见一下子蹿上屋顶的火苗，身体也回忆起被那灼热刺痛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 　　宋黎不是没有抱着好奇看过新闻上的那些照片，那些照片记录的画面都好像离他很遥远，无法引发他的共鸣。 　　或许，也可以说是他自己自主屏蔽掉了回想起来的东西。 　　他在潜意识里不想要记起。 　　这他明白，创伤后应激反应，离死亡那么近，劫后余生，谁都不会想一遍遍回忆与死神擦肩的场景。 　　而他因为顾锦年想要记起以后，就这么轻易地被勾开了束缚着他的茧。 　　头很疼，但已经想不到更多的东西了，回忆里只有满目的火。 　　宋黎不会傻到在这儿苦思冥想搞得自己晕倒。 　　嗯，还是宋筱看的剧，失忆的主角记忆的闸门一旦被开启，就要震惊得自己瞪大双眼而后承受不住晕倒，更有甚者，会吐一胸膛的血。 　　想想就可怕。 　　当初为了环境的安静，研究院选址在了郊区，不像现在京市的地址在闹市区。 　　这里并不是荒无人烟，但宋黎要是真晕在这里，到他自己醒了都不一定被人发现。 　　他慢步走到比较近的稍微繁荣一点的街道，打车去了自己在这边的房子。 　　顾锦年五个小时没见到宋黎没和宋黎说话了。 　　自从他重生回来失而复得以后，就总是患得患失。 　　他刚吃完午餐，已经下午一点了。 　　顾锦年本来想把堆积的工作快点做完，然后去研究院找宋黎。 　　谁知道工作一茬接一茬的来，他忙到十二点半才抽出时间吃了份简餐。 　　他斜倚在沙发上，看着办公桌上越堆越高的文件，越发想念宋黎，偏偏邮件提示的声音还叮叮叮响个没完没了，吵得他心烦。 　　顾云山不在公司，自从顾锦年回来开始一点点接手顾氏，顾云山开始有了完整的双休日。 　　顾锦年在思考着自己今天撂挑子不干了的可行性。 　　他回来的初心本来就不是顾氏。 　　手机响了，顾锦年立刻拿起，看见是顾云山的来电脸色瞬间垮下来。 　　"你在公司吧？"顾云山问。 　　没等他回答，顾云山又说："你知道你蒋叔的私人山庄在哪儿吧。" 　　顾锦年当然知道，小时候他没少跟蒋峥一起在蒋家的山庄野，他刚想告诉顾云山拜访老朋友忘了路可以问雀德地图，不会用就叫郑秘书查。 　　顾云山再一次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你现在过来。" 　　他说完挂了电话，顾锦年脸色更差。 　　有时候顾锦年觉得顾云山比他妈还啰嗦，他要是提出了什么顾锦年没有乖乖实行，他一定日日在顾锦年耳边念叨。 　　就像现在，哪怕他回来了在慢慢接管公司，顾云山也会隔三岔五把他跑到国外不回来的事拿出来反复鞭尸。 　　为了防止顾云山捡到新的话题继续啰嗦，顾锦年简单收拾了下，交代了秘书要紧的事，便驱车赶往蒋家的私人山庄。 　　顾锦年到的时候，蒋峥也正好开着车进大门。 　　他的车太好认了，明明是低调有内涵的黑玉色保时捷Panamera，蒋峥非要自己整成磨砂骚粉色，简直没眼看。 　　蒋峥他爸没少因为他的独特品味跟他吵。 　　顾锦把钥匙交给了这边的服务生，一转头就看见刚下车的蒋峥，他脸上还戴着副墨镜。 　　"天这么阴你戴什么墨镜啊，不怕出事故吗？" 　　因为顾锦年自己就是交通事故重生的，所以回来以后尤其注意交通安全。 　　蒋峥不说话，等服务生走了才神秘兮兮地凑近他："你可别笑啊。" 　　他说着将墨镜扒下来一点，露出眼眶上的淤青。 　　顾锦年有点绷住，但碍于发小的面子拼命忍着，表情十分狰狞。 　　蒋峥把墨镜重新戴好："行吧行吧，你笑吧，您可劲儿笑。" 　　"怎么搞的？" 　　蒋峥欲言又止。 　　顾锦年想到了什么："不会是宋筱打的吧？" 　　宋筱八成是问了蒋峥这事儿，但其实蒋峥他也一直瞒着，然后两人一言不合宋筱揍了蒋峥。 　　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朋友，顾锦年十分愧疚。 　　"你在开什么玩笑，宋筱干嘛打我。我昨天都没见到她，今天早上才知道她出差去了。" 　　"是我爸。"蒋峥吞吞吐吐地说。 　　"这次是因为什么？" 　　蒋峥欲言又止。 　　半晌，他说道："哎呀别问了，我们快点进去，不然老头子又要开始催了。" 　　顾锦年挑挑眉，算是放过了他。 　　总归是蒋峥大概又干了什么奇葩事，他爸从小就秉行着孩子不打不老实的家庭教育。 　　顾锦年进门前听见室内的欢声笑语，一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邱曼真是死性不改。 　　蒋家的山庄的修建完全参考了唐代建筑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顾锦年每次从正门进，都感觉自己马上要登基了。 　　帘子被两边的服务人员掀开，顾锦年果不其然看到了几个以前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顾氏合作伙伴家的孩子，有男有女。 　　邱曼坐在一群跟她差不多大的晚辈里笑得牙不见眼。 　　又是相亲。 　　顾锦年稍微后退，想转身离开。 　　"年年，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顾云山看见他了。 　　顾锦年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去。他余光看见蒋峥他爸身边坐着一个白白净净长相秀清秀的小男生，男生正亲密地喂他喝酒。 　　顾锦年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顾云山身边。 　　"什么事？"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顾云山把手里的茶放到红木椅子旁的矮几上。 　　"今天上午，"顾云山斟酌了一下用词，"上午你邱姨带秦家的小女儿去见你你为什么把人家拒之门外还把你邱姨赶出来？觉得自己当家了？" 　　顾锦年听着顾云山斟酌半天冒出来的邱姨没忍住笑出声："她哪来那么大脸做我长辈，顾先生，您的小妻子比您儿子还小。" 　　他讨厌透了顾云山总是站在邱曼那边，不听他的想法不考虑他的感受。 　　顾锦年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咣当”一声，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蒋峥站在四分五裂的茶几和酒瓶碎片里，脸上的墨镜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他掀了他爸的桌子。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过去拉住蒋峥。 　　蒋峥挣开顾锦年，但没再动作。 　　他回过头看着顾锦年，指着自己眼眶上的淤青：“锦年，你不是好奇我眼眶上是怎么回事儿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他环顾了下四周，“我爸打的。” 　　“我爸打我，是因为我发现他在外边背着我妈出轨，还搞了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小男生，我劝他，他拉不下脸觉得丢人才打我。” 　　蒋峥又转回去：“蒋胜川，我不还手，是因为你是我爸，从小到大你虽然没少打我没少教育我，但我感觉得到你很关心我，你是爱我的是在乎我妈的。” 　　“你要是打我一顿，能歇了在外边搞男人的心思，我就当不知道，也不会告诉我妈，”蒋峥长舒口气，“现在呢？你想干什么？把我叫过来，就给我看这个？” 　　“怎么，还想摆一下你当父亲的架子，跟我这儿立威吗？让我知道我抗衡不了你的威严？” 　　“蒋胜川，你多大年纪了？你再大几岁，都能当他爷爷了！” 　　“看什么看？”蒋峥看向一脸委屈惊慌的那个小男生，“你家里知道你在外边伺候老男人吗？就他这样，你也下得去口？老流氓不要脸你也不要脸？” 　　“你少在这儿装可怜，该给你的钱蒋胜川没少给你，房子也买了吧？嘉世那套？” 　　“你们真让我感到恶心。” 　　蒋峥丢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室内一片静默，顾锦年扫了眼一地狼藉，跟着蒋峥出去了。 　　顾锦年追上蒋峥：“峥子你慢点。” 　　蒋峥停在顾锦年的车旁：“锦年，我不想开车，你能送我回去吗？” 　　“嗯，上车。” 　　顾锦年开着车瞟了下蒋峥，他眼眶通红，受伤的淤青也显得不明显了。 　　他还想着怎么开导发小，蒋峥先开了口：“那天在秦家的会所，你跟宋筱他弟回去以后，我本来跟宋筱约好了看电影，走到一半宋筱说忘了东西，我让她在车里等，自己上去帮她拿，刚进大厅，迎面就看见蒋胜川搂着那男生下楼。” 　　“我当时我……” 　　“我就像个笑话。” 　　“高中毕业你爸妈离婚的时候，蒋胜川信誓旦旦言之凿凿跟我妈说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多长啊，一辈子太长了，蒋胜川根本等不了。” 　　“锦年，我们家跟你家不一样，我家说白了就是暴发户，跟顾氏的家底没得比，我妈陪着他走过最难的日子，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我以为，”蒋峥有点哽咽，“我以为日子发达了就抛弃妻子都是别人家的事，都是电视剧里用来煽动情绪的情节。” 　　“太可笑了。” 　　“峥子，你别……”顾锦年从座椅间的置物盒拿出抽纸递给蒋峥，他心里也不太好受，程尚音跟顾云山离婚前两年，几乎没有一天是安安稳稳的。 　　“我没事儿，我闹一顿就好了，我就当没蒋胜川这个人了。” 　　顾锦年正要开口再劝慰劝慰他，手机响了。 　　顾锦年以为是顾云山问他情况，就叫蒋峥帮忙接一下。 　　蒋峥把他手机掏出来，看了眼屏幕：“不是你爸，小-栗-子，这谁啊？” 　　顾锦年心跳都快了半拍，他赶忙让蒋峥帮他把蓝牙耳机戴上。 　　宋黎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过来，清澈干净。 　　顾锦年心里酥酥麻麻的，恨不得马上见到他。 　　“顾锦年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回家？”顾锦年尾音上挑，“小栗子你想让我回哪个家啊，你在哪里呀？” 　　蒋峥难过劲儿刚过去点，听得肉麻。 　　他正想打趣一句，但他眼看着听了对面的话后顾锦年脸色马上变了。 　　“你再说一遍，你在哪儿？” 　　宋黎的回话带着疑惑：“榕木家园呀，十六栋七单元301，你怎么连自己家都忘记了，好笨。” 　　“你在辛城？” 　　“嗯！不然呢，你快点回来，我想吃的那家餐厅再晚点就预约不上啦。我得快点吃完晚餐回研究院准备下一次实验的参考资料。” 　　“你送我去研究院吧，郊区稍微晚一点人就少了。” 　　宋黎顿了下，像是在思考：“我当然不是害怕，我是怕你提心吊胆担心我。” 　　“所以你快一点回来哦。” 　　寒意由下窜上来，顾锦年心脏骤停。 作者有话要说：　　年糕:雀～德地图，您迷路的必备之选，用的都说好！ 蒋峥:他好像只是短暂的关心了我一下下，一下下 宋筱:我肯定不会揍蒋峥，但你马上要挨揍了 栗子:天好黑，我好怕 某不知名蛋卷:文中地名纯属瞎编 　　☆、七 　　有点冷。 　　宋黎缩了缩身体，挣扎着睁开眼。 　　天色阴沉，厚重的深色窗帘隔绝了本就不多的光线，室内昏暗不已。 　　头也疼，身下是硬邦邦的地板。 　　宋黎扶着沙发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客厅的窗帘，屋内并没有亮起多少。 　　窗外是陌生的景象。 　　他又失忆了。 　　宋黎只知道自己打到车上了车，后面全然不记得。 　　他不知道他的失忆还会复发，这以前没有发生过。 　　当时被医院判定是受刺激失去了部分记忆的时候宋筱陪着他很仔细地做了全面检查，他的头部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哪里？ 　　这间房子里没有别的人，宋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确定这里很久没人住过了。 　　他没回自己在辛城的房子，而是在没有记忆的这段时间，进了不知是谁的家。 　　宋黎警惕起来，总不能是人口拐卖吧，拐他有什么用。 　　他摸了下口袋，手机还在。宋黎解了锁，电话的小图标上带着鲜红的99+。 　　都是顾锦年的来电。 　　他正想拨回去，听见了"嘎哒"一声开门的声音。 　　宋黎脑袋嗡的一声：完了，歹徒回来了！ 　　人总是这样，遇到危险的时候四肢就不听使唤，然后动弹不得。 　　极度的紧张让宋黎眼前弥漫开斑驳的色彩，致使他在昏暗的室内看不清来人。 　　他被一把抱住，对方将他抱得紧紧的，仿佛要把他揉碎嵌进身体。 　　是顾锦年。 　　宋黎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差点腿软站不住。 　　顾锦年抱着他，久久不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宋黎稍稍踮脚，把头搭在顾锦年肩膀蹭了蹭他的脖子，见到喜欢的人，他有点委屈，想要撒撒娇。 　　顾锦年接到电话意识到不对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一路上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着前世和顾云山视频，邱曼装作不经意说的"你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家的弟弟好像去世了，他们家跟顾氏还有点合作呢，姓宋吧我记得”那句话。 　　他不能再让宋黎遇到任何危险。 　　顾锦年揉揉宋黎的后脑：“你告诉我的呀，你打电话告诉我的。” 　　“怎么来这儿了，想起什么了吗？” 　　宋黎不记得自己给顾锦年打过电话，他从顾锦年怀里钻出来，头发还有点乱。 　　“我没有给你打电话，不能让你知道的。” 　　顾锦年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心中怀疑更甚。 　　他把罩着沙发的防尘布揭开，拉着宋黎坐下。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小栗子？” 　　宋黎摸了摸沙发坐垫，低下头：“是你的家吗？” 　　“你也在辛城住过吗？” 　　“可姐姐说你一直在国外。” 　　顾锦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跟宋筱问过我？” 　　宋黎不记得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问过宋筱，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问过宋筱，刚才的话是他不经意脱口而出的。 　　同样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顾锦年知道宋黎现在的样子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他把宋黎拉得更近，去贴宋黎的额头："嗯，我在这里住过，是你在这边工作的时候住在这里的。" 　　"啊，真的吗！"宋黎有些激动，"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这样我来这边工作我妈妈就不会一开始就不同意了，我可以跟她说认识的哥哥也在这里。" 　　顾锦年亲他的脸颊："傻瓜。" 　　就是因为知道我在这边，伯母才松口的呀。 　　快点记起来吧。 　　"我们走吧，去吃点东西。" 　　宋黎对顾锦年刚才的评价有异议："我才不是傻瓜。" 　　"嗯，是，我们小栗子是十四岁进少年班的天才，"顾锦年拉他起来，"我们下去吧。" 　　顾锦年来得急，他几年没来过这边，住户车辆进门的卡都不知道换过几代了，所以他把车停在了外面。 　　顾锦年拉着宋黎出来的时候，蒋峥正叼着棒棒糖打游戏。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还是过不去那个劲儿，于是用游戏释放下情绪。 　　他刚一枪爆了一个敌人的头，顾锦年就敲了副驾驶的窗户。 　　蒋峥按下车窗的同时，听见耳机里队友骂"神经病啊杀队友干嘛？" 　　"这么快就好了啊，我还以为你得……"他看见顾锦年身后的宋黎，"嗯？怎么是…不是你…啊？" 　　宋黎跟蒋峥打了招呼坐到后排，他其实大概猜到姐姐应该是在和蒋峥交往，有段时间吵了架，现在和好了。 　　蒋峥继续坐在副驾驶，怀疑人生。 　　碍于宋黎在场，蒋峥也不好问顾锦年怎么回事。 　　顾锦年很想带宋黎去吃他电话里说的那家餐厅，但查过地图之后发现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到了哪儿。 　　他们最后订了酒店，在酒店房间叫的晚餐。 　　已经不早了，再赶回京市很麻烦，不管是顾锦年那套房子还是宋黎今天没去成的自己的房子都很久没人住了，今晚住进去也不太现实。 　　吃完晚餐，宋黎后知后觉地说："明天是周一，我不能去研究院了。" 　　"跟那边请个假吧，"顾锦年摸了摸他的头，"像我们小栗子这样兢兢业业勤恳工作从没有过双休日的优秀研究员请一下假，院长是不会不高兴的，对吧？" 　　蒋峥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他怀疑顾锦年被人调包了。 　　"我在你家地上睡了会儿，好多灰尘，我想要洗澡了。"宋黎觉得顾锦年说的有道理，他给院长发短信请了假，院长应该还在国外参加交流会。 　　顾锦年眼神示意蒋峥，蒋峥立刻会意，跟他们告别回了自己房间。 　　宋黎去洗澡了，顾锦年百无聊赖打开手机看邮箱里的邮件，把几个要紧的回复了。 　　屏幕顶端弹出消息，是蒋峥的— — 　　你真行，你别太过分啊，不然宋筱知道了我怎么交代。 　　"她已经知道了。"顾锦年回复。 　　没看蒋峥怎么继续怀疑人生，顾锦年起身拿上浴袍，敲了敲浴室门，里边水声停了下来。 　　"干嘛呀。"宋黎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闷闷的。 　　"哎呀，怎么办呢小栗子，我也好想洗澡哦，脏脏的好难受。" 　　宋黎不出声了，水声又响起来，表达了他的拒绝。 　　顾锦年不放弃，继续敲门："小栗子你好狠的心呐，你忍心让我这样脏脏的等在外面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水声又停下了，宋黎在里边结结巴巴道："你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好了，很快的。" 　　"你是、你是大人了，不、不要这么任性！" 　　顾锦年咳了声："可是人家就想和栗子一起洗嘛，不和栗子一起洗就不想洗了。" 　　"我不想洗的后果有多严重你知道吗？我就得脏兮兮的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到时候你也不干净了。" 　　"你受的了吗？" 　　门一下被打开，宋黎穿着浴袍，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脖子也红了，一直延伸到耳后。 　　"我好啦，你快洗吧！"他说完，急匆匆跑进卧室关上了门。 　　顾锦年看着宋黎慌乱的背影笑了笑。 　　不急。 　　顾锦年洗得很快，因为进了浴室才发现宋黎没把吹风机带走，他担心宋黎感冒。 　　他拿着吹风机回到卧室，宋黎正皱着眉盯着手机屏幕。 　　顾锦年把吹风机插上电，坐到他身边："怎么了？来吹头发吧。" 　　"原来我真的有给你打过电话啊。" 　　"可是我不记得了。" 　　顾锦年没说话，把宋黎的脑袋薅过来按开开关给他吹头发。 　　吹完头发宋黎拿黑掉的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他看到头顶上立着一撮倔强不屈的毛。 　　"你把我吹丑了，"他对顾锦年说，"如果你叫托尼的话，一定被顾客投诉了。" 　　"但我比较好说话，我不会投诉你的。" 　　宋黎扶住顾锦年的肩直起身，亲了口顾锦年的脸："相反的，我还会给你一个亲亲。" 　　顾锦年把吹风机放在一旁："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小栗子？" 　　宋黎重新坐回床上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像闪着星星。 　　"我会惩罚你。"顾锦年在宋黎耳边说。 　　软软的席梦思床垫今晚过得不是太好，住客太过分了，揍了它好几顿。 　　可怜它厚厚的一块儿平摊在那儿，没手没脚只能任压任抓。 　　它要是能说话就好了，就可以建议老板好好审核一下入住的旅客，或是贴出注意事项，叫他们不要看它好欺负就对它做些奇怪的事。 　　清晨醒来，宋黎终于明白顾锦年说的后果了。 　　他还是不干净了。 　　靠着床头正跟秘书谈工作的顾锦年见他醒了，把手机放到一边，躺下将宋黎搂过来："不再睡会儿吗？" 　　宋黎在他怀里蹭蹭，瓮声瓮气"嗯"了一声。 　　顾锦年听出了他的鼻音，用手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还好没发烧。 　　"那我们起来吧，去拿点药，你感冒了。"顾锦年很自责，他不该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着亲近宋黎，害他生病。 　　宋黎不怎么精神，顾锦年拉着他的手出门，蒋峥也正好出来，他看顾锦年春光满面宋黎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自己的恋爱生涯大概也快到尽头了。 　　他还是不敢置信，原来顾锦年大学时说过的喜欢的人就是宋黎。 　　怪不得没课的时候经常往Q大跑。 　　“我们要去买点药，下午应该就回京市，一起回去吗？” 　　顾锦年一说买药，蒋峥总有一种他睡了无知少女第二天还带人家去买紧急避孕药的既视感，这还是宋筱他弟，他不禁想骂句渣男。然后反应过来，宋黎是男孩子。 　　“怎么了，买什么药？”他问出来后想到可能的原因，觉得尴尬，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 　　“你这个表情做什么？”顾锦年回他，“他着凉了，有点感冒。” 　　顾锦年也明白了他想了什么，在宋黎看不到的地方朝蒋峥翻了个白眼。 　　“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回去也是心烦，宋筱不是出差去圳南了嘛，我去找她。” 　　“那你妈那边……”顾锦年想起昨天的事。 　　蒋峥揉了揉头:“她还不知道，蒋胜川没脸跟我妈坦白。” 　　顾锦年点点头，只要蒋胜川不说，其他人也不会说。 　　他们这个圈子里，很多事都是看破不说破，知道了当不知道。 　　昨天在场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分寸，应该不会有人特地跑去告诉蒋峥他妈。 　　“我再考虑考虑怎么解决吧。”蒋峥发誓绝对不能让蒋胜川占到便宜欺负他妈。 　　“那我们两个先下去了，有事再联系。” 　　“好。” 　　宋黎腰还酸着，腿也有点发软，顾锦年拉着他走得很慢。 　　“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不过我想他应该能自己解决并且想要自己解决。”顾锦年给宋黎拉开车门。 　　宋黎系好安全带，坐好等顾锦年发动车子，乖得像个小朋友。 　　“他会对姐姐好吗？”他问顾锦年，“他们以后会很幸福吗？” 　　“当然。”顾锦年转动车钥匙，汽车启动的嗡鸣声遮住了他小声补上的话。 　　“就像我也会对你好，就像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宋黎的感冒并不严重，解决了早餐吃了药，他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他想去自己的房子看看。 　　这本来就是他昨天来时决定好的事，宋黎有点偏执症，如果不能完成计划内容，就会一直寝食难安。 　　这边不是密码锁，宋黎忘了带钥匙，在物业出示了身份证对了信息才拿到备用钥匙。 　　推开门，还是宋黎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像泛黄的相片一样，褪了些颜色。 　　他们把窗户打开通风，宋黎在卧室起居室书房杂物间看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多少自己的东西。 　　当时他受伤，爸妈和姐姐都是第二天才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后来直接转院回了京市，这边的房子是宋筱找人整理的，估计是那个时候把他的私人物品都搬回去了。 　　这一点他也记不太清，但可以问问姐姐。 　　宋黎还记得那时候妈妈因为他受伤跟爸爸大吵了一架，说还是后悔答应他过来。 　　宋黎有些失望地坐到沙发上:“我还以为回到这儿能找到点自己生活的痕迹和以前用的东西。” 　　顾锦年蹲到他身前，双手将宋黎的手包裹住:“你突然跑过来，是想要记起忘掉的东西吗？” 　　宋黎不说话。 　　“我都知道了，”顾锦年轻吻他的指尖，“我发现你和楚医生联系了。” 　　“怎么想要恢复记忆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对生活也没影响不是吗？” 　　“有影响的。” 　　且影响很大。 　　宋黎视线落到自己刚才被顾锦年亲过的指尖，又上移到顾锦年的脸。 　　“我没有办法认识全部的你了。” 　　它影响到我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完了，歹徒回来了！ 年糕：hiahiahia，你就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我要扒开你的栗子壳，一口一口吃掉你！ 　　☆、八 　　顾锦年用额头抵住他的手指:“不要勉强自己。” 　　就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让我回来，让我再次拥抱你。 　　宋黎不认同顾锦年的想法:“不勉强的，我想要记起来。” 　　顾锦年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差一点就忍不住告诉他一切了—— 　　他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所认为的一切。 　　但宋黎的反常，宋黎记忆的错乱，重逢之后发生的种种，都让顾锦年感到迷惘。 　　不该是这样的。 　　指针停在了错误的时间，但迷路的精灵还在错位的轮/盘上跳跃。 　　它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不高兴吗？"宋黎捧住顾锦年的脸。 　　他想象着更早一点的顾锦年的样子，在大学校园里的，刚刚毕业的，带着一点点青涩，更张扬更自由。 　　这些都是他本来可以知道的样子。 　　"你为什么苦恼呢？" 　　顾锦年不回答，他扣住低头看他的宋黎的后颈，仰头吻上他的唇。 　　一吻结束，宋黎像顾锦年期盼的那样，把问题抛在了脑后。 　　下午离开的时候，宋黎还不大情愿。 　　小天才的人生遭遇了滑铁卢，相信自己能想起什么的宋黎什么重要的事都没记起来，反而开始对记忆碎片里的火感到恐惧了。 　　回京市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宋黎睡了一路。 　　睡着的宋黎始终紧锁着眉头，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回来以后宋黎的感冒加重了，还有点低烧。顾锦年直接开车去了和顾氏有合作的私立医院。 　　宋黎想着明天不能再请假，咬牙选择一直害怕的输液。 　　冰凉的酒精棉涂在马上要扎入输液针的地方，宋黎另一只手用力抓着顾锦年的衣袖，偏头把额头抵在顾锦年胳膊上。 　　"已经好啦。"上方传来顾锦年带着笑意的声音。 　　宋黎知道顾锦年在嘲笑他了。 　　"我只是有点困了，"宋黎瞅了一眼已经贴好胶布的手背，又抬头看顾锦年，"你知道的，像这种不痛不痒对一个研究员来说没什么参考价值的经历，总是容易让人犯困。" 　　顾锦年捏了捏他的脸："嗯，宋研究员应该把这样不痛不痒的时间用在拼命抓他男朋友的衣袖上。" 　　他说着，在宋黎眼前晃了晃他被宋黎拽出褶皱的衣袖。 　　宋黎扒拉开他晃着的手臂："你太不小心了，你应该把衣服熨平了再出门。" 　　"是的，都是我的错，"顾锦年俯下身离宋黎更近，"我出门前不光应该熨平衣服，还应该熨平昨晚小栗子抓皱的床单。" 　　宋黎去捂他的嘴："你不要再说啦！" 　　顾锦年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不再逗他，这样可爱的小栗子，可不能被别人看到了。 　　时间过得很快，挂的药液快输完的时候，顾锦年叫来了护士。 　　宋黎再一次揪住顾锦年闭眼不看拔针的过程。 　　坐久了腿有点麻，顾锦年牵着宋黎慢慢穿过大厅，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在地板上落下一道道阴影。 　　宋黎一步一步地，踩着一条条规则的阴影向前走。 　　他有点开心。 　　他有生病时除爸妈和宋筱以外的人陪在身边了。 　　"嗳，那个，那个，顾，顾锦年？" 　　身后传来清甜的女声，宋黎先回了头，是一个穿着长裙烫着成熟的大波浪，发尾垂到腰际的女孩子。 　　她有着一张与发型不符的可爱风的脸。 　　"是顾锦年吗？"女孩子说完话看到宋黎愣了一下。 　　顾锦年也回了头，仔细想了想，认出这是他之前拒之门外的秦家的小女儿秦幼梦。 　　"有什么事吗？"顾锦年问。 　　"啊，啊……"秦幼梦视线还在宋黎哪儿，听见顾锦年的问话，她看向顾锦年，"我是想和你聊聊，有点事。" 　　她说着，视线又飘到宋黎身上："可以单独和你说吗？" 　　顾锦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幼梦虽然和他差不多大，但他没见过几次，也不了解她，而且宋黎还病着，他想尽快带他回家休息。 　　"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就在这里说吧。" 　　秦幼梦又看了一眼宋黎："可是……" 　　"秦小姐，我想我们连话都没说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你想跟我聊的当着我恋人的面不能说的私密的事吧。" 　　顾锦年不喜欢她看宋黎的目光。 　　"啊，嗯？恋人？你们是……"秦幼梦支吾了半天。 　　半晌，她猛地朝他们两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打扰了！" 　　宋黎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十分疑惑："她好像不太聪明。" 　　"你不要交这样的朋友，也会变得傻乎乎。"宋黎私心作祟，有点酸。 　　顾锦年看他根本看不懂秦幼梦眼神，还吃醋了的样子，心里泛甜。 　　"我当然不会交傻乎乎的朋友啦，"顾锦年拉着宋黎出了大厅朝停车场走去，"而且我有小栗子，近朱者赤，会变得更聪明。" 　　宋黎很受用，不再觉得酸酸的，变成了甜栗子。 　　坐上车，宋黎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他看向刚系好安全带准备发车的顾锦年："我是不是很坏？" 　　顾锦年点了点他的脑门，笑道："一点也不。" 　　宋黎住进顾锦年家了。他们先回宋黎那儿拿了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衣物，顾锦年说等周末再搬宋黎想带过来的其他东西，宋黎表示赞成。 　　上一次急匆匆逃跑，宋黎还没仔细看过顾锦年家里。 　　这里真的和他家好像。 　　无论是格局还是家具摆放位置都如出一辙，只是家具外观不太一样。 　　但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宋黎也有点相信玄学里说的命中注定了。 　　他们好像天生就该在一起，他们这样合拍。 　　顾锦年带着宋黎在家里转了一圈，告诉他各类物品的位置。 　　顾锦年有一个带锁的房间，宋黎通过自己租住的房子布局推理得出那间房间是客卧。 　　他问顾锦年为什么把客卧锁起来。 　　顾锦年看了客卧的门许久才道："这样你就只能和我睡在一起啦。" 　　