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综漫同人)反派的恋爱素养》作者:月见花时   文案:   西尔维娅,吸引反派体质,自带“平静生活”buff,用了的人都说好   反派:我可是要毁灭世界/立于世界顶端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区区一个女人!?   西尔维娅:今天可以陪陪我吗?   反派:……也不是不行,但没有下次   (第二日)   西尔维娅:今天,也想。(可怜   反派:……,好   被荼毒的反派们有:   意大利热情屑老板   不能晒太阳屑老板   杜王町平凡上班族   南贺川红眼黑长炸   上古时期淳朴柱男   立于顶端虚圈之主   尼罗河百岁吸血鬼   横滨好心俄罗斯人   食用指南:   1.女主惊天金手指,究极奶妈,极限一换多,没有不能救的人。   2.快穿,【重点→】主要是笔者想看HE大团圆结局,逻辑为剧情让路,私设多多,考据党勿深究   3.后期火葬场文学;别问,问就是女主人美嘴又甜,团宠   【正文无cp完结】当个狼人,谁也不爱,就是海王   ↑又名《和反派恋爱能拯救世界吗》、《反派每天都在真香》   内容标签: 火影 综漫 少年漫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综漫预收文《[综]我在伟大航路当海王》《白月光退隐指南》求收藏~ ┃ 配角:荒木庄,无限城,创设组,侦探社,港口Mafia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反派恋爱能拯救世界吗?   立意:用心感化 第一章   就像这个平静的社区里其他户人家一样,这栋米色白色相间的二层小房子阳台上摆放满了鲜花,绿叶和淡粉色的大簇花团从护栏上坠下来,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除了常见的玫瑰、月季、天竺葵等花朵以外,还有迷迭香、罗勒之类的香料。   但也许女主人是个养花的新手,某些品种的花瓣看起来不那么健康,可这并不影响整体的美观,从远处望去依旧甜美迷人。   一个粉色长发的人正拿着喷壶,给被晌午的太阳晒得蔫嗒嗒的花朵洒水,第一眼看去也许会误以为是女人,但再仔细观察时便会发现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头发上还有一些看起来怪异的绿色斑点。   他随意喷了两下便把小喷壶放回原来的位置,也不记得要把只剩下一个底的水壶重新灌满。   男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朵玫瑰花的花瓣,轻柔的动作似乎充满爱意,然而下一秒他就硬生生拽下那朵无辜可怜的玫瑰,攥在手里放在眼前,食指和拇指捏着□□来回旋转。   他似乎像是在观察什么,可绿色破碎的眼瞳却早已穿透花朵望向远方。   半晌,男人恶狠狠地揪下几片花瓣,捏在指间揉搓几下便破碎不堪,深红的汁液汇合成一滴,如同血液般顺着手指缓缓流下。   “迪亚波罗?”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从思虑中突然回神,粉发男人手轻轻一动,那朵不成样子的花便被他从二楼扔下去掉在修剪整齐的葱郁草坪上。   “你在阳台上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顿了一下,转过身收起刚刚怨毒的情绪,调整过后才推开玻璃门走进卧室里,神色轻松。   “你醒了?可以再睡一会儿。”   依旧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女人用手臂挡住晒进来的阳光,慢吞吞的把头转到另一边,嘟囔着“你去阳台上做什么?”,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迪亚波罗见状顺手把窗帘拉上,西尔维娅这才不情不愿地动弹了两下,迷迷糊糊重新把手臂塞回被子里,还不忘了再拉到脖子严严实实盖好。   “摘一些香料而已,中午打算做鸡肉罗勒披萨。”   男人伸出手掌把手心里鲜绿的叶子展示给她看,年轻女人勉强睁开惺忪睡眼瞟了一下,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迪亚波罗走到床边坐下压住了被子她也没有理会。   “等好了我再叫你起床。”   她毫无防备地继续睡去,浅金长发铺在白色床单上,阳光透过窗帘布料薄的地方形成形状不规则的光斑照在脸颊上,金色的睫毛眼底有些许青色,也许是昨夜折腾的太晚了。   可什么人会怀疑同床共寝几年的情人呢?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动贝壳风铃时叮当的声响,微风带来的凉意终于让女人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就着没睡醒的困意西尔维娅很快就再一次进入梦乡,然而她却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一个红色的身形缓缓出现在迪亚波罗身边,白色的斜网格条纹分布在这个人形“事物”的手臂、前胸和腿部。   替身,精神能量的聚集体、超能力的一种,而这个无声无息出现在房间里的正是迪亚波罗的替身“绯红之王”。   那只白色的手伸向女人纤弱的颈项,力量A的绯红之王只要一瞬间就能扭断她的脖子。就在指尖即将碰上莹白的皮肤时,希尔维娅仿佛察觉到危险一般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红色的身影迅速消失。   而这一下也仿佛唤醒了瞳孔微微变大的迪亚波罗。   “西尔维娅。”   他压低了声音细细在唇舌之间品味这个名字,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亲昵之后他也会叫她的小名“茜茜”,不过那种时候并不多见。   难得能留在他身边至今还不被清理掉的女人,当然,并不知道他迪亚波罗的真实身份。   身份清白、性格随和、胸无大志,满足于安稳平静的生活,还是个有些天真的小姑娘,总是有些迷糊。   但好就好在她只是想要情人的陪伴与爱,对于他的过去、工作很少打探,随口说一些编造的就全然信任毫不怀疑,这也是她现在还活着,甚至能知道他的名字的缘由。   可现在这份平静已经被打破了,无法抹消掉的过去正紧紧追着他不放。迪亚波罗从未想过离开家乡打拼之前的旧情人竟然诞下一个女儿,她就快要病死了,在四处托人寻找孩子的父亲。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曾经所使用过的假身份被人得知,他也面临着暴露的危险。   “热情”,意大利势力最强的黑帮组织,没有人知晓其BOSS的真实身份。   黑夜的帝王用恐惧和铁腕统治一切,然而谁能想象得到马上“热情”的BOSS就要去做一个可笑的鸡肉罗勒披萨呢?   所有一切触碰到“老板的过去、真实身份”禁忌的人都必须被抹掉,无论是下属……还是女儿。   按照常理来说,西尔维娅也应该死,最好是被他亲手杀死,这样就能解决一切后顾之忧,以免等他不需要她、将她抛弃的时候,再有什么动了歪心思的人顺着她找到他的线索。   就像这个他一直不知道的女儿一样,迟早会再给他带来大麻烦。   在他选择她的时候,西尔维娅活不了多久的命运就早已写下。   杀了她,就像曾经他毫不留情对待有反骨之心的手下时那样,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他才能真正放得下心。   可她还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也从未惹过他不快,甚至颇得他的心意。   就算他迪亚波罗从来不会爱上什么人,也不会对自己和第二人格托比欧以外的人产生感情,但身边有人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他毕竟是个成年男性。   ……但是他所担心的事情可能也不会发生。   她很乖巧听话,而他则小心翼翼从未暴露过一丝一毫有关黑帮的事情,西尔维娅什么都不知道,单纯地以为他是一个投资商人——毕竟绝大多数时候他只要用电脑发送邮件命令手下就可以了,偶尔出去亲自解决一些事情都可以用工作糊弄过去。   不会有人顺着她找上他的。   也许他可以再留她一段时间再说,等她真的对他有所威胁再动手……也不迟。   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粉发男人猛地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熟睡的面孔。   年轻女人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也许已经在梦里吃上了铺满起司奶酪的披萨,嘴角弯起来露出一个有些满足的笑容,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被子。   仅仅只是习惯了她在身边而已,现在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迪亚波罗试图说服自己,他肯定能够做到有一天毫无留恋离她而去、就像从未出现那般。   但不是现在。   他只需要先解决女儿的问题、还有一直不肯安分的暗杀小组,而西尔维娅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无人知晓、平静安宁的生活还会继续。   在前往计划之中威尼斯的圣乔治·马焦雷岛教堂之前,他还要把披萨做出来。   哦,还要记得把刚才扔到楼下的玫瑰捡起来扔进社区垃圾箱里,如果叫西尔维娅看见他动了她心爱的玫瑰花,就算平时再温和,她也一定会对他发脾气的。   “我要去威尼斯一趟,大概要一周左右。”   两个人在铺着红白相间格子布的田园风格餐桌上分食一块披萨的时候,粉发男人看似无意随口提起道。   “嗯?又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随口回了一句,西尔维娅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迪亚波罗身上,她正专注地翻看杂志上推荐的一套复古风格的衣裙,浅金短发女模特有点玛丽莲·梦露的味道。虽然她留长发,但也许这个穿在自己身上也会不错。   “你觉得这一套怎么样,我穿起来会不会好看?”   迪亚波罗沉默了一下,随即又自嘲般摇摇头,这是傻人有傻福吗?   刚刚自己的那些臆想仿佛就是笑话,怎么可能有人从她身上调查出有关他的线索呢?况且看她的意思,也从未提过婚姻与孩子的话题,她对现在的生活似乎就已经很满意了。   “喜欢就去填写邮寄地址。”   随意瞟了一眼杂志内页,但也仅仅是看了裙子的样式——他并不在意价格,“热情”的产业带给他数不清的财富。虽然没什么兴趣扮演完美的意大利男人,但一些女人的衣服他还不至于吝啬到不肯为情人购买。   况且如果这条裙子真的穿在她身上的话,一定比那个模特更美,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没有必要不去做。   然而他却再也等不到她穿上这条裙子那一天了。   七天过去,西尔维娅没能等到迪亚波罗回来,却等来几个不速之客。   一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小的年轻男孩敲开了她的门,额前三个金色的发圈、绿色的眸子清澈坚定,身后还有一个明明已经快要到夏天却还是带着棉线帽子的棕色皮肤南意人。   “您好,小姐,请问您认识一个叫‘迪亚波罗’或者‘托比欧’的男人吗?”   他向她说明来意,西尔维娅的目光从男孩有些奇怪的黑色开胸西装上略过,下意识把他们当做了来找迪亚波罗做生意的人,毕竟他有时候也会穿什么紫色开胸毛衣或者渔网装。   “是的,迪亚波罗是我的男朋友,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先生?” 第二章   乔鲁诺愣了一下,他原本期待着见到的是一个和迪亚波罗差不多类型的女人,至少是在性格上相似。   为此他特意又安排了不少人手,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轿车停在社区外最近的一条主干道上,但为了不让她心生警惕,仅仅是他和米斯达过来敲门而已。   BOSS的情人,在罗马打败迪亚波罗之后波鲁那雷夫辅助的调查之下,他们才通过蛛丝马迹得知还有这样一个存在。   有很大可能性她也是一个替身使者,他们不能轻易冒这个险,必须小心翼翼来对待。   然而预想中的困难却完全不存在,金发小教父甚至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简单地打开门,还直接承认了恋人的身份。   “是有什么事情找迪亚波罗吗?很抱歉,现在他不在家,不过也许你们可以进来说。”   西尔维娅靠在门框上,浅金色的波浪长发被压在大臂下,穿一条圆领和袖口处有简单蕾丝花边的白色睡裙,蓬松的泡泡袖口倒是和看季节已经应该收起来的毛绒拖鞋很相配。   这反而让精神绷紧的乔鲁诺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年轻女人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友好地邀请他们进去谈。   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必要,按照道理来讲,正是他本人“杀死”了她的男朋友,计划里他们也应该“取走”这个女人的性命——无论她到底是否知晓迪亚波罗的秘密。   前老板的死讯早就在“热情”内部传开,连街头的小混混也知道新的教父已经掌控了地下王国。   虽然留给他的时间还不足以让这个年轻的过分男孩站稳脚跟,可仅仅是打败前老板这一条也足够让大部分人退缩了。   迪亚波罗“死了”,但是他曾经留下来的恐惧还深深根植在这些帮派分子心中,况且,推翻了老板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之辈呢?   而那个在生死之间不断轮回的粉发男人所遗留下来的一系列后续也成了乔鲁诺和他的伙伴所需要头疼的问题。   比如一个情人。   虽然她和他们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还没等乔鲁诺想好到底要不要进门,屋子里突然传来水壶烧开时刺耳的尖叫声,不仅吓了西尔维娅本人一跳,乔鲁诺的替身“黄金体验”已经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米斯达的手也立刻摸到背后别着的左轮手/枪上警惕地绷直了身子。   可金发女人却完全没注意到两个人的小动作,指尖搭在唇瓣前“呀”地惊叫了一声,微微瞪大了双眼。   “唔,抱歉,我忘记在烧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转过身脚步轻快地走回屋子里,只剩下一句话飘出门外。   “请进,随意坐吧。”   半晌刺耳的声音就消失不见,可女人看起来并没有再出来的意思。   乔鲁诺转过头和米斯达对视一眼,肤色较深的枪手看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意大利人确实热情好客,可这并不适用于当下的场景。   最后小教父对着门内歪了歪脑袋示意先进去再说,米斯达不得不自己从鞋架上拿下两双一模一样、看起来应该是给客人用的大码深蓝色拖鞋,它们看起来崭新的过分,也许这里并不怎么经常有人来做客。   紧接着他就看到和刚刚那女人穿的差不多的男士款,一想到这应当是属于迪亚波罗的东西,枪手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忽视它们。   在沙发上坐下之后乔鲁诺开始打量这栋房子,常见的欧式田园风格,两面墙的多扇落地窗使得这里的采光很好,再配上碎花墙纸和白色为主题的家具立刻显得温馨起来,不过现在大多数阳光被半掩的纱帘挡住了。   很难想象迪亚波罗就住在这种房子里,一切都与他们臆想当中阴暗、偏僻、狭小的匿藏之处完全相反。   “咖啡可以吗?也有橙汁。”   金发女人在小吧台摆弄咖啡壶,两个年轻男人表达不用之后,西尔维娅转过头有些失望地望了他们一眼,任谁对陌生人的好意被拒绝后也会露出那样的目光的。   “……咖啡就好,谢谢您,小姐。”   乔鲁诺手握空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米斯达见状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最后闷闷地补充。   “橙汁,谢谢。”   “称呼我为西尔维娅就好。”   她又从冰箱里拿出纸盒牛奶往专用的白瓷杯里倒了一些,又取出橙汁,才走过来一起和咖啡壶放在茶几上。   “我不太喜欢苦的东西,您可以加一些牛奶,点心也请自便。”   乔鲁诺看着她从杯架上拿下来一套杯身和托盘都印了花的杯子给自己兑好了拿铁,目光又落在一旁的西点架上,三层托盘里装了许多不同样式的小糕点,也许他和米斯达无意中闯入了一个本该温馨放松的下午茶。   这一切已经和他想象中有了太大的偏差,可惜……   她必须要死。   这并非新教父的决定,而是命运早已对她进行了最后的审判。   早在到这里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滚石”显现出她凋零时的模样。史可利比,那个拥有命运之石的替身使者在决战后被米斯达和福葛找到,也正是因为他的替身能力,他们才能如此迅速地确认并调查这位西尔维娅·塞拉菲娜女士的一切。   福葛调查的资料显示她的母亲是日籍意大利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逝世了,父亲在当地的大学工作,颇有名望的一位教授,十分溺爱仅剩的女儿。   看她的长相父亲应该是北意人,皮肤白皙,可那种白中透着的淡粉色以及更加柔和的五官恰巧证明她也是一个混血儿。   在迪亚波罗用铁腕和恐惧树敌无数之后,他本人死去却间接让她不幸成为了被报复的活靶子,一切对他的怨恨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发泄在这个女人身上,好在是他们先找到了她。   就算暂且假设她是一个强大的替身使者,也禁不住那样的攻势。   况且她可能也不是——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替身使者绝对不会这样毫无防备之心的给陌生人开门,也许是才刚刚走出象牙塔不久,她还没有学会警惕陌生人,哪怕是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   可他们也没有保护她的立场。   前老板的情人,怎么可能被现教父庇护?   哪怕是在不知道那些钱的来源的情况下,她也应当以恋人的身份使用不少了。刚刚工作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住在这种中产阶级社区里,还穿着高档的睡裙悠闲地品尝下午茶?   迪亚波罗的仇家也不会放过她的,意大利黑手党有自己的规矩,即对家人保密。可真正到了报复时却往往全家都会遭遇毒手,而他们也确实没有二十四小时保护她的义务。   西尔维娅终于坐进了单人沙发里,双手捧着咖啡杯,还不忘了调整一个放松舒适的姿势,有些困惑地问道,以前可从未有什么同事或者合作伙伴找上门来呀。   “所以,你们找迪亚波罗有什么事情呢?”   或许她真的如同资料上显示的那样清白,按照迪亚波罗想要抹杀特里休的行为来看,说不定他也根本没有把有关于自己的一切告诉西尔维娅。   这把他到来之前打的腹稿全部都推翻重来了。   “我叫乔鲁诺,这位是米斯达。”   乔鲁诺坐直身体,立刻显得严肃起来,好整以暇地望着金发女人,斟酌着语气挑选词语。他必须把事实告诉她,有关迪亚波罗的一切,可现在他突然不想让她得知,他乔鲁诺·乔巴纳就是杀死她恋人的人。   “……很抱歉,西尔维娅小姐,我们这次来是通知您一个噩耗。”   她只需要知道迪亚波罗身为作恶多端的黑手党BOSS现在已经“离世”,不用知晓更多的内幕,又或者他甚至已经有一个15岁的女儿还想要将其抹杀的事情。   无意替迪亚波罗在她心里留下什么好印象,但一位合格的绅士至少不应该对一个淑女说明这样令人伤心的事情,况且她马上就要死了。   “噩耗?”   最开始西尔维娅还是茫然地望着这个金发男孩,但逐渐就想起他敲门之后说明的来意,还有迪亚波罗临走前说大概一周左右就回来的话。   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几乎是摇摇欲坠地望向乔鲁诺。   “您的恋人迪亚波罗……先生,”   金发小教父半天才逼迫自己使用了一个敬称,即使他心里不情不愿,但良好的礼仪和性格使然,最后他还是用了这样一个词。   “实际上是‘热情’组织的BOSS,几天前已经在帮派斗争中死亡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为哪个消息震惊,可反应过来时第一滴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   捧在手里还装满液体的咖啡杯因为失去作用力而向下坠去,就在脱手的那一刻,一个黄色的身影凭空出现,迅速而稳妥地接住了杯子,褐色的液体在里面打着转摇晃,竟然没有撒漏一滴。   西尔维娅愣愣地望着那个凭空“静止”在半空中的杯子,一下子连眼泪都忘了继续掉。   “请您不要觉得害怕,这是我的一种能力……也许您一时间会觉得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见她的目光落在杯子而非黄金体验镇魂曲上,乔鲁诺以为她是看不见替身的,于是便没有做更明确详细的解释,只是西尔维娅并非看不到。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从记事起她就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第三章   它长得和其他小朋友不太一样,或者说太不一样了,拟人类的模样,和她差不多高,年纪小小的西尔维娅当时居然也不觉得奇怪。   几乎浑身上下都是纯白色,唯独右侧脸颊的三颗泪痕和头部后面伸出的一圈星星头饰是金色,像是她小时候在父亲书房里见过的哭泣圣母的油画像。   它能陪她说悄悄话,也可以和她一起抱着小熊睡觉。   母亲早早就去世了,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再如何照顾,也还是无法兼顾母亲的位置,于是它变成了小茜茜最好的玩伴。   可直到有一天,当小西尔维娅终于决定把她的“好朋友”介绍给学校的其他同学,他们却觉得她疯了。   “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西尔维娅?你不会是童话故事看多了吧,只有你能看见的小精灵吗?”   “妈妈说不可以跟撒谎的小孩一起玩,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可她确实没有说谎啊,西尔维娅还把漂浮在身边的“好朋友”往前推了推。   “你们看,她明明就在这里。”   然而到了其他人眼中,她就像是真的把什么存在的东西往前推了一下,可他们却什么都看不到。   “不会是幽灵吧?西尔维娅被诅咒了,她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还和幽灵做朋友,大家快跑啊!”   “呼啦”一下小朋友们就四散逃窜,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小茜茜站在原地。   纯白色的小小替身为难地在她身边飘来飘去,它难过地皱起眉头,能做的却只有紧紧地拉住她垂下来的手。   西尔维娅是个疯姑娘,喜欢跟幽灵一起玩,因为这件事情被孤立甚至传到了老师那里去。   她坚持自己没有说谎,声称“她就在那,每天还跟我说话”,老师因为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叫来了她的父亲。   “哎,可能还是我平日里太过疏忽了,再加上这孩子的母亲刚刚去世……”   哈罗德先生坐在老师对面的扶手椅上叹气,学术上他很忙,有时候不得不请保姆照顾,他们只会把饭菜和家务做好,才不会管什么孩子的心理状态。   他把半月牙形的眼镜摘下来,食指和拇指按在眉心,一旁的西尔维娅固执地揪住蓬蓬裙,连父亲也不信她。   久而久之,西尔维娅才终于相信,原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她再也不提这个了,可其他人却已经认定她是疯姑娘,小朋友都不肯再和她一起玩,除了替身的陪伴以外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孤独的童年。   小时候遗留下来的种种问题也影响了日后的人生,遇到迪亚波罗原本只是一个巧合。   可他却恰好与西尔维娅互补了,他不怎么出门,整日都可以陪着她,年龄上的差距反而成了安全感的一种。她除了陪伴也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安静又听话,这正是迪亚波罗所需要的。   “……什么?”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那套杯子里褐色的液体缓缓趋于平静,被黄色的人形重新放回茶几上,随即它就在主人身边站好,紫色的眼睛缓缓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毫无感情地落在地面上。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她就知道那是和她的“复生”一样类型的东西。   通体几乎都是黄色,额前中央像是一个紫色的箭头,胸口处有一个倒着的桃心,目光机械而冰冷。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同类”,她本应该觉得高兴的。   然而乔鲁诺却带来了迪亚波罗身亡的消息,他还说他是“热情”组织的BOSS,一个黑手党。   即使是她也知道“热情”是什么,意大利独树一帜的黑帮,不同于其他的家族派系,它不靠同一个姓氏和血缘去维持帮派。   可迪亚波罗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是什么黑手党的BOSS呢?   “不……不会的,他不会是……”   西尔维娅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额前有金色发圈的少年,脑子里闪过几年来和那个粉发男人相处的一点一滴时光,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   “不可能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什么。”   乔鲁诺有些于心不忍,然而他必须这样做,于是他让米斯达从一个公文包里取出来一个手提式电脑,接过来放在自己腿部展示给金发女人看。   这是后来他们在迪亚波罗暂时居住的酒店找到的——甚至还垫付了因为他本人再也没能回去而欠下钱款。   “如果您认得这个……我想您就应该知道答案了。”   那确实是迪亚波罗的手提电脑,他平时看得很紧,从来不让她动,虽然西尔维娅也完全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就是了。   电脑背部的划痕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毕竟那个男人在她面前使用过无数次了,女人对于这些东西总是很细心,不然她怎么辨认那些在迪亚波罗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衣裙?   西尔维娅呜咽了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崩溃一般地捂住脸庞,已经顾不上在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面前保持住情绪。   无论是迪亚波罗的死讯还是他真正的身份,都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新教父和枪手都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膝盖,连呼吸都放得更加轻柔,给这位女士一些缓冲的空间。   然而还有一个更加可悲的消息等待着她,“滚石”一旦形成,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其结果,哪怕是物理上改变它的形状也只不过是再度增加她的痛苦而已。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劝说她接受命运,触碰滚石后毫无痛苦地死去。   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过了半晌,西尔维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些,她抹掉脸颊上的泪痕,露出一个虚弱同时有些抱歉的笑容。   “失礼了,不好意思。”   她终于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停住哽咽,然后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去询问那个即使在这样的噩耗打击下也没办法忽略的问题,她指向乔鲁诺身边的黄色人形。   “请问……这个是什么?”   “唔啊,什么啊,你居然能看见!”   米斯达的反应比乔鲁诺更剧烈,还没等金发男孩说什么,枪手就迅速从后腰处掏出左轮手/枪对准了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性感手/枪“咿咿呀呀”地出现在他周围,只等待一声令下。   乔鲁诺抬起一只手制止了米斯达的动作,但他同时也提高了警惕。   然而实际上有黄金体验镇魂曲的存在,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能提前判定,他就能让对方永远达不到“真实”。   金发女人在见到手/枪的那一刻,脸色立即变得更加苍白,眼神里也染上一层恐惧。   在他们向她传达消息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想到了他们也是黑帮,即使年纪看着不大。甚至,一个奇异的想法在脑海里成型,也许就是他们打败了迪亚波罗。   “您不必紧张,我们并没有要伤害您的意思。”   乔鲁诺反而舒了一口气,不然他真的很为难如何向西尔维娅解释“滚石”的存在以及能力,但如果她也有替身的话,事情会好办很多。   “没想到您居然也是替身使者,那这样的话一切就好解释了,我还在担心要如何向您说明呢。”   就像他第一次遇见布加拉提时才知道这叫做“替身”,每个人拥有的能力都不一样,西尔维娅甚至对于这个的认知更加模糊。   但乔鲁诺听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替身到底有什么能力时,只能挑挑眉毛。   “如果您是说它平时可以帮忙拿一些东西的话。”   西尔维娅无辜地说,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她没有见到过“复生”有任何奇妙的能力,但有时候如果睡觉之前她懒得下地关灯了会叫它帮忙。   米斯达听着听着就放下了手枪,嘴角甚至开始无奈地抽搐。乔鲁诺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继续向她说明“滚石”的替身能力。   “所以,命运是无法回避的。如果您选择触碰‘滚石’,就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   西尔维娅愣住了很久。   因为自己也拥有他们所说的“替身”,所以她是相信乔鲁诺的话的,他们也完全没有什么必要欺骗她,更何况他们原本是好意。   如果没有提供给她这个额外的选项,也许她会被惨不忍睹地报复,最后悲惨地死去。   “如果……我选择了这个,”   深深吸了一口气,西尔维娅咬了咬嘴唇。她不是个愚蠢的人,判断得出形势的利与弊,唯独只有一点放不下心。   “那我的父亲,他……”   “这一点请您不用担心,您的父亲是完全无辜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及他的性命。”   金发男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还那么年轻,就已经初步有一个教父的模样了。他会保护好西尔维娅的父亲,这与保护她本人是不同的,也代表了新教父的态度。   不能伤及无辜,谁也不能在他的地盘上坏了规矩,当然,他还有许多其他的纪律要一并整理。   “我用我的性命与名誉向您发誓,我会代替小姐照顾您的父亲,直至他因病去世。”   西尔维娅盯着这个男孩,无需更多解释,她就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   乔鲁诺·乔巴纳就是“热情”新的BOSS,而作为新一任教父,他已经对这个前任老板的情人仁至义尽了。   “好……那,我想我至少应该给父亲留下……一封信。”   她尽量不要把遗书说的那么难听。在征得乔鲁诺的同意后,她一个人回到二楼的书房,打算坐下来好好思考究竟如何同父亲告别。   直到她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西尔维娅猛地回过头,原本不应该有第四个人存在的房子里,一个穿白色斑点西装的男人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整齐的黑色短发,典型的南意人长相。   只不过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第四章   然而不仅仅是那一道身影,随着视线转移过去,刚刚进入书房时还空着的窗边站了两个人。   第一个人白色长发,瞳孔是罕见的紫色黄色渐变,面色冷冷地正盯着白西装黑发男人。还有一个黑色头发戴桔色发带的男性,背对着她趴在窗边看向外面,看不清他的长相。   见到西尔维娅转过身来,布加拉提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她的目光就滑走了,他以为这仅仅是个巧合。   黑发男人对着阿帕基和纳兰迦举起自己的手臂,透过半透明的身体能看见他们模糊的身影。   “请问您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书房里?”   然而西尔维娅的下一句话反而落实了刚刚她确实是先听到一声叹息才回头看的。   “什么?”   布加拉提看起来异常惊讶,他微微睁大了湛蓝色的双眼,向前走了两步。   “您居然可以看得见我们吗?”   “为什么看不见?”   西尔维娅困惑地歪了歪脑袋,现在她把整个身子都转过来,手臂搭在椅子的靠背上,金色的卷发被压在胳膊下面也没发现。   “所以你们是谁?”   比起布加拉提的回答,纳兰迦有些吵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男孩突然指着窗外的方向。   “喂,阿帕基,你看外面,那不是霍尔马吉欧和……和……那谁他们吗?”   “哈?你小子说什么呢,什么谁谁谁的?”   白色长发男人原本注意力在那个向布加拉提提问的金发女人身上,但被纳兰迦这么一说只好向外面看去,随即不耐烦的表情顿住了。   “……布加拉提,你看,确实是他们。不过也和我们现在一样,半透明的。”   西尔维娅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好在布加拉提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注意力转移回来。   但说实话,其实他也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是和面前这个女人有关吗?   “我们是乔鲁诺和米斯达的同伴,但如您所见,现在都已经……”   黑发男人弯了弯唇角的弧度,并没有把话完全说出来,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种半透明的状态是什么。   “至于小姐的另一个问题,恐怕我暂时还无法回答您,也许……说不定是您的替身能力呢。”   西尔维娅只是摇头,如果自己可以看见“幽灵”的话,那应该不仅仅是这些人而已,她早就可以看到更多亡者了。   而听这位先生所说的话,这一切显然是和楼下的两位男士有关。   “同伴?”   在阿帕基不算有耐心的眼神下,布加拉提还是耐心而简略地为西尔维娅解释了短短9天以来发生的故事。   “……等我们再反应过来时就出现在了这里,刚刚小姐和乔鲁诺谈话时——很抱歉我们也听到了内容,我以为你们都是看不见我们的,但显然现在您可以。”   “但是他们还是不行。”   从门外飘进来一个十分高大的白发男人,奇怪的黑色巩膜配上红瞳让人看着有些害怕,他戴着的帽子垂下来的铁球碰撞起来发出声响,西尔维娅倒是不知道所谓的“灵魂”状态居然也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情,那男人看了一眼橘色发带的男孩。   “抱歉,普罗修特和伊鲁索怎么都不肯上来。”   “我想也是。”   布加拉提微微笑了笑,对着里苏特点点头。西尔维娅不明所以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布加拉提给她的信息还不足以让她理解这段对话,只能大致判断出来这个白发男人是迪亚波罗杀死的。   “……我很抱歉。”   她只能干巴巴地说,而里苏特只是沉默地看了西尔维娅一眼,并没有说话。   “不,这并不是您的错,您也是受害者。”   布加拉提温和地说,他走过来看了看桌面上摊开的空白信纸,上面还一字未落。他原本是因为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士因此不得不自己选择死亡,甚至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才叹息。   刚刚他已经看到了“滚石”的主人史可利比出现在这栋房子外面,等候在外面的福葛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他很高兴能看到福葛最终回到了乔鲁诺和米斯达身边。   而西尔维娅只能勉强扯一下嘴角,但最终还是一点都没能笑出来。   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从脑子里面甩出去,虽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幽灵”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切已经与她无关了,现在她需要做的就只有写好这一封信,下楼交给乔鲁诺,然后去触碰那颗命运之石。   见到她打算开始落笔,斑点西装男人贴心地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给这位女士一些单独的空间。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明都已经是死人,但也许还可以趁着这些偷来的时刻再看一看曾经的同伴们。   9天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如果可以他们多想再一次聚在一切开始的那个餐厅最后用一餐,吃意大利面吃到饱,还有米斯达喜欢的草莓蛋糕。   但他并不后悔,其他人也一样。自从他们选择了背叛老板保护特里休这一条路,就已经做好了发生任何事情的心理准备。   刚刚乔鲁诺询问时,这个西尔维娅小姐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的替身能力到底是什么,但他推测这就应该是她的替身能力。   也许是她才觉醒替身,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如何去使用。   但无论怎样他们都应该谢谢她给了他们再见一面的机会,真的看到乔鲁诺已经成长到现在的样子,有米斯达、福葛和波鲁那雷夫先生在他身边辅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等到西尔维娅小姐离世以后,他们也可以放心地离开。   而她一关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久到时间已经从中午变成了黄昏,西尔维娅才终于下楼把印着烤漆徽章的信封交给小教父。   “抱歉,久等了。”   “没关系。”   乔鲁诺站起身来,他看不见曾经的同伴现在都已经重新回到他身边,甚至就这样穿过纳兰迦的灵魂向西尔维娅走来。   接受自己死亡的命运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无论等待多久他都不会去指责她。   “您现在真的准备好了吗?”   在点头之后,她终于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石头。   确实是她的模样,身体像是一个球体一样紧紧抱膝蜷缩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很痛苦,甚至是有些狰狞,吓得她忍不住倒退了一小步。   但也仅仅是一小步就停下了,看到这个她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她不想那么痛苦地死去。   最终她选择想要像睡着了一样离开,于是乔鲁诺跟着西尔维娅回到她自己的卧室,女人依旧穿着那套白色的睡裙。   无端让他联想起密林中浅金发色的精灵,她确实是一个美人,怪不得迪亚波罗会宠爱她。   “真的没有一点痛苦吗?”   在躺下之后,西尔维娅忍不住再一次问道。   小教父温和地微笑,他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覆盖在她的上,女人的手很冷,她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于是乔鲁诺选择改为握住,并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向您保证。”   自动跟踪的滚石出现在床边,西尔维娅别过头去不想看见石雕的自己狰狞的神情,她最后闭了闭眼睛,原本以为会闪过生前的许多回忆,可脑袋里面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要触碰到滚石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她身旁闪出来。   成年女性大小,大概和西尔维娅本人差不多高,睫毛和眼瞳都是金色的,右侧面颊上有三点泪痕,脑后的圣母星星头饰似乎在闪闪发光。   然而乔鲁诺却对此毫无反应。   不,不如说是黄金体验镇魂曲更先一步察觉,它被抽离到一个像是意识空间的地带,整个世界里只有它和那个纯白色的替身。   比起它的冰冷和机械,对方的眉宇间似乎天生就带着些悲天怜人的神情。   “我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和我一样,你拥有自己的意识,乔鲁诺·乔巴纳的替身,‘黄金体验镇魂曲’。”   白色替身缓缓张开嘴,她的声音轻柔而无力,像是飘在空中的白纱,轻轻一扯就会断开,风一吹就会飘走。   黄金体验镇魂曲的紫色双眼转动了两圈,最后锁定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上,拥有独立自主意识这一点甚至连他的主人都不知道,这个西尔维娅口中的“复生”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你想要做什么?”   它并未感觉到对方有敌意,所以第一时间内没有发动攻击,而是任由自己被拖进这个精神空间。   但只要“复生”有任何异动,它也可以瞬间发动能力,无论西尔维娅的替身想要做什么都无法达到“真实”。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复生再一次开口,它急切地飘近了一些,语气带上一丝哀求。   “请你将镇魂曲作用在西尔维娅身上,作为交换,我将使用我的能力——复活乔鲁诺·乔巴纳失去的所有同伴。” 第五章   “……我还从未遇见过这样奇怪的要求。”   黄金体验镇魂曲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几秒钟——虽然复生认为其实它也做不出更多的表情,那双紫色的眼睛似乎是在审视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白色替身,最后它用几乎和主人一模一样的声音回答。   “你想利用生死之间的循环打破命运吗?”   “至少我想试一试,茜茜不应该就这样……”   复生叹息着,它说起话来比主人还更摇摇欲坠,面容悲伤、右侧脸颊上三颗泪珠几乎在闪闪发光。   黄金体验镇魂曲看了看这个轻飘飘的身体,如果她真的拥有复活的能力,很有可能是因果系的替身。可它看起来太弱了,丝毫攻击的能力都没有,连声音都显得都有气无力。   然而确实如它所说,西尔维娅本身是无辜的。   “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连我的拥有者乔鲁诺·乔巴纳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无限面板的替身最后模棱两可地说道,但复生已经明白它同意了自己的请求。   “也许日后我们还会再次相见。”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下,它就从那个奇妙的精神空间离开,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房间里并没有那个白色替身的身影,于是他也缓缓隐去身形。   像是时间再一次开始流动一般,西尔维娅的手终于放在了滚石之上。   她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仿佛童话里的睡美人,浅金色的波浪长发柔顺地搭在肩头、面容安宁,好像只要有王子在她前额落下一吻,她就能再一次醒来。   可她握着乔鲁诺的那只手却无声无息地松开了。   “西尔维娅……”   乔鲁诺喃喃着着这个名字站起身,来源于拉丁文,“森林中的精灵”……吗?   然而紧接着他就不得不后退一大步,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他只反映了不到一秒钟就认出这应该就是西尔维娅所描述的自己的替身。   黄金体验镇魂曲被召唤出来站在他身边待命,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却丝毫没有像主人那样惊讶。   她的替身能力发动了?可西尔维娅明明就已经……   不,还有一种另外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见过,在飞往撒丁岛的飞机上,确实有本体死亡之后才发动的替身。   他马上变得警惕起来,臭名昭著的BIG当时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危机他不是不记得,小教父立刻大喊了米斯达和福葛的名字,时刻准备回应复生的攻击。   可白色的替身却根本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那双金色的眼瞳流下像人类一般的泪水,一滴、两滴、三滴,正好在脸颊三颗泪珠的位置嵌合,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它双手做祈祷的动作合拢在一起,仰头向上方看去,背后伸展开之前从未见到过的六翼洁白翅膀。   脑后一圈金色的星星头饰也跟着一起发亮,像是喷发出流星一样发射出一道道弧线的光芒,似乎是凭空落在某处,他们三个人不得不来回移动身体躲闪。   有些直接落在了他们身边,还有些飞出窗外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几个半透明的身影,那些“幽灵”似乎也很惊讶自己突然能够被察觉,可所有的视线又都重新被那个依旧在发动能力的替身所吸引。   每当有一道光芒发射出去落在某处,它自身的光芒就黯淡一些,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像是来到了天堂的入口,亲眼看到了天使的模样。   如果人的一生曾见过这样的光景,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这种景色。   一直到最后一道星光飞出窗外,复生自己变得灰暗下来,它缓缓闭上眼睛,金色的睫毛掩盖了向上天祈求的目光。   它趴在死去的西尔维娅身上,头靠在她的肩窝处,和主人一同永远睡去了。   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先为哪一件事感到诧异,他们愣愣地望着浑身雪白的替身逐渐消散,才把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布加拉提、阿帕基、纳兰迦,真的是你们吗?”   米斯达原本举起来对着复生的手/枪因为失去目标而缓缓落下,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几个人,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得不再透明,而是和普通人毫无差异。   “……是我。”   就连布加拉提都难以保持平日的冷静,一切都显得那么梦幻,他们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能够再回来看一眼曾经的同伴就已经很知足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帕基来回翻看检查自己的手臂,确实没办法像是之前刚刚出现在这里时能够透过身体看见本应该遮挡住的东西了,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新鲜的空气和透过窗帘打进来的阳光。   福葛愣愣地望着带着橘色发带的男孩,他没有忍住表情、哽咽了一下,反而是纳兰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挠了挠头。   乔鲁诺快步走向窗边向外面看去,他走进阳台的一片花朵之中,外面的草地上站着曾经的敌人,里苏特、普罗修特、贝西、加丘、梅洛尼、霍尔马吉欧、伊鲁索,甚至还有两个他没见过的男人,以及在威尼斯见到过的亲卫队成员……   忍不住把手搭在阳台的围栏上,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他微微睁大双眼,然后猛地回头。   布加拉提、阿帕基和纳兰迦就真实地站在那里,米斯达已经控制不住和他们拥抱,白色西装的黑发男人拍了拍枪手的背,有些无奈地笑着。   他的伙伴真的回来了,他不是在做梦。   “这就是……‘复生’真正的能力……吗?”   他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一道金色的身影在他身边闪了一下,黄金体验镇魂曲真的如同它所保证地那样,这个秘密是只属于它和复生之间的约定。   *   —两个月后·那不勒斯—   “所以我就是想吃草莓蛋糕啊!”   米斯达不情不愿地说,让他从四块中往出拿一块,这不是在逼他嘛?   “所以说为什么乔鲁诺和布加拉提都不在啊,哪怕回来任何一个都不至于这样,我们就可以要5块了!”   “……行了,没人不让你吃。”   阿帕基抽了抽嘴角,为了不再听米斯达没完没了的墨迹,他选择戴上耳机。   即使已经成为“热情”的干部,布加拉提在那不勒斯这个城镇巡视的习惯还是一点都没变,他刚刚结束了一圈路程,回到一切开始的餐厅稍作休息。   其实已经不用他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可他就是忍不住,自从12岁开始来到这里,他就把那不勒斯当做自己的家,大家如果遇到了任何麻烦也依旧喜欢请他帮忙解决。   还有一些老奶奶询问为什么之前有几天他不在这里了,黑发男人只是弯起唇角一带而过。   那9天的经历他永生难忘。   看起来今天也有人在等待,福葛向布加拉提说明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布加拉提先生”。   就像从前一样,黑发男人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并不避讳同伴们能听见内容。   “……是有关于我的女儿,她已经失踪了很久了,可警察并不管,只说她是自己离开的。”   那个男人带着半月牙形状的眼镜,从西装的袖口能看出来他是个左撇子,经常伏案写字的样子,手臂位置的布料磨损得更加严重。   “哦?那看来您是想要让我帮助您找到失踪的女儿吗,说来听听。”   布加拉提直了直身子,神色也严肃起来,女性的失踪多为丈夫或男友导致,也许这后面隐藏着什么凶/杀案,他绝对不允许这座城镇上出现这样的事情。   “是的,布加拉提先生。我了解我的女儿,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留下一封信说想要离开意大利出去看看世界就一去不返的。”   男人抬起眼镜抹了抹眼泪,忍住哽咽继续说道,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一定是那个男人,自从她交了男朋友……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人,他大她那么多,看起来也没有正经的工作,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叫做‘恶魔’。您看,两个月前我收到了这封信,虽然确实是她的笔记,可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现在也一直联系不上她,可能她是被那个男人带走了,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而布加拉提的瞳孔在看到那封信的火漆开始就微微放大,随着中年男人的每一句话,他的呼吸也就越发急促而沉重。   他不可能不认得,两个月前他亲眼在一个书桌上看到了这个信封,当时里面的信纸上还一字未落。   原本回去已经和纳兰迦吵嚷起来的福葛闭上了嘴,阿帕基摘下了耳机,米斯达也再也不喊什么四块蛋糕了。   “恶魔”在意大利语中正是“迪亚波罗”的发音。   而这位父亲的女儿已经再也不会回去了,他们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她的替身能力复活了他们。   乔鲁诺的身影出现在包厢的门口,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听见了多少,教父的脸色很难看,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沉默地矗立在那里。   布加拉提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一滴汗从额角滑下来,他艰难地呼吸着,却只能顺着一个女儿最后的爱一同欺骗这个可怜的父亲,这是西尔维娅的遗愿,他不可能就这样直接把真相说出来。   “……我知道情况了,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你的女儿……”   可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又应该怎样去实现呢?   但就像当初答应那位老妇人他会想办法阻止这座城镇里贩/毒的人——哪怕最后以牺牲的代价打败老板。   无论有什么办法,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想办法带她回来的。   Part1·那不勒斯(完) 第六章   “喂、喂!醒醒,你这臭小鬼,不许在这里睡觉!”   有人剧烈地摇晃着她的肩膀,浑身的骨架都快被摇碎了,头也痛、哪里都痛,西尔维娅猛地睁开眼睛,一个守卫打扮的男人正嫌弃地用刀柄戳她。   “赶快走!”   见她醒了,那人便收回刀揣进怀里,双手埋在袖子里,一副嫌恶的样子,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他嘟嘟囔囔地转过身。   “现在怎么有这么多流浪的小孩儿……”   她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什么有钱人家宅邸后面的小巷,是自己一不小心靠在这里睡着了。裹紧身上破旧的布料,佝偻着腰背扶着墙一步步向赶她离开那人相反方向走去。   那人似乎是想吼她把手从墙壁上拿下去,可也许是看她实在可怜,最后回头再看两眼,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陌生的街道、从未亲眼见过的景色,似乎连身体都已经缩小了。   路上遇到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转移开视线,他们都穿着电视里才见过的衣服,交叉的前襟在小时候母亲的睡前故事里出现过。   西尔维娅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手掌缩小了,也显得更加稚嫩,肩膀上垂下来的头发是黑色的——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身体。   衣服原本的花纹应该是繁琐而美丽的,但现在已经被磨得几乎就要破损,灰尘掩盖了艳丽的颜色,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之前的样式了。   她沿着街边走远,一直到一条昏暗的小巷里隐蔽的角落才停下来,注意到没有人再盯着她看,才谨慎地小声开口。   “复生、复生,你还在吗?”   一道白色的身影飘出来,它又缩小成和小孩子差不多的身高了,难过地围着主人身边打转。替身是精神能力的显现,只要灵魂还是同一个人,正常是不会消失不见的。   “太好了……你没有抛下我就好。”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几个同样在阴影暗处的流浪者只在西尔维娅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抬头扫了一眼,紧接着就又低下头去,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在幽暗的巷子里几乎白的发光的替身。   看来在这里其他人还是看不见复生。   “这到底是哪儿?我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已经死掉了吗?”根本就没办法理解发生了什么,西尔维娅无措地背靠在墙壁上环住自己的肩膀慢慢滑落坐在地上。   刚刚见到的那些路人,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意大利语,但是她却全部都可以听懂,难道……是这个身体的记忆吗?   然而复生也只能为难地摇头,它根本不知道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究竟会把她们送到哪里,可只要茜茜还活着就好,总有一天可以回去。   “我想这里应该是日本。”   “日本……?”   西尔维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刚刚路过的街道上确实有的店铺门帘上写了一些符号,可她只能判断地出那是来自东方的文字,可就算真的如同复生所说那样,日本也不应该还会有这么……质朴的地方了吧?   什么现代化的东西都看不到,没有电灯、没有交通工具,大多数人穿的衣服就是纯色的布料裁剪而成,人们看起来都很简朴。   不会是灵魂穿越到其他地方了吧?   还没等到真的得出结论,复生突然“噌”地一下蹿高了一些,难得露出焦急惊慌的神色,它轻轻碰了碰西尔维娅现在这副身体后脑的部位,引得人轻轻“嘶”了一声。   “茜茜,你不要乱动,这里受伤了!”   本体能够和替身分享视野,很快她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脑袋后面的位置似乎受了严重的伤,肿起来一大块,血污和头发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骇人。   怪不得之前路上那些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她,这样的伤害几乎可以直接杀死一个人了。   也许是灵魂才跟身体慢慢结合得更加紧密,西尔维娅逐渐感受到了伤口处传来的痛觉,潜意识告诉她自己应该立刻想办法治疗这样的伤口,凭借身体自身的恢复能力是不可能等到好的那一天的。   然而现在她既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无处可去。   对于这具身体到来以前的事情她全都不知道——很有可能就是原主因为受了重伤已经死亡,她才机缘巧合进入到她的身体里。   可惜的是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家人、有没有人还在寻找她。   更迫在眉睫的是如何生存下去。   没有身份、没有钱,这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几乎寸步难行,况且她还一点都不识字,勉强能说这里本土的话——西尔维娅觉得后悔,如果她能够多学习一下母亲的国家的文化就好了。   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她大学的专业是幼师,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况且她现在还身受重伤,头痛愈演愈烈,能不能挺到第二天都是问题。   她只能坐在原地等待,等不到有家人来找她就是死路一条。   第一夜过去的时候还有复生能抱着她,可后来因为精神状态不好,复生也变得衰弱起来,没有食物和水,连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应该从何而来。   “茜茜,你知道的……”   在她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身体昏昏欲睡的时候,复生突然出现,犹豫地对着西尔维娅说。   “其他人都看不见我,我可以为你……拿一些东西回来。”   小巷出口的街角就是一家杂货铺,一个年迈的老奶奶经营,也卖一些食物,她盯着门口处能看见的货架,上面的吃食让她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可她最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这不可以。我不能让你去做这样的事,复生……谢谢你,但是不应该。”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着,见到她已经衰弱到如此地步,白色的替身只能悲伤地叹气。   是它做错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还不如直接因为触碰滚石而死去,起码不用再受这样的罪,也许最开始它就不应该恳求黄金体验镇魂曲。生死轮回之间,她可能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她已经在冰冷的地面上睡了两个晚上,今天的天气不好,空气明显凉了下来,大幅度降温的话她甚至有可能因为寒冷而死,体内已经毫无热量了。   脑袋后面肿起来的血块一跳一跳地疼,仿佛脑子里的血管也要跟着炸开,为了不那么难受她只能选择尽量睡着。   等再醒来的时候,自己面前摆放了一个白色的、胖胖的,蓬松柔软有点像蛋糕,还有一碗清水。   西尔维娅猛地抬起头,她知道这是杂货铺头发已经完全花白的奶奶卖的东西,这几天她已经见过许多人来买了。   如果还能活下去,她一定会找机会报答她的好意的。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苦,被父亲捧在心尖上宠爱,哪怕是那个乔鲁诺·乔巴纳口中的黑帮BOSS迪亚波罗都没有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辛酸的泪水掉进缺了几个口的粗糙瓷碗里,复生见了只能轻轻闭上眼睛一遍一遍抚摸她瘦弱的后背。   再这样下去,它必须要想办法先让茜茜活下去,哪怕她自己不同意,它也一定要让她先活着。   暂时填饱了肚子,西尔维娅坐在地面上愣愣地望着巷口来往的行人,天色才刚刚开始变暗。   这条小巷里也有几个和她一样无家可归的人,不过大家都互不打扰,有些人从这里离开就再也没回来过,她觉得自己也快要差不多到时候了。   可今天却有什么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有人拐进了这条路,声音大到惹得所有人都看过去,不过紧接着他们就又都低下了头。   几个流氓混混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华丽的女人,就算西尔维娅还有许多听不懂的话,但她也能从神色和语气中判断出那不是什么好话。   原来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那几个男人显然是酗了酒的模样,走路都摇晃地几乎要跌到,语气轻浮、舌头都打了卷根本捋不直,他们将猎物围起来逼迫直此处,那贵族模样的女人为了不被碰到一直在向后退。   几乎都已经退到西尔维娅身边了。   她本来神色冷冰冰地一句话不说,但看见马上就要碰到西尔维娅,她不耐烦地微微回头扫了一眼地上坐着的脏兮兮身影,然后毫无感情地开口。   “十分抱歉。”   可这反而激怒了那群小混混。   “喂喂,你这是挑衅吧,不服我们是吗?”   最前面的那个人轻佻下流地笑着,手就要往女人身上摸去,她敏捷地躲开了,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厌恶。   谁都没有注意到,那贵族打扮的女人的双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玫红色,竖立的瞳孔微微变宽,额头和颈部逐渐绷起青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离得太近,她早就在进入小巷的那一刻就让这些恶心的渣滓灰飞烟灭了。   而现在她甚至考虑是否要把这个巷子里的人连同这些流氓都一起灭掉。   可还没等她确定究竟应该怎么坐,身旁却传来一道用尽全力的喊声。   “喂!不许你们动她。”   那双玫红色的双眼诧异地盯着那个脏兮兮的身影冲到她面前,挡在了她和混混之间。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西尔维娅最见不得有这种事情发生,哪怕现在可能完全不能保护这个落单的姐姐,但她不允许自己当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 第七章   鬼舞辻无惨的双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这个小孩子这种时候跳出来做什么?   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又瘦又小,街上常见的流浪儿,难不成以为他还能保护自己吗,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要不是因为有他在这里碍事,他早就把那几个小混混杀了,还用等这么久?   光是看见他们的样子就觉得恶心,自己居然要忍受这样的侮辱……不如连同那个小孩儿一起全部都撕碎杀掉,等会儿巷子深处的那些人也都清理干净好了。   “哈啊?不是吧?”   其中那个原本想要用手去摸无惨的混混被窜出来的西尔维娅弄得顿住脚步,然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你们快看,就这样一个流浪儿还想在美人面前逞强呢,不会以为人家能报答他吧?”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说,”   西尔维娅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目光坚定地望着这几个男人,声音虽然因为身体虚弱而显得暗哑,可却异常有力。   “但我绝不是因为想要什么回报,我只是无法容忍你们的行为而已。”   可惜的是复生的力量和速度还是太弱了,如果它能更强大一些说不定还能帮忙赶走这些混混,但做人不能要求的太多了。   如果没能保护的了这位女士,那她也不后悔,至少自己没有当一个冷漠的围观者。   但西尔维娅完全想不到的是,她想要保护的这个女人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她来帮忙,如果她不跳出来的话,反而事情能更早的解决。   甚至贵族模样打扮的女人还在考虑要一同也连她的性命也取走。   在看不见的死角,鬼舞辻无惨的袖口伸出来类似于触手的东西,正缓缓地贴着地面前行,打算把这些人一击全部杀死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无惨……大人?”   西尔维娅闻声看过去,又是另一位美人,她有些惊讶地望着那群流氓,以及鬼舞辻无惨前面的那个小孩子。   她的穿着打扮较身后的人稍差一些,但也能看出来大概是相似的家世,在她的猜测里,这些人应该和从前的意大利的王公贵族差不多,只是为什么她们会出现在这种落魄的地方?   “哼……珠世吗?”   无惨眯起眼眸,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既然她来了,那就应该让属下动手才是。   可这反而让那群混混更兴奋了,他们上下打量着珠世的身形,眯起眼睛嘿嘿笑着。   “今天真是走大运,一下子能碰上两个美人。”   “是想要来救她吗,可惜,你们今天都会落在我们手里,哈哈哈哈!”   西尔维娅正心下觉得不妙,两个人的话想要脱身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这个新来的女人看着温柔而哀伤,怎么可能是地痞流氓的对手呢?   可紧接着就发生了让她根本就无法理解的事情。   那个被称作“珠世”的女人拉开宽松的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指甲缓而深的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随着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她的头也越来越晕。   仿佛像是有无数花朵和蝴蝶在眼前跳舞,西尔维娅开始出现幻觉,紧接着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睡去。   复生急忙出现,想要让茜茜变得清醒,可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情,随着本体意识的消散,替身也无法再凝聚成型,她越来越觉得身体发沉,脑子浑浑噩噩,最后只能跌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无惨的触手一瞬间就刺穿了那几个同样昏迷过去的混混,而正当它们收回来马上就要穿透西尔维娅的身体时,巷口的女人突然再一次开口。   “无惨大人!”   珠世有些惊慌失措地说,但此时也只能叫出鬼王的名字。一直到那个流浪儿倒下她才发现,那个孩子受了很严重的伤,脑后有一处不正常地鼓起来,结成固体的血块看起来异常骇人。   一个医者的心下意识让她喊出来,阻止了无惨大人的下一个动作,况且刚才看那孩子的意思,是想要“保护”被混混调戏的女人。   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惨杀死无辜的人……即使多数时候她无力阻止。   然而紧接着她就因为恐惧而泛白了脸色,按理来说,她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阻止鬼舞辻无惨的。   可她想要救那个孩子,看起来那么瘦弱那么小,让她想起自己的孩子。   “哦?珠世……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惨猛地抬起头盯住珠世,玫红色的眸子里有一丝不悦、还有被挑衅的怒意。这个女人,似乎一直都保留着人类时的感情,若不是她的血鬼术算是好用……   珠世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她一瞬间想了很多,却根本就没有一个能救下那孩子的完美的理由。而鬼王是一个毫无怜悯之心、杀戮成性的男人。   究竟应该怎么说服他,才能让他同意带一个弱小的快要死掉的人类小孩儿回去?   “您、您才刚刚换了身份不久,我想说不定您需要一个人类的侍者,这样更方便伪装……”   她生搬硬套出来一个措辞,但还要显得更有说服力才行,仅仅是这样是不够的。   在无惨冰冷的红瞳注视下,珠世的声音越发弱下去,但她还是继续说着,万一呢?   “如果带着他回去的话,就相当于救了他一命,将来他一定会报答您的,一定会对您忠心耿耿……”   鬼舞辻无惨哼了一声,女体化的他声音依旧充满威严。   “就像你一样吗?”   珠世的声音戛然而止,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嚅嗫着说不出话,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表达忠心的,可心中的恨意让她一时说不出口。   而鬼王只是无趣地甩了甩袖子,一言不发地目不斜视地与珠世擦肩而过,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小巷。   仅剩的女人后背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额角滑下一滴汗珠,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却根本就揣摩不出无惨的心思。   可她已经没有注意力再分给那位大人了,现在还是要先救治这个孩子要紧。   于是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西尔维娅被珠世带回了无惨的宅邸。   医者打来清水洗净了伤口处包扎好之后才想起来要给她擦擦脸,等洗净了之后才发现,一开始她和无惨大人似乎都误会了。   当今童男童女都留着长发,而这个孩子身上的衣物很大、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她自己本身又因为饥饿十分瘦弱,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看不出来竟然是个女孩儿。   现在打量起来居然还生的十分俊俏。   只是……之前明明是说了想要让这个孩子做无惨大人的侍者,等鬼王真的问起来——虽然可能性不大,到时候她应该怎么解释?   但如果他没问的话,她甚至想要偷偷把这个孩子治好后送走。   即使此时活下来了,留在无惨身边也极有可能会被变成鬼,从此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自己因为听信了鬼王的谗言,想要活下去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但如今已经只剩下孤身一人。   等日后问起来,就说她没能救活,孩子死去埋掉了。   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做,珠世不可能无时无刻都盯着她等这个孩子自己醒过来。   然而她也不可能把她托付给其他人,同僚也都是鬼,而这个小女孩儿是人类——其实也不能叫小女孩儿了,只不过之前因为瘦弱看起来小,从骨骼的发育来看,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了。   但这样的伤……究竟是怎样造成的呢?   而西尔维娅却做了一个梦。   有人牵着她的手走在田间的小路上,田埂上的泥土松软,草鞋踩上去的时候会微微向下陷去——大概是春天才翻开的新土,还没有被人踏得更紧实。   两侧的稻田已经灌满了水,绿色的秧苗还未长成,映出苍蓝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鸟从空中飞过,划开平静的水面。   可却看不太清那人的长相。   只能隐约看出他蓄长发、在脑后高高扎起一个黑色的辫子,头发一直披散到肩上。耳朵上带着奇怪的花札耳饰,她还从未见过有人佩戴那种东西。   额头上有火焰般的花纹,深红色的、一直延伸到眼角下方。   他把自己的手握得很紧,仿佛一松开她就会丢掉一样。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男人,于是开口问道:“你是谁?”   但年轻的男人并没有反应。   紧接着,她自己也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虽然主观上自己说话了,可实际上她依旧肩并肩地和他走着,整个世界的声音一瞬间开始清晰起来,两个人走路时衣服的摩擦声、树叶被风吹过的哗啦声、还有恼人的虫鸣......   唯独没有她的声音。   这是一段记忆。   直到这时候西尔维娅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是谁的梦,属于这个身体的过去吗?   梦里那个看不清长相的少年又是谁?   如果是重要的人,那他还在找这个身体的主人吗? 第八章   然而那场梦一转眼就像白雾一般飘散,等西尔维娅醒过来时,只是盯着天花板的纹路看的功夫就几乎忘得差不多了。   身上盖着能带来温暖的被子,空气中有一丝苦苦的药味。   她转过头去四处观察,自己正躺在一间算得上豪华的房间,即使自己上辈子——现在她开始觉得西尔维娅只是前世的事情了,也不是正宗地道的日本人,可这里的一切确实称得上是不错。   甚至连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下来了,等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头部伤口的位置被包上了一层纱布。   是被那两个女人其中之一救回来了吗?   等等,还有什么不对劲,之前在巷子里的时候还看见后来的那个女人亲手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臂,紧接着就像吃了毒蘑菇一样,眼前开始出现绮丽的画面。   那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说那只是自己晕过去之前的“幻觉”?   难道这世界上除了之前那个黑帮教父所说的“替身能力”以外,还有其他的超能力吗?   可眼下并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说不定等再次遇见了叫做“珠世”的女人,她可以再问一问。   房间里没有人,西尔维娅只得自己坐起身来,这才看见自己身上衣料的样子,虽然不及那两个人穿过的,但也比绝大多数她曾经在街上看过的人要好多了。   那么救自己回来的人在哪里呢?   盯着四周环视了一圈,她发现每面墙上都全部是门的样子……在意大利可不会这样,普通的房间每间只有一扇门。   西尔维娅摇摇头,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回去的办法,还是应该尽快适应在这里的生活才是。   说到生活……她们会好心地收留自己在这里吗?还是等到她伤好之后就赶她离开?   不过如果能够让她留下来的话,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学着做。   离开这里就等于活不下去,除非……除非她做的梦是真实的,梦里的那个人还在等她。但也没办法就这样轻易相信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更别说去寻找了。   最后,比起躺在这里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其他人,西尔维娅打算自己去探一探环境。   试探地摸索了好久,她才弄明白只有其中两面墙正中央的门才是能拉开的纸门,其他的全部都是或绘制了海浪或填上不同花朵的装饰。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房间里是靠墙角的油灯照亮,幽幽的火光跳跃着。   这样的家庭都没有电灯,说不定真的如同她想象中那样,自己回到了还没有发明电的时代。   外面的院子是那种她曾经在园艺杂志上见过的东方庭院,小桥流水,还有一些石头雕刻、里面也点了烛灯的低矮建筑,她叫不上来名字,可应当确实是日本了。   天上的星星肉眼可见,密密麻麻而清晰,在她居住的城市里是看不见这样的景色的,只有小时候暑假父亲开车去乡下的祖母家度假时才有这样美丽的星空。   西尔维娅四处环视了一周,除了自己在的房间有光亮以外,其他只有一间房亮着,要从庭院穿过去才行——自己在的是类似于偏房的地方,而那间屋子从外面打量起来要更大。   也许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她猜测。   木廊下面放着像是鞋子一样的东西,很像去海边度假时要穿的凉拖,可那双鞋却是用好看的布料做成绑带,下面是厚厚的木头。   黑发女孩儿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袜子,和上辈子穿的那种不同,不是很合脚,松垮地套在上面,大脚趾和食指之间被分开,看起来就是为了迎合这种鞋制成的。   西尔维娅小心翼翼地踩上那双鞋,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边走边四处打量。木屐敲打在石子路上发出过大的声响,几乎都要发出回声了,在夜晚的院子里还显得有些渗人。   然而她实在是掌握不到不发出声音的技巧——这比穿高跟鞋走路控制音量还要难,于是最后便破罐子破摔一般放弃了。   那间大屋子里的主人也许都能听到她一步步走过来,然而等到她真的到了地方试探着敲门时,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外面,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是不欢迎她吗?   还是单纯的没有听到?要不要再敲一次?   可西尔维娅也无法确定屋子里面那个人的意思,毕竟她不懂得一丁点这里的礼仪,如果轻易就这样惹主人生气了……可能会被赶出去也说不定。   她站在外面纠结来纠结去,夜里的风几乎将衣服吹透了。   就在她毫无防备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时,纸门被“呼啦”一声猛地拉开,吓得西尔维娅倒退了一步、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再缓缓抬起头看时,正是她曾经见过的、第一个被流氓们纠缠逃进巷子里的女人。   可是她看起来好凶,表情不耐烦而居高临下。   “你要站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呃……很抱歉,打扰到您了。”   她尽量用最诚恳地语气说道,毕竟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自己最开始来这里是想向她道谢的。   然而这句话也完全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应,依旧是女体化的鬼舞辻无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现在变成了面无表情,她重新走回矮桌前坐下,继续一笔一划用毛笔书写。   珠世带回来的麻烦……而且居然是个女孩儿?最开始她以为是个男孩儿才同意珠世将人带回来的。   “非常感谢您救了我的性命、还将我带回来疗伤,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学着去做,我、我……”   可惜的是西尔维娅脑子里的词汇还不多,如果允许她用意大利语道谢,她倒是能滔滔不绝说上一大段。   上辈子明明有用功读书,到了这里却变成一个文盲了。   她有些羡慕地望着屋子里那个女人在纸面上书写,即使用的是她完全没见过也不会用的,竖起来捏在手里的软头笔。   鬼舞辻无惨的右手短暂地停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就又流畅地继续落笔。   她本来想否认的,只是珠世多管闲事才将她带来回来,至于她的本意,原本是打算将这个孩子一同连那些流氓也全部杀死。   而现在她居然向自己来道谢?真是可笑至极。   但一听到她说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什么都愿意做,她又不着急去否认了。   反正珠世是她的手下,珠世救了人,不就等于是她救的吗?   况且,难不成这孩子日后报答还能向珠世报恩吗?当然必须是为她鬼舞辻无惨所用。   现在就将她变成鬼为自己做事也不错,手底下那群废物……这么久过去了,连一朵青色的彼岸花都找不到,养着一群废人到底有什么用?   可她看起来还太瘦弱了,变成鬼之前人类的体质很有可能影响到未来的强弱,按她现在这幅身体,很可能连血鬼术都拥有不了,只是一个一次性使用的工具。   但看在她可能会忠心耿耿为她卖命的份上,说不定可以等待珠世把她医治好之后再将她变成鬼。   这样不仅战斗力会变强,一直到她死在鬼杀队、或因为做错事被她鬼舞辻无惨收回性命之前,都能一直为她所用。   “名字。”   半晌过后,无惨拢起右边的袖口,抬起笔尖又沾了一些墨汁,并没有回头看那孩子的模样,声音冰冷而没有感情。   可在西尔维娅看来,这就是她接受了自己的谢意,面上立刻带了一丝笑容。   果然这个人还是很善良的,只是应该是那种天生比较冷漠的类型,但只要肯好好与人沟通,她都有信心能好好相处。   可名字……   她确实是有一个日本的名字的,因为母亲是日本人的缘故,西尔维娅小时候也经常被母亲唤日语的小名。可自从她因病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那样叫她了——每当提起亡妻,父亲就会悲痛难忍,于是这个名字就被小茜茜埋在心底。   “弥生。”   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如果再加上母亲嫁给父亲前的姓氏的话。   “……朝雾弥生。”   从此在这个世界,她就应该彻底忘记西尔维娅、忘记上辈子的一切,在这里好好继续生活下去。   旧的名字,但是新的开始。   可紧接着,身后的庭院里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弥生回头望去,是那个叫“珠世”的女人。   她面色惨白地望着这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恐,见到弥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坐在鬼王面前,她手里拿着的瓷碗掉落在地上,苦涩的药汁渗进鹅卵石小路的缝隙里。   怎……怎么会这样快就醒了?   自己不过是去煎药,只是一眼没看到,这孩子怎么自己还跑到这里来了?   “十、十分抱歉,无惨大人,她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她,我现在立刻就带她离开……”   也许自己再晚来几秒,这个孩子也会被变成鬼。 第九章   然而比起无惨的回答,西尔维娅——现在是朝雾弥生了,女孩儿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她有些惊慌地站起身,不明白为什么珠世小姐这样害怕。   “您没有事情吧,那药汤和碎瓷片……有没有烫伤或者被瓷片划到?”   珠世心里干着急,这孩子怎么现在还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比起那些现在应该把她从无惨大人身边带走才是,可想要救她的心思又不能那么明显到被鬼王发现。   于是她只能勉强稳下心神,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劝说。   “你还在那里叨扰无惨大人做什么?快点随我回去,这些一会儿我会过来自己打扫的。”   弥生还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她回头看了一眼被称作“无惨大人”的女人,看来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就是这个人了,珠世应该是属于她的仆人?   然而无惨大人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她,从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只好再从木廊上走到庭院里来到珠世身边,好心的大夫立刻拉起弥生的手腕带着她想要往回走,可就在她本以为这孩子就这样被放过,刚刚要松一口气时——   “等等。”   珠世的脚步猛地顿住,而弥生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在继续往前走,被拉着手臂扯回来踉跄了一下。   医生一点一点转过头,脖子像是没有上油的齿轮生锈了一般卡住,她微微瞪大了双眼,可眼神却空洞而分散,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实点上。   难道还是没办法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吗?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看见任何人类在自己眼前变成鬼了。   “……无惨大人?”   她试探着轻声询问,鬼王暴虐成性,只要有人没顺他的意思就可能大开杀戒,珠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应该冷静,只要不触怒无惨,事情就还有一线生机。   鬼舞辻无惨拖着沉重后摆很长的和服缓缓从房间走出来站在木制回廊上,额前没能一起挽在脑后的几缕头发垂落在脸庞,修饰的她面容姣好。   淡淡的月光落在她的脸庞上,莹白的肤色几乎在发光,红唇挑起一个嘴角,漫不经心而居高临下地望着珠世。   “你这么着急带着她离开是要做什么?”   她露出一个看似和善的笑容,然而这只能欺骗的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弥生,知道她喜怒无常的珠世反而开始紧张起来。   “之前不是说要让她留在我身边才同意将她带回来的吗?那既然这样就让她做我的侍女好了。”   可这次就连珠世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如果她不把这孩子交出去,可能弥生当场就会被杀死,反之也许还能留下一条命。   她深呼吸了一下,告诉自己无惨大人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也许过两天她就会忘记这个女孩儿。   弥生左看看又看看,根本不懂为什么这个大姐姐要把自己的手攥得这样紧——她的力气好大,普通看起来没有做过重活的女性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吗?   她不禁又开始怀疑在小巷里晕倒之前所见到的景象是否是真实的了,然而真的到了人前却没办法轻易地问出口。   “当、当然,无惨大人。”   珠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以弥生普通人类的眼睛根本不可能在这样昏暗的月光下看清无惨的表情,然而以鬼的视力却看得一清二楚,鬼王的双眼已经渐渐变成了玫红色,雪白的脖颈上也暴起全然不符合外表的青筋。   医生扯了扯弥生的袖子,将她往前推了一点,但还不忘了嘱咐。   “好,去吧,要听话一点……不要惹无惨大人生气   这些年在鬼舞辻无惨身边,她也算看明白一些,只要足够顺从,一切按照那个男人的意思来,还是有很大概率能活下来的。   而弥生则完全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反而开心地眯起眼睛。   “好,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请珠世小姐不用担心。”   说罢女孩儿就脚步轻快地向无惨走去,只有珠世才清晰地看到女体化的无惨对着她露出一个似乎是有些得意的笑容,但也可能是她看走了眼。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孩子未免太过善良……看起来又容易轻信别人,真的相信了“是无惨救了她并将她带回来”这件事,以后究竟会怎样还说不定。   可无惨到底也是个男人,就这样一直维持女性的姿态又是在想什么?   一个人类近身服饰,有很大的可能他终究会暴露自己是“鬼”的身份,到时候弥生要怎么办呢?   她摇摇头,只能自己再蹲下身把碎掉的瓷碗片一点点捡起来——弥生还回过头要帮忙,但被她拒绝了,人类的身子那么弱,她本身完全没有问题。   可这一碗药洒了不代表之后不需要再喝了,她脑后的伤还需要继续服用去血化瘀的药,看来她只好再去煎一幅。   弥生回到无惨的房间里,学着之前她的样子乖乖在一旁坐好,目不转睛地盯着无惨写字。   就算以欧洲人的目光来看,这个女人也足够称之为绝世美女了,冷酷和淡漠反而让她身上有一种不同的韵味,即使同为女人她也很难移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知道要把门关上吗?”   冷不丁地,无惨突然来了这样一句,吓了弥生一跳。她连忙起身道歉,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去把纸门拉好,这间房的纸门上绘图比她刚刚躺的那间还要好上许多,四面墙连起来是完整的一幅画,有穿着和服的女人、也有奇形怪状像是野兽一样的虚拟生物。   可无惨又没有吩咐别的事情,她只好坐回去继续乖巧地等待下一个指令。   女主人看起来在书写一些文件,从上至下、从右至左,捏着笔的手指优雅但下笔力度却不失,这是东方人特有的笔,如果让她拿来书写的话可能只会变成乱糟糟的一团。   她拢着袖子,落笔丝毫不晃,就算弥生不认得纸上的符号,她也觉得那些文字看起来异常养眼。   可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就算是遥远的东方,在没有电灯之前女性也几乎是没什么地位的。   但看起来无惨大人确实是这里的一家之主,珠世小姐因为不明的原因似乎很惧怕她,在这个时代还这样有能力又强势的女性,弥生心里很难不给她加分。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无惨终于忍受不了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虽然也没什么影响,但是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就会觉得异常烦躁。   就算是现在他颇为得意的手下也没有人敢这样盯着他看。   “啊……抱歉,无惨大人,我——”   弥生还没来得及再一次道歉,就被无惨打断了。   “行了,你背对着我面朝墙壁跪着,我有事情会叫你。”   头也不抬地说,无惨不着痕迹地翻了半个白眼,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个小鬼杀了,或者刚才当着珠世的面直接把她变成鬼,顺便好好看一看珠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罢了。   等一会儿珠世再过来的时候就动手。   一直过了好久,直到她终于处理完这几份文件,最近她才开始使用这个假身份,名下的资产和田地还有好多没有完全处理好,把最重要的几个地契都检查无误无惨才终于停下来。   等把笔放下的时候,她才猛地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转过头去,那个孩子居然还一直乖巧地背对着她正襟危坐。   除了匀称的呼吸声几乎已经融入了环境里以外,她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也真的没有再打扰到她。   ……倒是挺听话。   如果手下的其他人也能像她这样让自己少那么操心就好了。   夜晚恰巧是他开始活动的时间,可弥生却完全相反,房间一角的油灯几乎快要燃尽了,她最开始还能聚精会神地盯着小小的火苗,看着火焰的形状和焰心的颜色。   然而也许是重伤未愈,再过了不一会儿她就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视野里的火光也跟着重影。   等到无惨再记得要回头去看那个女孩儿在做什么时,发现她已经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了。   “……”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珠世。”   几乎就在无惨的声音落下的下一秒,被唤到之人的身影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房间里。   “您叫我,无惨大人……?”   还没等鬼王回话,她就已经先一步看见了即使睡着了也保持着坐姿的女孩儿,不由得立刻开始心疼起来,她太乖巧了,乖巧的让人觉得怜惜。   “把她弄走。”   无惨语气不善地说,她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她还不至于这样了也非要让人继续留在她身边。   不过等她的伤痊愈之后,这些都要补回来就是。   至于杀她的事情——看在这样弥生这样听话的份上,倒是可以再留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如果真的能对自己忠心耿耿,再赐予她无尽的生命和异于常人的力量。 第十章   昏昏沉沉地睡着,梦境一个接一个,但每个之间又无缝衔接,有时候她即使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很难清醒过来。   眼睛睁不开,弥生翻了个身就又一次睡过去了。   她又梦见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年轻男性——这次是他小时候的模样,她靠着红色的斑纹才能识别出来是一个人。   自己站在田间,而男孩儿向她伸出了手。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次次擦过脸颊,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个了,像是生病的时候被人照顾。   只有小时候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才有人这样有耐心又细致地给她擦脸。之后父亲从来没有过,当然,迪亚波罗也不是这样的人。   一直到她终于勉强睁开眼睛,视线里的那道身影逐渐清晰。   是珠世小姐。   她手里拿着浸了温水的湿手帕,在身旁的木盆里又一次全部浸湿后拧干水分,为她擦去不停做各种梦睡不好后冒出的冷汗。   见到她醒了,珠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好在你没有又一次发起烧来,现在能坐起来把药喝了吗?”   珠世的语气温和地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   而这时候弥生才反应过来,猛地坐起身。   “珠世小姐!您不用这样照顾我的,我明明只是……”   她想说自己只是一个被好心收留当做侍女的下人,而珠世小姐看起来身份尊贵,怎么能让她反过来照顾自己?   这件事若是被无惨大人知道了,她会不会生气?   “快别这样说,我本身就是一位医生,现在更重要的是让你好起来。”   她微笑着解释,可不过一瞬那抹优雅温和的笑容就消失了,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而凝固住了,半晌她的声音落寞下来。   “这只是……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弥生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明明珠世小姐看起来这么年轻,不像有孩子的样子。况且若是有的话,还从未见过她的丈夫与孩子,但显然这个居所里已经没有什么另外的人了。   ……看她的神色,也许是不幸失去了自己的家人。   眼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让珠世小姐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她连忙转移话题。   “无惨大人很严厉吗?”   原本是想问在巷子里那件事情的,但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确有其事不是自己的幻觉,人家愿意的话应该会主动告诉她——珠世小姐应该是清楚自己当时是清醒且绝对看见了的,但她越对此闭口不提。   看来是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而珠世小姐这样温和善良的人看起来居然那样惧怕无惨大人,如果自己要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的话,应该要事先问好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才是。   她不想刚刚来就什么都做不好,反而给无惨大人添麻烦。   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被讨厌了——无惨大人甚至让她背过去不准对着她,自己还不知不觉发困睡着了。   可一觉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好好的、还被珠世小姐这样细心的照顾,说不定无惨大人只是面上有些冷而已,其实内心还是很善良的。   然而珠世却一眼就能看明白这孩子在想什么,她脑袋里的东西几乎都赤裸裸地写在脸上,一提起那位大人眼睛里还在发光一样,看着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弥生看谁都像好人——无惨已经是她见过最让人厌恶的罪大恶极之人,可他只要经过一番包装就能欺骗这样单纯的孩子。   之后怕不是会被无惨利用的团团转。   但这样单纯的心思也并非什么坏事,要说好……确实也能有点好处,那就是因为忠心和单纯而不那么容易被杀掉。   “唉,无惨大人他……她,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严格。”   不小心一下子脱口而出鬼王原本的性别,珠世立刻改口道。天知道她有多么想说出他曾经的恶行,告诉弥生无惨不是好人,你要逃得远远的,可她却不能。   “在她身边一定要听话,如果做错了事情就态度诚恳地好好道歉认错,她……无惨大人应该不会惩罚你的。”   看着弥生笑着点头,乖巧地把苦涩的药汁全部喝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珠世心里像是在滴血。   希望老天长眼,能让这孩子发现无惨的真面目,有一天想办法逃出去。   “好,那我用不用先自己学习一些?我不会做饭……其他的事情,好像也不怎么会。”   弥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这确实就是事实。上辈子从小家境优越,即使父亲工作忙家里也有保姆和小时工,从来不用她自己动手做什么。   而自己才活到刚刚大学毕业,除了社区服务和实习之外根本算不上有任何工作的经验,况且那也不是什么做家务的活计。   又有迪亚波罗在,她还从来没有为生存担过心。但现在不同了,寄人篱下就要看人脸色,这点道理她不是不懂。   “这些……先不用。”   珠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必无惨用她也只是一时的,况且他根本也不需要吃饭。真“吃饭”的样子被她看见了,恐怕会被吓得根本无法动弹吧?   “都会有专门的人去做的,你只需要做好无惨大人分配给你的事情就好。”   第二日一早,鬼舞辻无惨还没等从屋子里出来,敏锐的感觉就告诉他房间外面有人。   把门拉开,昨天晚上被珠世抱回去的小姑娘正端正地坐在外面。   “……你倒是勤快。”   无惨瞟了人一眼,绕过弥生,自己沿着木廊的阴影几乎是贴着墙走向书房。   虽然没办法接触阳光,可是他想要并且渴望能够被阳光沐浴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想征服太阳,而现在那群没用的人还没能找到所谓的“青色彼岸花”。   他还活着,但并不完美。   最近这个新用的假身份是个女性——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不过一旦人能够永生就必须不停地更换身份,有的时候他也是小男孩,他可以暂时成为任何人。   而这不过都是他敛财的手段。   就像现在的身份,她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不同时期的财产都需要悄无声息地转移到更安全的身份下面来,最近她就在忙这个事情。   等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才发现弥生正“哒哒哒”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也跟着贴着墙壁走。   本来他想呵斥让她离开做自己的事情,但一想到自己昨天的话,只好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   自己拉开门——他平日里确实不需要人近身服侍,因此看见弥生抢上前来一步,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差点条件反射地掐住人的脖子将她提起来。   “……行了,你到一边去。”   弥生只好退开,像是上次一样坐在墙边,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依旧什么都没说地乖乖在一旁等候了。   她承认自己有慕强的心理。   因为失去母亲,父亲过于愧疚所以安排好了人生几乎所有的路,再之后遇到迪亚波罗也是这样,她习惯于听别人的指挥。   而强大的人能给她有所依靠的安全感。   看着弥生有些可怜巴巴的眼神,无惨短暂地移开了一下目光便立刻回到矮桌上,随后她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动。   “替我磨墨。”   可这次小姑娘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积极地行动,她不解地歪了歪头,茫然地眨眼睛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无惨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反应过来,是不知道什么是磨墨吗?   但她可没有什么耐心教她这个,所以把她留下来到底有什么用?   “出去。”   这下弥生终于明白为什么珠世小姐在暗示无惨大人脾气不好了,她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不能让无惨大人觉得自己没用,不然这份恩情该如何偿还?   于是她脸色白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   “很抱歉,但是我什么都可以学。”   今天她难得有心情,随口回了一句。   “那我又有什么必须要教你的理由?我可以找会的人来,你可以走了。”   弥生盯着无惨,可对方的态度一点都没有软化,肩膀无力地塌下来,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委屈。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报答您救了我的命。”   来到未知的世界、在外面流浪了许久,差点饿死掉、被人杀死,现在她又惹了恩人生气,哪怕是强忍着委屈也控制不住往外流的眼泪。   那还不如死在外面。   鬼王没有想到就是这么说了两句人也会掉眼泪。   人类果然是脆弱的物种,不过就算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娇弱。   “……过来,就拿着这个磨。”   不知道为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说完了,那个女孩儿就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就立刻破涕为笑,欣喜地望着自己。   还真是单纯好懂。   “就这一次。”   无惨冷冰冰地说,但看到她并不算标准的姿势也并未多加指责。   他原本讨厌他人的服侍,这会让他想到自己病重时虚弱无力的样子,那时候他会把下人们都赶出去。   不过这样的人还可以勉强接受,如果她听话,倒是可以变成鬼一直留在身边。 第十一章   几乎所有受到暂时的信任的手下中流传着一条传闻,最近无惨大人身边有一个人类。   据说是珠世小姐带回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居然留在无惨大人身边服侍。   虽然这些日子鬼王又选择了新的身份,拟态成了一个女人,可大家都知道实际上无惨是个男性。   没有鬼敢去问鬼王,可都耐不住好奇心,一个个都往珠世这里跑。   “这和你们都有什么关系,等无惨大人知道你们都来问这种无关的事情,到时候被惩罚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   原本温和的女人有些恼怒地呵斥,等把那些鬼都赶出去,才叹了口气。   隐隐带着些担忧望着依旧点着油灯亮起来的房间,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珠世暗自摇头。   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周,原本她以为无惨大人只是心血来潮才将弥生留在身边,只需几日就可以将那个孩子领回到自己身边来,然而事实却与她想象的完全相反。   弥生不仅仅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反而看起来每天过的都很不错,问起来就只说实在帮忙磨墨、整理文书一类的事情。   以至于现在许多鬼都知道这件事情。   可越多的鬼得知现在的状况,那就说明弥生人类的身份就快要保不住了。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一直在全是鬼的地盘里永远活下去?况且下等低级的鬼很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她又不是每天无时无刻都待在无惨大人眼皮底下,很有可能趁他和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就……   且先不论无惨大人是否“喜欢”弥生这件事情,至少他现在还不讨厌排斥她,甚至连除了外出以外其他的有些时候也会让她陪伴。   可这种情况还能继续维持多长时间?弥生被蒙在鼓里到底还要有多久呢?   然而和珠世这边的焦虑完全不同,实际上鬼舞辻无惨的房间里一片宁静祥和,只有不易察觉的呼吸声和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   两个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   不像一周以前,无惨还让弥生离自己远一点,最好在角落里面对着墙来降低存在感,但现在即使人就坐在自己身边也不会被斥责。   情境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女孩儿看起来还年轻,专注地做自己手里的事情——最开始她什么都不会,于是在一个房间里是就只盯着女人写字的姿势看,即使完全不懂那些字符的含义,她也愿意看无惨大人写字。   于是后来被吩咐可以去做一些女红。   对于缝纫弥生可谓全然不知,上辈子就算勉强能做一些家务,但这种精细的活一点都没碰过。   况且是这种来自东方的手法,可真的摸到手上的时候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记忆,说不定前主人是个手艺很好的女孩子——针线真的拿在手里的时候,事情就像已经做过了无数回一样顺手,按照本能和靠自己继续摸索,她逐渐开始学习如何在布料上秀一些图案。   倒也不是为了真的做出来什么,只是打发时间而已,无惨大人并不需要她无时无刻盯着,只是偶尔会叫她做一些辅助工作。   现在就变成了一个人书写文件,一个人做女红,若是外人看去的话……说不定会被误会成姐妹。   只是女性当家还是太少见了。   来到这里之后弥生才知道,这里的女孩子几乎都很早就嫁人了,珠世说她也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不过如果无惨大人不发话的话,她可以先不用考虑这件事情。   听到这里她便差不多能猜出来,珠世从前确实是有过家人的,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不在了,于是她就来到无惨大人手下做事。   而让弥生更有好感的是,无惨大人至今依旧没有谈婚论嫁。   她似乎对这一切丝毫没有感觉,按照这里的风俗来看,女性到了她这个年龄应该已经着急筹备婚事了,可无惨每天只是忙自己手里的生意。   她不喜欢结婚,就算是上辈子和迪亚波罗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事情,欧洲早就已经不流行夫妻关系,伴侣也同样受到法律的保护,甚至有的伴侣有了几个孩子相伴一生但一直没有结婚也是可以见到的事情。   况且,她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她不想嫁给陌生的男人。   如果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留在无惨大人和珠世小姐身边,就这样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也很好。   被捡回来真是太幸运了。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弥生的思路,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美艳的女人,现在她已经不怎么怕无惨大人了。即使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斥责,可她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我在想,能被您带回来真的太好了。”   可弥生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是,东方人表达情感更加含蓄,很少有这样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来的,但好在她也仅仅是对着“女性”才能这样热情。   无惨放下手里的笔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未对她这句话做出什么评价,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把这些整理好去送给管家。”   矮桌上已经摞好了一叠纸——现在弥生唯一不能适应的就是许多时候要跪坐,她总觉得这样很难受,可无惨大人却能一坐坐上小半天,姿势挺直又优雅。   但见到弥生想方设法不愿意跪坐,女人也并未多说什么,也许在鬼王看来,要求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孩子有礼仪也太勉强了。   弥生走过去把那些文件拢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无惨大人的字真好看。”   就算不认得古日语,她也觉得这样的字就是好看的,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和意大利人喜欢的花体字母完全不一样。   如果她也能识字就好了,上次她无意中见到了无惨大人收藏的一些书本,可惜她什么都看不懂。打发时间的话,能看一些本土的故事也比总是做女红要好啊。   而对于弥生时不时总要感叹的类似于他的字好看、他姿的势优雅这种话,无惨从最开始的微微惊讶到现在已经变得波澜不惊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喜欢把过分的夸赞说出来——后来他发现不仅仅是对自己这样,她也会夸赞珠世的穿着打扮和做饭的手艺时,心里莫名有一点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把这一点异样从脑子里面挥去,抬头望向整理文件的女孩儿,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某种渴望。   她喜欢盯着他写字,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问他某个字如何念,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想学会读写吗?”   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一句,每次看见她露出那种眼神,仿佛会读写的他不教她如何读书写字,反而是自己的过错了。   然而这时候弥生反而不好意思了,她先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想过无惨大人会问出这种问题,紧接着她就把那种眼里的情绪收起来了。   “没、没有,只是觉得无惨大人很厉害而已。”   鬼舞辻无惨眯起眼睛打量着弥生,连说话都磕巴了一下,说谎都不会,紧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连捏着文件的手指都开始发白。   他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既然连实话都不肯说的话,那他也没必要再去询问,反而有一种自己多此一举的感觉。   难不成还要让他主动说要教她识字吗,他鬼舞辻无惨什么时候这么无聊这样空闲了?   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有她再主动提起并明确向他请求,再看他的心情才会决定是否要让她开始学习。   但学一些也好,就能帮自己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也不必事事亲力而为了。 第十二章   不过正低头专注整理文件的弥生完全没有察觉到无惨心里所想,然而在两个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空气中就在弥生附近缓缓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并非是像以前那样直接出现,复生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身形虚的很。   也许是怕万一会被无惨看到,可是它忍不住出来看看。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天生的直觉,它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弥生感觉不到的事情,替身的第六感反而无时无刻亮起红色的警戒灯。   一定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它还没能发现。   所以才会冒着风险悄悄出来看看,那天在巷子里骚乱开始时,为了不被有可能存在的替身使者发现,复生立刻就隐去了身形,只有确信弥生一个人在时它才会出现。   这个叫无惨的女人和那个叫珠世的,甚至这里出现过的所有人都被一种奇怪的阴影缭绕着,莫名有一种黑暗的气息包裹着他们,然而这个世界并非人人都如此。   弥生心思单纯,它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可现在她还每天沉浸在新生活的喜悦里,对东方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救了自己的人便丝毫不怀疑全然信任。   但在复生的角度,珠世眼里偶尔一闪而过的悲伤和担忧却逃不过它精密度超高的眼睛。   只是现在弥生喜欢的话,它也不好就这样明确的指出来,况且离开了这里她也确实无处可去。   不如就再观察一段时间,也许是它过于敏感了也很有可能。   而对于鬼舞辻无惨轻描淡写的一声“哼”,弥生并未有太大的反映,无惨大人话不多,经常冷哼一声就算回复她说的话了。   刚开始她都不带理自己的,现在也就逐渐习惯了。   可自己确实也不好意思明说想要识字,识字还是想要学的,但是无惨大人那么忙,怎么可能用这种小事去麻烦她?   况且这种一个字都不认识的话,说不定会被怀疑吧,现在就算连说话都要悄悄听别人究竟是怎么说的,一个弄不好就会发现她不是这里的原住民。   但看着弥生丝毫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多大的机会,无惨心里倒是有些不乐意。   但他不可能把这些表现在脸上,只是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让她出去。   见到女孩儿一脸不明所以地走了,关上门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女人的脸庞逐渐变得硬朗,狭长上挑的精致眉眼重新变回男人的模样,即使发髻和衣服还是之前的样子,可鬼王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换了男性跪坐的坐姿,坐在桌前盯着磨盘里用剩下的墨汁,说实话磨得并不算好,可心里并没有面对其他下属时那样烦躁。   甚至连一些其他的小毛病都可以容忍。   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宁静的时刻了,似乎在非常遥远的小时候——还是人类的幼年时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但后来就是不愿意再回忆起来的暗无天日的日子。   明明只是共处一室而已。   多数时候都是烦躁的,珠世心底里对他怀恨在心,这些他都知道。   其他的下属也办事不利,就一朵青色的彼岸花而已,过去了这么久也毫无消息,究竟还要过多久他才能重新好不惧怕地走到太阳光底下?   可自从那个……朝雾弥生来了之后,内心居然异常地平静起来,只要她在身边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他可以确定就是她的原因,因为只要她不和自己共处一室时就不会再有那种被温暖包裹着的感觉——像阳光洒在身上,多年后的今日他居然还可以再一次回忆起那种温暖。   就像上瘾了一样,最开始还只是偶尔叫她来一下,但现在他甚至为此刻意延长了在这栋房子待着的时间,连外出也都交由手下去做了。   这不正常。   他应该是毫无弱点的,更不可能去依赖什么其他的事物。   而这种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难得给他带来了一丝惊慌,未知的东西总是能让人恐惧。   血鬼术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但那也仅仅是鬼而已,普通的人类也会觉醒类似的能力吗?   朝雾弥生很可能会变成自己所依赖的弱点,这一点他很清楚,可只要能把人掌控在自己身边,这种事情也并非不能容忍。   原本是想要直接把她变成鬼的,这样就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鬼的生命是无限的,况且之后他还要彻底征服太阳,人类的生命对于他只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而已。   可……变成鬼了之后,那种平静的感觉会不会消失不见?这反而成了他一直在担忧的事情。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直到脚步声变得更加清晰,鬼舞辻无惨才猛地反应过来。   是弥生回来了。   他立刻又重新变成女人的拟态——原本只是打算用这个身份虚晃一下,过一段时间就重新变回男性的身份,就以这具身体的兄长自居。   可现在倒是有些麻烦,他应该怎么对弥生解释呢?她看起来更加亲近女体化的自己和珠世,对于偶尔出现在这里的男性都避而远之。   “今日没什么其他事情,你可以回去了。”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褶皱的衣裙,身上的料子顺滑到根本不会出现那种东西,可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动作——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唔,好的,无惨大人。”   弥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这几日无惨大人都工作到很晚,没想到今日居然这样早就结束了。   “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无惨皱了皱眉,如果其他手下胆敢询问他要去做什么,一定会得到教训,可他还是耐着性子随口答了一句。   “沐浴。”   然而鬼王没想到这简单一个词反而给自己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弥生听了这句话眼睛反而亮起来。   “无惨大人,我可以服侍您沐浴的。”   心里一直都以男性自居的鬼舞辻无惨下意识呵斥了女孩儿。   “不知廉耻!”   弥生:……? 第十三章   弥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挺直了腰背微微瑟缩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无惨大人生气,只好有些委屈地道歉。   “很、很抱歉,无惨大人……”   她本来还想解释几句只是无意的,但仔细想想,确实是想要更贴近她而已。   没想到居然会被这样斥责,她原本以为侍女就是里所以当什么都要做的——无惨大人甚至连吃饭都自己一个人。   而这在原本是意大利人的弥生眼里代表排斥。   本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至少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但现在看看似乎只是自己太过僭越了。   鬼舞辻无惨也愣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有时候自己会反应不过来当前拟态的身份,不光是在这个宅子里面是成年女性,他同时在各处也有不同的身份,中年人、男童女童,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就用其他身份活下去,内心对于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   他就是鬼舞辻无惨,鬼王。   所以才会以男性的身份下意识斥责了弥生。   可仔细一想,她一直把自己当做女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眼看着女孩儿失落的神情和垂下去的视线,无惨的眼神飘了一下,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误,眉头轻轻皱起来,看起来就像是看向了一边。   “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句斥责在她眼里应当确实是没有理由而突兀的,可他并不想解释,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于是只能补充道。   “我并不用事事都用人服侍,你只需要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   “是,无惨大人!”   一听到女人的解释,弥生的眼睛立刻变得晶亮,神色也变得欣喜起来,看来自己并没有惹得人不悦。   高贵的贵族女人没什么表情的挥挥手打发人下去,见到那个欣喜离开的背影,几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看起来只是呼吸重了一些而已。   随着弥生远走的脚步,那种平静的感觉也随之而去,一种暴躁从内心蒸腾而起。   最近已经不止一次又这种感觉了,明明她在身旁的时候就能冷静下来,但离开之后反而对这种失去温暖的现象感到不可抑制的愤怒。   愤怒自己不能无时无刻拥有,愤怒一切都在朝着脱离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   随口喊了两个属下的名字,就有两道身影落在他身后。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吩咐你们的事情还是一点着落都没有。”   没有其他的内容,听起来也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叙述,可叫两个手下听了却直冒冷汗。   大家都知道鬼王想要寻找的东西,而以鬼的身份活了这么久却从未听说过那种东西,无惨大人身边换了一拨又一拨的手下——多数是因为没有办好事情而被鬼王杀死的。   其中一个人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一下,他们都听说过那些被传召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房间的事情,显然今日是又有什么令无惨大人不悦的事情,霉头就这样落在他们身上。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落得没命的下场。   而另一个人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上一次侥幸逃得过——但同时被传召的另一个人却没有,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但他也只能低下头默默忍受鬼王的威压。   听到他们毫无用处的解释,果不其然无惨对他们非常不满,然而这一次在斥责之后,他只是烦躁地说了句“滚出去”。   两个手下不敢置信地对视了一眼,今天就这样结束了,无惨大人最近脾气似乎……变好了?是他们的错觉吗?   第二日,鬼舞辻无惨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走在木制回廊上,今天却没有往日那个早早就在那里等候的身影。   他四处环视了一周,目及之处也没有弥生的影子。   拟态的女人皱了皱眉,心下不悦。   仔细地辨别了一下空气中的声音,也并没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睡过头了吗?   每天也没有叫她做多少事情,怎么这样娇气。   女人站在书房的拉门前低头思考了几秒钟,遂自己拉开纸门跨入。   算了,先不管了。   然而时间过的越久,他越是坐立难安——弥生理应过来服侍,把她带回来可不是让她睡过头的。   一直到日上三竿,纸门留下的那道细缝照进来的阳光移动了好大一个角度,鬼舞辻无惨终于忍不住把毛笔扔在了桌子上,溅开的墨汁滴落在纸张上也没有理会。   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他只是去检查一下弥生到底是在偷什么懒。   至于惩罚,自己不会手下留情。   按照记忆中走到珠世给弥生安排的小房间,拉开房门却空无一人。   女人的脸色不免更加阴沉了一些。   她居然敢越过自己的指令跑去做别的事情,这是去了哪里?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珠世。   无惨根本就没有动过地方,弥生不是鬼,想要找她必须亲自过来,而至于其他的鬼,当然是通过传召的方式让别人过来。   “珠世。”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那个表面温婉的女人就出现在她身后,然而还没等无惨开口,珠世就率先解释。   “无惨大人,最近我缺一些药材,今日早上恰巧碰见弥生,就让她帮我去寻了。”   拟态形成的贵族女人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珠世。   他清楚那不可能,弥生一定会先过来向他说明,得到他的首肯之后才会替珠世出去购买药材。   她们两个人居然联合起来欺骗自己。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无惨不满地眯起眼睛,珠世他不可能动,他还留着她有用,这个女人的天赋确实独一无二,而弥生则……   没有理会珠世的解释,鬼王一瞬间就消失在她面前。   紧接着女人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也跟着瞬间消失,果不其然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见到了无惨。   她就知道,怎么可能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这个男人,如果他想,他甚至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今天如何阻止无惨见到生病的弥生,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谁都知道“生病”这个字眼会怎样刺激到鬼王,她不能让弥生就这样死掉。 第十四章   见到珠世也这样迅速地出现在如他预料的地点,无惨立刻明白她们确实有事情瞒着他。   然而他想不出是什么。   珠世看起来着急解释,可除了挡在无惨身前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脑子飞速旋转也想不出任何一个更好的理由。   鬼舞辻无惨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她,随即绕过医者打算直接闯入。   医生仅仅是摇晃了一下身子,还没上前一步的瞬间,触手一般的增生部分从无惨的袖口里窜出来,不待珠世反应过来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女人被举到半空中,艰难地用手想要拉开阻挡了呼吸的触手。   连话都没有说,无惨冷冷地抬眼给珠世一个眼神上的警告,便随手将她扔了出去。   他不允许任何人忤逆自己。   猛地拉开门,并非是任何一种想象中的画面。   弥生一个人躺在床铺上,额头上放着一块浸湿了的白布。   无惨愣在门口处,微微睁大了双眼。   以鬼王的视力,他不需要走近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弥生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胸脯起伏的幅度也远比正常时大很多,睡梦中微微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   她生病了。   几百年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生病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这让他立即想到还是人类时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虽然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依旧无法沐浴在阳光下。   灵敏的嗅觉告诉他曾经不久前弥生还喝过药,苦涩的味道立即勾起了回忆,有什么黑暗的东西在心底里滋生发芽,怒气几乎一下子就要爆发出来。   无惨的瞳孔逐渐变成玫红色,呼吸也不自觉加快。   然而等到他迈入屋子之后,那股怒气忽然又逐渐被平息,脑子开始清醒起来,无惨盯着睡不安稳的弥生,知道这又是她的某种天赋。   他本来想要杀了她的,任何让他想起那段屈辱的日子的人都罪该万死。   身后传来几声咳嗽,珠世捂着脖子踉跄着走进来——他有那么一瞬间庆幸弥生刚刚不是清醒着的,这样她就听不见刚刚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听不见他对珠世动手的声音,看不见珠世脖子上的红痕。   被心中冒出来的古怪念头吓了一跳,无惨不禁有些慌乱,自己这么会有这种想法?   但面上丝毫不显,在珠世看来无惨只是用梅红的双眼扫了她一眼,便凭空消失了,还忍不住咳嗽的女人顾不得鬼王离开的理由,立刻上前检查弥生有没有出事,她虽然并没有看到无惨有对她出手,但万一在她赶到房间之前就已经……   幸好她还活着,可她想不明白无惨放过弥生的理由。   她本来以为会惹得他暴怒,实际上她也在无惨踏入房间的瞬间感觉到了鬼王的威压,可仅仅是那么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女孩儿躺在床铺上歪了歪头,额上的白布掉下来,珠世便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专心给她擦拭,然后重新换了一块布敷上。   是她的旧伤一直没好,又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着凉,才会一下全都积攒在一起爆发出来。   她能猜得到是为什么,被捡回来之后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在这里,生怕再一次被赶出去,现在过了一段时间稳定下来,无惨也慢慢接受了她,等精神一放松下来反而开始生病了。   而且还有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她有很重的心病。   一个流浪的孩子哪里来的心病呢?   难道是还在思念曾经的家人吗,对了,她还不曾问起她过去的生活,也许她不是一开始就是孤儿,而是曾经有家人……就像她一样,生活美满。   也许是她的动作吵醒了本就睡不踏实的女孩,弥生轻轻哼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不一会儿茫然地睁开眼睛,转过头就看见珠世在担忧地望着自己。   “您和无惨大人说了吗,我今天不能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   “好了,你不要再说话了。”   珠世打断弥生的话,内心感叹了一下她居然一睁眼第一句话的内容居然是这个,可那个男人……他根本不配弥生的心思。然而为了不让她着急,自己只能勉强把刚刚的事情挑着说出来。   “无惨大人已经知道,你不必担心,今日就先不用去了。”   可实际上无惨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弥生究竟要如何被处置她也不知道。   那个男人喜怒无常,会不会再回来把她杀掉也都是难说的事情。   下午她又高烧了一次,黄昏时渐渐不那么发热了,可到了晚间的时候温度又上去,看起来根本不像有要好转的样子。   珠世为难地坐在弥生身边,现在医术并不发达,就算是她有时候也不清楚病因,更别说治好了,多数时候都要靠自己挺过来。   可弥生毕竟身体差一些,之前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久,来到这里之后身上才逐渐恢复有了些肉,可看着并不像能挺过去的样子。   药已经喝过了,再多的射入又毫无用处,只能看看明天会是什么样了。   本以为无惨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可午夜的时候,那道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这里。   弥生烧得难受,再加上白天睡多了觉,这会儿自然睡不着,也看见了房间门口的无惨。   “您来了。”   即使虚弱无比,弥生也依旧露出一个笑容,眉眼温和起来,她一直在等。   “我梦见您来看过我了,但我知道其实没有,可是您现在来了。”   无惨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眼里全是自己的女孩儿,最终还是走过去,但没有坐下。   “……不,我确实来过,但你当时在睡。”   他并没有解释——实际上确实也并不是来“探望”她的,可却这样说了。   几百年的生命已经让他学会如何玩弄人心,他知道这样说,弥生只会更喜欢他、忠于他,全身心地信任他。   而自己想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利用恐惧让人屈服的办法并不适用于弥生,要时不时给点甜头,这才是驯服的正确方式。   他第一次有这样想让他人的内心全部都是自己的念头。 第十五章   听见了无惨的话,弥生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高傲地俯视自己的女人,喃喃着说。   “我以为那是在做梦……”   她不敢想象无惨大人居然会来看她,原本的惶恐不安一下子消散不见,甚至连生病时的痛苦都显得不再那样明显。然而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立刻担忧地嘱咐。   “请您不要在这里停留了,万一将我的病传给您就不好了。”   听见那个让人厌恶的字眼,无惨下意识想要厌恶地皱眉,可却一下子停住——他不想让弥生误会自己是担心会被她传染。   “不会,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变成了鬼怎么还会染上人类的病?他已经强大到不会再畏惧除了阳光和紫藤花以外的任何事物。   但弥生看起来依旧焦急,还想要劝说固执地不肯走的人,哪里想到人直接在她身旁坐下了。   也许是因为发烧,又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弥生的脸色显得潮红,脸蛋红扑扑的,呼吸有些急促,肉眼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并不好受。   人类真是弱小的可怜,无惨盯着弥生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现在这幅样子不可避免地让自己想起曾经生病时的经历,就算过了几百年还依旧历历在目。   可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搭上了她额头上的白布,和人类的体温差不多,看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更换过。   下一秒无惨自己也愣住了。   “这种事情就不必麻烦您了,我自己可以来的。”   弥生连忙说,撑着身子艰难地想要坐起身来,止不住地咳嗽。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到她身体实在是勉强,无惨伸手把人按回去让她躺好。既然已经做到这种程度,那就一做到底,就当做是驯服属下时给的甜头好了   按照记忆中家仆曾经服侍时的步骤,女人把白布拿下来放进水里随意投了一下,并不是很认真,然后再放回弥生的额前。   而这种敷衍在女孩儿眼里变成了生疏。   无惨大人应该从出生开始就是大小姐的身份吧,没做过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没想到居然会为了她做这种事。   仅仅是这一件事也足够了。   “谢谢您,无惨大人。”   仅仅是几个字而已,她说的掷地有声,眼里饱含的感情浓的像是化不开的糖。   这种目光却刺伤了无惨,他第一次在与人对视中先移开了视线。   一种莫名的心虚感填满了内心,甚至还因为曾经做过的一切欺骗的行为感到坐立难安。   明明从来都是他在利用别人——所有的手下变成鬼都是因为被赐予了自己的血液,而作为代价他可以随意吩咐使唤那些鬼,并不把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心虚呢?   一想到这里,无惨猛地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只要每次一再朝雾弥生身边,自己的行为就会变得不正常,这种偏离不难发现,可想要再重新回到正轨上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   “您要走了吗?请早些休息。”   弥生微微偏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话间还夹杂着咳嗽。   无惨迟迟没有落下那句回应,其实午夜正是自己应该活动的时间,而他也不需要过多的休息。   还没等到想出什么再留下的理由,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不是珠世,那个女人的步伐他听得多早就记下,凭气味来看应该是最下等的鬼。   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他分辨了一下,最后反应过来是人类的食物。   也许是珠世还要办自己吩咐的长期任务,就只好把照顾弥生的任务——也仅仅是送一些食物的工作,暂时交给其他人。   然而也许是那个低等级的鬼并未预料到鬼王会在这间屋子里,手里托着的盘子小碟差点从托盘里全部摔出去。   最近确实听许多鬼说无惨大人很在意那个人类,没想到这是真的。   那个鬼立刻战战兢兢地把东西放下,刚要打算离开,鬼王的威压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的,还没等到转身离去就被叫住。   “等等。”   无惨低下头扫了一眼,这不可能是珠世会吩咐下去的吃食。   是普通的晚餐,煎鱼、味增汤、小菜等等,按照普通人家的标准算是很不错的一餐了,但这并不适合一个正在发烧生病的人吃。   “珠世就是这么告诉你的?”   女人的脸色阴沉下来,想到刚刚弥生咳嗽时的样子,他恨不得直接把这些东西踢翻在地,但又不愿意在她面前这样。   见到无惨的脸色不对,弥生连忙爬起来。   “这些我觉得很好,我喜欢吃这个。”   “我没让你说话。”   无惨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试图上来劝阻的女孩儿,目光转向伏在地上的低级鬼,在弥生看不见的角度,眼瞳缓缓变成梅红色。   “嗯?她让你准备的是什么?”   男性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地向上抬眼看去,最后任命地承认。   “是流食,可是、可是根本就没有啊……”   他从前是人类的时候也不会做饭,这种都是去外面弄来的,普通的吃食还好说,但这大半夜的到哪里去买?   本以为先那这些对付上就好,本身也就是一个人类而已,原本是他们的食物,现在居然要他来伺候一个生病的人类,真是太可笑了。   但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无惨大人,而且他还因为发现食物不对劲而生气。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区区一个人类而已……   他却完全不知道无惨能听见他脑海里的声音,鬼王的双眼睁地更大了一些,如果不是在弥生面前……这个低级鬼不需要一秒就会被杀死。   “给我去找。”   “无惨大人,但现在已经是午夜,外面的就算是食肆也都关门了啊……”   他惶恐地说,做饭这种事情都是他未变成鬼时妻子负责的,现在要他找可到底要上哪里弄来啊?   “关我什么事?给我找。”   那个低级的男性鬼被威压压得几乎贴在地面上,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行动一定会被杀死,于是连滚带爬地赶紧离开这里找任何一个能够帮助他的人。   等心里的怒火平静下来一些,无惨才意识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眉尖轻蹙转过头,语气不善。   “你看我做什么?” 第十六章   弥生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无惨,眼里第一次带上一些惧怕,并非恐惧,而是更加小心翼翼了。   面对无惨大人的质问,这次她不敢说话,只是嚅嗫了一下嘴唇。   女孩儿本就因为生病虚弱,现在看着更加楚楚可怜,她回避开无惨的目光,眼神顺着刚刚那个男仆离开的方向愣愣地发呆。   她从前只是听珠世小姐说无惨大人的脾气其实不好,而今天是第一次真正见到。   见到弥生这幅模样,无惨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吓到她了。   他还从未在她面前暴露过本性,今天虽然有意克制,但也许还是和平日里在她面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于是他只好把紧蹙的眉尖松开,神色变得平静,缓缓走到弥生身前,为了不再那么有压迫感,他选择在人身前坐下。   “怎么了?”   弥生看起来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垂下了目光。   却被人用手指抬起下巴。   这是第一次他真正触碰她,人类的身躯温暖而柔软,再加上她在发热,几乎让他觉得指尖在发烫。   弥生瑟缩了一下想要躲开,无惨的手指轻轻一用力就将她勾回来,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   “无、无惨大人……”   她嚅嗫着说道,眼神不知道应该落在逐渐靠近面颊的何处,最后只能为难地偏向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发烧的关系,无惨大人手指似乎是冰冷的。   “我只是在担心你的身体而已,不要觉得害怕。”   无惨特意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道,他用这种手段不知道说服了多少人为他卖命,可这次是否是这种目的……   “你要学会相信我,嗯?”   弥生迷茫地望着无惨,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当然相信您了,无惨大人。”   除了眼前之人,她也没有什么能够依靠的人了,是无惨大人把她捡了回来,她当然要相信她。   也必须相信她。   见到女孩儿不再轻轻发抖,无惨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弥生的下巴。   他总会找到其他理由再这样做。   可现在的身份还是问题,如果想要一直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她注定有一日要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他也不可能一直使用女人的拟态。   然而现在是女人身也确实更加便利,能基本不引起她的戒心而靠近她。   “安心养病,其他的不用多想。”   最后无惨摸了摸弥生的头发,看着她重新躺下,然后才起身。   “我去确认一下,记得等食物送过来吃完之后再睡。”   女孩儿闭上眼睛点点头,她有些疲惫了,本也就是无惨大人来探望她才强行打起精神,在那个人过来之前,她想要先休息一会儿。   “好……无惨大人。”   弥生一闭上眼睛,鬼王的脸色就沉下来。   他还没有忘记刚刚的事情,那个低级的鬼为弥生带回来食物,也是他最后的使命了。   无惨为了一个人类女性杀了手下,哪怕只是最低级的一个鬼,这件事情也慢慢传开了。   甚至开始有些人觉得不满,其他的被杀死的鬼也不少,可是这样的理由从未听过。   如果继续以人类的身份,弥生很难再在这里存活,珠世越来越心焦,这样下去她被变成鬼几乎是注定的结果了。   也许她应该想一些办法,故意让弥生得知……无惨和她,都是鬼这件事情,哪怕弥生知道了之后连她也不愿意再见到,可她也愿意这样做。   而无惨则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他直接从拟态的女体变回本体,这件事情在人类的弥生眼里看起来未免太过惊悚。   并且也可能会被误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逐渐地,另一种想法逐渐在他心里成型。   也许身边一直有一个女人也不错。   弥生慢慢养病的时候,他又去探望了她几次,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亲密而依赖了,原本拘谨的态度也逐渐放开,经常和他开始有一些日常的对话和闲聊。   虽然基本只是她说他听。   甚至有时候在她的小房间里度过了半日也不知不觉,听她说那些毫无意义的、今天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新的事情,也并没有难以忍受。   原本自己很讨厌有人在自己身边,听她说话居然也不讨厌。   “弥生。”   他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弥生正在讲今天她学会了秀什么样的图案——但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之前她秀出来的东西也都只是随手拿回自己的房间扔在一旁了。   “你也差不多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听到无惨这样说,女孩儿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一歪,绣花针不小心刺破了手指。血珠滴落在纯白的底布上,逐渐晕开变成一个圆形,刺眼的很。   “您、您是什么意思……”   她看起来快要哭了,也不顾手指上的伤口,有些难过地望向无惨,心里难过地像是也要滴血。   是无惨大人不想要她了吗,所以才想把她嫁出去?   如果是无惨大人执意的话,她也必须服从,毕竟这条命是她捡回来的。   可是她那里也不想去。   见到她的手指被刺破,无惨皱了皱眉。   “怎么?不愿意吗?”   他原本想的是,既然自己现在是女身,那他可以虚构一个双胞胎的兄长——当然实际上就是他自己,然后让弥生嫁给“她的兄长”,最后女体的身份再慢慢淡出弥生的视线。   是当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可她看起来并不愿意。   难道她就想这样一辈子给现在他的假身份当侍女吗?女人嫁人前要靠父亲兄弟,嫁人后就要靠丈夫,不然她以后要怎么办?通常的女孩儿听到这种消息一定会开心才是,如果是由贵族小姐给侍女介绍人家,注定是原本一般人高攀不上的。   “我……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我想一直在无惨大人身边,哪里都不去。”   弥生蹭过来靠近鬼王,并不知道一个人类这样接近鬼究竟有多危险,她喜欢在无惨身边,这样会带给她令她满足的安全感。   “求求您让我留下来,我不想嫁人。” 第十七章   听了这个理由,无惨心里莫名的火气直接被泼了一盆水浇灭了,他皱了皱眉。   “没有不要你的意思。”   这句倒是实话,因为原本他口中所说的“兄长”就是他自己。   至于到时候这个女性的身份应该怎么办,只要等成婚之后随便找个理由死去就好了,意外的死亡理由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可是……”   弥生为难地说,无惨回避了她不想要嫁人这个问题,那说明她还是有可能被嫁出去。   “他是我的兄长,和我性格很像,你不会讨厌他的。”   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一笔带过,在无惨的印象中,婚姻本就是父母做主,而像弥生这样侍女的身份,自然是由他说的算。   可上辈子弥生的生活的时代早就婚恋自由,更别说她和迪亚波罗都没有结婚呢。   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性,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根本就无法接受。   哪怕那是无惨大人的兄长,可无惨大人是无惨大人,她的兄长是她的兄长啊,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混淆?   她想要一直陪伴在无惨身边,而不是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其他男人结婚。   见到弥生一直都紧张不安,无惨难得开口追加了几句。   “你不用害怕,之后我会叫你与他见面,其他的事情等到时候再商量也不迟。”   这就算是安慰了,虽然说着到时候再商议,可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项。   自己是一定不可能再继续使用这个身份了,要尽快摆脱女体的拟态,重新以男性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而弥生也一定要嫁给他。   只有这种手段才能永远都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见无惨根本不听她委婉的暗示,又不愿意在此事情上多说,弥生只好闭上嘴巴,等着真正见到人那一天再看看能不能找到理由再回绝。   就这样单身的生活很好,看无惨大人自己也没有嫁人的意思,为什么一定要执着让自己出嫁呢?   “既然您这样说……好的。”   只能这样应下,弥生低下头望着手里已经被攥着变得皱巴巴的布片,这是专门用来给她练习的,绣的也只不过是最简单的花朵。她看过无惨大人穿过华丽的和服,上面是水纹或者祥云仙鹤,自己这种东西应该根本就入不了无惨大人的眼吧。   “你要听话,现在你这样是没办法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即使是我也顶着很大的压力没有成婚,更不要说你了。”   鬼王最擅长的就是黑白颠倒,即使嘴里完全没有一句真话,语气上听起来也完全能令人信服。   “如果你嫁给了我的兄长,那么我们就真正意义上成为一家人了,你不是还能够继续在我身边吗?”   犹豫了一下,弥生勉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也没有回绝的余地。   无惨这才算是满意地不再多说,至于等弥生嫁给自己之后这个女体的身份还能维持多久……只要弥生已经和他成婚,无论发生什么她也都离开不了了,“还能继续在我身边”这种话只不过是暂且为了安慰她而已。   原本性格日渐开朗的弥生又不愿意说话了,对着无惨的时候没什么异常,但是一旦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就会止不住地发呆。   敏锐的珠世立刻就发觉到有些不对劲,鬼的嗅觉异常灵敏,本就以人为食,自然能更轻松地分辨出血液的味道。   最开始医生还以为那是无惨没有忍住,趁着弥生睡觉的时间尝了她的血,然而后来却发现是她自己绣东西时不小心刺破了手指。   甚至不止一处伤口。   “这是怎么了,弥生?发生了什么,要和我说说吗?”   晚间无惨已经打发弥生回去之后,珠世从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特意来探望她。   最开始分给她的只不过是一间偏僻的小屋,是下人住的地方,当然这里不会再住其他的鬼就是了,只有她一个人。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无惨又让她搬去他院子里的偏殿,离他很近。虽然鬼王绝大多数晚上并不会休息,而是出去活动,把更多人变成鬼,寻找更多手下。   她也从其他的鬼口里得知了弥生的一些事情,大家都在等她什么时候会被变成鬼。   而弥生难得的低落也确实让她在意。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弥生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她坐在房间门外的木制回廊的地板上,小腿搭在外面漫不经心地晃着,木屐夹在趾缝之间堪堪坠落。   “无惨大人想要让我嫁给她的兄长,可是我都没有见过那个人啊?”   温和的女人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如果单听这一句话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婚姻多数都是由父母决定,当年她也是这样,即使是富人家的女孩儿也逃不了这个。   可无惨哪里来的什么兄长?   一想到无惨现在是以女性的拟态示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就是无惨想要娶弥生。   这个男人终于彻底疯了吗?   见到珠世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弥生理所当然地会错了意。   “就连您也觉得不合适吧,怎么能就这样嫁给未曾相识的人啊?”   她也听说过联姻的事情,她上辈子死掉之前,欧洲还有一些国家的皇室和贵族有这种行为,而现在面对的虽然比不上那种格局,可她一时也想不到应该用什么来类比了。   即使是无惨大人的兄长也不行。   医生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没事的,弥生……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在哪里生活,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嫁娶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不可能把无惨想要隐瞒的事情直说出来,因此只能顺着弥生的话往下走。   可实际上心跳已经变得飞快——自从她亲自对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从那以后她就像是死去了一样,只不过是无惨的一个工具,行尸走肉般活着。   而弥生的到来再一次唤醒了她,现在她的心为这个女孩儿跳动了。   嫁给无惨,意味着她注定会走上和她一样的老路,从一个正常的人类变成以人类为食物的鬼,到时候弥生还会露出那样干净温暖的笑容了吗?   现在看起来他还没有动手的意思,一定是等到夫妻的关系促成,弥生完全不再是独立的个人,想跑也跑不了、没地方去的时候再把她转换。   她当然知道无惨的手段,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冷血又无情,甚至现在想要娶弥生也只不过是一时起意,等腻了之后就会随手杀掉。   不像她有一技之长,他还要留着她,可弥生其实什么都不会。   不能为他带来利益或者寻找彼岸花的鬼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杀死了,弥生又要靠什么呢?赌她能不能觉醒强大的血鬼术吗?   见到珠世也这样劝她,弥生只能重新把目光落在洒满月光的院子里。   好笑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大家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奇怪。   “没关系,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温柔地笑了笑,珠世摸上弥生的头顶轻轻揉揉头发,尽量不把自己内心所想暴露在表情上。她本来就在为这件事情忧心,一切只要交给她就好了。   她会想办法在弥生面前揭穿无惨的真面目——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要救她,在被变成鬼之前让她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甚至,最坏的可能,死了也比变成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好。   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无惨似乎很着急,根本不顾弥生紧张焦虑的心情,并声称这是一次单独的见面,“她”不会陪着她。   弥生强忍着胃痛走向那个说是碰面的房间,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嫁给一个陌生人就浑身都不舒服。   就像无惨大人说的,那个男人和她很像,尤其是长相,甚至她以为他们会是双胞胎的程度。   看起来要比凌厉的妹妹温和一些,像是一个穿着和服羽织风度翩翩的公子。   说话声音磁性而温柔,和她想象中的倒是完全不同,她以为会是一个更加严厉、更不讲情面的人。   他正襟危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望向她的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可弥生却不记得何时见过这样一位男性,他甚至从来都没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过来。”   那个男人召唤她过去的时候,语气倒是和无惨大人一模一样,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他身前坐好。   “你就是最近无惨身边的人吗?”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并非是见到男性感到害羞,而实在是觉得尴尬。   就算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排斥,她想陪伴的人也不是眼前这个人。   “你可以叫我鬼舞辻。”   男人这样说着,报出来自己的名字,他倒是没有骗她。   唯一觉得不对劲的只有愈发不安的替身,复生退到房间的角落里显现出一个虚影,默默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身上的气味未免太过熟悉了,甚至和无惨一模一样,这其中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第十八章   那日的见面,弥生随意找了一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提前告退,无惨只是眯起眼睛打量了她许久,便挥手让她离开。   可这并非结束。   无惨大人在这个庭院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似乎有意让弥生更多地和鬼舞辻接触,而不是成天都在她身边转悠。   甚至有时候会直接派她去“鬼舞辻”身边,而这一切除了被蒙在鼓里的弥生以外,一些能接触到无惨本人的手下都知道是什么回事。   在男性的无惨身边,她反而没有从前那么开朗了,也不会再叽叽喳喳每天自己做了什么。   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绣绣花,除了鬼舞辻大人安排她做的事情以外,几乎就是像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她也不会看着他写字——如果真的有仔细观察的话,说不定还能从和无惨大人过于相似的字迹发现蛛丝马迹。   即使是双胞胎也不应当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复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弥生那些可疑之处,根据它几次的判断,无惨和鬼舞辻都看不见它,说明他们都不是替身使者,应该没有特殊的能力才是。   还是说在它的认知以外,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存在吗?   “弥生,过来。”   听到鬼舞辻大人叫她,弥生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如果是无惨大人的话,她后来几乎就在她身旁了,而不是现在这样自己坐在房间的角落里。   “……您有什么事情吗,鬼舞辻大人?”   比起在女体状态下更加疏离的态度,无惨本人其实并不太在意,只要时间过的就了,她就会慢慢忘记那个女性的身份,然后像之前那样忠心于现在的自己。   无惨微微笑了笑,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之前无意中发现的事情。   “之前我听她说过,你是不是想要学习识字?我现在可以教你。”   本以为能靠这个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他记得平时她也会用羡慕的目光偷偷看他写字,可没想到却被直接回绝。   “不、不用麻烦您了,鬼舞辻大人。”   自从成为鬼王之后,还没有人敢这样回绝他提出的要求,甚至这个要求本身并不过分,反而是为了满足弥生。   男人的脸色立即沉下来,再也装不出之前风度翩翩的样子。   见到鬼舞辻大人原本温和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冷冰冰地盯着自己,弥生下意识向后退缩,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他好凶,一点都不如无惨大人好……为什么她一定要自己嫁给这种人啊?   意识到自己是让弥生觉得害怕了,无惨才勉强收回怒气,但这已经是极限,还从来没有过让他一而再再而三让步的时候,已经习惯当上位者的他根本就控制不好语气。   “那你就出去吧。”   弥生也难得来了脾气,见到鬼舞辻这样赶人走,立刻站起身拉开门走出去。   既然他不欢迎自己,她还想说原本自己也不想来呢,要不是看在这是无惨大人的要求……   一直等她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这才想到了,现在自己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这样发脾气的。   可事情就是这样奇怪,如果是女性的无惨大人或者珠世小姐这样说的话,心里就不会这样难受,但换成鬼舞辻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前世就算是父亲或者后来知道真实身份是黑帮BOSS的迪亚波罗也没有用这样凶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况且再加上那个“未婚夫”的身份,一切都让她觉得更不对劲了。   后知后觉地,她突然想要找到无惨大人在哪,如果能好好和她说明白自己不想嫁人,就一辈子留在她身边,说不定她也会心软同意。   难道无惨大人不喜欢她吗?即使不靠婚姻成为一家人她也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啊,就像珠世小姐也和无惨大人没有身份上的关系,不也一直都在这里好好的吗。   “弥生,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女孩儿回过头,走廊的转角处出现一个身影。   “珠世小姐?我想要去找无惨大人,你知道她最近都在忙什么吗?我总是见不到她的人。”   声音里明显透着些失落,现在她就像一个被天鹅妈妈抛弃的丑小鸭,她所依赖的人不想再要她了。   珠世愣了一下,她温和地笑起来,柔声说。   “最近无惨大人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你现在可能找不到她的哦。”   虽然表面上这样说,可她灵敏的听觉却无时无刻不在留意主屋的方向,那个男人生气了,正在召集手下。现在看到弥生难得脸色不好,又没有在他身边,女人立刻明白了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能是弥生惹他生气了。   但是无惨不会把怒气发泄在这个女孩儿身上,于是就开始召集手下,不知道这次又会是哪个倒霉蛋成了被发泄的对象。   弥生作为一个人类,现在还在这所庭院里逗留实在太危险了。   “这样吧。”   见到女孩儿心情低落,珠世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弥生,塞进她的手里。   “之前我也拜托过你帮我去采购一些药材,今天也麻烦你了,你只要和老板提我的名字他就会把药抓给你的。路上可以给自己买一些好吃的,别再为其他的事情烦恼了。”   弥生犹豫地接过,最终觉得既然已经被鬼舞辻大人赶出来,又找不到无惨大人,出门散散心也没什么问题。   “那好吧……”   这座宅邸周围很是繁华,比之前她流浪时见过的地方富裕很多,商铺里琳琅满目,连客人们看着也都是富贵人家。   不过弥生没有多看,而是凭着记忆径直走向药铺,毕竟自己手里拿的是珠世小姐的钱,她也没什么可买的。   一直走到药铺所在的巷子,远远看去才发现关门了,弥生走上前去,发现门上贴了关门的告示,因家里出事而暂停营业几天,她只好摇摇头离开。   可还不想就这样早地回去,弥生随意地在大街小巷里穿梭,遇见和果子店时想起了之前珠世的话,于是便买了几个边走边吃。   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四处挂着红色的灯笼,二层楼里的纸窗户后面还隐隐传出来和着乐器的歌声。   还有人背着木箱子售卖一种盛出来之后是透明的水,后来两个从小楼里走出来华贵打扮的女人买了一些,吹出了泡泡,她才知道那是类似肥皂水一样的东西。   这里还有不少人带着面具,空气中飘着一种让人觉得难受的香气,混杂着烟气和香脂味道。   甚至还有女人在栏杆背后坐着。   直到她看见了一群仆从打扮的人围着一个踩着高高木屐的、背后有人打伞的女人在游街,她才隐约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而那个花魁身后跟着的小女孩所穿着的衣服,和她穿越到这里来时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即使当时自己穿着的已经被磨得旧了,她也一样认得出来。   再加上之前脑后的伤……   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不会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吧?   想到此处,弥生立刻吓得面色惨白,如果再一次被认出来,说不定还被抓回去。   她现在已经有了正常的生活,不想再来到这种地方了。   几乎是脚下毫不停歇,弥生一直跑到天空再也看不见红灯笼发出的灯光才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逐渐黑下来。   再不会去珠世小姐说不定会担心了,先不要考虑穿越之前来的事情,大不了以后不要再来这里就是,说不定在那些人眼里,受伤成那种样子一定已经死掉了。   等她磨磨蹭蹭回到了那处庭院,心里慌张的弥生完全没有注意到今日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连灯也没有点上一盏。   进了门走在偌大的庭院里,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才将她猛地惊醒。   月色投下的阴影在卵石路上来回摇摆,平日白天觉得心旷神怡的美景不知道为何在今天的夜里居然显得如此可怖。   就像是身后有鬼驱赶一样,弥生尽自己可能迅速的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   窗外的蝉鸣和乌鸦的叫喊声让她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想要去找珠世小姐,正好还没有把她的荷包还给她,珠世小姐那么好心,一定会收留她一晚的吧?   再加上今天无意中发现可能是穿越而来的秘密,心里越发不安,只想要人陪伴着自己才不会害怕。   然而走向珠世小姐房间的路,一定会经过鬼舞辻大人所在的地方——如果他还没有离开的话。   但现在女孩儿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只想找个有其他人在的地方,她不想一个人睡。   可越是靠近那个方向,越是觉得可怖。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空中飘过来,浓郁到她差点吐出来,硬生生逼得她倒退了两步。   “别靠近,茜茜。”   见到情况不对复生立刻出现,这样大的出血量,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能再让她继续前进了,不然性命难保。 第十九章   “不要再往前走了,茜茜。”   复生伸出手拦住还想要继续往里走的女孩儿,可弥生并没有听它的话。   “不行,我必须要看看,万一无惨大人和珠世小姐出事了怎么办?”   她绕过挡在身前的替身,一面焦急而不顾自己危险地向里走。   刚刚只顾着思考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一定也应该有自己的家人,但却穿着那种地方的衣物,然后受了重伤流落在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异常安静的宅邸。   越是往里走,鲜血的味道越是浓郁,弥生用袖口掩住口鼻,蹑手蹑脚地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   她知道这个时代有的地方治安很乱,就像她曾经流浪在外的时候,就是贫民居住的地方,打砸抢是经常有的事情,可这里正常不应该还会发生啊?   但这样规模的宅邸,又是女主人,按理来说人手也有些过少了。   上辈子在意大利的时候,和迪亚波罗一起住在中产社区,根本不需要考虑这样的事情,生活安稳到甚至很多家庭都不关大门,小孩子就放心地在门口的草坪上玩耍。   有时候还会组织一些烤肉的户外活动,男人们搬出地下室里的烤炉,啤酒杯碰撞时洒下白色的泡沫。   这次会是……入室盗窃吗,还是有仇家寻过来了?   再接着向里面走去,纸门上飞溅的血迹和划破的纸窗,一切都说明情况很不妙。   动作精密性异常高的复生挡在她身前,尽量帮忙掩去弥生的行踪,然后在除了自己的轻微呼吸外的一片死寂中,别人的说话声就显得异常清晰。   是无惨大人的声音!   可紧接着她的脚步就顿住,那个声音比平时她听到的更加冷酷,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像是在大声责备什么其他人。   然后跟着的就是珠世小姐,但她也仅仅能辨认出这两个人而已。   可是既然大家没事的话,为什么宅邸里会是这副模样呢?   难道说犯罪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吗?   “弥生呢,她在哪?”   在他们探讨其他事情的中间,她突然辨认出自己的名字,于是立刻竖起耳朵想要听清他们谈论的内容。   “无惨大人,今天我恰巧派弥生出去购买药材了。”   听到珠世有些慌张的回答,弥生还以为是自己不见了惹得珠世遭到了责备,无惨大人正在四处寻找自己,便立刻从藏匿的地方走出来。   原本她所站的位置看不到房间里面,同样、房间里的人也看不见她。   “抱歉,无惨大人,我已经回——”   剩下的几个字硬生生地在看清房间里的场景时被咽回嗓子里,弥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眼前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   站在房间中央的确实是无惨大人没错,可……   华丽的和服袖口处伸出不知道是什么像触手一样的东西,另一端刺穿了一个人,尸/体停在半空中,被穿透的腹部流下大量的鲜血,甚至在榻榻米上留下了一滩血液。   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人头,看起来尖而锋利的淡青色指甲抓着那个脑袋的头发,脖子断开的地方也在不停滴落红色的液体。   而无惨大人本人则是面无表情,脸颊上溅了血点,不知道是没有发现还是毫不在意,轻蔑地望着房间里的其他人。   包括珠世小姐在内的其他人,有些弥生也曾经在这栋房子里见过的,都战战兢兢地跪在立于高位的女人面前。   一直到她走进来打破了这个僵局——明明房间里全部都是鬼,但却并没有一只鬼发现弥生是何时进入到这所宅邸的,本应该对人类的气味更加敏感,可等她跨入房间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有人类进来了。   连无惨也是如此。   原本饱含怒意和轻蔑的面孔立刻变得震惊,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弥生就会这样出现,眨眼间就变回了男性的模样,希望她还没有看清。   手里拽着头发的人头因为力道松懈而掉在地上,“咕噜噜”一路偏偏滚到了弥生脚边,袖子里面触手一样的东西也收了回去,可那个被穿透的尸体就直接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一道不小的声音。   而毕竟弥生还是人类,无惨和珠世这样的鬼能控制的住自己进食的本能,而这次被召唤而来的其他低级鬼就不一定了。   有的鬼一瞬间就想要扑上来,和其他人一起分食掉这个美味的人类少女,珠世的反映更快一点,几乎是一挥手那几只鬼就飞到墙壁上缓缓滑落。   诸多的信息一下子涌入弥生的脑子,一时间被震惊得反映不过来,弥生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眼睁睁地看着无惨大人在她的面前变成了男人,变成那个叫“鬼舞辻”的、可能是她未来未婚夫的男人。   像是得了失语症,她想要问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急促地呼吸着,慌乱地把视线移开,转到了跑过来揽住她肩膀的珠世身上。   “弥生、弥生,你还好吗?”   见到她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愣愣地望着自己,珠世摇晃着弥生的肩膀。   “走吧,先和我离开这里吧。”   然而医生无论如何都拽不动她,弥生转过头去望向无惨……不,应该是鬼舞辻无惨,纯黑的眸子里倏地流下一滴泪。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不仅欺骗了自己,还杀了人。   而直到看见那滴晶莹的、一闪而逝的泪珠,无惨心里才开始慌乱起来,他皱起眉,尽量用温和地声音想要像以前一样哄骗她。   “弥生,你误会了,我可以解释。”   而女孩儿只是不停的摇头向后退,发生了太多她不明白的事情了,不光是无惨,甚至是珠世小姐,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曾经在那条小巷里见过的她用指甲划破自己手臂肌肤的事情也是真的。   而且,就算她现在过来安慰自己,为什么她能无动于衷地看着鬼舞辻无惨杀人?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生物,为什么他长出了触手、眼睛是骇人发亮的梅红色?   自己之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第二十章   “走啊,弥生!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几乎是强硬地掰着女孩儿的肩膀,珠世原本不敢对身为人类的弥生用这么大的力气,可这孩子就傻傻地站在这里不动了,愣愣地望着无惨的方向掉眼泪。   弥生震惊而受伤地望向无惨,从前的一切疑点都解释清楚了。   怪不得无惨和鬼舞辻从来都不一起出现,他们分明就是一个人。   也许是像替身能力那样的奇妙异能,无论是珠世小姐比通常女性大得多的力气、她流出的血液能让人昏迷,以及鬼舞辻无惨本人能在外貌上转换性别,还有那些可怖的触手……   这个世界和之前她存在的地方一样不安全。   还有无惨大人急匆匆地想要自己嫁给身为男性的他,现在她明白为什么了,也可以理解这样的做法。   只是,为什么之前不能好好和她说呢?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欺骗她,她也许可能会同意。   然而现在更不可能了,满屋子的狼藉都证明了无惨曾经做过了什么,甚至她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恰巧看到,她根本不敢相信无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草菅人命,随意杀戮,冷酷无情。   这些和之前把自己捡回来的那个女人的形象完全分裂开,一个是自己心里美好的幻想,一个是现实里丑陋的怪物。   曾经对女性的无惨大人的一切期盼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如果不是今天恰好撞上,自己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自己只有两点无法接受,一个是犯罪,一个是欺骗自己。   再加上上辈子迪亚波罗的事情,这几乎是双重的打击。   原本书写了平静美好生活的日记本被泼上墨水,记忆里值得回味的场景被狠狠撕碎,即使是欺骗自己、不愿意告诉她真实身份也就算了,可迪亚波罗偏偏是“热情”的BOSS。   走私、贩/毒、暗杀,几乎一样都不会少,而他用这些得来的钱财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她宁可不要。   如今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鬼舞辻无惨完全还有另一幅面孔。   “快走,不要再看了。”   不顾弥生的意愿,珠世强行拖拽着她想要离开这个房间,越是在这里多逗留一秒钟,弥生面临的境地越是危险。   无惨甚至可能一怒之下将她杀死,或者当场将弥生变成鬼——然后就会像她自己一样,一辈子都被迫屈服于这个男人,在他的控制下勉强苟活。   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一个鬼活的生不如死。   但对于弥生这种单纯又善良的孩子来说,单单是变成鬼这一件事情就无法接受吧。   她怎么可能接受吃人呢?   最后将无惨用梅红色的双眼震怒地望着自己的模样尽收眼底,弥生踉跄着脚步跟着珠世离开。   她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自己还能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吗?   珠世一直拉着弥生走出去好远,那个房间里浓重的血腥味和刚刚目睹了死人和尸体都让她觉得腿软,机械地被拉着一路走到宅邸门口。   期间似乎有无数的双眼盯着她,在看不见的地方观察,那些目光刺得她后背发凉,之前她记得鬼舞辻无惨面前还有许多其他人,但后来都不见了。   也许是和他们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自己就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吗?   “听着,弥生,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记住。”   珠世把女孩儿推到一个对方杂物的小房间,设下了肉眼可见的结界,看到弥生困惑的眼神,她简单地解释。   “这能让别人听不见我们的谈话,就连无惨也不行。”   从别人嘴里再一次听到那个名字,弥生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样猛地回过神,她打了个冷战,失落的声音里透露这一丝恐惧。   “无惨……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一时间很难解释,我就长话短说吧。”   看起来那个男人也处于事情败露暴怒的边缘,可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对弥生动手,也没有拦下她带走她的行为,说明无惨暂时还不想对她动手。   他甚至下意识想要解释。   珠世冷笑了一下,但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如你所见,我们都不是人类,无惨还有我,包括你在这里见过的所有人都是鬼,我们以人类为食。”   顾不得照顾弥生脆弱的情绪,她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如实告诉她。   “鬼舞辻无惨就是鬼王,所有的鬼都是被他从人类转变的。弥生,你不能再在这里生活下去了,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被他变成鬼,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就像我一样,被迫成为那个男人的手下。”   “鬼……?那到底是……什么?”   她根本就抓不住话里面的重点,只能隐约明白他们都是“吃人”的怪物,而自己如果嫁给无惨以后也要吃人。   “不用对这些刨根问底了,趁那个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快走吧,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珠世再自己身上暗藏的口袋里四处摸索,把能翻出来的钱币都塞到弥生手上。   “我的荷包也在你身上吧?你就拿着这个离开,抱歉我没办法送你走了,但是你必须走。”   女孩儿懵懂地伸出手接下,连手指要握起来都不知道,神情显得痛苦和迷茫。   “可……那我又应该去哪里呢?”   自己无处可去,离开了这里她只能回到大街上流浪吗?   外面一道惊雷劈下,雷声轰鸣震得她耳朵里嗡嗡作响,紧接着“哗啦”一声雨落,外面下暴雨了。   “太好了,就趁着现在。”   而在珠世眼里,没有比这更绝佳的机会了,暴雨会冲走所有的气味,等弥生离开以后,无惨再想要找她都变得困难起来——只要她还没变成鬼,她就能继续逃,无惨就不能靠特殊的感应追到她。   “至于要去哪里,我前段时间去山中采药的时候,听见一些商贩在探讨,离开这里向南的七座山后,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一直在找失散的未婚妻,听起来模样很像你,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总之你先向那个方向离开吧。” 第二十一章   寻找未婚妻的年轻男人?   难道自己刚刚到这个世界里做的那场梦,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可醒来之后就忘得差不多了——本身梦境也很模糊,她已经忘记了对方的长相。   只记得他额头上有暗红色的斑纹。   “……这,这怎么行?”   反应过来也许自己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弥生突然想要把荷包还给珠世,如果此生再也不能见面的话,她如何能收下这么多钱?   “都已经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这种问题?”   珠世无奈地摇头,她散去了结界,小心翼翼地感知了一下,无惨并不在附近,但如果他想要出现的话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并不缺这些钱财,反而如果你能拿着这些另寻他处过上新的生活,那我比自己花掉还会开心。”   推开小仓库的木门,她拉着弥生一同走入大雨中,水一瞬间就把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雨势已经大到就算这样近的距离也难以看清对方的长相。   “现在就出发吧,在雨里前行任何人都难以追踪到你,在雨停下来之前你也不要停,虽然这样很辛苦,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帮忙把弥生沾在脸颊两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处,有些心疼地说,可只要能够离开这里……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可是……你帮我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弥生努力睁大双眼,顺着脸颊淌下的还有其他温热的液体,透明的混进雨滴里看不分明。   “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惩罚你?”   “没关系的,弥生。我会告诉他是你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逃走了,他不会降罪于我的。”   医者柔声说道,自己对无惨来说还有用,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虽然她还不知道弥生在那个男人心里的地位到底还有多高,但只要有一天还没找到青色彼岸花,他就依然需要她的医术。   “……好,保重。”   女孩儿突然扑上来给了她一个拥抱,力气很大,仿佛知道也许这一走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谢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多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你也保重,弥生。”   她也有些不舍,可自己必须推开她,看着弥生最后抹了抹眼睛,珠世心里忍不住一酸。   如果自己还是人类……   不,已经没有那种可能性了。如果自己不是鬼,一定还与丈夫和孩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再遇见弥生?   终于,她顶着雨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几个月的宅邸,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站在屋檐下遥望着背影越变越小的女人一边警惕着鬼王的动静,一边默默在内心祈祷。   “再见。”   她喃喃着,希望再也不见。   *   雨整整下了一晚,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有逐渐减小的趋势。   谨记着珠世小姐的叮嘱,即使夜里黑得几乎看不清路,弥生也依旧凭借着记忆向南方前进,好在鬼舞辻无惨的宅邸在繁华的城镇中央,雨中被拖慢的脚程,到了凌晨有了些光亮是也还在城镇附近的乡村。   但紧接着就要翻过山岭了。   在那之前,她必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浑身冷得在发抖。最开始她还能勉强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行,到了后来就不得不依靠复生的搀扶,咬着牙才能继续向前走。   被发现逃走的后果可能很严重。   尤其是不光涉及到自己,还有珠世小姐也会受到牵连,她必须再努力一点。   还有那个她口中的,也许一直在等着“自己”回去的年轻男人。   说不定那是真的,就先往珠世小姐所说的方向去吧,可翻过七座山这个距离实在是太模糊了,如果是现代人肯定都直接把距离说出来,可现在这个时代只能用路程的时间去判断远近。   雨停之后弥生在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好心的老板看见她淋成一幅落汤鸡模样,立刻就帮忙去烧沐浴的水,哪怕清晨并非是通常热水供应的时间。   等到终于泡在热水里,四肢不再因为寒冷而僵硬之后,她才终于有时间好好规划一下之后的计划。   “如果到了地方发现其实找的不是你怎么办?”   复生趴在浴桶边缘,忧伤地望着自己的主人,它看起来总是悲伤的模样,脸颊上的三颗泪滴时不时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没关系,如果那样的话,就算过去也可以再在那边想办法继续生活。”   她捧起热水撩在脸上,之后意识到如果哭过了应该冷敷才是。   “那个梦你也知道内容的吧?难道你觉得不是真的吗?”   复生歪了歪脑袋,看起来美丽又无辜,拟人的金色眼部里似乎写着不解。   “可这里怎么说也算是很大一片区域了,而且之前这幅身体很可能是被迫带到了‘那个地方’,然后又逃了出来。如果按照上辈子的经验,这期间跨越了多少距离就很不好说了。可能珠世小姐说的地方确实有人在找失散的未婚妻,只能去碰一碰了。”   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穿着无惨给的衣服,清洗干净并晾晒之后,弥生并没有在这个村子里找到成衣店,只有买布匹的地方。   乡下这种地方大家都是扯了布之后自己裁制,似乎她在无惨身边时穿的衣服都是专门给贵族做衣服的人缝制的。   可当弥生提出能不能卖掉身上这套时,店主还是同意了,那确实是上好的料子,哪怕是被人穿过了,也一定会有姑娘要的,甚至还免费送给弥生一些大块布裁剪后剩下的布头,可以用来缝制荷包一类的小东西。   她正好没有行囊,就拿来拼在一起当做背包了。   等去药铺抓一些驱寒的药物时,她突然意识到珠世小姐也是从药贩那里听来的消息。   像这种地方的药铺,都是有固定的人去采药,然后游走在各个地区的店铺里,说不定这家店的店主也听到过类似的消息。   于是问起店主是否听说过又年轻的男性在寻找走失的未婚妻一类的事情时,她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名字。   “继国缘一”。 第二十二章   “……继国缘一?”   弥生茫然地望着药材店的老板,理智上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然而实际上只要听见那个名字的发音,内心就像是被一股暖流温暖着融化了。   是这个身体的记忆,自己认得那个人。   难道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我也只是听说而,不过说是在找一位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的黑发少女,要我说这样的形容也太过笼统……”   那边的店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认为那个年轻人应该把要找的人形容地更加贴切一点,而弥生已经大声道谢拿着抓好的药离开了。   “听见了吗,复生?是真的,你也能感觉得到吧,我原本应该是认得那个人的。”   回客栈的路上,弥生对飘在身旁的白色身影说,替身是精神能量的体现,她能感受到的事情复生也能够体会。   两辈子加起来也只有那么几天的时间流浪在外,一个归处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尤其是在曾经无家可归过,“家”的概念对她来说更加宝贵。   尤其当自己是个年轻的女孩儿,身上连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连能够养活自己的方式都没有,光靠着珠世小姐的救济根本不能长期考虑。   也只有无惨才能说把她带走就带走,那么富贵的人家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管,无惨自己不计较供她一口饭吃这件事,谁也说不了什么。   况且可能整个宅邸里也只有她需要吃“饭”。   虽然还不清楚珠世小姐所说的“鬼”究竟是种什么生物,但猜测估计和她上辈子小时候听说过的吸血鬼差不多。   而无惨就是有能将其他人转化的能力的源头,区别就是一个吸血一个吃人。   向客栈的老板询问继续向南是否还有人烟的时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这条路几乎没什么人走,弥生想要一个人翻过七座山还有些困难。   可她必须离开。   而且在她看来,仅仅是七座山的距离还有些太近了。   如果鬼的活动范围很大,行进速度又快,那还是有被找到的风险。   不过这是以现代人的目光来看,这个时代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只生活在很小的范围内,也许这对他们来说就算是很远的地方了。   而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是采药的人流传过来的消息,除了他们也很少再有人进入山林还将药材输送向不同的地方,如果仅仅是砍柴,那只要买到最近的城镇便可。   在老板用手指沾着茶水简要地在木桌上给弥生画的简要地图上,她得知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算另一个大城镇的周边,又是在山里面,而目的地和那个城镇连接无惨居住的这个城镇的主道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但这反而让弥生松了口气。   按照常人的思维,像她这样孤身一人的女孩儿想要逃走,一定会走人多的大路以避免危险。   有替身在着实能帮上不少忙,这个世界目前还没看到像她一样的替身使者,就算复生的力气很小,也没有什么攻击力,可对付普通人还是够了。   尤其是在这种多数人还信奉鬼神的年代,光是“闹鬼”就足以吓跑心怀不轨的人。   穿上普通而不起眼的布衣,整理好行囊之后,弥生就按照老板指的方向前进了。   一路上倒是没遇见什么特殊的事情,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经验不足,海拔高了氧气不足以外,之后就都从山间走,哪怕绕了些远也强过喘不过气。   途中在不同的地方落脚,又用了足足三天,她才抵达客栈老板形容的地方。   是一个不算大的小村落,除了主干道上的房子比较密集以外,其他的都凌乱的散在各处。   像是之前那样,她找到一家卖烧饼的店,买吃的垫垫肚子以外,装作不经意地打听起继国缘一的事情。   他不住在这里,而是在山上。   店主很热情,烧饼没吃到一半的时间,他就已经把弥生想问的都说出来了。   按照他指的路,短暂地休息后再一次出发。   身体像是自己知道要往哪里走一样,她总觉得这里很熟悉。   沿着田埂前行,入眼的景色似乎在哪里见过。   此时正值夏末,田里的庄稼已经长高,如果再往前推的话,能在白天看见大片映着蓝天白云的水田,偶尔有飞鸟略过划破平静的水面。   这就是她梦里的场景,只有真正走到这里,被抛进记忆深处的梦境才逐渐明晰起来。   只不过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   可弥生突然不敢继续向前走了。   她知道前面就是自己这些天一直想要到达的地方,然而越是接近越是觉得不安。   见到那个叫做“继国缘一”的人之后又该怎么办?   她还是他想要找的那个人吗?如果问起到底是如何走丢的,之前这段时间在哪里、做什么,她应该如实说吗?   还是把有关“鬼”的一切都深深埋在肚子里,一辈子再也不提起?   如果是类似吸血鬼的生物,还以人为食,应该同理不会那样招摇,隐藏在人类中间,很少有人知道,继国缘一应该知道这种危险的事情吗?   况且,她也说不准自己消失之后鬼舞辻无惨还会不会来找自己,如果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也许迟早有一天会找到。   如果又因为这个牵扯到无辜的性命……   “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悲观,先过去吧。”   复生飘出来陪伴在主人身边,她必须放下之前的事情,不然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被追捕的阴影里。   不远处唯一一个简朴的小房子就是附近唯一的住所了,房门紧闭,因是白天看不出来里面是否有人在。   她就站在距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愣愣地站着,不敢走上前去敲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歌?是你吗?”   她猛地转过头,一个年轻的男性站在她来时的路上,见到自己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眼。   记忆中即使是这样的表情,也算是出现在那副面孔上少有的、带着情绪的夸张表情了。   他身形欣长,在脑后束起高高的马尾,发梢处逐渐由黑转为火焰般的红色,左额处有暗红色的斑纹。   就是她梦里的那个人。   “缘一……?”   弥生试探着叫出那个名字,然而一听到自己开口唤他,男人立刻走上前来,紧紧将自己抱在怀里。   “太好了,你回来了,歌。”   被突然这样抱住,她有些慌,却意外的并不讨厌,反而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他身上散发出干净的皂角的味道,还沾染着一点淡淡的清香。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   很小的时候,一场流感带走了自己所有的家人,村子里也因为那次大规模的生病人丁稀疏。   她就守在自家的田地里,甚至有的时候在外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光着脚在水田间行走时,有什么东西从脚边曾国,低头一看,是黑色的小蝌蚪。   就在她把蝌蚪带着一些水捧到眼前仔细观察时,一个男孩子问她在做什么。   于是继国缘一就成为了自己的家人,他原本似乎是要去什么寺庙的,可他留了下来,这一留就是十年。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意外,马上他们就要结为夫妻了。   是自己山里采野菜的时候遇见了人贩子,因为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于是被打晕强行带走,再醒来之后就听到了即将被卖到花街的消息。   和自己一同被抓来的还有好几个女孩子。   她们都被要求穿上一种华丽的布料制成的衣服——就是后来自己身上穿旧蹭脏的那件,马上就要被送到屋主面前挑选。   那个中年女人看中了这双仿佛会说话一般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说客人一定会喜欢的,于是单独把她一个人挑出去买下,她便被留在了那个地方。   当天晚上就因为不肯出去接待客人而和管事起了争执,推搡期间被管事一个用力推到了,恰巧后脑磕在了矮茶几的一角,流了很多血。   因为怕惹上麻烦,又不愿意出大价钱为她治病,屋主就将她仍在院子一角的库房里自生自灭。   她强撑着逃了出来,一直走到住宅区,晕倒在某个富裕人家后面的小巷里。   再往后就是她记得的事情了。   可能是因为伤及头部,所以才暂时什么都想不起来。   也可能是继国缘一所说的“歌”真的没能挺过来,于是她出现了。   *   “唔……”   弥生难过地扶住太阳穴,头痛的像是要炸开一样,除了刚刚想起来的这些以外,“歌”这些年的一点一滴都涌入她的脑海。   太多的记忆,像是灵魂在融合一样,她一时间根本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曾经的西尔维娅,还是生活在这里的歌了。   她在缘一的怀里逐渐失去了力气,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而缘一只以为是她拥抱得更紧了。   “我一直在四处寻找你,但却不能找的太远。我不能离开这里,如果我走了的话,如果你回来我就会错过。但幸好,现在你回来了。” 第二十三章   不像弥生能悠哉悠哉地走上好几天山路,最后成功地回到未婚夫身边,鬼舞辻无惨这边已经完全乱了套。   弥生被珠世强行从那个房间里拉走之后,他便一个人离开了宅邸。   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不知所措。   生气,而且是生自己的气,就像当年以为那个为自己治病的医生在欺骗他一样,一怒之下把人杀死了,之后发现真相才觉得后悔。   这次也是,他没有生弥生的气,而是在恼火为什么会被她撞见。   明明他问过了珠世,得知她不在的。   甚至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她会这样快就回来的情况,盛怒之下惩罚了一些不中用的手下,却偏偏被她亲眼目睹。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百口莫辩。   他确实想过就像之前那样,弥生在自己身边每天叽叽喳喳,他也不会觉得烦。   每天能听一听别人说话也没什么不好,之前的几百年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虽然因为最开始是女性拟态出现在她面前,导致现在有了些小问题,但在他看来不是不能解决。   只要时间久了,她还会慢慢信任他的。   然而却因为听到了她的拒绝没有控制好脾气,又被她亲眼撞见。   惩罚手下在他看来不过是很平常的事情,是他给了他们更强大的能力,他们为自己献出生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他知道弥生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所以只能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只要把她关起来,总有一天她会屈服的。   等冷静的差不多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也停下,一回到宅邸里无惨就召唤了珠世,得到弥生已经被她劝回去休息下的消息。   可能是她受了惊吓,他决定第二天等弥生醒了再去看她——但也只是看看她而已。   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然而他去看的时候,朝雾弥生已经不见了。   谁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所有昨夜在这座房子里出现过的鬼再一次被召集起来,但没有人曾见过那道身影。   珠世并不在人群里。   无惨下意识眯起眼睛,那个女人还在记恨着自己欺骗了她将她变成鬼,她将亲手杀死丈夫和孩子的过错怪罪在他身上,这些他都知道。   可她还是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只要变成了鬼就一定会服从于他。   他早就觉得珠世对待弥生的态度很不同,难道是她帮着弥生逃走了吗?   “珠世在哪?”   鬼王再一次阴沉下脸色,随意地抛出这一句话,没有任何人敢回答。   大家都见识了昨天晚上几个惹怒了无惨大人的鬼的下场,现在听见发问,都把头埋得更低希望不要引起注意。   鬼王一个心情不好就会杀人,他们还想多活一段时间。   他能感知到珠世的方位,移动的很迅速,也并非是问她人在哪里,而是想弄清楚她去做什么了。   “我在问你们话,珠世呢?”   最后他不得不去听那些没有的手下心里在想什么,然后揪出来一个在珠世离开之前见过她的人。   “珠、珠世小姐说是那个女孩儿不见了,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出去,似乎是去找她了……”   那个人战战兢兢地回答,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然而想象中惩罚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那你们还不快去!?都在这里等什么,还要我亲手把你们扔出去吗?”   无惨知道希望渺茫,可能弥生在昨夜就冒雨离开了,而大雨冲刷走了一切痕迹,这几乎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花费数年的时间也有可能。   但他一定要找,而且一旦找到就再也不会放过她。   他会把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鬼,然后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她胆敢逃离的代价。   *   弥生并不知道潜在的危险,也不知道这些天这片地区到底有多少鬼在搜寻自己的身影,她只觉得继国缘一的怀里温暖又可靠。   男人将自己搂的很紧,生怕自己再一次消失。   可是她的身体不对劲,还有源源不断的记忆传来,然而最让她吃惊的是,无力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之后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自己变得完整了,随着记忆的输入,浑身又重新充满力量。   她敏锐地察觉到复生不安地动了一下,但碍于缘一的存在,它不好出现和她说话。   它总是能知道更多,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乔鲁诺·乔巴纳所说的真的是对的吗?如果替身是精神能力的体现,那为什么复生看起来有独立自主的意识呢?   “你一定很累了,和我先进去吧。”   缘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他扶住她的肩膀帮她站直,眼里有隐藏不住的担忧。   缘一看起来总是淡漠的,也没有什么外流的感情,他似乎有许多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和大家感知世界的方式也不同。   从歌的记忆来看,这些年一直都是她的话更多,缘一更多的是在倾听,她教他如何重新感知世界。   但她就是知道,缘一非常爱她,她能分辨的出那双也许在别人看来没什么波澜的眸子里的情绪,也知道他每个动作的含义。   像是灵魂的伴侣。   “好,我们先回去吧。”   弥生牵扯起嘴角,想象中的困难和尴尬其实并不存在,她不需要刻意学习记忆里的样子去模仿歌的一言一行,仿佛……她自己就是歌,歌就是她自己。   简单但整洁的屋子还和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缘一把这里的一切都保持住原样,等待未婚妻的回归。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突然变湿了,弥生眨眨眼睛努力压下想要哭出来的冲动,维持正常的声线说自己饿了——明明不久之前才吃过烧饼。   缘一听到,他眨眨眼睛,似乎觉得有些困惑。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问,让她先坐下休息,自己去准备食材和需要的柴火。   等男人离开了小屋子,复生终于忍不住飘了出来。   “你感觉到了吗茜茜,自从恢复了身体的记忆之后,你变得完整了。”   “……你在说什么,复生?”   她困惑的望着自己的替身,确实感觉到一股力量涌入,可“完整”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还残缺过一部分吗? 第二十四章   “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但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灵魂确实削弱了。”   复生不太确定到底该如何形容,它也只能模糊的说出一种大致的状况。   “可是我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啊?”   弥生摇头,但这件事情也太难以解释了,就如同她和“歌”原本就是一个人一样。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可能是你的灵魂在那不勒斯死亡大的时候分散成了许多不同的碎片,散落到了不同的地方。茜茜,你要想办法把它们都找回来。”   这样的说法弥生大致能理解一些了,可就算有灵魂碎片,那又该如何找到呢?   复生纠结着,与乔鲁诺·乔巴纳的替身黄金体验镇魂曲做的交易只有它自己知道,弥生完全不知情。   她还要不停地经历类似的轮回,死亡、再出现在其他的地方——直到再一次回到那不勒斯,它会找到黄金体验镇魂曲解除“永远无法到达死亡的真实”的能力。   然而连它也不知道那到底还需要多久,茜茜还能回到2001年的意大利吗?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吗?   这种轮回不一定是好事,可也许在旅程上,就像这一次穿越到这里来,她能一步步重新拾回灵魂碎片。   甚至也许现在她就抱着和继国缘一简单地生活一辈子这样的梦想,就像从前她也不过是和迪亚波罗平静地生活在一起,只想过安稳日子的普通女孩儿。   丝毫不知道未来要经历的苦难,她要走的路还很远。   “也许你在这里寿寝正终之后,还会继续到下一个世界,就像这次一样。”   但复生没有说出来的一种可能性就是,也许她会遇到想要拯救的人,主动发动替身能——以自己的死亡换回他人的生命,这种方式也会造成再一次穿越。   弥生听了反而完全没有一丝紧迫感,甚至松了一口气。   “听起来还有很远,像是死后的事情了,那我就不着急了。”   对于主人鸵鸟一样的行为,复生也没有任何办法,她才刚刚从失望和震惊中脱离出来,打算投入新的生活。   也许现在说这些还不合适。   他们居住的小屋很简单,但处处都充满了温馨,一看就是曾经的歌布置的。   缘一的性格耿直又朴素,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然而不大声欢笑不代表不开心,不会大哭也不代表不拥有悲伤的心情。   即使没有表情的变化,她也能通过心灵感受到缘一的情绪。   而现在弥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说饿的时候他会觉得困惑,用缘一的话来说,他能感受到许多常人感受不到的东西,应该是知道自己已经吃过了。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多加询问,安静地出去为她准备食物。   弥生推开门,刚好看见男人回来的身影。   看方向,是去了之前的村落,手里拿着一个用红绳系着的纸包。   他对着弥生提了提手里的东西,示意她自己去做了什么。   弥生认出来那是村子里卖点心的包装,她才刚刚看过,就在烧饼店的斜对面。   “抱歉,我其实明明才吃过……”   缘一歪了歪头,尾端泛着红色束起来的长发随着动作落在肩膀上、又滑了下去,他仔细地看了一眼未婚妻的神情。   “你不用对我道歉,我知道,所以去买了你以前喜欢吃的点心,吃一些就好。”   不待弥生再多说,他直接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回屋子里。   “现在不用再担心了,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就在这里。”   突然意识到和歌的记忆里有所不同,他们已经相识了近十年了,缘一从那个田埂边的男孩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的手很温暖,掌心有些粗糙,那是常年劳作留下来的痕迹。他也摸过木刀,有了不得的剑术,不过随着时间逐渐过去已经不怎摆弄,她也从来没有问过缘一以前的事情。   不是出声在武士之家,又没有通过别的办法,理应是不能拿刀的。   他也不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只想和她在一起过完简单的一生。   相比于弥生有些不知所措——即使是她灵魂的一部分,但那毕竟是记忆,而非本体经历过的,她还需要时间适应,可缘一就像从前一样。   仿佛她从没有离开过一样。   很快天色就暗下来,这个时代的人都休息的很早,一个是普通人家如非必要不会点灯,一个是确实也没有什么娱乐的方式。   终于到了一个真正归属的地方,弥生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   不是流浪街头,也不是寄人篱下,不是在路上颠簸。   这里就是她真正的家,她的庇护所,还有爱她的人在。   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却无论如何的睡不着。   弥生躺在榻榻米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和无惨的宅邸那种豪华完全不同,是简朴的原木。   侧过头,继国缘一就躺在她身边,黑暗中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只要有缘一在就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突然,弥生听见翻身的声音,紧接着缘一的声音就轻轻响起。   “歌,你还没有入睡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缘一在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笃定缘一能在黑暗中看清她的神情。   然后自己就被人拥入怀里。   “辛苦了,这段时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男人有些粗糙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将她搂得更紧,抚摸着后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我在,睡吧。”   他不怎么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   但是他很可靠。   甚至出乎弥生的意料,他都没有询问她这段时间到底在哪里,又做了什么。   也许对他来说,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自己回来了,现在还在这里就够了。   弥生吸了吸鼻子,在男人的怀抱里埋的更深。   恍惚中她只感觉到缘一亲吻了自己的发顶,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安心甜美地睡去。   她会和缘一幸福平静地生活下去的。 第二十五章   随着灵魂慢慢融合的更加紧密,那不勒斯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就像是土生土长在这里,那个在流感中失去了父母的小女孩儿本人,抛去那段在外的日子,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   最开始弥生还提心吊胆,害怕无惨会派人来寻找她。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其他的迹象,就像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段日子一样,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梦。   可有时候还会梦到那些恐怖的场景,漆黑寂静的夜晚、溅上血液的纸门,躺在地上的尸体和梅红色在暗中发亮的双眼。   呻吟着惊醒时,就会立刻被拥入一个令人安心的怀里。   “又做了噩梦么。”   身边的男人翻身坐起来,最近他已经学会了把油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就能很快点亮,然后回来检查她的状况。   弥生急促地呼吸着,还没从噩梦汇总回过神来,眼睛盯着缘一好一会儿才再一次确定焦点。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梦见自己终于被无惨找到,因此也间接害死了缘一。   “我、我没事……”   她有些虚弱的说,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怕有一日那些会成为真的。   可无惨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是脱离了常人认知的超自然的能力,即使是她以现代人的眼光看也极其离奇的事情,如果缘一知道了“鬼”的事情,他会不会被卷入到更麻烦的事情里去?   而缘一永远能察觉到她的不安,即使在睡梦中也会立刻醒来,甚至连她的呼吸加粗加重也能察觉到。   后来已经会在觉得她不对劲的时候事先叫醒她,然后重新拥着弥生再一次入睡。   渐渐地,她终于不再夜夜都会因为噩梦惊醒。   只要有缘一在,她就不会再害怕。   “你在想什么?”   身边的人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中来,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弥生侧过头,缘一正有些不解地望着自己。   他喜欢在饭后拉着她的手在田埂上散步。   这个不起眼的习惯坚持了十年之久,从认识那天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歌的家庭并非是贫农,家人离去之后留下来的田地不少,而缘一的到来恰好帮上这个没什么力气经营的女孩儿很多忙。   两个孩子慢慢经营,生活也变得越发好起来。   只不过两个人都是简单朴素的人,生活在山间的小屋里与世隔绝,互相依靠的日子也更适合他们。   缘一很少会和其他人打交道,如非必要他甚至不会主动说话,就连和歌在一起的时候也鲜少展露什么感情。   但这对于她并非坏事,虽然不怎么说话,可缘一很可靠,几乎就是天才一样,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男孩儿会离开自己原本的家庭,但只要现在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就好。   弥生也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这就是最开始她想要的,和平安稳的生活,和自己相爱的人幸福地度过一生。   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没什么,我只是走神了。”   弥生微微笑起来,在歌出事之前,他们原本就打算结为夫妻,只不过后来发生的意外耽搁了这件事。   现在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虽然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和夫妻没什么差别了,可既然缘一提出,之前的歌也亲口答应了,那弥生也就一切顺其自然。   如果是缘一的话,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一想到之后要结婚就免不了会紧张,这自然和现代的婚姻不同,也不过就是去神社走一下过程,他们甚至都没有什么亲人能够见证。   可那毕竟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   然而想想之后的生活也会和现在一样,弥生就又释然了。从前她排斥只是觉得害怕,万一对方会背叛她离开她,她不想被婚姻束缚住,可继国缘一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身边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口袋,里面装着一些稻谷、玉米和坚果一类的小东西。   一见到这个,弥生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缘一总是很讨小动物们喜欢。   就连野生的动物也会丝毫不害怕地接近他、接受他的投喂,如果在山林里,小鸟、松鼠、兔子见到他都会自发地围上来。   如果跟着缘一,她也可以抚摸这些小动物。   从前的歌见过不少次了,每每看见还是会惊喜不已,而弥生则是第一次亲身经历。   看着未婚妻又像从前一样,注意力转移到了凑过来的小动物身上,缘一才微微垂下眼眸。   她看起来一直有些不安,如果她想说,那就会告诉自己,但如果没有主动提起的话,他也不会特意去过问,而他需要做的就是一直在她身边。   对于投喂小动物这件事,其实他本人不怎么感兴趣,但是歌很喜欢。   只要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开心,他就会去做。   *   弥生又一次做梦了,这次和往常不太一样,并非是有关“鬼”的事情。   而之所以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腹部鼓起来,像是快要生产的样子。   也确实快要到时候了,缘一要离开去找产婆,最近的村子里没有,他要至少翻过一座山才能去问。   可不知道为什么,弥生就是觉得心里很不安。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她不想给缘一什么压力。   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他一定会尽快回到自己身边来。   男人离开后复生就立刻飘出来陪伴自己,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想要的人。   反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那个陌生的男人并非人类,说不定那是无惨的手下。   专门派过来追杀她的。   随着那个鬼的靠近,她越发变得不安起来,有孕在身,她也根本就没有办法逃离,光是身体的重量就让她只能坐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复生冲了上去,那个鬼感觉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拉住了他,可是那个人轻轻一挥手臂就将复生击退——它确实不是攻击型的替身,力E在鬼的面前就好似螳臂当车。   “醒醒,你又在做噩梦了。”   就在那个鬼要扑上来之前,弥生被熟悉的声音叫醒,她慌乱地睁开眼睛,摸索着抓住了缘一坚实的手臂,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不会的,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不会的…… 第二十六章   “你梦见什么了?”   缘一不解地皱着眉轻声问,手抚上弥生的脸颊,拇指安慰一般地来回抚摸。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汗湿的额头。   “你在发抖。”   弥生愣愣地望着将自己揽在怀里的男人,梦里最后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一般挥之不去。   那个鬼就要扑上来,一想到珠世小姐曾经说过鬼以人为食,她的脸色就更惨白一分。   “缘、缘一……”   她突然握住男人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指尖冰冷,缘一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烫伤。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弥生反复告诉自己。   她不想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烦恼缘一,况且还有那么多不好解释的事情。   “嗯。”   他反握住弥生的手,将指尖捂热之后再与她十指相扣,只是短短的一个音节就再一次给她注入了安心。   “我一直在。”   重新让弥生躺下,缘一俯下身亲吻了未婚妻的额头。   “睡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   听说住在离村子不远的山里那对年轻男女最近要结婚了。   村子里的老人多少都知道当年的事情。   十年前的那场流感还历历在目,歌那孩子原本家族也算是兴旺,可一夜之间就剩下那个可怜的女孩儿。   可当时村里也面临这样的状况,家家都在死人,甚至还有城镇里源源不断的尸体被拉出来抛弃掉,还没有染上病的人根本就不敢出门,别说再去照顾其他家里孤儿了。   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男孩,性格安静、不怎么说话,但一直都守在歌的身边。   眼见这现在他们要结为夫妻,也算是好事一桩。   在山的另一侧,沿着石板路走上缓坡,在十二道鸟居下经过之后,便是这附近最近的神社。   建筑有些古旧,但每一处都是完好的,看得出来被人精心维护过。用来祈祷的结绳在一米多高的地方被磨得光滑,这是代代人留下来的痕迹。   连土生土长在这里的歌也不知道神社到底存在了多久了。   小的时候她和父母一起在深夏时来参加庙会,那是为数不多能随便吃糖的日子,深色的麦芽糖过滤的并不纯,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足够甜,就能成为儿时最美好的回忆。   缘一刚刚来到她家里的几年,歌从来不会往这里来。   就算很少显露出来,但并不代表她不会思念自己的家人,来到这里只会让她想起童年里美好的时光。   但后来慢慢的,也能和缘一结伴而来了。   那段最黑暗的时光过去,人们也过上了相对富足的日子,对靠着天和地吃饭的人们来说,没有天灾比什么都重要。   夏天的尾巴里,他们穿着歌自己做的浴衣参加庙会,缘一像是对什么事情都反应慢了半拍,哪怕是没见过的新奇事物也就是慢吞吞地眨眨眼。   但歌一个人自己也玩的很开心,之后的每一年都会买不同的动物面具带回家,现在都放在家里桌子角落的木盒子上,堆放起不矮的一摞。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现在她穿着纯白无瑕的白无垢,缘一站在她身边,一身黑色的和服。   袖子下,两人的手紧紧相连。   只要在神明前结拜,他们就正式成为夫妻,从此属于彼此。   没有亲人朋友,唯独只有神社的神使见证,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喜悦的心情。   回到家里之后倒是有村里相识的人送来的礼物,缘一认真地感谢,每个都要和她确认才收下。   除了去一趟神社之外,这一天似乎也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这和弥生上辈子小时候幻想的完全不同。   她甚至还和同一个社区的女孩子们玩过茶会的游戏,父亲也给她买过白色的纱裙,被女孩儿们当做婚纱,其中一个人装模作样地当神父,磕磕巴巴地说出并不完整的誓词。   在她的想象里,结婚是在绿色的草地上,白色的神坛和长椅,父亲挽着她的手臂把她送到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面前。   不过这样和缘一简单的在一起也好。   很快就天色就暗下来,到了休息的时候,弥生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袖口。   即使上辈子经历过人事,但真的到了现在还是会觉得紧张。   “别怕。”   还是缘一那让人安心的声音,弥生眨眨眼睛,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轻柔克制的吻落在眉间、鼻梁处,一路顺着下颌线滑下去,独属于男性的炽热呼吸打在脖颈处。   他黑色的长发今日没有再束在脑后,而是全部披散下来,从坚实的肩膀上滑落,两个人黑色的发丝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纠缠在一起。   *   自从那日开始,寻找青色彼岸花的任务退居二线,找到那个人类的女性成了要紧的事情。   珠世大人离开了整整三日,最后什么消息也没有带回来。   甚至连鬼王本人都离开亲自去寻找,然而那个叫朝雾弥生的女人却像是蒸发在那场大雨之中,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无异于大海捞针,根本就叫人无从下手。   而此时的无惨还没有建立更加具有规模的体系,手下也不多,还有一部分他觉得没用而杀死了。   也许是时候找到一些实力强劲的人合作,但他还没有找到足够入他的眼的人选。   几个月后,有手下带回来那个女人的消息。   她终于被找到了,但事情出乎无惨和珠世的意料。   “……什么叫和其他人在一起?”   鬼舞辻无惨的眉心挤出一道沟壑,语气压低变得阴沉。   而那个鬼已经完全不再去想什么找到人的奖励了,可能在他说出事实的时候就直接因为激怒的无惨大人而丧命。   “她和……另一个人类的男性走在一起。”   那个鬼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战战兢兢地把打听出来的消息如实说出来。   “我去附近的人类那里询问,有人说他们已经……结为夫妻了。”   然而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无惨只是皱着眉移开了视线,沉默了许久,久到那个鬼以为鬼王没有听清刚刚那句话。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想要观察状况。   只听无惨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   “那个男人是什么人?”   “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夫。” 第二十七章   听到手下的回答,无惨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   他原本的黑瞳逐渐变成红色,嘴角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弧度,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珠世听了也愣住,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一转眼就结婚了。   其实距离她离开也有半年多的时间,可这半年对于一个鬼来说就像眨眼的一瞬,自己照顾生病的弥生仿佛还像是昨日的事情。   可她一时间也摸不准鬼王在想什么了。   他还会想要强行把她带回来吗?   单膝跪在无惨面前的鬼最开始收到的命令是找到那个女人,并且要一直掌握她的动向。   可现在来看,或许她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同一个地方。   “无惨大人,现在还需要继续盯着她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抬起眼皮迅速扫了一眼鬼王的脸色,可那个男人现在已经变得面无表情,看不出刚刚的愠怒,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温度。   “不必了。”   最后他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甩了甩袖子转过身去走到窗边望向外面的景色,此时已至深秋,庭院里的景色破败不堪,光秃秃的树枝上只连接着几片将落未落枯萎的叶子。   “滚吧。”   手下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而珠世则是最后探究地望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现在即使是她也不知道无惨到底在想什么了。   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弥生就这样被放过了?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去偷偷探望弥生的,并非是找上门,只要远远地望着她,看见她过的幸福就好了。   然后她会老去,最后与丈夫合葬在同一处墓穴里,而自己依旧保持着青春的模样。   但那对于弥生来说应该是最美满的结局。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想尽办法阻止无惨还想要把她带回来的念头。   可鬼王比她想象中还要平静。   无惨淡淡地望着窗外,这栋宅邸里着实还留着她生活过的痕迹,只要看到院子里的池塘就能想起来她站在水边认真地望着锦鲤的模样,有时候她甚至能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房间的角落里——虽然平时那不是很显眼,但现在变得过于刺眼了,是弥生绣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之前她满心欢喜送给自己的。   着实是没什么看头,手法不正统,有的地方连线头都没去干净,秀出来的花纹图案也歪歪扭扭,当时拿过来之后就想着等她离开之后就随手扔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全都留了下来。   也许现在是时候都扔掉了。   他再也不想看见任何能提醒起朝雾弥生这个人的事物。   要么干脆放弃这座宅邸好了。   他一直想要建立一个只有自己和手下才能进入的地方,在人类中生活还是……有些低级的鬼并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本能,还要他来处理很多麻烦的事情。   而自己也应该清醒一些,弥生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偏离了自己的道路。   也许应该着手去寻找有能力的武士作为手下了。   *   “现在觉得怎样?”   缘一扶着弥生,让她慢慢躺在枕头和被子隆起的一堆处,最近只有这个姿势她才觉得轻松一些。   “我觉得不错。”   女人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觉得背后是实心的才放心地靠上去,手习惯性地搭在隆起的腹部。   婚后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刚刚知道的时候还有些慌张。   但缘一把她照顾的很好,在她嗜睡和妊娠的阶段几乎寸步不离地陪伴着她。   这比她想象中要辛苦,缘一也很心疼。   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了,妻子怀孕时经历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这让他想起自己母亲的身体就很虚弱,可父亲和兄长对此毫不知情。   “唔,你看,她又在闹我了。”   弥生眨眨眼睛,最开始她觉得很新奇,拉着缘一一起感受新的生命,她把手放在腹部,缘一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前一段时间他会趴在她的肚子上聆听宝宝的心跳声——他说自己能听见,不过缘一似乎总是能比常人感受到更多。   弥生也不觉得奇怪了。   “辛苦了。”   缘一的吻落在她的肚脐旁,几乎只是嘴唇轻轻贴上,并没有用力,最近他不怎么听孩子的声音了,怕压到她的肚子。   按照上辈子的常识,自己应该快要到临产期了。   可她也拿不准应该是什么时候,在那不勒斯的时候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要一个孩子,甚至连这方面的内容都一无所知。   迪亚波罗讨厌小孩,她也觉得自己才刚刚毕业,根本就没到可以抚养一个孩子的年龄,于是也不去考虑,这件事就暂时被搁置在那儿。   没想到是来到这里之后,几乎毫无准备,她的小天使就到来了。   弥生固执地觉得那是个女孩儿——她喜欢女孩儿,男孩子会让她觉得聒噪,虽然她去村子里购买必须品时,有些生产过的女人又是打听她怀孕期间喜欢吃什么,又是观察她肚子的形状。   最后摇头叹气地说这是个女孩儿时,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好在缘一也并不在乎,他觉得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但无论生下来是什么性别,他也不想再让弥生辛苦了。   他的愿望并不大,只希望平平安安和歌一直生活在一起。   然而越是临近这个时间,弥生心里越是慌张。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那个只做了一半的梦,即使复生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梦境都是相反的,不会有事的。   缘一也看出来了她的不安,但只是单纯地认为她在害怕生产,并不知道真正的缘由。   而他能做的就是给妻子她想要的一切,并且一刻不离地陪伴着她。   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突然感觉到一阵不正常的腹痛,她知道应该是时候差不多到了。   可离生产还要好久,听闻有的女性等待上十几个小时也是有的。她尽量平稳自己的心情,不想让缘一跟着一起担心。   “缘一,我想可能是快要……”   “好,我去找产婆。”   男人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他需要翻过一个山头才能找到产婆,而这段时间只能弥生一个人留在家里等待。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努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但阵阵传来的腹痛着实夺走了她大部分的心神,理智上她知道这是正常的,而且自己必须让缘一暂时离开。   “好,我没事的,你去吧。”   他没有再多说话,再次确认了一下弥生的状况,她鼓励地对着缘一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眼看着丈夫就要转身离去,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梦中的场景,她梦到自己没能等到他回来。   “缘一!”   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弥生望着被叫住的男人顿住脚步转过身,有些困惑地望着自己。她张了张口,半口气提上来,可是那句“快些回来”最终也没能说出来。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他耐心地询问,想要重新回到妻子身边。   而弥生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的动作。   也许一直都是自己想了太多了,虽然缘一表面上看起来一直风平浪静,但她知道第一次即将做父亲的他也很紧张。她不该把莫须有的压力加在他身上了,他原本就因为日夜照顾自己很辛苦,也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   “没什么。”   她突然露出一个微笑,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就脱口而出。   “我爱你,缘一。”   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缘一垂下眼眸,脸颊微微泛红了一些,最后他抬起视线回望心爱的妻子,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我也是。”   他离开了。   弥生一个人留在家里,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是心慌。复生飘出来陪在她身边,替身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保护性地放在她的腹部,一下下抚摸着安抚主人的情绪。   “吱呀”。   木门突然传来一道古怪的声响,弥生立刻睁大眼睛绷紧了神经,一种诡异发麻的感觉顺着脊背慢慢爬上来。   那不像是缘一找到产婆后推门而入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突然, 一种古怪的、经历过无数次的熟悉感又一次重合在脑海里。   像是梦中发生过,她也曾经有过许多次那种莫名其妙的重叠感,只不过这一次尤为清晰。   弥生抓着被子的手紧了一下, 手心里满满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紧张地屏住呼吸想要听清门外的动静。   可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和间或的虫鸣以外什么都没有。   至此她已经可以确定那不会是缘一了, 他一定会直接推开门进来,不会这样试探着等待这样久的时间。   可那又会是谁呢?就算是熟人也会敲门询问来意,而不是这样发出一道声响后就等待屋内人的反应。   她敢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甚至那个不明人士现在就站在门后。   复生紧张地绷直了身子挡在弥生身前,握着主人的手又紧了几分,它不是战斗系的替身, 也没有很大的力量, 破坏力也就和手无寸铁的茜茜没什么差别。   弥生给了替身一个眼神,让它再靠的近一些去查看状况。   可她知道今天的复生也格外虚弱, 替身是精神能力的体现, 一阵阵的腹痛间隙她能维持住复生的身形就已经很困难, 别说让它再多做其他的事情了。   复生在想办法做最后的努力, 然而替身本质上是真实存在的实体, 这间屋子里也没有能供它离开出去查看的途径, 冒然打开窗户并非明智的选择。   它尽量让自己不被主人曾经的梦境打扰,却忍不住去思考那个可能性。   如果门外是鬼的话, 她们丝毫没有任何胜算。   甚至连缘一回来了也不行。   比起那日弥生只知道震惊于无惨的暴行, 陷入于被欺骗的痛苦,它在共享的视力中认真仔细地观察了后来珠世小姐口中名为“鬼”的物种。   就是珠世这样看着毫无力气的女人也能轻易将一个成年体型的鬼挥开打飞, 普通人遇到鬼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或许是它太弱小了,能将死人复活看似是强大的能力,然而这需要弥生本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不是有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 那这就是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能力。   甚至连遇到任何危险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主人。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替身能力是天生的,力A就是力A,如果它也能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直接用拳头解决事情的替身就好了。   一直以来它的作用就只是陪茜茜说说话而已。   下一秒,木门就被暴力地破开,弥生眼睁睁地看着最中间的几块木板折断,一只指甲锋利的手从中伸出来。   她见过类似的,最后一日自己见过无惨女性拟态时淡青色的指甲,普通人类也没有这样的力气直接徒手穿透木门。   细小的木头碎片和碎屑掉落在地上,紧接着外面的人失去了耐心,沉重的几下咚咚踹门声过后,原本结实的木门就应声倒下。   那是一只面目狰狞、眼神凶恶的鬼,透着渴求和欲望的眼睛睁地极大,露出骇人的大部分眼白,缩成一小团的瞳孔紧紧盯着屋内的女人不放,或许是因为太过用力,红色的血丝和血点充斥着整个眼球,显得更加可怖。   弥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和她梦中的场景完全不同,但类似的事情却发生了。   她还怀着身孕,是临产的日子,时不时的宫缩让她只能靠在床铺上,连位置都难以移动一下。   又该如何保全自己和孩子呢?   她本应该觉得害怕,珠世小姐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脑海里,弥生知道那东西吃人,可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了……   如果没有身孕、也许她还能搏一搏,可拖着这样沉重的身体,即使逃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全盛时期都会被行迅速的鬼追上,跟别说这种时候了。   思绪已经完全没有了边际,她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在半空中望着那个徒劳地护住腹部,强撑起身体也只能在榻上移动一点距离的女人。   她已经能看得到自己的结局了。   恍惚之间,弥生突然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那个梦而在最后的时候叫住缘一,没有让他快些回来——就算他回到家里,也只会被卷入这场不幸中去。   ……还有,及时说出了那句话。   传达出自己的心意,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也许确实是自己的命不够好吧,上辈子她才刚刚大学毕业打算享受自己的人生,因为男友的身份被牵连,早早地就丢了性命。   不知道为什么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日本,也才刚刚安定下来不久,就又遇上了这种事情。   复生在看清那只鬼的一瞬间就扑了上去,那不是它见过的任何一个面孔,不是曾经在无惨的宅邸里见过的人,也许鬼王还有更多的手下它不曾见过。   也可能是茜茜离开之后新转换的鬼。   它努力想要把他拖出屋子,能拖延一秒就是一秒,它还不想就这样放弃,也许事情还会有其他的转机。   然而之后要怎么办它还不知道,就算它有足够的力气能暂时控制住这只鬼,可之后呢?茜茜怀着身孕,就算逃离了这个屋子……自己也不可能距离茜茜太远,即使它不是近距离力量型替身,但射程也没有优秀到能逃脱这只鬼的追捕范围。   又是一阵宫缩的痛苦模糊了弥生的双眼,她艰难地捂住腹部,她知道实际上生产前应该下地多走一走的,但并不是在疼痛这样难以忍受的时候。   紧张的心情和紧绷的心弦越发让她背后渗出冷汗,弥生只觉得双腿无力,孕期经常抽筋的腿部此时也变得不听话起来。   那只鬼察觉到自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抱住”了,他困惑地来回甩动自己的身体,像是皮毛沾湿的动物甩掉水珠一样大幅度移动着,用手去推拒。   弥生的余光里,可怜的白色替身被甩来甩去,复生原本就看起来轻飘飘又弱气,她至少知道自己替身的斤两,它阻止不了一只力大无穷、看起来十分饥饿的鬼的。   她觉得肚子好痛,一阵阵往下坠,腰部本就难以支撑腹部的重量,此时更是带着她像是想要往地底坠入的感觉一般,替身受到的攻击传回本体,身体四处都传来疼痛。   不想再动了,她只想晕死过去……也许这样就可以解脱了。   凭借着本能,那只鬼最终摸索出来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似乎有着人类的形状,虽然疑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脑海里叫嚣着想要吃人的欲望打败了困惑。   不管是什么都不足以撼动他前进的脚步,被纠缠住只不过是一时间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抓住那东西的“手臂”,狠狠地用力甩了出去,终于将黏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摆脱。   复生重重地被摔向了灶台的方向,后背结结实实磕在了砖砌的低矮炉灶上。   于此同时,弥生痛苦地捂住脊背,连托住腹部的心思都没有了,脚一软就歪到在地上,忍不住咳出几滴血来。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最后的一丝希望已经破灭,她等不到任何的转机了。   他终于抓住了这个女人的手臂。   饥饿让他毫无顾忌的扑了上去,即使看见这是一个孕妇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愧疚……甚至不如说,就因为是孕妇今天才是他的幸运日。   几个月以前,他遇见了自己的贵人。   本是一个不受赏识的武士——在这个年代,没有贵族资助的武士也只能过着清贫的日子,他虽然性格脾气暴躁,但用刀的功夫还是有的,可惜并没有贵族招待他。   一直到那位大人出现了。   他询问自己是否想要变得更强,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自己经历了生不如死的地狱,然而最后他蜕变重生了。   力量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所有的能力都直接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连他愁苦了几年的瓶颈期都一下子跨越,再也不成问题了。   他成为了“鬼”。   除了不可以在白日活动以外,他变得几乎毫无缺点。   只要效忠于那个男人,为他寻找一种青色的彼岸花,他就会得到更高的奖赏。   无惨大人的血液,能让鬼的能力直接翻倍增长,但只有立了大功的才有资格获得他的血。   在那之前,他需要考虑用自己的方法变强,而那只能通过不停地吃人来汲取更多的能量。   在手里积累了数不清的人命之后,他终于再一次等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瓶颈期,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觉得烦躁了。   只要能够跨越那道阑槛,他就能在无惨大人心里有更高的位置。   疯狂的饥饿感捕获了他,哪怕现在是白天,他只想快一些进食,根本就等不到晚上了。   老天助他,今天是个天气阴沉的日子,翻滚压低的乌云说明马上就要下雨,阳光根本无法穿透厚实的云层,这让他有机会出来觅食。   但这次他必须选择偏僻的地方。   刚刚变成鬼之后,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他立刻回去把曾经那些不肯招待自己、甚至把自己赶出去的贵族全部杀光,让他们以前都看不起他。   但那让无惨大人有些不开心,城镇里的几个大贵族接连死亡,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万一调查案子的时候发现了他没有处理干净的尸体,很有可能牵连得无惨大人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继续在那片区域活动。   最近他就一路寻找一些偏僻的村子,或者在山里独自居住的人家。   有些甚至连被他全部杀光都没有人发现,今天找到的也是独居在山中的一家。   家里只有一个孕妇,如果是女性的话,应该更加有营养吧?   说不定吃完了他,自己一直想要跨越的瓶颈就能被超越,之后他就会因为能力更上一层而更加得到无惨大人的赏识。   *   这本来是一个平静的早晨。   自从弥生离开之后,无惨和珠世便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晚上出去活动,白天再不见光的地方休息。   即使这个暂时被称作“无限城”、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基地开始构建之后,建筑内看不见任何日光,他也依旧沿袭了之前的规律。   成为鬼的日子太久了,每天就是千篇一律地活着,等待他转换的手下带回他想要的消息。   可今天却不怎么对劲,他毫无征兆地醒了。   无惨特意在能看见天空的地方打量了一眼天色,空中虽然阴云密布,可还是能看出来是白日。这种天气没有直射的阳光他也可以出门,但着实没什么必要,万一天色又忽然变晴会很麻烦。   通常他会休息到日落后再起来,可既然今日已经醒了,那早些翻看文件处理些事务也并非不可。   即使成为了鬼,他也依旧保留了不少人类时的习惯。   一个是还要经常使用不同的身份扮演人类,调查青色彼岸花的同时积累财富,再有他不可能活得也毫无娱乐。   当无惨正打算拿起手边的茶杯时,指尖还没碰到瓷壁,一声轻微细碎的开裂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双没什么感情毫无波澜的眸子缓缓移动到瓷杯上,眉尖抽动了一下。   他并非传统迷信的人,但这个预兆也有些……   无惨盯着由于杯沿碎裂开来而轻微荡漾的水波,撞在杯壁上几次之后恢复了平静。   可能只是用的时间太久了,碰巧裂开了而已。   男人的眼神重新落回纸张上,并没有分心去理会。   况且他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自己好好地坐在无限城里,除了阳光和紫藤花没有任何事物还能伤到他。   然而过了几秒钟,瓷杯上的裂纹越来越大,几声轻微细碎的响声发出的同时,无惨眼疾手快地把矮桌上的一摞纸张拿在手中。   茶杯完全碎成了两半,茶水在桌面上蔓延开,一路顺着边缘迅速流过,最后承受不住张力滴落到榻榻米上。   那两块白瓷还在不停地颤动,鬼舞辻无惨盯着让人眼睛发晕的边缘处,一直到瓷片慢慢稳定下来不再晃动,他才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根本没有去考虑的可能性。   朝雾弥生。   他偶尔会想起这个名字,只在自己没有忙于工作事务和调查青色彼岸花的间隙。   后来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区区一个人类罢了,根本不值得他那样去留意,一个不知好歹的叛徒。   然而这一次他不得不去思考弥生出事的可能性,可她又会怎么……   原本知道属下里有人找到她,内心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然而紧接着就听到了她结婚的消息。   明明是他先来的。   当属下询问是否还需要再继续盯着她,每隔一段时间报告她的消息时,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怎么,难道还要他去听她和其他男人过得有多幸福吗?   无惨有那么一瞬间犹豫着确实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弥生遇到了什么危险。   然而转念一想,她男人做什么去了?不会保护她吗?   鬼王心情烦躁地叫人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自己拿着文件换了一处地方继续处理公务。   他在想方设法渗透进所有药商中间,以便于迅速寻找到任何一丝有关于青色彼岸花的事情,比起一个没什么分量的女人,当然还是他的大业更加重要。   然而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内心的不安就越发明显。   已经到了让他没办法忽略那种心慌的感觉继续再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记得之前自己大致了解了一下弥生现在生活的位置,其实按照鬼的行进速度离曾经的宅邸并不算远,要一直向南翻过几座山。   没能找到只是他们把重点的搜查位置放在了几个附近的城镇里,零散居住在山中的人家都是最后才去考虑的。   无惨闭上眼睛,通过把人类变成鬼时埋种下的血咒,他能读取距离近的鬼的思想,远距离的鬼能感知到大致的方向。   先查看一下弥生附近有没有属下在,如果有人的话可以派他们去看看弥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紧接着下一秒,男人就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不受控制地变成梅红色,额头和脖子浮现出青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没有感知错误,正有一只鬼在那附近进食。   是他前不久才收集来的一个手下,忠心又卖力,对力量的渴求让他能轻易地控制。   只不过就是惹得麻烦有点多,后来开始去偏僻的地方捕食,可那个地方……世上不会有那样巧合的事情吧!?   无惨大体上知道弥生和一个普通的农夫结婚,住在山间一个小房子里。   可那确实是鬼最好下手的人群之一,独居者、城镇里的流浪汉,只要是消失不会被及时发现的人都可能是鬼的猎食对象。   城镇里的人还要想办法处理残余的尸体,可山里只要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甚至其他人路过只会以为主人不在、暂时离开了。   之前的手下几乎都知道弥生的事情,然而新收服的人,他认为弥生已经和他完全脱离了关系,就没有再提她的事情。   不行,他必须亲自去一趟那边。   万一弥生出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她可能会被鬼吃掉,只剩下一些残缺的身体部位,内心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恐慌。   他居然会觉得害怕!害怕这样的事情真实地发生,害怕自己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害怕……她在被撕咬的极度痛苦中死去。   *   在看到那栋小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   木门被破开,远远望着里面是一片暗红色,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上前去将那个扑在弥生身上的鬼拉开甩了出去——那个鬼前一秒还在不满有人打扰自己进食,下一秒就愣住。   无惨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鬼王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那个鬼现在心里是怎样想的,他瞪大了双眼望着床榻上混乱的猩红色,一时间没敢上前。   她怀孕了,孩子已经到了生产的大小,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应该已经要生了。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的丈夫不在。   紧接着他立刻清醒过来,走上去在一片血污中摸上她的颈部,血管微弱的跳动刺激着他的指尖,即使是那样细小的颤动,此时也能给他带来最后一丝希望。   男人的指甲慢慢变长,尖端进入到脖子处的大动脉里,他的血液慢慢渗透进弥生的身体里。   希望这样还来得及,在她断气之前如果能成功转化,那她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无、无惨大人……?”   那只鬼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还在试探着叫贵人的名字,难道说这次无惨大人来是要找他吗?   可为什么看起来他在把自己的血给那个人类的女人?   吸收了新鲜的血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转变,果然婴儿就是不一样,选择这样一个人来突破自己的瓶颈真是太正确了。   “你居然还好意思叫我的名字。”   鬼舞辻无惨缓缓转过头,除了当年认为那个医生在欺骗自己时,他还从未有这样暴怒的时候,几乎连人类男性的拟态都无法维持,头发逐渐变成白色,他已经完全转换成了鬼王的模样。   “是谁让你动她的?”   “什、什么……?她是谁,无惨大人,您在说什么?”   刚刚进食之后的倦怠让他一时间还无法思考明白无惨话里的意思,正在变强的身体只让他觉得飘飘欲仙。   “我的能力又增强了,按照您说的杀死更多人类变强,我做到了,无惨大人,我——”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头部就直接飞了出去,身体还维持着伸出手的上一个动作僵直在那里。   仅仅这种程度对于鬼来说是死不了的。   无惨盯着那个还根本辨别不出状况的鬼,眼里的杀意不减。   他确实还不能杀他,他要他活着,然后慢慢把他折磨至死,不然自己难解心头之恨。   那只鬼挣扎着,身体向外走去,没有头部的躯体移动着想要重新和另一部分完整地合为一体,看起来古怪可怖。   可惜,下一秒他的身体也分成了好几块,他甚至没能看清鬼舞辻无惨出手的瞬间。   “等我一会儿再回来处理你的事情。”   无惨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上被分成几块的鬼的身体,那个属下还在徒劳地想要把碎片拼接到一起,可分的太碎的四肢根本没有办法支撑起来再次运动。   在高声的疑问和哀嚎中,无惨重新把视线放回床榻上。   那个孩子已经被她成功地诞下来,可现在已经是个看不出形状的死婴了,它的一部分已经被鬼吃掉,甚至连弥生自己身上也有各处的伤口,肉质细嫩的地方几乎被啃食殆尽。   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勉强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终于强忍下内心的怒火。   自己的血正在慢慢地起作用,床榻上昏迷就要断气的女人胸脯起伏的幅度变大了,那些伤口也重新长出新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速再生。   弥生正在变成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久以后就会成功,只是……她的孩子已经没有救了。   *   她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好痛,骨头里面像是烧着了一样,好像被放在火上烤,全身四处没有一个地方能免除这种痛苦。   弥生大口呼吸着,但却几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她现在只想去死,只要能让她摆脱这种疼痛,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自己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她睡着了,却记不得睡着前的最后自己在做什么。   唔,好像是刚刚被迪亚波罗吵醒了,他和自己说可以再睡那么一小会儿。   他在阳台上摘一些罗勒叶,说中午起来之后吃鸡肉披萨,等做好了午饭他会再叫她起床。   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如果还是在睡懒觉的话,透过眼皮应当会感觉到一种橙黄色,那是阳光的颜色。   身上只觉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冷是衣服被打湿透进皮肤里的凉意,热是身体本身从股缝里散发出的滚烫。   不,不对,迪亚波罗不是已经死了吗?   自己……也死了,她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些混乱的词语和人名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刺绣、书法、珠世、无惨、田埂、结婚……缘一。   对了,是缘一。   她怀孕了,马上就要生产,缘一离开去找产婆了,自己就在家里面等着他回来。   然而睁开双眼之后,她却发现是有些陌生的景色。   这里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曾经居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然而她确信自己见过这里的模样。   迟钝的大脑运转了一会儿之后,弥生发现这是自己结婚时和缘一一起来过的神社。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身上火烧一般的疼痛又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弥生猛地回过头去,瞳孔放大了几分。   是鬼舞辻无惨。   他是男性的打扮,身上上好的和服面料全部被打湿,黑色的发丝被一股脑儿拢到脑后,发尖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男人没有表情,站得离她很远,也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她没有机会去思考为什么无惨会突然出现,弥生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她的行动过于迅速了,仿佛一直以来拖慢她速度事物……不见了。   眼眶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润湿,弥生一点点低下头看去,同样湿透的布料下,一片平坦。   女人的睫毛不停煽动着,大滴的眼泪止不住地一颗颗掉落,摔碎在湿衣服上,混进深色的布料里,再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的孩子呢?”   她喃喃地说着,右手捂住自己的腹部,慌乱地四处寻找,她是已经把她的宝贝生下来了吗?可是她现在在哪呢?为什么到处都没有她的影子?   弥生想要站起来,却没有丝毫力气,最后她把目光锁定在那个男人身上,然而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只能看清一个黑色的影子。她的声音很轻,几乎一直都在颤抖,小心翼翼对着无惨问出来。   “我的孩子在哪,你有看见她吗?”   无惨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移开了目光,没有再与弥生对视。   “对了,缘一。”   女人神经质一样自言自语,她喃喃着丈夫的名字,声音小到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缘一,他还在等我,我要回去……”   她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一步步挪动想要走到外面去。   小小的神社唯一的神官不见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她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只想快些回到家里去。   外面像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神社石砖的地面被雨水洗刷地发亮,在阳光下反射着晶亮的光芒。   这里到家不远,即使拖着虚弱的身体,她也能走回去,只不过要多花一些时间。   如果缘一带着产婆回去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着急的发疯吧?   可是她该怎么解释宝贝不见了呢?她的孩子在哪?   “你做什么?”   见到弥生不顾一切地想要站起来向外走,无惨紧皱眉头,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臂,想要止住她的脚步。   “放开我。”   弥生甩开无惨,力气用的太猛连带着自己也踉跄了一下。   “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给我回来。”   无惨握着她的手臂收拢了五指,然而在察觉到弥生因为禁锢感觉到疼痛皱起五官时又下意识放松了力道,可他还是不顾弥生的意愿将她拉回屋子深处。   “现在外面是晴天,你出去是想要死吗!?”   被无惨用力一拽,她重新跌到在地上,迷茫而痛苦地仰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彻底把她浇醒了。   她都想起来了,只不过还在自己欺骗自己。   身上的嫩肉被啃食的痛苦仿佛又一次重新回到身上,弥生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记忆中那些受伤的地方,现在都已经重新变得完整,皮肤摸上去甚至要比之前更加光滑。   而她的宝贝已经不见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弥生愣愣地、一点一点垂下目光,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太突然了。   可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已经被麻痹了一样,她的心跳很快,耳膜里能清楚地听见咚咚声,她甚至能感觉得到胸腔里的震动。   骨头里燃烧一般的疼痛渐渐消失,她的眼睛能看到更远,皮肤可以感受到细微的风,身为人类时不可能捕捉得到的、屋檐上的水滴滴落在石板地面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却没有一点活着的感觉。   弥生颓然地坐在地上,她望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旧石板路,反射出蓝天白云的模样,还有那刺眼的阳光。   自己再也不能走到太阳低下了。   “无惨大人,已经处理完毕了。”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即使已经晴天了,珠世小姐依旧打着油纸伞,仅露在外面的脸部和手的严实地拢在阴影里。   她站在神社的门口,眼神空洞。看见坐在地上神情绝望的女人,才终于有了些波动。   无惨转过身,示意自己听见了,还在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找到了一具身形十分相似的女尸,已经……将那里安排好了,绝对看不出来那不是她。”   听完珠世的汇报,无惨难得露出一点疲惫,他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回应。   弥生听完之后,混沌的脑子里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珠世小姐在说的是自己。   他们……伪造了自己的死亡,让缘一以为自己和孩子都已经死了。   “不、不要……”   她慌乱地说,试探着再一次想要站起来,珠世见了连忙进了神社扔下伞,跑到弥生身边扶住她。   她还不适合乱动,等自己被无惨大人传召的时候,才知道弥生出事了。   等她赶到那里,由人类变成鬼的转化已经快要完成,她身上那些可怖的、被撕扯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她为她剪掉了脐带、取下胎盘,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那个……婴儿的尸体。   变成鬼并不代表能抵消她才刚刚生产过的事实。   而且现在弥生的心理状态很危险,她自己很清楚失去孩子到底是什么感觉,况且弥生还在刚刚产后的阶段,很容易心理崩溃。   “让我见缘一、我想见缘一……”   弥生抓着珠世的袖子,她明明还没有死,为什么要让他认为自己死了?   珠世强忍着悲伤,她紧紧握着女孩儿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不可以再去见他了,你想要什么都好,唯独这个不能答应你……”   她肩膀处的布料被滚烫的热泪洇湿,炽热的温度几乎烫得她浑身一抖。   “求求你,珠世小姐,带我去看看他吧!如果他回到家看到那种场景会、会怎样啊!?”   可她一句话也再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弥生绝望地哭喊,她的身体无力地顺着自己的滑下去,几乎看得连她也忍不住要落泪。   可她绝对不允许那种悲剧再一次发生,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再也不想看见了。   忽然,几声沉闷的咳嗽声吸引了弥生的注意,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半掩的纸门后只露出一个人小腿以下的部分。   她的瞳孔猛然缩紧,一种完全无法控制的冲动让她几乎立刻想要扑上去。   她认出那是神社里神官的衣服,那里躺着一个人类。   而她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饿”,想要进食,想要吃掉他,那种蚀骨的欲望让弥生红了眼睛,浑身颤抖着,良知和本能告诉她至少不应该。   那可是为她和缘一主持了婚礼的神官啊!   自己……自己怎么会变成这种怪物!?她只觉得那个人身上的血肉才是唯独渴求的东西,像是饥肠辘辘了很久终于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仿佛只要吃掉那个人,自己就能从虚弱变得健康起来。   珠世回过头,那是被他们打晕的神官。   她在暴雨中赶到无惨身边,刚刚带着弥生从她的家中离开不久时——她怕她醒来之后看到那种场景会直接崩溃,况且还要隐瞒她的丈夫,雨突然停了。   他们只好选择这个远离人烟的神社作为暂时的落脚点,等到天黑才继续出发。   但看来现在那个人要醒来了。   感觉到一直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就快要离去,珠世马上抱住弥生不让她冲过去。   她太了解发生什么了,从人类转化为鬼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醒来之后会感觉到极度的饥饿。   自己就是因为被鬼的本能控制,失去心智之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孩子,还有亲人。   这也是为什么弥生一定要“死”,绝对不可以再回去找她的丈夫的原因。新生的鬼根本无法控制的了自己的欲望,只会想要疯狂的进食。   如果现在放任她回去,恐怕她看到先生的第一眼想到的不会是分别、失去的孩子。   只会被饥饿冲昏了头脑——她再见到任何一个人类的时候,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也只会是进食。   “为、为什么……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弥生不敢置信地望着纸门后露出一部分躯体的神官,摇着头惊恐地后退,一边在和鬼的本能争斗着,脸上的神色复杂而痛苦。   而珠世震惊地是她居然还保存有一定的理智,没有第一时间就扑上去。   这个孩子……心里还有身为人类时的善良,可这种善良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鬼的一生不知道会有多久,无惨从平安时代活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老去的迹象,难道她能一辈子都饥肠辘辘吗?   “至少你还活着,是我救了你。”   无惨看着弥生依旧在徒劳地挣扎,她到底有什么负担,如果饿了就直接去吃不就好了吗?他不明白,那个神官简直就是现成的、上好的补充体力的食物,她刚刚转化成鬼应该很饿才是吧?   “你管这叫做活着!?”   弥生终于忍不住崩溃,歇斯底里地对着无惨绝望地喊道。   “我还不如死掉!” 第二十九章   鬼王的神色显得有些震惊, 他微微睁大了双眼,往后撤了一小步。   “你在发什么脾气?难道不是我救了你吗?”   “与其变成这样,我还不如和我的孩子一起死了!”   弥生上前抓住无惨的领子, 即使没什么力气, 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无惨也被她拽的往前趔趄了一两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救活……”   无惨皱着眉头, 他握住弥生抓着自己和服前襟的手,女人的指尖冰冷而没有温度,没怎么用力就拿了下来。   而这个动作仿佛让弥生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她滑座到地上,双手捂住脸颊终于小声哭了出来。   仿佛世界都突然变得灰暗了,失去孩子、再也不能见到丈夫, 自己还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那种疯狂想要进食的欲望一直折磨着她。   她这样“活着”还有意思吗?   无惨不解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弥生,他看了看珠世, 医生走上前去蹲下身小声安慰着, 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弥生的后背。   她被自己变成了鬼, 又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甚至因此身体和力量也会变得强大,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好了, 弥生,但现在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   珠世柔声说, 现在她的状态很不好, 必须先离开这个神社,他们无法保证一直没有人来这里, 况且这里也不是适合休息的地方。   她不想杀掉那个无辜的神官,但只要弥生在这里一分钟,她的心智就容易被饥饿的本能影响。   她能看得出来她内心的挣扎, 然而谁能保证她的理智一直都能获胜呢?   最后她的哭声逐渐弱下来,弥生转过头去望向神社外面,太阳就快要落山了,金色的阳光最后照在门口的神使和不远处的鸟居上,蒙上一片朦胧的颜色。   珠世吃惊地发现她居然从那种眼神里看出来一种渴望。   自己也曾经用那种眼神看过阳光,就在她发现自己亲手害死了丈夫和孩子之后,第二日的黎明到来时,她也有想要踏入阳光里的冲动。   但是她忍住了,强迫自己活着,她想看见欺骗自己的那个男人死去的那一天。   “我的宝贝……对不起。”   弥生叹息着说道,眼泪已经干涸了,沿着神社一路延伸出去的石板路走下山,穿过村子,再向另一座山上走,沿着几亩稻田的田埂就是自己的家了。   过去的家。   在那个小屋子的温馨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时,再也回不去了。   珠世说得对,她不能再回去了。   她不想让缘一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她还不如在他心里死去了,就让他当做自己真的死了,和孩子一起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赶到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没救了。”   无惨突然突兀地陈述道,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对于那个孩子的同情和惋惜。   “况且婴儿不可以被变成鬼,他们除了吃人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身体能不能承受住我的血也是问题。”   珠世震惊地缓缓抬起头望着无惨,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最好不要用孩子的事情来刺激弥生吗?   虽然某种程度上他说的是实话——而且就算那孩子活着之后也会是个大麻烦。以弥生的个性来看,那孩子就算之后长大了她也绝对不会让她变成鬼,那难道她就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老去最后死亡吗?   听到无惨的话,弥生的睫毛抖了一下,她尽量当做没有听到他的话。   这个男人根本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也没有任何同理心,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忍的事,到了他这里不过就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但无惨觉得自己是在安慰弥生,甚至自我感觉良好,他难得有耐心好言好语地和人说话,这还是看在弥生才受伤刚刚恢复的份上。   “一个孩子而已,以后也还可以再有。”   