宋黎脸色微红。 　　不正经！ 　　顾锦年跟宋黎再三保证今晚不会动他，宋黎才歇了让顾锦年打开客卧，他们分房睡的心思。 　　怎么可能，顾锦年郁闷不已，他在宋黎眼里难道已经这么禽兽了吗？ 　　他哪里舍得。 　　宋黎洗了澡，躺到顾锦年的大床上，心境和之前完全不同。 　　早知道会在一起，他就不跑了。 　　浪费了两天在一起的时间。 　　顾锦年给他拿了温牛奶，宋黎唧唧歪歪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儿不用再喝牛奶，一边喝光了牛奶。 　　他给了顾锦年一个带着奶香的晚安吻，然后被顾锦年提着漱了口以免蛀牙。 　　一夜好梦。 　　第二天起来宋黎的感冒好了大半，顾锦年还是不放心，跟他约定中午会到研究所接他吃饭。 　　今天的宋研究员不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研究员了。 　　他开始神游天外，还差点出错。 　　对此，宋黎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美色使人头脑发昏。 　　然后顾锦年就接到了宋黎说太忙就不一起吃饭了的短信。 　　正在等总裁发布指令的秘书眼看着总裁脸色越发难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锦年加快速度跟秘书谈完下一季度几个大项目的投标，待秘书走后翻出楚医生的邮箱，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他已经和宋筱聊过，宋黎这些年的表现并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再失忆过。 　　他在伤好后失忆过很多次，爆炸发生后的第一年尤其频繁。 　　宋黎在住院过程中不止一次在宋筱不注意的情况下偷跑出医院，直到第二天才回来，在家里也有说自己去睡了以后一整晚都不在的情况。 　　但家人问他去干嘛了，他的回答始终是自己在家。 　　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又失忆的事。 　　没过多久宋黎就跟家里提出要搬出去住，家人怕他受刺激，同意了他的要求，于是宋黎租了现在住的京市的房子。 　　宋筱曾因为不放心每天都去看望宋黎，宋黎刚搬进去的第一个月里，每天的家具摆放都不一样，宋筱曾问过他为什么总动家具，宋黎始终支支吾吾不回答。 　　什么样的失忆会有这样的行为？顾锦年怀疑宋黎或许还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问题。 　　所以他把自己向宋筱询问的东西连带聊天截图一起发给楚医生，希望能得到答案。 　　楚医生是宋黎当时的主治医生，由于宋黎受伤后总是沉默寡言，楚医生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最后只能判定他是受到刺激造成的部分失忆。 　　天知道顾锦年在接到宋黎的电话，说他在自己辛城的家里时，他有多害怕多激动。 　　他以为他想起来了。 　　顾锦年终于敲完了字，把宋黎在辛城的反常表现告诉了楚医生。 　　按下发送键，顾锦年浑身都脱了力，手止不住颤抖。 　　他抚住额头，闭目半晌才恢复过来。 　　他已经承受不住宋黎再有什么闪失了。 　　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或许这样就能减轻一点他患得患失的糟糕状态。 　　宋黎刚出了实验楼，一起的同事们正商量着今天的午餐。 　　院里食堂的大师傅最近突发奇想，上了不少奇怪的菜色，宋黎低头沉思，纠结要不要去尝试。 　　宋黎给顾锦年发了短信就开始后悔，一想到等晚上才能再见到他，整个人都没动力了。 　　但顾锦年总是那么了解他，比如现在——— 　　他一抬眼，看到顾锦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心又活过来。 　　他和同事说了声就飞跑过去扑到顾锦年身上。 　　顾锦年看到他身后同事惊讶的目光，没说话，亲吻了下宋黎刚才跑乱的头发。 　　"你一定想不到，"宋黎搂住他的腰，"我今天做实验竟然放错了试剂，这简直不可理喻。" 　　"都怪你，你总是让我分神想你。" 　　"没错，都是我不好，所以我来请你吃饭啦。" 　　宋黎故作沉思状："那我只好勉为其难陪你吃饭了。" 　　"嗯哼。" 　　他们没有跑太远，在离研究院不远的一家中餐厅吃了饭。 　　这边离大学城也很近，能看到很多结伴出来吃饭的学生。 　　顾锦年看到了那天跟蒋胜川在一起的男生，那男生正跟一个同龄的男生一起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他们牵着手。 　　顾锦年挑了挑眉，又低下头继续给宋黎挑鱼刺。 　　"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顾锦年就奇了怪了，怎么最近总是碰到想要"打扰一下"他的人。 　　那男生见他不理也没走："你是蒋叔儿子的朋友吧。" 　　顾锦年头都懒得抬："不是，你认错人了。" 　　对方还不放弃，说话还带起了泣音："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和蒋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被人骗到私人会所被蒋叔救了，那天为了感谢才去的蒋家的山庄，蒋叔只是觉得他想象中的儿子就是我这样的，知道我们都在实习了想要帮帮我。" 　　"不信……不信你问我男朋友。" 　　"麻烦你跟蒋峥说说，叫他别和蒋叔闹了，蒋叔很不容易的，蒋叔也很爱他。" 　　好家伙，顾锦年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这么没皮没脸颠倒黑白还能顺带踩一脚蒋峥不如他不懂事，高，实在是高。要不是他给宋黎挑完了鱼刺刚刚转移战场开始剥虾，顾锦年简直想为他拍手叫好。 　　原来跟他一起的男生真的是他男朋友，他男朋友究竟是不知道他这么茶这么白莲还是知道真相但为了攀上蒋家默许恋人去勾引蒋胜川呢？ 　　顾锦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多余的人多余的事他一点兴趣也没有，特别是和宋黎一起的时候。 　　"说完了吗？"顾锦年语气冰冷，还是没看那男生，但手上的动作十分细致温柔，"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早知道会在一起，我就不跑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年糕：我就是想煮栗子，只想煮栗子！ 秦幼梦：我的恋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九 　　"你这人什么态度？"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男生男朋友终于说话了，"郁宁被你们误会被那个什么蒋峥说的很难听已经够委屈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解释你还这么说话，有钱人了不起吗？就可以污蔑了人还叫人滚？" 　　顾锦年知道了刚才懒得知道的答案，看来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是勾引比自己年长了快两辈的有妇之夫的男小三，一个是默许男朋友做男小三意图换取资源的渣男。 　　顾锦年不禁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会玩了。 　　他拿纸巾擦了擦手，背靠到座椅上："还需要我再重复？你们那点儿花花肠子太好懂了，我是蒋峥的朋友不错，但我不是当事人，你跟我卖惨装可怜没有用，我没权力替蒋峥原谅你，而且正是因为我是他的朋友，我对你的厌恶程度跟他一样。" 　　"所以别来打扰我用餐，可以吗？" 　　"你说的好听，"郁宁开口说话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柔弱，"蒋峥口口声声说蒋叔找没毕业的大学生恶心，说蒋叔搞男人恶心，他知道你也找没毕业的大学生，也搞男人吗？" 　　顾锦年觉得无语且好笑："这么说你承认你勾引蒋胜川了？" 　　郁宁把自己绕了进去，一时说不出来话。 　　一直埋头吃饭的宋黎听见郁宁说顾锦年也搞没毕业的大学生时终于从堆成小山的鱼肉和虾仁中抬起头来。 　　"你好吵哦。" 　　宋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毕业了的，我毕业八年了。" 　　郁宁看自己猜错了宋黎身份，更加说不出话。 　　"蒋峥哥知道我们在一起哦，他不光知道，他还会祝福我们。" 　　"因为我们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恋人，会一直一起到身体停止运作，到生命结束，"宋黎对刚才郁宁和他男朋友说顾锦年的话很不满，又继续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顾锦年和你的蒋叔也不一样。" 　　"所以你们快走吧，你们待在这里，我都吃不下饭了。"宋黎说着，吃掉了顾锦年投喂过来的一大勺蛋羹。 　　郁宁气急，瞪了宋黎一眼拉着他男朋友走了。 　　宋黎塞了满口虾仁，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解道："他为什么那样看我，他的眼睛生病了吗？" 　　"没有，"顾锦年给宋黎倒了杯温水推过去，"他们脑子有病。" 　　宋黎有些遗憾："那看来是治不好了。" 　　顾锦年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傻乎乎。" 　　宋黎没纠结顾锦年又说他傻，因为饭菜太好吃了。 　　进食中的栗子是无暇顾及其他的。 　　吃完饭，顾锦年又把宋黎送回研究所，目送他进去的时候顺便给蒋峥发消息说了今天郁宁的事，通个气免得郁宁又跑去蒋峥面前演一遍。 　　有新的邮件提醒，是楚医生。 　　楚医生说他明天上午就会回京市，方便的话，他可以带宋黎去他那里。 　　他还询问顾锦年，宋黎每次表现反常有没有什么规律，比如频繁提到一些名字地点或事项。 　　顾锦年无法回答，他只经历过一次宋黎的表现异常，宋筱给他的讯息里也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真要说有，那就是他多次偷跑出去夜不归宿和挪动家具。可这只是最初一年发生的事。 　　顾锦年直觉要是知道宋黎去哪儿了，就能解决很多问题，甚至找到他的病因。 　　这目前看来不太可能，因为宋黎自己都不记得。 　　顾锦年仔细回想一直以来和宋黎相处的细节，宋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时间倒退，各个场景在脑海交错。 　　他猛地抓住了自己很疑惑但在一起后就忽视了的事。 　　那就是他们最初重逢的那个夜晚，宋黎究竟是怎么才会走错了地方。 　　"我在榕木家园，十六栋七单元307。" 　　"他住院那段日子，有时晚上会找不见人，第二天才回来，在家里也有过几次。我们问他去哪儿了，他总是说他一直就在家里。" 　　"你家里布置和我那儿好像，我们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他在搬出去的第一个月每天都会改变家具的布局。" 　　"你什么时候回家呀，你快点回来哦。" 　　宋筱和宋黎的话在脑海里不断重复，顾锦年趴在方向盘上揉着太阳穴，许久，他坐直身体打开手机邮箱，将自己的猜想发给楚医生。 　　宋黎下午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看来对恋人的想念堵不如疏，他在心里落下结论。 　　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同事见到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们的反常影响不了宋黎，宋黎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跟爸妈坦白。 　　爸妈似乎是今晚回国的航班。 　　按照他们一家人约定俗成的规矩，每次爸妈旅游回来，他们一家人都要聚在一起吃顿饭。 　　是今晚还是明天中午呢？宋筱还在出差，她要是回不来，他就得一个人面对爸妈的催婚。 　　这太令人为难了，他很可能因此把自己有了男朋友的事情告诉他们。 　　他们是认识顾锦年的，宋家和顾氏有点生意上的往来。 　　或许，他可以和顾锦年商量一下。 　　说干就干，宋黎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档在隔间给顾锦年发了消息。 　　顾锦年像是一粒神奇的药，给他发消息以后宋黎立刻轻松许多，即使远在十几公里外也这么药到病除。 　　顾锦年还没回复，宋黎想着他应当是在忙，他并不急，只要有了述说苦恼的窗口，他就又能好起来。 　　但直到下班顾锦年都没回复他，也没来接他。 　　宋黎给他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顾锦年答应来接他的，不会说话不算数，宋黎给自己打了打气，打了车去了顾氏集团。 　　顾锦年是个骗子，他说他和他在一起不会变笨的，结果还是变成了傻瓜找不到接他的路。 　　车停在顾氏集团大楼外缘的小道上，宋黎下了车，裹紧了大衣。 　　深秋天暗的早，这会儿整栋大楼已经灯火通明。 　　宋黎曾在网上看到过一名顾氏员工的吐槽，说每天加班到很晚，累得像条狗，还有现任总裁是个工作狂，整天阴沉着脸活像死了老婆。 　　宋黎很想去反驳。 　　狗狗才不会那么累，它们每天都很滋润。 　　顾锦年也没有死老婆，不，是老公，他活得好好的呢。 　　但他不敢，他就是想想而已。 　　如果宋黎能再有机会看到那名员工的帖子，一定会发现她对顾锦年的评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顾总好像恋爱了，所以工作也变得开心了，但那个小妖精是个粘人精，小顾总开始迟到早退了。 　　不过宋黎看了一样不会满意，他才不是粘人精。 　　顾锦年才是。 　　宋黎到了前台，前台迎宾的小姑娘正在划着手机屏幕摸鱼。 　　她看见他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顾锦年还没下班吗？" 　　那小姑娘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顾锦年是她的大老板，尴尬笑笑："是的，您有预约吗？" 　　她看着眼前眉目精致的青年，对方看起来不像是来谈工作的，好像也没有这么晚来面试的吧。 　　难不成是私事？ 　　她想象不到自家的老板怎么跟这样安静温润的人做朋友。 　　"我可以上去找他吗？" 　　这小姑娘被他认真的眼神看得脸色发红，都想顶风作案放宋黎上去了，但主管昨天才强调了哪怕是小顾总家人来没有预约也不能放上去不然轻则扣工资重则开除。 　　"不行，"女生看到他失落的眼神，"要不您给小顾总打个电话问问他？" 　　宋黎纠结了下，按开手机，一点新消息都没有。 　　顾锦年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那我坐那个电梯好了。"宋黎指指员工电梯旁边门稍小一点的电梯，顾锦年曾说他以后可以从那里上去找他。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宋黎就走过去了。 　　然后前台迎宾的女孩子追过来的时候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数字跳跃着最后停在了十六层。 　　那里只有顾锦年的办公室，电梯只能按指纹上。 　　她惊觉可能死活拦着刚才的青年才会丢了工作。 　　宋黎独自上来十分紧张，好在电梯门开了没见到什么人。 　　他顺着记忆的路线穿过会客室走到顾锦年门前，还没敲门，就听见玻璃摔到地面破碎的声音。 　　宋黎顿住，想到自己这时候进去顾锦年可能会尴尬，就想转身去会客室等一等。他还没动作，眼前的门突然打开，是顾云山，他眉峰紧锁着，脸上满是愠色，宋黎对他还有点印象，紧张得呆立在原地。 　　"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没等宋黎说话，顾锦年冲过来挡在他面前："顾先生，你对我有意见火冲我发，别伤及无辜。" 　　顾云山带着审视的目光将宋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你应该就是秦家小女儿说的那个男生了吧？" 　　"小小年纪不学好，指望攀着我儿子一飞冲天吗？" 　　年纪不小且很学好的宋黎往顾锦年身后躲了躲，只探出了脑袋："请问，我真的看起来很年轻吗？" 　　顾云山噎住："你说什么？" 　　"我学习成绩很好的，连跳几级上了Q大少年班，大学期间也成绩优异，个人简介现在还挂在化学系优秀毕业生专栏，您有机会可以去参观。我还可以把我四年的成绩单发给您看，您要加我一下吗？"小天才宋黎不允许有人说他不学好，他是学霸来着。 　　"噗～"顾锦年看着顾云山一脸菜色的表情，很不严肃地笑出了声。 　　宋黎还想再说，顾锦年把他扯到前边拉住他的手，宋黎直面顾云山有点怂了，大脑宕机，刚组织好的语言又咽了回去。 　　但顾锦年是个好人，适时接了话头："既然顾先生都知道了，那我现在就说清楚，这是宋黎，是我的恋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麻烦顾先生还有您'小小年纪'不学好的妻子，不要再插手我的私人感情。" 　　"你觉得我拿你没办法，还是拿他没办法？" 　　"顾先生要是能有办法就不会在知道了我有男朋友以后跑过来跟我吵架，也不会见到宋黎才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 　　"我现在也可以告诉顾先生，宋黎是AGS7511研究院的研究员，在您一直敬仰的赵院士手底下做研究，是他的得意门生，他父亲您应该也认识，是宋氏的董事长，"顾锦年看顾云山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心里别提多痛快，他继续道，"还有什么您想让郑秘书查的东西需要我告诉您吗？" 　　顾锦年话说得太快，宋黎忽略了他介绍他父亲的部分。 　　宋黎又硬气了起来，配合地点点头，顾云山气急没心思深究其他，绕开他们两个离开了。 　　"他好像很生气。"宋黎说。 　　顾锦年拉着宋黎进了办公室："小栗子你今天做得真棒。" 　　"我昨天不棒吗？我每天都很棒的，你得细心观察！" 　　顾锦年觉得宋黎在奇怪的地方较真的性格好笑又可爱，忍不住咬了口他的脸颊。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就见到你爸爸了，他还因此特别生气。" 　　"没关系，"顾锦年把宋黎按在椅子上，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还好，没有再发烧。" 　　"你不必在意他，他只是控制不了我所以气急败坏，而且——"顾锦年把他搂进怀里，"我是你的恋人，你在意我开不开心就好啦。" 　　宋黎觉得很有道理，回给他一个亲亲，不再纠结顾云山的事。 　　顾锦年还想再说什么，宋黎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是妈妈。 　　顾锦年去休息室换衣服，等着宋黎讲完电话一起回去。他出来时宋黎正在门前等他。 　　"这么快就说完了？" 　　"我们不能回家吃晚餐了，我妈妈说要聚餐，她和我爸爸刚回来。" 　　"也行，我在家里等你。" 　　宋黎犹犹豫豫地开口："他们叫你一起去。" 　　"不用带礼物。"宋黎补充到。 　　顾锦年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马上要见宋黎家长这件事的刺激程度太高，致使顾锦年没在意宋黎的爸妈为什么要叫他。 　　到了饭店下了车，顾锦年才注意到这一点，他发消息给宋筱，问她是不是提前攻略宋父宋母了。 　　宋筱没回复。 　　直到顾锦年刻意拖时间还是到了包间，服务生帮他们把门打开，他们看到顾云山正坐在宋黎父亲旁边两人相谈甚欢，宋筱才回了消息。 　　"没有啊，等我出差回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山：嘿，小兔崽子，刺激吗？ 某不知名蛋卷：由于作者废柴成不了研究员，所以研究院名字瞎起，欢迎指正。 　　☆、十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三人的谈话，他们一同看向僵在门边的顾锦年和宋黎。 　　"小黎怎么了，快过来呀。"方禾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便招呼他过来。 　　宋黎四肢发木，他慢吞吞移到方禾身边，差点同手同脚："妈，爸。" 　　"这是你顾云山顾叔叔，你姐姐见得多，你没来公司可能不太了解，"宋正徽给宋黎介绍完顾云山，目光转向顾锦年，"听说锦年你一直在国外，上次见你好像还是在筱筱一次生日会上。" 　　说着转头对顾云山说："孩子们一晃都长大了。" 　　"宋叔，方姨，好久不见。" 　　顾云山视线扫过宋黎再扫过顾锦年，然后笑着回应宋正徽。 　　"顾叔叔。"宋黎硬着头皮问好。 　　顾锦年头都大了。 　　这情况看起来像是顾云山还没跟宋黎爸妈说他们两个的事，不然现场不会这么平静，但是他们为什么叫他来，是谁的提议，是顾云山吗，他为什么动作这么快？ 　　碍于不明状况，顾锦年犹豫了下，和宋黎分开，坐到顾云山身边。 　　宋黎看顾锦年的动作，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顾云山大概还没把他们两个的事抖出来，他们还没有什么解决方案，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瞒着爸妈。 　　"妈，您怎么知道顾锦…顾哥和我一起呢？" 　　方禾给宋黎夹了块儿红烧肉放到碗里："你顾叔说的呀，他说从公司走的时候看见你去找锦年，我和你爸爸想着碰到了不如一起，刚好也有个项目要谈。" 　　"唔，"宋黎应着，偷瞟顾锦年，"这样啊。" 　　"嗯，以前你呀，就和你顾哥关系好，在辛城的时候每次给我打电话都要提你顾哥怎样怎样呢。" 　　"啊？辛城？" 　　"对呀，"方禾眼里都是笑意，"要不是锦年跟我说他也要去辛城工作，我还不放心呢，不然我怎么会同意你一个人在外市工作。" 　　顾云山听罢瞪了眼顾锦年，顾锦年垂下眼，没说话。 　　宋黎愣住，顾锦年之前的确和他说他也在辛城待过，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他那个时候他们是有联系的？ 　　不对，如果自己会在电话里跟妈妈提到顾锦年，那他们应该不止有联系，还会经常见面。 　　所以，按照妈妈说的，顾锦年在辛城，且一直照顾他。顾锦年为什么不告诉他？ 　　顾锦年以前是在做建筑设计师，是在那边有单位吗，还是跟人合伙？ 　　又或是在做独立设计师。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为什么非要去辛城？ 　　真要算起来，顾锦年是和他同级的，他们同一年毕业。 　　宋黎大四的时候是被保研推荐到研究院的，说是工作其实前两个年头是在赵院长手底下读研。 　　宋筱没打算读研，所以有一段时间在实习，他记得宋筱说过，和她一起的朋友们都不打算继续学业，里边包括顾锦年。 　　顾锦年去了南方一个临海城市，似乎打算实习结束就留在那边了。 　　宋黎那个时候就知道顾锦年和顾云山关系不好。 　　为什么这些细枝末节的内容他都能想起来，却记不起来最重要的那部分。 　　他丢失的那部分在辛城的记忆里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小黎？"方禾看宋黎吃着吃着就发起了呆，便叫了叫他，"怎么不吃了，胃口不好吗？" 　　"啊…没有。"宋黎看向顾锦年，但顾锦年低着头，没有看他。 　　宋黎以前在家里吃饭也时常这样走神，方禾没发现他的奇怪，她转头加入宋正徽和顾云山的话题："说来也奇怪，家里这两个孩子都不小了，还都单着，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都要急死了，锦年呢，有女朋友了吗？" 　　顾锦年突然被叫了名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他抬起头："已经在恋爱了。" 　　"这是好事呀，锦年这么优秀，女朋友一定也很不错。" 　　顾锦年看着宋黎："他是个很可爱的人，方姨您一定会十分喜欢。" 　　"那有机会一定要给我带来看看。" 　　宋黎脸都烧红了，于是埋头和碗里的肉对抗。 　　顾云山在桌底踹了一脚顾锦年的腿，顾锦年面上笑着应是，表情不见一点松动。 　　这一顿饭吃得宋黎如坐针毡，他和顾锦年在一起的事就像是炸/弹，而顾云山是这枚炸/弹状态不稳定的引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着了。 　　但顾云山一直没提这件事。 　　宋黎就这样战战兢兢结束了晚餐，然后在方禾再三劝说下答应和他们回家住一晚。 　　顾云山到的时候就叫司机回去了，所以需要顾锦年送他回家。 　　"不如一会儿就在家里住好了。" 　　顾云山从顾锦年回来以后就搬到了郊区别墅，离市中心很远，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顾锦年开着车，注视前方："不了，再回来也不算晚，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 　　"你回来是为了能准时到公司还是想要和他住在一起？"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宋黎已经跟他父母回去住了。" 　　"只是今晚而已。" 　　"所以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不然呢，顾先生？"顾锦年觉得好笑，他都二十九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分了。"顾云山闭眼靠在座椅上，用命令的语气对顾锦年说。 　　顾锦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抓紧又很快松开："你知道我不会听你的。" 　　顾云山当然知道："今天你也看到了，他的家人还不知道，我不说，只是不想事情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但你应该明白，我知道他父母的行程易如反掌，让他们得知你和他的事也是，你想过他父母得知你们在一起的后果吗？" 　　"他母亲很希望他安安稳稳结婚生子呢。" 　　"那顾先生应该也明白，希望和现实是两回事，"顾锦年顿了顿，"顾先生既然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行，怎么还能看着蒋叔出轨男人面不改色呢？还好意思叫上圈子里和我一个辈分的男男女女一起相亲，多大的脸能干出这种事，是邱曼的主意吧。" 　　"哼…"顾云山脸色冷下来，"你如果执意和他在一起，就别想拿到顾氏一丁点东西。" 　　顾锦年神色不变："劝顾先生少跟您'小小年纪'不学好的妻子看些降智的电视剧，您岁数也不小了，还学电视里拆散情侣的老封建家长那一套？" 　　"另外，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顾氏的东西——您也别想全拿回去。" 　　顾云山以为他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就在顾氏做了什么手脚："不可能，你做了什么？" 　　"您在想什么呀，原来顾先生眼里您自己的儿子就是这种会动歪心思的人吗？"顾锦年想笑，太可笑了，在顾云山眼里，他竟然这么不堪，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对您的家产对您庞大的商业帝国一点兴趣都没有，真要选择，我宁愿做您口中上不了台面的独立设计师。" 　　"您不会一点都不记得和我母亲的契约了吧？" 　　"你什么意思？"顾云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锦年懒得卖官司，直截了当道："顾先生不是能轻而易举知道自己儿子恋人父母的具体行程吗？还能迅速去堵人装偶遇，怎么连枕边人怀孕了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顾云山想到邱曼最近的反常立刻反应过来。 　　顾家的郊区别墅到了。 　　"我就不回去了，顾先生应该有事情需要处理了，"顾锦年从后视镜看到顾云山阴沉的脸，晚餐被摆了一道的郁闷一下清空，"顾先生记得复习一下和前妻的合约。" 　　顾云山下车前，又听见顾锦年一字一顿道："顾氏，有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宋黎被方禾拉着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聊了半天家常，最后不出意外落到宋黎的人生大事上，还拿顾锦年举了例子，顺带数落了姐姐。 　　宋筱似乎还没跟家里说过她和蒋峥的事，考虑到姐姐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宋黎没说姐姐已经有了恋人的事。 　　方禾看自己和宋黎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怀疑："小黎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宋黎捏紧握在手中的手机，纠结着如何回答。 　　如果说有了，方禾一定会继续问具体情况，说不定今晚把婚礼邀请名单都能写好；但不说——他想到顾锦年，他是他的恋人，他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东西，他应该得到尊重。 　　正当宋黎下定决心咬牙准备开口承认然后迎接狂风暴雨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听提示音就知道是顾锦年。 　　宋黎看了眼屏幕突然计从心生："妈，同事问我要资料呢，我把优盘放家里了，这个明天需要用，用之前我们还得检查一遍，我先回那边了，有时间再回来住吧。" 　　他不等方禾回答就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妈，您和我爸说一声。" 　　"哎，小黎，叫司机送你吧。" 　　宋黎已经走到门边："不用了，我打车回去，您和爸爸早点休息吧。" 　　宋正徽下楼就看到妻子站在沙发旁的花瓶边看着大门发呆。 　　"怎么了，小黎呢？" 　　"他回去了。" 　　方禾没再说话，她仔细确认了刚才自己看到的宋黎的动作。 　　宋黎每次跟她撒谎，都喜欢拿指甲不停刮拿在手里的东西，他刚才就一直在刮手机屏幕。 　　宋黎坐车期间多次向司机师傅询问可不可以稍微快一点，问的司机反过来问他怎么这么着急，是不是媳妇要生产了，宋黎憋红了脸否认。 　　他太想见到顾锦年了。 　　宋黎到了楼下，仰头看顾锦年的窗户，那里被客厅的灯光映出一个人影。 　　顾锦年也在等他。 　　等到开了门宋黎一把扑上去抱住顾锦年。 　　"这么想我啊？"顾锦年托着宋黎把他抱起来，给了他一个深吻。 　　"以前爸妈都不会在聚餐以后叫我回家住的，我还以为顾叔叔和他们说了我们的事他们没在饭桌上说等着回家秋后算账呢。" 　　"真是太可怕了，"宋黎感慨道，"我们得循序渐进，想想怎么让他们同意。" 　　"哦，对了，"宋黎从他身上下来，双脚落到地面，"我妈妈说因为你说你也会在辛城工作她才同意我去的。" 　　"是真的吗？" 　　"你为什么会去那边？是为了我吗？" 　　顾锦年捧着宋黎的脸凝视他许久："是的。" 　　"所以你要怎么感谢我呢，小栗子？" 　　宋黎攀上他的肩咬住他的喉结，顾锦年嘴角勾起，抱着他进了卧室。 　　严格意义上来说，宋黎也不算对方禾撒了谎。 　　他的确在这一晚研究了资料，只是不是和同事，是和顾锦年。 　　