弥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无惨这句听起来很奇怪的话,她站起身走向门口,几乎对着家的方向望眼欲穿。   就算在这里看不到,她也知道那个木头小屋的模样,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许明天他们就是和睦的一家,缘一温柔但有些笨拙地抱着孩子,自己笑着在一旁看着他和逗宝宝开心。   “不……鬼舞辻无惨,你根本不懂。”   她喃喃地说,大雨中无惨带着她来这里的路上,衣服全部都被打湿,现在冷而黏腻地粘在身上,但恰好中和了转换为鬼时浑身烧着了一样的痛苦。   “那根本不一样,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宝贝起一个名字。   如果缘一回去了之后,看到破碎的木门,伪造的自己的“尸体”,还有宝宝的……那个男人,一定会比自己更加痛苦吧。   “你做什么?”   见到弥生一步步走到神社的门口,无惨皱着眉问道。她半边身子倚在木门上,没有血色的手指在深红色的门柱上显得更加白皙,只差一步就踏进阳光里,金色的光线就照射在她的脚边,他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弥生即将跨入外面的一瞬间,鬼王几乎是闪现到了她身边将她一把拉回。   轻飘飘的女人被他一扯就摔回了房间内,珠世连忙上前扶住她,一天以来第一次忍不住用愠怒而忤逆的语气对无惨说。   “她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冲撞!无惨大人,您——”   而无惨终于装不出那幅耐心而风度翩翩的神态了,他的额角暴起青筋,打湿的袖子在空气中甩了一下发出很响的“啪”的一声,语气冰冷,仿佛下一秒就忍不住把弥生杀了,他无视了珠世,阴鸷地盯着弥生。   “我赶过来把你救活可不是让你再去送死的!我说过了那个孩子已经没有救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和那个男人分开就这么让你不想活了?”   一个普通的农夫,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要他千里迢迢赶过来救她。   现在他把她救了,给她新的生命——之后他也会当做这段时间的事情从没有发生,按照他对未来的规划,自己还会像之前那样对待她,可弥生看起来根本不领情。   和他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不好吗,他何时有让她做过什么劳累的事情?   明明之前用女性拟态的时候一切都很好,事已至此,又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难道她就不能当做这段时间没有经历过吗?   和他成为一样的同类,届时如果他找到了克服日光的办法,他也会让弥生再一次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   连她已经结过婚有过孕这样的事情都已经不介意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这样不知好歹?   弥生怨毒地盯着那双变红的眸子,人类的气味还在不断诱惑着她走向通往地狱的深渊。   “所有的鬼都是鬼舞辻无惨转化的”,从那栋宅邸离开之前珠世小姐曾经说过的话不停在头脑里盘旋。   她无法不去怨恨无惨,如果不是他,就不可能会有鬼伤害她、杀死了她的孩子,她和缘一会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然而如果不是无惨,她又可能死在那条小巷里。   极度的矛盾撕扯着弥生的内心,甚至现在他也不让她死。   “我从来没有让你来救我。”   她很轻很轻地说道,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然而无惨不可能错过那句话,鬼王的眸子一点点冷下来,他眯起双眼、嘴角露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无惨的身形迅速的闪到弥生身边,用手刀砍向弥生的后颈——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就陷入昏迷。   男人死死地盯着珠世,那双红眸的压力让医生一时间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把她带回无限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让她离开。”   说罢,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神社里,等鬼王的气息完全消失,珠世才终于喘得过气,大口地呼吸着。   她抑或是任何一个鬼的实力都和无惨相差太远了,即使是一个眼神,现在自己也被压得动弹不得。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打败那个男人……她会继续等待的。   *   等缘一赶到家里时,太阳已经落下了。   那栋小木屋却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早上他离开之前一切还都是好好的,然而现在,木门的残骸歪倒在地上,四处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心跳仿佛猛然暂停了,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的头晕,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向前,然而越是靠近、心里就更凉了一分。   直到他看见了歌还有未命名的宝宝的……尸体。   那几乎已经分辨不清了,根本不成人形,就像是什么动物的碎肉一样堆在那里,唯独还能让她识别的就只有妻子已经变成碎片的衣服。   他不该去帮什么忙的,他应该早些回来。   如果不是自己在路上耽误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十天。   他抱着妻子和孩子的尸体整整茫然地呆坐了十天。   直到一个头发黄色、发尾是如同火焰一般鲜红色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他说自己姓炼狱,追寻“鬼”的痕迹而来。   可显然鬼已经早早离去,留下一地狼藉,和这个失去了挚爱的年轻男人。   继国缘一从炼狱的口中得知了“鬼”的存在。   将妻女两个人埋葬在木屋旁边后,他什么都没有选择带走,仅仅将歌留下的衣物做成了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上哥哥送给自己的笛子,一直放在胸口处。   那是对他最重要的人留下的东西,他一辈子都会将这些带在身上。   鬼杀队接纳了他,而他发誓一定要消灭世上所有的鬼。   无论是谁。 第三十章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光亮, 弥生坐起来□□观察了一下,又是陌生的房间。   记忆的最后是自己对无惨发脾气之后后颈一痛,现在想来应该是又被那个不耐烦的男人打晕了。   看起来也不是曾经住过的宅邸, 那座房子她几乎去过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不可能有这样幽暗的地方, 仿佛墙外根本没有任何阳光。   但装修的风格确实和从前的差不多,也许鬼舞辻无惨活了这么久都是同一种口味和审美,弥生突然想到。   身上四处痛得厉害,嗓子里干渴的很,或许被打晕后就会这样。   即使被迫睡了一觉,也没有任何好好休息之后的感觉, 疲惫甚至渗入进了骨头缝里, 一种莫名的累让她浑身都没有力气。   除了困惑现在自己身处何时以外,剩下的唯一一个想法就是“饿”。   想要吃东西, 想要填饱肚子……她太饿了, 那种在小巷里流浪时几天没有吃饭的感觉又一次回到身上, 胃部传来一阵阵刺痛提醒自己应该进食了。   “复生……你还在吗?”   女人小心翼翼地问着, 自从被变成鬼之后, 她还没有机会召唤替身, 她几乎就快要感觉不到复生的存在了。   如果连替身也一同失去,那她就更没有什么希望了。   现在自己唯一的依靠就是从上辈子记事起一直陪伴着她的“朋友”,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一道微弱细小的声音传来。   复生虚弱的快要看不清身形了,现在看起来倒更像是上辈子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们嘴里的“幽灵”, 半透明的漂浮在空中,如果替身也能有人类的情绪,那现在复生就是有气无力、垂头丧脑。   “我想也许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再陪你说话了, 茜茜……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精神力太虚弱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显型的。”   弥生立刻答应,话音刚刚落下,那道影子立刻就消失了。   想来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所以强撑着出来告诉自己它没有事。   她只好自己站起来,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黑,一种类似于低血糖的反映让她头晕目眩,只能扶着墙壁慢慢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一点点向外移动。   拉开门,外面是幽暗的走廊,尽头看不清通向哪里,走过去都是一间又一间类似的房间,现在她甚至在这个建筑立面迷路,回不到醒来时的地方了。   “你醒了。”   突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弥生吓了一跳,心一下子提起来,转过头去发现是鬼舞辻无惨扎在自己身后。她警惕地绷紧了身体,戒备地望着这个阴晴不定、根本看不懂在想什么的男人。   她没有说话,手臂环起来抱住自己靠在墙上,肩膀端起来,一副丝毫不信任他的样子。   可弥生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变成鬼之后那些应该有的速度和力量没有在自己身上体现一丝一毫,她还是没有什么力气,虚弱的可怜。   然而无惨完全无视了弥生的反映,现在他看起来已经大度地不再计较之前她忤逆他的事情了。男人凑近两步绕到她的正面,语气温和充满耐心,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非常诱惑。   “你应该饿了吧?”   他用一种哄小孩子的方式说话,仿佛下一秒就会像慈爱的家长一样拿出什么小零食小点心都她开心。   然而弥生知道无惨不可能,鬼唯一能够汲取力量的方式就是吃人。   他拉过弥生的手臂,拽着她——几乎是拖着她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反方向走去,步伐越来越快,好像完全不记得要照顾到弥生的速度。   后知后觉的,弥生发现自己身上之前那套被雨水打湿的布衣被人换成了新的,还是从前她在女性的无惨身边做事时穿的风格,也许是珠世小姐帮忙换的。   和服下摆的长度有些不太合适,而前面男人走的太快,她脚下一个没有注意,被长衣摆绊了一下。   正当要摔倒地面上时,无惨又迅速地回过身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腰带,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儿,拉住了向下坠落的身子。   不过之后他也没有立刻放开手,就恰巧在他们现在面对着的房间前停下,无惨另一只手拉开纸门,提着弥生的腰带将她扔了进去。   “既然不愿意吃活人,那就吃这些吧。”   如果弥生还是人类的话,她一定会在闻到这样浓重的血腥味时立刻就吐出来。   可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她应该去吃”这一个想法。   然而那仅仅是一闪而过,就被弥生用力摇头甩了出去,她努力地眨眨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同时边向后退想要退出这间放了尸体的屋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敢确定那些人才死了不久,连血液都是温热的,鬼敏锐的感官告诉了她这些信息。   “你疯了,你怎么杀了这么多人!”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弥生才摇头觉得自己傻,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无惨本来就是鬼,她和那个伤害了自己和孩子的那个恶鬼没什么不同,他们杀人来汲取能量,本来就不在乎什么人命。   “你放弃吧,我不会吃的,你休想让我变成怪物。”   她不知道别的鬼是如何能对曾经的同类下得去手,但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哪怕是已经死了的尸体。   弥生左一个“怪物”右一个“怪物”地称呼鬼,原本无惨心里听了会有一点点不乐意,毕竟在他看来,鬼是除了阳光和紫藤花以外完美的生物。   但现在他不在意了,因为弥生也变成了他的同类,无论她怎样挣扎都已经甩不掉这种身份了。   “你在害怕什么?”   鬼王耐着性子对她循循善诱,看起来像一个颇有耐心的长辈,他用一种极其迷惑的声音继续诱导。   “不如说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弥生只是瞪着他不说话,皮相有很大欺骗性的男人缓缓挑起一边眉毛,用一种古怪圆滑的语气说。   “人类食用禽肉畜肉,本质也是吃动物的尸体。你身为人类时食用肉类,有考虑过那是尸体吗?鬼吃人,和人吃鸡鸭本没有什么差别,你有什么可纠结的?”   被无惨的这番话震惊,弥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能冠冕堂皇地说出这种话?然而她一时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这根本不一样,你这个疯子,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也不能放在一起类比!”   弥生涨红了脸,鬼舞辻无惨在她面前轻松而游刃有余的模样让她气得胸脯起伏的程度都更大了。   “以前我是人类,我怎么可能现在反过来去吃人?人吃鸡鸭的时候以前也不是鸡鸭。”   这次无惨只是抬起双眉,做了一个双手摊开的手势。   “那很遗憾,现在你是鬼了。”   反正这个人总能用各种诡辩之术堵得人说不出话,弥生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和他争论,错开身就想要从无惨身边绕过去离开这个房间。   她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可这次无惨却拦下了她,他面上还维持着那种若有似无的笑容,然而声音却冷了下来。   “弥生,也许一直以来我都太惯着你了。”   男人一挥手,她就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弹了回去,弥生惊慌地伸出手去摸,只在空气中摸到一堵看不见的屏障。   “你什么时候肯吃东西,什么时候再从这里出来吧。”   眼看着无惨就要转身离去,弥生这才终于焦急起来,她拍打着那道无形的结界,几乎气得头晕。   “放我出去,你是不是有病啊!?”   鬼王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他最后淡淡地望了弥生一眼,像是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黑影一闪消失了。   徒留弥生愣愣地站在那个房间,只有死人作伴。   她无力地做到了地上,然而一想起这间屋子里还有什么东西陪着她,心里就忍不住一股恶寒。   女人连忙起身退开把自己塞进离那些不知名的尸体最远的一个角落,抱着双腿把自己蜷成一团,额头慢慢贴在膝盖上。   “不可以,茜茜,你至少不能……”   可无论她再怎样给自己洗脑,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久之前还和他们一样,是有血有肉活生生温暖的人类,血肉的味道还是不停地吸引着她上前。   脑子里仿佛出现一个小恶魔,用轻快的声音说“没关系的,你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只要吃了那些就会变得有气力,胃也不会再抽痛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痛苦地望着房间中央,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不可以,弥生!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跨出那一步。”   熟悉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那是复生,它已经没有能量再显形了,主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她犯下这种错误,之后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甚至几辈子都不可能释怀。   “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请再忍一忍,不要再去想那个了,一定还会另有转机的。”   她勉强拉扯了一下嘴角,连一个弧度都再也抬不起来。   一种渗入灵魂的疲惫突然笼罩了她,像是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了。   “什么时候肯吃,什么时候再放你出去。”   回忆着无惨临走之前说的这句话,她再一次一点点失去意识。   只要睡着就不会再感觉到饥饿了吧……真的太累了,她想要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要再也不记得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弥生苦笑了一下,也许世界上第一个饿死的鬼就是自己了。 第三十一章   “她还是一点也不肯吃吗?”   无惨淡淡地扫了一眼珠世, 语气中听不出来情绪,男人手里正忙着一些药品和实验,繁杂的配方和研磨药品的仪器饶是珠世看了也要紧蹙眉头。   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按照当年那个医生的药方继续研制, 一方面让手下寻找青色彼岸花的配方, 一方面同时也自己研究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让鬼不再惧怕阳光。   珠世咬了咬嘴唇, 这个男人学习能力非常强,哪怕是现在的自己也不能随便地说无惨在制药方面不如她。   可在为人看病上,他确实什么都不懂。   “是的……我去看过两次,那些东西她完全没有动过。”   空气安静了一小会儿,一时间只能听见把草药研磨成粉是脱水干植物碎裂的声音。   无惨看起来没有丝毫要说话的意思。   “无惨大人……您还是放弥生出来吧。”   见男人还是宛如磐石一般没有丝毫动摇,珠世只能继续开口, 语气里带上一丝焦急。   “她的状态可能不太好, 目前也没有看出任何‘鬼’的能力在她身上显现,我认为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孩子本来就是精神极度紧张的高压下讲孩子诞下, 随后身体又受了多处重伤——虽然成为鬼之后已经在物理上恢复了, 可实际上心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   况且正常的产妇也要在产后休息很久, 而弥生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又经受了失去孩子、与丈夫人鬼相隔的打击, 怕是再那样被折腾下去……   无惨手里的动作停下来, 他拿另一种药材的动作暂停了几秒钟,然后双手放下来撑在桌面上。   弥生确实不对劲, 如果不肯吃人是强大的精神力在支撑, 那身体上的虚弱又如何解释?他将这么多人变成鬼,还从没见过转化后如此虚弱的例子。   看着和之前人类的时候力气也没多大差别, 不用说速度之类的了,鬼血术更是完全没有任何迹象。   他本以为把她逼到一定程度上,她饿的不行又没有办法, 自己就肯去吃了,鬼血术也会自发显现暴走,但听珠世的解释,一点没有这样的征兆。   “我知道了,下去吧。”   他挥挥手,继续沿着刚刚的没做完的事情重新继续应该的步骤,双眸垂下让人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一会儿我会去看看的。”   得到了无惨的保证,珠世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下,本人鬼王设下的结界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解开。   她只能隔着透明的空气墙担忧地望着那团缩在角落里可怜的一小团,最开始叫弥生的名字,她还能从膝盖中间提起头看看她,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示意自己没事,不需要担心。   她很高兴弥生没能跨出那一步——她自己之前就走错了,再也回不去了。她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之人,但她一定要忍耐,等待无惨最终垮台的那一天。   然而现在她在研究一种让鬼能够抑制自己进食冲动的方法,最后目标是仅仅食用少量的人血就可以达到满足的一种状态,这样就无需杀更多的人,她心里的愧疚感也会慢慢降低。   来看自己应该加快研发的速度了,然而那还不知道要多久……也许对于弥生的倔强,无惨会有自己的办法。   他总不可能按着她的脑袋让她吃,珠世知道无惨心里还是有些喜欢弥生的,不然也不会在她结婚怀孕之后还依然赶过去救她,他再怎样应该也不会那样强迫她的,就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后来第二次再去看的时候,第一眼望过去弥生似乎是睡着了,她靠在墙角里双手环抱着自己,脑袋歪在自己的肩膀上闭上了双眼。   可无论怎么样叫她都没有醒过来,她越发觉得不对,只能过来找到鬼舞辻无惨,希望这个男人心里还有点残存的良知。   *   模糊之中她只觉得自己睡着了,终于在经历了各种疲惫和不安之后,累极了才缓缓睡去,即使身体只靠着又冷又硬的墙壁也完全没有在意。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林间的小屋,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宝贝摇啊摇,缘一就坐在自己身边望着她。   弥生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她感觉眼皮好沉好重,无论怎样想醒过来都睁不开眼。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的手臂强行地塞到了她的后背和墙壁之前的缝隙里,还有膝盖窝的地方,将她从那个小小的角落里抱出去。   迷迷糊糊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被人抱起来,能感觉得到那个人在走路,没过一会儿又听见纸门被拉开的声音,她被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细碎的耳语声仿佛透过一层水,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断断续续从未停下来过,而后又消失了。   有人用什么液体抹在嘴唇上,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到底有多干渴,立刻像是很久没有喝过水一样舔掉——她也确实很久滴水未沾了。   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喝下去之后,身体又重新恢复了些力量,经历了许久的饥饿感终于消失不见,那种一直萦绕的焦躁感消失不见。弥生皱了皱眉头,在半梦半醒之间呓语了几句,又一次沉睡过去。   然后她猛地惊醒了。   一睁眼,身为鬼比人类敏锐许多的直觉就告诉弥生有人在看自己,她转过头去,发现鬼舞辻无惨正坐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弥生立刻将脑袋转了回去,盯着另一面的墙壁发呆。   她现在还不想看见他,可显然她对于自己在哪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发言权,她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出去也怕伤到无辜的人类。   男人叹息了一声,似乎终于败给了弥生的固执。   “就这样一点也不肯吗?如果不是珠世告诉我,我想你可能会饿出什么毛病——我还从未见过鬼还会生病。”   原本听了这句话弥生也没有什么反应,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也打不过无惨,所以用沉默来表示抵抗。   然而慢慢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自己不饿了。   原来那不是做梦,确实有人在睡着的时候喂了她什么东西!   弥生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她猛地回头盯着无惨,情绪激动想要坐起来。   “你、你趁着我不知道的时候给我吃了什么!?”   她惊恐地捂住嘴,一想到之前她在那所房间里见过的尸块,难不成被喂了……   想到这里,她控制不住的开始干呕,无论那种东西在生理上对她有多大的诱惑,心理上也完全无法接受。   她卡着自己的脖子,身体歪向一边大声咳嗽。   “你又做什么?”   无惨皱了皱眉头,和弥生在一起的时候他仿佛把上半辈子积攒的关于人类行为的困惑问题全都问了出来。   女人只顾着恶心自己可能吃了人肉,完全没有听见无惨的话。   然后鬼王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听不到弥生脑内在想什么。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他给予别人他自己的血液,将他们转化为鬼的同时种下血鬼术,距离近时能听见他们的想法,距离远时能感知到位置。   可弥生的大脑像是树立了什么屏障,令他一点想法都窥探不到。   确实如同珠世所说,鬼的变化在弥生身上很少有体现,听不到她的想法也与这件事情有关吗?   看到弥生真的在那里不停干呕,仿佛不吐出来不罢休一样,无惨皱着眉头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掰回来。   “是我的血。”   弥生怀疑地盯着无惨,仿佛在斟酌判断他是否说的是实话。   记忆里确实是什么液体被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除了舔掉那些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你至少应该心怀感激,毕竟对于其他的鬼,除了转化时的那一滴,剩下的人只有在立了大功的时候才会得到我的血液作为奖赏。”   紧接着,无惨继续解释到,他可不是什么默默做了事情不说的人——他不但要说,还要将对其他人有好处的地方夸大了说。   “我的血液能让鬼的能力提升许多,但在你这里只是让你不再感觉到饥饿。”   弥生噎住,有些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鬼舞辻无惨居然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一个坏人的事实。   可这一时间也让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只能沉默地低下头。   如果他不让自己死,一定要她作为一个鬼活下去的话,难不成一辈子都要靠无惨的血苟活着吗?   “让珠世给你看看身体。”   并没有期待弥生会有什么回应,抛下这句话之后他就起身,把位置让给刚刚赶到房间门口的医生。   只要弥生一旦不露出特别抵抗的态度,无惨就很难真的对她生气。只要在她身边,那种熟悉的、久违的、让人觉得安宁和平的感觉就又一次出现,就是再大的脾气也发出不来了。   这对他是毒药、是□□,明知道会上瘾、会让她变成自己的弱点,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弥生曾经逃离过一次,甚至和别的男人结过婚、育有一子的情况下。   如果她喜欢孩子,那他也可以转化一个,让那个孩子永远留在她身边陪伴她,这样弥生应该就不会总是想起那个他没能救得起来的婴儿了。   现在她的态度还很抵触,不过鬼的一生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   他可以等待,反正她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哪里都逃不掉,又要依赖他的血液才得以活下去,届时总有一天她会离不开他。   必要的情况下,也许他也会选择一些特殊的手段。 第三十二章   “过来, 弥生,让我好好看看你。”   珠世带着药箱走进来,里面还有一些检查身体用的物品, 无惨退开后就立于房间稍远的一面墙前, 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而对于珠世小姐, 弥生心里并没有那样抵触。   这一次,她终于看得懂为什么这个美丽优雅的女人眼里总是带着一丝忧伤,她望着自己时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同情与悲伤让她忍不住去思考这个女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变成鬼的。   又是在发生了什么,才不得已委身于鬼舞辻无惨为他做事。   弥生这次终于安静地躺在床铺上,任由珠世检查,房间里很安静, 她尽量让自己忽视无惨也在这里的事实, 偶尔回答一些珠世时不时抛出来的问题。   渐渐地,她也察觉到了一些非常古怪的地方。   从身体素质上来看, 她着实不配被称为“鬼”, 强大的力量、敏捷的速度, 还有奇特的能力, 什么也没有。   而不光是这些, 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珠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最后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回头望了一眼同样安静的无惨, 最后两个人离开房间关上门出去说话了。   ……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她的吗?   *   “如您所见, 无惨大人,弥生以后可能也就……一直是这样了。”   珠世斟酌着措辞, 最后选择了一个保守的方式表达。   “一直是这样。”   无惨慢条斯理地重复了这句话,眯起眼睛探究地望着珠世,医生只是大方又坦荡地与鬼王对视, 男人挑起一边眉毛。   “你是说,她会一直这样虚弱下去?”   他大体知道现在弥生是什么样的状态,然而没有料到情况会这样差。   “我认为是这样。”   珠世抿了抿嘴唇,皱着眉解释。   “以前也从未有过刚刚诞下孩子的产妇变为鬼的例子,原本生产就是风险很高、对母体危害很大的行为,正常的人类女性也需要在产后休息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可弥生不仅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及时补充营养。”   说道这里,珠世有些埋怨地看着鬼王,那个男人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他知道那是在指责他把弥生关了将近两天的行为——他以为逼她一下她就会屈服,哪知道最后都已经昏迷了也不肯吃一口。   如果他能早些选择直接喂弥生一滴血,也许事情还能有转机,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他的血按理来说,就算不能让弥生大幅度提升能力,也至少能让她的体格变好一些,但看起来却完全没什么用。   “人类女性在坐月子时留下的后遗症可能会持续一生,我认为弥生现在的状态同理,她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变成强大的鬼了,可能也不会有什么血鬼术。”   最后珠世这样下结论说道,她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如果弥生很强,说不定又要被无惨逼着为他出去做尽坏事,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无惨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没有说话。   他望向房间的方向,只能看到纸门上繁杂的浮世绘,隔着一层只能感知到现在她翻了个身,似乎又像是要睡去了的样子。   罢了,无惨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反正留着她也不是为了让她出去寻找彼岸花、打探情报一类的事情,当自己看过她身受重伤濒死的模样、再晚赶到几秒钟她就会断气时,只觉得她现在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又不是养不起,每隔一段时间的一地血液也着实算不上很多。   那就先这样吧,说不定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的身体还会慢慢好起来。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前说明。”   珠世的表情很严肃,现在弥生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可更严重的事情还在等待他们。   “她的精神状态——现在她才刚刚安稳下来,之前的奔波和其他事情让她没有时间静下来去思考……与丈夫永远分别、失去了孩子的事情。然而现在一旦闲下来,在这里无所事事的话,保不住她会乱想,很有可能得到反噬。”   听到那个指向弥生不知名的男人的字眼,无惨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他就把那略过,已经过去的事情着实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知道了,有关这件事情我会亲自想办法的。”   *   确实如同珠世所预料的那样,一旦生活变得安稳,弥生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   在“无限城”里——现在她知道这里的名字了,听说还没有完全建成,但她也没有所有的地方都去过,活动的范围只被限制在一小片区域内。   生活还是如同她刚刚被从小巷子里捡回来一样,只不过这次她不在无惨身边了,只自己在房间绣绣花或者喝茶打发时间,可这些都不是什么需要过脑子的事情。   只要坐在那里,如同噩梦一般的一幕幕就不停出现在眼前。   被不算锋利的牙齿撕扯身体最娇嫩的肌肤,手臂、大腿、腹部,还有生产时的痛苦……整个人痛到冷汗留下来、眼前模糊时看见的孩子的尸体,那个鬼鲜血淋漓的口部和狰狞的神情……   弥生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然而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她陷入于一种类似于“产后抑郁”的状态里,失去孩子的内疚和痛恨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   第二次无惨来看她时,她忍不住问起袭击自己的鬼究竟如何了——弥生甚至没有问出能不能由她来亲手杀死那个鬼这种愚蠢的问题,后来在无惨的闪烁其词中间得知也许那个鬼受到了很严厉的惩罚之后在阳光下消逝了。   弥生开始彻夜难眠,即使有珠世给的药物辅助下也很难真正休息好。   当无惨在弥生终于睡着的时候来看她时,见到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终于意识到事情确实如同珠世所说的那样严重,自己的血对于普通的鬼是大补,可完全不能改变她越来越虚弱的事实。   而他把着一切归咎于那个去世了的孩子。   也许只要找到一个新的孩子,弥生就会开心了。   那是无惨和弥生之间第一次爆发如此规模的争吵,事情的起因是——无惨那日来病榻上探望她时,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新鲜血肉的气味立刻提醒了弥生,那是一个真正的、人类的婴儿。只不过现在又无惨的血液在,她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进食的冲动,不再像刚刚转化时那样总是饥肠辘辘。   “这、这是什么……?”   弥生困惑地望着那团布包裹着的、露出一部分细嫩皮肤的团子,眼神里不知为何带上一丝恐惧。   “你为什么要带一个孩子过来?”   男人只是把那个襁褓递过去让她能更加仔细地看清那个婴儿的长相。   “你看她的样子……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样一个女婴,这双眼睛很像黑曜石,不是吗?那么像你的眸子。”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弥生脑海里成型,这个男人、鬼舞辻无惨,他绝对是个疯子。   “眼睛像我又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一直很伤心自己的孩子去世了吗?你看,她这么像你。”   也许因为那个女婴的长相确实很可爱,眉眼上和弥生有那么几分相似,无惨望着他的神情都柔和的几分。她黑亮的眸子好奇地望着这个正在托着自己的男人,根本不知道他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恶魔,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如果你喜欢她的话,我们可以把她养到合适的年龄,再由我转换为鬼,这样她就会陪伴你一辈子了。”   弥生吓得直往后退,究竟是何种病态才能让他说出这种话?   “我不要!我不要……你把她送回去,你怎么可以随便偷走别人的孩子!?”   她不敢想象,也许这个孩子的父母正因为自己的宝贝丢失而焦急地发疯,可在这个男人心里那些似乎都无足轻重,他想要的东西就随便拿走,甚至几句话就要决定这个女孩儿的一生。   “怎么了?”   无惨不明白为什么弥生还是不满意,如果她喜欢孩子的话,他不介意养一个玩玩,只要能让她开心、不再成天以泪洗面想着过去的事情。   “你不是总是为孩子的事情哭么,现在我把孩子带过来了,你又不想要。”   “你给我把她送回去,哪里拿来的还到哪里去!根本不是这样,你什么都不懂……”   原来魔鬼和正常人根本就没有共情的能力,弥生虚弱地说,无奈无捂住脸。   “要么你把我杀了吧,放过我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我这么痛苦的活着?”   鬼舞辻无惨的脸色冷下来,他已经做了够多的让步,甚至为了弥生破了太多的例,可她什么都不领情。他不怎么客气地随手抛下襁褓——弥生立刻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接下了,紧张地把那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痛苦?我明白了,原来一直是我想的方向错了。”   男人伸出手轻轻抚摸弥生的脸颊,指甲变成锋利的形状,最后停到太阳穴附近。   “如果能把那些事情全部都忘记,你是不是就不会再这样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眸子缓缓变成梅红色,紧紧盯着弥生黑曜石一般的黑眼睛,唇边浮现出一个有些病态的轻笑。   “然后你就会变成最开始在我身边那样,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了。”   弥生连呼吸的大气都不敢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摇着头往后退,然而马上后背就贴到了墙上,根本没有任何退路。   “不要这样……不要让我忘记,我不想——” 第三十三章   “求求你, 我会努力调整好心态的,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抚养……不要让我忘记。”   弥生啜泣着说,抱着襁褓的手臂不停地发抖, 然而还是尽力地把孩子抱在怀里不要让她掉下去, 那个可爱的女婴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 不再咧着嘴“咯咯”笑了。   “我留着这个孩子做什么,嗯?”   他轻声说,极其富有耐心,语气温和,随着最后一声低沉的疑问,眉毛微微抬了抬。   “如果你不喜欢, 我当然不会再留下她。”   男人的手指温柔地把她脸侧落下的头发顺到耳后, 梅红的双眼探寻地来回扫视那双水汪汪的黑眸。   “如果你坚持,我也可以把她再送回去, 免得你又对我心有怨恨。”   弥生终于忍不住抽泣, 大串的泪珠顺着脸颊断线了一般往下淌。虽然不知道无惨会怎样做, 但他既然这样说了, 那一定是有办法抹掉她的记忆。   可她不想忘记缘一、忘记那个还没来得及看清长相的宝贝。   她爱他们——对了, 还有上辈子的事情, 那是对她来说比一切都更加重要的,她不想忘记爸爸妈妈, 也不想忘记……连累自己死亡的迪亚波罗。   她不知道无惨究竟能做到那种程度, 可她害怕那些记忆丢失了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要,求求你、嗝, 我不会再提孩子的事情了,别这样,无惨大人……”   从被救回来到这里的这么多天里, 她第一次又喊出了那个称谓,在这种不情愿的状况下,她没有别的选择。况且,无惨是坏人呀,如果忘记了这些事情,那自己岂不是又会把他当成一个收留自己的好人,她根本不敢想象……   “我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你的权宜之计。”   无惨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用食指的关节处顺着泪痕向上,想要擦去弥生的泪水。但在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时,他立刻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努力。   “乖,我这是为你好,让你自己调整根本就忘不掉,这样你的身体也会慢慢好起来了。”   然后不再给弥生任何反应的时间,鬼王锋利的青色指甲迅速地插进她的太阳穴,弥生的抽泣戛然停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眼皮缓缓垂下,像是困倦了一样合上双眼,慢慢的,呼吸也变得轻了起来。   “乖孩子。”   无惨轻轻托住弥生的后颈,慢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望着女人变得平静的面容,看了好久之后才缓缓把她抱住重新放回床榻上。   “睡吧,等醒来之后你就会变得无忧无虑了。”   他将弥生的记忆大致调整到了没有发现他是鬼的那一夜之前,如此一来,他想要如何解释现在的状况,就全凭他处置了。   她丈夫和孩子的事情将会永远埋葬在时间的洪流里,只要他不说——也不允许别人说,弥生就会再也想不起这段记忆。   无惨最后俯下身子看了一会儿女人的睡颜,她看起来好多了,一直以来眉间的细纹终于消失不见,睡梦中也不会皱着眉头时不时呓语了。   果然,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半晌后,鬼王轻轻在弥生的头顶印下一吻,无声无息地离去。   可就在他转过身打算离开房间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弥生身边,几乎是完全透明——穿过复生的身子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后面的东西。   它拟人的头部看了看离去的鬼王的背影,又担忧地回过头望着自己的主人,脸上写满了挣扎和茫然。   刚刚的对话它全部都听见了,可是只能等待着无惨做完一切之后离去才能出现,它也拿鬼舞辻无惨没有一点办法。   复生拥有独立的意识,这就让弥生的失忆有了一个无惨没有办法掌控的变数。   神奇的是,替身不仅没有像主人一样遗失了一段记忆,它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从弥生撞见无惨是鬼道被救回“无限城”的所有内容,而且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无惨对弥生动了手。   半透明身影的替身摸了摸主人的头发,它最近实在是太虚弱了,茜茜的状态也让它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可如果自己等弥生醒过来就立刻告诉主人刚才发生的事情,并把她丢了的记忆展示给她,弥生必定还会像这段时间以来那样抵触的态度面对他。   无惨一定会怀疑的,见到弥生又恢复了记忆,保不准他还会对她做什么别的事情,甚至如果动的太多牵连到了精神能力,也许连它会一起跟着消失也说不定。   复生为难地望着主人熟睡的面容,最终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没关系的,即使弥生忘记了它也都会记得。但在现在这个节点,暂时不要让她想起来,先把身体状态调整好确实是更重要的事情。   等有一天它觉得时候合适了,弥生再一次知道这些往事也不会歇斯底里悲痛欲绝时,等到那个时候再告诉她好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最好的良药。   *   弥生的笑容又回来了,可除了无惨觉得满意以外,珠世只觉得可悲。   鬼王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地告诉了弥生“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而其他所有的鬼都不允许在她面前提起任何过去的事情。   她只记得自己被“她们”从小巷子里捡回来,然后因为脑后的伤口一直不好,身体慢慢虚弱下去。   为了将她“治好”,无惨不得不选择把她变成鬼才得以延续她的生命。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单纯的弥生接受了这套解释,甚至连无惨从女人变成了男人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可她依旧对食人的行为非常抵触,不过无惨料到了这一点,依旧每隔一段时间给她一滴自己的血液来维持弥生基本的生存。   现在她不仅仅是每天都缩在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绣绣花了,无惨提起之前她想要认字的愿望,这回弥生欣然接受了。   于是每天无惨抽出来一些时间亲自教她,他尽量让弥生活动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一个是盯着她的身体状况,一个是以防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说不定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教她认字不过是一种控制的手段,学会看书之后她就可以看一些轶事、游记、神话一类的书籍,这样保证脑子被其他的事情填满。   等过了这段时间,她也就会在漫长的生命里慢慢忘记这段听起来有些牵强的过去,把生活的重点放在当下。   可弥生拿著书本坐在位子上,时不时盯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发呆时,总觉得心里有一大块空掉了。   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将复生召唤出来,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白色的替身状态饱满,它看起来没有什么想要说的话,虽然有些时候会望着它欲言又止,但等她问起来时又摇摇头闭上了嘴。   弥生将这些归咎于她想不起来这幅身体从前的记忆了,她在小巷里流浪之前在哪里生活、又在做什么。   不过那也毫无办法,也许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想起来了,有些事情不能着急。   而这些思考让她想起一些重要的、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事。   “无惨大人……?”   弥生跑到鬼舞辻无惨的房间,男人没有关门,他正低头写什么东西,意识到自己突兀地闯入打扰到他办事,她又习惯性地敲了敲门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无惨大人在生活中是个温和的人,可自己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害怕他。   “打扰您了。”   “嗯?你来了。”   无惨抬起头,其实从弥生距离很远的时候他就感知到她过来了,可他一定要装作没有注意到,等她主动提出来才肯出声询问。   “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站在书桌面前,左手扶着桌沿,看着弥生走进来才把手里的笔放下,她走近才看清原来桌面上是一幅画。   那是东方人才会画的、或许是用水墨涂出来的画——她从前只看过油画,内容是曾经的宅邸里经常能见到的风景,只不过在自从来到无限城里,她连蓝天都没有再见过一次。   “我可以出去吗?”   “出去?你想去哪?”   虽然语气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无惨内心立刻警惕起来,这种时候想要离开是要做什么?   “只是去外面走一走而已,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弥生有些紧张地摆弄自己的袖口,上好的布料被她抓在手里,皱巴巴地揉成了一团,意识到无惨盯着她已经几秒钟没有说话了,手心甚至紧张地出了些汗。   “晚上。”   她咬着嘴唇补充到,弥生不知道为什么无惨总是将自己看得那么紧,仿佛外面会有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无惨本来想要一口回绝的,可是当被弥生用那种有些可怜又带着期待的眼神一看,顿时拒绝的话语就卡在了嘴边。   可弥生和别人不一样,她不能随便离开。   他知道外面有一个叫做“鬼杀队”的民间组织,自从平安时代起就一直想要完全抹杀掉鬼的存在。   然而人类还是太脆弱了,过了这样久也完全没有没有任何起色,根本无法与强大的鬼比拟——可弥生不一样,她太弱小了,被强大的人类武士辨认出来可能真的会被杀死。   况且,现在她的身份是个死人了,不可以随意出去,若是被相识的人认出来会很麻烦。   不仅对方要解决掉,如何跟弥生解释也是个问题,他总不能再让她失忆了。   “想要出去可以,但必须由我亲自陪同。”   最后他斟酌着说道,如果有他在的话,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 第三十四章   弥生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条件和无惨讨价还价,可……   “但这会不会太耽误您的时间了……?”   虽然她也没有什么想要故意瞒着别人的事情,可那毕竟是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物、看起来永远很忙的鬼舞辻无惨。   而且仅仅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心愿就这样麻烦他, 也许之后他会生气也说不定。   “不会。”   无惨立刻打断了弥生犹犹豫豫的发言, 而且为了堵上她的嘴迅速地接上下一句话。   “不同意的话就别去了。”   “……好的。”   她只能咽下还想要劝他不必麻烦的话语, 那就尽量快去快回吧,而且自己一个人也许确实找不到路,她根本不知道无限城具体所处的位置,更别说顺利找到目的地了。   *   “所以,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无惨慢吞吞说,抬起眉毛看了一眼这条小巷, 良好的记忆力告诉他这里就是把弥生捡回去的地方。   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只是如果当你在一个地方杀死了很多人,无论如何也会记得清晰的。   他本来以为弥生想要出门是因为太无聊了, 或者有想要吃的东西、或者要购买一些私人物品, 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这里。   念旧吗?   还是说之前她在这附近藏了什么东西, 现在才记得要过来取走?   “不是的……”   弥生低下头, 有些害羞地说, 脚步一转走向了巷口的一家很小的店铺。   “之前在这里的时候, 开这家店的老奶奶曾经给过我一些吃的,如果不是她当时帮了我, 可能我就直接饿死在那里了, 也不可能等到您把我带回去。”   无惨看起来没什么想要评价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点小事根本就不值得跑一趟, 况且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人家自愿帮的忙,对一个流浪的小孩施舍善意,难道还要期待日后会得到什么回报吗?   也就只有弥生这样天真单纯到让他完全说不出来话的性格才能做出这种事了吧。   不过逢场作戏的事情他倒是很熟悉。   见到弥生还在犹豫着不敢上前, 男人叹了口气,只能拉住弥生主动走上前去——如果不是他先踏出一步的话,还不知道要为了这种事情在这种地方耽误多久。   可靠近了才听清店里面传来的吵闹声,但这并未让无惨停下脚步。   小小的店铺里挤着几个年轻的男性,看起来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一见到无惨带着弥生走进来,立刻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眼神凶横。   弥生屏住了呼吸,她开始紧张起来,扫了一眼那几个人手里拿着的东西都是店铺里卖的商品,还有人竟然拿着木棍一类的武器,而那个曾经帮助过她的老奶奶瑟缩在收银台后面,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恐。   这……这是恰好碰上有人抢劫了吗?   她有些害怕地躲在无惨身后,晃了晃被男人拉住的手臂,想要往后退一些。   而无惨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回事,这里是贫民区,治安很乱。弥生当初也亏得是身上的衣服破旧,头上的伤口一幅骇人的样子,若是像现在一般白净,指不定又会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像这种老人经营的小生意店铺,附近的流氓过来抢一些东西,老奶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有苦往下咽。   “喂喂,你们看,这个人穿的很不错哦,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身后的女人也很好看啊。”   弥生有些焦急地看了无惨一眼,她自己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的,有手有脚的年轻人不好好去做事养活自己,要靠欺凌弱小抢一个本就是勉强糊口的老奶奶开的小店。   可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告诉他无惨只会无视这种事情,他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好心。   无惨本来也是懒得管的,可今天不解决这个,以弥生的性格又看不下去,道谢就更不用说了——总之他是不想再来一趟这种地方,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再耽误一个晚上就太不值得了。   于是他迅速地捂住弥生的眼睛,她只能听得到几声惊呼之后是距离更远的闷哼,好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扔到地上,然后就被重新放开。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几个年轻人就被头晕脑胀地丢出了店门口。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个黑发男人露出一双、也许是因为角度或者烟花看错的红眼睛,居高临下地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可其中几个人并不服气,还想要站起来继续和他理论,无惨皱了皱眉头,撇下弥生一个人在店里关上了门。   而弥生完全已经吓傻了,她知道无惨是鬼,可不知道他竟然有这等速度和力量。   紧接着,外面吵闹的声音消失不见,等门再一次被拉开时,鬼王甚至连发丝都没有乱一分一毫,他眼睛盯着弥生,下巴指了指柜台后面的老人。   “好了,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   当着老人的面,她也不好问无惨到底把那些人怎样了,只能暂时咽下心里的疑惑,向那老人说明来意。   可老奶奶根本就记不得了,但依旧笑着向她道谢。   “哎,我帮过很多人,记不太清你到底是哪一位了。”   老人慢吞吞地说,她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看了看重新走到弥生身边的无惨,可老花眼只能让她辨别出那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她甚至连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都看不大清。   “不过你现在的生活看起来不错,我还要谢谢你的丈夫,如果不是他帮忙,今天他们还不知道要拿走多少东西……”   听到那个词,弥生的脸迅速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人,然后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   “不、不是的,您误会了,他并不——”   然而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另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覆盖。无惨本来还觉得,人家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帮过弥生了,她偏偏还要多此一举,实在是没什么必要,可听了老人这番话,心里反而受用起来。   “好的,那就祝您生意兴隆。”   *   ……这让弥生闷气生了一路,他干嘛非要让人家误会自己和他的关系呢?   甚至连无惨到底对那几个年轻人做了什么都忘记问了。   弥生一路都低着头快步走,一点和身边人说话的意思都没有,而无惨觉得她这样气鼓鼓的有趣,也不说其他的再去招惹她。   突然,路边一个微弱的声音吸引了弥生。   虽然她没有力量和速度,但听觉、触觉和嗅觉还是比人类时稍有进步,她顿住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脏兮兮的团子,她站在那分辨了一会儿,发现是一只小猫。   体型瘦弱到让她不得不怀疑它才生下来不久,身上的大部分毛被脏水沾湿了。   那个小东西颤颤巍巍地缩在那里,然而完全不能抵御寒冷。   无惨一看到弥生没有再迈开步子的意思就知道事情不好,他嫌弃地望了那只猫一眼,周围有些散落的石子,应该是母猫受到攻击不得不离开,而小猫沾上了人类的气息,它也不会再回来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世上无非就是这样的道理。   “走了。”   他命令道,小猫死了也不过就是它的命而已。   “不,我要把它带回去。”   她固执地说道,如果放在这里不管的话,它最后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怎么?你还能救得了世界上所有的流浪猫不成?”   无惨皱眉,拉住弥生的袖子不让她走过去。   “可我又没有见到其他的猫。它好可怜,我想把它带回去——我之前也是这样无家可归。”   她有些委屈地说,转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无惨。   “但您最后还是把我带回去了。”   “……”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可他知道今天不同意,她要么就是生气,要么就是心情一直低落,然后就是不肯和他说话,一问就是“没什么”、“没有不开心”。   一想到后续的一系列可能性,他又觉得养猫不算什么了。   “提前说好,带回去之后自己照顾。”   最后无惨干巴巴地说,但要他看,等这只猫老死,弥生的脸上也不会出现一道皱纹,到时候她又该哭了。   弥生立刻开心地跑过去,毫不嫌弃地把猫咪小心翼翼捧起来抱在怀里,那个小团子在她怀里拱来拱去,最后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一脑袋扎了进去。   她轻声哄着小猫儿,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顶。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仿佛曾经在这个怀抱里丢失的某种东西又重新回来了。   可她不明白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无惨望着弥生前襟被蹭脏的布料,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移开了目光,尽量让自己忽视那些污渍。   ……这身衣服之后等她不注意的时候扔掉好了。   然而刚刚等弥生站起来,远处的一句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好奇地望过去,手里抚摸猫咪的动作缓缓停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跟着一阵悸动。   “继国岩胜大人,到了。”   那是一个辫子梳高的年轻男人,他从牛车里下来,一副武士的打扮,跟着下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继国。”   弥生默默地一遍一遍在脑子里重复这个姓氏,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而那个男人的长相也让她有些在意,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可她又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叫做“继国岩胜”的男人,也没有任何机会去结识。   ……到底是哪里觉得熟悉呢? 第三十五章   见弥生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 无惨也跟着看过去。   一个人类的武士,凭借他多年的眼光看来,实力很不错——虽然还完全不能和鬼相比, 应该是出身世家。   可这又有什么好看的?他不觉得的那个男人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况且弥生如果一直生活在山里, 也没有任何认识这种人的可能性。   不过也许可以留意他的动向,现在他也在增添自己的眷属,可实力非常强大的几乎没有,说不定日后能将他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外面逗留的够久了,再这样下去弥生被认识的人看见的几率也会变大。   “怎么了?”   无惨不着痕迹地靠近弥生, 握住女人的肩膀强迫她改变视线, 让她重新望着自己,明知道答案但还是问道。   “是认识的人吗?”   可弥生再一次回过头, 茫然地望着那个叫做继国岩胜的人揽着妻子走进一个院子里,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看怀中的猫咪, 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不, 不是的, 我不认识他们。”   弥生摇头, 最近她总是能感觉到一些很违和的地方,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些事情, 可当让她具体说出到底是什么方面, 又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她甩甩脑袋,决定暂时把那些烦心的事情忘掉, 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要把怀里的猫咪带回去。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想了。”   *   弥生把那只猫带回去之后,精神状态又好了许多, 除了读书写字,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那只猫咪身上。   仿佛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时间过的很快,春去秋来对于鬼来说仿佛就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甚至连弥生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猫咪长大了,体型变得胖胖的,然后它某一天就无声无息地趴在那里睡着了。   无惨说它是到寿了,它被捡回来时就不是特别健康,能活这样的年岁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弥生觉得无法接受,这比她身为人类养一只猫更加难受——她自己这些年从来没有一丁点变化,身边的人也是。   无论是无惨也好,珠世也好,他们甚至和当年第一次见面时没有丝毫差别,这让她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伤心欲绝地痛哭过后,弥生把那只猫埋葬了。   这个时代没有照片,她只能看着无惨画的一张猫咪和她一起玩耍的图发呆,她原本把这张画收在盒子里,现在拿出来挂在墙上,思念的同时看见了也忍不住伤心。   “以后还打算养宠物吗?”   听见无惨的声音,弥生也没有回头,她缓缓地摇头。   自己总是在自我麻痹,猫咪在的时候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思考如果有一天它不在了怎么办。   就像她想方设法忽略有些时候古怪的违和感,以及除了她以外的鬼如何进食这件事。   “当时我就不同意你把它捡回来,猫的寿命甚至不如人类。”   无惨淡淡地说,百年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更不用说短短的几年时间了。   见弥生不说话,他坐在女人身边,抬手想要抹去她眼里不明显的泪花——弥生微微偏过头想要躲开,然而还是被捉住了。   “能永远陪伴你的人只有我,希望你谨记这一点。”   难道她就要一直这样永无天日的活着?   如果一直活到现代的话,那2001年的意大利会是她曾经存在过的吗?   然而提起无限城里的鬼,力量不强大的人除了她以外几乎一直在不停的更迭,不变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前一段时间又加入了一个新成员。   “黑死牟大人”,那些人这样称呼他。   那个长相有些可怖的男人与其他的鬼都完全不同,弥生离得近了甚至能直观地感受到他所带来的压迫感,六只眼睛同时盯住人时,只会让她觉得脊背发凉。   他梳高的黑色长发与剑士的打扮让弥生觉得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到是在哪里见过。   她的记忆力不如无惨,有些生活中的小事他还记得,可是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看来她的记忆力也并没有十分超群,许多细节已经随着时光一同逝去在长河里,况且黑死牟的样貌和从前相差的那么大,她怎么可能想起来那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武士?   对于黑死牟来说,弥生最开始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他眼里只有强者,对于弥生这样弱小的鬼他根本不屑一顾,无惨身边到底有什么样的女人他也完全不感兴趣。   可事情的转机是无惨再一次强调,任何人不允许在弥生面前提起“继国缘一”这个名字。   他的亲生弟弟在鬼杀队里确实名声大噪,他毕竟传授了大家呼吸法,且实力非常强劲,普通的鬼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鬼与鬼杀队百年以来的地位开始逆转——而他成为鬼的最大原因就是想要打败缘一。   可这又和朝雾弥生有什么关系?   最开始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只要有关缘一的事情他都会很关注,直到某一天灵光一现,他想到了一个之前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   鬼杀队和缘一亲近的成员多少都知道他加入鬼杀队的原因——妻儿被鬼残忍地杀害,以至于无惨想要知道这件事情并不难。   之后他单独询问了珠世,朝雾弥生到底是何时出现在无惨身边的,虽然他不太清楚缘一到底什么时候经历了那场悲剧,可大体时间上能够对得上。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事情本就如此。   无惨对待弥生很特殊,像是情人、却又不是。那个男人居然也有不敢跨越的线,仿佛一直有什么东西横在他们中间迟迟未能解决一样。   朝雾弥生就是缘一“死去”的妻子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记忆成为鬼,现在在鬼舞辻无惨身边生活。   前弟妻这个身份让他觉得古怪,原本对于什么都不在乎的黑死牟突然有了想要回避的东西,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只能尽力回避她的存在。   如果缘一知道自己心爱的妻子还活着,变成了他最为厌恶的鬼,还一直在此生最大的敌人身边活着,会发生什么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就算有一日他再见到缘一,也不应当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   他就是继国缘一。   一片竹林之中,无惨望着对方在心里默念,他早就听闻了这个名字。   ……弥生曾经的丈夫,鬼杀队中名声大噪的剑士。   如果是其他呼吸法的使用者,根本不可能让他停下脚步,原本只是带着珠世办事,没想到居然在路上偶遇了初始呼吸的创造者。   可他毕竟是继国缘一,一旦从一些被他杀死的鬼杀队成员口中处推断出他的身份,他就再也无法忽视这个男人。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对于在自己身旁这样久的弥生来说,他也顶多算得上同伴,她对他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而就是这个男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弥生的爱。   若不是他最后选择抹掉她的记忆,说不定现在她都忘不掉继国缘一,而即使是现在他也依旧生活在弥生有可能恢复记忆的恐惧中里。   可另一方面,又正是缘一没能及时赶回家,让他抓住了那个救下弥生的机会,不然她也不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一种疯狂的情绪迅速地在他心底滋生,他不像承认,可自己确实是在妒忌。   他要杀了他,只有这样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继国缘一就是一个实力稍强一些的呼吸法剑士,但真正交手时却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继国缘一不但轻易的化解了他攻击,并且以最强剑法“日之呼吸·十三之型”将他重创。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扔下珠世,自己分散成一千八百块碎片逃走。   然而也正是因此,他对这个男人惧怕的同时也恨之入骨,一日不除去继国缘一,一日难解他心头之恨。   *   “你看起来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并非一个问句,而是缘一确实感受到了珠世的犹豫。   他没有杀她,这个女人对鬼舞辻无惨只有无尽的恨意,他决定放她离开。   而珠世为了报答他的不杀之恩,立刻倒豆子一样说出了她的过去和一切她记得的、有关于无惨的事情。   她知道继国缘一就是弥生曾经的丈夫。   可所有有关于那孩子的话语到了嘴边之后,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自己应该告诉他吗,说了之后呢?   弥生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过那段经历。缘一知道了之后又会如何?心爱的妻子已经变成了鬼,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对她举刀。   曾经的夫妻再次相遇,身份已经变成了绝对的敌人,难道她要逼着曾经相爱的人互相残杀吗?   弥生一定会被迫想起一切,然后陷于一直生活在无惨身边的痛苦之中,她甚至可能选择心甘情愿地死在缘一的刀下,可这对于缘一来说也会像凌迟一般残忍。   而这根本就不是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的错。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不管令人厌恶恶心的男人,无论是弥生、缘一,还是自己,如果没有鬼舞辻无惨,都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模样。   作为人类的缘一在死去以后,他一生的苦难就结束了。   可弥生呢?如果不由她来打破,难道她就要一辈子活在欺骗与谎言之中,永远不知道有关自己的真相吗? 第三十六章   相比于鬼舞辻无惨, 弥生觉得黑死牟更加不好接近一些。   他不像珠世那样对自己态度温和,一开始只是完全无视她,可后来不知道为何还有一些闪躲的意思。   然而现在除了黑死牟以外, 她没有任何熟悉的人, 哪怕心里觉得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他。   无惨和珠世已经接连几天没有见到人影了, 也没有任何消息。   “十分抱歉,打、打扰了……”   弥生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专门用来训练的房间,她平日里从不会来这个方向,只能站在门口处探头探脑,她知道黑死牟有每日练习剑术的习惯。   “……有什么事情吗?”   那道声音响起的毫无预兆,即使现在身为鬼的感知力大大提升了, 弥生也完全没有察觉到黑死牟是何时靠近的, 一回头就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她几乎被吓得跳起来。   被六只眼睛同时盯住的感觉绝不好受, 仿佛自己是一个被盯上无处可逃的猎物。   也许自己和黑死牟的实力就是鬼的两个极端。   曾经的月之呼吸剑士低头望着这个神色紧张不安的女人, 他大概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无非是有关于那两个“失踪”的人。   “您知道无惨大人和珠世小姐去哪里了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了, 我想也许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您对此是否知情……”   弥生话说的很客气, 可她知道现在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以外, 不会再有其他人给自己满意的答案了。鬼舞辻无惨信任黑死牟,甚至比对珠世还要更加器重。   果不其然, 就像他料到的那样, 朝雾弥生是为了那两个人来的。   可无惨却命令他什么都不许对她说。   他是被她的丈夫打败的,分裂成碎片才得以逃回来, 还有比这更加屈辱的事情吗?   那个男人当然不会想让弥生看见自己虚弱的模样,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曾经的力量。   “无惨大人有事情要办,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在这里, 他暂时把你托付给我代为照顾。”   最终他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地抛下这句话,绕过弥生走进了训练场,开始心无旁骛地练习剑术——至于珠世叛逃的事情,这件事还是由无惨大人亲自向她解释吧。   尽管弥生对此有很多疑问,可最终对着那些恐怖的眼睛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她原本以为比起其他人,无惨与她要更近一些,但在仔细想想时,却发现她对这个男人几乎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知道他一直到底在忙些什么。   与其说是代为照顾,黑死牟几乎对她放任不管。   又是曾经的妻弟,又是上司心里的女人,这样一个麻烦的存在任谁也不会去轻易招惹。   鬼舞辻无惨成功恢复之后,只对弥生说珠世是迫不得已离开他们了,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弥生隐约猜出来事情的真相,珠世小姐一直都对无惨不满,她不过是被迫在他手下做事——也许是终于找到机会离开了吧。   如果还有机会,她还想要再见她一面,哪怕也许还要等待上百年的时间。   *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那个本该在25岁左右就死去的人现在已经头发全白,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出那一剑之后,便已经灯枯油尽,早已站着停止了呼吸。   黑死牟,那个白发剑士曾经的兄长——继国岩胜回过头望去,从继国缘一的怀里掉出去一个小小的布包。   似乎是他一直以来带在身上的贴身之物。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将那个破碎的锦囊捡起来。   一块花布,像是女人的衣服上裁剪下来的一部分,已经很旧了,颜色发淡,但能看得出来依旧很整洁,想必一定是精心呵护的。   而从里面掉出来一个被劈成了两截的笛子,那是幼时自己送给他的。   没想到原来这几十年来,缘一真的就从来都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承诺,他一定会好好爱惜这个笛子的。   他第一次为自己厌恶了几十年的人流了泪,而后做了一件连自己也无法解释原因的事情。   黑死牟在向无惨报告继国缘一的死讯之后,把那块花布给了弥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会是弥生曾经名为“歌”时的物品,以缘一的性格,他不可能带着其他女人的东西。   本着物归原主的想法,他随手将这个给了弥生,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无心之举捅了大篓子。   一开始拿到那个用久了的锦囊时,她还不明白黑死牟给她的是什么。   可紧接着她就痛苦地扶住头部,□□着一点点跌坐下去,弥生紧紧攥着手里那块小小的布料,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最开始她还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以为是身体的原主的记忆,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头痛得像是要炸开,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只不过……   “鬼舞辻无惨……”   她喃喃地说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崩溃地抓住头发歇斯底里地大喊出那个名字。   “鬼舞辻无惨!”   黑死牟六只眼睛里都透着诧异,她居然直呼出了无惨的名讳,这是……刺激到她的大脑了吗?   还是说她想起了什么?   可马上他的前襟就被那个女人死死抓住,她眼里再也没有往日的丝毫畏惧,眼泪掉落的同时颤声问他。   “已经过去多久了?为什么你会给我这个,缘一、缘一他难道已经……?”   还没有得到黑死牟的答案,弥生就被一股大力拉开,有人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剑士的身上拽下来,一回头就看见那双邪恶的红眸。   可来人的目光并没有望向她。   无惨的脸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苍白,他在一瞬间已经感知到了黑死牟脑内的想法,根本无须多问,看弥生的反映就知道她开始恢复记忆了。   然而黑死牟是特殊的,他们并非严格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合作的伙伴——即使出现了这样的纰漏,他而已不可能将黑死牟怎样。   “你居然敢、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忘掉!?”   弥生已经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见到他立刻就尖声质问,她在这里度过了几十年的时间!而这种安静美好全部是建立在欺骗以上岌岌可危的幻境。   鬼王给了黑死牟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之间的事情之后再说,剑士收到信号之后,身影虚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留下来的男人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一边慢慢向着戒备的女人靠近。   “听着,弥生,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他试图用自己熟练的那套蛊惑人心的低沉嗓音安抚住弥生的情绪,女人并不领情。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鬼舞辻无惨?”   弥生愤恨地说,强烈而复杂的情绪淹没了她,一边是和继国缘一在那个林中小屋里短暂而美好的生活,一边是失去一切后无惨用谎言和失忆给她编织的美梦。   他从小巷里带回了她,他制造的鬼毁了她,然后他让她重获新生。   无惨救了她,但也杀死了她。   “我只是为你好而已,你看,忘记了那些事情之后你不是一直生活的很好吗?”   弥生眼里的恨意只让他觉得刺眼,他的耐心开始迅速流失——又是他,又是那个男人,只要是有关继国缘一的事情,没有一件让他如意的。   “我恨你。”   弥生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迅速地灯枯油尽、然后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无惨原本还带着安慰意味的笑容的嘴角落了下去,这么多年,他给了弥生足够的耐心和包容,然而现在她还是这样。为什么她就不能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呢,为什么事已至此她还是总想着以前的事情呢?   “不要和我置气,弥生。”   就算无惨已经有了发怒之前的预兆,弥生还是毫不畏惧地冷冷瞪着他。   他不会有好下场的,现在她也是鬼了,如果这世界上还有正义她也一定会死,但她并不害怕。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几十年没有见面的珠世小姐,她已经逃走了,可自己依旧留在这里,被关在名为“无限城”的囚笼里,做一只没有记忆没有自由的金丝雀。   她还好吗?她在蛰伏着等待一个机会杀死这个罪大恶极的男人吗?   “不许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鬼王红色的瞳孔疯狂地颤动着,额头因为怒气青筋暴起,他终于装不下去那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控制不住语气和音量对弥生大吼!   鬼王发怒的压迫感震得四周房间的木门窗框迸裂,残破的纸屑和细小的木头碎片四处飞溅,一些锋利的带着细碎尖刺的小木块甚至划破了弥生裸露在外的皮肤。   然而弥生只是安静地垂下了眼帘。   这是无惨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他瞥了一眼弥生手里攥着的花布,手指发白,极好的视力告诉他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在发抖。   他挥挥手,弥生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立即愈合不再流血,可他也一句话未说,冷着脸转身离开。   一直到无惨走了很久,弥生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仿佛失去了任何反应。   “茜茜、茜茜,你没事吧……?”   替身的声音轻轻响起,复生缓缓地飘出来,小心翼翼地抚上主人的肩膀,想要看清她的神色。   弥生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个冷漠的木偶,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   “我没事。”   她还能怎样呢?她甚至无法离开这里,也没有办法反抗。   现在无惨还能在表面上做的看得过去,可实际上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之后,也许他也可能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只能像珠世小姐那样,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永远离开。 第三十七章   披散头发的女人完全看不到脸部的模样, 整张脸只露出嘴唇,她手里抱着一把琵琶,每一次轻轻拨动琴弦, 来到无限城的鬼都会变换一次位置。   使用血鬼术将所有来人聚集到一起, 鸣女便像是之前一样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 默默退到了后面。   “哦呀,好久不见了呢,弥生妹妹~”   一个像是泼过血的帽子遮盖了男人橡白色的头发,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七彩的眼瞳里却没有任何感情。   “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半年了吧。”   而被叫到名字的女人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丝毫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童磨, 在上弦会议里难得活泼话多的人, 可惜没有一个领情的,大家要么就是无视他, 要么最多就是皱皱眉头。   “行了, 你少说两句。”   无惨就是后者之一, 他环视一周, 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鸣女。”   拥有神奇血鬼术的女鬼已经不需要再多的话语, 就已经知道鬼王是什么意思。   她再一次轻轻拨动琴弦, 在一声诡异的音符响起之后,原本低头站在鬼舞辻无惨身旁的年轻女人就凭空消失了。   童磨看似好奇地歪歪头, 盯着朝雾弥生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他算是上弦里面的老人了, 而据说那个女人比上一黑死牟都要更早来到鬼舞辻无惨身边,可每次商量任何事情的时候, 他又会将她送走。   仿佛根本不信任她一样。   还是说在保护她?   他刚刚成为上弦之六时,就在非上弦集合的时候见过她,那个女人很沉默, 平静的容颜中带着一丝忧愁,永远是垂下眼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论实力来看,她倒是过于弱小了,弱到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的样子——在以强弱为唯一评判标准的鬼中间,他实在是琢磨不懂无惨将她留在身边的理由。   难不成无惨这种人也会有情感吗?   完全无法理解呢,无论见过多少事、经历了多少岁月,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像是一片空白。   注意到无惨的眼神突然落到自己身上,童磨的神色立刻变得正经起来。   然而每次见到弥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她,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万世极乐教的生活太过无聊,很少能见到这样有趣的事情了。   而不管那边的童磨如何想,弥生则是难得暂时“摆脱”了无惨,有了自己一个人的时间。   他不会让她听上弦会议的核心内容,也很少让她接触他的事务,然而无惨却把她看得很紧,甚至几百年没有踏出过无限城一步。   他说这是为了不让她在他不在时“伤害自己”,或者选择走到阳光下,三百年前的那件事情让两个人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漫长的时间也无法抹掉那些刻在心里的伤痕,那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几辈子的长度了。   然而即使无惨知道他根本得不到弥生,也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   “这次还是没有珠世小姐的消息。”   她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对着跑出来的替身说话。   除了复生以外,她也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人了,也幸亏她的替身有独立自主的意识,不然几百年不怎么与其他人正常交流,一般人可能早就精神不正常了。   她也不会和无惨说太多话,但相处的太久了之后,一些不可避免的接触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能她又换了地方躲藏吧。”   复生安慰到,弥生曾经受到过珠世的消息,然而有的时候间隔几年,有的时候便是几十年杳无音信。   想要避开无惨的追查,还要想办法和弥生联系上,确实有很大的难度,但是她做到了。   她甚至还发明了一种药物,让鬼只摄取少量的人血就能维持生存,然而这不能给弥生使用,除非有一日弥生也像她一样摆脱了无惨的控制。   弥生敷衍地点点头,这已经是常态了,她一直在等,等待一个离开的机会,哪怕是死掉也可以,她不想再作为鬼活着了。   但她又想看到鬼舞辻无惨的结局。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   弥生喃喃地说着,眼神飘向屋子里的假窗户——那外面也不过是一层套着一层的走廊而已,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夜幕上的星星了。   替身也只能低下头,它也没有办法给弥生一个确切的答案。   “快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了。”   “难道……我还会一直活到现代吗?”   她茫然地说,思想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百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日子就那么日复一日地过去了。   “说不定我真的还有机会回一趟意大利,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爸爸。”   无惨的衣服从和服变成西装,衬衫、马甲和领带一应俱全,甚至颇有些绅士的模样。   但一位绅士可不会做出他那样的行径。   “你在和谁说话?”   突然,在弥生毫无防备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拉开,无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迅速地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最后怀疑的眼神落在弥生身上。   她吓得心脏几乎暂停了几秒钟。   弥生背对着无惨,她缓缓平复了神色,然后装作没有听懂男人的问题,回头望向他。   “你在说什么?什么和谁说话?”   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关注复生的动作,替身正在缓缓变得透明,逐渐消失在余光里。   鬼舞辻无惨是看不见替身的,应该。   见他还是盯着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存在,弥生再一次确定了这一点。可为什么这一次的会议结束的这样快?她才刚刚和复生说上几句话,完全没有顾得上去听是否有其他人接近房间的声音。   从前她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这一次和替身说话的时候却被他直接抓住了。   然而她完全不知道如何解释——自言自语他会相信吗?   “我刚刚有听到你的声音。”   无惨缓缓地说,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应当还没有任何人能瞒过他的眼睛,甚至还来到了无限城如此深的地方。   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的气味,如果有人来过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敢确信自己第一时间拉开了门,百年来自己还未见过速度比他还要快的,不可能有什么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弥生眨了眨眼睛,这个她倒是没有办法抵赖了,却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从无惨的视角来看,似乎就是她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还有些惊悚,当然,身为鬼王的他不可能信鬼神那一套的。   “你在……和自己说话?”   最后他盯了弥生很久,得出一个看似最合理也最古怪的结论。   弥生沉默地移开目光,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他能自己想通并得出一个完全不正确的结论,也算免了她解释的功夫了,就让他误会吧。   但这第一次让无惨开始反思。   他是不是把弥生关的太久了?   十分关注任何有关医学上的知识,随着越来越多的洋人来到这里,一些西方传来的医术他也有所了解。   喜欢和自己说话,或者臆想中有一个人,可能是精神方面得病了。   这几百年来她也确实没有和除了他以外的人说过太多话——和他也不怎么说。   然而无限城里也根本没有什么能陪伴她的人,上弦里的男性多沉默寡言,童磨除外,而女性的成员并不多,鸣女更是从不说话了,至于堕姬……   “鸣女。”   无惨突然说道,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弥生发现自己来到了无限城中心部位。   他看了一眼弥生,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做出了什么决定。   “去万世极乐教,带着她。”   弥生听说过那个名字,上弦之二——那个她觉得无比虚伪的男人,就是这个教的教主。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来到这里。   也是十分典型的和风建筑,白色的帷帐四处挂在门上、棚顶,屋檐上贴满了写着“极乐”字样的纸符。   那个男人就坐在一个莲花装饰的蒲团上,见到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露出有些夸张而吃惊的表情。   他笑着睁大了双眼,站起身从座位上走过来。   白发男人歪着头,“唰”地一声打开一把金色的扇子,遮掩了下半张脸部。   “哦呀呀,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不是才刚刚结束完会议吗,难道是有新的任务交给我做了?”   他好奇地说着,根本完全无视掉无惨越皱越紧的眉头,然后好奇地打量着也一头雾水的弥生。   “连弥生妹妹也来我这里做客吗,真是难得呀,需要我带着你在这里好好逛逛吗?”   在回答童磨的问题之前,弥生先困惑地向无惨问道。   “这是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无惨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他总不能直接说,他认为现在弥生精神上有些问题,觉得也许是一个人待久了的原因——而童磨话很多,如果和童磨在一起说说话,说不定能治好。   但也有被另一种意义上逼疯的可能性。   一般没有多少人能忍受他,看看上三每次集会的反映就清楚了,曾经童磨没来的事后,猗窝座也没有对上弦集合那么排斥。   “如果你觉得没有人可以说话,以后可以让鸣女送你来这里。”   最后他斟酌着,选了一套自认为十分委婉的说辞,但看起来弥生完全没有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有人来做客真是太好啦。”   童磨笑眯眯地说,眼睛完全眯成了一条细缝,遮掩了那双毫无感情的七彩眼瞳。   “弥生妹妹,以后你也一定要多多来找我啊,说不定我们会成为很合拍的朋友呢!” 第三十八章   后知后觉的, 弥生才明白无惨到底在说什么。   是因为觉得她是在自言自语还不肯承认吗?   ……他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做精神有问题了吧?   弥生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做出一种,困惑不解迷茫无语的表情,既然无惨这样认为, 那就这样吧, 她也懒得解释。   而这个万世极乐教, 她还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能有机会从无限城里来到其他地方也很难得,刚刚听他说之后她可以自己和鸣女提出来这里,说不定日后他还会考虑让她去别的地方。   那样就有机会离开了,虽然不知道当年珠世是如何摆脱无惨的控制,但也许他一直将她看得这样紧就是因为没有办法完全掌控她。   后来她才知道,无惨能听到手下脑子里的声音, 也能感知到其他鬼的位置。   然而一直以来他似乎都看不透自己在想什么, 说不定她如果逃离,无惨是没有办法追踪她的。   这也许是上天对她最后的眷顾。   “你在这里不要乱走, 我还有些话要和童磨单独说。”   说着, 无惨和童磨单独进了一个隔间, 留弥生一个人在外面, 她对于他们之前会说些什么话题完全不感兴趣——无非就是还要去做多少坏事。   上弦之二本以为是什么新的任务, 然而鬼王下达的命令居然只是不许再弥生面前吃人, 不许让她看见任何血腥的东西,也不必为她准备任何食物。   童磨需要做的就是偶尔陪她说说话, 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 他根本不会把弥生送到这里,童磨办事情……他并不怎么信任, 而且他只吃年轻女人的事情一旦被弥生知道,届时又会是一个大麻烦。   然而现在她的精神状况更要紧一些。   还要忙其他的事情,无惨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童磨从那个小隔间里出来,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女人。   她有一双黑曜石一般闪亮的双眼,里面经常能看见各种他所没有的、需要刻意模仿的情绪。   弥生也同样在观察童磨。   他戴着教主的帽子,两条黑色丝带垂下来偶尔会遮挡住一部分神情。暗红色的紧身衣显出很好的身材,外面披着紫色边的袍子,眉毛粗而向下。   他不笑时,一幅仿佛悲天怜人的模样,然而真正打起兴趣观察某个人时,又会觉得那种眼神毛骨悚然。   童磨有一双炫目的、七彩颜色的瞳孔,弥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震撼了很久,可是后来他却发现那双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感情。   这个男人的一切神色、语调语气、动作神态,都给她一种有些太过用力过猛的夸张感,就像……故意模仿出来的一样。   他说自己和猗窝座是好朋友,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朋友会说的,反而更像是没有一点情商在戳人痛处。   她辨别的出无惨的表情代表什么,有时候他看到童磨也会觉得烦。   当然有时候连鬼王本人也会不小心被童磨无意的话惹怒。   “弥生妹妹,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可以先带你四处逛一逛……”   现在童磨又笑眯眯地把扇子收起来,用一种微高而耐人寻味的语调说道,但弥生觉得那有些太过刻意了。   “……我比你大。”   弥生言简意赅地说道,从前她不愿意理会集合时童磨的搭讪,但若是真的要每次都被这样称呼,那她还不如不来这里。   “嗯嗯,原来是这样呀。”   童磨好言好语地答应着,他当然知道弥生要比他大,自己与无惨相遇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有这个女人了。   “那弥生要记得以后也经常来找我啊。”   她注意到上弦之二不肯改口叫她姐姐之类的称谓,干脆就把后面的部分拿掉直呼其名了。弥生既没有答应也没有点头,童磨看见她没有反应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万世极乐教是一个人数控制在一定数量以内的、隐藏在深山里很隐秘的组织,而这里信奉他的人真的全部都是人类。   “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无惨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并不懂得如何委婉,也没有办法共情,在边走边说了一阵话之后,童磨突然对着弥生抛出了这个问题。   “关系?”   弥生有些困惑地重复了这个词,真是奇怪,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审视过自己与鬼舞辻无惨的关系了。   她像是一只金丝雀,离开了主人的投喂根本就没办法独立生存。   但也仅仅就到此为止了。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弥生冷淡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至少提出什么呢,没想到是直接否认掉了啊。”   白发男人看似在感叹,然而没有一丁点惊讶的意思。   “但我认为无惨大人很喜欢你。”   弥生听到了只是垂下眼帘。   她不打算跟无惨的手下去争辩这个事情,况且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一幅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样子。   真正的喜欢会让她连自由都没有吗?   无惨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他想要的就要得到,事情就是这样简单,他也无需讲什么道理,因为强者根本不需要和弱者讲道理,他们只会征服。   “但是说到这个,”   他装作思考的样子,金扇子合起来抵住下巴,双眼向上看去,仿佛真的在回忆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人很喜欢无惨大人哦~”   弥生皱着眉看了童磨一眼,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有本事他直接去和鬼舞辻无惨说。   “诶?你怎么完全不好奇啊?”   见女人并不接茬,童磨只好失望地拖长了声音,颇有些卖关子的意思。   “我还以为你会主动问是谁呢,我都准备好回答你的问题了。”   “……不感兴趣。”   弥生淡淡地说,她现在觉得童磨已经治好了她的“病”,甚至开始让她患上另一种病了。   “如果你觉得他还不知道,你可以直接告诉他。”   “走嘛走嘛,我带你去看看。”   *   时隔将近四百年,弥生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当时她还不知道花街到底是什么,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什么走了进去,然后落荒而逃。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除了房子和装饰翻新了一遍,里面的东西换汤不换药。   而她不明白童磨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来的原因也是不想被上弦之二烦死,在他换着各种方式劝说她之前,还不如一口答应下来。   “这是要做什么?”   弥生皱眉,她对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好印象,这里的女人几乎都是被迫才沦落到那种地步,有些人甚至卖儿卖女只为了换一口吃的。   “当然是找人呀!”   他有些兴奋地望着四处的景色,像是在回味什么之前的事情,当时他遇见那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还那么可怜,现在都已经接替了他曾经的位置了。   几乎不怎么费劲,童磨立刻就定为到了堕姬的位置,然而让他惊讶的是,无惨大人居然也在。   带着一种奇妙的心理,他立刻抓住弥生的肩膀,迅速带着她往那个方向赶去。   弥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扇纸门面前,上面画着浮世绘、仕女图,十分精美,一看应该就是最高级的地方。   那个带着自己过来的男人“唰”地一下拉开门,里面的场景让四个人全部都愣住。   堕姬——那个漂亮的女孩儿刚刚扑到无惨身边,坐着的鬼王才站起来,一转头就看见门口的两个人盯着这边看。   但堕姬看到弥生之后,反而拉住了无惨的袖口。   她大声质问难道她不比弥生更加优秀更加强大吗,为什么无惨大人眼里就是看不到呢?   堕姬听说过弥生的事情,她甚至不能自己出去捕食,需要无惨提供宝贵的血液才得以生存下来,可她这样努力也没有多得到一滴。   童磨也是一副完全愣住的样子,但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点。   太有趣了,太有趣了,来的时候可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打扰了。”   弥生则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任何不对劲的事情一样,她垂下眼帘,事不关己地冷漠说道,随即转过头望向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白发男人。   “我们走吧。”   无惨皱着眉头挥开堕姬的手臂,他完全没有想到上弦之六会做出这种事情。   从前他只觉得她还和她的兄长有些差距,需要好好鼓励,也就纵容了堕姬的某些行为——但他清楚她对自己完全不是男女之情,然而今天这种有误导作用的行为却恰巧被弥生碰上了。   而更让他想要发怒的是弥生居然没有一丁点反应。   他本来以为在相伴了将近四百年之后,她心里至少也应该对他转变一些想法了,除了不让她离开自己统治的范围内,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限制。   而那也是全部为了她好而已,上弦们杀了越来越多的柱,那些鬼杀队的队员一旦发现鬼就会杀光,他不可能放弥生远离自己的视线。   “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到无惨略显突兀的话语,弥生这才转过头望向那个黑发男人。   “我没想什么。”   见童磨一副已经完全沉浸在看戏模式里的样子,弥生已经不指望他能像来的时候那样带着自己走了,于是她转过身打算自行离开。   至于剩下三个人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她不感兴趣。   “站住。”   无惨大跨步走向门口,分给童磨一个“一会儿你等着”的眼神,然后皱眉想要叫住弥生。   这里鱼龙混杂,她又一点不会遮掩气息,很可能会被鬼杀队成员发现,他不能冒这个险。   然而这一声被弥生误会是无惨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讲,听了之后反而加快了脚步。   男人扯住弥生的袖子让她停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激怒了她,弥生用力地甩开袖子,从他手心里逃脱出来,大声而不满地说。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想。” 第三十九章   “你对我大喊大叫做什么?”   无惨很不满地说, 余光里童磨和堕姬都直勾勾地等着他们两个人看,而弥生看起来态度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如果任由弥生在这里乱发脾气,他作为鬼王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尤其是当着属下的面。   “你不非要拉着我我为什么要喊你?”   弥生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她瞟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童磨, 和一脸茫然——但见到她视线扫过来时神情变成厌恶的堕姬。   鬼以实力为首, 若是看不起她这种没有特殊血鬼术,也丝毫不在其他能力上出众的普通鬼,这种事情可以理解。   毕竟无惨的血对于其他的鬼来说是很宝贵的东西,有许多手下都对弥生很不满,除了上弦之一和上线之三。   自从知道黑死牟曾经的名字叫做继国岩胜、是缘一的亲生兄长,后又有他将缘一携带了一生的锦囊交由她之后, 她和黑死牟之间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见面时至多点点头, 也不会多说话,但那种奇妙的关系硬生生是让两个人之间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至于猗窝座, 非常看不起弱者, 但弥生又是个女人, 所以态度还算客气有礼貌, 也属于冷淡的类型。   不如说童磨反而是鬼中的异类。   “好了。”   无惨的态度突然软下来, 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 哪怕堕姬的房间是最高级别,但外面还是有人, 已经有不少在还在路上的游女和游客看向这里了, 他不像引人注目。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   弥生固执地说,这么久她已经大概摸清了一点点无惨的性格, 若是跟着他回去指不定还要听多少话,今天这事情说不明白他不会让她走。   无惨这次学会不再那么强硬地直接去拽她回来,而是虚揽着她带着弥生重新往堕姬的房间里走去。这毕竟是上弦之六隐藏的大本营, 他和童磨又不是客人,这样很容易引来屋主的注意,那更非他所愿。   “不回去你还能去哪里?”   “可以去我那里~”   童磨突然探头突兀地说,堕姬用一种人没救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滚回你的万世极乐教。”   无惨倒是看都没看,童磨带她来这里的账之后在算。   现在弥生大概确定了,童磨是真的不会看脸色,以前她以为是他故意要说那些话去刺激猗窝座,但没想到面对鬼舞辻无惨也依旧这样……皮。   而且他来的时候说过,有一个人“很喜欢”无惨,但她没有在上弦之六的眼里看到那种感情。   “听话,快一点和我回去,外面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   关上门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之后,无惨碰到弥生衣袖的一瞬间她就被带着传送走——毕竟他们不可能在那么多人类看着的情况下凭空消失,只要进了房间就可以。   “嗡”的一声之后,弥生发现自己处于无限城里,应当是鸣女发动了鬼血术,她就在不远处,再一次波动琴弦之后,场景又转换到了无惨常住的房间。   弥生一阵胸闷气短,他几乎从来不会尊重她的意愿,所有人都必须听他一个人的话。   “弥生,刚才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一落地,无惨就开始解释,他还在想刚刚的事情,而弥生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她只觉得头痛。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有多想,我又不是没有眼睛。”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样的话还要她重复多少次才算完事?   然而或许是语气不对劲,无惨以为那只是她敷衍的回答,毕竟他听不到弥生的想法,只能通过神色和态度去推测她的情绪。   可无论她信与否,一个事实是板上钉钉的。   “你根本不在乎,是不是?”   无惨突然抛出这个问题,几百年了,弥生还是无动于衷,这么久就是石头也捂热了,冰也有融化的那一天。   “对,我不在乎,以后这种事情你也不用和我解释。”   弥生赌气地说,她当然不在意无惨到底和谁有关系,哪怕他又装作什么别的样子伪装成人类的身份和别人组建了虚假的家庭也和她毫无关系。   “哪怕是真的也好,你愿意和谁就和谁,好吧?”   “继国缘一已经死了。”   他突兀地说,第一次在弥生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这个把他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让他现在想起来灵魂依旧在战栗的人。   偏偏就是他,偏偏他就是弥生曾经的丈夫,让他连想要比较的机会都没有。   “你男人已经死了三百年了,你还是除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弥生被突然发怒的无惨吓了一跳,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已经很久不会这样阴晴不定了,记忆中他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当年黑死牟给了她那块花布。   她盯着无惨额角暴起的青筋,鬼王的声音沉下去,青色的指甲忍不住变长成了鬼的模样,血红的眸子锁住她一动不动。   而她突然感觉到累了,听到那个已经几百年没有听过的名字,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时间已经将一切都冲走了,她突然发现自己甚至除了缘一的发型和斑纹,都回忆不起他具体的模样——不要说缘一了,就是珠世小姐,也只剩下一个轮廓。   已经过了太久了,她没有和鬼相匹配的记忆能力,还依旧维持着人类时的记忆力,有时候她连什么时候需要无惨的那滴血都记不清,要无惨本人想着才可以。   日子单调而重复,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她就只是机械地活着而已。   “……那和缘一没有一点关系。”   弥生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无惨,你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   鬼王一把抓住女人的前襟,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是我救了你!两次!!!”   怒气让无惨的瞳孔不停地震动,语气沉下来、阴森森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人背后发凉。   “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回来,如果不是我把你变成鬼,如果不是我一直保护你,如果不是我一直为你提供血液——”   他猛地一松手,甚至没能控制好力度,弥生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学会感恩,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有要求你回报什么吗!?”   弥生苦笑了一下,勉强拉扯起嘴角。   从某种程度上,无惨说的话是对的,她一点都没办法反驳,而恰巧是这些才是她痛苦和矛盾的根源。   “当初我把你捡回来之后,你同意嫁给我了,当时是你亲口说的。”   无惨缓缓吐出这句话,一字一句地对着弥生说,那尖利的青色指甲刺破了弥生的太阳穴,曾经的记忆猛地进入了她的大脑。   ……那还是无惨拟态成为女性时的样子,他哄骗她嫁给根本不存在的“兄长”。   可当时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即使她真的说了“好”,那完全是他用话术一边给她施压一边利用身份上的不对等逼迫她说出来的!   “现在到了应该兑现的时候了。”   等回忆结束,无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口喘息、脸色发白的弥生。   也许一直以来他对她都太过温和了,如果不用手段逼迫她的话,他永远也等不到想要的那一天。   然而这次无惨也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弥生瞳孔紧缩了一下,她震惊地瞪大双眼,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无惨这次是心血来潮还是认真的了。   如果他一定要,那么她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机会,哪怕他把她绑了套上白无垢拖去结婚,那也算结婚。   无惨假身份的社会地位都不低,而她什么都没有,她甚至现在都仰仗着无惨的血液才能活得下去。   “你杀了我吧,不要这样逼我……”   弥生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即使知道这几百年来他从来没有对她如何过,但那并不能改变无惨是一个恶人的事实,她不能跨出这一步,现在自欺欺人地活着就已经够可悲了。   而鬼王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那种冰冷的温度不是三日就能积累得起来的。   “你宁可死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吗?”   男人轻声说着,几乎听不到,但弥生还是分辨出来了,他不像是在说给她听,而是在自言自语。   可她能做的也只是低下头,虽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那在无惨眼里也算是默认了。   “鸣女。”   呼唤了属下的名字之后,两个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无限城中心。   无惨转过头,再也没有看向弥生一眼,没有表情地对鸣女吩咐。   “把她扔出无限城外。”   琵琶女的脸部几乎都被头发遮挡住了,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依旧能从僵住的躯体看出鸣女此时的震惊。   她来回不停地看向无惨和弥生,茫然而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否要真的执行这个命令。   所有人都知道无惨把那个叫做朝雾弥生的女人看的有多重要。   但怎么突然就……   “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无惨冷冷地对着鸣女再一次下达命令,甚至用鬼王的能力去压迫鸣女给她施加压力。   “我说,把朝雾弥生扔出无限城外。”   他转过身垂下眼眸,那个伏在地上低头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现在他对她怎样已经不在乎了,她会不会害怕、被驱逐后会不会遇到曾经他竭力避免的危险,这些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你既然这么想死,就让鬼杀队找到你把你杀了,没有我的保护你朝雾弥生能活到现在?” 第四十章   听到最后那句话, 弥生的眼神只是闪烁了一下。   终究这一天还是来了,无惨总要有厌弃她的时候,而这比她想象中需要的时间还要久, 足足有三百余年。   鬼王扔下最后一句话, 甩了甩袖子, 给鸣女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凭空消失在原地。   没有琶音响起,鸣女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空气中一阵沉寂。   琵琶女抱着自己的乐器,虽然看不清眼睛,但弥生知道她在盯着自己看。   两个女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最后鸣女轻轻吐出对方的名字。   “弥生小姐……”   这是弥生第一次听到鸣女的声音, 她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包含着许多不确定,像是在试探一般。   她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无惨的脾气阴晴不定, 有时候想到什么是什么, 吩咐下去之后若是又反悔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而那个之前执行任务的属下可能就要承担这一次错误, 毕竟鬼王是“没有错”的。   鸣女一时间也把握不好刚刚的命令了, 虽然和对着其他属下发火时不一样, 但那种阴森发凉的气息告诉她他确实在盛怒之中。   可据说弥生小姐在无限城建立开始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矛盾,但从前一直都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   “……没关系的, 鸣女小姐。”   弥生突然抬头说,她不想让鸣女感到为难, 若是此时不执行无惨的命令,等鬼王回来之后发现自己还在这里,他若是还在气头上, 鸣女肯定要遭殃。   “就按他说的话去做吧。”   鸣女放在琴弦上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迟疑地点点头。   琴弦颤动,短促的音符过后,弥生发现自己落下的地方并非是什么繁华的街道,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很陌生的地方,她不记得自己的印象中有这样的树林。   鸣女小姐将她送到这里是什么用意呢?毕竟无惨当时是想要鬼杀队尽快发现她……难道这里是鬼杀队的据点附近吗?   弥生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乱晃,她一点野外生存的知识也没有,除了能用太阳落山的方向勉强辨认出来哪里是西方,不至于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其他的便只能不停向前走。   可没过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太阳下山之后她连方向都迷失了,虽然抬头能看见大片星星,却很难辨认出到底哪一个才是最亮的那颗星。   “茜茜,你在这里等我,我飘到上面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   复生的身形显现出来,它安抚好主人的情绪,便缓缓飘到树冠处四处张望。   这不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了无惨提供的血液,弥生随时都可能恢复刚刚变成鬼时的状态——对人肉和人血异常渴望。   然而在树林里走投无路,借宿于普通的人家又是看起来唯一可行的选择,只能祈祷她在这段时间里不会转变。   “有吗?”   弥生仰起头问道,她大体知道现在已经有了电灯这种东西,然而住在山里的人怎么可能会扯电线,贫苦的生活让他们连天黑之后的油灯都不舍得点,附近还真的不一定能见到什么光亮。   “有是有……”   复生模糊的声音传来,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确定,可弥生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她只觉得很累,想要尽快扎到一处地方休息。   身上没带钱——自己甚至不认得现在的货币到底什么样子,在无限城里又不出去,自然没有什么自己购买物品的机会。   但手腕和耳垂上还有一些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石或者玉石制成的,也许等找到类似当铺的地方可以先换一些本钱。   可复生在树冠的高度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前面亮光的地方规模不小,而且……怎么看怎么熟悉。   等按照复生辨认的方向前行之后,弥生的计划全部泡汤了。   原本她打算找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最好是像曾经和缘一一起居住那样山间的小木屋,然后再想办法联系上珠世小姐。   思来想去,她能投靠的也只有她了。   那是一个隐藏于山间的教派,刚刚进门的时候她还没能辨认出来,直到在屋子的横栏上看到写着“万世极乐”的字符。   “哎呀哎呀,让我看看这是谁呀?”   “……”   弥生转过头,就看见童磨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望着自己,他依旧拿着那把金色的折扇,只不过这次没有打开,而是轻轻放在嘴唇前,像是在遮挡掩不住的笑意。   见女人瞪着他不说话,童磨绕了一圈走到弥生的另一边,从肩膀后探出头来在她耳边继续说话。   “弥生妹妹走投无路之后来投奔我了呀,我一定好好招待~”   而弥生依旧盯着之前他站着的方向,没有回头。   他靠得太近了,她知道自己一转过头,嘴唇甚至可能擦到他的面颊,呼吸几乎就在耳边,额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莫名不想看到那双七彩的眸子。   “他来过了吗?”   弥生说,没有直说那个人的名字,但童磨知道她想要问的是谁。   “来过了哦~才走了不久呢,如果你早些到这里,说不定还能和无惨大人碰上。”   童磨又一次转了半圈,一定要对着弥生的正面,双眼眯起来一个弧度,然而却说着她觉得他不应该笑得出来的话。   “我可是被好好修理了一顿,真是恐怖呢,无惨大人生起气来。”   ……那可能无惨白说了一顿。   弥生心里不禁替鬼王默哀了一秒,若是他真的长记性,也不至于每次都去挑衅猗窝座。   “我还是走吧,在这里说不定被发现之后会牵连到你。”   她可太了解无惨了,虽然也许童磨并不在乎会不会被打掉头,可她不愿意再欠下其他人的人情。   已经够糟糕的了,也许自己应该远走高飞,说不定最好离开日本。   现在有什么能离开这个岛国的办法吗?可意大利会不会又有些太远了呢?   “别这么急着走啊,既然都来了,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吧?”   他低下头说,童磨比弥生整整高了一个头,这样近的距离随着他的靠近,阴影落下的同时也增加了些许压迫感。   “我可是很喜欢弥生你呢,别害怕,无惨大人其实不怎么来这里的,他不会发现的。”   而这次弥生终于抬起头,她直直望向那双七彩的眸子,努力从“上弦”和“贰”的字样后辨别出更多的情感。   她一丁点“喜欢”也找不到,唯独只有“感兴趣”。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吧?”   突然,弥生没由来地说道,紧紧盯着童磨的神色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变化。   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注意到弥生在观察自己,他嘴角的微笑僵住,带动眯眼动作的眼部肌肉逐渐放松。   恢复成面无表情时的样子,童磨看起来甚至比鬼舞辻无惨还要难以捉摸,莫名带着一丝恐怖的气息。   “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笑容很假吗?”   见到他不再伪装,她终于把自己多年以来的问题抛出来,可等问完之后才发觉,自己好像惹对方生气了。   可他根本就不是在真心实意地笑,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堕姬对无惨的感情绝不是喜欢或者爱慕,那是“憧憬”和“仰望”。而他也绝非喜欢自己,只不过在漫长而无聊的人生里突然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而已。   童磨嘴角的弧度被放下,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冰冷,最后缓缓抬起目光时仿佛一个人偶。   “弥生妹妹,你这样说的话就很不可爱了啊。”   刚刚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就算有人和我说过也已经被我吃掉了”,然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响起之前无惨大人曾经特意嘱咐过不许在她面前提起吃人的事情。   有趣,明明是一个需要吃人的鬼,她自己不吃,又不想知道其他的鬼在吃人的事实。   怎么?这样心里就不会有愧疚感了吗?   她和自己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上弦之二的嘴角缓缓提起一个古怪的弧度,他又露出那种在弥生口中“很假”的笑容,甚至比刚才更加付款一点。   “我之前也没有说破你一直在自欺欺人的事情哦。”   他本以为她会生气、会羞赧、会大声地反驳他的话,可面前的人突然低下头之后,不一会儿就有水珠滴落到地面上摔碎时的声音。   这让他反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自己从来不会哭,也感觉不到悲伤,虽然好奇地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拼了命也只能感受到一片空虚。   不是没见过别人哭的样子,那些教徒向他哭诉生活多么艰苦时,无一不是痛哭流涕、涕泪横流。   而他只觉得厌烦,但为了帮助他们解脱,他装作很有耐心的样子安抚他们。   可弥生不一样,她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肩膀也不会抖动,若不是他听见了泪珠滴落的声音,他甚至意识不到她在哭。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自己因为恼火而一定要说出那句话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让她觉得悲伤难过。   刚要张口安慰时,弥生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对,也许无惨是正确的,我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鬼杀队的人杀死。”   她突然这样说,转身就想要离开这个深山中的教会,身为一个鬼,她怎么还会妄想一个完美的结局呢?   “我怎么会让你去鬼杀队那里送死?”   童磨拉住弥生的手臂将她拉回来,他好奇地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泪,轻轻用舌尖辨认了一下味道。   原来泪水是咸而苦涩的,他第一次知道,这大抵就是“悲伤”的模样吧。 第四十一章   最后弥生还是半强迫性地被童磨留了下来。   一方面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同类真的去鬼杀队那里送死——天知道这些年他亲手葬送了多少柱, 怎么可能让弥生去被那些人杀掉?另一方面,他总觉得无惨大人会后悔的。   不知道为何,他笃信鬼王还会来找她。   可究竟是否是为了无惨才将弥生留了下来, 这件事情只有童磨一个人知道了。   “还是不愿意吗?”   弥生正坐在一颗参天大树的粗壮树干上读书, 听到这个声音时吓了一跳, 书从手里滑落下去,眼看就要掉在地面上。   她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了,若是下去把书捡起来可能就上不来了。   正想要呵斥童磨为什么突然要吓她,白发男人就拿着本应该掉在地上的书出现在她身旁。   “喜欢这里?”   童磨在弥生身边坐下,他把书翻开递给身边的女人,眺望了一下上面的景色, 古树的枝叶茂密, 即使是晴天阴影也能将阳光完全遮挡,可他不知道这一片绿色哪里好看了。   她接过书本——那是童磨为她寻来的, 原来外面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她手里拿着的是欧洲作家小说的译本, 一看到正好翻到了刚刚她读到的那页, 心里的火气莫名就消失了。   弥生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只是喜欢外面。   任何不是建筑物内的地方, 她都喜欢。   几百年都生活在同样的房间里看不到蓝天黑夜, 只要有机会,她实在不想再待在建筑里了, 哪怕童磨的万世极乐教和无限城内并不相同。   而这里确实不错, 即使是白天也能让她有机会看看外面的风景,她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在阳台养的那几盆不怎么样的植物, 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童磨说她可以坐在他身边,一起听教徒们的哭诉,接受教徒们的跪拜, 可最后弥生拒绝了。   刚开始她惊讶于童磨真的一本正经地听那些人来诉苦,无论他们所说的内容如何,他都会耐心地安抚,带上教主的帽子披上衣袍,真的很像那么回事。   可他连感情都弄不明白是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好心的人吗?   “好吧。”   上弦之二妥协地说道,弥生只是愣愣地盯着远方,似乎对他的提议没什么兴趣,但他还是最后劝说了一回。   “如果你想来,我随时都欢迎。毕竟日子这样无聊,偶尔听一听人类的烦恼我也觉得有趣。”   而弥生只是摇头。   她并不想听有些人的诉苦,那反而会让她心情极差。有些人有手有脚却无比懒惰,整日混吃等死,向童磨抱怨为什么自己没有生在富贵人家,不能生下来就享受生活;还有人酗酒赌博欠债,抛下妻子儿女一个人来这里躲债;更有甚者做了非凡天理的事情逃到这里想要隐匿起来,寻求教会的庇护……   童磨似乎分不清善恶,无论是否真的需要帮助,他都承诺信奉万世极乐,最后他会帮他们从痛苦中“解脱”。   那是童磨的父母建立的教会,或许教义就是那样规定的吧。   而那一夜,天气似乎突然变得反常,明明才进入秋天,树叶还没有大批开始掉落,居然飘下了初雪。   意大利很少会下雪,那不勒斯的冬天十分温和,两辈子加在一起弥生也没有见过几次雪,又才刚刚恢复“自由”,立刻忍不住冲出了门。   童磨从不知道哪个压箱底的地方翻出来厚厚的羽织拿给弥生,自己也装模作样地披上一件,跟着她一块出门看雪。   他对这种无聊的景色完全没有兴趣,只是单纯地觉得弥生看到雪的眼神会让他一直毫无波澜的内心仿若被轻轻触动的琴弦。   那是从他的教徒身上完全感觉不到的情绪,他甚至叫不出来那些情感的词语——他只知道那些最普遍的、人人都会经常有的,“快乐”、“悲伤”、“愤怒”等等,而弥生的眼里不是任何一种。   可当他问她时,她也得不出任何答案,只会问“我怎么了吗?”   这场雪比弥生想象的还要大,一直持续到深夜,草地上落下厚厚一层,能直接用手轻易地一抓就捏成雪团。   童磨不会感觉到寒冷——他的血鬼术就和冰有关,看到弥生的指尖和关节冻得通红,他只会觉得新奇。   一直到深夜快要回去了,教会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狼狈的女人,光着脚在大雪天里徒步了很久,最终才来到这里,双足冻得通红发亮,头发披散着,脸颊肿得难以直视。   她怀里抱着的布匹却很干净,看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孩子。   弥生一看清她的身形时,立刻就跑过去想要帮忙,她扶住女人的身体,而她只是竭力想要把手里的孩子递给她。   她看起来已经没有力气了,弥生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指使童磨把那女人抱回万世极乐教。   “你快些带她回去,她看起来很冷。”   只是一眼,她就不忍再看女人脸上的青紫、还有有着细碎伤口的脚底。   一瞬间上弦之二就不见了,弥生抱着孩子望了望教会的位置,然后才低下头仔细看怀里的小东西。   那是个漂亮的婴儿,有着明亮绿色的眼睛,最开始她刚刚把孩子从母亲的手里接过时,她以为他睡着了。   但现在才发现他醒着,安静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仿佛一直知道母亲的困境,不想再给她填麻烦。   他好奇地盯着她,时不时眨眨绿眼睛,然后咧开嘴对她一笑。   弥生的心立刻就化了,她想要摸一摸那看起来很滑很嫩的脸蛋,可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碰过雪,雪并不如看起来那样干净,小婴儿是不可以随便被大人摸的,以免脆弱的免疫系统经不住大人能承受的细菌和病毒,她只好暂时放弃那个想法。   抱着孩子缓缓走回教会的路上,她不可避免地想起来自己的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当年她活下来了,一定也是这样一个听话又可爱的宝贝吧?   也许是她低头看他太专注了、时间过了太久,听到后面又有其他声音时,她只是茫然地回过头看去。   这次是一个男人和一个中老年女性。   其中那个女人冲上来就想要抢走孩子,而男人大声质问他的妻子在哪里,为什么她这个无关的人抱着他的儿子。   他骂骂咧咧地说着一些难听的词语骂孩子的母亲,一边扬言等把妻子捉回去就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弥生的脸色立刻冷下来,她紧紧护着孩子,不肯把他交给那个中年女人,又怕争执的过程中太用力伤到了小宝宝——即使是这样激烈的争执下,他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哭声。   她不想和人类动手,甚至要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对那个人渣丈夫动手。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个女人结婚之后被丈夫殴打,那个女人看起来是男人的母亲,一定也没少折磨孩子的妈妈,她实在走投无路才在大雪天连鞋子都不穿就抱着孩子逃到这里。   这样的事情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很常见。   “哦呀,这是在做什么呢?”   现在弥生不会被那种飘起来一样的语气吓到了,童磨出现在这里反而让她觉得安心,那种男人看见她这样的弱女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有童磨在的话她仿佛内心就有了底气。   “我已经把她带回去了,弥生,你先带着孩子去找她吧,这里留给我解决。”   他安抚地看了一眼抱着孩子情绪激动的女人,慢吞吞地一字一句说。   “我会好好把他们劝 回去的。”   担心孩子母亲的状况,弥生顾不上其他,她害怕那女人的伤势没有人照顾会挺不过今晚,只好迅速地带着孩子离开。   而那女人眼里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仿佛那些伤痛根本就不存在,等弥生把孩子递给她时,她眼里就只有她的宝贝。   后来弥生得知女人——不,女孩儿叫琴叶。   她还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模样,无父无母,婚后被丈夫家暴、被婆婆欺负,而丈夫最后对待孩子的不耐烦终于让她无法忍受,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逃到这里。   “没关系的,在这里你会很安全,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和你的孩子了。”   弥生安慰道,童磨接纳了这对母子,并且非常上心地照顾两人。   琴叶的一只眼睛已经暂时失明,但童磨说还有救治的可能性,先处理好其他的外伤之后,眼睛只能慢慢调养了。   万幸的时孩子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母亲在雪夜也并未让他受凉。   “嘴平伊之助”,这是那个男孩的名字。   现在他们有新的家了。   “你把她的丈夫和婆婆劝回去了吗?”   等女人终于不堪疲惫睡着时,弥生悄声问童磨,他正好奇地抱着伊之助,时不时在他眼前晃动手指,伊之助觉得有趣,边把童磨的手指抓在手心里不让他再动弹。   那对母女看起来不像是好说服的人,况且有些男人把儿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会那样轻易地就答应吗?   甚至在这里,结了婚的女人就是男性的财产,外人根本就管不了。   “放心吧,我教训过他们了,他们再也不敢来这里了。”   童磨心不在焉地说着,他把自己被抓住的手指给弥生看,弥生有些恼怒地打掉了他的手臂。   “好了,这样晚他应该休息了,你不要再逗他。弄得这么精神睡不着,到时候你去哄吗?”   弥生皱眉,把伊之助抱在怀里轻轻晃来晃去。   可童磨依旧完全不会看脸色,他把脑袋伸过来,看着那双绿眸子逐渐被眼皮遮住。   “好啊,我可以哄。”   “……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弥生转了个个,背对着男人不再理会他,她小心翼翼地哄着怀里的宝贝,一直到伊之助的呼吸变沉、脑袋歪到肩膀上才停止动作。 第四十二章   自那日过去之后, 鸣女就再也没在无限城内见过无惨大人的身影。   原本她还在等待他来找她,一直紧绷着神经,但到了深夜也没有任何迹象——现在她也说不准自己将朝雾弥生送到万世极乐教旁的森林中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如果她足够聪明, 应该能顺利找到上弦之二, 那个男人会接纳她的。   但若是日后无惨问起来, 万一童磨大人也因此受到牵连该如何?   到了第三天早上,鸣女终于等到了传召。   无惨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语气不明晰地问她,当日把弥生送去了哪里。   她摸不准无惨大人到底想要询问什么,纠结着要不要说实话,然而紧接着下一秒那双红眼睛就紧紧盯着她发问。   “什么实话?”   “……十分抱歉, 无惨大人, 当时我并未像您吩咐的那样将朝雾小姐送去繁华的街道。”   知道无惨能够读取她的思想,鸣女挣扎了一下,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选择说出实情, 反正做都已经做了, 而看起来鬼王并没有发怒的样子。   沉默了一秒钟之后, 无惨皱着眉, 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度。   “她现在人在哪?”   “我想, 应该在童磨大人的万世极乐教附近……”   *   其实刚刚吩咐鸣女把弥生送走、自己离开无限城的第一秒种就后悔了。   可是他不想回去,他刚刚当着鸣女的面说了那么多话——也许无限城里当时还有其他的手下, 他没有刻意隐瞒别人, 如果紧接着就反悔,他鬼舞辻无惨还要不要面子了?   但万幸的是弥生从未吃过人, 身上鬼的气息并不浓厚,除了柱级别的鬼杀队队员以外,普通的剑士想要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很难。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而弥生也确实应该离开好好反省, 让她看看没有自己时的日子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优渥,等她知道了生活的艰辛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回来找他了。   第一天他是这样想的。   如果她肯乖乖自己回来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像那样惹他生气,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那天从堕姬处回来的事情就不作数了。   然而一直也没有任何弥生回来的消息。   直到无惨觉得不对劲才想起来,其他的十二鬼月都知道进入无限城的方法,而弥生几百年来从未离开,自然也没有回来的机会,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除了鸣女的血鬼术以外还有能出入的通道。   现在他觉得慌张了,万一、如果就是那么巧合呢?万一弥生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冲动。   他干嘛非要和她置气呢?   明明三百多年下来,知道她就是那副样子,估计以后也不会变了,为什么一定要逼到她无路可退呢?   好在鸣女这次事情办得不错,如果是万世极乐教附近的话,童磨会带她回去的。   他一直对她很好奇,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   “咿呀!”   童磨靠近那个房间的时候,离着很远就听到了伊之助的叫声,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想必又是弥生在陪他玩了。   有特质的药膏,那个叫琴叶的女孩身上的伤口很快就结痂,虽然脸上的青肿以及有些冻伤了的双足依旧有些麻烦,但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没有了恶鬼一样的丈夫和婆婆,又有人帮忙照顾离不开身的孩子,能减轻些压力的琴叶终于在生产后能好好休息。   教主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琴叶靠在床铺上,笑着看弥生逗伊之助玩。   一大一小两个人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看起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弥生很喜欢那个孩子。   就连那双本就很明亮的黑曜石般的眸子都更闪闪发亮了,眼里全都是喜爱和宠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最开始他在无惨大人身边见到弥生时,她是沉默而悲伤的,很少会有什么显著的表情,更不会多说话,也不像堕姬一样有小脾气,即使这两天人在他这里,也依旧更多时候是安静地望向远方。   可唯独面对伊之助的时候最特殊,无论是谁在她这里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童磨大人,您来了。”   一见到进来的深红色身影,琴叶立刻想要坐起身来对他道谢,虽然几乎是弥生在照顾她,可她知道那个才是万世极乐的教主,如果不是童磨首肯,她们母子也不会这样留下来。   “不必多说话了,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   童磨挥了挥手里的扇子示意琴叶不必起身,目光落向弥生怀里的孩子,伊之助一看到童磨,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走了——那双七彩的眸子着实夺目,别说一个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会移不开眼。   “我只是来随意看看。”   “你不用理会他,琴叶妹妹。”   弥生恼怒地看了一眼走过来坐下的男人,仿佛在生气他一来就夺走了小伊之助全部的注意力。   听到弥生这样说,童磨也不觉得生气,他任由伊之助伸出手来握住他试探着送上前额食指,盯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他有他妈妈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这么喜欢小孩子吗?”   原本一直时不时轻轻拍着襁褓的手缓缓停下了,弥生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缓缓消失。   “不……也不是。”   童磨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他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弥生看起来既不快乐也不悲伤,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垂下去的眼帘遮挡住了那丝光亮。   “怎么了?”   他忍不住问道,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弥生的过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琴叶左右看看,她原本以为弥生小姐是这里的女主人,可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们之间的动作也不亲昵,教主大人坐下来时几乎刻意和弥生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孩子活下来了,她一定也会像伊之助这样可爱吧。”   弥生轻声说着,她眉尖轻蹙,望向似乎也察觉到气氛凝固了不再咿咿呀呀的小婴儿,眼神几乎完全痴迷。   上弦之二摸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他本就感受不到任何情感,此时居然只觉得厌烦,如果他能够感同身受地感知到那是什么就好了。   并非悲伤,也不是回忆,像是一种执念。   像是在透过伊之助看向什么其他的人一样。   弥生不会照顾孩子,那还是琴叶醒来之后纠正的她抱婴儿的姿势。   其他的事情例如吃食、清理身体也都是教会里生育过的女人帮忙的,在结合刚才她说过的话,说明她的孩子可能是流产了,要么就是刚刚出生就夭折了。   那会是谁的孩子呢?   她和无惨之间的关系那么僵硬,至少不可能是鬼王的,身为鬼的女性是否能够真正怀孕也是未知数。   她比他更早就来到无惨身边了,他还是上弦之六的时候曾经见过黑死牟与弥生点头问好,那说明她至少和黑死牟成为鬼的时间差不多。   而那个时代,女人很少有未婚先孕的例子,这说明弥生曾经是有丈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成了无惨的身边人。   “那为什么不考虑再要一个孩子呢?”   童磨是真心实意地在问这个问题,可弥生听了却只能苦涩地笑了一下。   “那是不一样的,她再也不会是之前的那一个了。”   况且现在她是鬼了啊,那种事情她不可能再去想了,连孩子的父亲都已经逝世了那么久,就算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她还是会感到悲伤。   鬼舞辻无惨到达这里的时候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童磨的问题。   “……”   他拉开房间的门,意外地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类女性,弥生手里抱着一个襁褓,而童磨则连手指还没从那婴儿手心里抽出来。   可弥生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紧紧抱着孩子,侧过一步徒劳地想要挡住琴叶的身影。   “无惨大人,您来啦?我还在想到底要什么时候呢~”   教主不紧不慢地起身说,完全不觉得房间里的情形哪里又一丝奇怪的地方。   “这是。”   无惨皱了皱眉,扫了一眼童磨之后,目光落在弥生怀里的襁褓上,鬼王看一眼就知道那个孩子的母亲是床铺上的人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绿色眸子,可他还是问了出来。   “只是童磨的教徒而已。”   弥生屏住呼吸,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几分,她怕无惨还是之前的状态,一个不顺心就要杀死身边的人,但这对母女,她绝对不允许。   鬼王根本不在乎那到底是谁,童磨的教会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不会管,收留什么无处可去的女人孩子也完全不感兴趣。   他盯着弥生轻轻歪了歪头,眼神向旁边瞟了一下,示意她从房间里出来。   这次琴叶有些不安地坐起身来,哪怕左眼看不见,她也感觉得到房间里诡异的气氛,那个男人是谁?是弥生小姐的什么人吗?   不会她也是被丈夫家暴的可怜女子,走投无路之后来到万世极乐教避难,然而现在丈夫又重新找上门来了吧?   “我有话要对你说。”   无惨难得耐心地多解释了一句,而后补充到。   “单独。”   弥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襁褓重新交给孩子的母亲,对她示意没关系之后才走出去。   她不想把琴叶置于危险当中,也不想童磨因此受到什么牵连。   等轻轻关上门不要吓到伊之助之后,弥生紧张地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才决然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你还有什么话,说吧。”   他现在又来找她做什么呢?   在他把她扔出无限城之后,是发现她没有被鬼杀队杀死,打算亲手了结她的性命吗? 第四十三章   “和我回去, 童磨这里人多眼杂。”   无惨还是从前那副老样子,他习惯了用命令的方式说话,即使现在有意想要软化态度, 一开口就是“必须听我的”语气。   弥生小幅度地摇头, 她好不容易离开了, 这才过上两天“正常”日子——甚至说不上是自由的生活,根本不想回到那个牢笼里去。   她没有能力反抗无惨,就连童磨也不行,况且他也不会帮自己。   这就是弱者的可悲之处,即使精神能力强大又有什么用呢?   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决定。   而这次无惨没有马上驳回她的想法,鬼王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像是要穿透那扇门一样看向弥生身后。   “……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是, 也不完全是。   她很喜欢伊之助,如果琴叶能够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话, 她想也许她能看到伊之助长大成人。   然后思维就完全飘了出去,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 他们母子两人发现自己和童磨、甚至是无惨在样貌上丝毫没有老去的迹象, 到时候应该怎么解释呢?   无惨不满地咳了一声, 弥生这才回过神来。   她茫然地点点头, 有些不知所措,有了几天前的那件事情, 现在他们这样又算什么呢?   他怎么能当成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淡定?   继国缘一的名字是他们两个都不愿意捅破的那层窗户纸, 这样久的时间里从未有人提过,日子也算勉强过下去了, 只不过大家都在逃避。   可当无惨终于忍不住把话全部说明白之后,他们之间僵持的关系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见到那种有些熟悉的设计, 弥生愣了一下。   无惨对着她缓缓打开了方盒,露出了绒布上闪闪发亮的饰品。   那是一枚戒指。   弥生瞪大了双眼,在这里不是没有类似指环那样的东西,她也见过百年前无惨的拇指上带过扳指,或者是一些珐琅、玉质的指环,还有从西洋流传到这里的曾经欧洲的贵族喜欢的宝石戒指,但这个跟其他的都不一样。   它已经颇具现代的模样,细细的金属环,在正中央最上方点缀了一颗大小适度的钻石,应当是纯手工打造的,还能看得出匠人不算熟练留下的痕迹。   “这、这是……?”   她惊讶地几乎要合不拢嘴巴,诧异地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   “这是西方人流行的首饰,带在手指根部,和这里的那些指环没有什么差别,那些外来的贵妇人都喜欢这种东西。”   无惨耐心地开始给她解释起来,弥生可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一时有些惊讶也是正常反应。   “你可以把它戴在中指或者无名指上。”   可问题就在于弥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很可能就被无惨那番避重就轻的解释糊弄过去了,然而上辈子就是他口中的“西方”人的弥生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根本就如同婚戒一般的戒指、还有佩戴位置的含义呢?   那可不是什么单纯的装饰。   现在她却没办法反驳——这些都是她本不应该知道的,若是此时质疑了反倒显得奇怪。联想到他前几天说的那番要她嫁给他的话,就更加古怪了。   “这、这种东西戴在手指上不会难受吗?”   最后她挑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无惨也给过她一些其他的东西,最多的就是手镯,这里的女人喜欢戴金银配饰,可她觉得手腕上有东西套着确实很不舒服。   “你可以试一下,不喜欢再摘下来。”   这次无惨没有选择命令她,现在他首要的是想缓和与弥生之间的关系,他不能总是把她逼得太紧。   弥生只好象征性地套了一下——她惊讶的发现那正好是她的戒码,然后立刻拿下来,摇头说不习惯。   可这时候无惨已经把那个装戒指的方盒收了回去,她只好把那个戒指攥在手里,镶嵌在上面的钻石不规则的切面压在手心上,一会儿一定会留下什么痕迹。   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还有其他人还在屋子里面,童磨也许还不要紧,毕竟他挨打惯了,可她不想连累琴叶和伊之助。   索性就先收在她这里,等时机合适了再还回去。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回去之后再随时让鸣女送你到这里探望他们。”   这次无惨换了个说法,保证了她还能继续看到那个她喜欢的孩子,这显得他不是那么苛刻。   女人还是固执地摇头。   “至少我想要等到琴叶的伤完全恢复,等他们安稳地生活在这里、不会再被丈夫和婆婆打扰之后,我才会放心。”   鬼王沉默了半晌,最后他妥协了。   上次他已经强行拖着弥生回到无限城内,短时间里他至少不会再这样做了。   “你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好好出去看过吧?”   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按照鸣女提供的路线,她应该是落地之后就直奔这里来了,哪还有什么去其他地方的机会?   而这反而让弥生觉得警觉,这个男人又想要做什么?   可这一次,是比戒指还要让她觉得惊讶的事情。   “城镇里流行起一种新的东西,叫做‘映画’。”   无惨循循善诱,没有人不喜欢电影,那就像是西方传来的巫术,在游戏人里比电灯还要神奇,即使是繁华的城镇里也,一张电影票的价格也贵的让人望而却步,普通人更是没有欣赏的机会。   弥生歪了歪头,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惨说的是什么,毕竟那个发音很难让人联想到上辈子“电影”这种东西。   随着无惨的解释,当他说那是用一种放映机投影到屏幕上,人物会动起来、讲述一些故事时,她恍然大悟。   之前在无限城看见黑白的照片时,她还没有想到进程已经这样快了。   像是还活在上个世纪——不、几百年前一样,原来科技都进展到了电影的时代,可惜的是现在还不是有声电影,她只模糊的记得一战后的几年里才开始有声音。   现在是“大正时代”,而这个模糊的界定让她很难接轨到国际年份上,直到现在才能勉强分辨的清,与世隔绝的日子让她像是被时间抛弃。   见到弥生的眼睛亮起来,无惨终于露出一个算是满意的笑容。   她本就不怎么出门,这次破例他要带她出去,还是这种新奇的事物,她不可能抵挡得住诱惑。   而他根本不知道的是,弥生激动的原因根本不是没见过。   这是为数不多的、能让她回忆起上辈子人生的事情,即使她知道现在的电影没有声音,对比起她那个时代是粗制滥造、画面模糊的,可她还是想去看。   影片自然选择的是夜场,弥生好奇地打量城镇里的建筑,这里已经颇具现代的风格,即使是夜里也灯火通明,只是大家大多数还穿着传统的和服和浴衣,一时间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违和感。   无惨自然穿着西装,自从西服流传进来之后他就完全抛弃了繁琐的和服,而弥生也是时隔几百年第一次穿上现代的衣裙。   那是一套浅色的洋装,在弥生眼里十分复古的风格,有些夸张的蕾丝边和披肩、头上戴宽檐女士帽,手上一定要带着手套,拿着一个几乎什么都装不下的手提包,脚上是粗跟亮面皮鞋。   那些城里的太太都这样穿,她和无惨两个鬼站在人群中央竟然与人类无二。   “月彦先生”,一些认识的人见到无惨问好时叫的是这个名字,都是一些西装打扮的男士,看起来不是从政就是从军。   这让弥生心里暗暗心惊无惨到底有多少家底、他不同的身份到底有多少人脉。   自己还有离开的可能吗?   她不会使用拟态——好像除了无惨以外的鬼都不能,如今已经被许多人看见了,之后再逃走若是被发现,一定会有人通知他的。   可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电影一开始播放,她就把那些烦恼都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盯着有些模糊的画面看起来。   屏幕上的人做着夸张的动作,因为没有声音、又不清晰,只能通过更大的幅度来展现剧情,这是一个幽默的片子。   无惨见到弥生已经投入进去,反而像完成任务一样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也算是他对她赔礼道歉了,想让鬼王自己承认错误——哪怕只是内心意识到了,也并不容易。   他倒是对这种无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若不是为了应付社交,他不可能来这种平白浪费时间的地方。   不如说在他心里,除了青色彼岸花的事情以外没什么能触动他的,科技的发展对他来说只是更有可能用其他方法制作出抵抗阳光的解药。   而无意中向身旁一瞥,他才发现弥生的目光早就从荧幕上垂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无声无息地在流眼泪。   似乎是不想要惊动她,她只是默默地任由泪水滴落,也没有任何想要擦去的动作。   “怎么了,你不喜欢看吗?”   无惨立刻倾身,低下头去看她怎么了,鬼的视力让他能如同白日一样清晰地看见弥生脸上的泪痕。即使是这样轻的声音也在寂静的影厅中略显突兀,但他一时间顾不上那些了。   弥生摇头。   “没有不喜欢。”   这只是让她想家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无限城也好、万世极乐教也好,甚至百年前和缘一居住的那个小木屋,那都不是她的家。   也不是和迪亚波罗一起时那栋中产社区的二层小别墅。   她想要回家,回到意大利的那不勒斯,那个被父亲装饰得像是公主的寝宫一样的房间。   她还有再回去的机会吗? 第四十四章   见弥生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再也吐不出来一句, 无惨只好歉意地示意身边座位的人他要出去,然后带着弥生压低身子从幽暗的放映厅内走出来。   “这回又是怎么了?”   男人皱着眉观察弥生的神色,他总是弄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也从来不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明明是一个幽默的电影, 到这里之前她还显得很兴奋来着, 怎么好好的又在哭?   可弥生也不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最后她抽了抽鼻子,抹掉泪花,转头望向贴在走廊上的海报,上面的女郎风情万种。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太累了。”   无惨轻蹙眉尖,她也没做什么事情, 怎么会看起来那么疲惫?成为鬼之后他已经鲜少感觉到“累”了, 也许弥生确实不同。   于是他们左拐进了一旁的一个小酒馆。   这已经很有之后欧洲静吧的风格了,并非是日本传统的居酒屋, 昏暗的灯光, 所有人说话的声音也很轻。   无惨自然不会去坐在吧台, 两个人在卡座坐下之后, 男人很熟练地应付着侍者, 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了, 他没有过问弥生的意见,直接点了一杯酒精含量很低、在他眼里适合她的饮品。   等待饮料端上来的这段时间里, 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了很久。   没有人说话,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其他角落的男女都一副亲密的模样, 而她和无惨明明认识的时间也许是那些人的成千上百倍,反而看起来僵硬无比。   她有时候不敢直视鬼舞辻无惨的眼神,一直在逃避的人是她。   如果按照常人的标准, 他确实是一个足够深情的男人,而这正是她痛苦的根源。   那还不如像迪亚波罗一样,她根本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即使之后知道他是“热情”的BOSS也经历了一个毁灭性的打击,那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可现在不同,即使无惨对她再好,那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滥杀无辜、没有道德的鬼。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因为黑死牟递给她的花布“清醒”过来,是否就会被无惨打动,最终同意与他在一起了呢?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   弥生有一下没一下啜饮着那杯饮料,没一会儿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来到这里之后她还从未饮过酒,也许这幅身体的酒量很小,现在她几乎要坐在那里睡着了。   无惨正打开口算提出应该回去时,弥生看见他背后一对男女像是特意向他们的方向走来,不用她去提醒,无惨自然而然就回过了头。   他站起身同那个男人握手问好,一边礼貌地对着女士点头。   再加上他身上的西装,银色的勾线和暗纹以及上好的面料,他看起来确实是一位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绅士,可谁又能想到他真实的身份呢?   他向对方简单地介绍了弥生的名字,然而并没有具体地说明身份。   而直到这时,弥生才在无惨无意中轻抚头发时看见了他中指上佩戴着的、和送给自己那枚差不多的戒指。那个同行的女人显然也看到了,可弥生手上还戴着手套,看不清楚到底是否戴着戒指。   即使这样,她也依旧收到了羡慕的目光。   也许在普通女人眼里,“月彦先生”年轻多金又温和,若是能与他在一起,确实值得羡慕。   那都是他伪装出来的样子——即使对着弥生,他也一直在伪装,几乎从不把他暴戾阴鸷的一面在她面前展现出来,她们知道无惨真正的面目后,还会像现在一样对他有那样高的好感吗?   无惨没有与人多聊的意思,他看出来弥生累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他还记得出来时弥生说的话,再落地的时候她又回到了万世极乐教。   “可以,等那个女人和孩子安稳下来,你再回无限城。”   他又嘱咐了童磨些话,很快就离开了。   而弥生则是先回到童磨给她的房间,小心地把那枚戒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贵重的物品若是弄丢了,她可没办法再赔给他。   重新换上浴衣之后,弥生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琴叶和伊之助如何了,上弦之二仿佛能预料到一样,他已经在那里等待弥生了。   伊之助看起来过的不错,童磨现在也学会如何抱婴儿了,现在正来回摇晃着手臂哄他入睡,慢慢在屋子里面转圈。   她刚要开口问孩子吃过什么,童磨就对着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琴叶的方向。   弥生这才看见孩子的母亲已经休息下了,她从童磨怀里接过伊之助——他已经耷拉着眼皮很快就要睡着了,弥生接替童磨的工作,最后轻拍着哄他真正闭上眼睛、呼吸变沉之后才轻手轻脚将襁褓放在母亲身边。   “去哪里玩了?”   从房间里退出去之后,童磨歪着头问,那把金色的扇子拄在脸颊上,轻轻戳下去一块凹陷。   “映画。”   弥生简洁地说,她都不太确定童磨是否知道这种东西。   “看了一半就出来了。”   两个人正并肩走着,突然身边的白发男人脚步快了两份,斜跨一步在她面前转身停下,弥生差点没刹住车、被他伸出来的小腿绊倒。   “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弥生抱怨道,他总是有一些很古怪的行为,她把这归结于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童磨弯下腰低头凑得近了些,那双总是写满虚假笑意的眸子此时如同彩色水晶一般剔透。   “……你哭过了?”   向后撤了一步,弥生这才有些躲闪地解释。   “没什么,有些太累了,打了好几个哈欠而已。”   七彩的眼睛探究地望着她的,仿佛在审视她到底有没有说实话,他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直到弥生开始觉得不舒服、背后发凉,才突然站直了身体,金扇子拍了拍手心。   “原来是这样啊~”   她搞不懂童磨在想什么,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绕过他的身体继续向前走,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眯眯的模样。   果然鬼里面没有一个正常人。   *   琴叶的状态很快就安稳下来,有其他教徒帮忙悉心照顾,失明的左眼也在慢慢恢复。   她是个漂亮的孩子,善良勤恳,有着好听的歌声,连童磨都喜欢她坐在身边唱歌。弥生听了几次,连她为伊之助唱的儿歌的调子都快要记下来了。   她白日和其他教徒做一些教会里的工作,伊之助就由弥生照看、有时候童磨玩心大起的时候也会亲自带他玩一些举高高的游戏。   后来被弥生严令禁止了,他真的会把孩子抛起来。   平静而充实的生活让弥生重新露出一些笑容,琴叶是这么多年来继珠世之后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同性,年龄又与她变成鬼之前相仿,两个人很快便成为了朋友。   而这让她不可抑制地思考,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和童磨毫无老去的迹象呢?   ……如果她知道了他们是邪恶的鬼,还会像现在一样信任他们吗?   她舍不得琴叶、也舍不得伊之助,她甚至把那个绿眼睛的婴儿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认真照顾。   随着琴叶伤势的恢复,无惨提出的期限也随之到来,她得搬回无限城居住了。临走时她笑着向琴叶保证她会经常回来探望他们母子两人。   然而第四次的时候,她没有在万世极乐教里看见琴叶和伊之助的身影——童磨也不在。   ……也许是童磨带着他们出去玩了呢,弥生这样安慰自己,之前的房间已经被清理出来供其他人入住了,她只能再联系鸣女让她把自己送回去。   第五次,只有童磨在。   “琴叶和伊之助呢……?他们去了哪?”   这一次看到弥生的到来,童磨不像以前那样调笑了,他甚至坐在教主的位置上无动于衷。   “走了。”   白发男人简洁地说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   “去哪里了?”   弥生抬高了声音,有些不依不饶地问道,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是一只鬼,是实力强大的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二。   “弥生,他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这里。”   童磨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身高差带来的阴影让弥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男人的语气反而像是在询问她一样。   “我们是鬼,你不记得了吗?若是这样下去,琴叶迟早会发现我们的秘密。”   弥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童磨说的是事实。   可她考虑的只有和那两人在一起时欢乐的日子,根本不想去直视什么以后的事情,她总是在逃避。   “现在琴叶的伤好了,她流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我自然让她带着伊之助离开了。”   童磨对她轻轻笑了笑,他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眼神空洞了一秒,紧接着就重新回到弥生身上。   “不用担心,她会找到一个好人家重新开始生活的。”   “……可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道别呀?”   她有些茫然地说道,琴叶会一点都不在乎这段时间来的感情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走的那么急呢?如果是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一定会祝福她的,可……   “前几天这里路过了一个商队,去的地方恰好是琴叶的老家,她带着伊之助回去投奔亲戚了,一时间走的有些匆忙,她和我说要代她像你道谢并告别了。”   上弦之二嘴角弯起一个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弧度。   “在很远的地方,北海道——就是最北面的岛屿,还要乘船过去。”   “我想可能以后你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第四十五章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童磨的话。   可琴叶和伊之助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她又不可能真的跑到北海道去,即使有些怀疑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这让她很难再用正常的态度面对童磨,在那之后连万世极乐教也不怎么去了。   看到那里的环境, 弥生没办法不想起那对母子, 于是她缩回了无限城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房间。   无惨短暂地过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不可能去关注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类,只是安抚了一下弥生的情绪,觉得她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好。   只有偶尔才因担心她会不会太孤独,强行拉着她到外面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上一次很感兴趣的电影也不想再看了——不如说,她排斥任何科技产品。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久, 对于鬼来说, 春秋交替的实在是太快了,除非有什么特别的标志□□件, 才能偶尔让弥生脱离浑浑噩噩的生活。   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五, 累, 死了。   鬼王因此很生气, 最近他似乎被什么其他的事情困扰, 几乎很少回来, 连上弦都少见的忙起来了。   而就在他们都疏忽的节点上,弥生再一次接到了珠世小姐的来信。   她现在过得不错, 虽然依旧在小心翼翼地避开无惨的追杀, 但已经和鬼杀队的人联系上了,他们想要想办法联手打败无惨。   在信的最后, 她询问弥生之后会站在哪边。   这让她足足拖了好几天才给出恢复。   鬼舞辻无惨对她的感情确实很深,可这改变不了他将无数人变成鬼、直接或间接破坏了无数无辜的家庭、杀死了千年以来数不清的鬼杀队成员。   而她自己虽然没有吃过人,可知道那些恶性还在继续也没有去阻止, 甚至自我逃避选择看不见那些事情。   她也是共犯之一,珠世小姐的话……为她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她有了新的目标,无惨必须被打败。   弥生选择像珠世一样赎罪,她想也许最后自己会和无惨一起同归于尽吧,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也等不到去意大利的那一天了。   这次的回复很快,应该是刚刚收到之后就给弥生写了回信,珠世在信中说,等她从无惨身边离开,她就会给她那种只汲取少量的人血就能维持生命的药。   而如何离开只能她自己想办法,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逃离,并成功地直接投奔鬼杀队的大本营。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直接碰上一位鬼杀队的成员,她已经向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解释了她的存在,并保证弥生从未吃过人,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无限城和鬼舞辻无惨的线索。   然而这却不知道需要多大的运气,先不说弥生根本不认得任何一个鬼杀队队员,珠世不可能直接在信中透露鬼杀队的任何据点,以免信件被无惨拦下,弥生只能等,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在那之后,弥生变得比以前爱出门了,但也不是特别频繁,无惨觉得那是好事,可能是她终于想通了,并没有多加思考。   只要能离开无限城,来到城镇里,总会有那样的机会的,她都已经等了四百年,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现在的电影已经有声音了,就算在闭塞的环境里,她也从其他的鬼口中得知,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过去几年了,战争让科技再一次飞速进展。   时隔15年,她又一次走进了影厅。   她等待的是无惨离开的时刻,有时候他会突然不得不离开参加一些会议或者谈判,想要维持庞大的眷属一直运转,他不仅仅需要钱财,也需要人脉。   弥生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电影上,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男女主对话,时不时瞟向身边的人。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黑暗之中,无惨终于注意到了弥生的小动作,他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   “……没什么。”   弥生轻轻嗓子,她现在太紧张了,甚至手心里都开始出汗,自己能感应到有强大的呼吸法剑士出现吗?如果见到了能成功地和他或者她会面吗?   还要注意不能将对方牵连,一个柱对上无惨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她必须万般小心。   可她有预感,就是今天,如果错过了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你的心跳很快。”   现在无惨的注意力也全都转移到了弥生身上,是太久没有出来,觉得不习惯了吗?   “身体不舒服就回去。”   “难得出来一次,我还不想那么早就走。”   她摇头,重新开始专注在电影上,自己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无惨还没有开始怀疑有什么不对劲,但自己已经开始表现得不正常了。   一直到电影结束,看起来也依旧没有人有急事要找他,难道她的运气就这么不好吗?   弥生磨磨蹭蹭地往外走,眼神在人群中扫视,据说鬼杀队都有统一的服装,还会佩戴□□,应该是比较明显容易辨认的存在。   忽然,她瞟到了一抹发尾是红色的男人,她转过头看去,那只是一个背影,头发的主体是黄色。   心里莫名觉得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只好把注意力放回到这边来。   司机已经停在了影院门口,弥生正打算找个借口先不上车、再在这里逛一会儿时,无惨人类身份的管家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弥生听不清内容。   无惨皱了皱眉,神色严肃起来,他看了弥生一眼,似乎是在思索现在应该如何。   “让司机先送你回去,我稍后就过去。”   他有自己的洋房,用于装作人类时的各种社交活动,当然并不频繁,只是处理一些私人的事务。弥生先回到那里,然后鸣女感应到的时候会传送她回到无限城。   “我还想再逛一逛。”   弥生尽量扯出一个正常的笑容,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一旁的小吃还有商业小铺,忍不住紧张地绞了绞手指。   “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男人并没有在意她的神色,他有事情着急要走,只吩咐司机停靠在不远处,等一会儿弥生逛完了自己回来再送她回到宅邸。   已经几百年过去了,他已经完全不会再去考虑弥生会想要主动离开这件事情了——在他眼里,她离开了自己根本就活不了,哪知道她已经选择和三百年前那个叛徒一起把矛头指向了他。   司机和管家都是普通的人类,无惨不能直接瞬移走,管家替男主人拦了一辆计程车之后,便转身等待弥生的指示,女人示意他不必跟上来。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人点点头,坐上副驾驶后到开车到道路尽头的街口处等待。   弥生深吸的一口气,过于紧张已经让她浑身开始忍不住颤抖,她希望无惨不要那么快地回来,或者他会直接回到宅邸等待。   也许说不定这一片区域里面就会有鬼杀队的一员呢。   连鬼都能碰见,以她的运气遇到普通的人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那个黄色红色头发掺杂的年轻男人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弥生控制不住目光去打量他,那个年轻人眉毛尾部开始分成两条,斜着飞入鬓角,红色的眼瞳看向其他人的样子有点像是……猫头鹰。   似乎在人群中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年轻人也像这边看来,有些困惑地瞪大了双眼望向他,而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严肃了神色。   一直到看见那人腰间佩戴的刀,弥生才反应过来,废刀令之后武士已经不允许携带□□了,那就说明他的身份……   那人径直向她走过来,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实际上是鬼,然而他不可能直接在这样密集的人群里动手,只能一边向她的方向移动,一边手搭在刀柄上,紧紧盯住她的每一个动作。   很久远的记忆不知道从脑海的哪个角落里面飘出来,她突然想起来在不知道几百年前——或许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上弦会议中她认识的除了黑死牟和猗窝座之外没有其他人。   他们曾经提起自己葬送了多少鬼杀队的柱,而其中一个派系十分容易辨认。   炼狱家族世世代代都担任着鬼杀队中的炎柱职责,他们的长相也都很引人注目,黄红相间的头发十分惹眼。   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一代的炎柱。   就在他气势汹汹地快步走到弥生面前时,她伸手抓住了炼狱杏寿郎的手臂:“我的名字是朝雾弥生,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公。” 第四十六章   即使心里万般不情愿, 炼狱杏寿郎还是在确认了弥生的长相之后,不得不带着她回到了鬼杀队的大本营。   她确实如同主公描述时那样,有一双如同黑曜石般耀眼的眸子, 可那不能改变弥生是鬼的事实。   刚刚结束不久的柱和会议上, 剑士灶门炭治郎的亲生妹妹灶门祢豆子是鬼的事情本身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现在没过几天又来了一个。   那个女孩儿尚且需要时间来证明她到底是否真的会吃人,还有原柱鳞泷左近次和现水柱富冈义勇用性命做担保,那朝雾弥生呢?如果她又出现了什么意外,又谁来负责呢?   炼狱杏寿郎难得也有发愁的时候,柱里面有几个态度想法非常激进的人,这次带这个女人回去不知道还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九位柱怕不是为了她要再集合一次。   可她也确实与其他的鬼有很大差别——若不是在人群中她先盯着他看了很久, 引起他的注意,他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   “这才几天过去, 居然又来了一个……怎么, 难道人家说从来没吃过人, 她就真的从来都没吃过吗?”   不死川实弥的额角绷起青筋, 灶门祢豆子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这次无论说什么, 他都要极力反对。   “嘛……我想主公大人一定有他的考量的。”   恋柱甘露寺蜜璃为难地说,她看了看其他人, 大家都还是老样子。   时透无一郎盯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富冈义勇一幅冷漠一切与他无关的样子,悲鸣屿行冥还是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唔, 还真是难办呢。   “主公大人,还请恕我无礼,但这次的事情还与上次不同, 请您一定再三考虑!”   一见到产屋敷耀哉,简单地行过礼之后,不死川实弥就忍不住抬起头说,哪怕敬语拉满了,语气也是完全的不赞同。   灶门祢豆子先有富冈义勇遇见,后来经过鳞泷左近次的照顾,勉强能相信他们所说的话,可这个朝雾弥生,一个凭空跳出来的人物,凭什么大家要给予她信任?   虽然知道主公与一位名为“珠世”的鬼有秘密的联系,然而那个珠世毕竟也是鬼,她的话在柱的眼中根本不可信。   “先不说是否真的吃人本身这件事情上,还有一事让我不得不在意。”   