他们研究的不是宋黎日常研究的领域，尽管宋黎研究过，但刚刚入门有些生疏。 　　顾锦年是个好的搭档，他不会介意宋黎的生疏，还耐心地引导着宋黎。 　　宋黎研究的很认真，直到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太累了，但意识还清醒，他还有没对顾锦年说完的话。 　　他翻过身来回抱住刚和他说了晚安正拥着他的顾锦年，亲了口他的脸，然后轻声问他—— 　　"我们是不是在一起过？" 作者有话要说：　　方禾：孩子大了，开始说谎了 宋正徽：我在孩子心中连个道别的地位都莫得 邱曼：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 　　☆、十一 　　已经闭上眼睛的顾锦年倏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黑暗中的宋黎。 　　"我们分手了吗？" 　　"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呢？" 　　“他们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顾锦年把床头灯按开，宋黎看清他昏黄的灯光中眼眶微红的眼睛。 　　宋黎像个刚进入新环境有满肚子疑问的小朋友，顾锦年吻住他，企图让他停下询问。 　　他不能回答。 　　他不想看他进入他述说的记忆所搭建起的高楼知道一切，却无法感同身受。 　　那太痛苦了。 　　宋黎有着自己的偏执，这种偏执在感情里会让他不快乐。 　　直到宋黎有些喘不上气，顾锦年才放开他。 　　宋黎侧躺在枕头上，脸颊覆上浅粉，眼中因为情动还有氤氲开的泪水。 　　他轻喘着，把头埋进顾锦年怀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你不想说就不说嘛，我不想要亲亲了。" 　　顾锦年把他从怀里挖出来，轻吻他发颤的眼睫："那小栗子要乖乖的，你一定想要知道的话，我们慢慢想起来好不好？" 　　"唔，"宋黎还是委屈，不情不愿应下，张口咬住顾锦年的下巴，"不说就不说嘛。" 　　他离开顾锦年的怀抱，身体背对着他："我以后想起来了，你就不可以采访我的感受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宋黎在心里呐喊。 　　顾锦年拿他没办法，从背后抱住他，鼻尖轻触他的后颈。 　　他感觉到怀里人轻颤了一下。 　　"我睡着了。"宋黎说。 　　"嗯，"顾锦年轻笑，"我知道，快睡吧。" 　　"所以我不是故意要你抱着睡的，是你自己贴上来的。" 　　"嗯，"顾锦年合上眼，"是我贪图你的美色。" 　　待宋黎呼吸渐渐规律平缓，顾锦年才补上另外一句—— 　　是我不舍得放开你。 　　顾锦年跟楚医生约好周六带宋黎去看并告诉了宋黎，宋黎作为患者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想反抗来着，顾锦年也跟着他有点害羞。 　　但顾锦年其实是最好的人选。 　　宋黎仔细思考过后发现有关于顾锦年的事是他记忆里缺失最严重的部分，而顾锦年也是最了解他在辛城那几年的人。 　　他太想要想起来了，制作精细的小齿轮缺了一角，怎么也配合不上不停旋转的大齿轮。 　　可想清楚是一回事。 　　到了这天，宋黎还是纠结，磨磨蹭蹭地跟顾锦年去了他之前住院的那家医院。 　　他紧张兮兮地凑到顾锦年耳边说了好几次要让他和楚医生单独聊。 　　顾锦年想到自己这几天已经通过和楚医生互发信息大概讨论明白了他的病情，心里发虚。 　　不过他的小栗子即使不高兴了也很好哄。 　　他等在外边看宋黎进去，像是送孩子上学的老父亲。 　　然而宋黎只离开了他视线几秒。 　　顾锦年刚想拿出手机回邮件，就看到楚医生的诊室门缝露出了个小脑袋。 　　宋黎鼓着嘴一脸怨愤地盯着他："楚哥哥叫你也进来。" 　　"你叫他什么？"顾锦年把担心宋黎不高兴的想法抛在脑后，自己因为宋黎对楚医生的称呼生起闷气。 　　他进了门，和宋黎坐到一边。 　　楚景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一眼自己许久不见刚进门还喜笑颜开的病人和被病人叫进来的和自己聊了好几天对病人情况十分关心但目前一脸冷漠的家属："咳咳，那我们先说结论？" 　　他不知道顾锦年一直是和他私下聊并未告知宋黎。 　　"啊？什么结论？"宋黎怀疑自己是不是三年没见楚景和沟通出现问题了。 　　顾锦年疯狂眼神暗示楚景和。 　　"啊，就是我通过我们交流得出来的关于你的病情结论。"楚景和速度极快地弥补。 　　"可我还没开始说。" 　　"这不重要，我都知道了。" 　　顾锦年想站起来堵住楚景和的嘴，楚景和看他蓄势待发的动作，心道不妙。 　　他们这边僵持着，宋黎说话了："我是不是并没有失忆？" 　　"我的状况是不是像患梦游症的人一样一觉醒来就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了？" 　　"其实我没有忘记那些事，只是因为害怕或是别的原因把它们封存起来，只在某些备受触动的时候想起，但过后就会忘掉，对吗？" 　　顾锦年牵起他的手握紧。 　　楚景和坐直身体，严肃起来："也不能说没有失忆，但状况差不多。" 　　"解离性失忆症，也就是双重人格，"楚景和把资料推到宋黎眼前，"你可以先看看了解一下。" 　　顾锦年虽然早就知道了，但看着宋黎再被告知一次，心脏还是会揪在一起。 　　要是他重生前没有因为宋黎突然的变化而赌气离开，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波折？ 　　宋黎就不会死。 　　他想象宋黎被埋在滚落的泥土和巨石之下，没人听见他求救的声音，没人去找他。 　　他该有多绝望。 　　他多给他一点耐心，知道他是生病了才会逃避他，才会忘记他，他们会不会就能一直平安顺遂地在一起？ 　　宋黎看完了，他把资料推回去："我还可以想起来吗？" 　　楚景和看着宋黎眼巴巴和他对视，忽然就开不了口了。 　　宋黎是他刚当上主治医师的时候来他这儿治疗的，那时候的宋黎身上的伤还没好，人也阴郁，因为受了刺激问什么都鲜少开口，因此他最后只能给他下结论说是刺激过大引起的部分失忆，他当时还挺挫败。 　　他一直很关注他，一方面是因为他是自己职称升级后的第一个病人，但他没能完全治好他，另一方面，宋黎很像他去世的弟弟，明明外表行为说话方式哪里都不一样，但给他治疗和他谈话的时候总觉得是弟弟在身边。 　　或许是因为那种如出一辙的安静气质吧。 　　宋黎能再主动联系他，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想着自己终于能了却一桩心事了。 　　在他联系他说要继续治疗的第二天，眼前这名目光始终落在宋黎身上的叫做顾锦年的青年给他发了邮件。 　　他知道他。 　　他曾经在给宋黎做催眠治疗的时候听过他的名字，后来跟宋筱求证，说是她大学同学兼好友，对宋黎很照顾。 　　如今看来，竟是恋人。 　　顾锦年这边是治疗宋黎的很好的切入点，他或许比宋黎家人知道的更多。 　　"有一定几率可以恢复，这样的病例不多，所以还是要看开始治疗以后的情况。" 　　宋黎看了资料就大概知道可能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了，就这样和顾锦年走下去也不错，可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顾锦年搂搂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因为小黎目前的情况并不影响生活，所以初期可以先不考虑医疗手段诸如吃药高压氧电疗之类的，"楚景和转向顾锦年，"还是建议你能帮他克服心理障碍，多回忆回忆以前的事，不一定要说给他，去以前的地方看看，见见这之后没再见过的人之类的，应该都有帮助。" 　　"也可能过几年就恢复了。"楚景和担心说得太绝对让宋黎失望，又怕让他看不到希望。 　　楚景和又找了能找到的案例给他们二人当作参考带回去，顾锦年跟他预约好每周末都会带宋黎来进行催眠治疗。 　　回来的路上宋黎情绪明显低落了，他把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 　　"别那么沮丧嘛，"顾锦年在等红灯的时候牵住他的手，"医生也说可能过了这段就恢复了。" 　　"辛城又不远，我们可以经常去，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顾锦年内心抗争了下，还是打算试着告诉宋黎他们的过去，宋黎记得的，宋黎不记得的，"总会好起来的。" 　　"我想…我想靠我自己…"宋黎听了他的话强迫症加偏执症又开始作祟，明明之前还希望顾锦年告诉他，现在反而觉得不能自己想起来太磨人了。 　　他没有顾锦年想的那么好，被人关心着却总想单打独斗，还总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他很坏，是个壳子坚硬内里也不那么甜的坏栗子。 　　顾锦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绿灯亮了。 　　宋黎听见顾锦年说—— 　　好。 　　宋黎和顾锦年商量过后，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顾锦年这里，和他自己租的房子，等有空去辛城那边再把那里他们两个分别住的地方装上了监控。 　　他也得知了宋筱和顾锦年聊的内容，原来他曾经发病那么多次。 　　宋黎和顾锦年在后续治疗中同楚景和仔细分析了他自己的情况和他的另一个人格。 　　他另一个人格的记忆应该是完整的，他们怀疑宋黎在病情发作的时候去的地方很可能是他们在一起时有共同经历的地方。 　　这些和宋筱侧面的反馈基本吻合，包括宋黎在伤好以后自己住的初期不断更改家具位置这种行为，应当都是另一个人格做的。 　　他总会在家具位置变更以后失去那部分记忆，而且才住进去，那时候又刚出院没多久，一切都乱糟糟的，所以自动忽略了这些奇怪的现象，宋筱问他也是能敷衍就敷衍。 　　宋黎现在才觉得，自己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也辜负了爱他的人对他的关心。 　　现在挽回似乎还不算晚。 　　楚景和也建议他停下工作专心治疗比较好，他还在犹豫。 　　赵院长对他很好，从大学毕业就开始带他；他瞒着爸妈治疗，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和顾锦年的事；而顾锦年这边，他家里好像有点烦心事。 　　宋黎又去公司等过顾锦年下班，他看到了不在他眼前的不一样的顾锦年。 　　今天也是，顾锦年的办公室门敞着，他跟秘书发了好大的火。 　　宋黎和顾锦年说好如果他很忙不能来接他，他就来找他。 　　顾锦年当时问他难道不怕再碰到顾云山了，宋黎没考虑碰到顾云山的状况，愣住了。 　　然后顾锦年告诉他，顾云山最近都不会去公司，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找他。 　　宋黎清楚记得顾锦年说到顾云山不会去公司时语气的愉悦，他也很高兴。 　　但顾锦年的愉悦很快就不见了，顾云山也依旧没来公司。 　　宋黎不明白。 　　秘书小姐哭唧唧穿过会客室去办顾锦年交代的事了。 　　宋黎进到顾锦年的办公室，顾锦年背对着门坐在转椅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听见走路的声响正想发火，一回头看是宋黎，气一下子消了。 　　但宋黎被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表情吓了一跳。 　　顾锦年站起身去关好门，拉着宋黎坐到沙发上："对不起，吓到你了。" 　　"你好凶，"宋黎心有余悸，"对女孩子不可以那么凶巴巴啦。" 　　"对小栗子也不可以。"宋黎又说。 　　顾锦年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他把宋黎抱在怀里："我知道啦，不要害怕，我永远都不会凶小栗子的。"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一会儿想吃什么？" 　　"我们研究的课题有了新的进展，"宋黎恢复的很快，提到自己擅长的事心里美滋滋的，"我们的提取步骤把一种稀有金属的提纯率提高了，院长很开心，所以早下班了。" 　　顾锦年在他脸上嘬了一口："我们小栗子真棒！" 　　"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宋黎谦虚道。 　　顾锦年觉得他得意洋洋想要被夸又表现得很谦虚心口不一的样子可爱极了，他使劲揉了揉怀里口不对心的小栗子。 　　回去的路上，宋黎思考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问顾锦年是哪里不开心。 　　总在被开导的栗子也想偶尔做做心灵导师。 　　"我啊，"顾锦年本来不想让宋黎知道他家里的破事儿，他叹了口气，还是坦白道，"家里要有新成员了。" 　　"我们要养小动物了吗？"宋黎评价到，"这应该是件高兴的事。" 　　"不是啦，"顾锦年真想看看他的脑回路，"邱曼怀孕了，顾云山要有别的孩子了。" 　　顾云山在邱曼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同意了让邱曼留下孩子。 　　宋黎对了半天才把邱曼和顾云山的关系对上，他还奇怪邱曼是谁，她怀孕了和顾云山有什么关系。 　　他似乎听过方禾提过几嘴，他们圈子里的八卦向来是方禾的饭后娱乐，谁谁谁出轨了，谁谁谁带了小三的孩子认祖归宗，谁第几次结婚了谁找了比自己小很多或大很多差了辈儿的对象诸如此类，但方禾从不评价。 　　宋黎只记得邱曼只比他大两岁。 　　他不是顾锦年，没在那样的家庭环境生活过，但还是觉得窒息。 　　"你怕那个孩子分走父亲的爱吗？"宋黎问。 　　倘若是别人，八成会觉得顾锦年不高兴是因为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以后可能跟他分家产，但宋黎是个简单的人，他的世界也很简单。 　　这个问题放到顾锦年身上听起来不靠谱且十分幼稚，顾锦年却觉得宋黎一语中的。 　　顾锦年的家庭是典型的丧偶式教育。 　　顾云山忙起来没日没夜，孩子都是程尚音一个人带，但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哪怕不用出门。 　　顾云山会极力反对顾锦年做独立设计师，是因为程尚音也是，只不过她学的是服装设计。 　　程尚音是个很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很多他们圈子里的贵妇太太们对程尚音的设计比对奢牌的孤品还趋之若鹜。 　　她是顾氏总裁的夫人，她属于这个圈子，所以最了解圈子里的女人们喜欢什么。 　　但顾云山总是固执认为他的妻子怎么能做去给别人做衣服这种事，实在上不得台面。 　　他还曾大男子主义地叫程尚音不要工作了做全职太太，平时和其他贵妇们一起喝下午茶就好，这件事最后以两人的争吵冷战结束。 　　顾锦年从儿童时期开始，到长成少年，到整个青春期，到大学毕业，哪怕是现在，都还有着希望顾云山对他多点关注的心理和期待。 　　有人说小时候的执念会对人影响深远，顾锦年十分赞成。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得到。 　　所以他叛逆，他不听话，他所有的事情都要和顾云山对着干。 　　直到遇见宋黎。 　　在一次和宋筱蒋峥还有陆小曦做完社会调查陪宋筱去看宋黎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在失忆和没失忆之间反复横跳。 年糕：哎呀好烦呐！ 程尚音（端起茶杯气定神闲喝茶）：听说前夫有孩子了？ 某不知名蛋卷：关于解离型失忆，文中描述与这种病情况有出入，废柴作者去查了资料，因为和文中设定不太一样，所以强行逻辑自洽了，希望大家不要被我误导。 　　☆、十二 　　彼时他们刚大一。 　　政治老师布置了作业，他们组选择的是社会调查。 　　说起来也很巧，蒋峥平时看起来不靠谱，高考前夕莫名拼了命开始学，以压线的分数和他一起上了A大。 　　不过蒋峥本来成绩也不差就是了，只是之前不太能够到Ａ大的线。 　　他和蒋峥是发小，这个时候程尚音和顾云山刚离婚，发小能和自己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专业对他来说也是个安慰。 　　开学没多久，蒋峥就和他说他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女孩儿。 　　叫宋筱。 　　顾锦年认识她。 　　宋筱是顾云山合作伙伴家的孩子，他在宴会上见过她几次，但不熟。 　　蒋峥家里就如他所说，是蒋峥四五岁的时候才跻身这个圈子的，典型的暴发户。那些家族庞大家底丰厚的少爷小姐都瞧不上他家这种暴发户，也不爱跟蒋峥玩。 　　只有顾锦年是例外。 　　渐渐的，其他人因为顾锦年的面子准确地说是顾氏的面子，也开始接受了蒋峥。 　　但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和蒋峥一起玩，但却不一定有世家小姐愿意和他在一起。 　　因此在蒋峥心里，宋筱是高不可攀的。 　　他只敢偷偷喜欢她，然后和顾锦年分享心情。 　　顾锦年实在忍受不了蒋峥每天都表现得跟青春疼痛文学里爱而不得的苦情男二一样心酸又悲情。 　　于是他主动出击，借着和宋筱的几面之缘，一点点把蒋峥推到宋筱面前。 　　宋筱还有一个总是结伴同行的闺蜜，叫陆小曦，他们四个开始熟悉起来，在需要分组别完成作业的时候会自动聚在一起。 　　那时候是十月底，天气已经转凉，但那天莫名回暖了不少。 　　他们四个为了尽快完成作业在外边走走停停抓路人做调查，活像拦路土匪。 　　差不多收集齐了样本，蒋峥买了奶茶，先给了顾锦年和陆小曦，然后双手捧着殷勤地给宋筱送过去。 　　宋筱遗传了方禾大部分性格，向来大大咧咧，也没注意蒋峥的动作，道了谢就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宋筱突然来了一句：“今天是我弟生日。” 　　他们都知道宋筱有个天才弟弟，熟悉以后宋筱经常提到他，叫宋黎，就读于和他们学校齐名的Ｑ大。 　　宋筱之前隔三差五就会去看他。 　　在宋筱的描述里，宋黎是个离不开大人需要被时刻照顾的小屁孩儿。 　　于是到了下午才想起弟弟生日的宋筱慌了，她说宋黎一定很难过，说不定还会躲在哪个角落哭泣。 　　宋筱语文特别好，语言能力也强，又很会渲染气氛，他们三人被她说得动容了，于是和宋筱商量好叫宋黎出来晚上给他庆祝生日。 　　蒋峥尤其激动，他说他要见到宋筱第一个家里人了。 　　顾锦年持观望态度，说实话，他有点烦小孩子，尽管宋黎和他同级且只比他小三岁。 　　他只希望宋黎不要和宋筱一样遗传太多他们母亲，女孩子闹一点他可以接受，男孩子咋咋唬唬他就觉得欠揍。 　　所以他每天看蒋峥都手痒。 　　他们订了蛋糕，订好餐厅，然后宋筱给宋黎打了电话叫他出来。 　　Ｑ大离Ａ大很近，宋黎很快就过来了。 　　但直到宋筱扶住宋黎的肩膀，把他拽到大家面前介绍，顾锦年才知道他刚才从天桥上观察了很久那个亦步亦趋朝这边走来的"初中生"是宋黎。 　　他太矮了。 　　大概真的是由于跳了几级还没长起来的缘故，他才到宋筱肩膀。 　　顾锦年没忍住，笑了一声。 　　"初中生"宋黎很敏锐地瞅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小小的一个立在那里，大概是怕冷，棒球服里已经穿了厚毛衣，领子高高的，包裹着白皙的脖子，脸上还有点婴儿肥。 　　他和宋筱描述的完全不同，顾锦年觉得宋筱的亲姐姐滤镜未免过厚。 　　至少在顾锦年看来，宋黎不像个依赖性很强的人，应该也没有因为被姐姐忘掉生日而哭泣。 　　宋黎和他们打了招呼道了谢，然后就不说话了，他安安静静跟在宋筱身边同他们一起去订好的餐厅。 　　他太安静了，顾锦年感觉好像还是他们四个一起一样，他偷偷看宋黎。 　　宋黎瞪了他一眼。 　　顾锦年又想笑了，记仇的小朋友。 　　他作为大朋友，当然不能跟小孩儿计较，于是他朝宋黎笑了一下。 　　宋黎好像更生气了，扭过头不看他。 　　有趣——顾锦年更想逗弄他了。 　　他设想了很多种他们为宋黎庆祝生日的状况，但他万万没想到一顿饭吃得像上自习。 　　宋黎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开始动筷之后始终保持沉默，他们几个刚开始还聊了几句，后面都尴尬地自己吃自己的。 　　顾锦年又觉得他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跟他爷爷似的。 　　小时候住在爷爷那儿，他要是吃饭说了话，一定会挨骂。 　　古人的观念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提高了他的吃饭速度。 　　顾锦年吃得快，闲来无事想要掏出手机浏览新闻，筷子没放好被他手背不小心打到地上。 　　他弯下腰去捡，无意间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宋黎手在桌子下紧紧地抓着棒球服的衣摆，整个人都很局促。顾锦年愣了一下，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头。 　　其他人询问他怎么样，宋黎大概是知道了顾锦年为什么撞了头，脸上漫上红晕。 　　还未长开的少年侧着头，脸上一点点爬上红晕，餐厅莹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他微红的脸上落下阴影。 　　他就静静坐在那里，侧脸像技艺精湛的剪纸师傅精心裁出的剪影，处处都精致，处处都完美。 　　顾锦年心跳慢了半拍，所有声响都在这一刻归于平静，天地间只剩下眼前的人。 　　顾锦年浑浑噩噩地跟大家离开，跟他们送宋黎回学校，跟蒋峥回寝室。 　　太不正常了。 　　顾锦年很不想承认自己看着一个男孩子不经意表现出的样子看呆了。 　　他安慰自己，宋筱家基因的确很好，宋黎的确长得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只是觉得当时的宋黎太好看了而已。 　　但他的心骗不了他。 　　跟顾云山斗了十来年都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顾锦年终于开始害怕了。 　　他偷偷找了班里女生经常看着嗷嗷叫的当前很火的男团的壁纸来看，各有千秋的帅哥没有一个能给他宋黎那天给他的感觉。 　　只有宋黎可以。 　　顾锦年查了很多资料，他突然想再见见宋黎。 　　他跟宋筱要了宋黎的联系方式，说自己喜欢的人在Ｑ大，希望能认识个校内人士了解一下对方。 　　宋筱直言找宋黎还不如直接去Ｑ大校园墙上去匿名问，但她还是给了顾锦年宋黎的号码。 　　顾锦年拿到宋黎的手机号码，有点理解蒋峥的心路历程了。 　　他对待事情向来干脆，到宋黎这儿反而怯场了。 　　他磨磨蹭蹭把通讯录打开关闭了很多次，才鼓起勇气给宋黎发了条短信。 　　一点也不像他，说出去会被一帮朋友嘲笑。 　　顾锦年告诉自己要坚决守住这个秘密，太丢人了。 　　宋黎一直没回复他。 　　顾锦年怀疑宋黎还在生他笑他矮的气。 　　又是周末。 　　因为宋黎直白地跟宋筱说她毫无规律的探望严重影响了他好好学习把宋筱气了个半死，自我攻略好的宋筱和宋黎约定好以后每周日下午去找他，然后一起吃晚饭。 　　宋黎不大情愿地答应了。 　　顾锦年为了能名正言顺见到宋黎，撺掇起蒋峥来。 　　他把女孩子夜晚在外的种种危险全都列出来，并跟蒋峥强调按照宋筱对自己弟弟无条件关心爱护的性格，她一定会先送宋黎回去再自己回来。 　　太危险了。 　　蒋峥上钩了。 　　他被顾锦年一惊一乍的表演弄得害怕不已，他硬着头皮去跟宋筱说，要和她一起去看宋黎。 　　顾锦年也凑上去说闲着无聊，陪他们一起去。 　　陆小曦觉得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好奇心驱使她跟着一起去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锦年又见到宋黎了，他比之前穿得更厚。 　　他很想问他，就真的那么冷吗。 　　顾锦年自己也怕冷，是心理上的。 　　是因为程尚音和顾云山。 　　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他们两个吵得特别凶，程尚音拿了手机和身份证就离开了，顾云山坐在客厅生了会儿闷气，然后回了房间把门一摔，一直没出来。 　　因为是过年期间，家里的佣人们也都放了假，程尚音并没有给他请专程带他的阿姨，她喜欢自己带孩子，用他长大以后程尚音对他的话来说，就是像对待一件艺术品对待她的设计图一样亲自带他成长起来。 　　顾锦年自己一个人，打不开顾云山的门，便跑出去找程尚音。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程尚音在哪儿，他只能漫无目的地找，走走停停。 　　天开始下雪了。 　　以前程尚音从不让他玩雪。 　　小小的顾锦年在雪地里玩了会儿，弄湿了裤脚，弄脏了衣服。 　　他觉得有点冷了。 　　但他跑出来太远，也不认识回去的路。 　　他就按自己的记忆乱走，然后晕倒在雪地里。 　　那时的他没觉得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因为他醒来就见到程尚音了，顾云山也在身边。他们好像没吵过架一样，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但那段雪夜里没有温暖也找不到路的回忆从他再大点开始记事起就常常出现在他梦中，梦里的他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再醒来也不会再见到笑得温柔的程尚音和眼里满是关爱的顾云山了。 　　这成了他的心病。 　　可宋黎虽然穿得多，虽然表现出来的是能让人明确知道他怕冷，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暖的。 　　像春季里第一片消融的雪花，像秋日不愿离去的最后一缕扑面而来的暖风。 　　他带着冷淡的暖，吝啬而残忍。 　　让顾锦年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拥抱他，好让他能为自己多停留一会儿，为他驱走彻骨的寒。 　　宋黎看起来不像讨厌他的样子。 　　顾锦年鼓足勇气，问他为什么没有回他的短信。 　　宋黎当着他的面打开信息软件，顾锦年看到他一溜的未读向下延伸。 　　他翻了会儿，找到顾锦年简短的问好。 　　宋黎脸又红了:“要学的东西好多，没时间看短信啦。” 　　顾锦年有点不能理解宋黎的理由，但想到宋黎是14岁就上了大学的小天才，他又释然了。 　　他有他自己的世界，是顾锦年想要窥探的世界。 　　“所以以后给我打电话就好啦！”宋黎对他说，“我一定会接到的！” 　　顾锦年不知道那些小情侣们经常说的一见倾心、像被丘比特射中一样是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搓，欣喜甜蜜里带着些微刺痛，连呼吸都觉得紧迫，眼眶发热，抑制不住想要落出泪来。 　　他想，他大概是恋爱了。 　　从清楚意识到这件事开始，顾锦年就在为以后打算。 　　他知道这有多离经叛道，知道将来会面对多大阻力。 　　他和宋黎还是像哥哥弟弟一样相处着，但他见宋黎越发频繁了，宋黎在宋筱面前提及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一切都在朝着顾锦年期待的方向发展，他眼里渐渐只有宋黎一个人。 　　那段时间也是顾锦年和顾云山关系最为缓和的时光。 　　他逐渐对父母分开的事实释怀。 　　即便后来顾云山和邱曼在一起，知道邱曼才满十八岁比他还小，即便邱曼总在做他讨厌的事，他也没有和顾云山闹。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只属于自己的救赎，就很容易原谅许多事。 　　再后来，和宋黎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瞒着所有人走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不许笑我矮！ 宋筱：好家伙，这个时候就已经图谋不轨了？ 蒋峥：哪怕是在回忆里，我都只是个工具人。 陆小曦（拍下一捆金砖）：快点，姑奶奶要加戏！ 某不知名蛋卷（一边把金砖划拉到自己面前）：你别这样，我是有底线的！ 　　☆、十三 　　顾锦年从回忆中抽离，一直没等到他回答的宋黎歪着头在副驾驶睡着了。 　　他们很快到了小区，顾锦年把宋黎叫醒。 　　宋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顾锦年也是住在一起，但好像跟现在的状态不同。 　　顾锦年笑得更开怀更恣意，客卧也是没上着锁的。 　　门虚掩着，梦境和现实交接，梦里的宋黎极其想要知道客卧里边是什么，他刚推开门，耳边就传来顾锦年的声音。 　　他睁开眼，车子已经停了，顾锦年正在帮他解安全带。 　　"我想看看客卧。"他对顾锦年说。 　　顾锦年的动作没有停顿："我想你应该知道都是些什么了。" 　　"是我们的回忆。"宋黎答道。 　　其实没什么好藏的，顾锦年一开始不给宋黎看只是担心他受刺激。 　　顾锦年开了门，这里很干净，没有锁久了的屋子那种呼吸间满是尘土的味道。 　　顾景年一定经常打开。 　　宋黎心脏热乎乎的，每一天他都能发现顾锦年比他想象中更爱他。 　　客卧里的床搬出去了，有的只是一排陈列架和书柜，中间放着一个展台。 　　陈列架里是顾锦年和宋黎大学期间参加各类活动或项目得的奖杯奖状之类的，书柜里整齐排着他们的课本和喜欢的书籍，两本厚厚的相册被放在最显眼的一排中间位置，展台上是顾锦年的毕业设计，一个造型奇特的商业大楼。 　　旁边有他们住在一起时一同做的手工和拼的模型之类。 　　宋黎看着它们，陌生而熟悉。 　　它们本该在他记忆里。 　　顾锦年抽出相册坐到地毯上，宋黎坐过去和他一起。 　　"这张，"顾锦年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是我们刚在一起的寒假，我实习结束没多久。" 　　照片上宋黎戴着帽檐很大的遮阳帽，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白得刺眼，他斜背着一个大水壶，看起来幼稚可爱，顾锦年站在他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得张扬。 　　他们是两抹不同的色彩，却异常融洽地紧挨在一起。 　　宋黎被照片上的情绪所感染，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所以我们大四就在一起了吗？" 　　"嗯，我们确定关系后就搬出来住了，"顾锦年继续翻着相册，"然后瞒着他们所有人一起去热带旅行。" 　　宋黎认真的看着每一张照片，像在看另一个自己："可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顾锦年和他的头挨着，蹭了蹭他的头发，"你会好起来的，也会全部记起来。" 　　宋黎看着看着就不太高兴了，兴致缺缺地靠在顾锦年肩膀上。 　　"怎么了？"顾锦年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他。 　　"我吃醋啦。"宋黎说。 　　"我不想看他那么开心和你在一起，"宋黎越说越难过，"你也很开心。" 　　“可这都是你呀。” 　　宋黎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思路:"你比现在开心。" 　　顾锦年没办法对宋黎看着不存在在记忆里的自己而吃醋感同身受，但他不想看宋黎不开心。 　　他合上相册，把宋黎搂在怀里："没有啦，我和小栗子在一起就是最开心的。" 　　"你骗人。"宋黎委屈巴巴地说，他自己打开相册，寻找反驳顾锦年的证据。 　　证据太多了，每一张合照都是，就连只有宋黎自己的单人照片，都能看出拍照的人的用心和爱。 　　那是顾锦年眼里的以前的他。 　　"你很自由。"他说。 　　顾锦年隐约明白了点宋黎的意思，但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重生回来的喜悦，不得不做的事，还有不可预知的能否阻止宋黎27岁的死亡，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昨日如死，来者可追。 　　他能够回来，能在当下紧紧抓住宋黎就己经是最幸运的事了。 　　宋黎又睡着了。 　　顾锦年猛然意识到宋黎好像越来越嗜睡了，有时候说着话就能睡着，看来周末去医院的时候得再检查一下。 　　他把相册放回原处，抱起宋黎去卧室，然后简单跟楚景和交流了宋黎的表现，也躺下抱住宋黎睡着了。 　　顾锦年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感觉怀里空了，他意识到不对，瞬间清醒过来。 　　宋黎不见了！ 　　那一刻顾锦年脑子"嗡"的一声，心脏都似停住了，他连滚带爬地起来打开卧室的门，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客卧的灯亮着，顾锦年从虚掩的门缝看到宋黎背对着他坐在地毯上翻看相册的背影，心又落回肚子里。 　　他推开门，走近宋黎："怎么起来了，相册可以白天看嘛，还是不开心吗？" 　　"嗯？"宋黎回过头，表情柔和，"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都收集在一起的？" 　　"回国之后啊，你不是知道吗？"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宋黎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出国了？" 　　顾锦年僵住。 　　宋黎没注意他的表情，回过头继续看相册。 　　"你看，这是我们刚在一起去热带旅行的时候，"他手指在照片上的顾锦年脸上摩挲，这是之前顾锦年指给没有这些记忆的他的照片，"我说怕冷，你提议去温暖的地方旅行，反正下学期没课。" 　　"我整个旅途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教授叫我谈毕业论文。" 　　"但我很开心。" 　　顾锦年僵着身子坐下："嗯……" 　　"哦，还有这里。" 　　宋黎指的是他们穿着情侣卫衣的照片，上边画的是有点丑兮兮的板栗。 　　那次是去一个古镇。 　　流水潺潺的江南水乡，身处其中仿佛脱离尘世，所有的步调都慢下来。 　　顾锦年牵着宋黎的手漫步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宋黎和他说着话，转头眼尖地看到隐藏在青砖绿瓦中的一家DIY小店。 　　宋黎以前没有玩过，兴冲冲拉着顾锦年进去。 　　他们选了两件纯白的卫衣，顾锦年提议在上边画上栗子。 　　宋黎红着脸被顾锦年抓着手，一起歪歪扭扭地在衣服上画图。 　　等衣服上的颜料干了，宋黎拉着顾锦年穿上，然后请店主帮他们拍了照。 　　宋黎指着照片上卫衣的栗子:“太丑了，一点也不像我。” 　　顾锦年头生疼，他用掌心包住宋黎还在到处指的手，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宋黎觉得他很奇怪，他们的住处也很奇怪，哪里都奇怪。 　　他把手从顾锦年手中抽出来:“你攥疼我了了。” 　　顾锦年恍恍惚惚的，他想现在就叫楚景和过来，但三更半夜的，有点不太好。 　　这大概就是宋黎另一个样子。 　　他以前也像这样，会跑到他们曾经住的地方一遍遍看他们共同的回忆吗？ 　　顾锦年心疼得呼吸不畅，他把宋黎圈进怀里，吻他的耳朵。 　　宋黎大概是被他蹭痒了，一边躲闪一边笑。 　　“我有点困了，”宋黎回抱住他，“明天醒来我还能看见你吗？” 　　顾锦年一时失语，许久，他松开宋黎—— 　　“你每天醒来都能看到我。” 　　宋黎满意了，沉沉睡去。 　　顾锦年抱他回卧室后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他，直到天亮。 　　宋黎梦到他和顾锦年一起在海边散步，走着走着就看到一堆大闸蟹成群结队从海里出来。 　　他觉得惊奇，偏头要跟顾锦年感叹，却发现自己是在和一只大闸蟹牵着手，他的手被夹的又红又疼，他一边叫顾锦年一边让大闸蟹松手，然后看到夹着他手的大闸蟹开口说话了—— 　　“小栗子，是我呀！” 　　宋黎一下被吓醒。 　　顾锦年正握着他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 　　他眼下乌青，睡着了眉头也紧皱着。 　　宋黎怕他着凉，晃晃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想把他叫醒叫他到床上睡。 　　顾锦年被惊动，激灵一下直起脑袋，吓了宋黎一跳。 　　“你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呀，都睡到地板上了。” 　　顾锦年看到宋黎还在，放下心来。 　　“你快点到床上来睡吧。”宋黎催他。 　　今天是周六，没什么事，可以再休息一下。 　　顾锦年去换了身干净的睡衣，重新躺回床上。 　　宋黎学着以前方禾给他掖被角的样子把顾锦年裹得严严实实的:“你快睡吧，我今天勉为其难地再让你尝尝我做的饭。” 　　他果然一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顾锦年想。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睡着了。 　　宋黎动作尽量轻的关上卧室门，跑去玄关打开他跟顾锦年从他租的地方搬来，他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箱子。 　　里边有他的量杯温度计小电子秤之类用来测量水温和食材用量的工具。 　　他住过来之后还一直没用过厨房呢。 　　宋黎把东西找出来放到台子上，又从柜子里翻找用来熬粥的米。 　　他找着找着突然顿住。 　　他看到在柜子角落的透明收纳盒里，放着和他放在台子上的测量用具一样的工具。 　　它们被妥善保管着，小烧杯之间还用防撞棉隔开。 　　原来他们以前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饭吗？ 　　宋黎错乱了，他看到自己以前用过的东西被顾锦年精心收起来，心里暖烘烘的，又有些发酸。 　　那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他有他没有的记忆，有他不知道的经历，他似乎更外向一点，他更有趣。 　　人体每分每秒都在新陈代谢，细胞每120到200天就要更新一次，每6到7年就会全部更新一遍①。 　　现在的他也并不完全是曾经的自己。 　　顾锦年爱的是谁呢？顾锦年更爱谁呢？ 　　宋黎觉得自己不可理喻，竟然为这样的事纠结。 　　顾锦年睡了很久，睡到宋黎的香菇鸡丝粥的米粒吸饱了水黏在一起，睡到宋黎又开始犯困。 　　他的头还有点疼，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打开卧室的门，发现宋黎双手支着头，手肘戳在桌子上头一点一点的。 　　顾锦年拉开椅子，这声响让宋黎稍稍精神了点。 　　"醒了啊，你昨晚没能好好休息吗？"宋黎改了下问题，"我昨晚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是我的另一个人格跑出来了吗？他是不是做了坏事？" 　　顾锦年被宋黎的描述逗笑了。 　　"你不要笑，"宋黎觉得自己还没吃饭就气饱了，"他是个坏蛋，让你难过，让你睡不着还让我吃醋！" 　　"不是的，"顾锦年把凳子移到宋黎旁边然后坐下，"无论是照片上的你，我记忆中的你，还是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跑出来的你，都是你，都是我喜爱的小栗子。" 　　宋黎不太同意，但他还是把头一歪靠在顾锦年肩上以示赞成。 　　顾锦年知道一时之间让他接受很难，人总会对未知的东西产生恐惧。 　　他们两个收拾好已经过了中午了，因为宋黎昨晚的事，顾锦年联系了楚景和，把周日的治疗提到今天下午。 　　宋黎又犯了看病困难症，扒在门口不进去。 　　顾锦年提着他坐到楚景和面前。 　　楚景和已经大致了解了状况，这些都在他的预估之内，是宋黎开始好转的表现。 　　他带着宋黎去里间做催眠治疗，顾锦年也想一起，但突然来了个电话，便出去找了个不会影响其他病人的地方接听。 　　是秘书，不知道为什么会用公司的座机打给他。 　　而且今天是周末，他明明给他们放了假还说不是十万火急的工作不要找他。 　　"小顾总，顾总夫，不，邱女士来公司，她联系我说帮顾总取忘在这边今晚参加活动要戴的表，我就过来给她开顾总的门了，没想到她……" 　　"说重点。" 　　"她进了您的休息室，我没拦住。" 　　顾锦年烦得要死，不知道邱曼想搞什么。 　　他叫秘书看好别叫她乱翻东西，他很快过去。 　　顾锦年放下手机，他得先去看看宋黎。 　　回到诊室，宋黎和楚景和都已经出来了，气氛很沉闷。 　　宋黎看到顾锦年进来，委屈巴巴去牵他的手。 　　"怎么啦？" 　　"我的催眠对他没用了，"楚景和靠在座椅上表情不太好，"他不愿意让我进入他潜意识的世界。" 　　顾锦年想到了原因，加上邱曼的事，脑子里一团乱。 　　他看宋黎精神不振又有点怕被责怪的样子，内心更加痛苦。 　　"不如先停一段时间？"顾锦年提议。 　　宋黎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点头说好。 　　顾锦年拿他没办法，跟楚景和道别便带着宋黎离开了。 　　他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顾锦年把宋黎留在车上等他，自己独自上去。 　　来的路上他已经给顾云山打了电话，叫他管好邱曼，别让邱曼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电梯门打开，秘书战战兢兢站在电梯门口。 　　"不是叫你看着她点？" 　　"小顾总……"秘书犹犹豫豫的，"邱女士刚走了。" 　　"她拿手机拍了您桌上的相框。" 　　那是他和宋黎穿着情侣Ｔ恤靠在一起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年糕：我爸什么时候能看好邱曼 栗子：不治了！不要吃醋！ 楚景和：所以我是工具人二号？ 某不知名蛋卷儿：①来源于360百科 补：细胞每120天到200天就要更新一次（神经细胞除外） 　　☆、十四 　　宋黎一直在在地下停车场等顾锦年，因为太无聊又开始昏昏欲睡。 　　在他即将睡去时，车窗传来响声。 　　宋黎以为是顾锦年回来了，立刻按下车窗。 　　不是顾锦年，是个画着淡妆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 　　"您有什么事吗？"宋黎看她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 　　"宋黎你还真是死性不改，"那女人笑着开口，吐出的字眼却冰冷伤人，"你好歹也是上流圈子的小少爷，就那么想给别人睡，还要不要脸了？" 　　宋黎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一时愣住。 　　"我都已经警告过你一次，隔了这么些年我以为你已经歇了心思，没想到还是扒着顾锦年不放，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不觉得自己犯/贱吗？" 　　自从大学以后，宋黎有限的记忆里就没有再听过这种恶语伤人的话了，他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是不想被家里知道，就立刻和顾锦年分开，别再打扰他的生活。" 　　"你是谁？"宋黎问。 　　那女人顿了一下，开始皱眉："你不记得我了？装什么装？" 　　"你在这儿干什么？"是顾云山的声音。 　　那女人听见僵了一下。 　　宋黎看到顾云山从女人身后过来，想到他不管怎样都是长辈，便下了车。 　　顾云山看到是他明显一愣。 　　"顾叔叔。"宋黎硬着头皮打招呼，祈祷顾锦年赶快下来。 　　"你来公司做什么？" 　　宋黎以为是问他，刚要回答，就听见那女人叫了顾云山一声"老公"。 　　"我之前来看你忘了点东西，所以过来取。" 　　"过来取就取到我的休息室来了？"顾锦年一来就看见邱曼在和顾云山装模作样。 　　宋黎见到顾锦年，立刻跑到他身边。 　　"怎么下车了？"顾锦年牵住宋黎的手，然后转向顾云山和邱曼，"顾先生，您不懂事的妻子比我还小，大周末挑没人的时候往我休息室里扎，说句不好听的，瓜田李下，是个人都知道避嫌吧，拿什么东西能拿到不相干的我的休息室？她不要名声我还要。" 　　顾云山被他说得丢人，对邱曼脸色不好起来。 　　"我和宋黎的事就是你告诉他的吧邱女士，"顾锦年看着邱曼，眼里没有温度，"我说之前你老公好端端的怎么跑到我这儿发疯，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早就说过，别惹我，别想着插手我的感情，不然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点顾氏的东西都拿不到。" 　　顾云山听着顾锦年的话感觉自己没一点做父亲的颜面："你什么态度，要不是被秦小姐撞见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还有，顾氏给谁你还做不了主。" 　　顾锦年看到邱曼在听见顾云山话的那一瞬笑了一下的表情，自己也觉得可笑，这女人真是愚不可及。 　　顾云山真在乎她，真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在刚知道她怀孕的时候那么纠结了。 　　他太了解顾云山了，他谁都不爱，他只在乎自己的权威自己的家产。 　　"我是做不了主，但我能影响你做主，这就足够了。" 　　"我能说的都说了，态度也很明确，不要再试图破坏我和宋黎的感情，"顾锦年给宋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叫他坐回去，"邱曼，我够给你脸的了，顾云山老糊涂了看不出你那点小九九，但我可看得清楚的很，你再做什么越界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顾云山听出顾锦年话里的意思，脸色很不好看。 　　顾锦年懒得再和他们浪费时间，开车离开。 　　宋黎觉得顾锦年帅极了，特别是在骂邱曼的时候。 　　"你爸爸的妻子叫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宋黎及时告状，"她说她以前就警告过我。" 　　"什么？"顾锦年皱眉，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 　　但既然宋黎不记得被邱曼警告过，那就一定是三年之前或是更久的时候。 　　可恶，他前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她到底跟宋黎说了什么，宋黎受伤后对他的抗拒会和这有关吗？ 　　他一直都知道邱曼跟着顾云山不过是图顾氏的财产，但她蠢，平时虽然总喜欢搞事但都是些小打小闹，足够恶心，但没什么大伤害，所以他对她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前世她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找过宋黎。 　　好啊，真是好得很。 　　顾锦年握紧方向盘，神色越发冰冷。 　　"你在想着怎么收拾她吗？"宋黎看他一言不发的严肃样子，大胆猜测，他太讨厌邱曼了。 　　她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她还说什么了吗？"顾锦年问。 　　"她说她要告诉我的家长。"宋黎回得快速且顺溜，就等着顾锦年问他然后继续告状。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威胁过告诉家长。 　　顾锦年觉得宋黎特别可爱，特别是暗戳戳等他给他出头这里。 　　宋筱昨天已经回来了，只要宋筱在，宋黎的父母在他们坦白前知道还是坦白后知道就都没有什么区别。 　　邱曼打错主意了。 　　"害怕吗？"顾锦年指的是被父母知道。 　　"不怕。"宋黎不知道之前邱曼找他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但他现在有顾锦年了，还有姐姐的理解，他什么都不怕。 　　车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要是回家的话早就应该到了，宋黎看向窗外，是陌生的街景。 　　"我们要去哪里？" 　　"等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宋黎当然不会躺平等着到达再知道是哪儿，他的好奇心不允许他到达之前毫无作为。 　　于是他认真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企图从中得到点信息。 　　他的圈子实在不够宽泛，认识的只有那么几个人，活动范围只有那么大点，因此看得十分茫然。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可能的地方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我们到啦，下车吧。" 　　宋黎知道是哪儿了。 　　是他之前在梦里和顾锦年一起去观星的山。 　　水泥石板路从山脚下一直螺旋上升延伸到半山腰，再往上被茂密的树木遮盖。 　　难道以前他们也来过这里吗？ 　　"还记得这里吗？"顾锦年心脏"咚咚"乱跳，宋黎能自己去观星的地方只能是这里，他们曾约好每次在宋黎生日的时候都来。 　　宋黎摇头："我梦到过。" 　　"我们要上去吗？"宋黎突然不太想上去，他又要和顾锦年一起追忆和另一个他自己的往事了。 　　他知道这样很别扭，可他总是绕不出来。 　　什么都不记得的感觉太糟糕了，但只有记起来才能和顾锦年一起回忆往事。 　　宋黎很矛盾，他们努力治疗他，好像都是为了能再见到另一个他。 　　他们还是上了山。 　　顾锦年说这边去年开发了，半山腰有一家温泉酒店。 　　这家酒店是秦家的产业。 　　顾锦年之所以会问邱曼从哪里知道的他和宋黎的事，就是因为有怀疑过是不是秦幼梦主动告诉她的。 　　因为不久前秦幼梦找到他的联系方式给他发短信说邱曼一直找她聊天，她为了拒绝不小心在邱曼那里说漏了嘴，她表示很抱歉。 　　顾锦年对此持怀疑态度，他不知道她们两个关系具体如何。 　　但邱曼对宋黎说的话，顾云山所说的"要不是被秦小姐看见"，都证明了邱曼早就发现了他们在一起，她只是拿秦幼梦偶遇他们并对她说漏嘴的事当幌子来让顾云山知道。 　　秦幼梦说觉得很对不住他们，所以给他们留了专属房间和汤池，还信誓旦旦说给他们预留的地方不会当作公开可预定的房间，这里以后只有他俩能住，叫他尽管带着宋黎来，一分钱都不收。 　　也是因为今天宋黎开始紧张抗拒楚景和的催眠治疗，后又碰到邱曼，顾锦年才想起来这一茬。 　　可以带宋黎放松一下。 　　已经入冬，风打在脸上开始有了些许刺骨。 　　宋黎把自己裹得很严实跟在顾锦年身后，顾锦年拉着他的手揣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走到一半，始终缺乏运动的宋黎就气喘吁吁了，挂在顾锦年身上，像只无尾熊。 　　他后悔没听顾锦年的建议从山下坐缆车。 　　但缆车也好可怕。 　　他们走走停停终于到了酒店门口。 　　按照秦家和顾氏的交情，这里给顾氏预留一个专属房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顾锦年向来不喜欢客气，所以按照秦幼梦说的和宋黎一起住进了预留房，汤池在对面，要走过连廊，是圈起来不允许旁人入内的一大片区域。 　　顾锦年觉得不错，给秦幼梦发消息道谢。 　　秦幼梦给他发来一堆感叹号，顾锦年不解。 　　他正疑惑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 　　“这儿呢！”秦幼梦从连廊另一头走过来，“哎呀，真的很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朝这边走一遍诚恳道歉，她走到这头靠近宋黎，朝他一笑：“玩得开心啊，我还怕你们不来呢。” 　　宋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络，于是一点一点往顾锦年身边移动。 　　顾锦年挡在宋黎身前朝秦幼梦扬扬下巴。 　　秦幼梦看懂他的意思：“真是的，我还能缠着他不放啊，去去去，快去吧，我还要和小姐妹出去玩。” 　　秦幼梦朝他们做了个鬼脸走了，行为一点也不符合她成熟的衣着。 　　宋黎有点搞不懂她。 　　“回神啦，”顾锦年把手在他眼前晃晃，还看呢啊，怎么，你也喜欢她？” 　　“啊？”宋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秦幼梦对他的态度是因为一开始有点喜欢他。 　　他吃错醋了。 　　顾锦年还故意逗他。 　　顾锦年真的很坏。 　　宋黎第一次泡温泉。 　　至少在他记忆里是。爸妈和姐姐每次去要带着他他都会有点难为情，他不太喜欢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 　　四周寂静得很，水汽氤氲开，一片朦胧里他都感觉有点看不太清顾锦年的脸。 　　漂浮着的圆桌上摆放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水果。 　　宋黎坐到池子里，整个人缩进去，只露出脑袋，顾锦年几次想把他拉出来都拉不动。 　　顾锦年没办法，从圆桌上挑了一粒绛红色的大樱桃喂到宋黎嘴边，宋黎刚要张口，他又故意拿远，如此重复几次。 　　偏偏宋黎每一次都会认真去够，顾锦年乐不可支。 　　宋黎很生气，还因为泡着温泉，脸红彤彤的。 　　“不给就不给嘛！”宋黎看他还笑便义正严辞开口，“我也没有非要吃。” 　　“但你耍我就很过分。” 　　宋黎又缩回去，顾锦年更想笑了。 　　“小栗子，你知道你像什么吗？”顾锦年话说到一半又开始笑，“像小乌龟哈哈哈哈哈哈。” 　　宋黎被他气得说不出来话，趁他不注意张口咬住那颗樱桃，还狠狠咬了口他的手指。 　　他正想再回到原位，被顾锦年一把拽住。 　　宋黎闭上眼。 　　温泉很舒服，水很温暖，但温泉池旁的地板有点凉。 作者有话要说：　　秦幼梦：是的，我喜欢宋黎，但他已经有狗男人了。 　　☆、十五 　　宋黎再一次光荣感冒了。 　　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撮头发。 　　顾锦年把他从被窝挖出来，喂给他冲好的药。 　　好在由于是在山上，房间里已经开始供暖，并不冷。 　　宋黎嗓子生疼，像在被锋利的爪子抓挠。 　　他再也不要和顾锦年探讨他那一套剥栗子壳理论及实践了！ 　　宋黎把被子团成巢的样子，自己窝在里边，坐着看顾锦年为他忙上忙下。 　　"你好像还没有喂我吃饭就给我吃药了，"他品了品嘴里苦涩的味道，"你知道的，像这种冲剂大多饭后喝，你却让我空着肚子喝下了它。" 　　"这样对胃不好，"宋黎伤感道，"说不定以后哪天，我会因此疼得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顾锦年停下来，坐到床头："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想出去走走。"宋黎哑着嗓子理直气壮。 　　但顾锦年是个大坏蛋，他残忍拒绝了。 　　宋黎不高兴地推了自己的"巢"，裹着被子背对他："我不出去了，我要睡觉了。" 　　顾锦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揉了揉他的头："嗯，睡吧，我去拿点吃的。" 　　宋黎没能如愿，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顾锦年去拿吃的又碰到了秦幼梦，秦幼梦眼含深意地盯了他手里的清粥小菜半晌，笑容诡异地走了。 　　顾锦年也开始看不懂她了。 　　他端着午餐回到房间，担心宋黎醒来粥会冷掉，便把粥先放进微波炉里，等一会儿加热。 　　卧室门开了，宋黎穿着连体的小熊睡衣走出来。 　　"怎么不睡了？"顾锦年又把粥拿出来，"那要不先吃点东西，饿吗？" 　　宋黎表情有些发懵，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拉开客厅厚重的遮光窗帘看着窗外。 　　"我们搬家了吗？"他又转身看向顾锦年，"这里是那座山上吧。" 　　"我们什么时候搬家了？" 　　顾锦年无法回答他。 　　"我好像不太正常，"宋黎垂下头，"我每次醒来记忆都是断开的。" 　　他走到顾锦年身边，伸手搂住他，顾锦年回抱住他，亲吻他的头顶。 　　"我是不是得了奇怪的病快死了，所以我们才搬到这里来？" 　　"不是的，"顾锦年心疼得发颤，"你只是迷路了。" 　　宋黎不懂。 　　"但我会和你一起找回去的路。" 　　"所以不要怕，好吗？" 　　"我一直都在，我会一直在的。" 　　宋黎嗅着顾锦年身上的味道，双手紧紧搂住他：“可是危险的时候不要在。” 　　“你说什么？”顾锦年和宋黎拉开距离。 　　但宋黎看着他，不说话了。 　　他背着光，本就深棕色的眼睛仿佛透着幽深的黑。 　　宋黎垂下头，但手还紧攥着顾锦年胸前衣服的布料：“我们出去走走吧。” 　　顾锦年抚了抚他头顶的发旋：“可是你还病着，外面很凉。” 　　“我会穿厚一点的，穿很厚，感冒不会严重的，我们出去吧，我想去看看。”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来这里了。” 　　“你答应生日会和我一起来，你一直……没来。” 　　宋黎极其想要去外面，努力地摆出能够支持自己出去的证据。 　　顾锦年还是心软了。 　　助理今早来送过换洗衣物，顾锦年把宋黎一层层裹起来裹得厚厚的，然后为他戴上帽子系好围巾。 　　宋黎被裹成球且因为昨晚对剥栗子的深入探讨浑身都酸从而行动迟缓，但他开心起来。 　　因为海拔的关系，已经快中午了树枝上都挂着霜，在冷风中轻颤着。 　　宋黎一点不觉得冷，他跑在顾锦年前边，完全没有了昨天上来时候的气喘吁吁。 　　顾锦年好不容易才抓到他，正想教训他一顿。 　　“锦年，小黎？”有人叫他们。 　　顾锦年稍稍抬头，看到陆小曦和宋筱从上边的小路走下来。 　　陆小曦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中间游移许久，然后给了宋筱一个肯定的眼神。 　　“都知道了？”顾锦年开口，是对陆小曦说的。 　　“早看你不正常，上学的时候天天往Ｑ大跑。” 　　宋黎看看宋筱和陆小曦，又看看顾锦年：“姐姐和小曦姐也来泡温泉吗？” 　　陆小曦扑过来抱住宋黎使劲揉了揉他戴着帽子的头：“对啊，我好久都没见到小黎了，还是一样可爱！” 　　顾锦年面色不善地把陆小曦和宋黎分开，对着陆小曦一脸嫌弃。 　　“呦呦，”陆小曦拿胳膊肘撞撞宋筱的胳膊，“看见了没，也太能护了。” 　　虽然一直在互发消息交流，但这还是宋筱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见顾锦年。 　　她僵着脸，本来不太想给顾锦年好脸色，谁能想到顾锦年大学的时候明目张胆在她面前谈的喜欢的人是她弟弟。 　　上次蒋峥组局她稍微察觉了点不对，但怎么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在去给宋黎过生日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人站在楼下抱在一起。 　　宋筱开着手机相机放大颤抖得差点没把手机从窗口掉下去。 　　她想冲下去，也这么干了。 　　但他们分开的比她想象得快，她还没穿完鞋就遇到了乘电梯上来的宋黎。 　　她并不想那么轻拿轻放的。 　　但宋黎看起来震惊又胆怯，眼神暗含着祈求。 　　她没办法拒绝。 　　宋筱回过神来，目光落到眼前的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我昨天试探了下，恐怕不太好。” 　　顾锦年明白她的意思。 　　那天聚餐宋黎母亲的话就已经很明显了。 　　她希望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 　　顾锦年攥了攥宋黎的手:“谢谢你，看来要打持久战了。” 　　宋筱不置可否。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陆小曦看他们表情沉重你来我往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黎也疑惑提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下去吧，小曦，”宋筱没回答，她看向顾锦年，“你没和他说？” 　　顾锦年点点头，宋筱没再说什么，和陆小曦下山回酒店了。 　　顾锦年拉着宋黎的手走在前面，还有一小段路就到山顶了，有点陡。 　　“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在试探什么？” 　　他们在和宋筱陆小曦分开后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时间也过了好久，至少宋黎觉得是这样，他不明白顾锦年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 　　这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问题。 　　顾锦年整理着措辞。 　　现在在他面前的宋黎，是带着更全面的记忆的宋黎，他隐隐记得他们曾因为要不要对家人坦白产生过分歧。 　　他们从来没吵过架，宋黎也不会吵架。 　　他只会逃避。 　　以前的宋黎很害怕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你在苦恼什么？”宋黎再次提问。 　　顾锦年感觉再不回复他，宋黎就要变成气鼓鼓的小河豚了。 　　他们停下来。 　　到山顶了。 　　山顶有一处不知什么时间修建的平台，四周围绕着赤松。 　　那座平台看起来很老旧了，长年累月的雨打风吹使它的表面泛黄到看不出底色。 　　他们第一次来就是在这里支起天文望远镜的，这里是山顶唯一一 　　处比较平坦的地方。 　　“我跟你姐姐商量着，一点点向家人坦白你和我的事。”顾锦年牵着宋黎走到他们曾经想要搭帐篷的地方站定。 　　宋黎表现得抗拒:“我们不是说好再等一等。” 　　他挣脱开顾锦年的手:“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顾锦年咬咬牙，狠下心来。 　　“小栗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宋黎不解:“你不要这样岔开话题，你不要学我。” 　　“我们在谈很严肃的事。” 　　顾锦年又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然后十指相扣:“我知道。” 　　“你又在苦恼些什么呢？你在害怕什么，小栗子？”顾锦年帮他把被风吹开的围巾重新围好，“小栗子，我们已经决定要和家人说了，你只是忘记了。” 　　宋黎再次露出迷茫的表情。 　　整个世界都乱套了，哪里都不对，顾锦年也不对，他好像不认识他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想回去了。”宋黎觉得很冷，厚厚的衣服捂出的汗变得凉凉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宋黎极力地避开不去看顾锦年的表情，一个人走到前边去找下山的小路。 　　顾锦年知道不能再逼他，便跟上去，同他一起下山。 　　宋黎回来发了高烧，山上寒凉且没有医院，顾锦年便直接带他回了市区。 　　这一次医生给宋黎输液的时候宋黎没有抓着顾锦年了，也没有躲着不看护士扎针的过程。 　　他眼神直直的找不到焦距，眼里也没有一点神采。 　　宋黎头疼眼睛疼，哪儿哪儿都疼，五脏六腑都被这热度灼烧着，他想要叫坐在床边纵着眉头的顾锦年不要担心却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用滚烫的手死死抓着顾锦年，他不想睡着。 　　睡着再醒来，顾锦年就又变得不一样了。 　　他自己也会变得不一样。 　　他不想这样。 　　宋黎没能如愿，他迷迷糊糊失去意识。 　　