音柱宇髓天元华丽地拨弄了一下头发,音调上扬得有些夸张。   “如何保证那个珠世就一定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主公大人您联手,而不是假装骗取信任呢?现在如果朝雾弥生直接留在鬼杀队,我认为她有可能是鬼舞辻无惨派来的奸细——毕竟,她是鬼王身边的人。”   “我们已经承担了接收一个鬼存在于鬼杀队内的风险,是否还有余力向队员们解释第二次状况的出现呢,如果以后还有再三再四呢?如此一来恐怕队里人心会乱,许多人依旧视鬼为此生之敌。”   伊黑小芭内毫不留情地指出,他说的确实没有错,灶门炭治郎至少能几乎全天不离开他妹妹亲自进行监督,而这个女人呢?难不成还要他们专门分出来一部分人轮流去监督吗?那又如何保证这部分队员的安全?   虫柱蝴蝶忍小小地叹了口气,然而嘴角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甘露寺蜜璃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主公大人,发现他并没有恼怒或者生气的意思,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大家的顾虑我都很清楚,刚刚提到的那些问题我也有深思熟虑过,但当我得知了珠世小姐的经历、以及她所描述的、朝雾小姐的过去,我想我是有理由相信她们的。”   产屋敷耀哉只是和善地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不过由于事情特殊,请原谅在此我无法具体地说明,毕竟这是她们不愿回忆的私事——只是,据我所知,无论珠世小姐也好、朝雾小姐也好,都不是自愿成为鬼,且为被迫留在鬼舞辻无惨身边。”   “如果是主公大人的判断,我们当然会听从吩咐。”   甘露寺最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说法,事情一定也会像是上次那样,主公大人会有办法说服那几个人的。   “炼狱杏寿郎,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话想要说呢?”   产屋敷突然点到了炎柱的名字——这个年轻的剑士难得没有元气满满地站在这里,神色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毕竟,那位小姐是你带回来的。”   “……她确实与其他的鬼,有很大不同。”   其他的柱全部都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想要听听炼狱到底是怎样说的,可没想到只是一句简单而又模糊的评价。   “这样吧,我想还是与上次一样,如果不真正从内心说服大家,之后的矛盾还会一直存在。等大家真正见到了朝雾小姐,可能还会有新的判断。”   鬼杀队的主公示意身边扶着自己的女儿,去房间里把那个特殊的人物带出来,而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那个一直被讨论的话题中心就坐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   弥生握了握拳头,指甲掐进手心,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预料到自己来到鬼杀队的过程一定会困难重重,本以为最难的一关——如何找到以为鬼杀队成员并来到本部已经过去了,而没想到讨论她能否留下也弄了这么大的阵势。   她深呼吸了一口,对着那个走过来的白发女孩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跟着她来到了屋子外面,在这里能清晰地看见院子里的情形,而自己还处于屋檐之下的阴影里。   并不知道这是哪里,炼狱先生带她离开城镇之后就蒙上了她的双眼,他告诉她即使是普通的队员也会经历这些,并非只是针对她一人。   见到那抹身影缓缓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原本马上就要被点燃的氛围突然冷却了下来。   大家的实力都是柱的级别,早就身经百战,对鬼的能力有了更上一层的了解,他们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一只鬼的能力大概在什么样的级别。   现在他们知道炎柱口中的“很不同”是什么意思了。   若不是刻意去感知,根本很难察觉到她身上属于鬼的气息,而看起来似乎……也毫无战斗力。   就算是他们见过的实力最差的鬼,不、甚至是选拔队员的考试时那种已经虚弱处理之后杀伤力大大减小鬼,应当都要比这个女人强上不少。   不要说曾经听说过灶门祢豆子的能力了,结合她年轻的面容,仿佛就如同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一般没有任何差别。   这让他们一时间都说不出话。   “存活了几百年的鬼”、“一直在鬼舞辻无惨身边做事”,他们想象了很多种可能性,也许她是一个实力非常强、接近与上弦的存在的鬼,或者至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什么都没有。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产屋敷耀哉耐心地说,只有眼见为实的那一刻,这些年轻的孩子才会重新去考量。   但唯独只有不死川实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入沉默。   “你如何证明自己从未吃过人?”   弥生有些诧异地睁大了双眼,然而面对这个明显是为难的问题,她还是露出一个善意的表情。   “很抱歉,但我想这件事情,我是没办法自证的。”   风柱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他眯起眼睛,灶门祢豆子两年一直没有进食,这点尚且能够接受,三、四百年来从未吃过一口人肉,那怎么可能?   “不进食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根本没有给她好好解释的机会,像是上一次的柱和会议一样,不死川实弥直接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掌,对鬼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稀血迅速流淌成一条线,沿着手掌边沿低落到地上。   弥生的瞳孔瞬间缩小。 第四十七章   弥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她用手遮挡住嘴巴,甚至稍微往后退了一小步,只看了一眼那不停滴落的血液就微微偏移了视线。   “您、您没有事吧?”   “……哈?”   不死川实弥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反应?   灶门祢豆子在面对他的时候, 用了极强的自控力最后才没有扑上来, 而这个女人居然问他有没有事?   况且她看起来没有一丁点对于稀血的冲动,仿佛那对于其他的鬼无上美味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连看一眼都不值得的普通玩意儿——不,不如说她连那是稀血都没有意识到。   空气的寂静终于让时透无一郎回过神,他空洞的眼神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她是对血不感兴趣吗?   一直都一副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的富冈义勇也有些惊讶,灶门祢豆子是他和师父一同保下来的, 当时的状况让他都一直揪心, 怕祢豆子忍不住最后冲上去,可这个朝雾弥生……   宇髓天元眯起了双眼, 一个鬼居然见不得血, 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而且, 最让他惊讶的就是, 十二鬼月的上弦六人都是实力强劲的鬼, 听说已经百年没有换过人了, 即使是柱遇上他们也完全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至少他以为,一个在鬼舞辻无惨身边陪伴了几百年的鬼, 至少也应该是和上弦有同等水平, 可看起来居然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弥生对于稀血毫无反应一时间让不死川实弥有些下不来台,他本觉得会像灶门祢豆子那天一样, 她用自控能力来证明自己,可从一开始方向就偏离了他的想法。   看来确实如同主公大人所说,这个女人和其他的鬼很不一样。   “也许你真的没有吃过人。”   最后风柱不在意地随手撕下衣服上的布条, 草草地在手上缠了几圈算是止血,然他那双有些骇人的双眼依旧紧紧盯着她不放。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出现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内心的抗拒和怒火几乎完全消失,我想其他人也是如此,伊黑小芭内和我的立场几乎相同,然而直到现在也再没有说出过一句反对的话——   “这是什么?你的血鬼术在作祟吗?”   直到不死川实弥点出这一句话,才让在场的九位柱心里都一惊。   也许他们内心的反感并没有像不死川实弥那样强烈,然而现在经过他这么一说,刚刚不满的情绪几乎已经都消失不见了。   但那也并非是看见朝雾弥生没有强大的能力、对稀血不感兴趣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是异常地突然变得平静了起来。   风柱提出来这件事确实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   “……什么?”   弥生困惑地皱了皱眉,她又盯着那个白发男人潦草包扎的手掌看了一眼,然后语气不太确定地说。   “我一直都没有觉醒过血鬼术啊?”   “好吧,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不死川实弥打量了弥生好一会儿,最后确认她的神情应该是没有在说谎,只得让步,但他把“暂时”两个字咬的很重。   见其他的柱虽然神色凝重,但已经没有人想再说些什么,产屋敷耀哉轻轻拍了拍手。   “那看来,是朝雾小姐通过了测试,那么从今天开始,她就留在这里,直到我们能打败鬼舞辻无惨,或者我们不再需要朝雾小姐帮忙以后。”   “什么?”   一直从未说过话的蝴蝶忍终于忍不住出声,她的声音还是那般轻快,然而语气里的不赞同却是谁都能听出来。   “您是说要让朝雾小姐留在鬼杀队本部——也就是您身边吗?”   还未等产屋敷耀哉回答,双手合十的悲鸣屿行冥也率先说道。   “主公大人,这件事情我认为您应该再三考量。”   “就是,现在通过了这次考验,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哪怕她一定要留在鬼杀队,我认为至少也不应该留在主公大人您身边。”   伊黑小芭内毫不留情地说,他们所有人必须优先考虑的是主公大人的安全,他本就身体不好,哪怕这个朝雾弥生根本没有什么攻击力,他们也不会允许她这样接近他。   连他们尚且都只是每隔半年、或者有重要的事情时才聚集于此,她凭什么一直在这里。   况且,看这种情况,也许鬼舞辻无惨不是因为什么实力强大是个得力的助手,恐怕是因为喜欢她本人才将她留在身边,现在她被炼狱杏寿郎带回来,他不会再因此来找她吗?   虽然那个珠世用了特殊的办法能躲避鬼舞辻无惨的追查,然而那也不是绝对保险,她除了本人与主公大人联系以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交集,据说是还要不停地更换地点以防万一。   若是鬼王执意寻找朝雾弥生,在鬼杀队本部牵连了主公大人就得不偿失了,哪怕她知道许多鬼那边的情报,那也不值得。   “我的孩子们,我知道你们的好意,但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不想再增添你们的负担了。”   产屋敷耀哉温和地笑了笑,虽然这样解释着,但他内心还有另一个隐秘的、任何鬼杀队的人都不知道的想法,这件事还仅仅才有了一个雏形,但也许朝雾弥生可以成为这件事能否成功的关键办法。   “不,主公大人,与您的安危相比,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不死川实弥咬了咬牙,灶门祢豆子有她的兄长看着,他又是鬼杀队的成员,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而这个女人也必须有人监督,他忍着内心的厌恶最后说道。   “哪怕是我们替您分担这项任务,也不能让您冒此风险。”   产屋敷耀哉思索了一下,他知道在九位柱对于朝雾弥生存在的本身让步之后,这件事就很难再说服他们了,若是坚持很有可能又引起不满。至于那件他一直在思考的那件事——等时机到了之后也可以再让朝雾小姐回到这里。   “好吧,既然你们这样说,我会考虑的。”   弥生则是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讨论,这些柱的顾虑确实很有道理,然而当着她的面说……她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但她毕竟是鬼,原本就是他们的敌人,这样的态度可以理解。   希望之后关系能够缓和下来,若是一直这样僵持,她又必须离开这里和他们其中的某一位离开,很可能又有很多不必要的摩擦和麻烦。   “那么,有谁不能完成这项任务,请后退一步,认为自己可以的,留在原地。”   鬼杀队的主公选择了一种很微妙的说法,先直接询问有谁不想,可能大家都不会直接拒绝——这毕竟是当着以为女士的面,哪怕她的身份是鬼。   果然,连态度最排斥的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这让弥生稍微松了口气。   “那么,请问朝雾小姐,您想要和谁离开呢?”   而令她意外的是,产屋敷耀哉没有直接指定某个人接下这个差事,而是在确认了所有的柱都没有拒绝之后,主动询问了自己的想法。   “这……”   弥生小小的犹豫了一下,最后指向那个头发是红黄两色的年轻人。   “请问他可以吗?”   被选中,炼狱杏寿郎最初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他是带她来到这里的人,非要说,也是她唯一认得的一个了,比起那几个态度明显十分排斥的,她选择自己也合情合理。   “嗯,看来是杏寿郎啊,也好。”   产屋敷耀哉点点头,表示弥生的选择可以,他思索了一下,在散会之前做出最后一项决定。   “如果炎柱有特殊的任务被分配,那么这项任务我会再另指派一位柱接替。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辛苦大家了。”   *   比起鬼杀队本部勉强能称得上和谐的氛围,无限城迎来了百年未见的严寒。   那个一直在鬼王身边的女人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走的、因为什么走的,是主动离开还是被人带走,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踪影。   鬼王因此震怒了许久,鉴于十二鬼月中的下弦刚刚被解散,剩下的人里只有那几个,其中关系较近的黑死牟和童磨都被叫到了无限城。   鬼舞辻无惨根本没有料到,自己只是去参加一个商业谈判,以为弥生逛完那条不算长的步行街应该早就被司机送回宅邸才对,然而没想到回去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觉得疑惑,于是又回到影院附近,在街头看见了依旧在等待的司机。   “还没有等到朝雾小姐”,这是他们的一致说辞。   而在他亲自去找,直到深更半夜步行街已经全部关闭、一个人都没有了之后,也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无惨这才意识到,是弥生不见了。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线索,像是几百年前那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毫无踪影。   第一个考虑的是她被人带走了,现在城镇里人类的治安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好,又或者是有人认出来她是同自己一起的,绑架勒索都有可能。   可在发动了他所有能动员的人类手下之后,还是没有她的线索。   最开始他不愿意让身为鬼的手下去寻找——那会暴露他并不能定位、读取弥生思想的事情,但在她的安危面前,最后无惨为此让步了。   不是没有考虑过她自己离开的可能性,他知道她心里其实一直都不赞同自己的做法。   但现在他宁可她是自己走的,那也要比被不知道身份的人带走要好,他并不是没有看过年轻的人类女性受到伤害之后被杀死的新闻。   此时没有任何消息,也算得上一个好消息了。 第四十八章   炼狱杏寿郎是一个乐观开朗、永远积极向上的年轻人, 与最开始在步行街遇见弥生时不同,最后他还是爽朗地接受了她。   他没有继子,也不同亲人住在一起, 若是不出任务, 除了指导鬼杀队其他级别的成员外, 多数都在自己的住处提升实力。   如果弥生提前知道他一个人独自居住,整个房子里大部分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一定不会选择炼狱杏寿郎,而是那两个看起来也比较好说话的女孩子。   就在搬进来没几天之后,弥生这次收到了珠世小姐寄来的药剂,服用之后就会大大降低食用人肉的欲望。   即使她本身就对人肉不怎么感兴趣, 珠世还是坚持让她喝下。   信里面写道, 以前是因为一直有无惨本人的血液维持她正常生活,她怕长时间脱离了之后会引起反噬, 保险起见还是服用较好, 万一有一天变得和普通的鬼相同了, 这份药剂还能有所挽救。   好在两个人无需太多交流, 只有第一天到的时候安排房间和用品时有些折腾, 炼狱杏寿郎毕竟是个独身的男子, 就算是换洗的被褥也不好意思拿给弥生用,只好又从队里要了一套新的。   更折磨人的是, 弥生在步行街半路遇见他, 根本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准备,身上除了一些现金以外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这就说明衣物、生活用品都需要重新置办。   最后他不得不求助于热心的甘露寺蜜璃,拿回一些差不多适合的衣服和女士用品,而他从未考虑过女人居然需要这样多的东西才能生存, 家里也难得多了一丝温馨的感觉。   最后恋柱笑眯眯地嘱咐他们要和谐共处的时候,年轻的男人莫名有一丝脸红,即使弥生有着难以忽略的身份,但相处起来有时候确实意识不到。   然而这样的日子还没有持续多久,炼狱杏寿郎突然接到了一个消灭鬼的任务,需要前往无线号列车。   弥生要转交给谁负责成了一个大问题。   “我听说住在蝴蝶忍那里的几个孩子也要参与这次的任务,正好我要去她那里一趟,不然你就去虫柱那里暂时居住一段时间,等我结束任务之后你再回来。”   思量一番,最后炎柱说道,虽然这样说,但也许她会觉得还是和女孩子住在一起更好,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呢。   “好。”   弥生点点头,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我在哪里都没问题。”   毕竟自己是寄人篱下,在炎柱这里能过上这样安慰的生活实属在她意料之外,她本以为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忙,然而看起来炼狱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做。   听说蝴蝶忍有自己的继子,又暂时负责照顾几个孩子,其中便是那对妹妹是鬼的兄妹,对于在自己之前破例被鬼杀队接受、为自己的到来减少了许多麻烦的女孩子,她其实很好奇。   除了她以外,居然还有不吃人的鬼,而且还没有补充任何能量,据珠世小姐说,她身上似乎有什么非常不同的东西,也许那能攻破无惨千年以来没有解决的难题。   在那一瞬间,弥生心里迷茫了一下,如果有机会重新变回人类,自己会选择那样做吗?   哪怕最后无惨被讨伐,鬼王终于有了应有的下场,可她还有资格重新回到人类中继续生活吗?   “好,我亲自把你送过去之后再出发。”   男人元气十足地说。   炼狱的声音把她重新拉回到现实里,她扯了扯嘴角,试图不让自己的思虑那样明显。   “我这就去简单收拾一下。”   “不用拿那么多,蝴蝶忍那里有很多人,不会没有你住的地方的,来回拿东西也很麻烦,就带一些必要的就好,不然之后你还要拿回来。”   他嘱咐了一下,让弥生只把最贴身的东西带好就可以。   *   炼狱杏寿郎所说的地方并非蝴蝶忍私人的住处,而是“蝶屋”,是由虫柱管理的医疗机构,为受伤的队员提供治疗与复健的场所,护理人员多由没有剑术才能的队员构成。   灶门兄妹也在这里。   “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虫柱依然是之前那副熟悉的笑容,但弥生见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一个人——童磨,他们的笑容有很大不同、也并非在笑同一件事,可那份刻意却怎样也瞒不过弥生。   她知道那不是针对自己的,即使那天在产屋敷耀哉面前、现在在炼狱杏寿郎面前也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是在用笑容掩饰什么呢?   “不了,我只是送朝雾小姐过来,那边还是要尽快过去才是。”   “那几个孩子这次和你一起执行任务,只是还要准备准备才能过去,不提前互相熟悉一下吗?”   “之后在列车上会见到的,都一样。”   “好吧。”   蝴蝶忍只好妥协,然后她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一番沉默之后只吐出一个词。   “保重。”   “武运昌隆。”   这是弥生最近才学会的一个词,鬼杀队队员执行任务之前都会收到这样的祝福,和鬼战斗是异常危险的事情,能活着回来都算好运。可她还从未见过有人对炼狱说过,便现学现卖了一回。   炼狱的嘴角微微又抬高了一丝角度。   “回见。”   等炎柱离开之后,蝴蝶忍才带着弥生向里走,她客气地说道。   “将您和祢豆子安排在一起可以吗?不好意思,最近的伤员有些多,房间有些安排不开。”   “当然,没问题的。”   弥生立刻回答到,她也想看看灶门祢豆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那是一个咬着一截竹筒的少女,纯洁无辜地睁着一双粉色的眼睛,对于被蝴蝶忍带来的弥生有些胆怯,但她知道蝴蝶忍对她没有恶意,所以只是好奇地看着她们。   对于虫柱一些日常过的怎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之类的问题,都是乖巧地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发出“唔嗯”、“唔嗯”的声音。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变成现在这幅可怜的模样……弥生一瞬间又觉得愧疚起来,仿佛将她变成鬼的不是无惨,而是自己。   虫柱正在对弥生说用餐的时间、什么时候会烧热水供应洗澡等事项时,祢豆子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什么表示也没有地向门外走。   弥生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向身边的蝴蝶忍。   “这是……?”   “哦,倒是我忘记了,祢豆子知道现在是炭治郎固定的训练时间,她要去看哥哥呢。”   虫柱颇有些无奈地扶住额角,摇摇头感叹自己的记性,蝶屋最近又太多要忙的事情,关注那几个孩子的时间都变少了,好在有香奈乎能和他们一起训练。   “您如果想去看当然也可以。”   弥生点头,她当然想知道一直保护着身为鬼的妹妹的剑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定很爱祢豆子,哪怕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他对面,他也依旧毫不动摇地坚守着自己的力场。   “我想起正好有一些茶点,就拿给那几个孩子吃吧,看他们训练得这么辛苦,也值得一些奖赏。”   她也分给了弥生一杯茶,然后绕过厨房向里面的院子走去,弥生就在木制走廊的阴影下面通过,比起蝴蝶忍直穿过去,她还需要绕一段路。   找到祢豆子之后,她就坐在女孩儿身边,手里捧着一杯茶坐在走廊的地面上,蝴蝶忍已经在场上给自己的继子和几个男孩子一些指导。   乍一眼看去,一个带着野猪头套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然而那个额头有伤疤的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祢豆子一直在看他,那就是灶门炭治郎。   斑纹,这让弥生想起了缘一的斑纹,她恍惚了一会儿,直到炭治郎发觉自己身上的视线越发沉重,向这边看过来时,她才强迫自己转移开视线。   正要起身打算先行离开,那几个孩子终于结束一个动作,其中那个黄头发的男孩子唉声叹气,一幅人快要累死了的模样,炭治郎无奈地安慰着,野猪头套那个还在说自己完全没问题、还可以继续。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青春活力的年轻人,弥生一时间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不少,察觉到这个想法,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人多一些才会热闹起来,心态也会变好,只要看着他们吵吵嚷嚷互相打闹着推搡,内心莫名也跟着觉得轻松。   直到那个一直不知道长相的男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那个野猪外形的头套摘下来——   弥生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手中的茶杯在根本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摔碎了,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溅了一地。   一瞬间所有人都向弥生看过来。   而弥生只是愣愣地盯着那个年轻人,他虽然是男孩子,却长着一张丝毫不输给女孩子的、十分漂亮的脸蛋。   是那么眼熟,几乎一模一样。   她根没去在意碎了的瓷片,脚步不受控制地就向前迈出,想要离得近一些,好好看看他的长相。   就算是年龄看起来也差不多,她绝对不会认错,那个长相,他一定就是琴叶的孩子!   “伊之助……”   弥生喃喃着他的名字,有些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她迷茫而悲伤地望着那个孩子,步子的速度更快了。   “诶诶?是认识的人?”   我妻善逸迅速地来回看,黄色的头发跟着甩动起来,一脸茫然。   “……谁啊?不认识。”   伊之助有些不耐烦地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看起来一副认得自己的模样。   “朝雾小姐!”   蝴蝶忍突然很大声地喊出来,语气震惊而焦急,试图唤醒已经陷入进自己的思考的女人。   “您在做什么!?再向前一步就走进阳光里了!” 第四十九章   被蝴蝶忍这一声唤醒, 弥生猛地回神,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灶门祢豆子早就无声地在她身后将她拉住。   只差那么一步,她差点就走进阳光里。   “你是谁?为什么直接喊老子的名字?”   和外表相貌一点也不符, 嘴平伊之助说起话来完全就像是个野孩子, 性格看起来和琴叶完全不同。   “琴叶呢?琴叶在哪里?”   比起伊之助的质问, 她更想知道这十多年来,那个深发碧眼的女孩儿最后到底去了哪?   “……你在说些什么?”   伊之助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这个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来就叫他的名字,又问他从来没听说过的人在哪。   “那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 你认错人了。”   弥生愣住了一下, 后面所有的话都不得不吞进肚子里。她原本还想等一切过去之后,无论琴叶现在在哪里, 她都一定要去看看她, 可伊之助居然不知道琴叶是谁?   “你的名字那道不是嘴平伊之助吗?”   “是, 可你到底要说什么?”   男孩儿用余光看了一眼一直在望着他们对话的其他两个朋友, 作为鬼杀队的一员, 他们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不觉得自己会和一个鬼认识。”   弥生张了张嘴,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蝴蝶忍见到气氛逐渐凝固, 立刻出来打圆场。   “也许是认识相似的人、或者是你的亲人之类的, 长相上有些明显也说不定呢,毕竟伊之助是个好看的孩子。”   那双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的绿眼睛闪了一下, 他垂下眼帘遮挡住眼里的神色,轻声说道。   “我没有亲人,从小就在山里长大。”   到此为止, 连弥生都有些弄不明白情况了。   如果童磨当年对她说的是真话,难不成母子二人还会在路上走散吗?不可能,以琴叶的性格,自己的孩子丢了,她哪怕拼了命也会找回来。   伊之助说自己在山里长大,唯一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琴叶已经不在了,而且在伊之助记事之前离开人世的。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当年童磨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然而现在她早就已经离开无限城,再也没有机会去质问那个白发男人了。   男孩儿再一次带上了野猪头套,遮住了那张和琴叶几乎完全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脸。   “时间没剩多久了,我先去做准备了。”   从前都是我妻善逸第一个提出来结束训练,然而今天伊之助提出先行离开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黄发男孩唉声叹气地跟着走了,灶门炭治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还扯着朝雾弥生衣服的祢豆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的目光又落在弥生身上,看起来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可最后只是简单地摆脱蝴蝶忍和朝雾小姐能在他离开执行任务期间照顾一下祢豆子。   在两个人颔首答应之后,他才感激地一笑,然后用力地追赶同伴的脚步去了。   蝴蝶忍看了看弥生失落迷茫的神情,微微摇了摇头,多么……神奇,明明看起来和她差不多、依旧像是少女的弥生,其实见过伊之助的长辈。   她其实大致已经能够猜的差不多了,和鬼有关的,凄惨的故事来回来去就那么多,然而一想到她本身也是鬼,安慰的话就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哪怕姐姐一直想让人和鬼能更加和平友好地相处。   但是她做不到,能保持这样的微笑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最多的了。   得知朝雾弥生是几百年来一直留在鬼舞辻无惨身边时,本来在她随着炼狱杏寿郎到来之前,她是想好了想要问她一个问题来着。   她知道那个叫“童磨”的鬼吗?   然而之后却烦躁地很,因为这件还没到来的事情连饭也吃不下。   自己到底在期望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朝雾弥生不可能不认识上弦之二,那之后,她又想听到什么?   鬼与鬼之间的相处一定同鬼与人不同,那不成自己还想要从朝雾弥生嘴里听到谩骂童磨冷酷残忍、冷血无情的话吗?   不过都是让自己心里更难受罢了。   况且,既然朝雾小姐已经选择了背叛曾经的阵营,也一定不想再听到从前的事情了,她还是不要多事的好,等炎柱回来再将她原封不动地交换于他,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甚至她来都没有多一张吃饭的嘴,她又是个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成年人,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   *   然而第二日清晨,他们就受到了炎柱·炼狱杏寿郎与上弦之三·猗窝座对战的消息,那个永远精神满满乐观向上的年轻男人不幸牺牲了。   除炼狱杏寿郎本人外,其所守护的后辈与全列车两百名乘客无一身亡。   这是弥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熟悉之人的死亡,哪怕他的实力已经到了柱的级别,在对战中为了保护普通人也依旧处于下风。   昨天还说着要等任务结束之后再见面的人,今日已成永别。   而杀死她的也是自己的熟人,猗窝座平时与她的交集不算多,但也十分客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女性总是更加包容。   她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与她一同生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鬼,对于普通人类究竟到底有多么残忍。   一想到之后的日子里,自己那日在鬼杀队本部见过的柱都要和仅剩的几个上弦对战,她就忍不住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这尚且是上弦之三,遇到实力深不可测的黑死牟和没有情感的童磨,他们……能存活下来吗?   她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因为暂时居住在炼狱杏寿郎的家中,不得不去拿回自己的私人物品。   这免不了会碰见一些他的亲人和朋友。   更糟糕的是,她是鬼,虽然没有人点明,可熟悉内情的人都能猜的出来她一定与猗窝座有接触,说不定关系还十分密切,这种过去的事情谁说的好呢?   这让她几乎抬不起头,剩下的柱还算好,有些受过炼狱本人恩惠的鬼杀队成员看她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她动的手一样。   炎柱的葬礼,弥生最后顶着巨大的压力选择出席了。   不去,有些人不免会想,炼狱毕竟照顾了她一段时日,她连报恩的心都没有。去了,又有人觉得她是鬼,是那些杀人如麻的罪犯的帮凶,鬼王身边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来掉几滴鳄鱼的眼泪罢了。   “朝雾小姐,我想杏寿郎一定已经收到你的心意了。”   蝴蝶忍依旧是那份从来不变的笑容,她伸出手示意弥生和自己来,暂时先从葬礼上离开。   她倒不是担心弥生会在这么多人类在的场合控制不住自己,不死川实弥的做法虽然偏激,但至少有效地证明了一些事情,她连稀血都没有反应,怎么可能会被其他平平无奇的血液吸引。   只是……有些人冷嘲热讽的眼神,让她看着都觉得过分。   甘露寺一直在打手势让她带着朝雾小姐先行离开,她之后会代替她向主公解释的。   朝雾小姐肯来参加这场葬礼,说明她本性是个善良的人,不应该承受这样多的目光。   蝴蝶忍轻轻摇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有些鬼杀队的成员,自己的实力没办法替其他人报仇,见到猗窝座恐怕会吓得路都不会走,偏偏把怒气发泄在与这件事根本毫无关联的弥生身上,因为她“好欺负”,面对他们指责般的目光也不会大声去反驳,只会默无声息地低下头。   她若是为自己争辩,哪怕几百年来从未吃过人肉,屈居与无惨之下只是因为与鬼王的实力相距甚远,他们又会拿她本身的身份来说话,即使什么错都没有,身为鬼就是原罪。   连灶门祢豆子也摆脱不了这样的目光,哪怕他们知道祢豆子更加无辜。   “……炭治郎?你在这里做什么?”   半路上突然遇到等候在这里的灶门炭治郎,蝴蝶忍有些疑惑,如果是祢豆子从昨天到现在有没有出什么问题,她已经告诉她一切如常了啊?   “我是来找朝雾小姐的。”   炭治郎说道,弥生有些惊讶地抬头,这种时候来找自己,会有什么话要说呢?   面对弥生困惑的神情,炭治郎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说道。   “请您抬起头来,这根本就不是您的错,您无需因为他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之前我带着祢豆子的时候也迷茫了很久,但最后我想明白了,以前没有带着鬼的剑士,那我就来做第一个人。我想朝雾小姐也是一样的,哪怕身为鬼,内心也是善良的、还是向着人来的,正因为有祢豆子,所以我想我更能理解您的心情。” 第五十章   弥生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孩子之前与她并无一点交集, 然而第一个前来安慰她的却是灶门炭治郎。   带着一个身为鬼的妹妹,一定也经历了许多其他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吧,一方面要担忧她是否还能重新变回人类, 一方面还要担心她能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想起那天九柱因为自己的事情剑拔弩张的样子, 可以想象灶门祢豆子开了这个先河的时候, 一定比自己那天还要惊险。   “好。”   弥生的眉眼柔和下来,她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谢谢你,我没事的。”   男孩儿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您真是个温柔的人,等我找到了能让鬼变回人类的方法,我会也一起告诉你的!”   对于这个问题, 迷惑僧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没有回答。   他加入两个人的队伍,路上和蝴蝶忍说了一些关于祢豆子在蝶屋居住生活的事情, 还有他们三个人的训练, 经历过那场战斗, 他们发现自己的实力还是差的太多了, 完全无法和炼狱杏寿郎相比, 希望能得到蝴蝶忍的一些建议。   把两个人送到门口之后, 炭治郎便挥挥手向回走去。   原来是想要送她们一路,弥生看着那个孩子的背影, 温柔的人不是她, 她早就在几百年的时间里磨去了大多数感情,只不过是为了活着才活着, 真正温柔善良的人是炭治郎。   他走远之后,蝴蝶忍才感叹一般地说了一句话。   “炭治郎一家是被鬼舞辻无惨杀害的,唯一幸存下来的妹妹变成了鬼。”   听到这里, 弥生的脚步顿住。   ……被无惨杀害?   居然是无惨本人做的!她以为会是像百年之前自己还没变成鬼时那样,被普通的鬼袭击之后家破人亡,而从来没想过,无惨居然还会有亲自动手的时候。   他想要什么?   更让弥生震惊的是,灶门炭治郎不可能没听说她一直是无惨身边的人。   即使这样,他依旧第一个对她表达了善意,完全没有把怒气牵连在她身上,珠世小姐也在信中提起过,他是一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孩子,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无惨被打败的可能性。   说不定他真的能做到,那时候就是自己解脱的时候了。   *   几个月之后,她从蝴蝶忍那里得知了上弦六兄妹死亡的消息。   从来没和其中的哥哥说过话,仅限于上弦结集时见过面,而对于堕姬,印象汇总也只有十多年前在吉原时那件事了。   再之后不久就是上弦之四半天狗,百年来没有过人员变动的上弦就这样一下子在短期之内被打败了两个,也许就像珠世所说的,她一直等待的时候就快到了。   只是前面三位是个更大的困难,鬼杀队的人能成功吗?   而对于认识的鬼接连死去——她知道之后他们也会死,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尤其是在明知所有人都想要打败鬼舞辻无惨时。   她没办法忽略无惨对她的感情,无论怎样,那是四百余年的“陪伴”。   她无法给出回应,也不容许被拒绝,所以现在她逃走了。   而弥生知道,这不会是最后,她还会有再一次见到他的机会,对于两个人来说,也是结局应该落幕的时候。   *   鬼杀队的队员开始进行了大规模的训练,并由各位柱对普通的队员进行指导,才治好因为在刀村受伤的几人的蝴蝶忍又一次忙了起来。   这一次她还要对付那些训练中不小心伤到身体的人。   弥生又一次换了居住的地方——在炼狱杏寿郎牺牲之后,她就躲在蝶屋里哪里都没去,她不想再和其他人有更深的接触,越是认识更多的人,在失去的时候便更加悲痛。   想要打败鬼舞辻无惨和剩下的上弦,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这回蝴蝶忍实在是分身乏术,在商讨之后,她来到了宇髓天元的住处。   现在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音柱了,在吉原一战中他受到了没有办法恢复的伤,因此现在退居二线,指导鬼杀队的后辈,依旧在为队里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主要原因是恋柱甘露寺蜜璃自己身为柱有很多人要指导,而宇髓天元的三位妻子则多少都能陪伴弥生。临走之前,蝴蝶忍安慰般地说道。   “没关系,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你不用担心。”   到了宇髓天元的住处,那里已经有了许多鬼杀队的成员在,前音柱亲自接待了她,并让自己的三位妻子与她好好相处,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她和灶门祢豆子差不多,虽然是鬼,但从未做过那些杀人的事情。   在这里,弥生依旧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在蝶屋的时候,她会帮那几个有些分不清长相的女孩子做一做医疗上的准备的工作——这样不会和那些鬼杀队的队员直接打上照面,避免麻烦。   在这儿也有类似的事情,如此多的队员要同时进行惨无人道的训练,吃饭自然是一个大问题。   弥生主动和宇髓天元的三位妻子提出自己想要帮忙,虽然对做饭说不上在行,但帮帮忙打打下手也算能减轻她们的一部分负担。   三个人欣然接受了,最开始还没有出什么问题,然而之后不知道怎么,没过几天队员中间突然有人知道弥生也参与了准备吃食。   弥生来帮忙的事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特别说明什么,他的妻子只是简单地和宇髓天元提了一句,他点点头便算是知道了,这本来是一件小事。   但在某些人眼里就不算了。   甚至还出大问题。   岛井俊介是鬼杀队一名乙级队员,对于鬼的存在十分痛恨,他加入鬼杀队的原因就是想要杀死更多的鬼——他的家人同样也被杀害了。   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手段极其残忍,有时候连队友都有些看不下去,在鬼消失之前,他会极尽所能地对其进行辱骂,甚至还会做出一些非常暴力血腥的范围。   但这件事并没有被上报,一个是因为他确实实力很强,杀死了许多鬼,不然也不可能是乙级成员。再一个,都是杀死鬼,最后上面并不会过问到底是什么方法,只要申报数量就足够了。   其他队友虽然有些不太赞同,但不想多惹一时,心里对于鬼也说不上同情,毕竟那是对异类下手,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当他得知那个被破例留在鬼杀队的鬼,朝雾弥生来到这里时,内心就十分不满,然而这时主公大人和前音柱宇髓天元都知道并且同意的,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居然敢参与做饭的工作。   “鬼做出来的东西谁敢吃啊。”   在大家一同吃饭的时候,岛井俊介突然站起来大声说了一句,说着就把盘子里的食物扫到地上。   “我怎么知道这里有没有被下毒?” 第五十一章   听到这句话, 用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和勺子。   一时间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没有,餐厅里寂静的可怕。   “俊介,你这样说也不太好吧……”   常年和他搭档的队友有些犹豫地说道, 他不安地看了看其他人, 有些人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这让他更加紧张了。   “毕竟这几天也从未出过事。”   他吞了吞口水,没有一个人搭腔,他作为队友不得不出来说两句,可他了解俊介的性格,今天也许并不是简单说两句就会完事。   俊介对鬼的厌恶已经到达了一种常人不能理解的程度,然而那个女人不一样, 她是连主公大人都承认的存在, 宇髓大人听见了之后会怎么想?   哦,不对, 今天恰巧宇髓大人不在, 应该是外出了。   这是巧合还是……   “这几天没出事, 代表以后不会出事吗?”   岛井俊介冷哼一声, 他扫视了一圈餐厅里的其他人, 有些人对上他的目光便赶紧低下了头, 乙级在这里已经算高了,就算有人想反驳他, 也在先考虑自己等级够不够。   “也许前面都是想要让我们放松警惕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对我们动手了。你们想象,现在是难得有柱能指导我们的时候, 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这个时候对我们动手,不是很好的时候吗?一下子就能收割鬼杀队的一部分队员, 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不是已经加入鬼杀队很久了吗,何必如此呢?”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儿说,声音虽然小却足够让多数人听见,他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岛井俊介,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趋势着他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必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吧。”   “人?你管她叫人?”   岛井俊介讥讽地笑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会就因为她给你做了顿饭,你对她的身份就混淆了吧?别忘了她可是一只鬼,你忘了鬼究竟有多残忍了吗?你忘记自己加入鬼杀队的理由了吗?你已经背叛自己的初衷了!”   “朝雾小姐和灶门小姐都是经过主公大人认可的,这种时候就不必再怀疑了人家了吧,莫须有的事情不能你说怀疑就怀疑吧?”   “岛井说得对,不能因为她之前没有恶意就放松警惕,谁知道到底都是什么人,圣者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万一出了事情没命的可是我们。”   几乎是立刻,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有些人同意岛井俊介的观点,而有些人则帮刚刚那个男孩说话,一时间餐厅里大乱,到最后每个人都在和身边的人争论。   见到这幅场景,岛井俊介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抬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他立刻就掩饰掉了。   “够了,今天我们必须去要一个说法。”   他见大家说的差不多了,最后大声地说出来,他随便拿起身边人的盘子——因为他自己的早就被扫落到地上。   “不然若是这饭菜真的有问题,我们连后悔的时间都不会有。”   “怎么这样吵嚷?”   来人推门而入,见到所有人都望着自己,须磨愣了一下,紧接着皱起了眉头。任谁看见自己辛苦准备的一餐被人扔在地上,都不会开心地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今天的饭菜也有那个女人帮忙准备吧?她现在在哪里?”   岛井俊介答非所问,上来就直接问须磨,在他眼里,即使是宇髓大人的妻子,不过也是没什么战斗力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和他已经成为乙级的鬼杀队队员相比?况且她不过一直都在这里帮忙服务,他自然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什么?你说谁?”   须磨皱眉,她根本不知道这个队员在说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雏鹤见情况有些不对劲,从须磨身后挤进来。   紧接着,宇髓的第二位妻子也严肃了神色,她立刻反应过来刚刚在门外听见那句话的尾巴指的是谁,毕竟她的身份太特殊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能制造这样大风波了除了弥生也不会有别人了。   “你找她做什么,有什么事情直接对我们说就可以了,天元大人离开前已经暂时将一切事物全权交由我们负责。”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能说得清吗?况且我是要对朝雾弥生说话,你们凭什么就代表她了?”   岛井俊介从鼻子出里了一声气,有些不屑,他尊重宇髓大人,可不明白为什么把这么多队员交给自己的几位妻子。   “你们不会是要故意包庇她吧?”   须磨和雏鹤互相对视了一眼,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成了“包庇”了?   然而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事情一直都完事不了,她们只好让槙于帮忙传一下话,问弥生愿不愿意出来见人,事情可能会很麻烦。   听了大致的前因后果,弥生只是淡淡一笑,如果是平常的时候,这种事情肯定就当做没看见直接过去了。   可现在毕竟是柱指导期间,如果她不出来给出一个说法,宇髓天元还不在,很有可能引起更多的人不满,说她做贼心虚。   槙于最后还问用不用让那个岛井俊介单独见她,被弥生回绝了。   若是有什么事情,那就在大家面前最好,她本人问心无愧,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么多双眼睛同时看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跟着槙于一起来到餐厅,绝大多数鬼杀队的队员还都没有离开,大家都想看看岛井俊介到底想要说什么,弥生并不慌张,只是平静地询问。   “这饭菜你也跟着一起做了是吧?”   岛井毫不客气,上来就直奔主题。   见弥生只点头并不说话,他又故意大声说。   “谁知道这饭菜里有没有问题?万一你做了什么手脚呢?”   这回弥生微不可察地皱眉,现在她可以确定这个人是在故意找茬了。   同样,除了一句干巴巴的“没有”以外,她也无法自证。   “我何必这样做?”   她反而微笑了一下,他的说法并不成立。   “况且,若是我来了之后这饭菜突然出现问题,不就会是我做的吗?难道还有其他人会被怀疑?”   “别光说!用行动来证明。”   他把身前的盘子端起来,挑衅一般仰着下巴对弥生说。   “你敢吃吗?”   这次弥生的脸色终于沉下来,半晌她又重新恢复了那抹淡淡地笑容。   “为什么不敢?”   岛井俊介刚要露出胜利的神色,只听她继续说。   “不过,不是你拿着的那个盘子——任何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不会食用。”   男人脸上自鸣得意消失了,笑容不见之后还显得他神色有些恐怖,但弥生并不害怕。   “怎么?不就是普通的饭菜,你是怕下毒把自己害死吗?”   弥生并不理会,她征求了身旁一个女孩儿的意见,在经过同意之后,用新的餐具在她没有动过的那一侧挖下半勺,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进嘴里。   最开始她也觉得那不过是普通的饭菜,但没过多久就开始觉得头晕、喘不上气。   这不对劲。   成为鬼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一时间还觉得有些陌生。   然而紧接着她就开始有些站不住,浑身冒冷汗,甚至眼前发黑了一下,不得不撑住桌沿才能重新站直。   这不可能啊,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风险,她明明已经特别留意了,吃的还是其他人盘子里的东西,那个小姑娘明明看起来没事啊?   “弥生?弥生,你怎么了!?”   雏鹤扶住弥生摇摇欲坠的身体,愤怒地看了一眼岛井俊介,可只顾得上身体已经开始往下滑落的弥生。   “喂,你动了什么手脚?”   一旁的须磨大声质问,心里也觉得疑惑,明明弥生已经很小心注意了,为什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岛井俊介只是耸耸肩膀,无辜地摊手撇嘴。   “什么我动了什么手脚?你们都看见了,我可是连盘子都没有碰过。” 第五十二章   槙于一瞬间就知道到底是什么, 对人类无害而对鬼有着致命威胁的除了紫藤花以外不会有别的东西。   先不去考虑岛井俊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弥生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们都知道对鬼来说紫藤花毒到了一定的浓度可以致死,然而从前所有人都是利用这种毒性,而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如何解毒。   谁又会去为鬼解开这种毒呢?   即使是出身于忍者世家, 现在的三个女人也毫无办法, 她们不是专供医术, 只对一部分毒有所了解,但这帮不了弥生任何忙。   眼看她的身体越发虚弱,雏鹤立即决定先把弥生从餐厅门口带出去,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发生了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有些陌生的男声,须磨回头一看,居然是水柱富冈义勇。   他困惑地看了一眼餐厅里非同寻常的场面, 眼神空了一秒, 然后在想起来躺在须磨怀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数个月过去,他一直没有接到需要照看她的任务, 几乎已经把朝雾弥生这个人忘在了脑后。   然而现在她看起来很不对劲。   槙于用几个简单地关键词稍微解释了一下, 富冈义勇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虽然平时很少言语, 但到了关键时刻临慌不乱, 指挥所有人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他望着站在人群中央的岛井俊介。   “就是你,没错吧?你站在原地不许离开, 剩下的所有人不许碰任何东西, 马上离开餐厅到外面集合。你们三个,其中一人和我走, 剩下的一个看好其他人、谁也不能离开宇髓的住处,一个维持餐厅和厨房保持原样,等我回来继续处理。”   三个女忍者也反应迅速, 很快便分配好了工作,须磨一直搀扶这弥生,便由她和富冈义勇一起行动。   “富冈大人,您是如何安排的?我怕弥生可能坚持不了太久,还是说您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   富冈义勇直截了当地说,他原本是找宇髓有些话要说,并未考虑过他在柱指导期间会不在家的问题,没有提前联系好便过来了,没想到到这里却遇见这种事。   “直接去找蝴蝶忍。”   说罢,他召唤出自己的乌鸦,让它立刻飞走去蝶屋通知虫柱,让她接到消息之后向宇髓家的方向赶,这样他们两个在半路就能碰上,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现在外面还是白天,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弥生身上,确保她没有露在外面的任何地方,然后抱起弥生就向外赶去。   “至于你,你会得到应有的审判。”   水柱最后面无表情地看了岛井俊介一眼,头也不回带着须磨地离开了。   岛井只觉得大事不好,他明明确定过今日就是宇髓大人不在家的日子,盼了好几天才等到今天,为什么偏偏富冈义勇过来捣乱?   还有,什么叫审判,他杀了一只鬼,不是应该得到褒奖吗?还有一只鬼,他就能成功升级为甲级队员了啊!   *   弥生哼了一声,呻吟着清醒过来,昏迷之前浑身的痛楚现在已经消失了,剩下的酸痛让她觉得有些慵懒,仿佛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听见身边有人在说话。   “你醒了?”   蝴蝶忍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   “没想到这才走了几天,你这样快就回来了。”   苦笑一下,弥生无奈地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有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过了多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已经两天了,你差点就没命,是紫藤花毒,他居然每日在擦干洗好的盘子的白布上下毒。”   蝴蝶忍解释道,弥生根本不知道,因为这件事鬼杀队内部又出了多大的乱子。   “不过说起来,你身为一只鬼,居然对紫藤花那么不敏感,我以为至少你会认得一些气味。”   弥生眨眨眼睛,记忆深处无惨好像确实和她提起过这种东西,然而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早就模糊不清了。   对于无惨来说,最大的敌人是阳光,而不是紫藤花,但他也不会允许身边出现一丁点这种东西。弥生这么久都生活在无限城里,从来没见过,也没有人对此非常警惕,弥生当然不会有什么印象——难不成无限城里的鬼还会主动带着紫藤花来吗?   “最后那个人怎样了?”   她淡淡地问,醒来之后,弥生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会那么生气,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若是能借此杜绝日后所有的事情,也算是省事了。   蝴蝶忍沉默了一下,她轻轻皱了皱眉,仿佛在为自己的同伴中有这种人而感到羞愧。   “他已经被驱逐出鬼杀队,从此永远不许再加入。主公大人为此亲自召开了一次会议,别担心,这次所有的人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岛井俊介最后被赶回来的宇髓天元扭送到本部的时候,他还在大喊大叫并不服从,甚至在会议上对主公大人出言顶撞。   他根本不配当鬼杀队的一员,真是讽刺至极,一只没有过错的鬼对人类表达善意之后,她不但没有被接受,还受到一些小人的憎恨。   “是嘛……”   弥生感叹了一句,她长出一口气,眉尖微蹙,但也并未说更多的话。   “我很抱歉。”   蝴蝶忍突然说。   “这是我们能做出的、最严厉的惩罚了,因为我们只是非官方甚至违法的民间组织,也没有权力去惩罚他,因为你身份的原因,还要躲避鬼王的追查,我们也不可能真正按照杀人未遂的情况走法律程序。”   弥生愣住,比起自己,居然是蝴蝶忍先想到了这个方面,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几百年前,武士允许拿刀的时候呢。   看来现在的日本已经很发达了,他们不光学习了科技,也同样借鉴了一些体制上的方法,随即她释然一笑——自己也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了。   “没关系。”   弥生不在意地摆摆手,她想起来自己还未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幕。   “请替我向富冈大人道谢。”   除了蝴蝶屋训练的那几个孩子,来探望她的还有恋柱甘露寺,他们分别带了些慰问品,见弥生没有什么事情了才放心离开。   以及宇髓天元和他的三位妻子。   “真是的,我就不在的这么一天,居然发生了这么不华丽的事情。”   前音柱有些恼火地说,虽然他知道岛井俊介大概是特意等他离开之后才动的手,可这还是让他不能释怀。   得知弥生还需要卧床休息很久,他提出不如再回到他那里,蝴蝶那么忙,他现在稍微轻松一些了,妻子们也可以陪伴她。   从家里的三个女人口中得知,弥生其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又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他当然过意不去。   “不然等大战结束之后,弥生若是重新变回人类,不然就来我们家一同做姐妹吧。”   “你说什么呢,现在天元大人身体有伤,人家说不定不愿意呢?”   “什么!?你们问过我同意了吗?”   “天元大人您在说什么啊,是我们喜欢弥生,和您没有关系啊,反正您多一张嘴您也养得起吧?”   ……   听到他们夫妻几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开始争论之后的事情,弥生只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但恐怕没有那一天了。   然而最让弥生惊讶的是,不死川实弥也出现了。   他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弥生冷不丁被那种眼神盯着,还有些不太舒服。   最后他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虽然我讨厌你,但你也不应该承受这些,我为同为鬼杀队的成员所做的事情向你道歉。”   *   没过几天,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受到无惨的袭击,除了唯一的儿子以外,其家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除了主动成为诱饵以外,他似乎对外放出朝雾弥生就在鬼杀队本部的消息——无惨为她而来。 第五十三章   然而她一直居住在蝶屋, 自从刚来到鬼杀队那一天在本部待过短暂的时日以外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无惨知道现在自己在鬼杀队的别处吗?   “抱歉,朝雾小姐,我不得不赶去参加战斗, 蝶屋已经不再安全了, 请你立刻和灶门祢豆子进行转移。”   蝴蝶忍匆匆赶来, 她已经穿上了队服,正在往腰间别日轮刀。   “由前柱鳞泷左近次暂时进行保护,无惨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寻找你们的。”   没时间多说,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要走,弥生不知道为何突然站起身来,她有一种一定要说些什么的感觉。   “蝴蝶忍小姐。”   被叫到名字的女人困惑地回头, 疑问地望着她。   “还有什么事情吗?”   “……请保重。”   弥生严肃认真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并非仅仅针对蝴蝶忍一人, 而是隐约感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然而发梢紫色的年轻女孩儿突然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 比任何一个弥生曾经见过的都更加炫目, 仿佛这次她终于真心实意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好, 请静候佳音吧。”   鳞泷左近次是一个带着天狗面具的老人,据说是水柱富冈义勇的师父, 灶门祢豆子就是在他的照顾下两年没有吃人, 炭治郎也得到了指导,最后得以成功进入鬼杀队。   他培养了许多剑士, 可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最后两人了。   等弥生到了鳞泷左近次处,前柱又受到了乌鸦来信,柱们都被鸣女传送进了无限城, 弥生根本没有想过这个时候会这样快就到来,紧急开始绘制无限城内的大致地图。   可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无限城内平日里虽然保持原样不动,但只要鸣女想,她可以自由地改变地形,而她记得地只是最寻常的样子。   然而哪怕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点,鳞泷左近次也一定要她尽可能地帮助他们,说不定就是这一点点,就可以挽救数个鬼杀队队员的性命。   祢豆子一直乖巧地坐在她身边,认真地望着图纸眨眼睛。   刚刚把情报送走,屋子里的几个人便听到“喵”的一声,是珠世又来消息了。   这一次,她送来了能将鬼变回人类的药,一共两份,她和祢豆子一人一个。   终于能够摘下竹管,在鳞泷左近次的帮助下,祢豆子立刻服用了药物,意识变得昏昏沉沉开始睡去。   老人长叹一声,即使隔着红色的面具看不清他的神情,弥生也能从中听出感叹的意味。   “终于……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鳞泷左近次声音颤抖地说着,他看向望着祢豆子睡颜静静坐在那里的女人,有些不解。   “你不服用吗?”   过了几秒钟,弥生像是才反应过来鳞泷左近次是在问她问题,她回过神,微微笑了一下。   “……不,我还想再等等。”   老人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打量她究竟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她紧紧攥着那瓶药剂,手心里开始出现细细的汗珠,感觉到有什么人在推她的肩膀,弥生这才放映过来稍微松一些力气。   复生飘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提醒她,而有了替身的陪伴,她心里突然又不觉得慌张了。   “我、我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拔得有些高,显得很不自然。   鳞泷左近次无声地点点头,并没有询问理由。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弥生轻轻关上木屋的门,生怕吵醒了祢豆子。   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她才停下来,大山里的空气稀薄冰凉,她不得不大口呼吸,进入到肺里人立刻精神了很多,刚刚出的一层薄汗被风吹去,弥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环抱着手臂,茫然地抬头望向空中的星星。   “复生,你准备好了吗?”   她抽了抽鼻子,不知道为何有些伤感,明明她等待这个时候已经很久了,真正到了今天却只觉得迷茫。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茜茜?”   复生飘出来,它轻声问道,它永远那么美丽而哀伤,右脸上的三颗水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不知道。”   她突然塌下肩膀,她只是觉得太累了。   “我不知道。”   复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只能像从小陪伴主人时那样,轻轻牵起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不管弥生如何选择,它都会一直在的。   “这会是结束吗?”   弥生反握住它的,她努力抬头看向天空,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她正在用力记住一切感觉,皮肤被风吹过,呼吸凉爽的空气,听见森林里的虫鸣,还有耀眼的星河。   “还是说我们还会有新的开始?”   像是这一生一样,也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情,她才得以拥有第二次人生,这是巧合吗?   只是这一次运气不好,也许下辈子她会不再拥有烦恼。   复生叹息着,它想到那个黄金一般的替身,还有它的主人乔鲁诺乔巴纳,若是他不死去、或者没有解开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弥生注定还会有下一段旅程。   而当初的约定——这件事是一个秘密,黄金体验镇魂曲不会告诉他的主人,除非有一天它再一次见到复生。   它本是觉得弥生太年轻了,不应该只活了22年便不甘心地离去,哪知道这一生用了这么久。   她还过的一点都不幸福。它想着等一切结束了,弥生能够重新变回人类,还能最终“正常”地活几十年,寿寝正终地离去,没想到她另做了打算。   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只听小木屋的门“嘭”一声打开。   弥生怕出事情,立刻向回赶,只看见祢豆子冲出门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   她皱眉望向女孩儿的背影,她不是刚刚服用了药剂昏睡过去了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还没有恢复意识,她的身体却自然动了……”   说到一半,鳞泷左近次的声音慢慢弱下去,紧接着,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她应该是想要找炭治郎,这是唯一的解释了,兄妹之间特有的感应,也许是炭治郎出什么事情了!”   弥生的心猛然一紧,没想到除了柱以外,还有其他人参与了战斗,也去全体鬼杀队成员都指望着今夜成败在此一举了。   如果有其他的柱在的话,是不可能让炭治郎出事的,就像炼狱杏寿郎一样。   “我跟着祢豆子,请您不用担心。”   弥生急匆匆地说着,她扔下这句话,趁着祢豆子还能看见身影,向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说不定跟着祢豆子就能找到回到无限城的方法,她还有事情没做。   若这就是最后了,她必须回到无惨身边。   *   无限城已经完全坍塌了,最后弥生跟着祢豆子在一处街道上看见了鬼杀队的众人,在满地疮痍和遍地的尸体中,最后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没有看到蝴蝶忍的身影。   回想起那个女孩儿最后的笑容,弥生突然明白了一切,她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所谓的“静候佳音”不过是她内心对于自己死后队友能够将鬼王打败的一种愿望。   每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战斗,剩下的人也非残既伤,在战斗的中心,弥生看到了那个人。   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最终形态,白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这种模样她也只是见过一次而已。   无惨也在道路的尽头看见了她。   鬼王的攻击弱下来,风柱和岩柱回头看过来,发现了攻势减缓的原因。   灶门祢豆子和朝雾弥生怎么会到这里来?   “喂,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不死川实弥几乎是咬着牙喊出来,在攻击的间隙里插孔吼道,他们可是特意要把这两个人藏起来,没想到居然被她们找到这里。   “找死吗?赶紧退出去!”   “弥生,过来。”   鬼舞辻无惨皱起眉,现在他已经不纠结为什么她会在鬼杀队了,自己走的好也罢,被那个诡计多端的产屋敷耀哉带走也罢,但现在她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到我身边来,你在那里不安全,鬼杀队的成员最后会杀了你的,他们只是在利用你。”   ”别把我们说的像是和你这种人渣一样!你这个垃圾!”   风柱的眼角都快要裂开,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弟弟,现在只想要杀死鬼舞辻无惨。   而听到无惨的话,弥生莫名地向前走了几步,忽略了不死川实弥对她的怒吼。   “回去啊!你这女人是听不懂话吗?”   但紧接着,弥生踉跄了几下,她只觉得突然意识有些不清晰,恍惚中跌到在地上。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进入到了意识空间。   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眶离开变热发红,弥生不可置信地走近一些想要看清那到底是不是他。   一个头发竖在脑后,额角有斑纹的男人正淡淡地微笑着温和地看着自己。   “……缘一,是你吗?”   周围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也逐渐变得眼熟,他就站在一栋整洁的小木屋的门口,仿佛一直在等着她回家。   “你已经确定好要这么做了吗?”   继国缘一轻声问,他对弥生伸出手,她忍不住将手放上去。   弥生沉默了一下,最后她努力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   “我别无选择。”   “我很抱歉,缘一。”   而男人只是伸手揽住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歌。”   她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直到泪水滴落到对方的衣襟上,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缘一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去吧。” 第五十四章   弥生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知道自己应该走了, 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样没办法离开。   “一直以来一个人都很辛苦吧。”   缘一伸手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感觉不到。   “好了,不要再哭了。”   而听到他这样说, 弥生反而更加难过了, 她扯着缘一的袖子, 用手背擦了擦眼周。   “我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你……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不知道,歌。”   他抬头越过女人的肩膀的头顶,后方的天色已经开始发亮,即使地平线上还看不到升起的太阳,但折射的阳光已经让夜幕染上一抹橘色。   “你应该走了,时间到了。”   弥生或过头看去, 黎明就要到来, 是时候应该离开了。   男人轻轻托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弥生不应该再犹豫。   “再见, 歌。”   又是那道熟悉的白光, 周围的景色渐渐淡去, 缘一的声音和他的身影同那栋小木屋一起随着空间的坍塌渐渐变远。弥生还想要追过去, 可她一直在倒退, 只能眼睁睁看着缘一越退越远, 身边的景色逐渐改变了,变成了几百年前无惨的宅邸、无限城、鬼杀队本部、蝶屋……   “我爱你。”   最后那道声音落下之后, 弥生的意识猛地回到现实里, 她发现自己被人勉强搀扶着,自己还跌到在地, 土地和鲜血的气味灌满了她的鼻子。   是富冈义勇,他几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的体力,右臂失去之后艰难地想要拖着她离开战场。   “马上就要天亮了, 你必须到阴影中去!”   水柱的话像是完全没有传进她的耳朵里,弥生茫然地抬头,炭治郎和无惨依旧在做最后的战斗,鬼王想要在阳光普照大地之前从宽阔的地方逃离,所有还能动的人都竭尽全力想要拖延住他。   女人踉跄着站起来,向着本应该到达的反方向走去。   鬼舞辻无惨失败了,没能完成永生的梦想,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站在原地遥望着的弥生。   这么多年,是她第一次主动向自己走来。   最后他倒在地上,弥生走到他身边,无视了包括柱在内的所有警告,她低头看着无惨,男人白色的长发沾染上了血与尘土。   “你来了。”   无惨仰望着天空,平静地说,本来因为失败的愤怒和不甘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就全部消散不见了。   他以为最后他也再见不到弥生了,但还好,她来到了这里,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想要做什么事情,他只要能看见她就好了。   弥生缓缓跪坐在他身边,她抱着无惨轻轻将他的上半身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无惨浅淡地笑了一下,随即看向她,声音暗哑。   “珠世已经做出了变回人的药,你应当已经服下了吧,从此就按照你一直以来的夙愿,重新成为人类继续活下去吧。”   弥生轻笑起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最后笑得眼泪跟着掉下来,她张开一直紧握着的手心,那副药剂就静静躺在上面。   无惨微微睁大了双眼。   “不,这次你错了。”   她随手一扔,那个脆弱的试管就掉落在地面上,清脆的响声过后,药水缓缓渗入进泥土中。   “喂,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死川实弥惊讶地喊出来,珠世已经死了,那也许是天下最后一份了,况且现在马上就要天亮,她居然还坐在那种地方……   “朝雾小姐,您——!”   炭治郎也恢复了意识,他被祢豆子抱在怀里,然而话说了一半就被妹妹的摇头打断,他还维持着张开口的动作,可第一束阳光已经从地平面照射出来。   “是嘛……”   弥生的身体为无惨挡住了阳光,她自己就快要消散了,鬼王也知道自己从来都拿她无可奈何,并没有再劝她离开。他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抚上弥生的脸颊,目光变得柔和下来。   “原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说完他就闭上了双眼,头轻轻向一旁歪去,鬼王终于结束了他漫长的一生。   弥生忍耐着灼热,她把无惨的身体放下,站起身来迎面迎接阳光。   “再见。”   她温和地笑了笑。   “一直以来都麻烦受大家的照顾了。”   所有人的所有话语都卡在嗓子里,没有人想到朝雾弥生最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然而就在她即将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刻,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   那是只要看过一次,就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个人形的生物通体雪白,脑后是一圈像光环一般的星星头饰,背后张开洁白的羽翼,拟人的金色双眼里流出泪水。   那泪水和右侧脸颊上的三颗泪滴的痕迹缓缓重合,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发光,星星头饰也跟着耀眼起来,它抬头仰望天空,双手合十做出祈祷一般的动作。   “复生。”   没有人能听懂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也许是他们从未听过的语言。所有还存活的鬼杀队队员都愣愣地望着朝雾弥生,然后有些人突然反应过来。   “那是她的血鬼术吗?她在发动血鬼术!”   可还存活的柱都清晰地记得,她曾经说过自己从未觉醒过血鬼术,那也和他们曾经见过的血鬼术完全不同。   流星一般的光芒从那个环形的星星头饰中喷发出来,无数道闪光落地,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竭尽全力躲开。   随着越来越多的光芒喷涌而出,那个拟人生物自身的白光逐渐变得暗淡下来,它缓缓闭上了双眼,金色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大片阴影。   朝雾弥生的身体彻底消散,这个像是西方传说中“天使”一样的生物也死去了,变得黯淡无光,最后逐渐消失不见。   人们这才意识到,那些像流星一般拖着尾巴的光芒并不简单,每一道光落地之后,都缓缓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最后逐渐成为实体。   “!”   香奈乎第一个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两个人,那是蝴蝶香奈惠和蝴蝶忍,她震惊地睁大眼睛,泪水一瞬间溢满眼眶,可她只能张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逐渐地,更多人的身影显现出来。   嘴平伊之助面前站着一个长相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然而他还戴着头套,愣愣地望着身前的女人。   不四川玄弥站在自己哥哥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他以为自己的哥哥也死了,终于在天堂和他相。   重伤不治身亡的悲鸣屿行冥、甘露寺蜜璃、伊黑小芭内,早就牺牲了的炼狱杏寿郎,还有时透兄弟……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灶门炭治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靠在祢豆子怀里,脸上的神情茫然困惑。   “大、大家是……复活了吗?”   富冈义勇难得露出震惊的神色,那些确实是活生生的人,正笑着哭着和生前的亲朋好友相聚。   难道……这是那个女人的能力吗?   *   产屋敷宅邸   产屋敷辉利哉原本正认真地听着乌鸦回报的前线的状况,然而屋外的动静让他不得不停下工作出去查看。   院子里站着的四个人让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全都落在地上。   “……父亲、母亲——!?”   *   鬼杀队终于解散了,无数剑士的千百年付出终于换来了使命完成的一天,富冈义勇最后站在本部的门前,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还在道别的其他人,理解不能地摇摇头。   以后大家还会再见的。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肉色中长发的少年、以及一个墨绿色头发的少女。   “走吧。”   山中的小木屋里,鳞泷左近次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刀,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然而曾经死去的徒弟们……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他愣了一下,才走过去开门。   他已经接到了鬼杀队解散的消息,这个时候还来探望他的,不是义勇就应该是炭治郎了。   然而打开门之后,他愣在原地。   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这是在做梦吗?   “锖兔、真菰……?”   *   灶门兄妹暂时告别了同行了许久的伙伴,承诺之后还会再次相聚,只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们想要回到家里再探望一下母亲和其他兄弟姐妹,为他们扫墓。   见到许多本已经死去的人们重新团聚,一方面他真心地替大家感到高兴,一方面更加思念逝去的亲人。   两个人跋山涉水,终于重新回到了那个有些破旧的小木屋。   然而烟囱缓缓升起的烟让他们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炭治郎颤抖地伸出手,最后下定决心一般猛地拉开门,他另一只手仅仅握着祢豆子,生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那是几年前自己常见的场景,母亲正在灶台边做饭,剩下的弟弟妹妹一起在屋子里玩,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啊啦,炭治郎,你带着祢豆子去哪里了?怎么这样久都没有没回来,妈妈会很担心你们啊。”   系着头巾的女人有些恼火地回头训斥着,回过头却看见长子长女愣愣地望着自己泪流满面。   “……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成这样?”   她为难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话说的太重了,她用围裙擦了擦被水沾湿的手。   “好了,快些进来吧,无论发生什么都没关系的,妈妈一直在这里。”   Part2·鬼灭之刃(完) 第五十五章   昏暗的山洞里, 最深处的角落躺着一个女人,她安静地昏睡着,白色的长发披散在周围, 皮肤是浅棕色的, 如同细腻丝滑的巧克力。   然而这个时代可没有巧克力这种东西。   洞口洒下来的阳光只伸进来一点, 仿佛那是什么罪恶之源,连女人衣服的一角都触摸不到。   虽然依旧居住着简陋的山洞,然而里面却十分干净整洁,仔细看去,所有的物品几乎都是纯金制作的,罐子、桌子、椅子……   那女人身上的饰品也全部都是黄金的, 细细的金色颈链围了三圈, 手臂上锢着臂钏,从不算精致的被子里露出的手腕和脚腕上也有金子打造的镯环。   她还在沉睡, 丝毫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一个紫发青年就坐在她身边, 浓而多的紫色长发几乎到了腰际、额前有, 一条腿曲起来、同侧的手臂搭在膝盖上。   他望着女人的睡颜没有任何动静, 但若是其他人能看到的话, 会发现他的神色莫名地柔和了许多。   “你又来看茜茜了。”   身后传来的并非问句, 仿佛一个日常的问好,来人显然已经习惯了紫发青年的做法, 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卡兹回过头, 艾斯迪斯正摘下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布,露出结实的身体, 他和沉睡的女人有着相同的肤色和发色,也许两个人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长老说她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了。”   “不……”   卡兹淡淡望了一眼女人安静的睡颜,紫发青年从地面上站起来, 身材和走进来的男子一样高大健壮。他跟着艾斯迪斯走向一个隐秘的入口,石门打开之后是一条幽长的走廊,墙壁上每隔一小段距离便插上一根火把。   “我有预感,她就快要醒来了。”   *   西尔维娅皱了皱眉,她呻吟了一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山洞中。左右看看,除了一些生活用品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在。   低下头,她发现自己又变了模样,棕色的皮肤,像是印象中埃及附近的人种,但头发是白色的,又长又直,一直垂落到大腿附近。   “……复生,你还在吗?”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唤自己的替身,上辈子临死前她有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然而顾不得现在到底是什么时代、人在哪里,她更关心的复生。   “我在的,茜茜,不用担心。”   白色的身影又一次飘出来,它看起来毫发无损,甚至身体更加雪白透亮了,头发也更加接近最初的西尔维娅的浅金色。   它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山洞里有些反差的物品和简陋的“房屋”,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次又是哪里?   “你先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一看。”   替身离开自己的主人,慢悠悠地向外面飘去,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夜幕上的星河让它微微睁大了拟人的眼部,那是从未见过的样子,仿佛整个宇宙就展现在眼前,各色的星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远方是广袤的平原、一望无际,这幅场景让复生震撼了几秒。   就在替身去外面查看状况时,西尔维娅脑中还在不断涌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但身体逐渐充满力量的熟悉感让她知道,这也是曾经她灵魂的一部分。   慢慢地,她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一次依旧不是人类……而且,同样没有办法生活在阳光之下。   柱人一族,远古时期就超越人类的种族,那个时候的还未开化的一部分人类甚至将他们奉为神明。   他们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命,超强的体能以及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唯一的弱点就是不能面对太阳,否则的话他们就会被石化。   这一世的西尔维娅就是这个柱人中的一员。   她来到了史前,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代,但她知道那几个“她”熟悉的人可能已经活了几万年之久。   记忆告诉她,自己仅剩的亲人只有唯一的哥哥艾斯迪斯,父母早早地就离世了。   柱人的数量及其稀少,几乎无限的生命让他们的生育率也及其底下,一家里面可能几万年才会有一个孩子,一对夫妻可能甚至连一生都无法留下一个子嗣。   而偏偏她的父母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这里的“茜茜”,但也许是报应,她生下来之后母亲的身体就迅速衰弱下去,即使是超级体能也没有令她的状况好转。   对伴侣极其忠诚的柱之男忍受不了失去挚爱之人的悲痛,也不想再孤独地继续活几万年,不久就追随着孩子的母亲离去了。   临死前,父亲将其中的小女儿托付给了还算年轻的卡兹——族里的天才少年。   卡兹比艾斯迪斯要大上一些,但相差的万年在柱人眼里并不算什么,他和艾斯迪斯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当然也会照顾友人唯一的妹妹。   而茜茜仅仅是刚生下来的几十年中还算健康,慢慢地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像是当时的母亲一般在衰弱,族里的长老和巫医都没有任何能救她的办法。   卡兹最后不得不让茜茜陷入了沉睡,那种近乎是休眠的状态能暂时延缓她的病情,这也让两个人有机会去寻找拯救她的办法。   不约而同地,两个人最后将目标瞄准了阳光。   这与卡兹年少时的梦想不谋而合,作为族中的天才,他希望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并发现自己种族的大脑中还隐藏着未知的力量,为了激发这些力量,他创造了石鬼面。   但他并不满意,石鬼面的力量不足以让他完全进化,只是让他的身体强化并获得了“流法”,但这对于茜茜同样没有任何帮助。   半晌过后,复生从外面飘回来,轻轻摇了摇头。   与主人共享记忆,很快它就明白了这副身体的过往,而替身的视线集中在西尔维娅的面容上。   和上一世不同,“歌”是黑发黑眼的纯种东方人,几乎和茜茜没有任何相通之处。   这辈子的西尔维娅几乎和最开始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肤色和发色发生了些许改变,五官还是曾经的样子。   难不成,这一世要再活上万年才能等到人类的21世纪到来吗?   而西尔维娅还沉浸在不能生活在太阳之下的遗憾当中,上辈子被迫成为了鬼,本以为这一世能有普通平静的生活,可实际上却相差甚远。   她不想要什么超级的体能和永久的生命,她只想重新变得平凡。   在体能超级翻倍的状况下,西尔维娅很快就察觉到了脚步声,那是从山洞的石墙内部发出来的,空荡荡的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她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毯子,紧张地盯着大致的声音来源屏住呼吸。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低沉的交谈声也隔着石壁传来,她勉强辨认出来那是记忆中哥哥的声音,这才微微放松了浑身的肌肉。   做的几乎天衣无缝的石门如同机关一样被打开,缓缓露出后面的两个人。   那就是记忆中的艾斯迪斯和卡兹了——只不过西尔维娅记得的还是他们少年时的模样,猛地一看到两个接近两米的猛男,内心还是缩紧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还是没能完全和这幅身体通感,在见到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的两个成年健壮的男性,西尔维娅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他们穿的都……很少,只遮住了重点部位,记忆告诉她这就是柱人一族的习惯,大家都这么穿,没有好奇怪的。   可上辈子生活在保守的东方,她一时间还是有些不习惯——就算是2000年的意大利也不会随便在大街上看到这样的装扮。   ……也许是他们的身材太好、太过完美,才让她觉得脸红。   后知后觉地,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也很少,如果按照现代人的眼光来判断,那差不多就是比基尼泳衣的样式,只不过首饰异常的多,右臂上接连几个沉甸甸的金色镯子立刻让她判断出那是纯金的。   