顾锦年把宋黎刚才抓着他的没有输液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起身出去联系楚景和。 　　宋黎的症状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而且两边记忆都不完整。 　　恍惚间他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但马上不见了。 　　关门声想起，一室静谧，床上的人皱着眉，嘴里呢喃着什么。 　　许久，宋黎睁开眼睛，满眼疑惑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他呆了会儿，然后朝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开口。 　　“你别再出来了。” 　　“我讨厌你！” 　　门外正想开门进来的顾锦年顿住，然后手轻轻松开把手。 　　宋黎对他另一人格的抗拒比他和楚景和想象的更加严重。 　　准确的说，是他的两个人格在相互排斥。 　　顾锦年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根源到底在哪里？ 　　他想起从公司出来，宋黎在车上说的话。 　　顾锦年又回到刚才打电话的楼道里，拨通了另一串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委屈）：我不治了！ 　　☆、十六 　　方禾最近觉得自家女儿怪怪的，总跟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自从上次聚餐，方禾打心底里喜欢顾锦年，谦和有礼，能力出众，听说接手顾氏没多久就把那帮老家伙们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以后宋筱自己扛着宋家了，顾锦年也能帮衬一二。 　　对宋黎也好，以前就很照顾他。 　　要不是顾锦年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方禾都想跟顾云山商量一下，给宋筱和顾锦年安排相亲了。 　　她实在有些遗憾。 　　他们是同学，而且关系一直不错，宋家和顾氏旗鼓相当，门当户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方禾也觉得自己总是这样催促他们不好，毕竟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喜欢谈感情又很不靠谱，和其他人聚餐的时候多少都能了解到各家孩子的现状，徐家的次子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抛去别人那里听来的，方禾自己就看到他短时间内带不同女伴开车兜风或是去打高尔夫球好几次；秦家的小公子一心扑在自己的艺术事业上，非要去当什么明星，前天秦家夫人约她喝下午茶，就唠叨了半天不争气的小儿子；沈家的长子就更别提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捂得比什么都严实，至今他家里都不知道他的小男朋友是谁。 　　方禾想到这儿突然心里一激灵，宋筱和她说那些有的没的，不会是她喜欢上了哪个女孩子在给她做心理准备吧。 　　她和宋正徽向来拿她没办法。 　　如果宋筱摊牌了，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会是和陆小曦吧？她们俩关系最好。 　　之前和别的太太们一起，她们谈起沈家长子的时候，就有人说那种关系最好的兄弟之类说不定就是个幌子。 　　方禾看着瘫在沙发上不停敲手机的宋筱，面色严肃起来。 　　"筱筱，干嘛呢？聊天呢？" 　　宋筱没察觉出她的异常，头都没抬回道："嗯，陆小曦不是快生日了嘛，我俩商量着去哪儿玩呢。" 　　更可疑了。 　　方禾坐到宋筱身边："你们两个关系还真是一直都这么好啊，小曦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啊，"宋筱继续打着字，指尖飞快在屏幕上动着，"怎么啦，妈您不会又要给她介绍对象吧？" 　　宋筱直起身，看向方禾。 　　"你这孩子，紧张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妈您随便问也很吓人了啊，"宋筱正襟危坐，坚决不能让方禾再起给陆小曦介绍男朋友的心思，"您忘了上次的事儿吗？您是怎么跟我说的，那男的什么奇葩，说好的书香门第结果不三不四流里流气的，小曦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不能再给她找不痛快。" 　　看到宋筱紧张的态度，方禾几乎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跟我老实交代，你这两天总和我说各类性向恋爱之类的东西是想干嘛？你是不是谈了个同性？" 　　"啊？"宋筱无言以对，思考要不要告诉方禾宋黎和顾锦年的事。她和顾锦年说好明确告诉方禾之前她会提前通知他。 　　算了，她还是说自己好了，毕竟这两天试探方禾，方禾一直表现得震惊且难以理解。 　　"我的确是恋爱了，但不是和女人，您在想什么啊？" 　　"那你跟我说同性干嘛？"方禾松了口气，"等等，你谈恋爱了？谁家的？什么时候的事？" 　　宋筱放下手机：“哎呀妈，您就别问了，差不多了我一定会带他回家的。” 　　“你就跟我说他是哪儿的你们怎么认识的？”方禾不肯罢休。 　　方禾更激动了：“不会是顾锦年吧？” 　　“那怎么可能。”宋筱一想起自家傻弟弟缩在顾锦年身后拉着他的手那样子就来气。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不会真是吧。”方禾看宋筱激动的样子总觉得有戏，正要再说什么，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方禾看着屏幕上的新消息提醒没当回事，想起来跟阿姨学的糖醋鱼还在锅里，立刻起身去了厨房。 　　宋筱送了口气，拿起手机解了锁，陆小曦还在那边给她发图片做参考。她和陆小曦商量了会儿，确定了要去的地点，又点开和顾锦年的对话框，告诉他最好还是再缓缓。 　　说完了这些，她稍稍起身去拿茶几果盘中切好的甜瓜，方禾手机又响了，宋筱正想叫方禾，余光扫到了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短信前一句话，不由目光微暗。 　　* 　　宋黎烧退了，人还是蔫蔫的，医生建议再观察一下，宋黎死活不肯再留在医院，顾锦年便带他回来了。 　　到了小区门口，宋黎从车窗看到等在门卫室旁的楚景和，他紧张起来。 　　他侧过头语气认真道："要不我们今天去我那里住吧，我那里好久没人了。" 　　顾锦年还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故意说："那怎么办呢，我今天想在这里住嗳。" 　　宋黎看他一点停下来或者调头的意思也没有，距离门卫室也越来越近："我还是有点不舒服，要不我今晚还是住院好了。" 　　"我们现在就去吧，"宋黎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我都没有力气讲话了。" 　　顾锦年很过分，不但没有听他的话，还在门卫室前停下接了楚景和上车。 　　楚景和在后座坐定，顾锦年才悠悠然对扭头气鼓鼓看窗外的宋黎说："如果你想去医院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楚医生那儿。" 　　宋黎不理他，独自生闷气。 　　顾锦年笑笑，和后座的楚景和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开车进了地下车库，从这里的电梯也可以直接上楼。 　　进了门，宋黎想要一头扎进卧室，被顾锦年抓住按到沙发和楚景和面对面坐好。 　　"生病了吗？"楚景和看宋黎脸色有些苍白，关心问到。 　　宋黎知道肯定是顾锦年叫楚景和来的，因为另一个"他"。 　　他不想再进行心理治疗，决定要先下手为强："楚哥哥，欢迎你来我和顾锦年的家做客，我们又见面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一个周末见你两次。" 　　"明天又是周一了，"宋黎继续道，"这样短暂的闲暇时光我们不应该谈工作。" 　　顾锦年从厨房端着茶杯出来就听见宋黎的话，嘴角微微上扬。 　　宋黎看到顾锦年立刻止住刚才的话题，在沙发上坐得越发端正："是的，我是生病了，所以现在很困，头又晕又疼。" 　　他满眼希冀地抬头看顾锦年："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就躺到床上休息。" 　　顾锦年将一杯茶推到楚景和面前，然后坐到宋黎身边。他搂过宋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了，亲亲就不难受了，我们跟楚医生谈一下你的情况吧。" 　　宋黎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糟糕起来，顾锦年继续到："在医院的时候我仔细想了想，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影响你的生活了，我们不能再拖着了。" 　　楚景和咳嗽了声，把亲昵说着话的两个人目光吸引过来："注意点，我还在呢。" 　　宋黎捧着茶杯低下头，全身都表达着抗拒。 　　"具体的我都知道了，"楚景和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文件夹，"小黎，你目前的状况很有可能是即将恢复的表现，我还是建议你暂时停下工作专注病情。 　　宋黎握紧杯子，想要拿起来喝一口茶，犹豫半晌，又把茶杯放回桌面。 　　顾锦年和楚景和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你很想见他吗？"宋黎转向顾锦年。 　　顾锦年一愣，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什么？谁？" 　　宋黎不说话了。 　　楚景和先反应过来："你是指另一个人格吗？" 　　"你们为什么都想要见他呢？"宋黎再次低下头，手指搅弄着衣角，"因为他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他比我更让人喜爱吗？" 　　顾锦年知道他又开始固执地钻牛角尖了，他朝楚景和指了指自己身后。 　　他给楚景和单独对宋黎做心理疏导的时间，自己去了卧室。 　　他不能再让宋黎逃避了，他甚至怀疑重生前宋黎的死都和他的解离型失忆症有关。 　　宋黎始终不敢抬头看楚景和，他知道他们都是在关心他，他也好想要和顾锦年一起回忆过去的事。 　　拥有共同的记忆是件再幸运不过的事，可他没被幸运之神眷顾。 　　他只是一个没有了顾锦年知道的那些美好的空壳，等着被顾锦年真正所爱的人占据。 　　"我会消失吗？"宋黎抬起头，楚景和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不会的，你别这样想，先听我说，你……" 　　宋黎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感觉发烧时的热度又涌上来，眼前的景象也褪了色彩。 　　是方禾。 　　与此同时，顾锦年从卧室冲出来，想要把宋黎的手机拿走。 　　宋黎已经接了起来。 　　"妈，怎么了。" 　　方禾语气激动地说了些什么，但宋黎没听清，他看见顾锦年面色紧张地过来，楚景和也站起来，房间开始倾斜，地面像是陷下去般。 　　他站不稳，腿软向前摔去，跌入气息熟悉的怀抱。 　　眼前一片黑暗，世界安静下来。 　　宋黎的手机脱手摔在地上，通话断开。 　　顾锦年把宋黎打横抱起，楚景和急忙去开门。 　　糟透了，顾锦年脑子乱乱的，耳边好似又传来重生前开车冲出围栏摔下悬崖时耳边呼呼的风声。 作者有话要说：　　方禾：儿大不由娘。 宋筱：虽然不是我，顾锦年还是要和妈您的崽在一起啊。 栗子：生气气，我说不治病！ 　　☆、十七 　　顾锦年回了卧室本想打开笔记本处理些工作，若是宋黎以后要暂停工作好好专注治疗，他会陪着他。 　　大不了把公司再交回顾云山手里。 　　他刚按了启动键，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宋筱打来的。顾锦年心想宋筱不会是和家里说了吧。 　　情况比他想得还糟。 　　方禾的手机没有设置信息内容隐藏，宋筱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短信通知的前一小句话就觉得不好，想打开删除，方禾正好回来，看到了那条匿名信息。 　　是关于顾锦年和宋黎的。 　　方禾愣了很久没说话，之前聚餐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顾锦年和宋黎到之前顾云山的话，顾锦年这么些年对宋黎的照顾。 　　过往种种，如今全解释得通了。 　　以往听别的人说谁谁谁的时候，她都能表示理解，但真落到自己孩子身上，她恨不得立刻赶到宋黎身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想到顾锦年在餐桌上说"她和他恋人一定很合得来"的话，简直要气炸了，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睡了她的宝贝儿子，还要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拿言语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当天遇到顾云山也巧得很，真不愧是父子俩，一个两个的装模作样，顾云山恐怕也早知道了。方禾气得要命，六神无主在沙发上呆坐许久才想起打电话问宋黎，她丝毫没注意跑上楼把自己关回卧室给顾锦年打小报告的宋筱。 　　* 　　顾锦年守在病床上的宋黎身边，楚景和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半晌，他回过身看向顾锦年："我看到宋筱和她妈妈了，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再留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他虽然很担心宋黎，但终究只是个外人。 　　一直握着宋黎手的顾锦年抬起头，声音沙哑："抱歉，我现在大概没有办法送你下楼。" 　　"没关系啦，"楚景和目光落到还昏睡着的宋黎身上，"你一会儿……" 　　他沉默下来，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方禾很快上来了，得知宋黎晕倒了她心急如焚，一进门看到顾锦年也没发火，而是坐到床的另一边，抚了抚宋黎的额头。 　　宋筱站在她身后，神色尴尬地和顾锦年对视。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想起来，当初小黎毕业要去辛城研究院，就是因为你说你也会在那边有个照应，我才同意的，"方禾觉得自己蠢透了，"看来你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另有所图了。" 　　"亏我还相信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就是为了拐带我们小黎和你在一起。" 　　顾锦年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宋筱觉得自家母亲的话太刺人，而且和顾锦年在一起的宋黎真的要比之前更加鲜活，恋爱本身就是两厢情愿的事，宋黎虽然闷闷的不爱说话，看起来也比较好欺负，但他很固执，感情这种事没人能逼得了他。 　　"妈，"宋筱呼了口气，"有什么事情，等小黎醒了再说好不好？" 　　方禾皱了皱眉，终是没再说什么。 　　顾锦年紧了紧握着宋黎的手："阿姨，等栗子好起来，我们一定好好跟您还有宋叔解释。" 　　"你家里都知道？"方禾越想越觉得顾云山是刻意偶遇，算计了她和宋正徽，想要帮顾锦年试探他们的想法。 　　看来顾锦年已经摆平自己家人了，倒是知道为宋黎考虑，方禾气稍稍消了点。 　　顾锦年自然不知道方禾的脑回路，只能点头应是。 　　方禾神色稍霁："小黎这是旧病复发了？" 　　"是，栗子最近在接受治疗了，所以状况一直不太稳定。" 　　"什么治疗？他都没和家里说过，"方禾扭头看宋筱，"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 　　宋筱进自己家的公司刚开始接大单子第一次见客户都没这么紧张过，她脸都要僵了，露出一个又哭又笑十分难看的表情。 　　方禾瞪了她一眼。 　　顾锦年跟方禾大概的说了一下宋黎目前的状况，包括对解离型失忆症的心理疏导。 　　方禾心里对两个孩子很愧疚。 　　宋黎小的时候她和宋正徽都忙，是也不大的宋筱带着他去托儿所，后来也是宋筱照顾他比较多，宋黎有什么事都会和宋筱说，宋筱有事就憋在心里。 　　他们做父母的好像一直没办法陪在他们身边。 　　“医生有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吗？”方禾问。 　　顾锦年摇摇头：“但应该不会太久。” 　　“阿姨，已经很晚了，我守在这儿，您和宋筱先回去休息吧。” 　　"你回去，"方禾沉默许久开口道"，我和筱筱在这儿，你们暂时先不要见面了。" 　　"妈……"宋筱拉了拉方禾的衣服。 　　顾锦年呆呆望着宋黎睡着的脸半晌，终于站起来，声音暗哑回复道："好。" 　　一直守在这里的确解决不了问题，在宋黎醒来之前，他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 　　顾锦年下了楼，驱车离开医院。 　　他直接回了顾云山在郊区的别墅。 　　顾锦年进客厅的时候，顾云山和邱曼正依偎在沙发上看新闻，佣人正在收拾桌上的餐盘。 　　管事的伯伯很久没见到顾锦年十分惊喜，刚想要叫顾云山就被顾锦年制止。 　　他直接坐到顾云山一侧的沙发沿上，把顾云山吓了一跳。 　　"你还知道回来？"顾云山一见到顾锦年冷着脸没有表情的样子就生气，"摆着脸色给谁看呢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顾锦年觉得好笑，他已经不记得顾云山上一次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哦对，他刚重生回来，回国说他要帮他管理顾氏的时候顾云山表现得非常高兴。 　　这之前呢？ 　　大概是前世的事情了吧？他刚毕业的时候？又或者更早一点，他考上Ａ大让他觉得脸上有光的时候。 　　顾锦年摆上一副笑脸，但笑意未至眼底。他没有回复顾云山，而是直勾勾盯着邱曼："你做了什么？" 　　邱曼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惶恐地直起身子："锦年，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做了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顾云山关了电视，皱起眉头，"又发什么疯。" 　　顾锦年站起来："那您得问问您妻子在发什么疯。" 　　"锦年，这发生了什么你说清楚啊，"邱曼抓住顾云山的手，"你看你回来就摆出质问的样子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邱曼看起来害怕极了，满脸委屈，顾云山自己在中间，面上很挂不住。 　　"你拍我办公室休息时桌上的照片发给了方姨，"顾锦年用陈述的语气说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什么照片？"顾云山也看向邱曼。 　　顾锦年不得不佩服邱曼的演技，即使当面对峙，脸上表情也没有丝毫慌乱，始终是不明所以委委屈屈的样子。 　　邱曼也站起身，面上表情颇为诚挚："云山，我就和你和你坦白了吧，我其实更早知道锦年和宋家那小少爷在一起的事，我担心你的身体，不敢让你知道，所以想要自己解决。" 　　"我嫁给了你，锦年虽然看不上我也不认我这个继母，但我好歹也是顾家的人，不能看他执迷不悟。" 　　"所以我偷偷去他休息室想要找到一点证据和宋家的人先沟通，我真的是为了顾家啊。"邱曼说着说着去声泪俱下，艳丽的脸梨花带雨，看起来颇为可怜，顾云山有些不忍。 　　"可是锦年，"邱曼继续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蠢吗？前脚被你发现拍了照片，后脚就发给宋夫人，未免太过明显。" 　　"之前是我不对，我应该先跟你商量，但当时在车库遇到你们我就后悔了，我真的没有发照片。" 　　"够了！"顾云山站起来，他看向顾锦年，"你怎么有脸问小曼，你做的这些个破事儿自己都不嫌丢人吗，还摆到台面上来问？" 　　顾锦年很认真注视了顾云山片刻，又凉凉的看了邱曼一眼，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顾云山的怒骂声，被重重关上的门隔绝在了耳后。 　　管家伯伯追出来，给顾锦年拿了盒阿姨做的糕点。 　　"年年，你也很久没回来了，"管家把盒子递到他手上，他看着顾锦年长大，一直待他如亲子，"以前你最爱吃你常姨做的小点心了。" 　　常姨是管家的妻子，是园林设计师，夫妻俩就住在别墅后给工作人员准备的公寓里，在顾家已经有大半辈子。 　　"常姨身体还好吗？"顾锦年表情柔软下来。 　　"好好，我们都好着呢，她很想你，你有空……多回来看看。"管家没有提顾锦年和顾云山邱曼的争吵。 　　顾锦年点头："我到时候会单独去后边看望您和常姨。" 　　管家没再说什么，眼眶发红，顾锦年心里也不舒服，拥抱了管家伯伯，然后带着糕点开车走了。 　　他知道直接跑过来对峙很不明智，他只是微末地期望邱曼能坦白。 　　顾云山年纪也不小了，有个枕边人也不错。顾锦年想着再给邱曼一次机会，只要她以后好好和顾云山过日子，别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他可以对邱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看来，倒是他太仁慈了。 　　如果再因此让宋黎有什么闪失，他就白重来一次了。 　　既然邱曼不愿意承认，他只能从另一个人入手。副驾驶上的手机屏幕还在不停闪动，是私家侦探在给他发消息，顾锦年撇了一眼，继续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方禾：我不回去你回去！ 年糕（柔弱可怜地缩在墙角）：嘤嘤嘤～ 　　☆、十八 　　宋黎大约是快要天亮的时候醒的，方禾也不太清楚。 　　她叫宋筱也回了家，宋筱一开始不肯，她借着宋筱替顾锦年和宋黎瞒着她的事把宋筱臭骂了一顿，把她赶回了家。 　　方禾一直没敢睡，她担心宋黎醒了会渴会饿，特意叫了宋家距离这里很近的一个五星级酒店送来了又营养好消化的食物，一直在病房的小厨房里热着。 　　"妈，"宋黎哑着嗓子，"您这样守了一晚吗？" 　　方禾听他说话就心疼不已，急忙站起身去给他拿温水，身上披着的毛毯掉在地上，方禾看着毛毯疑惑了一下，又继续朝厨房走去。 　　宋黎把地上的毛毯捡起来放到一旁的置物柜上，然后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 　　他想起来，手机在他晕倒的时候摔在地上了，顾锦年匆忙送他来的时候应当是没心情捡手机的。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睡乱的头发。 　　方禾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递给宋黎。 　　“妈您怎么在这儿啊，”宋黎思考了下措辞，“您看到送我来的人了吗？” 　　“别试探了，我都知道了。” 　　宋黎差点呛到：“啊？啊？什么呀？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要不是看他现在苍白着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方禾真想也臭骂宋黎一顿。 　　算了，方禾安慰自己，等他好了再说。 　　宋黎埋头喝水，余光偷瞟方禾。 　　"别偷看了，等你好了我再收拾你。"方禾把他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可即使这么说，她也是拿他没办法。 　　宋黎和方禾回了家，他还是没能拿回手机。 　　不过宋正徽出差了，宋黎多少放松点，他不知道宋正徽知道了没。 　　方禾神情严肃地跟他说医生每天都会过来，他病好之前要一直住在家里方便她照顾他。 　　宋黎提出和院长请假，被方禾告知她已经和赵院长说明了。 　　他几次想提自己和顾锦年的事，都被方禾扯开话题躲闪过去。 　　或许，不冷静和急切的人是他自己，他应该给方禾时间接受。 　　分别还不到一天，他就有点想念顾锦年了。 　　方禾实在太累，去休息了。 　　宋黎看了眼庭院门口直挺挺立着的保镖，又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迟疑了下，便回了自己楼上的房间。 　　他很久没回家住过了，上一次还是过年的时候。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又要新年了。 　　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他知道，方禾每天都会叫人打扫他和宋筱的卧室。 　　厚重的深蓝色窗帘垂到地面，严丝合缝地阻隔了冬日清晨的阳光。 　　宋黎拉开窗帘，整个人沐浴在这个季节本身并不温暖的阳光下，室内地暖的温度与光线相和，仿佛是站在春季的暖阳里。 　　宋黎回想与顾锦年再次重逢后所发生的事，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也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被家人知晓，不必躲藏，不必畏畏缩缩。 　　人最害怕的时间往往在事情发生之前。 　　宋黎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打开书橱，把最底下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拖出来。 　　书橱里的东西他说过不要动，所以现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将已经泛黄的透明胶带揭下，打开箱子。 　　宋黎忽然想起来初中的时候宋筱背着方禾给他藏的手机。 　　宋筱那时候疯狂迷恋一个明星，但她住校，学校查手机查得十分严格。 　　因此她把主意打到了走读的自家弟弟身上，她告诉宋黎每天怎样签到打卡，怎样投票，怎样抢杂志抢限定蹲新品，每天晚饭时都用学校设置的电话亭的电话指挥宋黎爬上网给自己的爱豆做数据。 　　勤勤恳恳的宋黎不光完成了宋筱交代的任务，还混成了圈内大粉，被拉进了群。 　　但就是大家说起话来奇奇怪怪的，宋黎也不太好意思说话，久而久之，大家都说他像她们爱豆一样高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部手机应该就在他床垫下的储物格里。 　　宋黎将床垫推到一边，拉开床板，将里边大大小小的收纳盒都打开盖子翻了一遍，终于在他裹成一团的初中校服里找到了这部手机。 　　他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按了按电源键，果然打不开，他又开始到处找充电器。 　　还好，尽管没找到以前的，但这部手机充电接口和他自己留在家里的备用充电线头是一样的。 　　宋黎充上电，立刻打开手机。 　　十几秒的开机时间显得尤为漫长。 　　手机卡已经不能用了，他连上家里的网，下载了一个聊天软件加上顾锦年的账号。 　　也许是时间太早了，也或者是顾锦年在忙，他的好友申请一直没被接受，宋黎越等越困，歪着靠在床头睡着了。 　　* 　　顾锦年一整晚都没睡好，重生前知道宋黎去世的消息时的画面、开车去机场冲出围栏的画面和回来以后第一次见到宋黎的画面在梦境里交织。 　　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有些暗，但他睡不着了，便起来收拾好自己，坐到书房的电脑旁看私家侦探昨天发给他的资料。 　　他按照资料上的联系方式拨通了一个号码，对面传来沙哑的年轻男声。 　　顾锦年挑挑眉，明确了自己身份，对面许是太过惊讶，久久没有回复。 　　但也一直没有挂断电话。 　　在顾锦年耐心终于要消耗掉的时候，对面终于开口了。 　　顾锦年说了时间地点叫对方记下，然后挂断电话。 　　他坐在椅背上长舒口气，又拨通蒋峥的电话。 　　宋筱回来了，蒋峥一定也在京市。 　　顾锦年出门很早，因此车开得也不快，到地方的时候还有几分钟就是约定时间。 　　他一上三楼就看到了那个他指定好的座位上坐着的男生，他似乎等很久了。 　　顾锦年走过去拉开椅子。 　　"你来啦。"对方嗓子还有一点点使用过度的沙哑，他穿着白衬衫，一副不谙世事纯白无害的样子。 　　"郁宁。"顾锦年对着他表现出的温柔笑脸面无表情，只是不带情绪地叫了下他的名字。 　　郁宁像是没看到他的冷漠，表情都没变一下。 　　"我想我知道小顾总约我出来是什么事，"郁宁把被子往前推了推，坐直身体，"照片的确是我发的，是谁给我的您应当也很清楚。" 　　顾锦年看着他，没有说话。 　　郁宁凑近了点："您有您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我们摊开了说，各取所需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吗？" 　　"说话就说话，"顾锦年有些嫌弃地从郁宁覆上的手底下抽出手，拿桌上的湿毛巾擦了下，"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 　　郁宁退回去："小顾总和您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很久了吧？感情啊，总会腻的。" 　　"上次遇到，就我所见，他恐怕是很闷的性子吧？在床上应该也很无趣，娇滴滴的，您能尽兴吗？"郁宁说着，拿目光打量顾锦年。 　　"应该？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是Q大化学系的，现在的研究方向不论，高中的时候也有过证明题吧？你向来都是拿自己的想法做判定标准吗？"顾锦年点的东西被端上来了，他看到郁宁身后和他招手的人，嘴边浮上笑意。 　　上次偶遇后郁宁就一直对顾锦年念念不忘，刚才看到他那么一点笑模样就被晃了神，挤掉宋黎和顾锦年在一起的愿望更盛。 　　顾锦年多年轻啊，正是男人最好的时候，多金又帅气。 　　蒋胜川已经老了。 　　"他有什么好，我比他年纪小，比他有活力比他有趣。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转去金融系，也可以去学管理，在你的事业上帮助你，你应该知道能上Q大的学生都很优秀，我会学得很快。" 　　"他能吗？他根本不会为你考虑吧？" 　　要不是不合时宜，顾锦年都要笑出声了。 　　"这位……"顾锦年斟酌着用词，"高材生？沈老先生要是知道自己以全心为祖国事业为初心创办起来的学校会招进来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捶胸顿足指天怒骂吧？" 　　"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宋黎。" 　　"宋黎？"郁宁收起脸上的表情，"他叫宋黎？" 　　"我想你们的陈教授一直以来的习惯都是在第一堂课讲自己带过的优秀学生，你们化学系办公楼和教学楼一楼大厅优秀毕业生和荣誉校友专栏都会有宋黎的名字，"顾锦年向后靠了靠，"不过你认不出来也正常，毕竟那张照片很模糊，没有他本人十分之一好看。" 　　"但也已经很好看了，"顾锦年补上一句，"他那时候还没长开，才十八岁。" 　　"所以，他大学毕业上了学校各种专栏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呢？