两个男人则是愣在原地顿住了脚步,紫发男人眼里也有明显的震惊,可并没有她的兄长那样激动,艾斯迪斯像是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   “茜、茜茜……?”   被叫到名字的西尔维娅这才不得不回应,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一边努力地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重复“他是自己的兄长,没关系的”,但站在旁边的另一个男人——卡兹也在盯着自己看……   “茜茜”醒着的那几年,她从其他长辈的口中得知,她的父亲把她“托付”给了卡兹,实际上是有想要让他们成为伴侣的意思。   柱人的一生太过漫长,几乎所有成年的男女都有自己的爱人,而且他们对于伴侣十分忠诚,只要一个死去、另一个绝对不会继续苟活。   这在西尔维娅眼里并不算太奇怪,毕竟许多动物也有这样的习性,可这并不代表自己能接受一觉起来多了一个未婚夫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艾斯迪斯惊讶地望了望身边的紫发男子,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之前长老和巫医明明都说过茜茜没有多少再醒来的可能性了,昨天还以为是卡兹在安慰自己, 没想到今天居然……   “太好了, 茜茜!”   白发男子快步走向依旧坐在床铺里的女人, 神色激动,他有些颤抖的手抚上和自己拥有着相同肤色的脸颊,最后只是轻轻滑落了下去。   “醒了就好,你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罢便低下头再也说不下去。   柱人一族人丁稀少,每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只要没到最后的时刻, 他们便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茜茜”沉睡了万年之久依旧被照顾得很好的原因,卡兹见状走上前来拍了拍友人的背。   “醒了就好,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艾斯迪斯扯了扯嘴角, 他用宽厚的手掌捂住脸控制了一下情绪, 然后把他的茜茜抱进怀里。   “哥哥会一直照顾你的。”   西尔维娅顿了一下, 犹豫不决地抬起手, 最后还是回应了艾斯迪斯。   记忆逐渐融合之后, 她发现这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第一眼看到这个白发男人的时候她还觉得是陌生人, 经历过短暂的几分钟之后, 现在已经真的像是一起生活过很久的兄长了。   即使是对于上辈子活了四百年之久的朝雾弥生而言,“茜茜”醒着的几十年也不算是很小的数目。   但对于柱人上万年的生命, 那不过是弹指一瞬。   但这并不是重点,而是柱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她都快被抱得窒息了。   “唔……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别那么激动, 艾斯迪斯。”   卡兹轻轻哼了一声,但也能听出语气里的愉悦,白发男人这才有些尴尬的松开手,棕色的皮肤泛上淡淡的红晕。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可西尔维娅却有些不自在起来,卡兹还在盯着自己看,她都不敢直视那双红眸。   一想到这个有些陌生的紫发男人“应该”与自己“在一起”这件事就浑身都觉得不对劲。   记忆中他还是少年的模样,但现在他已经是个成年男性了,即使是以前清醒着的那段时间看,他也是个感情寡淡、十分冷漠的人。   怎么想这种人都非常不好相处才是。   按照记忆,柱人一族并非人人平等,卡兹的地位很高,她还完全不了解这里的“伴侣”制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下意识地,西尔维娅觉得一旦不平等,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就会有许多麻烦。   第一世在思想相对开放的意大利根本没有这种问题,第二世在日本也很巧妙地回避了,哪怕是无惨也不会利用不对等的身份强迫她做什么事。   但艾斯迪斯的地位也不差,这说明事情也许还有转机,说不定之后她表达不愿意的想法,兄长也不会非要她和卡兹在一起。   西尔维娅毕竟不是真正的“茜茜”,按照年龄来算,万年之前她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儿。   现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身体早已经成长为大人,只是她不知道正常来说她的心智是否应该也跟随着年龄的一样成熟,毕竟这一段空白期没有任何人教导,她从前人类的经验应该是不会。   为了不显得那么奇怪,西尔维娅决定少说话,多观察,也许艾斯迪斯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精明细致的卡兹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他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她只能装作没有注意到紫发男人的目光。   “好了,既然已经醒了就带她去下面吧,她应该补充一些体力。”   卡兹站起身来,紧接着艾斯迪斯也跟着他做了一样的动作,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对于西尔维娅来说就像是一堵小山。   幸亏她自己不是……这样的身材,柱人一族的女性修长纤细,这让西尔维娅暂时松了口气。   可重点并不在此,她坐在地上、眼睛平视过去视线正好落到大腿处,再往上就很……西尔维娅尽量让自己脑中像念经一般重复“这很正常”这句话。   但实在是太少了。   几乎就是衣不蔽体,如果远看的话没有注意到也就罢了,被迫近距离观察根本忽略不掉那种存在。   于是她赶紧想要站起来,可手臂撑在地上刚用了一半的力气,就想起来自己身上也差不多。   上衣其实还好,从前也不是没穿过比基尼款式的泳衣,但下身差不多就是……后面只有一条细细的带子,即使看见卡兹和艾斯迪斯都和自己差不多,精神上也难以接受。   “怎么了?”   艾斯迪斯的神色除了疑惑还有担忧,他再一次蹲下身来检查茜茜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你没有力气吗?站不起来?”   听到同伴这样说,卡兹皱了皱紫色的眉,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的西尔维娅立刻摇头。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能不能披着这个?”   说着她举起手里攥着一直盖在身上的毯子向兄长示意,艾斯迪斯更困惑了。   “你觉得冷?”   她支支吾吾地点头,胡乱地“唔嗯”。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既然这样想那就不用她另想理由了。   西尔维娅又不好明说觉得自己穿的太少,若是正常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茜茜”,应该完全不会有这方面的不适,然而她即使有着记忆上的融合,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民风。   幸亏柱人一族的身材都很好,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不然自己怕不是每天都要承受精神污染——但帅哥美女也不是这样欣赏的。   “可能是她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是我没有想到。”   卡兹最后淡淡地说,他直接用手拿过西尔维娅手里的毯子抖落开来,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嫌弃,不过他还是为她披在肩膀上。   “之后我再单独做一个适合你的。”   “呃……”   西尔维娅开始犹豫起来,因为一开始的抵触,她现在不是很想接受来自卡兹的好意,这意味着也许以后都要还回去。   但艾斯迪斯却突然开始哈哈大笑。   “茜茜,你怎么突然和卡兹这么生分了,你忘了小的时候多喜欢他了,成天做小跟屁虫呢!”   西尔维娅的脸突然变得爆红,记忆融合的时候她特意忽略了那些事,本来以为都过去上万年了,应该不算数了,结果艾斯迪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还要在卡兹面前说。   就算那不是她亲自做过的,可这样被人当着“喜欢的人”的面点出来曾经做过的傻事,任谁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况且,“茜茜”的事情和她西尔维娅有什么关系!?   卡兹只是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对艾斯迪斯的话做任何评价。   “好了,走吧。”   他们再一次用西尔维娅不懂的方法开启的石门,紫发男人走在最前面,她在中间,哥哥在最后面。   她再一次用力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觉得重点的地方都差不多遮住了,这才觉得自在起来。   然后眼神就自然而然落在了前方的卡兹身上。   那头紫色的长发虽然只是随意的披散下来,微微打着卷却看起来意外地顺滑,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肩膀手臂结实的肌肉,但她猜测他背部的线条一定也会很好看。   只不过视线仅仅到他的发尾就停下来了,更往下的地方她并不想仔细观察。   柱人一族的男性人人都是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迪亚波罗虽然也十分高大、至少超过了190,但绝没有这样线条。   然后她不免沉浸到了“回忆”之中。   卡兹不愧是族里的天才少年,他走到哪里几乎都是发光的存在,即使是人人几乎都是完美存在的柱人一族里,他也是什么都能做的最好的那个。   况且他真的很英俊,柱人脸上都有天生的印记,艾斯迪斯是在脸部的X型暗橙色花纹,卡兹则是恰好在眼部一点点紫色。   一代人里最优秀的人是她父亲为她定下的未来的“伴侣”,还是小女孩儿的茜茜虽然不完全懂得那层特殊的含义,但即使是看着他的长相也让她心里满是欢喜,更何况还会收到其他同龄人羡慕的目光。   卡兹也确实对她有那么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待人很冷漠,除了和艾斯迪斯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流露自己的感情,对于其他人哪怕是长辈都有些不屑一顾,天才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而对于茜茜,他却总是很有耐心,她缠着他说话时会很认真的倾听,从来没有过敷衍的时候。   在这里女人很少外出,捕猎和采集的工作几乎都是由男性完成。这个时代地球上有很多凶猛的野兽,为了保护能够繁衍种族的女性,他们不会让她们冒这种风险,而卡兹一旦外出,回来总是会带给她一些小东西。   比如象征着力量的兽牙、漂亮的动物皮毛、裸露在地表能够轻易被柱男取下的各种彩色矿石……   甚至有时候只是卡兹觉得她会喜欢的,有些独特花纹的石头,或者少见的鲜艳花朵,小茜茜当时喜欢的不得了。   这样看来,柱人一族确实是很深情的种族,哪怕在西尔维娅眼里不过是一位父亲临走前的嘱托,卡兹却已经完全把她视为未来的另一半了。   他甚至比有些时候身为男性难免对妹妹粗枝大叶的艾斯迪斯更把茜茜的事情放在心上。   但一想到曾经的这些,西尔维娅心里更复杂了。   这算是……包办婚姻吗? 第五十七章   不容她再多想, 西尔维娅很快就跟着两人走到了幽暗长廊的尽头。   卡兹为她打开石门,见到那后面开阔的场景,她不由得再一次睁大了双眼。   很难想象史前居然还曾经有这样的文明存在, 那是一整个“地下城市”, 从复生刚刚在外面看到的场景推测, 柱人一族应当是把整座山全部都掏空了,只留下一个伪装一样的出口连接到外部。   比她想象的还要开阔和明亮,这个巨大的方形空间内灯火通明,墙壁上的凹槽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液体使得火能够一直燃烧,天顶上镶嵌着各种不同颜色的宝石,她敢打赌其中一些就是小时候童话里才存在的夜明珠。   “怎么, 喜欢这里吗?”   艾斯迪斯笑着说, 他们虽然不能直接从阳光获取能量,但可以间接通过别的生物维持生命, 通常一片地区不再适宜生存之后, 他们就会搬离原先的地方——即使是人丁稀少, 种族特有的超级力量也绝不代表他们需要的能量就少。   “确实要比从前的宏伟一些。”   西尔维娅则是说不出话来, 现在她在思考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自己还在地球上吗?   如果地球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超级生命, 那人类还会有崛起的那一天吗?   况且为什么她活着的年代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种族?哪怕是像恐龙灭绝那样的传说也没有, 还是说后来的某一天柱人一族离开地球前往外太空了?   就在她思维已经发散到快要收不回来的时候,在这个大厅里注意到他们的人全都停止了自己手里的事情, 渐渐变成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家都看着他们的方向。   卡兹和艾斯迪斯本就在人群中引人注目,更不用说还带着一个一直被大家觉得没办法再醒过来的女人, 族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艾斯迪斯妹妹的事情。   这让西尔维娅本能地觉得不舒服。   她不喜欢被人注意到,尤其是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他人的目光会让她觉得紧张。   自己披着毯子会不会很奇怪?为什么他们都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还是说仅仅是发现她醒来好奇罢了?   西尔维娅再一次裹紧了身上的布, 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卡兹原本和她并排站着,但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主动挡在了西尔维娅身前,阻挡了那些各色目光。   “都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吧。”   紫发男人冷淡地说,虽然只是普通的“建议”,但多少都能听出来他情绪中的不满。那些人只好移开目光,重新做自己的事情,不过突然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显然是说一些有关于她的事情。   “不用害怕。”   艾斯迪斯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很难想象两个看起来冷峻的男人对待她的时候会如此耐心。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你睡了太久了。”   随后卡兹把手臂环在西尔维娅的肩膀上,把她揽在自己的阴影里继续往前走。   兄长站在自己的另一边,像是两堵结实的墙,隔绝了一切视线和声音,这让她觉得好多了。   之后西尔维娅才知道不得不来到这里的理由,原来是要向长老们打一声招呼。   她醒来这件事情虽然没有那么重要,可任何一个族人在他们看来都很宝贵,带头的人是一个严厉的老婆婆,额前和卡兹有差不多的三只角——西尔维娅不知道那到底是装饰还是天生就有的东西,她神情严肃,但望着她的时候目光却柔和下来。   两个男人在和他们谈话的时候——她其实还听不太懂更多难懂的词汇,西尔维娅不禁开始想这个老婆婆究竟活了多久,十万年?几十万年?   在那里她还见到了卡兹的父母,他们也算作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但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   只有伴侣才是柱人一族最重视的人,子嗣于他们不过是相对熟悉的人罢了。   这让西尔维娅松了一口气,就算是上辈子她也不需要和男方的长辈打什么交道,况且卡兹就已经很让她头痛了,更别说其他要应付的人。   “想要吃点东西吗?”   艾斯迪斯的声音让西尔维娅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说完话了,那个老婆婆对她鼓励地笑了笑,她也只好回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看向兄长指向的桌子。   那上面有不少食物,用黄金的盘子衬托看起来让人更有食欲了。   只不过……几乎全部的东西她都不认识,别说是现代的知识了,就算是这个身体里的记忆也没有。也许是因为迁徙了太远的原因,导致在这里的物种完全不同,和她曾经见过的都不一样。   “唔,好……”   但她只能点头。   在多说之前,卡兹又一次打断了她。   “拿一些去上面。”   艾斯迪斯立刻反应过来同伴在说些什么,他没再询问茜茜想要吃什么,而是每样看起来新鲜的都拿了一部分装在一个空盘子里。   在兄长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紫发男人突然牵起西尔维娅的手,拉着她再一次往通道的方向走去。   她迟疑地跟上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哥哥,察觉到她的动作,卡兹睨了她一眼。   “他之后会跟上来的,这里人太多。”   这句解释很简洁,一下子解释了她的两个疑惑。   ……原来是发现了她不喜欢别人的目光,所以特意想让她回到上面那个独立的小山洞里去,现在她知道那是连接外界的其中一个出口了。   卡兹的种种行为让她不得不增添了些好感,意外的,他很照顾她。但即使是这样,又是被“陌生男人”搂着肩膀、又是被牵手的——主要是他穿的太少了,还是很不习惯。   就在她试探着想要抽出手的时候,卡兹以为是她觉得那个姿势不舒服,换了个方式牵她的手。   西尔维娅挫败地轻轻摇头,只好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来如何与原始人沟通,自己还需要研究很多。   最后西尔维娅从艾斯迪斯带上来的东西中挑选了一种类似于现代的葡萄一样的水果,成串、每个果实都独立存在,果子是青绿渐变成紫色的,看起来应该比较好下口,其他的东西她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那水果不如葡萄的皮薄,甚至摸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是硬壳的,要稍微用力捏碎才能露出里面的果肉,奶白色的,有点像剥了壳的荔枝,但味道是淡淡的甜味,硬要说的话有一点点菠萝的味道。   “你太瘦弱了,应该多吃一些补充营养。”   见茜茜吃了几个之后就放缓动作不再多拿,艾斯迪斯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个样子下去她怎么可能把身体养好?他可不想再看见妹妹好不容易苏醒之后再衰弱下去。   “没关系,到了我那里之后再慢慢补充。”   卡兹淡淡地说,他眉头微蹙,显然也不太满意茜茜的食量,但并未因此多说。   “等天黑之后出去看看能不能碰运气遇到年幼的动物,不是还要再做一件衣服。”   听到卡兹的话,西尔维娅手里捏壳动作缓缓停下,她愣愣地望着卡兹,然后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什么叫,到你那里?”   “你刚刚没有听到我们说话吗?”   艾斯迪斯轻笑起来。   “茜茜,你还是那么喜欢走神。刚刚不是和长老们说了,你既然醒了,就先和卡兹一起生活,总不能一直在这个小山洞里吧?”   “……啊?”   她刚才确实没有好好听,怎么会错过这么重要的信息?西尔维娅刚想说“其实也可以”的时候,见到卡兹转过来的眼神就立刻把话咽了下去。   艾斯迪斯和茜茜是一个例外。   柱人一族少有兄弟姐妹,连父母都只是把孩子抚养到能够独立生活就放手不管,更别说同辈之间的关系了,大家都是早早地找到了未来的伴侣组建新的家庭,亲情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而艾斯迪斯因为父母离世又忧心自己的妹妹,这么多年心思一直放在她身上,现在他总算也能松口气了。   卡兹比他大,也是他信任的伙伴,上万年的相处当然互相了解对方的品行,把茜茜交给卡兹他很放心。   可这对西尔维娅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原本她以为自己还能先和兄长生活一段时间,哪怕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好歹也有一段缓冲。   现在上来就让她同居……   “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可以简单收拾一下。”   卡兹的目光在小山洞里环视了一周,神情没什么变化。   “她哪有什么东西。”   艾斯迪斯笑着说,他这句话倒是说到坎上,西尔维娅确实没有什么自己的物品——如果不算身上这张毯子的话,但卡兹的态度明显十分嫌弃,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提才是。   紫发男人点点头,经过这一趟,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   “艾斯迪斯,你去狩猎,我带着她找一处合适的地方沐浴。”   西尔维娅更加窘迫起来。   柱人一族身体都很好,若是想要洗澡随便找一条干净的河流便是,但若是让她泡到冰冷的河水里,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卡兹的意思大概是找一处天然的温泉,这考虑的确实很周到,但……   如果他能把角色对调一下就更好了,情理上她更能接受艾斯迪斯带她去沐浴,毕竟那是她名义上的兄长而不是未来的“丈夫”。可在这种事情上,柱人还是划分地很清楚的,即使是兄长也不会跨过属于伴侣的界限。   她能说“不”吗? 第五十八章   “呃……”   一个音符才从西尔维娅嘴里飘出来的功夫, 艾斯迪斯就直接在她面前消失了,连一个伸手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你还有话要和他说吗?”   卡兹看了一眼茜茜,这让她的所有内容都卡在嗓子里, 不过紫发男人并未在意, 他简洁地总结道。   “等回来也不迟。”   他打量了一下女人身上的毯子, 最后决定先让她这样披着——夜里的风对于刚醒来的她应该有些凉,还没等西尔维娅反应过来他就直接把她打横抱在怀里。   “位置有些远,这样更快。”   西尔维娅沉默地蠕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决定什么也不说。   若是真的要她走着去,听卡兹的意思可能到了第二天都回不来。   谢天谢地现在还有一层东西隔着,不至于和他肉贴肉。   但即使是有厚度的毯子, 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坚实的肌肉轮廓, 因为重力原因西尔维娅不得不靠在卡兹的怀里——奇怪的是,她注意到他的胸肌比她想象中要更加柔软。   原本对于这个姿势无动于衷并打算一动不动保持到目的地的西尔维娅还是太年轻了, 直到移动起来, 她才发觉刚才艾斯迪斯在自己眼前消失并非是眼花。   柱人一族的移动速度很快, 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 至少不会比鬼舞辻无惨慢。   这让她不得不惊呼了一声, 本能地从毯子里面伸出手抱住紫发男人的脖子。   因为速度过快, 紫色的头发全部都随风向后飘去,露出之前多少被掩盖在头发下面的耳饰, 那和带着金色粗环状耳饰的艾斯迪斯不一样, 是三个连接在一起的球形。西尔维娅好奇地晃了晃脑袋,才发现自己的耳垂上也沉甸甸的, 可手里倒不出地方,也不知道戴着的到底是什么。   卡兹专注于前方的路,这时候西尔维娅才能真正近距离地观察他的长相。   哪怕是在他的胸口处从下往上看的魔鬼角度, 他依旧完美到不可思议,耳饰和天生的紫色眼影以及一头长发并不会让他显得女气,反而更加衬托了他的英俊。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紫发男人的红眸短暂地和西尔维娅对视上了几秒钟,见到她又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转过头往其他的地方看去,卡兹轻笑了一声。   震动隔着胸膛传过来,这反而提醒了西尔维娅自己被逮到的事实。   她缩头乌龟地再一次蜷缩紧了身子,哪知道这看起来像是主动贴近卡兹的怀里一样,被他抱得更紧了。   即使是这样快的速度下,她也依旧能感受到大臂处贴着前胸时心脏平稳的跳动。   只能尽量忽视越发古怪的氛围,西尔维娅的注意力转移到路过的风景上,这里有点像是美国西部牛仔片汇总的景色,但也并不好说这里就是美洲大陆。   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荒凉一些,也许这更适宜柱人生存?   渐渐地,不知道怎么西尔维娅突然有一种困倦的感觉,像是乘坐汽车的时候突然困了想小憩一会儿。   可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回忆,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了现代,都已经等到汽车发明出来了,可还是没有回到意大利的机会。这一世呢?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年代,看那个女性长老的样子,柱人的寿命虽然很长但并不是无尽,还是说,这一次也会像是前两次的结局那样……   “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卡兹低下头对着怀里迷迷糊糊的女人说道,她已经开始不自觉地点头,但还是一次次强撑着睁开眼睛,小幅度地摇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唔……好。”   距离她的回答还没过去多久,人已经靠在自己的颈窝里睡着了。   卡兹再一次调整了一下茜茜的位置,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不至于醒来之后脖子和肩膀处的肌肉酸痛。   然后加快了速度。   *   西尔维娅是被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眨了几下眼睛就清醒了。   这里和之前看过的一片黄土和巨大岩石地形完全不同,像是一片人间仙境,现在她应该是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处,只不过这里天然形成了一处小小的温泉凸出来,能看见远处所有的风景。周围全是各种她不认识的植物将这个小小的池子围起来,还有五颜六色或成串或成团成簇的花朵,像是小时候在童话书中的插画图片。   ……只可惜现在是黑夜,再远的地方黑漆漆的看不大清了。   而等她完全彻底清醒过来,才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里是半山腰,自己就坐在边缘的石头上,身体一歪也许就会掉下去,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她短促地“啊”了一声,想要往后退,却直接折进了身后温泉里。   紧接着就有人跳下来把她从水里捞起来,不用问就知道,除了卡兹以外也不会是别人了。   西尔维娅手忙脚乱地把被水浸湿的白色长发从脸颊上拨下去,用力地抹了一把脸算是甩掉了水珠,这才勉强睁开眼睛。   虽然冒着热气看起来很烫,但实际上这处温泉的温度几乎差不多正好,像是在泡温水澡,既不会觉得冷也不会闷热到喘不上来气。   水质很滑腻,应当有很多矿物在里面?过了几百年她早就快把上上辈子在学校里学过的那点东西忘光了,如果以后回去的话不会变成文盲吧?   “我不得不先叫醒你。”   声音在身边响起,西尔维娅看过去,比起自己用力划水才能漂浮起来,卡兹稳稳当当地直接站在了池底。   “不然就没办法在天亮之前回去。”   卡兹摇摇头,茜茜小时候就是这幅样子,总是有些笨手笨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醒来后会直接往后倒、掉进池子里。   但没呛水就好。   见茜茜游地有些吃力,他直接双手钳住她的腰把她提起来,转过身走了几步再重新放下。   现在这个高度她能正正好好站住不至于再扑腾了。   “呃,谢、谢谢。”   西尔维娅小声说,虽然很感激卡兹帮了一个大忙,但她宁可手脚并用划来划去,也好过在这里干巴巴地傻站着和卡兹大眼瞪小眼。   他的下半部分头发都浸在水里,有一些浮上来在水面上铺开一层,西尔维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的发丝同样围绕了她小半圈。   于是她转过身,趴在边缘的石头上,挑了一处石壁较薄的地方,这里能够看到外面的风景。   星空比她想象中还要美,比四百年前日本的战国时代还要震撼,那是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场景——自己的经历也同样,在这里醒来的短短半天就如同做梦一样。   刚才还在一个她觉得很落后的山洞里,现在就处于人间仙境中泡温泉了。   卡兹从后面走到她身边。   “这里的温度是最合适的。”   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从这里能看到许多同样冒着热气的一个个温泉泉眼,隐隐约约能借着月光看到不同颜色的水。   西尔维娅遗憾地看了看长在周围土地上的植物,惨淡的月光下连颜色的显得暗淡起来,如果能够在白天的时候来到这就好了,那一定像是幻想小说里密林精灵居住的地方。   “如果能看到阳光下这里的景色就好了。”   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西尔维娅喃喃地说出这句话。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紫发男人浑身一震,红色的眸子望向白发女人的背影,瞳孔紧缩。   “你说什么?”   卡兹猛地把她转过来让茜茜面对着自己,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激动。   “什、什么……?”   西尔维娅被突然一下弄得有些困惑,她浑身一抖、有些紧张地缩起肩膀,卡兹这是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双臂上禁锢着的手微微加大了力度,那双红色的眸子紧盯着她,里面翻滚着她难以理解的情绪。   “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我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在白天来这里,我的意思是、如果是阳关照射的时候,这里应该看起来更美……”   她有些不确定地说着,语气犹豫不决,她不知道卡兹到底想要听什么,只好把话拆开来解释一遍她想要表达的内容。   卡兹握着她的力度逐渐松了下去,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笑声,在西尔维娅不明所以地视线里,他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用一种她根本不能懂的、欣慰的目光看向她。   “好、好,我懂了,原来你想要的也是这个。”   什么“这个”?   卡兹到底在说什么?   紫发男人垂眸望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他抬起手轻轻为她拨去脸上湿漉漉的发丝,然后低下头在她前额落下一吻。   “不愧是艾斯迪斯的妹妹,其他人都不能理解,难道他们不想要更加强大的力量、不想征服太阳吗?”   西尔维娅慢慢地睁大了双眼,他的语气有些吓到她了,紧接着他轻笑起来。   “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实现的,你只要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就好。” 第五十九章   “什、什么……?”   西尔维娅困惑地眯起眼睛, 卡兹突然在说些什么,其他人不能理解?她只是说遗憾白天不能来这里,什么更强大的力量, 还有征服太阳?   “你不用懂。”   卡兹抚摸她的脸颊, 拇指轻轻为她拂去从长长的眼睫上滴落的水珠。   这反而让西尔维娅更加不懂了, 但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沉睡了太久,她错过了很多事情,以至于根本不知道群族内发生了什么。   这和卡兹与其他人的关系僵硬有联系吗?   即使刚刚醒来去底下见长老时没有特别留意,但她也能察觉到那个老婆婆冷淡的态度,甚至卡兹的父母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若是族里的天才,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怎么可能受到这样的冷遇?   “你是特别的。”   紫发男人捧起她的脸颊, 这次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上,一些苦涩的泉水跟着混进来, 而西尔维娅迷茫地没有回应。   但卡兹并不在意, 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于是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只不过是恰到好处的便结束了。   就像他可以等待千万年才终于创作出了石鬼面, 有些事情不能心急。   他放开西尔维娅, 目光落在池边的石头上, 那里有些常用来清洗身体的植物。   “你没有忘记怎么用,对吧?”   她也跟着望过去, 这次她认得是什么, “茜茜”小时候就用过的东西,不过她不怎么常见到原本的植株。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 自己从醒来之后直接掉进了池子里,根本忘了脱掉身上的衣物。   西尔维娅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坦荡的卡兹,他看起来没有什么离开的意思, 不会就要一直在这里看着吧?   “呃、那你现在是要……?”   “嗯?”   卡兹发出一个疑惑的字符,察觉到茜茜犹豫的神情,突然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即使是比他黑一些的皮肤也能看出脸上逐渐透出来的红晕,那可能不是因为温度和热气导致的。   “不必觉得害羞,你沉睡的时候我和艾斯迪斯轮流为你定期清理身体。”   “……”   西尔维娅皱起眉,尽量维持一种严肃的神情垂下视线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清了。   她咬了咬口腔里唇边的肉,忍不住小幅度地叹了口气——他还不如不说。   这种事情她宁可不知道。   见茜茜迟迟不肯动弹一下,卡兹只好暂时退让一步,虽然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可能是因为长大了?她小的时候也不会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事而脸红害羞。   况且,他不觉得平时穿的“衣服”就比脱了多多少。   “好吧。”   紫发男人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动,他似乎说话永远都是那一副调子——除了刚刚什么有关于她的“愿望”的那几句。   “哗啦”一声,柱人的弹跳力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直接跳到旁边的地面上,西尔维娅瞪大了双眼,她的思维还停留在自己应该笨拙地扒着池边爬上去的程度。   也许自己应该尽快适应现在的角色,有些变化可不是沉睡许久就能解释的。   男人并不在意身上被打湿了的几条深紫色的布,凭他的移动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风吹干,超级体质也让他并不畏惧是否会着凉。   水珠几滴便汇聚成一股,顺着肌肉的线条沿着皮肤滑落,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月光映着反而像是散发着莹白的光,那是力量与美完美结合的□□,半湿的头发披在身后,一部分粘在后背上。   西尔维娅忍不住有点看呆了,但是怎么都没办法移开目光,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一些,这、这是传说中的“美男出浴”吗?   没有人能抵挡住这个而不去看,她也只是个正常女人,况且卡兹那么英俊……   “咳。”   她清了清嗓子,提醒自己不应该再为刚刚的行为找开脱的理由,仰头与卡兹对视。   “我去附近看一看。”   男人环视了一圈四周,眺望着远方眉头轻皱,像是在仔细辨认什么。西尔维娅不敢打扰他,只好等待他回过神,半晌他终于再一次开口。   “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是我常来的地方,周围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   在西尔维娅点头之后,那个紫色的身影便消失了。   她慢吞吞向着池子的另一边走去,去拿他留下来清理身体的物品。   而直到卡兹走了,她才突然意识到现在是夜里,除了哗啦啦的水声,优秀的听力还能让她辨认出一些其他昆虫类的生物发出的细小声音。   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还有些怪吓人的。   西尔维娅想叫出复生,但犹豫了一下便放弃了。   不知道柱人一族是否有能力看到替身,她隐约记得很久之前那个金发的新教父给她简短的解释替身是精神能力的体现,他们的精神力是否强大到足够能察觉到复生的身影了呢?   况且,她不知道卡兹到底走了多远,又可能他会马上回来。   即使是看不见,她也再也不想被别人当成自言自语的神经病了。   叹了口气,西尔维娅拿过其中一根不知名的植物,轻轻掰开来,透明的汁液就顺着断处流淌到手心里。   本着不污染池水的原则,她只好坐在边缘处慢慢擦洗。   柱人和人类即使在表面看上去长相差不多相同,但实际上生理构造似乎有很大差异,身上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脏,反而很干净——也许是卡兹和艾斯迪斯功劳,很快就清洗好了。   只好趴在池边望着远处发呆,等着卡兹回来接她。   半晌,西尔维娅就听见有迅速靠近的破风声,她的身体自动紧张地绷紧了,发现是卡兹的时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等靠近了才发现还不知一种。   其中一大团远看去是类似于现代那种叫做棉花的植物成熟后扯出来的白团子揉成一堆的东西,但并不算贴切,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奇怪的是他还拿了一块石头,分量不小的样子。   见到茜茜应当是洗好了,卡兹把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扔在地上向她走来。   正当她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学习他一样“跳”上岸,还是稳妥的爬上去时,卡兹的一声“到我这里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紫发男人直接蹲下身掐着她手臂根部将她提了上去。   西尔维娅忍不住轻轻吸气,从热水中出来——尤其是在夜间,冷风立刻吹在她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抱着手臂试图留住一点温度。   卡兹立刻把手里的那团白色的东西抖开,现在她才看清那并不适什么棉花团子,而是展开后薄薄一层、轻飘飘类似于织物的东西,他把那不知道是由什么形成的物品像是披浴巾一样披在她身上,水分马上就被吸干,还没等她说出“我自己来”的话,卡兹已经几下就把她身上擦得差不多干了。   “现在还觉得冷吗?”   他随手把那个团浸湿了水不能再用的东西扔到一边,手臂从正面环绕她,手掌拢住那头白色的长发轻轻帮她挤出多余的水分。   “我感觉好多了。”   其实还有些冷,但她不想再麻烦卡兹那么多,他自己看起都不用这么麻烦,会不会觉得她太过娇气了?   卡兹抬头看了看周围,扯下一片巨大的植物叶子,清洗表面之后放在一旁的一块巨石上。   “坐下等头发干了之后再出发。”   他这么体贴,西尔维娅甚至突然觉得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感情……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但说实话,像卡兹这样的男人,她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即使是她第一世的时代也少有男人能为爱人做到这种程度——现在他们还不是正式的伴侣关系呢。   “那是什么?”   西尔维娅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他刚刚扔下的石头上,她看不出来那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卡兹轻笑了一下,似乎被这句话愉悦到了。   “你想知道?”   她轻轻嗯了一声,看在他一直在照顾她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他非要再逗她一下的行为了。   紫发男人捡起那块体积不小的石头,重新坐回茜茜身边,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的力道,那块石头从中间裂开,裂缝整齐的很,即使达不到现代工业切割的级别,也足够让她看清里面的内容了。   即使借着惨淡的月光也能看见那块矿石的颜色,如同大海一般的深蓝色、仿佛有真正的波涛层叠封存在其中,又像是滴入水中的深蓝色墨水,碎裂时凹凸不平的表面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西尔维娅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从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里开出矿石的过程,在她的人生阅历里,这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原石了,虽然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矿物。   “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好奇地抬头问,卡兹是如何辨识出来这里面有矿石的?   紫发男人只是抬了抬嘴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喜欢?等回去之后可以做成耳饰,我们两个人的。”   西尔维娅这才想起来,刚刚洗头发的时候摸到了,看不到具体的模样,但凭手感猜测是和艾斯迪斯差不多的金耳环,但没有他的那么粗。   她当然喜欢,也许这是女人、不,人类的天性,她喜欢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看了一眼就已经完全忘不掉了。   卡兹托着她的下巴让茜茜转过头看向自己,她眼里还有没消逝的欣喜,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如此开心的模样,自己内心也跟着轻松下来。   再一次吻上她的唇的时候,他在心里承诺,如果茜茜一直追随于他,他会让她永远都露出这种笑容。 第六十章   “我们应该离开了。”   两个人分开, 卡兹并没有直起身子——他需要稍微弯腰才能亲吻到茜茜,紫发男人的额头依旧贴着西尔维娅的,过于完美而挺翘的鼻梁让他们亲昵地磨蹭着鼻尖。   “没过多久天就要亮了。”   那双红色的眼睛离得太近、以至于她满眼都是卡兹的模样。   只是,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语气里莫名流露出的某种情绪让她有一瞬间与他完全重合。   那是对阳光的渴望。   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也曾想要走到阳光下,就连那个男人一辈子的愿望也不过如此,她已经整整等待了四百年,最后却在初升的太阳下消散,那对于她来说太短了。   像柱人这样的种族,如此强大却只能在夜里外出, 怪不得卡兹想要更多, 他那么骄傲、还有那么大的野心。   但他又要怎样做才能征服太阳?   “艾斯迪斯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我猜他猎到了新的动物, 等回去之后就有新的衣服穿了。”   卡兹一边这样说着, 一边再一次把茜茜打横抱在怀里, 几步就走到了边缘处, 眼睛都没眨一下便直接从半山腰跳了下去。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让西尔维娅忍不住尖叫出声, 那种从卡兹怀里飘起来的感觉让她想起第一世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去游乐园坐过山车, 除了死死抓着保险杠以外只能紧紧闭着双眼。   她揽着紫发男人脖子,觉得自己的力气甚至可能把他勒死, 生怕从他的怀里掉出去, 注意到茜茜的反应,卡兹哼笑了一声, 揽着她的手臂力道变大了一些。   回到了平稳的地面,等她的心跳速度差不多恢复了,卡兹才说道。   “你如果喜欢这里, 以后可以经常来。”   “我们可以早一点离开,下次。”   西尔维娅惊魂未定、干巴巴地说。   “这样就可以好好地从山上走下来了。”   卡兹的胸膛震动了一下,她猜测这是他同意的表现。   然而似乎他并不是沿着原路返回,即使睡了一会儿她也大致记得来时的景色,目及之处也没有巨岩和黄土的存在。   “我们是还要先去别的地方吗?”   西尔维娅抬起头在男人怀里抬起头仰望他,有些好奇地问。   这次卡兹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他目视前方、没有回应茜茜的目光,这样近的距离下,她第一次分辨出他眼里的冷漠和……严寒。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西尔维娅缩了缩肩膀,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意识到自己陷入沉思没有回话,怀里的女人又一次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垂下眼帘,卡兹才发觉他应该组织一下语言安慰她。   “……不,我们不回去。”   他斟酌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先什么都不要和茜茜说——虽然目前还没有事情发生但是……他有预感,族里很快就会再一次爆发争吵。   她不应该被这些烦心的事情打扰,况且知道了也只会忧心。   茜茜是与自己和艾斯迪斯站在同一边的,他很高兴她刚刚醒来就从她的嘴里得到了这个答案。   她的身体那么弱,只需要无忧无虑快乐地生活下去,等待他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后一同走到阳光下的那天就好。   “我和艾斯迪斯商量之后打算搬出来独自居住——有很多人成年之后会脱离群族。”   紫发男人淡淡地说,这他倒是没有欺骗茜茜,许多年轻一辈的柱人确实会远离基地,但顶多也就是附近的位置,并不会像他们这样挑选如此远的地方。   “还是说你想要回到那里?你会想念亲密的朋友吗?”   西尔维娅犹豫地摇了摇头,除了艾斯迪斯这个亲人以外,她唯一拥有的就是卡兹了。   “茜茜”小的时候因为和卡兹走的很近、也不会被他排斥,自然其他的女孩子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疏远她。   就像兄长所说的,她当时是卡兹的小跟屁虫,眼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沉睡了那么久以后,还有谁会是她亲密的朋友呢?   她甚至没有和这两个男人以外的人说过一句话。   “前一段时间我们就已经在准备这件事情了,打算把你直接带过去,但没想到你先醒来,这是好事。”   卡兹的语气重新变得温和下来。   “希望你见到之后会喜欢。”   这确实是好事,没有比这更顺心的事情了——茜茜醒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去担心她会不会站到另一边,现在他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但这还不够。   他不能让她重新回到那种地方,族里的人们都太保守、过于追求安逸了,他绝不允许他们的思想再去改变茜茜的,不会有一丝这样的机会。   *   他们停在了森林的边缘处,这里应该都是一些年龄有几百岁的树木了,粗壮的树干几个人手拉手都围不起来,露出土地的根部错综复杂,青苔爬满了其中的缝隙。   卡兹把茜茜放到地上,她一落地就踩上了厚厚的、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整个人稍微陷进去了一些。   没有其他柱人生活过的痕迹,她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有人类了,但显然人类应该不会选择这种地方去居住,这样的森林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致命的事物有太多了,也许仅仅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所分泌的毒素就能在几秒钟杀死一个人。   但似乎柱人不会惧怕,她还蛮喜欢这里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发亮了,但阳光还没越过地平线,借着那一点点光亮,她开始打量起这座森林。   “在那。”   卡兹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她顺着看过去,慢慢睁大了双眼。   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那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树屋,用粗细适度的原木搭建而成,即使现在的光线还不足以完全看清它的模样,但第一眼西尔维娅就爱上了这里。   卡兹的吻落在茜茜的发顶。   “我游历世界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人类建造这样的建筑,但在森林里地面上未免过于潮湿,所以我把它搭建在树上。”   西尔维娅机械地点头,现在她知道这已经是人类拥有自己的文明的时候了,和习惯居住在山洞或者地下的柱人不同,他们在地面上用土或者砖还有木头建造适宜居住的房子。   那确实有不少人类留下来的影子,即使简单却绝对不简陋,房顶的原木用草绳紧紧编织在一起,有点像木筏,上面整齐地铺满了大片的叶子——足够让她整个人坐在上面漂浮在水里那样大的叶子。墙壁的地方留出了“窗户”,但不算大,保证不会透进过多的阳光。   “进去看看。”   卡兹再一次把她抱起来,到了那个木制的平台上,她才发觉这里比从下面看还要大好多,毕竟卡兹的身高在那里,若是作为日后生活的地方也不可能太过拘束。   “你们可是用了不少时间啊。”   一声感叹从屋子里面传来,西尔维娅连忙走进去,原来艾斯迪斯已经在这里等待他们了。   里面的风格倒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并非是外面看到的全是木制的,地面铺、不,应该是砌了薄薄一层她不太知道的东西,有点像是水泥地面,不用问就知道是做什么的。   艾斯迪斯面前有一口“咕嘟咕嘟”正冒着热气的锅,想来地面这层是用来防火的,那也许是一种特殊的防火材料,墙壁上也有其他的一些防潮措施,生活区和休息区简单的做了分隔。   西尔维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闻到食物的香气,她才发觉自己很饿了,泡温泉也是消耗体力的事情呢。   “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一会儿。”   白发男人摇摇头,他从身后扯出来一张动物的皮扔在茜茜脚下。   “这个,样子喜欢吗?”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整体是白色的皮毛,还有一些不规则的灰、黑色块,毛短而细密,看上去十分柔软。   好奇地蹲下摸了摸之后,西尔维娅心情不错地点点头,只是作为早晚抵御凉风的披肩这个应当合适。   至于卡兹和艾斯迪斯身上的那些布条,她猜测那是人类制作的东西,他们用一些物品与人类交换过来的——柱人一族从不种植作物、养殖动物,天生能力让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对于人类来说十分稀有的东西。   在族人居住的地方不经意的几瞥中,她还看到有女性佩戴围绕了脖子几圈的珍珠,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类来说,珍珠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浅海处寻找的珍贵之物。   “让卡兹给你做吧,我不管了。”   艾斯迪斯轻笑起来,他有些促狭地望着自己的妹妹,现在他可不再负责这种事情了。   这让西尔维娅有些不好意思,说起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一直都是他们两个来照顾自己,也许兄长还有这样的义务但卡兹其实……   但紫发男人只是点了一下头,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麻烦的。   他让茜茜坐在简单制作的木凳上,用早已备好的餐具盛了一些出来——看起来还是从那边带过来的,纯金打造的一些物品和这个小木屋有些格格不入。   “我和艾斯迪斯还有些话要说。”   西尔维娅点点头,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都放在了散发着香味的肉汤上,不知道放了什么调料也不知道是什么肉,但比她所有吃过的肉类还要香,和油花一起漂着的还有些也许是提味作用的香料。   柱人可以直接用身体吸收其他生物,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需要满足口腹之欲。   两个男人走出木屋从半空中跳下来,一直走到茜茜绝对听不清谈话的位置,艾斯迪斯的脸色冷下来。   “他们又在谈论那件事了——关于艾哲红石和石鬼面。” 第六十一章   卡兹望向远方, 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艾斯迪斯知道他在眺望“家”的方向,那里虽然居住生活着同族的人,但已经完全和他们分道扬镳。   “艾哲红石……完美的红石, 我不会放弃, 哪怕用上万年的时间我也会找到它。”   提到那个能让他进化的更完美的东西, 紫发男人眼里不由得变得狂热起来,然而那种能够征服太阳的办法却只有身边的一位友人能够理解,他的声音逐渐冷却下来。   “他们没办法接受……是他们的遗憾。”   “你打算怎么做?”   白发男人压低了声音,也许卡兹不应该把艾哲红石的事情说出去的,但他知道卡兹原本是想让族人一同进化,却没有人领他的情。   卡兹沉默了半晌, 随后半垂下眼眸, 遮挡住了那层寒光。   “那要看他们如何选择了。”   他看向远方,地平线的边缘光线正一点点亮起来, 森林中树木的阴影已经不能再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们应该回到小木屋里面去了。   “今天太阳落下我们就回去。”   “……那要如何向茜茜解释呢?”   艾斯迪斯担忧地望了一眼友人的背影, 心情复杂。   卡兹轻笑了一声, 他回过头望着艾斯迪斯的双眼, 嘴角提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   “味道怎么样, 好吃吗?”   回到木屋里,艾斯迪斯走过去怜爱地摸了摸茜茜的头顶, 吃成这个样子, 恐怕是睡了那么久已经忘记了食物的美味了。   西尔维娅一边点头一边小口喝着汤,根本没有心思应付兄长的问题, 白发男人大笑起来。   “看来我还没有荒废自己的手艺。”   “茜茜。”   紫发男人从艾斯迪斯身后走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叫西尔维娅的名字,神情严肃、看起来似乎是有话要讲。   西尔维娅不由得慢慢停下了喝汤的动作, 她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碗,迅速地瞟了一眼兄长,他也在静静等着卡兹继续往下说。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天已经亮了,你差不多应该休息了。”   卡兹坐到她身边,语气温和地说,西尔维娅懵懂地点点头,柱人一族确实是白天休息黑天再出来活动,但直觉告诉她卡兹应该不仅仅想说这件事。   “我和艾斯迪斯还需要回去一趟。”   男人神色平稳地说,双眸直视她的。   “你还有什么需要从那边带过来的东西吗?任何事物,我可以顺便为你拿回来,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去了。”   西尔维娅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艾斯迪斯,白发男人只是对自己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于是她只好再把脑袋转回来。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   她不是很确定,她自己又没有什么私人的物品,难道他们两个对这个不知情吗?   卡兹点点头,他探究地望着她,但西尔维娅没有回避开他的目光。   “等你醒来之后,我们也许已经出发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是否会感觉到害怕?这附近我和艾斯迪斯已经确认过很多遍了,不会有任何威胁你的生物——但如果你感觉到不安,我们可以留下其中一个人陪你。”   西尔维娅眨眨眼睛,既然卡兹承诺她不会有危险,那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哪怕只是相识了短短的时间,她已经不知不觉中开始信任他了。   “不,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卡兹和艾斯迪斯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想牵连茜茜,这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但两个人还是更加保险一些,他们不可以出任何问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活着回来——家里还有茜茜在等着他们。   “很好。”   卡兹揽住西尔维娅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一些,在她的额角亲了亲。   “好好休息,我会尽快回来,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太久的。”   *   用完餐西尔维娅很快就觉得困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两个男人在屋子里一句话也没有,除了偶尔的虫鸣填上了安静的缝隙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艾斯迪斯就坐在西尔维娅身边,他顺着后背抚摸她白色的长发,一个战士的目光也只有在注视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时才会温和下来。   女人的睡颜显得祥和,她的呼吸声很轻,不仔细去辨认的话几乎听不到,嘴角微微上翘着,不知道是刚刚的一餐令她满足还是做了美梦。   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长老们不会在她面前对着他们露出剑拔弩张的态度,然而他们二人和族里的关系已经达到了堪堪断裂的地步。   “她醒来的时机很好。”   卡兹轻声说着,目光落在沉睡的女人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不安。   “……是啊。”   艾斯迪斯苦笑了一声。   昨夜是一切爆发的前夕,他不敢想象如果茜茜是今夜醒来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和同族爆发战争,但那毕竟是他心爱的妹妹,他不想让她见到同族互相残杀的场景。   她还那么“小”,一共醒着的时间不足他和卡兹活着的零头,怎么可能心理强大到接受自己亲人手刃同族?   卡兹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茜茜那么脆弱,仅仅暂时养好身体对他来说也并不够,没有人能保证她的旧病不会再复发,而艾哲红石能完美地解决任何问题。   她值得更好的,弱小的人类尚且能够走到太阳光下,他们凭什么不可以?   漫长的白日终于过去,卡兹站在窗边的位置,盯着最后一丝光线埋没进地下,他眼里的光也随着日落消失不见了。   “艾斯迪斯,我们应该出发了。”   紫发男人最后看了一眼茜茜,白发女人不谙世事地沉睡这,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拇指轻抚她的脸颊。即使知道她现在听不见,卡兹也依旧对她做出了承诺。   “我很快就回来。”   *   西尔维娅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她瞟了一眼窗外,这个角度看不见月亮,但她判断现在已经天黑有一段时间了。   森林的夜里没有鸟鸣,也鲜少有昆虫的声音,安静的有些可怕。   她摇摇脑袋,尽量把自己是独自一人在没有任何同类居住的森林里这件事从脑子里甩出去。   察觉到主人有些不安的情绪,知道卡兹和艾斯迪斯已经远走的复生飘出来,有它陪伴的话茜茜至少不会觉得害怕。   她把它当做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也许她对它的态度和所有替身使者于替身都不同。   半晌,西尔维娅有些茫然地望着复生。   “你觉得卡兹怎么样?”   现在她也有些弄不懂了,自己应该接受这一世的“命运”就这样走下去吗?   但他确实很好,好到她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我认为他能把你照顾得很好。”   复生中肯地评价,即使茜茜和卡兹之间现在还没有建立更加深厚的感情,但是她会得到她想要的——安静平稳而幸福的生活。   敏感而细心的替身发现主人刚刚来到这里时的恐惧和迷茫已经逐渐消失不见了,那两个柱人一族的男性立刻为她建立起充满了归属感的“家”。   虽然她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但是能够听见的也只是刚刚茜茜睡着时他们两人说的一知半解的话,可那毕竟与西尔维娅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它认为暂时还不需要用这个去打扰还没完全稳定下来的茜茜。   “他们回来了。”   突然,复生转过头望向某个方向,仿佛视线能够穿透墙壁一样,可奇怪的是那不是两个人的气息、还有什么微弱一些的……他们还绕了路,在某个地方停下了一会儿。   但它无法解释这种行为,紧接着其中一个人又转头向这里出发,它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只能尽快回去。   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果然,复生的话音落下没多久,西尔维娅就感受到了地板的震动。   是卡兹,那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但她感觉到有些不同。   紫发男人快步走进来,步伐迅速而坚定,那双红色的眸子里糅杂了太多情感,一时间西尔维娅有些辨认不清了。   但他同时又是面无表情的,显得有些冷酷和阴沉。   “卡兹……?”   西尔维娅轻轻皱眉,有些不确定地站起身来,试探着问道。   哪知他走到她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紧紧抱住了她。   西尔维娅浑身紧绷起来,她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卡兹说些什么,然而半天也没有等到任何声音。   卡兹只是把她揽得更紧了,肩膀垮下来,头深深低下埋进她的颈窝。   男人的左手揽住西尔维娅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一遍一遍缓慢地从上至下抚摸她白色的长发,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肩膀处,她几乎被那个温度烫的发抖。   但卡兹身上很凉,那远远低于普通柱人应该有的温度。   西尔维娅犹豫了一下,最终试探着轻轻环住了卡兹的腰,见男人的态度并没有排斥,才放心地搂住他。   “我在这儿的。”   卡兹在她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与她对视。   那双眸子罕见地空洞,瞳孔微微放大,他的脸依旧僵硬而没有任何表情,西尔维娅不由得担忧地轻蹙眉头。   她松开手臂,复而用双手捧住卡兹的面颊,微微踮起脚尖仔细打量紫发男人的红眸。最后她闭上双眼,轻轻吻上那冰凉的双唇。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在这里陪伴你的。”   手背处接触到的凉意提醒着西尔维娅——刚刚回抱他时她也注意到了,紫色的发丝还微微泛着潮气,冷而湿。   他的头发还没有干。 第六十二章   “你的头发怎么这样湿?”   西尔维娅拿起一绺紫色的发丝在指尖揉搓了一下, 他不是和艾斯迪斯一起去了族人的地方吗,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那不重要。”   卡兹淡淡地说,他再一次摸了摸白发女人的脸颊, 她的眼里都是担忧——为他担忧。   “你会在这里陪伴我的, 对吧?”   她犹豫了一下, 但依旧点了点头。   “当然。”   ——只要我还活着。   在心里,她默默把这句话加在后面,她无法保证两个人的未来,也不知道这次的命运是什么,但至少他们拥有现在。   男人点点头后终于松开手走到一旁,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但随即他又把它拿在手里放在床上铺好。   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但卡兹不愿意说。   “发生什么了?”   西尔维娅忍不住问,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攥紧了, 皱紧眉头转头望着卡兹, 她没有跟着他一起走来走去, 而是站在原地疑惑地望着他。   “艾斯迪斯在哪里?他也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紫发男人手里叠披风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流利地回答。   “这样的木屋在不远处还有另一个, 他现在在那里。”   这次她大致明白了, 哥哥不和他们一起住,但为什么他不回来再看一眼她呢?   半晌后, 卡兹终于没有什么其他可忙的事情, 只能坐下来面对西尔维娅的凝视。   “族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张开嘴,他斟酌了一下话语, 最后打算先简单地暂时打消茜茜的疑惑。   他们还是太着急了,不应该这么快回来,离天亮还早。   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 他没有想过茜茜会问他那么多,也没料到她会注意到头发还湿着的小细节。   可还有那两个婴儿,最终他们决定留下的那两个孩子。   甚至连自己的父母,他也……   “过来吧,我带你去那边看看。”   既然她已经开始怀疑,他不可能什么都不说,隐瞒对于两个人之间未来的发展也不是什么好事。好在艾斯迪斯不是轻易开口的人,即使现在他带着她过去再和她解释也不会穿帮,艾斯迪斯和他已经是数万年的伙伴了,他们至少还有这点默契。   “哥哥怎么了吗?”   卡兹的态度让西尔维娅觉得很不对劲,难道是艾斯迪斯受了很严重的伤?她立刻开始忧心起来。   “艾斯迪斯没有出什么事情,到了你就知道了。”   男人并没有多说的打算,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抱起她之后,离开屋内沿着粗壮的树枝向另一处出发。   另一个木屋与她和卡兹的那个差不多,至少从外面看来一模一样,从木头的缝隙处能看见里面已经点亮了油灯,远远望去在夜晚的森林里意外的温馨安静。   等进入之后,那不寻常之物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两个婴儿。   看不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两个安静地在属于艾斯迪斯的床上沉睡着,而白发男人则是站在一旁低头注视着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   艾斯迪斯皱皱眉,给了卡兹一个困惑的目光。   紫发男人几乎察觉不到地摇了摇头,但他知道艾斯迪斯能看清。   “茜茜很担心你。”   而西尔维娅没有去关注他们两个说了什么,她放轻了脚步,慢慢向床铺走过去,看到那两个襁褓里的孩子时微微睁大了双眼。   她蹲下身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们长得既不像卡兹也不像艾斯迪斯。   “他们是谁?你们把他们带回这里做什么,他们的父母呢?”   她扒着床边有些困惑,这应该不是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的孩子、或者亲人吧?   “我很抱歉,茜茜。”   卡兹突然出声,显得有些突兀。   “但我们已经是他们仅存的依靠了,族人都已经……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仅存”和“晚了”两个字眼刺激着她的神经,西尔维娅震惊地猛地站起身来,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个神色变得伤痛的男人,又回头看看两个睡梦中什么也不知道的婴儿。   “什、什么?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然而艾斯迪斯的动作打断了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话,他走过去把茜茜抱在怀里,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   “嘘、嘘……”   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她突然意识到两个小婴儿还在睡着,只能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越过兄长的肩膀,她看见卡兹慢慢闭上了双眼。   怪不得、怪不得刚刚卡兹会那么奇怪,原来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即使柱人中父母和子女的纽带连接得并没有那么紧,但那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上万年的人。   她甚至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半晌,艾斯迪斯放开她转而捧住她的脸颊,他神色认真严肃地望着自己的妹妹,最后庆幸一般地点点头。   “茜茜,我很高兴你没事,你不在那里真的太好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   他说不下去了,西尔维娅只能反过来轻轻拍兄长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   但她还是不懂,柱人一族这样强大,还有什么种族能够威胁到他们?难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吗,柱人有天敌?   “除了他们两个,就没有其他的人了吗?其他地方会不会还有……?”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轻声问道。   艾斯迪斯遗憾地摇头——   他们没有放过一个人,他们一族原本人就不多,过于稀少的数量让他们都集中在一起。   “可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西尔维娅嚅嗫着说,原本不多的种族,最后居然就剩下五个人了吗?   “……我会想办法的。”   睁开那双红色的眸子,卡兹平静地说。   *   “艾哲红石?那是什么?”   某一天不经意的时候,卡兹突然向西尔维娅提到了这种东西。   “人类中有一种强大能够使用波纹的战士,对我们的威胁很大。”   闭了闭眼睛,他抬起头。   “那是太阳的能量,我们一族本就畏惧阳光。可即使只剩下了零星几人,他们还是视我们为天敌,认为我们终有一天会破坏这个星球的平衡,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紧接着,卡兹紧盯着西尔维娅的双眼,那双红色的眸子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她移不开目光。   “而艾哲红石……可让我们进化得更加完美,从此就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了。”   “可是……为什么?”   白发女人有些不解,她还是没办法把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人类剥离开来,即使卡兹告诉她现在他们与人类是敌人,她一时间也不可能轻松地接受这件事情。   就像上一辈子,即使自己已经成为鬼了,可内心还认为自己依旧是人类。   始终有一道坎,是她永远都无法跨越的。   “为什么?”   卡兹冷笑了一声。   “人类就是这样的物种,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仅仅是我们与他们不同这一点就足够了。”   她想要反驳,但一时间没办法说出来。   自己不应该说,因为她本应该是个“天生的柱人”,怎么可能站在人类那边思考,怎么能在卡兹面前为人类说话呢?那不符合逻辑,在他们眼里,人类不过是与其他生灵一样的动物,可能只不过就是另一种猴子。   虽然茜茜没有说话,但卡兹还是察觉到了她眼里的不赞同。   “你不知道吧?原本人类并不是只有一种的。”   “什么意思?”   茜茜皱了皱眉,有些困惑。   “就像世界上有不同的猫与犬,但人却没有不同的人。”   男人的声音显得冷酷而无情,仿佛只是在平稳地叙述一段历史。   这一点西尔维娅是知道的,即使到了现代有不同肤色的人种,但所有人类都属于“智人”,在DNA的层面是没有差别的。   这也是为什么人类能够随意通婚,没有生殖上的隔离。   “地球上还曾经有其他的人属,茜茜,但他们在你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永远消失了。”   卡兹轻笑起来。   “被你现在所看到的、看似温和而弱小的智人全部屠杀殆尽。”   西尔维娅震惊地睁大双眼,卡兹已经至少活了十万年了,他见过的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他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原来还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吗,可……   “所以艾哲红石对我们来说才至关重要。”   最后紫发男人总结到,他用一种劝说地语气诱导茜茜的思维。   “我们必须找到艾哲红石完成进化,这样我和艾斯迪斯才能放下心来。”   原来这是他们一起做出的决定,那两个孩子——当年卡兹和艾斯迪斯从族里带回来的孩子,分别叫做瓦姆乌与桑塔纳,现在已经长成少年人的模样了,他们应该也会一同去寻找。   “所以,你们是想要……?”   “我和艾斯迪斯认为,应该尽快踏上寻找艾哲红石的路。”   他搭上茜茜的肩膀,语气严肃地说。   “人类是很危险的物种,他们成长的速度很快,短短十年甚至几年的时间就能成为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的波纹战士,在人类的文明遍布地球的所有角落之前,我们应该先做出选择。”   西尔维娅盯着紫发男人没有说话,她知道卡兹还没有结束。   “但我和艾斯迪斯不想让你和我们一同行动,这条路充满危险与艰辛,那太辛苦了。”   卡兹温和地说。   “所以你想让我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西尔维娅挑起一边眉毛。   “不,当然不,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危险地独自一人,有可能人类的波纹战士会找上你,也许你应该……暂时沉睡一段时间。” 第六十三章   西尔维娅皱了皱眉。   “……沉睡?”   “我们一族可以进入休眠状态, 等到合适的时机再醒过来。”   卡兹耐心地解释道,柱人的体质特殊,即使有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也能醒过来, 那和茜茜从前的沉睡并不一样。   “当地球某段时间的环境不适合生存时, 我们便会进入睡眠——就像有些动物也有冬眠一样, 春天到来时便会自动醒过来。茜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然而西尔维娅还是有些犹豫,她用一种古怪而探究的目光望向卡兹。   “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们一起?”   “这是一条充满艰辛的路。”   紫发男人握住茜茜的肩膀,声音不免拔高了一些,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我们可能登上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也要潜入深不可见的海底,还要随时应对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波纹战士, 这对你来说太多了。”   白发女人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卡兹只能叹息一声。   另一道身影出现在房间内, 是艾斯迪斯。   看到茜茜望着自己的眼神,还有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 白发男人立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对她说了, 卡兹?”   他环着手臂走过来, 虽然问题是面对卡兹的, 但他始终看着自己的妹妹。   没待卡兹回答, 西尔维娅就先问道。   “所以, 这是你们共同的决定?”   白发男人苦笑了一下,这大概还是茜茜第一次用这种不包含任何情感的语气对他们两个说话, 然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在卡兹放下手之后拍拍茜茜的肩膀。   “茜茜, 你的身体不好,我们不能带你去, 瓦姆乌虽然小但他毕竟是个天生的战士,而你……”   西尔维娅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冷淡地说。   “是么。”   卡兹摇摇头, 他用手扶住眉心。   “并不是认为让你一起走会让我们的负担变重,只是你不应该承受这些,我和艾斯迪斯不忍心看到你和我们一起吃苦。”   见到茜茜回避了他的目光转而垂下眼眸,无法判断她的情绪,卡兹只能走上前用双手捧住白发女人的脸颊。   “等时候到了,我们会把你唤醒的,那个时候我们一定已经找到艾哲红石、并让你完成进化——你信任我们,对吧茜茜?”   西尔维娅轻笑了一声,除了那个所有人都想要听到的答案以外,她还能说别的吗?   她抬起头,努力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看起来与平时无异的微笑。   “当然。”   他们已经是她最后的亲人、唯一剩下的群族,如果不能共同繁荣就只能一起走向灭亡。   也许艾斯迪斯还没有到那种热切的程度,瓦姆乌和桑塔纳还小,但卡兹一直以来都有那个梦想,这在她到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他从未放弃,哪怕在这座森林里与他们一同平静地生活了几十年,把那两个小婴儿抚养成人,卡兹心里依旧还想着那个征服阳光的愿望。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瓦姆乌和桑塔纳成为合格的战士以后,他就再也无法忍受在这里“虚度光阴”的日子了。   最后他们将地点选在了未来墨西哥与美国边界的一处地下古老遗迹中,那里有曾经的柱人生活过的痕迹,但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万年之前迁徙过后留下的零星遗物。   地下很黑,没有阳光,也没有什么灯能够永远燃烧,卡兹将一颗夜明珠留给了西尔维娅。   将陷入沉睡之前,西尔维娅突然拉住卡兹的手臂。   “……不要忘记我。”   “不会。”   卡兹拥抱住她,安抚地抚摸女人的后背,他的吻落在西尔维娅的发顶、额前和嘴唇上。   “我一定会回来唤醒你的。”   *   “不会吧不会吧?”   一个棕色头发、身高接近两米的青年语气夸张地说,惹来身旁另一个金发青年不满的目光。   “为什么这里还会有啊,我以为已经找到了全部呢,不会地球上其他的角落里底下也塞满了柱人吧?”   “我认为不会。”   史比特瓦根摇摇头,之前发现桑塔纳的时候科学家根据研究已经做出了一些大致的推测。   “柱人一族的数量非常稀少,他们的繁殖很少也很慢,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柱人的话,我想人类到今天还是没有开化时的样子。”   “好吧。”   乔瑟夫·乔斯达语气有些轻佻地说,他叹了口气,也许这一次遇见的也会是一个强大的战士——前不久在意大利遭遇艾斯迪斯就已经够让他头痛了,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将他打败。   难道他们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就让那些柱人继续沉睡下去吗?   说不定如果他们不干预,这些超级种族也不会醒来,也不用他们再一个个去打败了——至于未来他们会不会醒来,又是否回对到时候的人们造成什么威胁,那又关他什么事?说不定那个时候他早就入土几百年了呢。   一旁的金发青年轻哼了一声,西撒·齐贝林摇头无奈地说道。   “停止你脑子里那些想法吧,我们现在能抢在剩下两个人之前找到其他的柱人已经很幸运了,即使我们不去唤醒他们,卡兹最后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更不用说一旦他真的得到了艾哲红石,我真的没办法想象几个完成进化的柱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次轮到乔瑟夫觉得惊讶了,通常都是他先说出对方的下一句话,可这次他还什么都没说,西撒就已经探究了他的想法。   “切,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事情我还不清楚?况且,你那抱怨的情绪就差写在脸上了。”   西撒有些不屑地说道,在棕发青年看不见的地方小小地翻了半个白眼。   乔瑟夫刚要还口,史比特瓦根就突然“嘘”了一声。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两个安静一些不要吵。”   即使再不爽,两个人也知道现在有关柱人的一切都是头等大事,再加上被Lisa Lisa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乔瑟夫和西撒立刻闭上嘴,但还不忘了互相瞪一眼。   从一个并不算开阔的洞口进入到另一边时,两个人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这是一个地下遗迹,即使时间已经将它打磨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也能从壁画和墙壁上的纹路看出那绝非属于人类的历史。   他们所正面对的那面墙上镶嵌了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即使是在现在人类目前已经发现的夜明珠里来看也绝对是价值连城的那种,散发出绿莹莹的幽光。   而借着那点光芒足以看清,夜明珠的下方,墙壁上显现一个女性的轮廓,她闭着双眼面容平静,若不是一切的细节都依旧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够醒来,又或者他们不是专门为此事而来,也许人们会觉得那是保存完好的一幅壁画。   可在场的几个人都清楚的明白,那是一个柱人。   史比特瓦根打了一个手势以后,跟着进来的工作人员才用探照灯照亮了整个空间,他轻声说。   “我的公司在石油钻井的时候发现了这里……然而没想到这样巧,这里居然还存在着另一个柱人!”   “……这、这次居然是一个女人?”   乔瑟夫有些磕巴,从她披散着的头发和身体优美的曲线看来,那绝对和其他之前见过的猛男完全不同啊!柱人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美丽的女性。   “废话,不然他们怎么繁衍。”   西撒忍受不了地摇摇头,无视了乔瑟夫的“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感叹一下!”。   “等等!”   Lisa Lisa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皱起眉头摘下墨镜,仔细地打量起墙壁里的女人,带着紫外线的探照灯下,总有什么地方显得有些古怪,让她不得不多加留意。   “不好!她要醒过来了!”   感受到嘈杂的交谈声,透过眼皮的是一种奇怪颜色的光源,那不是阳光的橙色、也不是日光灯的白色,有那么一瞬间,几世的记忆混在一起,让她一时有些分别不清自己现在是谁。   西尔维娅缓缓睁开双眼,有什么东西一片片从身体上剥落,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她猛地回忆起卡兹最后双手覆盖在她双眼处的触感。   那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卡兹有没有成功获得艾哲红石,但——   眼前的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不是卡兹和艾斯迪斯来叫醒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她充满了戒备,卡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不会是被波纹战士找上来了吧?   为什么他们会来到如此深的地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看那个黑色长发女性和金发青年的打扮,那是现代风格的衣服,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有太多的问题涌入到脑子里,一时间西尔维娅在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除了眼珠缓慢地移动打量着对面的人以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她不会该是——”   话还没有说完,乔瑟夫就被一句怒气填满的话打断。   “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像是把桑塔纳带走一样带走她,然后在她身上做各种令人恶心的实验吗?”   西撒猛地回过头。   “卡、卡兹?”   一道紫色的人影闪过,那站在夜明珠下面的白发女人就跟着一起消失了,待他们的眼睛重新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卡兹正把那女人抱在怀里,戒备警惕地望着他们。   “艾斯迪斯的事情不会就这样算了,乔瑟夫·乔斯达,西撒·齐贝林!”   卡兹的话像是一记重锤唤醒了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西尔维娅,女人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无措地在卡兹怀里抬头看向震怒的紫发男人,复而目光颤抖地望着和他们对峙着的波纹战士。   艾斯迪斯和桑塔纳怎么了?   还有,什么齐贝林?   ——齐贝林是她父亲的中间名,她祖母婚前的姓氏。 第六十四章   齐贝林, 那也是她的中间名。   对方里的其中一个人,很有可能是她的某个亲人。   然而现在她的另一个亲人,没有和卡兹一起出现。   艾斯迪斯和卡兹几乎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如果他们还在寻找艾哲红石, 有什么能将他们两个人分开?难道哥哥不想要早些见到自己吗?   卡兹曾经承诺过, 等他唤醒她的时候,便是他把艾哲红石放在她手心里的那一天。   可来叫醒她的却是人类的波纹战士,不用仔细想她便知道,是他们途中遇到了阻碍他们的敌人——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残忍,其中一个是她的亲人?   祖母确实有一个早逝的兄长,然而那时候她太小了, 没有记住那个人的名字。   如果时间对得上, 那卡兹口中的西撒·齐贝林便是……   “艾斯迪斯、哥哥现在在哪?”   西尔维娅颤声问,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望着卡兹, 迫切的希望从那双唇里吐出她想要的答案。   然而卡兹只是一直沉默,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紫发男人看着波纹战士时眼里的寒冰, 和一丝没来得及隐藏的恨意。   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了她, 但西尔维娅尽量避免自己去往那个方向想。   “什、什么?居然是艾斯迪斯的妹妹……”   乔瑟夫的语气渐渐弱下来, 即使现在她与卡兹在人造光源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他还是能清晰地分辨出白色的长发与棕色的皮肤,比起另外的柱人, 她确实和艾斯迪斯有着极为相似的特征。   “她与所有的事情都无关, 你们休想再将她带走。”   卡兹冷哼了一声,带着茜茜还要面对三个波纹战士, 即使是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此时应当先行撤退。   利用辉彩滑刀的光之流法制造出视觉上的干扰后,他迅速地带着茜茜从另一个隐秘的入口离开——即使过了一万年, 当时几下的地形在脑海中也依旧清晰。   那些波纹战士即将退出视线时,西尔维娅最后一次回头望去,最后视线锁定在那个金发青年身上。   一切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   幽暗废弃的城堡中,所有的入口都被封死,窗户等一切能够透进阳光的地方也钉上了木板。   若不是柱人一族的视力比人类优秀许多,她恐怕都看不清屋内有什么,然而正是因为能够看清,西尔维娅才得以察觉到那些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吸血鬼”。   那是卡兹制造的帮手,只要用他发明的石鬼面给人类带上,他们就会变成黑夜里的动物,而柱人想要完成进化,则必须将艾哲红石与石鬼面结合佩戴后才能完成,那块宝石现在就在之前她见过的黑发女人手中。   而见到卡兹随意将人类变成吸血鬼,只把他们当做牺牲品和工具,西尔维娅心里异常复杂,即使当了几百年的鬼、做了几十年柱人,那也不代表她就能轻视人类的生命了。   “所以,哥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不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尽量用平稳冷静的声音问道。   坐在靠椅上的卡兹移开了视线,瓦姆乌见到卡兹大人没有回答的意思,只能犹豫着解释。   “茜茜,艾斯迪斯他……已经牺牲了。”   西尔维娅眼前一黑,她只觉得胸闷气短。   勉强扶住手边的桌子才不至于跌到在地上,瓦姆乌立刻上前扶住她让她先坐在椅子上。即使严格意义上来说艾斯迪斯不算是她的亲生兄长,但“茜茜”沉睡了上万年依旧不离不弃精心照顾,还有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相处的几十年都是真实存在的。   “……是他们做的吗?”   感觉到眼眶发烫,她颤抖着闭上双眼,双手握紧成拳。   “茜茜,我会为艾斯迪斯报仇的。”   卡兹走到她身边,伸手搭在白发女人的肩膀上。   “现在你应该离开这里,到楼上的房间去,那里更安全。这座城堡唯一的入口只有大门,我不想让你卷入到战斗当中去,他们就快来了。”   她站起来沉重地点点头,眼里有难以掩饰的疲惫。   就快要控制不住情绪,一种极度的可悲填满了她内心的间隙,她感觉自己被活生生分裂承两半,一半是西尔维娅·齐贝林·塞拉菲娜,一半是“茜茜”。   一边是这一世的兄长,一边是前生的亲人。   当她得知这座城堡的所在地是意大利时,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没过一会儿,战斗的声音就透过墙壁传来,整个古老的城堡也要跟着坍塌一样不停地摇晃,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一名被卡兹派过来的吸血鬼向她报告,西撒·齐贝林已死。   