做加减乘除？" 　　顾锦年扫了眼窗外，目光又转回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郁宁身上："跑题了，我等的人到了，我们也该进入正题了。" 　　郁宁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一开始轻浮的表情，他顺着顾锦年的目光看向窗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蒋胜川。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声音从身后传来，郁宁听出了他的声音。 　　"蒋峥，你怎么在这儿？" 　　"不然呢？"蒋峥摇了摇手里的录音笔，"我约蒋胜川出来总会比锦年约他出来能找到的理由多吧。" 　　"他马上就要上楼了。"顾锦年的声音又把郁宁吸引过来。 　　"既然你想谈条件，那我们就谈，"顾锦年坐直身子，"不想马上就失去蒋胜川这棵大树，你现在就告诉我们邱曼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峥子就立刻下去拦住蒋胜川。" 　　蒋峥拿起录音笔，按开按键：“说吧？” 　　郁宁抓紧桌布，手心全是汗。 　　“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一边往后躲一边摇头，“我做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就还可以扒着蒋胜川啊。”蒋峥眼里满是寒意。 　　“你骗人！” 　　“他是你爸！你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我还和他在一起？” 　　蒋峥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但他没有回答郁宁的问话，而是冷声道：“还不说吗？再不说蒋胜川就要过来了。” 　　这个位置十分隐蔽，有装饰物遮挡，要不是顾锦年订了这儿，他不可能进来的时候就一眼看到郁宁。 　　蒋峥将录音笔举到他眼前：“可以说了吗？” 　　“邱曼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顾锦年问。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妈您看到送我来的人了吗？ 方禾：已经被我炸了。 年糕：我觉得我还可以拯救一下。 宋筱：谁也没我跑得快。 某不知名蛋卷：年糕给我支棱起来！ 　　☆、十九 　　郁宁被问完话满头大汗坐回座位上，蒋峥出去了。 　　他从装饰的缝隙里看到蒋峥和蒋胜川一起往更里边包间走的背影，心有余悸。 　　他现在还不能失去蒋胜川这棵大树，他已经快要勾搭上新的猎物了，只是遇到顾锦年以后犹豫了起来。 　　郁宁回过神，看向低头看手机的顾锦年。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周身的气场都是和煦温暖的。 　　他大概在和宋黎聊天。 　　"这样真的好吗？"郁宁对顾锦年说，"宋黎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会不高兴吧？" 　　顾锦年没有抬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打："你可以走了。" 　　"小顾总，这件事对我完全没好处吧，顾总知道了，蒋胜川就会知道，我还怎么……" 　　郁宁止住了话头，因为顾锦年抬起头了，眼神冰冷。 　　"你该知足了，如果我没有直接找你来，而是叫别人来和你见面，别说你还有点时间从蒋胜川那里捞好处，"顾锦年轻笑一声，"你觉得你和邱曼，谁会更惨？" 　　郁宁像定住了般，始终没有说话。 　　顾锦年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起身离开。 　　他发消息告诉蒋峥自己先走了，便开车赶去机场。 　　程尚音回来了。 　　顾锦年坐进车里，又看了一眼和宋黎的聊天界面，还是没有回复。 　　他问宋筱，对方说方禾清晨就带宋黎回家了。 　　宋黎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简直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也能记住重要的人的联系方式。 　　特别是以前没失忆的时候，能记住顾锦年各个聊天软件账号和邮箱地址以及银行卡账户。 　　但他始终记不住他自己的。 　　刚才和蒋峥录完音，顾锦年手机上就有了一条好友申请提示。 　　头像是头顶有一根呆毛的帝企鹅Q版，旁边空白部分还写着大写字母QZL，年龄写的十一岁，看起来年纪不大。 　　但备注说自己是宋黎。 　　顾锦年很确定这就是宋黎，他想起来送宋黎去医院的时候着急没有注意拿手机，昨晚回去得晚，他把这事儿忘了，早上出来也没注意掉到地毯上的手机。 　　不知道宋黎是从哪里翻出来的手机，这大概是宋黎比较小的时候用的账号。 　　是他所不知道的时期的宋黎。 　　他通过了验证，立刻给宋黎发消息，但一直没有回应。 　　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被方禾发现了。 　　期间程尚音发来了短信，叫他去机场接她。 　　方禾虽然不满他们在一起，但她没有把话说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难的是宋正徽那边。 　　说实话，他真的不怎么了解宋正徽。 　　宋正徽平时就十分低调，大大小小的宴会基本都是宋筱去参加。 　　后来宋筱进入宋氏逐渐上手，宋正徽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两辈子加起来，顾锦年一共见过他不超过十次。 　　他听说宋黎的奶奶就是出生在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深远的家庭，宋正徽是她亲手带大的，因此身上也带了些文人的性格。 　　顾锦年对他的印象一直是严肃古板，举手投足都不像是像是商人。 　　外人对宋正徽的评价也是严谨认真不苟言笑。 　　宋黎一些地方很像他，对自身事业的坚持和偏执如出一辙。 　　到机场了，顾锦年停好车，到vip通道等程尚音。 　　他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程尚音。 　　重生前他和程尚音联系的要比顾云山多得多。 　　程尚音也知道他喜欢男人。 　　前世程尚音知道以后还打趣说幸好她合约里写了要顾氏20%的股份，不然顾云山发起疯可能什么都不会给他。 　　程尚音和顾云山完全是相看两厌的状态，和他聊天时都会说对方坏话。 　　顾锦年倒不在意顾氏的归属，知道邱曼怀孕是因为重生前的记忆，知道她孩子的父亲是因为帮蒋峥查蒋胜川的事连带出来的。 　　他也很惊讶，没想到邱曼胆子那么大。 　　至于去找郁宁，他们的确没有直接的证据，私家侦探那边也说虽然能确定但没有证据很难办。 　　他真是太高估郁宁了，之前见他还以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想到吓唬吓唬就全招了。 　　郁宁并不敢去告诉邱曼他们已经知道了。 　　这就足够了，至于什么时候叫顾云山知道就是顾锦年自己的事了。 　　"儿子！" 　　顾锦年抬头看见程尚音站在玻璃门的另一侧叫他，旁边还放了三个行李箱。 　　他过去拉开门，拿过两个大的行李箱："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程尚音一手拿着拉着他的小行李箱，一手摘下墨镜："我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听说……顾云山那个小妻子怀孕了？" 　　顾锦年点头。 　　两人很快到了停车的地方，顾锦年将箱子都放进后备箱然后给程尚音开车门。 　　"顾云山不赖嘛，宝刀不老，我还以为他年纪大了不行了。" 　　程尚音靠到椅背上，复又直起身小心翼翼从顾锦年置物箱表面拿起一根毛发一样东西，狐疑道："你男朋友还留长发？" 　　"怎么可能，他是短发啊，妈您拿的什么，我车里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头发。" 　　"我骗你的，这头发是刚才我掉的。" 　　"你果然有男朋友了，说吧是谁？" 　　目前宋黎家里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顾锦年暂时不想告诉程尚音，便几句话搪塞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程尚音没有刨根问底。 　　他们很快到了家。 　　程尚音本来订好了酒店，顾锦年觉得自己那里很大，也不会碰到顾云山，宋黎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哪有母亲回来没地方住要自己订酒店住外边的。 　　程尚音答应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顾锦年总觉得她看他的目光带着同情和恨铁不成钢。 　　即使是在重生前，程尚音也没有来过顾锦年这里。 　　前世他和宋黎在这边住了大半年，后来去到辛城，再出国，他只在出国前回来过一次，整理好了他们所有的东西收进次卧。 　　现在宋黎住这边时间也不长，次卧已经锁住了，程尚音应当不会发现他男朋友是谁。 　　程尚音到了这里，看到处处都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又满意起来。 　　自己儿子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废，好歹把人拐回家了。 　　但那个男生现在很明显没住在这里，不会是吵架了吧。 　　程尚音没问。 　　顾锦年这边是和宋黎那里一样的大平层，他自己一个人住用的房间也不多，所以客房需要打扫一下。 　　顾锦年给程尚音端了水果和暖茶，自己去打扫房间。 　　程尚音在沙发上坐下来，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脚底好像踩了什么东西，她伏低身子去捡。 　　是一部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这儿的，她心想顾锦年也太粗心了。 　　她把她捡起来放到茶几上。 　　屏幕在扫过她脸的时候亮了起来，程尚音看到手机锁屏上顾锦年和一个男孩子亲昵地靠在一起。 　　她愣了一下，屏幕又黑掉了。 　　程尚音再次按了一下电源键让屏幕亮起，她看清了和顾锦年依偎在一起的人。 　　照片上的男孩笑容很浅，但眼里亮晶晶的，眼睛圆圆，在男孩子脸上显得过分可爱。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软乎乎的，一看就是个简单清澈的孩子。 　　程尚音觉得这孩子很合自己眼缘，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看起来有点眼熟，年纪好像也不大，不知道顾锦年从哪里拐来的。 　　她刚想把手机妥善放到茶几上，转念一想，又自己挪了挪位置，将手机放回地毯上。 　　这么好的孩子看起来就不会吵架，一定是自家儿子欺负人家了，程尚音如是想。 　　于是顾锦年打扫好房间出来，坐在沙发上的程尚音抬起头两人目光交接，顾锦年清清楚楚看到了程尚音眼里的鄙夷。 　　顾锦年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样，饿了吗？"顾锦年问她，"要不一会儿出去吃" 　　"你这里还挺不错的，什么时候买的？" 　　"大四的时候。"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顾锦年从小零花钱就多，后来程尚音和顾云山离婚以后，两个人每月都会给他打钱，像是互相较劲似的。 　　哪时候顾锦年还很不开心，觉得他们根本不懂他真正想要什么。 　　但后来要和宋黎同居，大四的时候直接在学校附近全款买下了这里的时候，他由衷感谢顾云山和程尚音。 　　毕竟在天价房的京市买房实在不容易，饶是顾锦年自己知道这点对于顾氏来说连零头都算不上，但他那时候只知道顾氏做得很大，没有接触过顾家生意上的事务，对顾氏的庞大完全没有概念。 　　从这一方面他还是很感谢顾云山的，至少在很久以前，他真的是个好父亲。 　　他不会像圈子里其他家族那样要求他从小就学很多东西，会尊重他的意愿，甚至会在百忙之中推掉所有工作带他和程尚音一起去旅行。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一切都变了。顾云山不再有耐心，回来的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公司，程尚音也常常闷闷不乐。 　　程尚音和顾云山，他和顾云山之间就是一笔糊涂账。 　　顾锦年小时候从来没想过他们其乐融融的家庭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不似以往，面目全非。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尚音：我还以为顾云山不行了。 年糕：也许大概？ 　　☆、二十（捉虫） 　　程尚音拒绝了顾锦年出去吃的提议。 　　"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也很久没做饭给你吃了。"她丢下一句话，就跑去了厨房。 　　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程尚音扫了一眼，蔬菜并不多，但也够她做菜了。剩下的都是水果零食，还有一块没吃完的小蛋糕。 　　顾锦年不喜欢吃零食，那就是他男朋友的了。 　　程尚音翻了翻袋子上的条码，日期都很新，肯定是两个人一起买好的，那男孩子为什么没在这里，不会是因为她回来了所以不好意思和顾锦年同居吧？倘若真是这样—— 　　她不会影响儿子谈恋爱了吧？ 　　程尚音纠结着一张脸开始做饭，意外发现橱柜里的量杯滴管小电子秤，眉头皱得更紧。 　　外边顾锦年在程尚音进厨房很久后，才想到宋黎的手机应当是掉在沙发附近，他弯下腰去找，在沙发接近窗口的位置找到了落在地毯上的手机。 　　他捡起转身进了书房。 　　顾锦年将宋黎的手机压在文件底下，打算有时间给他送过去。 　　说不定能见到宋黎呢。 　　宋黎那个账号还是没有回复他，顾锦年不死心，看着界面发呆。 　　过了许久，他实在闲得无聊，便带着一点点恶劣的想要知道宋黎小时候是什么风格会发什么动态的小心思点开了宋黎这个账号的空间。 　　封面和背景都粉嫩嫩的，像是女孩子的空间，配上高冷着脸头上顶着呆毛的头像看起来十分滑稽。 　　宋黎过去的动态很多，顾锦年满心欢喜地点开，发现宋黎每一条发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而且言辞少女，到处都是感叹号，一口一个哥哥地叫。 　　顾锦年沉着脸退出来，一边生闷气一边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实在看不出来宋黎内里还隐藏着这样的性格，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他重生了所以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那男人也很眼熟，不过他知道，明星嘛，肯定是他之前在公共平台或者广告里见过。 　　顾锦年没想太多，正好程尚音来叫他吃饭，他便将此事忘在脑后。 　　只要宋黎现在喜欢他就好了。 　　* 　　方禾下午才迷迷糊糊醒来，她起来换好衣服出了卧室，问家里的阿姨宋黎有没有好好吃午饭，阿姨说宋黎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 　　方禾紧张起来，担心宋黎是不是又昏倒了。 　　她急匆匆去宋黎的卧室，发现宋黎歪在床头睡着了。 　　她走进想要叫醒宋黎让他起来吃点东西，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宋黎手里的手机，款式有点老了，她以前也没见过他用。 　　方禾本想趁着他睡着抽走手机，免得他和顾锦年联系。 　　她一夜未睡，左思右想都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儿子以后和男人在一起。 　　可她刚触碰到手机就停住了。 　　她犹豫了。 　　她不是什么太封建保守的人。 　　宋正徽的母亲、她的婆婆因为自身就出身家风严谨的书香门第，当初为宋正徽相看相亲对象的时候其实看上的是佟家的大女儿，佟家那边也有意向。 　　佟家大小姐当时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瑞秀端庄，方禾那时还经常被母亲教育要向她学习。 　　当时她和宋正徽正处于相互间有点小暧/昧但还没挑明的阶段。 　　始终对母亲言听计从从不忤逆的宋正徽叛逆了一回。 　　他在多次拒绝无果之后，在他母亲为了宣布宋佟两家联姻举办的宴会上拉着方禾公开了。 　　方禾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年轻人总是不一样的。 　　她承认她年纪大了，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 　　宋筱明明有男朋友了，也快三十了，一直不着急结婚。宋黎更是，和顾锦年在一起了。 　　方禾没有拿走宋黎的手机，而是抬起手拍了拍宋黎的肩膀。 　　宋黎醒过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地。 　　"起来吧，去洗洗脸，然后下楼吃点东西，阿姨做了你喜欢的糖醋鱼。" 　　宋黎大半天才下楼，方禾猜到他是在给顾锦年回消息了，没说什么，招呼宋黎过来吃饭。 　　宋黎也很久没吃到阿姨的手艺了，刚才又和顾锦年聊了天，心里美滋滋的，现在坐到桌前被香气勾得食指大动。 　　他觉得自己能吃一整条。 　　宋黎在吃了一小碗米饭后就吃不动了，方禾本来饭量就小，又有别的菜，鱼还剩下三分之二。 　　他捧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对自己的饭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方禾的态度足够叫宋黎得寸进尺了。 　　宋黎吃饱了，所谓暖饱思，咳咳，暖饱思锦年。 　　他觉得他可以和方禾申请出门。 　　方禾在宋黎充满希翼的目光中严词拒绝。 　　宋黎表情一下垮下来，哭丧着脸，缩回椅子。 　　"再过会儿医生就要来了，你现在情况不稳定，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吧。"纵使想到不能太逼迫宋黎，方禾此时也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宋黎乖乖回到楼上，等着医生来。 　　至少现在还可以和顾锦年联系。 　　他迅速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打开和顾锦年的聊天界面。 　　顾锦年又回复了他很多话，宋黎逐字逐句地看，开心得不得了。 　　他还说他母亲回来了，会住一段时间。 　　宋黎对顾锦年的母亲没什么印象，不知道她会对他们的感情抱有什么态度，顿时惆怅起来。 　　宋正徽也快回来了。 　　医生没过多久就来了，并不是楚景和。 　　是位陌生的年纪看起来更大的女医生。 　　她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比宋正徽还严肃，也不会像楚景和那样笑。 　　宋黎想起小时候给他打针的护士姐姐，心里怕怕的。 　　这位医生的行事风格很符合她的外表，待方禾把空间留给他们做心理疏导和沟通，便直入主题。 　　宋黎还是没逃过催眠治疗，但很快结束了。 　　方禾虽然想问更多的情况，但医生只说再观察，没多说别的。 　　宋黎去送她。 　　医生刚出了门便停住，转身对宋黎轻声说："你没对我说实话。" 　　宋黎同她对视，又很快低下头。 　　医生没再说什么，转身上车走了。 　　宋黎将门关上，松了口气，然后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它在这期间一直在震动。 　　他以为是顾锦年的消息，却发现是宋筱。 　　宋黎刚想往前翻看宋筱给他发的所有的消息，宋筱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 　　他赶紧跑上楼回到卧室接起来。 　　宋筱在对面气冲冲叫了一句："宋黎！" 　　宋筱极少喊宋黎全名，宋黎紧张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用的账号用的是我的个人身份认证的，连的是我的手机号码，关联了我的聊天账号？！" 　　"你和顾锦年聊天也就算了，还互相说些肉麻兮兮的话！" 　　"我都能看到！" 　　"我也很尴尬！" 　　"我和蒋峥都没你们这么黏糊！" 　　宋筱一口气说完开始大喘气，宋黎在这边脸都烧红了。 　　他一时激动忘记这件事了。 　　宋筱当年是把自己注册的账号给了他用，后来不追星了也没有注销，一直关联着她自己常用的账号。 　　宋黎退出界面，发现他之前代替宋筱加入的群里还有人在说话，而且十分热闹。 　　还有人@他震惊他终于上线了。 　　宋筱的账号之所以这么久都没被踢出群，就是因为宋筱每次买周边买杂志买代言都很大手笔，买完了在群里抽奖送，还包邮。 　　他又回到和宋筱的语音电话界面。 　　"那我暂时先取消关联了哦，"宋筱本身也没多生气，"你什么时候拿回手机记得把聊天记录删掉，再告诉我，我重新关联上。" 　　宋黎疑惑宋筱都不用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关联，他也问了出来。 　　宋筱高深莫测说"你不会懂的"，便挂了语音。 　　宋黎自然不懂，他又回去和顾锦年聊天了顾锦年说他母亲去休息了，他现在把手机给他送过来。 　　他走出卧室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在客厅寻找方禾，发现方禾正坐在沙发上看剧，电视里的女主哭得惨兮兮的，台词都说不清楚了，至少宋黎一个字都没听清。 　　这并不影响方禾与之共情，宋黎下楼想要告诉方禾他要去拿手机，看到方禾一手抱着纸抽一手擦着眼泪。 　　她看到宋黎，指着电视里说："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不听家人话跟人私奔的下场，这个女主，她被人骗了卖到山里，出都出不去。" 　　正想开口的宋黎及时捂住了嘴。 　　"你捂嘴干嘛？" 　　宋黎放下手摆出伤心的表情："我也觉得她太可怜了，像我一样，哪儿也去不了。” 　　方禾对宋黎的深刻认识感到满意，刚转过头就回过味儿来。 　　"怎么？你当我是抓小男孩儿的恶霸？" 　　"没有的。"宋黎委屈巴巴。 　　方禾还想再说，门铃响了。阿姨去看了一眼，说是顾家的公子。 　　阿姨在宋家很久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识。 　　她询问要不要给顾锦年开门。 　　宋黎跃跃欲试要往门边走，被方禾一眼瞪了回去："巴巴的瞅什么，你别管，我去开门。" 　　方禾按了按自己哭红的眼睛，从客厅的落地镜看着自己没问题了才挂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去开门。 　　顾锦年站在门口看到是她完全没有惊讶，还热络得叫她方姨。 　　"有什么事情吗？"方禾没应，而是直截了当问他想干嘛。 　　"我来……"顾锦年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宋正徽的声音。 　　"这不是锦年吗？都在这儿站着做什么，进去说话呀。"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尚音：我怎么觉得我儿子拐了无知失足少年？ 年糕：也挺好的，就是醋坛子里有点黑。 方禾：好啊你还敢来？ 宋筱：简直是哔——了——了！ 某不知名蛋卷：我也想知道栗子替姐姐发的那个男银 　　☆、二十一 　　方禾皱眉，眼神暗示顾锦年。 　　顾锦年在宋正徽看不到的地方表示明白，方禾才换上和煦的表情。 　　她越过顾锦年去到宋正徽身边，又转头对顾锦年说："我们进去吧。" 　　宋正徽脱了外套交给佣人挂好，同方禾还有顾锦年一起穿过门厅去到客厅中央的大沙发那边。 　　宋黎趴在沙发背上往这边瞅，眼巴巴的。 　　他看到顾锦年眼睛亮了一瞬，又看到顾锦年身旁的宋正徽，神情顿时萎靡下去。 　　他们还没搞定方禾，就又要受到宋正徽的制裁了。 　　"小黎怎么了，"宋正徽看到自家儿子哭丧着脸问到，"不高兴吗？" 　　方禾瞪了宋黎一眼，宋黎赶紧站起来，给了宋正徽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正徽露出欣慰的表情。 　　"快坐吧。"宋正徽拉着方禾在沙发上坐下，他们坐好了顾锦年才落座，宋黎装没看到方禾紧盯着他的目光，蹭蹭蹭坐到了顾锦年身边。 　　方禾表情越发狰狞。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宋黎手机之前落我那儿了，我来给他送手机。" 　　"这点小事叫助理来就行，或者让小黎自己去拿，还跑一趟干嘛，多麻烦。"宋正徽还不知道他们的事，只以为是宋黎又去顾锦年公司了，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家妻子不允许儿子出门。 　　"小黎生活上总是丢三落四的。" 　　"没关系，"顾锦年笑笑，"我正好没什么事，就顺路送过来了。" 　　"不如锦年和小黎去楼上多待会儿，晚上在这儿吃。" 　　"不行！" 　　"好啊！" 　　方禾和宋黎同时出声。 　　宋正徽觉出方禾今天不太对劲，握了握她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方禾不说话，看着顾锦年和宋黎。 　　顾锦年连忙补救："宋叔，我还真挺想晚上和您一起吃饭的，我妈不是回来了嘛，最近住在我这儿，所以晚饭就不打扰您和方姨了。" 　　"原来如此，"宋正徽点头，"你母亲似乎很久没回来了，你的确该多陪陪她。" 　　顾锦年没有多留，很快就走了。 　　宋黎有些失落。 　　时间还不晚，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宋黎想起在研究院还没做完的课题，便跟宋正徽还有方禾说了声他要回楼上就上楼了。 　　因此他没听见宋正徽和方禾接下来的对话。 　　待楼上传来宋黎关门的声音，宋正徽才对方禾开口："这下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吧？" 　　* 　　顾锦年去了趟公司，由于最近他时常不在，公司高层颇有微词。 　　顾云山也在。 　　顾锦年刚进公司就看到顾云山和一堆人往外走，他看清和顾云山一起走在最前面的是秦家那个老古板。 　　顾云山看到顾锦年，带着秦平一起朝他过来。 　　顾锦年下意识停住："秦叔。" 　　秦平点点头："锦年是出去办事了吗？" 　　顾云山脸色不好，看着顾锦年没有说话。 　　顾锦年能想到秦平是因为什么来的，之前顾云山一直默许邱曼带秦幼梦来见他，就是因为顾秦两家有合作项目，单子很大，秦家也有联姻的意思。 　　如今看来，竟然是家主秦平授意的。 　　"嗯，有点事情。"顾锦年目光掠过顾云山带着愠色的脸，落到秦平脸上。 　　秦平显然对顾锦年的回复不满意，但也没多问，之前秦幼梦来和顾锦年见面被顾锦年拒之门外他就心里憋着气。 　　顾家和秦家的确门当户对不相上下，但女方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留实在是过分。 　　这还是后来自己太太和邱曼还有几个夫人一起聚餐，他太太从邱曼嘴里知道的。 　　小梦是他何其宠爱的女儿，顾锦年竟然敢这样对她，她回来也没说没见到顾锦年的事。 　　秦平的长子一毕业就在公司帮他，一丝不苟办事可靠，但有些死板，适合守成不适合发展；小儿子倒是聪明机灵，自小就优秀，谁知道毕业了死活要去当明星，把他气个半死。 　　秦幼梦是他最小的孩子，一直被宠着长大，还没被谁下过面子，顾锦年是第一个。 　　但说顾锦年本人，秦平是非常满意的。 　　年纪轻轻就手腕了得，也有闯劲敢于尝试，打算联姻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了顾锦年，和秦幼梦年纪差不多，又门当户对。 　　没想到顾锦年好大的架子。 　　秦平越想越生气："听说之前小梦来见你被你挡在了外边。" 　　顾云山也觉得顾锦年做得不好，但无论他和顾锦年父子情分如何，听见秦平不管不顾大庭广众提这件事，还是立刻变了脸色。 　　顾锦年自然没想到秦平会突然发难，但也没太惊讶。 　　他觉得有些讽刺，秦平表现出一副对秦幼梦关心异常的样子，但却不问秦幼梦自己的想法。 　　"上次的事很抱歉，"顾锦年微微一笑，"其实我现在和秦小姐还有联系。" 　　秦平自然不知道这件事，秦幼梦在秦氏权限很高，只是留一间房和一个独立汤池给朋友，秦平自然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过问。 　　"而且，"顾锦年继续道，"我已经有恋人了。" 　　"出于尊重，我实在不能和秦小姐相亲，她还和我聊了自己喜欢的类型，很遗憾我并不是秦小姐的菜。您是她的父亲，毕竟女孩子嘛，可能秦小姐和秦太太聊心事聊得多一点？您或许也该问问她的想法。" 　　顾云山听见顾锦年说自己有恋人了脸色更差，生怕秦平问他是哪家的。 　　秦平显然不会如他的意："哦，原来锦年已经有女朋友啦，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时间不早了，"顾云山随即打断他们的谈话，"秦总不如随我去吃个饭？" 　　好在秦平也不是非要知道，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半了。 　　"也好，那顾总，请？" 　　他们离开后，顾氏总部一楼的接待大厅空了大半，顾锦年没有一起去，他去到专用电梯前，上了楼。 　　即便刚才顾云山不阻止，他也不会说，现在宋黎父母那边都是问题，今天他和秦平说了，明天整个圈子就都会知道。 　　在这一点上，邱曼倒是有意思，她那么早就知道他们的事却没有跟别人说，而是暗中搞小动作想要拆散他们。一点都不像她。 　　实在可疑。 　　看来对这一点还要请人继续查。 　　顾锦年到了办公室，急件他都已经在家回复过了，积压的一部分文件也交给助理处理了，顾云山这几天也处理了一部分，目前所剩不多。 　　他算了下时间，程尚音吃过午饭睡得晚，加上旅途疲惫，他处理完应该能回去带程尚音吃个晚饭。 　　顾锦年看着看着思绪飘出文件，想起宋黎来，他离开后宋黎还没和他说过话。 　　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顾锦年不欲接起，奈何对方坚持不懈。 　　他没办法便接起来，是方禾。 　　"锦年，你看到小黎了吗？他不见了。"方禾语气很急切，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 　　顾锦年脑子懵了一瞬，他木然张口，想问方禾不是在门口安排了保镖："您不是……" 　　方禾想到了这个："今天老宋要回来所以下午我撤了人，你来的时候不是也没看到保镖。" 　　"你离开之后小黎就说他要去楼上继续做课题写论文，晚饭也没下来，叫人上去找他才发现他不见了。" 　　"大门外的监控看他四点多出去的，他没去找你吗？" 　　顾锦年听见自己带着恐惧的心跳声，他知道宋黎可能是想到什么或者又犯了病才跑出去，就压抑得喘不过气。 　　"您别着急，"顾锦年放下文件，"他可能去我住的地方了，我问一下我母亲。" 　　"好，麻烦你了，我再和老宋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看一下沿路监控。" 　　方禾那边挂了电话，顾锦年先是打了宋黎的手机显示关机，他马上打程尚音的电话，一边穿好外套。 　　程尚音已经醒了，很快接起来："怎么了年年？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锦年听见程尚音的问话心就凉了半截。 　　宋黎没去他那儿。 　　从他出门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宋家别墅离这边再远宋黎要是想去他那儿这个时候也该到了。 　　"年年，你怎么不说话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哦，没事儿妈，我可能得晚点回去了，明天再带您出去吃。"顾锦年在地下车库信号不好，程尚音在那边听得断断续续的，直觉一定出了什么事。 　　"无所谓啦，外面哪有我做的好吃，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妈能帮得上忙的可一定要说。" 　　顾锦年心里暖暖的，没忍住开了口："妈，我说万一，万一一会儿有一个比我矮差不多六公分，长相精致帅气的男生去按门铃，你一定要开门让他进来，也别问他太多事。" 　　程尚音在那头微微一笑："行啦行啦别夸了，我会给你的小男友开门，而且一定不会吓到他，你妈妈我从以前就招小孩儿。" 　　"嗯。"顾锦年轻笑。 　　和程尚音结束通话，顾锦年先去了他们之前泡温泉的山上。 　　通过宋黎这段时间的治疗和几次发病，基本可以确定他每次找不见人去的地方都是他们有共同回忆的地方，或者是对于宋黎来说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现在是冬天，天黑得早，山上的缆车也已经停了，顾锦年急匆匆地往上爬，中途好几次都差点绊倒。 　　他一边往上走，一边祈祷宋黎不要有什么意外。 　　终于，他看到了登顶前一小片灌木丛。 　　顾锦年穿过去，看见被赤松围绕的平台，那里有一个人影。 　　他急切地跑过去，果然是宋黎。 　　宋黎听见脚步声转身，看到是顾锦年立刻开心地扑过来。 　　顾锦年第一次没有接住他，而是阻止他的动作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手机不是给你送回去了，为什么不开机？" 　　"一声不吭跑出来你知不知道方姨多着急？" 　　"你知不知道接到方姨电话说你又不见了我有多害怕？" 　　"这么晚了跑到山上来，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不要命了吗，万一，万一……" 　　万一再像之前那样，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方禾（瞪眼）：你还敢当我面往他身边蹭 栗子：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宋正徽：我就出了趟差 年糕：岳父岳母好 宋正徽/方禾：你叫什么？什么称呼？我们小黎是男孩儿！ 年糕：那……爸，妈？ 某不知名蛋卷（叹气）：以下画面太过血腥 　　☆、二十二 　　顾锦年从来没凶过宋黎，宋黎要的抱抱没了，又被劈头盖脸问，一下委屈起来。 　　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太任性了，总是让大家担心。是顾锦年始终迁就他，姐姐和爸妈也一直迁就他。 　　他被顾锦年按着肩膀，没办法过去抱住顾锦年，便揪住顾锦年衣角："对不起，对不起……我写论文，然后睡着了，我做了梦，就突然想来看看。" 　　"我给他们留了字条，他们，他们可能没有看到。" 　　"妈妈不让我见你，我怕，我怕她因为我偷偷见你不高兴，我就自己，自己来了。" 　　宋黎声音哽咽："对不起，我没注意手机快没电了，我到这里好久，好久才发现，我想下去了，你就来了。" 　　"对不起。" 　　顾锦年听得越发不忍，他松开宋黎的肩膀。 　　宋黎顺势过去抱住他：“你不要生气，不要凶我，你说你永远不会凶我。” 　　顾锦年将头低下来埋在他颈窝，轻叹了口气。 　　他还是拿宋黎没办法。 　　“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好吗？” 　　“嗯。”宋黎的声音带着鼻音，显得格外可怜。 　　“我们下山吧，太晚了。”顾锦年松开宋黎，拉过他的手，牵着他向下走。 　　走了一会儿，宋黎在他身后发出闷闷的声音：“明年生日，我们还可以再来吗？” 　　“像以前一样，搭帐篷，看星星。” 　　顾锦年顿住，停下转身。 　　“你记起来了吗？” 　　宋黎在夜色里注视着他的脸，冬夜冷白的月光打在他脸上，在他眸子里映出星星点点的亮。 　　“我好冷呀，我们快下去吧。”宋黎很快垂下眼。 　　顾锦年牵住他继续向下，没有再说话。 　　明年。 　　明年是他重生前宋黎去世的那一年。 　　前世他太过着急，甚至没问邱曼宋黎是什么时候出的意外。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宋黎被冻得迅速进入车里。 　　顾锦年留在外边，给方禾回了个电话。 　　宋黎看他上车，满心欢喜道："我们回家吗？" 　　"我送你回家。"顾锦年说。 　　宋黎听出顾锦年是要送他回别墅那里，情绪低落下来。 　　"唔，也好，我要回去说服他们。" 　　"这样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一起生活了。" 　　顾锦年把他搂过来："你不要太着急，给叔叔阿姨点时间。"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 　　宋黎被送回了家，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看着顾锦年越走越远的车，直到看不见。 　　"行了，别看了。"身后传来方禾的声音。 　　宋黎回过头，方禾和宋正徽都出来了。 　　回到一楼客厅，宋黎坐在他们对面，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一直说对不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正徽止住了他的话，声音里带着沧桑。 　　宋黎突然发现，原来宋正徽早就不年轻了。 　　不再是他记忆里严肃精神的样子，眉宇间也有说不出的疲惫。 　　宋黎张了张嘴，突然不忍心开口。 　　"你说吧。"方禾催促到。 　　宋黎坦白："是大四的时候。" 　　饶是方禾早做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他们原来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 　　"你那时候才多大？！"方禾火上来，吼了宋黎一句。 　　"对不起。"宋黎语气诚恳，但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宋正徽单手按了按额头："你们分不开了是吗？" 　　宋黎点头。 　　方禾还欲再说，宋正徽摆了摆手。 　　"顾锦年……"宋正徽默念。 　　宋黎等着宋正徽的审判。 　　宋正徽再次抚住额头，然后双手捂住了脸。 　　等他的手再下来，宋黎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 　　"老宋。"方禾叫他。 　　"罢了，"宋正徽轻叹一句，"你和他一起若是开心就和他一起吧。他要是……" 　　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一定饶不了他。 　　宋黎听出宋正徽的未竟之言，也红了眼眶。 　　"对不起，不会，"他哽咽起来，由于被家人认可激动加上感动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不会的，对不起，他对我很好，是我，是我对他不够好。" 　　宋正徽没再说什么，独自上楼去书房了。 　　宋黎和方禾相顾无言。 　　"你爸爸他，唉。"方禾最后也只留下一句叹息，然后回了卧室。 　　宋黎站起来，由于刚才情绪太过紧张身体不稳差点摔倒。 　　被同意的喜悦和对宋正徽还有方禾的愧疚交织，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宋黎回了自己的房间。 　　找手机前他从书柜底层拿出来的箱子还没整理，他再次将它打开来。 　　这里面和顾锦年客卧里的东西一样，是他们的回忆。 　　"你真的再也不会出来了吗？"宋黎对着虚空问。 　　无人应答。 　　他看着自己手中相册上熟悉的照片，一张张，他和顾锦年，或是只有他自己。 　　他也渐渐能感受到照片上他们相互依偎的甜蜜，感受到顾锦年给他的每一点爱意。 　　"我不讨厌你了。"宋黎又说。 　　"但是你还是不要再出来了吧。" 　　"我是你了，我就是你。" 　　宋黎将箱底小盒子里他和顾锦年一起搭的第一个木制小建筑拿出来抱在怀里，笑了。 　　* 　　顾云山要开宴会宣布自己有了第二个孩子，顾锦年得到消息极力阻止。 　　程尚音已经知道了邱曼的孩子并不是顾云山的，看顾锦年阻止顾云山的样子，坐在沙发上一边扎盘子里的哈密瓜块吃一边笑。 　　"你那么紧张干嘛，最好让他开宴会的时候被当场宣布孩子不是他的，那才好玩。"程尚音说完，又笑了起来。 　　顾锦年不是没有恶劣地这么打算过。 　　但顾云山终究是他父亲，他还是有些不忍，顾云山还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在得知宋正徽那边已经同意了他和宋黎的事以后就也没再说过什么。 　　顾锦年沉默下来，这件事情的确不太好办。 　　宋黎好起来了，因为家里同意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他也不急着搬回来住，又因为见到程尚音害羞，只是在刚被认可的时候拜访了程尚音，全程脸都红彤彤的。 　　程尚音一直觉得他眼熟，没想到是宋家的孩子，她只在宋黎小时候见过他。 　　顾锦年又恢复了工作，每天都春风满面，员工们觉得他古怪，一个个的更加胆战心惊。 　　顾云山也因此又开始了退休生活。 　　顾锦年考虑过直接把资料寄到他手上，或是邮件给他。 　　但顾云山现在不处理事务，发邮件他根本看不到。若是直接寄到家里，被每天都检查邮箱的邱曼发现反而会坏事。直接说的话—— 　　说实话，对于顾云山这个事儿，顾锦年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郁宁那边安静下来，经常去陪蒋胜川，跟自己男朋友也见面少了。 　　他那男朋友好像后来一直没出现，也没去过学校。 　　顾锦年找的私家侦探还在查他的下落。 　　纵使顾锦年不愿意，顾云山定的公开日期还是到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参加。 　　这一天顾氏在京市最繁华地段的五星级酒店清场，只接待收到邀请函的客人，几家财经媒体联系了顾云山想要报道此事，顾云山欣然应允。 　　程尚音知道顾锦年不会选择在今天让顾云山下不来台，但来了那么多家媒体，以后知道了面上也不会好看。 　　她不恨顾云山，并且他们真的只是因为生活的琐碎而渐行渐远，顾云山没有对不起她。 　　但看前任倒霉大概是很多人的快乐源泉，程尚音觉得顾云山真挺惨的，但她还是叫顾锦年给她在酒店宴会厅楼上定了一间可以看到会场的房间，她得看看顾云山能得瑟成什么样。 　　宋黎一家也要过来，为了早点见到宋黎，顾锦年也来得很早。 　　宋黎是自己来的，他找到顾锦年，说他等不急，方禾他们还在后边，宋筱要在公司处理完事务才过来。 　　宴会厅里人多眼杂，很多人盯着他，想知道他这位大少爷知道自己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或是妹妹会是什么反应，还来了很多媒体。 　　虽然他和宋黎是光明正大在一起也被家人同意了，但他并不想宋黎被关注，不想他成为公众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不想他被伤害。 　　他拉着宋黎去了后边的休息室，这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单独相处。 　　宋黎一进门就扑进顾锦年怀里，头在他胸膛蹭了蹭：“我好想你呀。” 　　顾锦年心都要化了。 　　“现在的我是全部的我了！” 　　顾锦年亲了亲他的发旋：“嗯，现在的小栗子是完完整整的小栗子。” 　　“等回去了我们可以一起看相册！” 　　顾锦年笑着点头。 　　“一起搭积木！一起拼乐高！一起做木制建筑！” 　　“你看到了？”顾锦年问他。 　　“嗯～”宋黎语调上扬，“我在箱子里找到了我们第一次搭的小建筑，大概是我以前犯病的时候收拾到一起的。” 　　“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在盒子上贴了花瓣标本，是你贴的吗？” 　　“什么时候贴的？出国前吗？” 　　“那是什么花呀？” 　　顾锦年揉了揉宋黎的头，浅笑：“是星辰花。” 　　宋黎对这些一点都不了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顾锦年正想给他解释，有人敲门。 　　是管家伯伯。 　　“年年，你快出来看看吧，宴会厅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管家伯伯欲言又止：“哎呀，你去看看，我这……” 　　顾锦年回头和宋黎对视一眼：“栗子，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宋黎点头：“好。” 　　“早点回来哦。” 作者有话要说：　　年糕：我出去看看，你就待在此地不要动。 栗子：你要去买橘子吗？ 某不知名蛋卷：我唔唔唔呜呜#&%$@￥* 某处警局：因为上一章作话场面血腥，作者被我们抓起来了 　　☆、二十三（捉虫） 　　宴会厅里没有想象中的争吵，反而寂静无声。 　　顾锦年赶过来，大厅中央站着一个胡子拉渣看不清脸的男人，也看不清长相，身上衣服倒没有破破烂烂的，但很脏。 　　顾云山站在那男人前面，背对着顾锦年，邱曼站在顾云山旁边捂着嘴。 　　顾锦年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或鄙夷或震惊或不屑，他们看到顾锦年过来，目光便都粘上来。 　　"怎么了？"顾锦年来到顾云山身边，他认出前面这个邋遢的男人。 　　是郁宁那男朋友。 　　顾锦年皱眉，他怎么会在这儿？ 　　"保安！保安！"邱曼一脸惊诧，厉声叫着人，"快把他赶出去，怎么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邱曼！"郁宁男朋友也开口了。 　　"你这个毒妇！有了孩子就对我撒手不管，我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人呢？！快把他赶出去！"邱曼一边声嘶力竭地喊，一边往顾云山身后躲。 　　保安赶到，要把男人拉出去，顾云山抬手阻止："让他说。" 　　他扯开邱曼死抓着他胳膊的手，邱曼表情凝滞。 　　男人挣开保安的手，更加贴近邱曼，死盯着她慌张的脸半晌："办宴会，啊？你借了我的种在这儿做你的董事长夫人，容光满面办宴会？" 　　他站直身体，又面向周围的人，几家媒体已经举起摄影机在录像了。 　　"你过得真滋润啊，"他又转向邱曼，"我被到处追债躲得像条狗，你倒好，说了会给我钱，有了孩子就拉黑了我。" 　　他一把抓住邱曼的双臂，邱曼尖叫了一声。 　　"你让我找的好辛苦啊，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手向上摸，掐住邱曼的脖子，"我杀了你，我今天就杀了你！" 　　顾云山虽然对邱曼背叛他十分恼怒，但看那男子要当场行凶还是上前拉住他，最后和保安合力将他制住。 　　男子被按在地上，他一边大笑，一边抓住邱曼落地的裙摆："你迟早要遭报应，你迟早要遭报应！" 　　完了，全完了，顾锦年现在实在想不到他是怎么找到的这里又是怎么进来的，这里门禁很严。 　　即便是要让顾云山知道这件事，顾锦年也不想在这种场合。 　　那男人终于停下了狂笑，趴在地上粗喘着气，周遭已经开始议论纷纷，顾云山气得脸色发青。 　　"我还得感谢顾少。"男人又开口了，顾云山震惊地看向顾锦年，媒体的镜头纷纷对准顾锦年。 　　"你说什么？"顾锦年面色平静，幽幽开口。 　　"确切地说，我应该感谢你的男朋友，"男人又大喘了口气，"叫什么来着？宋黎是吧？要不是他告诉我今天顾家会在这儿开宴会还给了我邀请函，我还进不来。" 　　顾锦年出去后的每一秒宋黎都觉得漫长，实在是等不及，便出来找。 　　他到大厅的时候正好听见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话，愣在当场。 　　"你们在做什么？"宋黎到顾锦年身边，他发现大家都盯着他，有些不适地往顾锦年身后靠了靠。 　　媒体更加亢奋，以为只是来参加顾氏董事长喜得老来子的宴会，没想到孩子不是他的；以为这就够劲爆了，没想到还有更刺激的，顾家太子爷竟然是个同性恋，宋黎不就是宋家捂得很严实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小少爷吗？他们两个竟然搞到了一起，这下KPI有救了！ 　　"你是谁啊？"宋黎问。 　　方禾本来还在看戏，她并不知道顾云山是在宋家同意宋黎和顾锦年交往以后才不再管的，心里还气着顾云山给顾锦年试探他们口风的事，所以刚才一直在看热闹。 　　但现在牵扯到宋黎她可忍不了，她的孩子才不是这种耍手段的人。 　　她拉着宋正徽过去的档口男人又说："顾少，您也别生气，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看来您男朋友都是为了您呀，邱曼这下人财两空，孩子也和顾家无关，整个顾家不就都是你的了？" 　　"你胡说！"宋筱冲上前去，"谁叫你来的，还要抹黑我弟弟？" 　　宋筱看向顾锦年："你倒是说句话啊！小黎不是这样的人！" 　　宋黎看顾锦年一直沉默，不知怎的没由来害怕起来。 　　他最不会反驳人了，平时和顾锦年和家人那都是大家惯着他，男人的话他听得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相信顾锦年是不会误会他的。 　　顾锦年突然笑了一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敲了会儿手机，然后才抬起头。 　　"是郁宁叫你来的吧？"他提高音量，"这件事情我从来就没和宋黎提过。" 　　顾云山本来对着宋黎脸色不虞，现在又犹豫起来，宋黎的确不像那样的孩子。 　　邱曼开始大哭起来，脸上的妆都花了。 　　她看向宋黎："是你，就是你，你是因为我阻止你和锦年在一起对我怀恨在心！你要报复我！是你叫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脏男人来污蔑我！" 　　邱曼抓住顾云山的衣袖："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她又到顾锦年身边："锦年，锦年你相信我！" 　　方禾简直要气炸了，她一直就不喜欢顾云山这小妻子，有她的聚会就从来没去过，现在倒好，自己不检点倒开始栽赃起他儿子来了。 　　顾锦年将邱曼攥住的衣角抽出来，嫌弃地拍了拍。 　　他握住身后宋黎的手，揉捏着他的手指安慰他。 　　方禾已经按捺不住，正要上去，一个女声插进来："不对吧？" 　　那女人应当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只穿着常服，但依然看起来明艳动人。 　　现场的议论停了一瞬。 　　"阿音？"顾云山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一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面上十分挂不住。 　　"别这么叫我。"程尚音甩下一句，看向邱曼。 　　邱曼妆花得一塌糊涂，看起来十分滑稽。她以前只在照片上见过程尚音，还没见过她本人。 　　"你张口闭口赖我们小黎，一开始怎么不反驳？"程尚音从顾锦年出来就下楼了，但她不便现身，一直躲在暗处。 　　"怎么不说话了？"程尚音又走到那男人旁边，继续到，"还有你，小黎刚过来你猛的一眼都没认出来他，我刚才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你骗谁呢，眼睛滴溜溜转做贼似的。" 　　"你们可以继续胡说八道，"顾锦年接过程尚音的话头，也不在意众人看着他和宋黎抓在一起的手的目光，"诸位，今天的事情，是我顾氏招待不周安排出了差错。" 　　他低头看地上的男人："你说得对，家丑不可外扬。" 　　"不过大家看戏都看到这儿了，"顾锦年抬头，扫视众人，"我这个人，向来护短，最看不惯自己的人被污蔑。大家想看戏，那不如再等一等，我可不能叫我的恋人一直带着耍心机手段的污名。" 　　"哈哈哈，"男人笑起来，"你们怎么说是你们的事，有钱人就是了不起，一个个高高在上的想把我嘴里的事实压下去。" 　　"啧啧啧，"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这位兄弟，你怎么睁眼说瞎话？我来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孩儿跟你说话还给了你邀请函。" 　　他走到顾锦年旁边，又扫了眼顾锦年身后的宋黎："并不是顾少身后这位哦。" 　　顾锦年认出他来。 　　他说他怎么觉得宋黎以前的账号发的男明星眼熟，他又不关注娱乐圈，连电视都不看。 　　是秦舟澜，秦家的小儿子，秦幼梦的哥哥。 　　以前别人一和秦平提起秦舟澜秦平就发火，秦平也不让他参加什么圈里的宴会，顾锦年见过他几次，但不多。 　　他为宋黎说话顾锦年很高兴，可一想起宋黎以前拿他当偶像他心里又开始发酸。但他还是向秦舟澜点头笑了笑："秦少。" 　　记者举着摄影机的手都在颤抖，他这是看到了谁？！ 　　秦舟澜，是秦舟澜！ 　　刚才顾氏董事长的前妻出来他激动得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了，这个月得发多少奖金啊！ 　　没想到还有大料！ 　　秦舟澜是谁？出道就凭借一部小成本文艺片拿了最佳新人奖，没几年拿全了各个大奖的影帝，只要是他参演的剧或电影，都能拉来大片投资，收益也颇丰。 　　但他不拍戏的时候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挖一下私生活都难。 　　有传言他剧本随便挑是因为背后有金主，没想到啊，人家自己就是资本，他竟然是秦家的二少爷。 　　记者一边抖着手一边拍，连自己房子都选址好了。 　　秦平本来没想让秦舟澜来，但之前顾锦年的话也让他考虑了很久，他的确太过插手孩子们的生活了，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何必让亲情因为他自己的固执变得淡漠呢。 　　他年纪大了，也想要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了。 　　气氛因为秦舟澜的出现达到了顶点，宋筱僵着身体抓着蒋峥的手，蒋峥一头雾水。 　　门开了。 　　两个保镖驾着一个人进来，后边是郑秘书。 　　"小郑，你？"顾云山不知道郑秘书这是要干嘛。 　　郑秘书向顾云山问好，又看向顾锦年："小顾总，人给您带来了。" 　　保镖松开手，郁宁腿软直接扑倒在地上。 　　本来趴在地上的男人挣大了眼睛。 　　郁宁低着头不说话。 　　"人到齐了。"顾锦年眼神冰冷，眼睛不屑地在邱曼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从郑秘书手里接过档案袋拿出纸质资料和照片给顾云山，然后自己拿出录音笔按开开关。 　　里面传来他之前和蒋峥对郁宁的问话。 　　"现在可以说了吧？"是蒋峥的声音。 　　宋筱看了眼蒋峥，没想到蒋峥还偷着和顾锦年留了证据，她拿手肘捅了捅蒋峥："不赖嘛。" 　　蒋峥看着她，笑得像个傻子。 　　"邱曼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顾锦年的声音。 　　录音笔的声音有点小，周围的人都伸着脖子使劲听。 　　"是我男朋友的。" 　　"你男朋友是谁？" 　　"他叫许景呈，和我一样是Q大的学生，我和邱曼是同乡，他们两个是通过我搭上的。" 　　顾锦年关了录音，后边和蒋胜川有关，蒋峥的意思他还不清楚，自然不能现在放出来。 　　"顾少，我都已经按您说的做了，我一直老老实实的，您这是要做什么？" 　　"别装了，"顾锦年走到他跟前，"我已经知道是你叫许景呈来的了，除了你谁还会干这种事？" 　　郁宁看到他和宋黎紧握在一起的手，恨意爬上脸，面部表情十分狰狞。 　　"顾少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男朋友其实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根本不如表面纯良呢？"他紧盯着宋黎，恨不得把宋黎吃了，凭什么，凭什么，明明他更年轻更有趣，宋黎不过是生得好会投胎，他要是和他一样生在普通家庭，还能和顾锦年在一起？ 　　"我想起来了，是你，"宋黎躲在顾锦年身后，"打扰我们吃饭的人，你真的很不下饭。" 　　顾锦年被宋黎的形容逗笑，又马上恢复严肃的表情。 　　"如果你污蔑我可以让你感到快乐，我也没什么意见，"宋黎对郁宁说，他又瞟了一眼许景呈，"但你污蔑我应该也不能让你变得下饭，我不是阿兰贝尔。①" 　　众人回过味儿来，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但大多不认识郁宁是谁。 　　蒋胜川紧张得手心都是汗，郁宁刚进来的时候蒋峥就给他投过来一个冷冷的眼神。 　　"老公，你怎么啦？"袁晴看着顾锦年长大，这会儿有点心疼顾锦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握了下蒋胜川的手，发现他手上全是汗。 　　"我会将这件事完完整整地报给你们学校。"顾云山蹲下来对郁宁和许景呈说，他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他其实不介意和程尚音的合约，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顾家给邱曼的孩子，他已经对不起顾锦年，勉强说服自己留下了邱曼的孩子，开始照顾孕期的邱曼后他也很高兴，但午夜梦回全是顾锦年小时候的事，全是程尚音的笑脸。 　　这些都折磨得他屡屡失眠。 　　郁宁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急忙抓住他的裤腿："别，求求您，我好不容易……求求您不要和学校说！" 　　顾云山一把扯开他，转向已经完全定住的邱曼："我会叫律师尽快起草离婚协议。" 　　"不，"邱曼哭得完全不能言语，"你不能，不！" 　　"蒋叔！"这边还乱七八糟，郁宁终于在人群里找到蒋胜川，一下子扑过去，"蒋叔，您帮我求求情吧，您帮帮我。" 　　袁晴被他吓了一跳。 　　"您帮帮我，您看在我每次都随便您怎么玩，一直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份上，给我求求情吧！顾总。顾总看在您的面子上一定会放我一马的，求您了！" 　　顾锦年心里鄙夷：蠢货。 　　蒋峥看着捂着嘴愣住的母亲，眼神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记者（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竟然还有？！ 年糕（站到秦舟澜和栗子中间）：不能让他们靠近。 郑秘书（推了推眼镜）：是的我叛变了。 某不知名蛋卷：①幸运之神 　　☆、二十四 　　"老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晴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郁宁，又将目光向上移到蒋胜川脸上，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的丈夫出轨了，对方还是个男人。 　　蒋峥过来，挡在袁晴面前。 　　"闹够了吧？"他对地上的郁宁说。 　　郁宁突然止住了哭泣，他笑起来近乎癫狂。 　　"我不好过，你们，呵，就谁都别想好过。"他抬头，目光带着阴狠。 　　"你这个疯子。"蒋峥骂道。 　　顾家的保镖来了，将他带了出去。 　　"妈？"蒋峥叫袁晴，袁晴眼眶通红，但她只是看了眼蒋胜川。 　　"小峥，你带妈妈去后边休息室休息一下，"她吸了口气，"我有点累。" 　　蒋胜川似是想说什么，蒋峥隔开他伸过来的手，领着袁晴去后边了，宋筱跟过去。 　　一场闹剧。 　　"老宋，"方禾反应过来，"咱闺女的男朋友是蒋家的啊。" 　　宋正徽抓着她的手："我们也去休息一下吧。" 　　宋黎只知道邱曼怀孕了，有关于顾云山的事也是他和顾锦年被自己家里认可不久后，顾锦年说以后顾云山不会再管他们了。 　　没想到邱曼的孩子竟然是郁宁男朋友的。 　　这冲击太强烈了，宋黎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蒋峥哥的父亲，原来他还没有和郁宁断。 　　顾云山还在大厅，和蒋胜川相顾无言。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邱曼枯坐在地上，今天本该是她最光彩的一天，她只要安安稳稳生下了孩子，顾云山怎么想又有什么用，顾云山年纪已经大了等她的孩子长大了，谁知道顾云山在哪儿呢？顾氏还不是唾手可得。 　　这可是顾氏啊，以后谁还敢瞧不起她？ 　　她早知道宋黎母亲对她看不上眼，秦家那位虽然会跟她出来，但一直高高在上的，这里没人瞧得上她。 　　都是人，都是人！凭什么还分三六九等，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她就要在烂泥里挣扎，她不甘心！ 　　现在什么都没了。 　　顾云山很疲惫，今天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圈子里一直乱得很，以前看着别人分分合合生活乱七八糟他都是浑不在意，如今落到他自己身上——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顾锦年和管家伯伯一起送走了客人，宋黎一直陪着他。 　　媒体还没走，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采访，而且秦舟澜还在这里。 　　顾家公子不接受采访，还能采访秦舟澜啊。 　　他们正想往前，顾锦年走过来，后边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 　　"诸位，照顾不周。"顾锦年笑了一下，这些媒体却都紧张起来。 　　他们对顾锦年行事略有耳闻，狠辣老练而且不讲情面。 　　顾锦年伸手："请各位把胶卷留下吧，手机里的内容也要删除哦。" 　　"如果有手快的朋友已经把内容发给了公司，那就……"顾锦年停下来。 　　但其他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纷纷把相机里的胶卷取出来，当着顾锦年的面删除手机里的内容或是赶紧联系主编。 　　这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待他们都安静下来，顾锦年拍拍手，保镖一一上前，给这些记者一人发了一个信封。 　　"各位，作为补偿，这是顾氏全球连锁酒店的金卡，只要在前台出示，就可以带着家人免费入住，相应娱乐设施和饮食方面也会全免。" 　　顾家的酒店遍布世界各地，相当一部分都在知名景区或是购物区游乐场，和这些地方都有合作，顾少的意思，不就是除了路费自己掏其他免费玩吗？真是大手笔！ 　　这些媒体还没来得及震惊，顾锦年伸伸手，指向大门的位置："大家请吧。" 　　虽然不能发大新闻，但拿了顾氏的金卡，可比大新闻的奖金强多了。 　　"顾少真是雷厉风行。"秦舟澜走到顾锦年身边。 　　"秦少还没走啊？" 　　秦舟澜疑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顾锦年对他态度就变了。 　　秦舟澜朝顾云山和秦平的方向指了指："我爸还在，我哪敢走？" 　　顾锦年挑挑眉。 　　"你这是什么表情，长大了还怕爸爸有什么可笑的。" 　　顾锦年直接笑出了声。 　　"年糕年糕！"顾锦年好久不回去，宋黎便过来找他。 　　顾锦年还没说话，秦舟澜上前去握住宋黎的手："你好啊，没想到你是宋家的小朋友。" 　　顾锦年将宋黎拉到自己身后："干嘛呢？" 　　秦舟澜摊摊手，表情无辜："我见粉丝当然要握手啦。" 　　他看着宋黎："我记得你，我记得我刚出道的时候有一次见面会你就在，我还给你签了名呢！" 　　"我对你印象也特别深刻，我还没见过年纪那么小还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的男孩子，跟我妹年纪又差不多，看起来可爱乖巧，可惜是个男孩儿，要是女孩儿就好了，我妹妹实在太虎，我想要个小棉袄一样的妹妹。" 　　顾锦年整个人都散发着不爽，紧握着宋黎的手。 　　他见不得宋黎的眼睛对别人也亮晶晶的。 　　"哦，好像是，"宋黎沉思了下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秦舟澜当场僵住。 　　不应当，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知名度产生怀疑。 　　顾锦年也疑惑地看向宋黎。 　　宋黎眨了眨眼，想到姐姐的账号，太久远了，他初中的确帮姐姐追过一个明星。 　　"我想起来了。"他说。 　　秦舟澜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顾锦年又紧张起来。 　　"我帮我姐姐追星来着，应该就是你，"秦后澜刚反应过来宋黎姐姐是谁，宋黎又补充到，"可是她后来脱粉了，账号也很久没用，我就没有认出你。" 　　宋黎还道歉道："很抱歉。" 　　秦舟澜觉得不会再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他以为他见到了圈子里的小粉丝，没想到小粉丝不记得他了，哦，原来小粉丝是帮姐姐追星，那不记得也没关系。 　　可是姐姐也脱粉了。 　　他现在竟然如此没有魅力了吗？ 　　顾锦年又想笑了。 　　"其实你现在粉一粉我也是可以的，"秦舟澜不放弃，"影视剧也是文化的一种。" 　　"文化，是我们的精神食粮啊！" 　　宋黎又往顾锦年身后移了移："可是我有年糕啦，年糕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人，栗子壳太小了，装不下别人了。" 　　秦舟澜不知道他们小情侣之间的昵称，但听懂了拒绝。 　　真是直截了当，影帝也有点想玻璃心一下去发动态求别的小粉丝安慰了。 　　不行，他要对外保持他高冷的人设。 　　"还聊着呢，看你半天了。"是秦幼梦。 　　秦舟澜转头，脸上瞬间挂上笑，阳光灿烂。 　　"小梦，你不是说要和小姐妹逛街得先走吗？" 　　"唉，"秦幼梦摇摇头，"要是先走怎么能听你评价我啊？" 　　"啊？"秦幼梦上前来揪住秦舟澜的耳朵，"虎？你说谁虎？我？" 　　秦舟澜一边哎呀一边求秦幼梦放开被秦幼梦拉走了。 　　宋黎大概知道姐姐脱粉的原因了。 　　顾锦年早看到秦幼梦过来，一直没提醒秦舟澜。 　　他又抓住宋黎的手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搓一遍才罢休。 　　等他们再回过神，大厅里除了正在收拾的服务生已经没有别人了，顾云山不知道去哪儿了，坐在地上的邱曼也不见了。 　　"累不累？"顾锦年柔声问宋黎。 　　宋黎摇摇头："但我好饿。" 　　顾锦年笑笑，点了些东西，带宋黎找了一个空的休息室。 　　一进门宋黎就从他身后抱住他："你不要不开心哦，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他们都没有你好看！" 　　顾锦年转身捏了捏他的鼻尖："只因为我好看吗？" 　　宋黎沉思起来，不说话了。 　　可顾锦年让他喜欢的地方太多了，他不会说情话，连语言都组织不好。 　　他是个笨蛋。 　　宋黎只好仰头亲顾锦年。 　　顾锦年抱住他，伸手锁上宋黎身后的门。 　　恐怕要等很久才能吃上饭了。 　　宋黎脚尖悬空，吓了一跳。 　　好在休息室里东西很全，还有一张大床，宋黎没有太难受。 　　服务生来敲了门，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大半天，一个低沉沙哑显得有些远的声音才说："先不用上了，一会儿我会打内线叫的。" 　　服务生应是，推着餐车离开。 　　宋黎听见声音吓得魂都快飞走了。 　　"小栗子，放松一点啊。"顾锦年亲亲他的额头。 　　宋黎闷闷地应着，眼睛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烧得通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黎感觉自己声音都要发不出来了。 　　顾锦年终于放过他。 　　他仰面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钻进顾锦年怀里。 　　"我喜欢你，因为你是顾锦年。" 　　他听见顾锦年的轻笑。 　　"嗯，我喜欢你，也因为你是宋黎。" 　　宋黎心里甜滋滋的："我最喜欢你啦，你也要最喜欢我哦。" 　　"当然。"顾锦年回到。 　　* 　　顾云山的律师动作很快，离婚协议已经起草好，顾云山也签了字，但邱曼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顾云山也不在意，如果邱曼一直不出现，他可以提交到法院。 　　他在家里十分消沉，也不去公司，每天在书房或是客厅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又或者花园里的躺椅上晒太阳，顾锦年都快看不下去了。 　　他对顾云山的不满突然就全消失不见了，以前因为顾云山偏听偏信邱曼而对他造成的影响，顾锦年现在回忆起来，也开始模糊。 　　顾云山看到他来，扯着嘴角笑了笑，表情僵硬。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 　　顾云山默然。 　　许久，他指了指外边的秋千架："年年你看，你小时候我跟你妈经常推你荡秋千，你一个男孩子，不知道怎么就喜欢极了秋千，我还怕你长歪了。" 　　"确实长歪了。"顾锦年说。 　　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顾云山知道顾锦年指的是什么，他摇摇头。 　　"你们在一起高兴吗？"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顾云山笑笑："好好，只要你开心就好。你妈妈呢，她过的怎么样？" 　　"她过得很好，她……"顾锦年停住。 　　"我看她是一个人来的，"顾云山叹气，"以前是我不理解她，也不懂你。" 　　"年年，我还有机会吗？你会原谅爸爸因为邱曼在很多地方都没考虑你的感受吗？" 　　"我还能再追回你妈妈吗？" 　　顾锦年呼了口气："她已经坐昨晚的飞机走了。" 　　"她交了男朋友，现在很快乐，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 　　顾云山愣住，不再说话。 　　顾锦年退出去，轻轻关上书房的门。 　　里边传来顾云山苍老的压抑的哭声。 　　他从没听过顾云山哭。 　　可是让他抱着希望去找程尚音再被当头棒喝，不是更加残忍？ 　　管家伯伯站在楼梯上端着茶，朝他摇了摇头。 　　顾锦年去看了常姨，又被塞了好多糕点。 　　他带着糕点开车回去，想到宋黎还在家里等着他，心情好起来。 　　路边景象萧瑟，快过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舟澜：我的事业遭遇了滑铁卢 宋筱：某次宴会终于见到男神本人，太沙雕了，他很高冷来着，遂追星梦碎 年糕（使劲搓栗子）：不许摸我的小栗子！仅供观赏，谢绝触碰，谢绝投喂！不行！看也不可以！ 某不知名蛋卷：其实是蠢作者不会说情话 　　☆、二十五（捉虫）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宋黎一改往常，主动地张罗各种年货，他将自己本来住的房子退租了，所有东西都搬到了他和顾锦年共同的家，还在门上贴了对联和福字。 　　是宋正徽写的。 　　之前宴会的时候顾锦年阻止得及时，现场的事没有被报道，但不知怎么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宋黎和他在一起的事，宋黎很害羞，不好意思去公司找他了。 　　袁晴干脆利落和蒋胜川离了婚，蒋胜川愧疚难当给了袁晴一半股份，袁晴也没推辞，蒋家能有今天，的确有袁晴一半功劳，她坦然收下，然后和蒋峥道别，自己去旅行了。 　　她大半辈子都已经给了家庭，现在她要做自己了。 　　程尚音在元旦的时候结了婚，顾锦年和宋黎都去参加了，顾云山准备了礼物，是一条蓝宝石项链，在昏暗一点的地方仔细看像是缩小了的星空。 　　顾锦年想起来，程尚音和顾云山没分开前对一条即将拍卖的项链特别感兴趣，当时还说要和顾云山一起去参加拍卖会。 　　后来因为离婚了不了了之。 　　原来顾云山还记得，不知道怎么又找到的。 　　他看起来也释然了，不再整日消沉，又开始工作，闲下来会跟老朋友下棋。 　　秦平来过一次，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说是家里有喜事，没过几天就发来了请柬，是秦幼梦的。 　　秦幼梦要结婚了，定在春夏之交的五月末。 　　顾云山想到自己儿子的伴侣是男人可能不能像秦家这样大搞特搞，看了邀请函还酸酸地说"五月底才结婚现在就发邀请函，着什么急"。 　　然后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宋黎和顾锦年看了请柬上的新郎的名字都十分惊讶，是楚景和。 　　考虑到顾云山今年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家，宋黎和顾锦年商量了一下，他们今年就不一起跨年了。 　　虽然他们也很多年没有一起了，但以后的日子还长，有很多机会一起度过特别的日子。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除夕。 　　顾锦年先把宋黎送回了宋家的郊区别墅，自己驱车回顾云山那里。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路灯早早亮起，街上比往日更加热闹。 　　远离了市中心进入盘山公路，周遭骤然安静下来。 　　已经能远远看到半山腰上顾家别墅的灯光了。 　　顾锦年心情惬意，开得慢悠悠的。 　　进了山就是顾家的地方，不会遇到外来车辆。 　　突然，一个黑影冲到公路中央，顾锦年立刻踩下刹车。 　　黑影身型娇小，朝他的车过来，顾锦年打开大灯看清来人。 　　是邱曼。 　　"锦年，锦年！"邱曼敲他的车窗。 　　邱曼扒着车，顾锦年不方便起步甩开她，便将车窗开了条小缝。 　　"有什么事情就这样说吧，另外，既然没什么事，希望你尽快和我父亲的律师约好时间去签离婚协议书。" 　　"锦年，"邱曼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人也裹得很严实，只露出发黄干瘦的脸，"锦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把孩子打了，我不要孩子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这话说得真好笑，就算你求，也应该求我父亲给你机会，求我有什么用？" 　　"不，不对，我该求你，我得求你。"邱曼越说越兴奋起来，顾锦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直以来，我喜欢的都是你呀！我要嫁给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才多大呀，我比你还小，我想嫁的人是你！" 　　顾锦年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样就说得通了，这样就清楚了。 　　邱曼对宋黎的针对和恶意，明明早知道他们在一起却一开始不告诉顾云山，自己去找宋黎。 　　顾锦年突然觉得恶心。 　　"锦年，锦年你别不要我，你给我一次机会，宋黎再好也是硬邦邦的男人啊，哪有我做起来舒服。" 　　顾锦年低头按了按手机，复又抬起头看着邱曼。 　　邱曼还在继续说，表情狰狞又癫狂："说起来，宋黎也是个傻的，哈哈哈。" 　　"我去跟他说他会拖累你影响你，会让你被世人耻笑让你被父亲抛弃，你什么都得不到，他就犹豫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还因为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在火灾里失了忆醒来对你又抗拒又害怕。真是太傻了。" 　　"你们明明已经分开了，明明分开了的，可你马上就出国了，对他也是念念不忘，凭什么？凭什么！" 　　"你真以为他是意外死的啊，呵呵呵，那天雨的确很大，山上是有点山石滚落，但离他的位置远远的。" 　　顾锦年按住开门的开关："你说什么？" 　　"他啊，是下山的时候被我用买来的炸/药炸落的石头埋在下边的，谁叫你，"邱曼的声音陡然阴狠，"一直忘不了他。" 　　顾锦年冲下车一把揪住邱曼的衣领："是你！是你！你杀了他！你为什么会……" 　　"你也重生了？" 　　"是啊，"邱曼阴测测回道，"想不到吧，我以为你回国了我的机会终于来了，我以为是我的重生让蝴蝶扇动了翅膀，我终于可以得到你了。" 　　"没想到，你是为了他回来的，还把他保护得严严实实让我没有靠近他的机会。" 　　邱曼睁大眼睛："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对了，他啊，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死哦，他有机会求救的，"邱曼凑近顾锦年耳边，一字一顿道，"是我拿走了他的手机。" 　　顾锦年心痛得喘不过气，恨不得现在就将狞笑着的邱曼扔下悬崖。 　　不行，不可以，他还有宋黎，还有亲人，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宋黎不会死，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既然我们不能在一起，"邱曼的音量突然拔高，"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她拉开大衣，顾锦年看到她整个躯干缠满炸/药。 　　邱曼举着手要按开关，被一把抓住，手腕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一起的还有邱曼撕心裂肺的呼痛声。 　　"顾少，您没事吧？" 　　顾锦年觉得邱曼看起来不正常，下车前就给管家伯伯发了信息，麻烦他叫保镖下来找他。 　　幸好。 　　保镖松开邱曼的手腕，拿走遥控按钮。 　　邱曼瘫坐在地上。 　　"报警吧。"顾锦年淡淡吩咐一句。 　　邱曼看顾锦年要走，往前爬要拽顾锦年的裤腿，被两个保镖按住又提起来。 　　她挣脱不开，又开始发疯似的笑。 　　"锦年，锦年，宋黎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生孩子吗？你就不想要一个孩子？顾家以后怎么办，要假手于人吗？！你就不想要流着自己的血的孩子？" 　　"我可以生，他是个男人，我可以给你生！" 　　保镖自觉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纷纷垂下头。 　　顾锦年停下来，看着邱曼的目光不再是刚才的愤怒和恨，而是带着怜悯。 　　"你太可怜了，"顾锦脑海里浮现宋黎的笑脸，表情温柔下来，"孩子是要带着爱意和爱的人一起拥有的，我爱宋黎，我们不能有孩子，那就不要好了，有什么关系。" 　　"我爱他，和他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只因为他是宋黎。" 　　"他若是女孩子，也一定可爱善良，不像你。" 　　"你自觉得到的所有不公，都是因为你怀着恶意去看世界，去待人。" 　　"或许你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的，但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顾锦年不再管邱曼如何在身后哭喊，上车去找顾云山了。 　　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 　　他再也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顾锦年没和顾云山说遇到邱曼的事，他们一起开始看晚会的时候保镖给他回消息说邱曼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邱曼会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顾云山看到一半昏昏欲睡，实在撑不住，便上楼休息去了。 　　顾锦年看看时间，他可以现在就去找宋黎！ 　　说做就做。 　　宋黎家人多，宋筱和蒋峥已经被方禾还有宋正徽知道了，袁晴又出去旅行了，方禾便邀请蒋峥和他们一起过年。 　　今年的小品非常好笑，宋黎的关注点却全在自己手机上。 　　刚才顾锦年问了他一句"睡了吗"就没音了。 　　他又和家人看了很久，开始昏昏欲睡，外边也开始响起隐隐约约的爆竹声响。 　　手机铃响了，是顾锦年。 　　宋黎找到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迅速接起来。 　　顾锦年还没说话，宋黎听见他的呼吸声就笑了。 　　"栗子，快出来。" 　　宋黎脑袋"嗡"得一下，像火山喷发一样。 　　他和家里说了声，飞快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顾锦年站在及腰的栅栏外朝他笑，宋黎扑进他怀里。 　　"怎么过来了，顾叔呢？" 　　"他去休息了。"顾锦年将他抱得紧紧的，稍稍俯身把头埋在他肩上。 　　宋黎的味道令他安心。 　　"不要抱这么紧啦，栗子不会跑掉。"周围的爆竹声越来越大，宋黎只好在他耳边喊。 　　顾锦年笑笑，松开他，然后吻上他的唇。 　　零点了。 　　是新的一年。 　　* 　　这一年大概是宋黎长这么大参加婚礼最多的一年。 　　秦幼梦的婚礼在五月末如期举行，宋筱和蒋峥在盛夏的八月初也举办了婚礼。 　　袁晴回来参加了，她独自一人，但看起来更年轻更加光彩照人了。 　　宋黎大学的班长也给他发了请柬，这个面善好相处，在大学时帮过他很多的女孩子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是顾锦年陪他去的，来了不少同学，大家看到他们在一起，都一副了然的样子。 　　时间飞逝，宋黎的生日要到了。 　　顾锦年特意查了天气预报，发现这一大段时间都是晴天。 　　他后来去监狱见过邱曼，按邱曼说的，宋黎自己去山上观星就是他生日那天。 　　顾锦年很担心那天会下雨。 　　真的不一样了，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们一起挑好了帐篷，买了新的天文望远镜，在前一天晚上住进了秦家的温泉酒店。 　　第二天天气很好。 　　顾锦年按照小时候奶奶给他过生日滚鸡蛋的方式，给宋黎也在头顶滚了一圈。 　　宋黎说下次顾锦年生日他也要给他滚。 　　他们傍晚才上了山，带了很厚的衣服，毕竟已经是十月底了。 　　宋黎来之前仔仔细细看了说明书，这一次他们的帐篷没有塌。 　　山顶上星幕低垂，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此时猎户座最好辨认，宋黎以它为中心将周围的星座找了个遍。 　　他看累了，和顾锦年依偎在一起，城区的灯光渺远地环在下方，在远处和天幕连在一起。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锦年单手将他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大束花，花朵都不太大，味道清淡，和顾锦年沐浴露的味道有点像，花束中央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你要求婚吗？" 　　"嗯。"顾锦年语调上扬。 　　"好巧，我也是，"宋黎从口袋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看来我们品味也一样。" 　　"我一直很满意你的眼光，因为我就很喜欢我自己。" 　　顾锦年不说话，只知道傻笑。 　　"但我最喜欢你啦。" 　　顾锦年轻轻将指环套在他手指上："我也最喜欢你。" 　　宋黎满意了，学着顾锦年的样子给顾锦年戴上戒指。 　　"啊，我想起来了，这是星辰花！" 　　宋黎想到那天顾锦年被临时叫走前告诉他这种花叫星辰花。 　　"你很喜欢这种花吗？"宋黎问。 　　不然为什么要把它贴在他们第一次做的小建筑上。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哦，"顾锦年说，"叫勿忘我。" 　　它们生长在温带，是一种喜光耐旱讨厌湿热的小花。 　　他也喜欢光，喜欢像光一样的宋黎，会给他温暖的宋黎。 　　"你离开的时候，希望我不要忘了你吗？"宋黎摸了摸小小的花瓣。 　　顾锦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宋黎不懂。 　　顾锦年是他的伞，是他和斑斓的世界接轨的桥梁，是他的壳子。 　　所以即使有过这样那样的坎坷，他还是会将他记起来。 　　幸好，顾锦年回来了，他找到了他，他重新拥有了壳子。 　　顾锦年将花束放在一旁，在星河下抱紧宋黎。 　　"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我希望你能再记起我，我要再回到你身边。" 　　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星辰花，也叫勿忘我。 花语为永恒的爱，永不变的心，永远的回忆。 寓意为请不要忘记我真诚的爱，请想念我，忠贞地希望一切都还没晚，我会再次归来给你幸福。 （来源网络） 某不知名蛋卷：还有一捏捏番外 　　☆、番外 　　今天是顾氏董事长夫人的生日，董事长顾云山两个月前就发了请帖。 　　属实有点早，但圈子里大大小小的家族早就习惯了。 　　听说顾云山和他的夫人程尚音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结婚后更是如胶似漆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他们的孩子是在他们结婚后的第三年出生的，当初孩子的满月宴也几乎邀请了整个圈子的人。 　　宋正徽不大喜欢喧哗热闹的场所，但宋家和顾氏这两年刚有了些合作，面子还是要卖的。 　　时间差不多，宋正徽便带着自家妻子和一双儿女开车去赴宴了。 　　他很久没自己开车了，技艺生疏不说，一路上还走错好几次，方禾不但不帮他查地图，还坐在一旁嘲笑他。 　　好在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在宴会开始前到了。 　　他女儿宋筱今年七岁，是个闹腾的性子，之前没少跟方禾参加宴会，圈子里的小朋友她认识得不少，宋正徽还观察过一阵子，自己女儿似乎还是个小头头，那些孩子都听她的。 　　只是自家女儿总带着别家小朋友调皮捣蛋就是了。 　　相比之下，自家儿子宋黎安静得不像话，和女儿的性格相较就是两个极端。 　　他从小就很好照顾，你如果不理他，他能自己乖乖坐在爬行垫上呜呜啊啊搭积木搭很久。 　　宋筱一进会场就跑没影了，方禾担心她，追过去看着。 　　宋正徽便带着宋黎去和顾云山打招呼。 　　顾云山和他的妻子携手站在旋转楼梯旁，独自站在他们旁边的是他们的儿子顾锦年。 　　宋黎是个固执的小孩儿，他从会走以后就死活不要宋正徽和方禾的抱抱，因此宋正徽只能矮着身子弯腰牵着还没他腿长的小宋黎。 　　宋黎吧嗒吧嗒走得很慢，宋正徽顾忌着他，也慢悠悠的。 　　"宋总。"顾云山看到他，拉着程尚音过来。 　　宋正徽停住，宋黎矮墩墩的只顾着往前走，因为宋正徽停下来而站立不稳，身体向前倾去。 　　一只不大的手一把按住他的脑门，这只手的主人用稚嫩的童音吐出成熟的语调："看路。" 　　宋黎也停下来，抬头看挡住他的人。 　　他额前的头发因为刚才被按了一下，不听话地朝一边撇去。 　　"小宋黎都这么高了呀！"程尚音蹲下身拉起宋黎的小手和他打招呼。 　　宋黎还在看着顾锦年。 　　"喜欢哥哥吗？"程尚音见他盯着顾锦年，便把顾锦年的手也拉过来搭在宋黎软乎乎的小手上，"要和哥哥一起玩吗？" 　　宋黎又将眼前的小哥哥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点了点头。 　　顾锦年不大高兴，他最讨厌小孩子了，虽然他自己就是小朋友。 　　但顾锦年没表现出来。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话题，小孩子听了会不快乐。这是程尚音告诉他的。 　　顾锦年笑着带宋黎上楼了。 　　旋转楼梯很长，宋黎腿短又站不稳，上台阶几乎要手脚并用，顾锦年不想一会儿给他洗手，也不想牵着脏兮兮的手，便耐着性子扶着他上楼梯，他们花了好些时间才到二楼。 　　幸好这个小豆丁不哭也不闹，全程安安静静的，顾锦年很满意，好心情地带他到自己的游戏房。 　　顾锦年的游戏房很大，里边处处展现着顾云山对他的溺爱。别墅的二三层是打通的，屋顶很高，这里就是一间缩小版的游乐场。 　　小孩子在分享自己的玩具时多少都有些想要炫耀的成分，顾锦年带着宋黎在游戏房中央站定，指着这里的设施和玩具说："你可以随便玩。" 　　说完他松开宋黎的手，等着看宋黎惊奇艳羡的样子。 　　宋黎慢吞吞在游戏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坐在上滑梯的小台阶上，不动了。 　　顾锦年僵住。 　　"你不想玩吗？"顾锦年走到宋黎身前。 　　宋黎仰着小脑袋看他，似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语速很慢地说："这些都，太幼稚，小黎好累，动不了啦。" 　　顾锦年听了很不爽，小豆丁刚才给他的好印象都不见了。 　　"小什么，梨？栗？" 　　"这才不幼稚，小矮子！" 　　宋黎听了他的话歪歪头："我不矮了，刚刚的漂亮阿姨说我高。" 　　顾锦年把他脑门乱翘的头发压平："你懂什么，没有自知之明的小矮子，傻乎乎的。" 　　"我不傻。"宋黎不会争辩，说完只会呆呆看顾锦年。 　　顾锦年不知道宋黎多大，只觉得是个奶还没断的小呆子，也没有办法和他玩，还大言不惭说他游戏房里的东西幼稚。 　　"那你在这里坐好哦。" 　　顾锦年留下这句话，也不管宋黎，自己打开了顾云山前几天才买给他的最新款游戏。 　　顾锦年一开始玩得很顺，到中途一关死活过不去，便烦躁地放下游戏手柄。 　　他转头去看宋黎，发现他还坐在台阶上。 　　他就乖巧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好笑又可怜。 　　顾锦年起身去找他，发现他头一点一点的睡着了。 　　刚才被压下去的头发又翘起来，在脑门前支棱着，像根小天线。 　　顾锦年又想给他压回去，刚伸手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出去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宋黎感觉自己头发好像被什么揪着，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侧过头去看还在打游戏的顾锦年。 　　小哥哥说叫他在这里坐好了，可是小黎也想知道小哥哥在玩什么。 　　他扶着滑梯站起来，吧嗒吧嗒走到顾锦年旁边。 　　顾锦年正玩得投入，没注意他过来。 　　"这是什么呀？"宋黎站在他身后问。 　　顾锦年正要通关，被吓得一激灵操纵的小人掉下了山崖。 　　他刚想发火，看到面前眼睛圆圆脸蛋肉嘟嘟粉雕玉琢的小豆丁火又下去了。 　　"你也想玩吗？"顾锦年又找了一个游戏手柄塞到宋黎手里，"我们可以玩双人。" 　　然后他发现了问题。 　　这已经是儿童手柄了，但宋黎还是拿不住它，勉勉强强握住也没办法按按钮。 　　顾锦年沉思了下，找出来程尚音买给他的木质拼图："那我们拼这个好了。" 　　宋黎不知道那些板子上是什么，但他觉得应该比滑梯有意思。 　　他点了点头。 　　顾锦年将拼图一块块拆下来，尽量拆得平滑，以免宋黎的手指被划伤。 　　但宋黎大概真的是个小笨蛋，他们拼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指扎进了根刺。 　　顾锦年一下子慌了。 　　因为宋黎抿着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泪。 　　"你不要动。"顾锦年拉过他的手指细看。 　　宋黎乖乖被他拉着，没有哭闹。 　　顾锦年一直都皮，从小时候到现在难免磕磕碰碰，扎了刺不是什么大事，以前程尚音经常给他挑。 　　顾锦年把剩下一半窗帘拉开让室内更亮，他再次拉起宋黎的手细看，然后找好了位置，一下子用力将刺挤了出来。 　　他看宋黎的表情。 　　宋黎眼里的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表情还呆呆的。 　　顾锦年环顾四周想要给他拿纸擦擦脸，宋黎"哇"的一声哭出来。 　　顾锦年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然后一下捂住宋黎的嘴。 　　要是把顾云山和程尚音引过来，他一定要挨骂的。 　　宋黎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哭的时候不会换气，憋得脸都红了。 　　顾锦年感觉手底下微热的嘴唇张开了。 　　宋黎狠狠咬了他一大口。 　　"你怎么还咬人啊？"顾锦年立刻松开手，虎口被咬了一圈小牙印。 　　宋黎用手抹了把脸，不哭了。 　　刚才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大人的注意。 　　程尚音进来看见顾锦年和宋黎正面对面坐着一起拼木质拼图，宋黎脑门扎着一个小啾啾，发绳上是一朵大大的太阳花。 　　宋黎小脸还红扑扑的，眼眶更是红了一圈。 　　程尚音蹲下来，摸了摸宋黎的头："小黎怎么了呀，和哥哥一起不开心吗？" 　　"不是，"宋黎摇头，他将刚才被顾锦年挤过的还发红的食指伸到程尚音眼前，"刺刺，痛。" 　　"哥哥挤，也痛。" 　　程尚音给他吹了吹，又立刻拿来冷毛巾包住他小小的食指。 　　"这样一会儿就不痛啦。" 　　宋黎盯着自己绑了蝴蝶结的手指，笑了。 　　* 　　"原来我们大四的时候不是第一次一起拼木质拼图！"宋黎坐在副驾驶上感叹道。 　　程尚音旅行转机转到京市，顾锦年顺便带宋黎去机场看了她。 　　她是和自己现任丈夫一起来的，看起来很幸福。 　　程尚音还拉着他们说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 　　宋黎在回来的路上和顾锦年感慨，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见过了。 　　他那时候太小，根本不记得。 　　顾锦年其实也记不大清，但大学喜欢上宋黎以后，在家里翻自己小时候相册时看到了头顶太阳花的小豆丁，活脱脱是宋黎的缩小版。 　　宋黎一直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拼的木质建筑，和他们小时候没拼完的是一样的。 　　是顾锦年找了很多地方才从一个喜好收集这类拼图的女孩子手里买过来的。 　　顾锦年在这方面莫名文艺莫名充满仪式感。 　　对于成年人来说它实在太好拼了，他们很快拼好。 　　这一次顾锦年十分注意，没让宋黎再受伤。 　　他们将它好好收藏，就像是给曾经不那么完美的初遇画上完美的句号。 　　但他们的恋爱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栗子：两次初遇，你都说我矮！ 年糕（把栗子举起来）：你现在比我高啦！ 某不知名蛋卷：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