她觉得自己有一块已经坏掉了,彻底麻木了,她只能坐在这里等待他们互相残杀。   西尔维娅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个吸血鬼说卡兹大人和瓦姆乌大人将在附近的竞技场与乔瑟夫·乔斯达和Lisa Lisa进行最后的决斗,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那里经历过一样。   她真的应该接受艾哲红石带来的进化,从此征服阳光之后成为卡兹口中的“完美生物”吗?   鬼舞辻无惨也向她提起过同样的,但最后她放弃了到手的机会。   “我该怎么办?”   她喃喃着说,眼神空洞,西尔维娅茫然地望着白色的替身,复生只能心痛地抱住它的主人。   “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的,茜茜。”   它轻声说着,现在它只希望下一次西尔维娅会成为普通的人类,在一个平凡安宁的小城镇里度过平静的一生——永生,那意味着她将无法继续轮回,没有办法再重进进入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里,它也没办法确定这里是否就是原始的世界,改变任何一点历史都有可能扭曲世界原本的走向。   “……不,我没有选择。”   她轻笑了一声,露出一个可悲的笑容。   “从来没有人给过我任何选择。”   时间一点点流逝,所有的吸血鬼都被卡兹和瓦姆乌带走了,就剩下她还在这个孤零零的城堡中独自等待。   她看着被木板钉死的窗户,还有阳光不屈地从细小的缝隙中钻出来,落在石头地面上形成一道道细长的条形光斑。   西尔维娅试探着伸出手,她想要摸到阳光的温度,可接触到光线时只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刺痛。   天亮了,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卡兹是……已经完成了他的梦想吗?   最后她浑浑噩噩等到脚步声时,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那木板的细缝不足以让她判断天空中太阳的位置,但是西尔维娅不想离开。   她在这里等待卡兹——或者等待死亡。   轻快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沉重无比,西尔维娅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结局了,那是女性走路的声音,如果是任何一个那几个男性之一也不会有这样轻盈的体重。   名为Lisa Lisa的女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卡兹失败了,同时我也失去了我的儿子和我的徒弟。”   黑发女人垂下眼眸说着,她看起来犹豫了一下。   “你……不是柱人一族的战士吧?如果你对人类没有恶意,也不想为他们复仇,我想我会为你通融一下。”   西尔维娅眯起了眼睛,即使想要报仇,她也没有能力。   即使是卡兹都败给了这群波纹战士,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了,我……”   *   两周后   “她正在迅速的衰弱,很抱歉,Lisa Lisa女士,对于柱人一族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也许您还有什么最后的话要对她说……”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带着歉意的对面前的女人说道,然而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他的真实身份并非医生、而是一名科研人员。   Lisa Lisa隔着玻璃看向“病房”里的“病人”,两周前,这个女性柱人连话还没说完就在她面前晕倒了,经过史比特瓦根的帮忙,最后他们用特殊的手段将她从意大利运回美国。   期间她短暂地醒了两次,但紧接着就立刻陷入了沉睡。   她一直在变得更加虚弱,他们没有任何手段能改变这一现状。   这个叫做“茜茜”的女性在仅存的清醒时间里对她说,柱人是忠贞的一族,她和卡兹原本是伴侣,但现在卡兹离去了,她也快要活不下去了,当年她的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也很快就跟着离世了。   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Lisa Lisa摇了摇头,乔瑟夫已经和丝吉Q一同回来,但是她不忍告诉茜茜卡兹只能永远地冷冻在太空,同样失去了爱人的她能够感同身受——那还不如真正死了,这个事实过于残酷,除了让她更加痛苦以外帮不上任何忙。   原本正常运转的仪器突然想起了“滴滴”声,同时还有一个人停在了自己身边,余光里的围巾告诉她那是自己的儿子,但她没有转过头。   茜茜的时候到了。   然而,病房里发生了奇妙的一幕,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那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其他的生物,洁白的翅膀在背后展开,脸颊上的泪痕闪闪发亮。   Lisa Lisa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她贴在玻璃上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是什么?那是她的流法吗……?”   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乔瑟夫·乔斯达震惊地说,那个“生物”到底是什么?   可那白色的身影所散发的白色光芒只亮了一下便消失了,然后病房又回归了平静,除了拉成一条线的仪器警报声,不由得让母子二人怀疑刚刚一切的真实性。   直到身后一个困惑的声音响起。   “Lisa Lisa老师、乔瑟夫……!?”   Part1·美国纽约(完) 第六十五章   坐落在海边的小镇不算大, 以火车站为中心整体成扇形,与大城市不同,散发着宁静悠闲的气息。   杜王町在S市外围, 每年有不少游客来这里旅游。   一个白色的独栋房子里, 床上躺着的女人逐渐睁开双眼。   西尔维娅猛地坐起身来, 她急促地呼吸着,有些惊慌打量四周的环境。   “别慌,茜茜。”   白色的身影在她身边浮现出来,复生坐在她身边,手安抚性地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安慰着。   “你醒来之前我已经简单检查过了, 这栋房子里没有别人。”   渐渐地, 西尔维娅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然后慢慢地想起了上一世最后的时日。   她的身体不停地衰弱下去, 发生在柱人父亲身上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在她身上, 可是最后的记忆里, 复生没有将卡兹复活, 而只是选择了她第一世的亲人西撒·齐贝林。   “卡兹是怎么回事, 还有哥哥……艾斯迪斯, 为什么?”   西尔维娅困惑地望着自己的替身,虽然不知道复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但也许那就是她拥有的替身能力。   第一世和第二世在她弥留之际, 她都能大致感受到发生了什么,然而这一次却不同。   明明和她最亲近的人是卡兹和艾斯迪斯啊?   “我知道你的疑惑, 茜茜,但是有些事情不对劲。”   复生摇摇头,她的语气也有些失落。   “按照Lisa Lisa女士所说的, 卡兹已经被打败,我最开始与你一样设想的是他已经死亡了。可我发动能力的时候却完全感受不到卡兹的存在,这是前所未有从未发生的——但是我能感受到艾斯迪斯和瓦姆乌已经离开的灵魂,所以那一瞬间我犹豫了。”   “所以你是想说……卡兹没有死?”   西尔维娅立刻反应过来,迅速地说出复生暗示的内容。   但那怎么可能?如果卡兹没死的话为什么最后他没来找自己?   他绝对不会放弃她的,还是说他有来不了的理由,最差的结果——他没死、但也不算活着,有可能像是之前他们那样陷入沉睡了,除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能够唤醒他……   那么她又该如何找到卡兹呢?   现在还是同一个世界吗,很有可能她永远都见不到他了,也许她已经没办法再帮他做些什么了。   想到这里,西尔维娅站起身走到房间里的一面穿衣镜前面。   陌生又熟悉的长相,和她第一世的时候差不多模样,但头发是黑色的,现在她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人类,却再也没办法与卡兹相认了。   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怎么可能入得了卡兹的眼呢,她有了新的长相和新的身份,不再是从前的“茜茜”了。   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梦想,同时失去了前一世的亲人。   “是的,这就是我想要说的。”   复生漂浮在她身后,同样显现在镜子中,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   “我没办法复活卡兹,但是可以将艾斯迪斯和瓦姆乌带回来,若是他们得知最终卡兹被乔瑟夫·乔斯达打败、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一定会为他复仇,届时不但复活西撒·齐贝林或许会成为无用功,他们之间的争斗也可能两败俱伤。”   况且,在白天才结束战斗,说明卡兹已经用艾哲红石完成了进化。   连成为究极生物的卡兹都败给了乔瑟夫·乔斯达,艾斯迪斯和瓦姆乌能战胜他和西撒·齐贝林联手吗?   这些没说出口的话即使没有被点明,共享思维的主人也能感受到替身的思想。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最终无奈地低下头。   “我会想办法的……”   她迷茫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彻底在一次次的轮回里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如果还能帮得到卡兹,我一定会去做的。”   *   西尔维娅从卧室里走出来,这不是公寓,只是单独的一座小房子,但对于一个独居的年轻女士来说还是有些过于空旷了。   她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只能大致在心里判断一个年代,有电视、大概率是彩电,记忆还迟迟没有进行融合,她只能试探着推开大门走出屋子。   和第一世她与迪亚波罗居住的社区差不多,但放眼望去都看不到什么高耸的建筑,一边直到地平线全部都是天空,另一边远处有连绵起伏的低矮群山。   门口的草坪整洁整齐,她转过头,隔壁一个深发色的短发女人从类似于车库的地方离走出来,手里拿着水管。   “午好,东方女士。”   还没反应过来,西尔维娅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仿佛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连身体都有了自己的记忆。   “啊,朝雾老师!”   东方朋子抬起头,把手里刚刚开始出水的水管停下,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对了,从今天往后我家仗助就受您的照顾了。”   “……啊?”   西尔维娅表情空白了一秒钟,仗助是谁,什么照顾?   “仗助今年就升入高中部了,您忘了吗?不知道您会不会碰巧教他课啊。”   她抬手用手背擦掉额角的汗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孩子也真是的……平时就喜欢打游戏,怎么不见他有时间多读一些书……”   西尔维娅眼角瞥到房屋门口的一个小木牌上写着“朝雾”,居然有这样巧的事情,就是她母亲的姓氏?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记忆开始翻涌上来。   马上就要和这个身体融合,她必须尽快结束这段对话。   “哦,是我忘记了,当然没有问题。”   西尔维娅勉强露出一个正常的微笑,她对着东方朋子点点头。   “抱歉,我现在还有些事情……”   “当然,那就不多打扰了。”   深发色的女人对她挥挥手,继续手头刚刚的工作。   西尔维娅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自己回到屋子里,刚刚关上门就控制不住地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   是熟悉的灵魂碎片结合时的感觉。   这一次身体的主人就叫做“朝雾弥生”。   小镇的名字叫杜王町,她也是镇上的本地人,一名年轻的女性教师,在S市的大学毕业还没过几年,现在回到杜王町在葡萄丘高中部教英语。   老家的位置是杜王町东北部的别墅区,但年幼的时候父母就在一次车祸事故中离去了,不愿意去亲戚家的朝雾弥生依旧选择自己生活,父母留下的遗产还能够坚持到她读完高中。   期间,与父母关系较好的邻居吉良一家一直在帮忙对她多加照看,但自从吉良家里也开始不和睦之后,除了与比她大上一些的吉良吉影还有些联系以外便再也没有更多认识的人了。   在葡萄丘高中任教以后,不会开车的她就在学校附近另租了一套房子,每日步行上班。   刚刚和她说话的人是邻居东方朋子,育有一子,父亲身份不明,她的儿子东方仗助今年升入高中部,而根据记忆里在开学前的会议中,她今年确实也要负责带高中一年级的新生——杜王町的人口不算太多,因此一年级一共也不会有几个班,说不定她真的会教到东方仗助。   西尔维娅闭了闭眼睛,身上的肌肉开始放松下来。   这一世目前为止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长相和原先差不多,名字也恰好一样。   她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的日历,是那种每过一天就撕掉一页的那种,字有些太小了,在这里看不太清,但粗体的年份还是异常显眼,“1999”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   1999年。   这是距离她第一世最近的一次,她当时死的时候是2001年。   现在来的这个时间有些不太巧了,等放了暑假之后她一定要去意大利看一眼。   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又开始犹豫起来。   现在的自己在这里,那到了意大利会不会看到一个真正的“西尔维娅·齐贝林·塞拉菲娜”?那时候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地与刚刚结实的迪亚波罗在一起。   可那种无法抑制的冲动还有对父亲的思念让她根本抹不掉那个念头。   还是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再有她这个人,自己已经进入了平行时空?   后知后觉地,西尔维娅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灵魂的融合只是传递了记忆,根本不可能等同于真正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于这幅身体过去的事情,她也仅仅只能做到普通人回忆过去时那样——这代表她根本不会教英语。   她可是个意大利人啊!   就算英语也会说一些,但是完全没有办法系统地教给学生,更别说对这里的教学系统的了解了,她这样明天就去上班不是误人子弟吗?   她站起来叹了口气,现在考虑换工作的问题还来得及吗?   无论是什么其他的工作也好,但她真的干不了这个啊!   ……要考虑请病假之后直接递交辞呈吗?   虽然也可以考虑,但下一个工作也要尽快找到也是,房租和日常的支出都需要钱,她一个早就花光了父母仅存的积蓄、上大学都是边打工边念还要靠奖学金和资助的学生,刚刚毕业没多久也攒不下来钱。   第一世生活优渥,父亲是大学的著名教授、祖父往上数也一直都是在高校里工作,家里也算是中产阶级了。念书期间不缺钱,大学刚刚毕业就搬到了迪亚波罗那里,甚至还有心思去做爱心义务幼师,根本没考虑过生活问题。   之后鬼舞辻无惨和继国缘一也没有人让她饿着,至于卡兹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终于轮到她要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了吗?   西尔维娅随手抓过餐桌上的报纸翻到广告页面,一个招聘信息吸引了她的目光——漫画家的助手。 第六十六章   正好是周末的早上, 西尔维娅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够好,便先放下手里的报纸打算先给自己泡一杯咖啡。   她在橱柜里找到一些速溶咖啡,决定等之后一定要去买一个咖啡壶——意大利人对于咖啡的事情可绝对不能含糊。   顺手又煎了鸡蛋和培根之后, 她才在餐桌旁坐下, 抖落开报纸仔细看去。   那条招聘信息有些奇怪, 说明的内容很少,但确实在报纸版面十分显眼的位置,一打眼看过去就能注意到,这说明投广告的人不差钱。   上班时间、工作内容、薪资等等全部都是面谈,虽然说着是当漫画家的助手,但并未说明具体是哪一方面的, 如果是画画的话她就束手无策了, 其他方面还能去尝试。   如果不是像她这种特殊情况打算临时换工作的,真的会有人去参加面试吗?   西尔维娅摇摇头, 但她实在是不想站在讲台上——若是自己的母语是英语也就罢了, 意大利人根本就不怎么说英语, 语法结构和体系也完全不同, 她宁可去打工。   随后她又看了看其他的招聘广告, 还有龟友百货连锁超市的一些工作, 以及一些按照小时收费的临时工作。   再一次仔细看了漫画助手的那一条,面试地点居然是在居民区的某一栋房子里, 按照她的印象模糊地大约应该是个独立的小别墅。   不管好坏, 总之先去试一试,万一运气好遇上不错的老板也是有可能的, 实在不行再考虑龟友百货。   说起龟友百货,吉良吉影应该就在那家百货的事业部任职,实在走投无路的话也可以去问问他能不能推荐一些岗位, 但那都是后话了。   面试的时间是明天下午,现在还有时间准备,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弄一份像样的简历、把自己的资料整理一下好应对明日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对了、要不要穿西装会显得正式一些……   等西尔维娅从电脑里挣扎着出来已经快要接近中午了,她想了想早上打开冰箱门时的场景,除了各种饮料以外没什么吃的,她叹口气,看来只能再出一趟门了。   随便挑了一家附近的超市,没想到再一次遇见了早上在门口遇见的隔壁女人,她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性,穿着深色的衣服,从背面看不见长相。   “啊啦,好巧。”   东方朋子撩起一边头发,笑着说。   “朝雾老师,您也出来购物啊。”   还没等西尔维娅回答,就见她用手肘怼了一下身边人的腰部,很小声地说。   “喂,仗助,快一点和老师问好。”   那人转过来之后,西尔维娅才反应过来那就是东方女士的儿子,只是她完全没有料到一个16岁的少年居然已经长得这样高大了。   他没有穿高中统一的校服,只是一身休闲装,白T恤上印着红色桃心,特殊又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他的发型上——像是很久以前流行过的不良少年的发型。   好像东方仗助从很小的时候就梳这种头发了,可印象里他是一个礼貌的好孩子。   虽然那个发型的加成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哈?什么老——”   东方仗助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声音拖长了,但在见到朝雾弥生的那一瞬间就突然禁声了。   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失礼有些尴尬,男孩儿有些脸红了,视线飘忽不定地飞走了一下,然后重新落在自己未来可能的老师身上,他挠挠头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啊,朝雾老师您好。”   西尔维娅眨了眨眼睛。   她和东方仗助也不是第一天做邻居了,怎么这次突然弄得这么正式?   但听到那个“老师”的称谓,她心里下意识地抵触,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直接说“说不定明天以后我就不再是老师了”,可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   算了,如果到时候事情定下来了再说也不迟。   对东方仗助点点头表示问好,西尔维娅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您好,东方太太,这么巧。”   于是两个年龄上虽然差了一些但在话题上绝对不会冷场的女人便一起逛起了超市。   “哎,您一个人每天每餐应该很好解决吧?你都不知道我家的仗助啊……现在有多能吃,就好像胃里有个无底洞一样永远都填不满。”   “喂,老妈!”   东方仗助的脸更红了,他现在根本都不敢看西尔维娅,只是有些不乐意地说道,眼里全是对妈妈的控诉,不用想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这可是在老师面前啊!”   西尔维娅轻笑起来,她摆了摆手。   “哎呀,青春期的男孩子还在发育中,能吃一点很正常呀,说不定仗助君还能继续长高呢?”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东方朋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也是,他现在才刚刚高一。”   而那一瞬间西尔维娅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她是想起了孩子的父亲吗?   也许东方仗助的父亲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她又仔细地看了一眼男孩的长相,眼窝深邃、鼻梁挺直,虽然是深发色但眼睛却是蓝色的。   说不定他的父亲是个外国人呢,也许这就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原因?   但越是仔细看去,她越是觉得仗助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和他长得很像的人——还不止有过一个,但却一时间想不起来那到底是谁了。   也许是察觉到儿子的情绪,接下来谈话的内容主角便不再是仗助了,两个人边聊一些家常、还有小镇里最近的新鲜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结账处。   出于礼貌,两个人又是邻居,即使自己先结账了,西尔维娅也依然在门口处等待东方朋子一起回去。   三个人正要打算离开,朋子的手机响了。   “哈?你说什么……?怎么会……现在就要过去?”   西尔维娅睁大了双眼,站在一旁等待朋子通话结束,从这边听起来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好像很急的样子。   果然,挂了电话东方朋子便对她抱歉地笑了笑。   “失陪了,朝雾老师,我有急事不得不去单位一趟。”   “唔,好的,当然没问题。”   西尔维娅点点头表示没关系,她隐约记得日本的上下级关系很分明,而且工作压力很大,这里的“朝雾弥生”也是不喜欢S市紧张急迫的工作氛围所以才选择回到家乡杜王町工作的。   但有时候也难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让仗助和您一路回去吧。”   她把手里的购物袋塞给高个子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送老师回家知道了吗?先看着老师回去你再走,记得有礼貌。”   “我知道了老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仗助叹了口气,接过袋子——他手里已经拿了一个、里面的东西更沉,东方女士原本拿着的袋子更轻一些。   见妈妈急匆匆地走远了,东方仗助这才转过头望向西尔维娅,虽然是自己的老师,但他已经长高到要低头俯视了,男孩儿认真地看着她,语气真诚。   “老师,我来帮您拿购物袋吧。”   说着,他把两个购物袋都倒在一只手上,空出来的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西尔维娅连忙摇头。   “不用不用,这也不是多沉的东西,我自己拿就好了。”   然而她的拒绝根本没用,听到老师说不必,东方仗助依然十分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了袋子拎在手里,他笑了一下,蓝色的眼睛显得更深邃了。   “还有一段距离呢,交给我吧。”   争不过他,西尔维娅只能让步。   她从来没有过和这么大的青春期男孩儿接触过,一想到两个人还要一路走回家、路上可能会没有什么话题,就开始头疼。   可东方仗助真的是一个很温和有礼的孩子,他自然而然地提起了明天就要开学的事情。   “说起来,明天早上我就能知道分班的情况了,老师您提前知道自己带哪个班吗?”   西尔维娅回忆了一下,这个确实是知道的,学校会先把班级分配下去,但至于班里有哪些学生分过来,这个她也不会比仗助提前知道。   “唔,是D班。”   东方仗助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一些。   “听说念一百次之后祈祷的事情就会成真,今天回去我就要默念一百次‘自己分到D班’这句话。”   “诶?”   西尔维娅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随即咬了咬嘴唇。   也许是注意到老师为难的神色,东方仗助眼里划过一丝失落,但语气还是欢快的。   “怎么了,老师难道讨厌我、不想教我吗?我上课会很听话的,一定不会给你捣乱。”   然而听到仗助这样说,西尔维娅心里更乱了,她躲闪了一下眼神,最后决定还是先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免得明天他会过于失望、或者觉得她有意要欺骗他……   “对不起,仗助君……我想我可能不会带班了,我正在考虑辞职的事情……”   这次东方仗助彻底愣住了,他不自觉地就停下脚步,眼里满是不解。   “辞职……?”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什么?您是说您不想再做这份工作了吗,您打算离开学校?”   西尔维娅为难地皱眉,她不安地把落在脸颊旁边的头发重新掖到耳后,犹豫着说道。   “是的……目前是这样考虑的。”   “为什么?我不明白”   男孩儿几乎是大声质问,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就算是辞职也和仗助君没什么关系吧,西尔维娅有些困惑,为什么他的情绪那么激动? 第六十七章   “那个……仗助君, 很抱歉,我也是临时做的决定。”   西尔维娅抿了抿嘴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敢面对仗助的目光。   “请告诉我为什么。”   语气很礼貌, 但东方仗助莫名就是带给她一种压迫感——也许是他的身高和体型带来的错觉, 西尔维娅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嗯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她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孩子眼里对自己有一些绝非是仅仅对于一名老师的情感,但她只能下意识忽略、不去仔细思考那到底是什么,但西尔维娅不自觉地软下了语气。   “仗助君,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期待,但是这份工作给我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再肩负自己的责任……所以才考虑辞职, 想要换一份相对轻松的工作转换一下心情。”   “好吧。”   最后仗助只能妥协。   “老师还是要先注意身体。”   “谢谢你, 仗助君。”   这同时也是对仗助帮她拎了一路购物袋的感谢,西尔维娅接过袋子, 重新露出一个笑容。   “以后就不用叫我老师了。”   他们在朝雾弥生家门口草坪前的信箱处停下脚步, 正当她打算点点头离开时, 身边的新晋高中生突然把手臂搭在了信箱上。   看似是随意的动作, 但却挡住了西尔维娅的去路。   “那个、还有一件事情, 老师……朝雾小姐。”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仗助用比平时更快的语速说道。   “不必那么生疏,大家都是邻居, 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西尔维娅重新转过身。   “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仗助君?”   “弥生小姐。”   随着这个名字被念出来,大男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唇角微微弯起、望着她的蓝色眸子闪闪发亮。   “我想知道,之后您还会继续住在这里吗?——我是说,如果你找了新的工作会不会离开杜王町、或者搬走什么之类的……”   然而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就低落了下去, 仿佛他说的事情不是假设而已经成真了。   朝雾弥生毕竟是在S市念的大学,想要回去找一个工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怪不得仗助会拦下她问。   “不,不会的。”   她给了东方仗助一个“不必担忧”的笑容。   “我本来想要找的就是一个比之前更放松、没有那么大压力的工作,不会再回到S市的。”   “那真是great!”   现在他又变成了那个在老师面前有些腼腆的大男孩,仗助摸了摸头发,终于松了口气。   “那以后我们还是邻居。”   等告别了仗助,西尔维娅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组长编辑请假的短信,得到准许后开始着手写起辞呈来,最后不管不顾地发送到了对方的邮。   她把电脑合上,一时间不想去看对方的恢复,她扑倒在床上——也许在杜王町的生活也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西尔维娅睡到了中午才醒,随便用昨天去超市购买的食材弄了点吃的,就准备准备打算向面试的地点出发了。   杜王町不算大,公共线路也没有几条,就算她坐到了最近的一个站点也还要走上一小会儿。   “龟友百货到站了,请您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听到广播的报站声,西尔维娅站起来从电车上下去,心思全部都放在一会儿的面试上、正在心里反复地重复自我介绍的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   不远处,一个金发男人原本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停下来的电车,正想要回到公司时,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目光又移了回去。   他没看错,那确实是朝雾弥生。   吉良吉影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他皱起眉,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想要走到她那里去。   朝雾弥生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龟友百货楼下?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在学校才是,一般按照她的习惯,如果不愿意去食堂和学生们挤,就算出门解决午餐也仅限于校门口的一些小店,又或者带一些面包就算对付了。   “她没去上班。”   这个想法一瞬间出现在吉良吉影的脑海里,他是一个生活十分规律,甚至到了有些强迫症地步的人,现在看见不对的人在不对的时间出现在不对的地点,他就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以前和朝雾弥生是很久的邻居了,就算他们错过了在S市念大学的时间,但到底也算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又是老乡,即使是有心人留意也能发现这些很普通的事实。   这说明他现在去向她搭话并不会显得奇怪——吉良吉影讨厌引人注目。   刚刚打算走上前去叫住她的名字,突然有几个女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挡住了朝雾弥生的身影。   吉良金色的眉毛轻轻皱起来,但脸上并没有特别不耐烦的神情。   “吉良先生中午去哪里用的午餐呢?”   “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中午能不能和吉良一起吃饭呢?”   ……又是诸如此类的问题,即使他在单位里已经竭尽所能地低调了,可时不时还是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对她们并不感兴趣。   “明天我还有一些私事。”   无视了那几个女人失落的声音、还有人打算继续和他讨价还价,但吉良吉影只顾着从她们的缝隙中去看朝雾弥生的身影。   然而她已经不见了,四处看去也不知道到底走到了哪个方向,这附近的办公楼不少,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街上的人依旧很多。   失去了朝雾弥生的踪迹,金发男人只能在心里暗暗地“啧”了一声。   算了,如果下班的时间能在路上碰到最好,不能的话就什么时候邀请她去他家里解释吧。   对于这个从几乎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女人,吉良吉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那不是看到其他女人有好看的手时的占有欲——他会杀了她们,用自己的替身“杀手皇后”的爆炸能力将她们的身体炸掉,仅仅留下一只手的手部。   从小到大,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杀死了杜王町里几十个女人。   但唯独朝雾弥生是不一样的……   可即使过了那么久,他也依旧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那几个女人还是围在他身边,这次吉良吉影终于开始不耐烦地皱眉,可她们还是自己的女同事,不能把话说的太绝,那样反而会在公司里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又不能直接把她们杀了,目标太近说不定会惹到自己身上。   他吉良吉影的梦想就是平静的生活下去,他不会让任何事情阻碍自己。   “抱歉,我想我还需要先上去处理一些工作。”   金发男人尽量客气地说道,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失陪。”   *   另一边,西尔维娅手里拿着从报纸上减下来的那一小片印着招聘广告的纸片,正挨个核对门牌号,最后在一栋气派的房子面前停下来。   ……就是这里住这一个漫画家吗?   说起来,她印象里的漫画家基本都是有好几个助手的,甚至还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这个漫画家一看就是自己在家里工作,说不定是一位很著名的老师突然搬到了杜王町呢,可惜的是“朝雾弥生”从来不看漫画连载杂志,她也没机会去猜到底是哪一位了。   抱着有些紧张忐忑的心情,西尔维娅按下了门把手旁边的门铃。   响了几声过后,没有任何动静。   西尔维娅困惑地皱了皱眉,她倒退几步重新审视了一下一旁的门牌号,又低头仔细地与纸片上的数字一一核对。   自己没有走错啊?   还是说这位漫画家忘记自己要招人的事情了……?   正当西尔维娅怀疑自己的时候,她隐约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下楼梯的事情,紧接着门就被打开,露出一个绿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西尔维娅有些惊讶地望过去,他确实很年轻、甚至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绿色的头发倒向一边,即使是在家里穿着的衣服也很时尚,耳朵上坠着有些显眼的、金色钢笔笔头样式的耳饰。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之后,西尔维娅试探着小声说了一句“您好”。   绿发年轻人有些不悦地皱起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里的不耐烦更加明显了。   “女士,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说着,年轻人用手扒了扒头发,把原本也不算特别整齐的发型弄得更乱了,语气慵懒、显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自己不会是打扰到他休息了吧?   西尔维娅低头再一次确实小纸片上的时间,偷偷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确实是这个点没有错啊。   “那个……我在报纸上看见了这个广告?”   她把那个片剪下来的招牌信息举起来试图让男人看清,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紧接着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啊,抱歉抱歉,是我完全忘记了,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应聘呢。”   他把门缝打开地更大了一些,侧过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您好,我是岸边露伴。”   “……您好,朝雾弥生。”   控制不住自己有些抽搐的嘴角,西尔维娅最终还是选择先进去再说——她不由得开始怀疑到,这份工作真的会靠谱吗?   实在不行就去问一下吉良好了,再不济就回到S市里找工作,虽然刚刚才对仗助说过……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的西尔维娅完全没有料到,就在门在自己身后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听到岸边露伴十分用力的声音。   “天堂之门!” 第六十八章   ……什么的门?   西尔维娅有些困惑地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应该是岸边露伴的漫画稿,黑白交织在纸面上,但速度太快了, 只在她眼前停留一秒就被绿发青年收了回去。   紧接着就发生了她难以理解的事情——自己的脸部、手背手指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书本的纸张一样被“翻开”了,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她一眼扫过去, 都是这具身体本身的资料,从出生到现在甚至一些她现在已经记不太起来的事情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西尔维娅僵住了。   复生立刻想要飘出来,但在行动的前一秒被她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人是替身使者”。   这个念头一旦跳出来就再也抹不掉,西尔维娅的思路像是跑偏一样顺着这条线一路往下走,这种情况下究竟要不要暴露自己才好呢?   万一他真的是替身使者,那么复生的身影一定会被察觉到,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况且岸边露伴应该确实是一名漫画家, 刚刚在眼前闪过的纸张上面就是他画的原稿,自己还不至于连那到底是打印出来的还是画出来的都分不清。   除了第一世曾经见过乔鲁诺·乔巴纳的替身、听他大致解释了替身的大致能力和由来以后, 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同类。   没想到小小的杜王町里居然还有替身使者!她以为那是极为稀少的能力, 第二世第三世都从来没有见过能够看得见替身的人, 这也让复生养成了随时出现的习惯。   但说不定岸边露伴并没有恶意呢?   他应该不至于是那种变态杀人狂, 为了能够写出真实的感觉便一定要亲身体会……可是自己没有亲人、也没和任何人说过要来这里, 路上不一定有什么监控摄像头, 甚至连是否有人注意到自己来到这儿了都不确定,他这么年轻的人独自居住三层楼的别墅……   然而越是往下想, 西尔维娅就觉得心慌, 她忙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至于,也许是她想多了。   一页页的纸像是被风吹动一样哗啦啦翻过,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用余光去瞟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了——那些日文好像都分解成了一个个她不认识的符号,生僻的很。   “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岸边先生, 发生了什么?”   见到西尔维娅的声音充满困惑,岸边露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做是和其他一样的普通人,他不是第一次做过这种事情了,通常他只需要抹掉这一小部分记忆他们就能把这段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无论现在发生什么,之后她都会什么都不记得,因此现在的解释不过也是无用功,于是岸边露伴便直接忽略了那个问题。   “嗯、嗯。”   没想到漫画家竟然开始像是阅读书籍一样翻看起朝雾弥生的资料,时不时点头发出“原来如此”的肯定声。   见到绿发青年没有回应,西尔维娅只能僵在原地不动,他没有攻击的意图,所以她要不要还手?   就算是阅读陌生人的人生经历也不是什么很礼貌的事情吧?可岸边露伴的替身没有显现出身形,她不知道力气那么小的复生到底能不能打得过。   还没等西尔维娅做出最后的选择,只听青年发出一声失落的叹息声,他站起来懊恼地摇了摇头。   “什么啊,只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啊,从小父母去世、除了很独立坚强生活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画出来的东西了,大学在S市毕业,回来之后在葡萄丘高中任教几年……不行啊不行啊,这可没有什么能画给读者们看的特殊的事情啊。”   “但作为一个助理也足够了。”   最后他画风一转,就将已经滑落到地上的西尔维娅拉起来,岸边露伴的右手不知道怎么一动,手里就握上了一支钢笔,他抬起手迅速地在脸部翻开的其中一页纸上写下“忘记从进门以来的所有事情,并向我自我介绍问好。”   *   “您好,我是朝雾弥生,在报纸上看到了您刊登的广告前来应聘。”   黑发女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向绿发青年点头。   “您好您好。”   岸边露伴友善地先伸出手,语气欢快地说。   “我是漫画家岸边露伴,非常欢迎,请您随我进去详谈吧?”   穿过走廊和大厅,西尔维娅跟随漫画家来到后边的露天走廊上,那里安置了桌椅,能直接在这里看到后面花园的风景。   正是下午,此时阳光的角度偏垂直,恰好照在桌腿处,人坐在椅子上被笼罩在阴影里,看得出是刻意精心安排过的。   “我去厨房倒一些红茶,请您随意。”   把人带到地方,邀请朝雾弥生坐下之后,岸边露伴又折回去为她准备招待的东西。   等他暂时随手关上通往外面走廊的门消失之后,复生再也憋不住了,悄悄在西尔维娅肩膀处冒出一个脑袋。   “茜茜!你知不知道你刚刚——”   “我知道。”   西尔维娅冷静地打断了复生的话,低下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我看见他到底做了什么了,他是在我脸部形成的书页上写下了‘忘记’之类的命令吧?奇怪的是,我一时间确实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站起来按照他所说的去做——重新站好、调整成第一次见面时应该有的表情做自我介绍。”   “……你没忘记?”   复生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声音迟疑了。   “我想我正常应该是会忘记的——看他做得这么熟练的样子,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从前被这样对待过的人最后一定十分完美地真正忘掉了那段记忆,所以他才会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进行这种行为。”   她抬起头,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一旦那后面有任何脚步声,她都会停下本来就压得很低的说话声。   “但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了,让本该忘掉的我没能忘记。”   “说不定和穿越的事情也有关系,你不是土生土长在这的人,”   复生点点头,回忆起刚刚细节上的一点一滴。   “那些书页上面显示的都是有关‘朝雾弥生’的信息,而并非是‘你’的,也没有任何关于替身的描述,所以按照法则——就像你说的,他只能控制一下你的身体,但没办法对你的灵魂做出任何改动。”   西尔维娅沉默了半晌,现在她开始逐渐后怕起来。   若是对于普通人,这可能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危险的能力,岸边露伴看起来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是想为他的漫画找到更多的素材和灵感。但若是他能够看见……前几世的一切记忆,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了大问题。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规则限制住了岸边露伴,但显然有一种莫名的、不可违抗的力量一直制约着他,包括现在的自己。   难道这属于时间的自我修正?她毕竟不属于这里,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即使2001年的意大利那不勒斯和1999年的日本杜王町看起来没有任何联系,那种规则也不许任何人类窥见未来的一角。   ……也许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说不定这个小镇上还会有其他的同类,“替身使者是会互相吸引的”,那个年轻的小教父这样说过,他以此来解释她与迪亚波罗的邂逅。当时她不过以为那是乔鲁诺·乔巴纳为了安慰她的心情才说的,现在看起来说不定是真的,偏偏就是她看到了广告最后来到这里应聘。   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还会在杜王町发现更多的替身使者——其中某些人,说不定会与乔鲁诺·乔巴纳有某正程度上的联系。   除此以外,她也想不出任何的可能性了。   等岸边露伴回来之后的对话就变得容易起来,无非是关于这个“助手”到底应该做什么事情。   通常是购置一些物品,或者为他帮些忙——除了作画的任何方面,“我一个人四天就能独立画完每周的任务”,漫画家这样说。   西尔维娅欣然同意了,岸边露伴给的工资很大方,听起来工作也不会十分繁琐,只要保证他不会自己在家饿死就好,至于“天堂之门”的事情,他在看完她毫无趣味的一生之后应该不会再感兴趣了。   她也必须接下这份工作,为了尽快认出镇子上到底还有哪些替身使者,无论什么样的方法,他们这些同类最后都会用某种方式相遇。   当天她就帮忙整理了一些材料,岸边露伴真的是一名很认真的漫画家,怪不得他这么年轻就已经能连载大火的漫画了,光是他自己手写的素材笔记和灵感就在书架上摆了一排。   本着不让女士在天黑之后回家,剩下的事情等到下次来再说,但西尔维娅离开时恰好赶上了下班的时间。   她苦恼地看着电车车站前排的长长一溜队伍,最终决定随便找个地方把高峰时段错过去,刚刚把目光定位在马路对面的一个简餐咖啡厅时,一辆车停在了她身前。   西尔维娅最开始还没有在意,打算绕过去从其他地方走,然而紧接着右边前面的车窗就摇了下来。   司机的蓝眼睛和她的棕色眸子对上视线,西尔维娅立刻从记忆里拉出来这个人的有关资料。   “吉良?”   金发男人颔首,向旁边的空副驾驶处歪了歪头。   “是要回家吗?先我送你回去。”   随即他瞟了一眼远处的标识,在西尔维娅犹豫的时候又加了一句。   “先上来,这里不让停车。” 第六十九章   西尔维娅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样迅速拉开门钻了进去。   趁她回头找到安全带并拉下来时,吉良吉影已经踩下了油门,她磨磨蹭蹭地把安全带扣好, 然后才直起身子目视前方。   余光里的金发男人正认真专注地开车, 这一时间弄得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的, 原本打算客套两句的话也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迅速地开始回忆这副身体的过去,西尔维娅有些惊讶地发现“朝雾弥生”和吉良吉影的关系不错——不如说,过于要好了,吉良就像她的兄长,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女孩儿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不仅如此,他们保持着一种比邻居更加亲密、但还没有到幼驯染的关系, 这大概率与小时候就相识有关, 哪怕实际上他比她要大上不少。   朝雾弥生去S市念大学的时候,吉良吉影已经毕业了, 但他依旧给了她不少建议和帮助, 就算后来回到杜王町, 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也没有断。   在一个路口停下, 等红灯的时候吉良吉影终于开口询问。   “今天中午我在这附近看到你……你没有去学校上班?”   西尔维娅点点头,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没有任何亲人的她如果要变动工作,恐怕唯一能诉说些什么的也只有身边这个男人了。   “是的, 我辞职了。”   这次吉良吉影转过头来看着她, 金色的眉毛轻轻蹙起,不解地眯起眼睛。   “为什么?”   “嗯……有些复杂。”   她不打算解释太多, 只是轻轻带过。仔细观察对方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比起他真正的年龄,吉良吉影看起来要年轻很多, 消瘦的双颊并不会让他显得病弱,反而看起来有些颓唐的魅力,莫名让她想起某个摇滚歌星。   “总之,我觉得当一名老师可能不太适合我,于是打算换个工作、也换一换心情。”   她把注意力从吉良吉影的面容上拉回来,重新目视前方,红灯闪烁了几下跳过黄色变绿,车辆再次启动。   吉良只是点点头,现在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车里面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西尔维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让她更不自在了——日本的驾驶员在右边,而意大利的在左边,这本就让她从一开始就不太适应。   “吃晚餐了吗?”   半晌,正在她越来越难受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在那里比较好时,吉良突然抛出了这个问题。   “呃、还没有。”   她实话实话。   “那么,方便去我的住处……?”   男人的声音微微抬高了一些,比起他的长相,吉良对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过于温柔了,而且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啊?这太麻烦了,我自己回家解决就好。”   西尔维娅立刻摆手表示不用,吉良吉影比她想象的还要……热情。   可金发男人突然转过头来打量她,神色未变,但西尔维娅就是警觉地注意到了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半晌,他终于开口,还是那副温柔的语气。   “弥生,你今天很奇怪。”   西尔维娅立刻屏住了呼吸,摆手的动作垂下来,拒绝的话不敢再说了。   一定是自己的行为和以前的出入太大导致他开始怀疑有什么不对了,但自己刚刚来这里第二天还没有完全对这个身份适应啊!可多说多错,她打算接下来吉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不再反驳任何事情。   “咳、有吗?”   她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希望那看起来不要过于僵硬刻意。   “可能是之前的工作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吉良轻轻摇头,目光并未离开马路。   “所以,你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还是暂未定下来?”   “算是吧。”   西尔维娅抿了抿嘴唇。   “一个类似于助手的工作,不是很忙,时间上也相对自由一些。”   吉良吉影若有所思的点头,他记得中午她就在龟友百货的电车站点下车,但是她走的方向却已经没有任何办公楼了,反而是一小片独栋的居民区,意识到这一点他紧接着就皱起了眉。   “……等等,你的工作地点是在个人家?”   “嗯……是的,怎么了吗?”   西尔维娅有些不明所以。   “你一个人?对方是男性?”   男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她毫无准备地往前晃了一下,但安全带又将她的身子拽了回来。   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会这样,西尔维娅迟疑着点了点头。   吉良吉影像是在平复情绪一般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向右打舵拐进墙院里,她的余光看见门口标着“吉良”的字样,原来已经到了。   他把车很稳地停在车位里,解下自己安全带的同时也按开了她的扣子,紧绷的带子变松、一点点向着自己原本属于的地方缩回去。   吉良吉影拔出钥匙,却没有打开门锁的迹象。   “你今天独自一个人去陌生男性的家里做助手的工作?”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普通的——”   西尔维娅做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是她想的那样吗?   “我知道。”   吉良打断她的话,神情古怪。   “我是说,这可能很危险。”   “你有没有考虑过会发生什么意外,如果招聘的信息只是诱骗你上门的陷阱?独自去陌生男性家里,是把我以前告诫过你的事情都忘光了,你现在觉得自己长大了是不是?”   他用一种很危险的语气说道,双眼眯起来,显得更加冷峻。   “朝雾弥生,如果今天你再也没能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怎么办,甚至没有人知道你曾经去过。”   西尔维娅张开嘴想要反驳什么,但一想到进门之后就受到了岸边露伴的“攻击”,突然就灭了气焰。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还能很有底气地告诉吉良是他想太多了——虽然岸边露伴也没有对她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但万一呢?只能说他是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剧情的漫画家,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如果换了其他人呢?   “……好吧,抱歉。”   她垂下眼帘喃喃地说道。   “是我没考虑周全。”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除了我以外不要相信其他的男性,他们可能都很危险。”   他严厉地说出这句话,但最后还是放软了语气。   “我不是指责你,弥生,我只是想让你保持必要的戒心。”   有那么一瞬间西尔维娅明白了,就像朝雾弥生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把吉良吉影视作唯一能依靠的人——这份感情是双向的。   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现在同样举目无亲了。   男人终于按下车钥匙上的总开关,他率先走下车从车前绕过,来到她这边为她打开车门。   自然而然地,西尔维娅就把手搭在吉良吉影伸出的手上,仿佛这件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身体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   就在她因为这件事情愣神的时候,她很清晰地感觉到吉良的拇指从她的手背上划过。   像是一次刻意的抚摸。   然而男人的神色并没有因此发生什么别的变化,他轻轻用力将她从车里拉出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松开了手,转身走过去打开住宅的门。   西尔维娅僵在原地,是自己想多了吗?   他们之间好像确实会有身体上的接触,有些时候那是不可避免的,说不定之前也有发生过,但这里的“朝雾弥生”并没有留意这种小事,所以身体的记忆里没有。   再一次打量金发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很正常,反而是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   ……也许是她的神经过于紧绷了。   西尔维娅摇摇头甩开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抬脚跟了上去。   自从S市毕业回到这里来过那么一次之后,自己好像也很久没来过吉良家了。   一切都和她印象中的差不多,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吉良的家庭算是中产,现在过得也不错,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养得起一辆车,西装和手表也都不是杂牌,生活富裕而低调。   对于日本女性来说,可以算是一个标准理想的结婚对象了。   但在她的印象里,吉良吉影似乎从来没有交过什么女朋友,也对结婚没什么兴趣。   对于他的条件来说,甚至可以算是过的太过简朴了,车子也是普通的品牌——他明明买得起更好的,一般男性不都是喜欢购买自己能力范围里性能最好的车吗?   和他接触更近的朝雾弥生清楚吉良吉影是能力多么强的一个人,但似乎从小到大从来没在成绩上显现出来,现在的工作也是上不上下不下的一个小经理。   可能有些人就是喜欢普通安逸的生活吧?   就像第一世的自己一样,父亲和祖父都是高校里的教授,可她本人却对于科研没什么兴趣,只想找一个轻松不算太累、每天按时下班能回家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工作。   然后和一个相爱的人同居,过着平凡但甜蜜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她对于吉良吉影最后那点怀疑也云消雾散,原来和自己是一类人。鬼舞辻无惨也好、卡兹也好,他们的理想都太过宏大了,而她想要的不过是安稳的生活罢了。   “想吃什么?”   吉良的提问打断了她的思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系上了围裙,看起来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我都可以。”   西尔维娅点点头,她眨了眨眼睛,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吗?又会做饭、家里整洁一看就是会做家务的,性格温柔,没有抽烟饮酒等坏习惯,看起来帅气干净,工作稳定收入不错……   哦,她突然想起来声音像谁了,是产屋敷耀哉。 第七十章   “你可以先坐。”   吉良吉影用木铲在平底锅里翻炒了两下, 回过头对靠在厨房门边的西尔维娅说。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嘛……也有一段时间了。”   她环住手臂歪着头观察他做饭的步骤,看起来应当是经常自己做饭的人,单身男士能做到这种程度确实少见, 尤其是日本这样的国家。   “我可以逛一逛吗?”   她随手指向一个方向, 但吉良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一瞬间让她的后背发凉,但再看过去的时候,西尔维娅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但她还是迟疑了一下。   “只是太久没来过了,我不会乱走的。”   现在她才发现,也许是她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想的太好了?   如果没有吉良带着, 或许这样参观别人家应该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吧?可能吉良吉影有什么不愿意让人看到的东西, 那是他的隐私,她可以理解。   “没关系。”   金发男人的语气温和下来。   “如果是你的话, 你可以随意一些。”   她有些不太自然地退出厨房, 相比于更深处没有见过的房间, 她选择到外面逛一逛, 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这个房子虽然也没有那么古老, 但毕竟是吉良父母那一代留下来的了, 在这里她总有一种没办法言说的阴森的感觉,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复生, 你觉得奇怪吗?”   走到庭院里一个被树篱遮挡住的角落, 确保吉良没有出来并且外面看不见的时候,她突然轻声说到。   “……我不知道, 茜茜。”   那抹白色的身影飘出来,语气有些担忧。   “无论是今天下午的岸边露伴、还是现在的吉良吉影,甚至现在这个叫做‘杜王町’的小镇, 都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   西尔维娅咬了咬嘴唇,眉头轻蹙。   “是因为遇到了其他替身使者的原因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替身摇头,那只是她们的直觉,并不代表就是真相。   “也许吉良吉影也是替身使者,既然你认为‘替身使者是互相吸引’的话,说不定在无意中这个‘朝雾弥生’结实了不少,但当时她没有察觉。”   “……东方仗助!”   西尔维娅猛地抬起头,醒悟一般地说道。   “我知道哪里觉得别扭了,你的这句话提醒了我,那是那个年轻的教父对我说的,而东方仗助的长相……如果忽略发型和发色,和乔巴纳很像。但还有另一个人,因为我仅仅和那个人打过一个照面,所以之前我一时没有想起来——乔瑟夫·乔斯达!”   “……这件事情还有待观察,茜茜。”   复生伸手按住西尔维娅的肩膀,这没有理由,仅仅是长得像并不能说明问题,也不能证明东方仗助也是替身使者。   “总之,在这里我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出来陪你了,以免被其他的人看见。茜茜,不是所有的替身使者都是好人,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四处找你都没有找到。”   西尔维娅被这句话吓得差点蹦起来,心脏猛地沉下去暂停了两拍,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吉良吉影的家里,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了。   她松了口气,一边拍拍自己的左胸处一边有些埋怨地说道。   “你走路怎么一点都没有声音?”   “吓到你了?抱歉。”   金发男人侧身让出一条通道,示意她应该与他离开这里了。   “你可能太专注了。”   他们在一个打开门的和室里用餐,低矮的餐桌,不同的食材分开放在精致的碟盘中,筷子头又尖又细。   这座房子莫名让她想起了与鬼舞辻无惨和珠世小姐最开始遇见的那段时光,但后来一切都变了。   看见桌上的晚餐,西尔维娅不由得惊叹一声,就算她用第二世的眼光来看也十分不错了,无论是煎鱼还是鸡蛋卷或者天妇罗都看起来很有食欲。   “这真是……太麻烦你了。”   而吉良只是轻轻摇头。   “看来你平时晚上又在一个人对付晚餐了。”   西尔维娅只能尴尬的笑笑,先不说这里的朝雾弥生是否做过这样的事情,但如果未来她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大费周章弄这么麻烦的晚餐的。   而且他又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饮食要规律,三餐都要按时按量吃,晚上不要熬夜,过了11点就应该睡觉了……”   这倒不是第一次见的事情了,她很早就知道吉良吉影生活作息特别过滤,自控能力很好。不像她,又有拖延症又喜欢熬夜,但现在若是一直这样听他说下去恐怕这饭也不用吃了。   “是是,吉良爸爸,我记住了,这就改。”   她忽略了吉良吉影不赞同的目光,装作没看见一样喝了一口味增汤,并发出有些夸张的赞美声,受到了金发男人的一声叹息。   吃完饭之后西尔维娅提出要帮忙收拾,但被他拒绝了,吉良看了一眼她的手。   “你的手很漂亮,做这种事情可惜了,还是让我来吧。”   一会儿吉良还要开车送她回去,他的别墅在杜王町东北部靠海的岸边,离小镇中心确实有点远,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什么车了。   她只好坐在客厅里,听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西尔维娅盯着自己的手,来回翻着手心与手背观察,最后不太理解地挑了挑眉。   那确实是一双保养的很好,一看就是从来没做过什么家务的手。   可人总有一天要学会自己做事啊?不过无论是谁,吉良未来的妻子一定会很幸福才对。   回去的路上他又询问了一些曾经在学校的事情,西尔维娅根据回忆挑了些重点的讲,学生不听话、又有教学压力,最后吉良也赞同了她换工作的想法。   “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联系我。”   “当然。”   西尔维娅推开车门,一只脚迈出车外。   “今天谢谢你了。”   金发男人颔首,她关上车门,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于是那辆车便慢腾腾地启动起来缓缓开远。   目送着吉良吉影离开,西尔维娅才回身向家里走去。   这时候她才发现,几乎一直以来都是谈论她自己的事情,工作、生活、日常,而吉良吉影似乎鲜少透露自己的一切,就算是谈话也是她说的更多一点。   似乎自己真的下意识把他当做了可以依靠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把话匣子打开了——她以前可没有这种话多的习惯,这是属于朝雾弥生的潜意识。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来没有一次重新开始让她觉得这样迷茫而复杂,不仅身处一个诡异的小镇,还完全看不清未来。   正当她随手翻看邮箱里有没有新的账单时,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的一个黑影似乎晃动了一下。   下意识看过去,却早就没有了柱人时的视力,黑暗让她看不太清究竟是什么,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是被风吹动后晃动的植物的阴影。   西尔维娅停下手里的动作,打算明天再仔细查看,合上邮箱的盖子,她整理了一下挎包便快步往家里走去。   然而那块黑影这次却真正动了一下。   她吓得顿住脚步,看清那个显著的发型时才松了口气。   “仗助君!?你吓到我了。”   “……抱歉。”   大男孩沉闷地声音传来。   “我看到你从车上下来,本来想着与其等你靠近之后可能会吓一跳,还不如先走出来预警一下,但没想到还是吓到你了。”   “噢……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她微微偏头打量东方仗助的神色,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样,眼底微微发青,一点也没有平时健气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手指上下滑过挎包的袋子,西尔维娅犹豫着走上前两步,小心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仗助君?”   今天是高一开学的第一天,难道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知道日本的校园暴力和霸凌一直是很严重的问题,S市尚且如此,这种更加保守一点的小镇更是这样,通常高年级和低年级之间有很大的矛盾,这也是老师们常常头痛的一个问题。   但看东方仗助这种体格……似乎不像是会吃亏的样子啊?可西尔维娅还是关心地多说了几句。   “不想和妈妈说是吗?如果你有任何想说的话,你知道你可以对我说。”   “……我不知道。”   东方仗助迷茫的说,她还从来没在这个男孩脸上看到这样困惑的表情。   “只是……这有些复杂。”   西尔维娅比了个手势。   “要进来谈一谈吗?我可以为你泡一些喝的,如果你想的话。”   高中生的右脚微微抬起来一些,紧接着又重新踩到地面上,仿佛在做剧烈的心里斗争,西尔维娅抬起眉毛示意没关系。   最终他还是快步走到了她身边。   “好吧,谢谢。”   他说,她给了仗助一个鼓励的微笑,转身把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门示意他先进去,然后随手打开灯。   “所以……发生了什么?”   背对着他冲泡可可粉的时候,西尔维娅抛出了这个问题,没有正面的目光接触,他也许会更愿意讲出那些难以开口的事情。   对方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她只是耐心地用搅拌棒把可可粉充分均匀地搅拌开,没有急着再次提问。果然,没过一会儿仗助就低声说。   “今天早上有一个人找到我……说他是我的外甥,这次来主要是因为……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会突然联系?”   西尔维娅提起搅拌棒,轻轻在杯壁上磕了两下,甩掉那两滴液体。   “不知道,好像是涉及到什么财产方面的问题,什么乔斯达之类的——”   “当啷”一声,西尔维娅手中的搅拌棒掉在了地上。 第七十一章   “弥生小姐?”   听到金属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仗助的声音戛然而止,西尔维娅听到他从沙发上站起身的声音,似乎是想要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她的手现在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呼吸急促、心跳的声音几乎都要蹦出耳膜, 西尔维娅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她试图聚焦地面上的搅拌棒, 却半天都没办法凝聚视线。   “你怎么了吗?”   仗助从背后走过来,他关切地说,犹豫着一手搭在西尔维娅的肩膀上。   “发生了什么事?”   “……不,没什么。”   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找回声音,嘶哑难听。   “不、没事的, 我只是一时手滑了。”   但仗助看起来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他皱起眉仔细观察黑发女人,发现她唇色发白、眼底还有没抹去的震惊。   男孩儿主动蹲下身捡起搅拌棒, 把金属扁平的勺子扔进水池。   “也许你应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不太确定地说到, 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把西尔维娅带到沙发那边。   “不, 我真的没事了。谢谢你, 仗助。”   她拂开他的手, 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刚刚可能是低血糖犯了, 眼前发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而她的思绪却已经完全不在这座房子里了, 太多的事情一下子涌入脑海,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自己的大脑差点死机。   乔斯达,是她想的那个乔斯达吗?   即使只是听过那个名字一两次, 但她绝对不会忘记,也许东方仗助所说的人就是乔瑟夫·乔斯达。   但也有可能仅仅是一个巧合,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穿越可能会在同一个世界, 但一旦接受了这个可能性,便再也忘不掉了——说不定、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话,也许她还能找到卡兹。   上一世苏醒之后无法判断大致的年代,只能勉强判断是20世纪上半叶,但现在已经是1999年了,就算仗助说的真的是乔瑟夫·乔斯达,那他现在也应该是个老头子了——西撒·齐贝林还活着吗?她成功地改变历史了吗?   仗助为她把那杯热可可放在茶几上,随后坐在她身边。   “现在需要这个的可不是我了。”   他又按下马上想要坐起来的西尔维娅。   “没关系,我就不需要了,不用麻烦了。”   “好吧。”   最后她妥协,尽量把自己的思维重新凝聚回到这个屋子里。   “抱歉,打断了你说的话,不知道你还想不想……”   “不,其实现在看看也没有什么。”   仗助突然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是我自己太钻牛角尖了,弥生小姐以前一定比我还辛苦。”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仗助想要说什么了。   童年里父亲角色的缺失对他是一种无可挽回的遗憾,哪怕他的母亲把他照顾的很好、依旧将他抚养到现在,那也无法改变当其他人真正再他面前提起父亲时带来的那种刺痛。   而原本打算倾诉的他突然意识到朝雾弥生从很小的时候就失去双亲了,比起来他现在所承受的这些还能算什么呢——至少他还有很爱他的母亲。   “啊,抱歉,我是不是提起了不该提起的东西……”   “没关系,仗助君。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起这些。”   西尔维娅微微一笑表示不介意。   “你和我的状况还不太一样,那你的那位外甥说他要来见你了吗?”   仗助的父亲还在,即使可能远在天边,也确实是存在的,可能一想到这16年来对他们母子二人不闻不问、甚至完全不知道有他们的存在,任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以前还能当做不存在骗骗自己,现在对方找上门来了,事情就完全变了模样。   “……不知道。”   他摇头,自己也变得迷茫。   “应该不会,他没有提到,但我想如果他来到这里我也不会见他——尤其是不会让老妈和他见面,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不想他再打扰她的生活了。”   “当然。”   西尔维娅用一种鼓励小孩子的耐心语气说道。   “这都是你的选择,仗助君,无论你最后决定怎样做,都没有人会责备你的。”   他愣住了一下,随即终于露出一个符合年龄的、开朗的笑容,深蓝色的眸子里仿佛亮起来星光。   “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最后那杯热可可被西尔维娅自己喝了,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睡前喝甜饮料的罪恶感,不过紧接着就被她打消了。   仗助在门口穿鞋时动作停顿了一秒,他挠挠头,几次想开口都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西尔维娅歪头,有些不解。   “刚才我看到你从一辆车上下来。”   大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那是你的朋友吗?”   闻言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算是吧,一个熟人正好送我回来。“   “好,我明白了。晚安,弥生小姐!”   仗助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他最后对她露齿一笑,绅士地替她关好了门。   西尔维娅低下头,也轻轻跟着笑了起来。和仗助君相处的时候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仿佛自己也跟着回到了十多岁的年月——好像那些在黑暗中生活了一共几百年的日子不复存在一样。   但紧接着笑容就慢慢消失了,复生出现在她身边,用口型提醒她那个名字。   如同大梦惊醒,西尔维娅立刻冲回房间打开电脑,在浏览器搜索栏里打出“乔斯达”这个单词。   按下回车后立刻跳出来一些列联想,她食指滚动鼠标轮大致扫了一眼,几乎都是有关于一个人的,也是她想要找的名字——乔瑟夫·乔斯达。   美国的房地产大亨,十分富有,年轻时在世界各地活跃,可网络上几乎只能找到他开始衰老之后的照片,一时间她也没办法判断究竟是否为巧合。   柱人的事情太过离谱,不可能大肆报道出来,那可能在整个世界掀起一番波浪,即使真正发生过也一定会被掩埋在历史中。   然后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别说她在的2001年网络不算发达,1999年的日本更是。   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她不可能再去问仗助,那相当于再一次揭他的伤疤,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他所说的自己那个来到杜王町的外甥。   可她又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年龄以及长相。   唯一还能让她抱些希望的,就是她是东方仗助的邻居,如果那个人再一次找上门来,说不定她能够遇见他,但又要用什么理由去询问呢?   然而比起这件事,小镇里一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让西尔维娅觉得穿不上来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能尽量减少外出的时间,除非岸边露伴叫她过去帮忙以外几乎就闷在家里,可能是比正常人多出几百年的经历,有些时候她的直觉意外的准确。   直到东方仗助的外祖父东方警官突然去世。   复生说那可能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复杂,按照朝雾弥生的记忆,东方警官的身体很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维护杜王町的治安,不像是有什么重大疾病的样子,他的离开太突然了。   作为一同生活了几年的邻居,西尔维娅当然要出席东方警官的葬礼。   朋子女士眼神涣散、眼底发青,像是魂魄也随着这次打击一同被从身体里抽走了,整个人显得焦脆不堪。   除了说一些毫无用处的安慰话语,西尔维娅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打了个招呼简单说了几句便退开了,一直要不停招待其他人也耗费着朋子女士的精力。   然后她在大雨中看到了没打伞的东方仗助。   他全身都被淋湿了,还穿着那身有些松垮的校服,深色的外套被浸湿后贴在身上描绘出结实的线条。一直以来精心打理的发型也快散开了,但他现在似乎无暇顾及。   仗助也看见了她。   那双蓝眸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躲避她的目光,脚下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抬起,不过最后他还是站在了原地。   西尔维娅叹息一声,她走到他面前,要抬起头仰视才能看见高中生的脸。   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也许是雨水流进了眼睛里,他脸上不停有水珠滚落,她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东方仗助倔强地偏过头,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没事。   而西尔维娅只是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不必更多的言语,他现在只需要陪伴。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在颤抖,西尔维娅稍微离开一些,看见男孩儿紧握的双拳,他攥得太紧了,连雨水被挤压的细微“咯吱”声都能听见。   她立刻握住仗助的手,扒着他的四指想要让他把拳头松开。   “仗助君,你现在只是在伤害你自己而已,松开手吧……好不好?”   可高中生没有一点反应,她的直觉告诉她仗助在生气,但她并不懂为什么。   最后她也扔下了手里的伞,黑色的荷叶面伞在地面上滚了一圈跑远了。   她用两只手才勉强让他不再虐待自己,手心里面已经有了淡淡的血痕,而她只能摇头叹息。   东方仗助略显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跨步弯下腰把伞捡起重新为她打好。   就在他错开身的时候,西尔维娅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穿白色风衣、戴白帽子的男人一直在望向这边,他平淡而冷静的目光遇见她的,然后他抬手压低了帽檐,遮挡住那双青色的眸子,转身快步离去。 第七十二章   隔着雨雾看不大清那个人的长相, 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仗助就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眼前。   但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知道那是东方仗助的“外甥”, 即使他看起来已经大他一轮。   他们有相似的外表, 都是混血的长相, 比普通亚洲人有更加立体的面部和更结实的体型。   西尔维娅的目光回到仗助身上,已经湿透的头发不停往下滴水,汇聚成一股从额角滑落,她想抬手擦去那也许混着泪珠的雨水,但最后还是克制地轻轻搭在对方肩膀上。   “我们回去吧,仗助君。”   她轻轻拍拍男孩儿的后背, 他红着眼最终点了点头。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衣男人的背影, 转身和仗助离去。   殊不知等他们走远后,空条承太郎反过来也遥遥望着他们。   *   连绵不绝的雨下个没完, 仿佛一直明媚的小镇终于随着日渐压抑的气氛开始呜咽起来, 刚刚进入春天, 空气还很凉, 有的才露出粉色的樱花花苞被冲落在地上, 远远看去一片嫩粉。   和东方母子分开之后, 西尔维娅回到自己家里打算泡一杯热咖啡暖和暖和,才把水烧上就听见又有人敲门。   她趴在猫眼处看了一眼, 是换了干净衣服的仗助, 西尔维娅没多想便打开了门。   “怎么了仗——啊,请进请进。”   然后才发现原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正是刚刚在葬礼最后见过的白衣男人。   西尔维娅顿了一下,礼貌的点点头,又从鞋柜里给那个人新找出一双拖鞋, 他看起来至少有190,可她的鞋柜里最大的客用拖鞋好像也没有适合他的。   “抱歉,请您将就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这里平时连男客人都没有,更别说准备这些东西了。   那黑发男人只是淡淡地点头,声音低沉悦耳。   “没关系,谢谢。”   刺耳的水汽声突然响起,西尔维娅轻轻“呀”了,一声,是水烧开了,她对仗助做了一个手势便匆忙赶去厨房。   “仗助,你带他先坐,我去看一下水。”   等她弄好回来之后,两个人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   “茶还是咖啡?”   “咖啡好了,谢谢。”   东方仗助微微一笑。   “和他一样。”   黑发男人轻轻点头。   等三杯意式咖啡端到桌子上,仗助讶异地抬起了眉毛。他端起一杯试探着喝了一口,立刻就吐出舌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呜哇,这个好苦!”   他身旁的成年男人则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   “朝雾女士原先曾经在意大利居住过吗?”   “啊?没有的没有的……”   西尔维娅立刻摆手否认,虽然听到问题的那一瞬间她差点脱口而出“是的”,虽然有可能是他随口一说,但是未免也太过敏锐了——意大利人确实更多选择Espresso。   “抱歉啊仗助君,我这就给你拿些牛奶。”   倒是这个男人进了屋子也没有脱下帽子的习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既然他是梳着飞机头的东方仗助的亲戚,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了。   给三个人的杯子里都兑上一些牛奶——最近的天气不好,弄得西尔维娅也不想再喝太苦的东西了,然后黑发男人才终于清了清嗓子。   “您好,朝雾女士,打扰了。”   在她露出一个没关系的微笑之后,男人继续说道。   “我是东方仗助的亲戚,空条承太郎。”   “您好,空条先生。”   随即西尔维娅给了高中生一个眼神。   “所以您和仗助君前来是想要……?”   “事情是这样,朝雾女士。据我了解,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最近来到了杜王町,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但我们有可靠的情报证明他最近在这附近出没。”   至此,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青色的眸子直视西尔维娅的双眼。   “我和仗助都认为,您最好在最近几天先暂时离开这栋房子,等危机解除之后再重新般回来。”   西尔维娅一下子就联想到东方警官的死亡。   难道说他去世是因为这个杀人犯的原因?不过她就住在东方仗助的隔壁,如果他和东方家有什么仇的话,自己确实容易被牵连。   “是的,弥生小姐。”   仗助附和地点点头。   “我也让老妈先搬去亲戚家里住了。”   她为难地思考了一下,虽然是这样可……   “唔,那么大概需要多久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对面的两人对视了一下,然后空条承太郎轻轻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但回尽快让您恢复正常的生活的。”   这也没有个期限,这段时间自己应该去哪里呢?原来父母留下来的房子租给其他人了,每个月的房租一大半能抵现在这个,剩下的便是她多余能攒下来的钱。   可是住酒店的话会不会花销太高了呢?如果不是信任的东方仗助来说这种事,任一般的人突然上门说会有危险赶快搬走,大多数人也不会相信吧?难不成仗助这个亲戚是什么国际刑警,专门抓各种罪犯的?   见到西尔维娅为难的神色,空条承太郎突然说。   “您是有什么困难吗?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可以暂时先住到杜王町大酒店里,由SPW财团承担您的费用。”   “不不不。”   她立刻摆手,他和她也不是什么熟悉的人,怎么能让人家无缘无故地替自己付房费。再说,现在小镇里出现了杀人犯,他们特意来提醒她也是好心。   “没关系,我……我去打个电话。”   现在能拜托的就只有那个人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金发男人的身影。   然而对于这件事他会不会答应,西尔维娅心里完全没有底。   为此她特意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才拨通电话,心脏的快要随着打通等待时的“嘟嘟”声跳出胸膛。   吉良吉影毕竟是个单身的男性,对于她这种贸然想要上门借宿几天,说不定会很排斥,她记得吉良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他甚至连她想要参观他的房子都不愿意。   可现在她唯一能询问的只有他了。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西尔维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紧张地一时间说不出话。   那边没有听到声音,试探着提问。   “弥生?”   “……是我。”   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拿着电话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有什么事情吗?”   他听起来并没有恼怒的意思,也没有着急问她到底怎么了。   西尔维娅闭上眼睛,倒豆子一般迅速开始说起来。   “我能不能到你家暂时借住一段时间呢?我保证不会很久的,对不起吉良,我现在是真的找不到地方。”   电话另一边诡异的沉默了几秒钟,她的心此时已经沉下去了,但还是微微提高声线继续解释着。   “警察找上门来说最近我家附近出现了一个杀人犯,现在他们还没有抓到他,所以请我暂时先搬出去住,等抓到了我马上就回去……”   不知道空条承太郎具体是做什么的,也不清楚他哪里得到的消息,西尔维娅只能暂时将他归于警察那一类,反正都差不多不会有什么错的。   既然他是仗助信任的人,那么她也相信他。   “可以。”   最后在电话里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终于松了口气。   “我下班的时候路过去接你,你现在收拾一下东西吧,只拿着私人物品就可以了,其他的家里都不缺。”   “好的好的。”   她忍不住欣喜,轻快地说。   “谢谢你啦吉良,如果这次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好,没事的。那我这边还在上班,先挂电话了,晚上见。”   东方仗助看见朝雾弥生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走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找到地方住了?”   “嗯,是朋友家,没问题了。”   她对他咧嘴笑了一下,就是别墅区离岸边露伴家有些远,不过这都是可以克服的小问题,一切当然还是命要紧。   空条承太郎站起来,对西尔维娅轻轻点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仗助,我们走吧,还有事情要忙。”   “注意安全,弥生小姐。”   仗助提起嘴角,但却不是平日里开朗的笑容,显然是还没能走出外祖父离世的悲伤。   “等事情过去了之后我再来看你。”   *   西尔维娅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贴身的衣物和化妆品,装在一个小拉杆箱里,颇有点要去旅行的样子。   窗外的雨终于暂时停了下来,不过刚刚电视上播的天气预报显示,三天后可能还会继续降雨。   大概五点二十分左右,她拉着行李箱在家门口的马路上等到了吉良的车,金发男人下车帮她把行李放在车后备箱里,又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抱着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心情,西尔维娅抱着自己的小抱枕有些紧张地坐在座位上——吉良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那个枕头,西尔维娅只好无力地解释自己没有它睡不着。   “你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可以吗?那座房子有些大,你住得离我太远,可能晚上会害怕,别墅区人口也比较稀疏,你在我旁边也会更安全一点。”   一阵寂静之后,吉良突然开口。   “当然没问题,你说的算。”   西尔维娅点头,她当然知道别墅区的房子怎么样,小时候朝雾弥生失去父母之后,在空旷的大房子里晚上经常一个人睡不着,对了,当时吉良好像就来到她家陪过她一段时间,就在她小时候隔壁的房间。   现在,事情又用另一种方式回到了起点。   某种程度上,这可能算是同居。 第七十三章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 可以使用走廊尽头的另外一个卫生间。”   说罢,金发男人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重新组织语言。   “也许另一个太远了, 你晚上起夜的话可能会害怕, 等一会儿我把我的用品放到那边, 你一个人使用这边离得近的吧。”   “啊,这真的不用,真的太麻烦你了。”   西尔维娅赶紧拒绝,怎么能因为自己来住几天就把他挤走呢?   “唔……既然这样,那么你可以自由选择两边,我不介意。”   他没再推拒, 接着领着她走到未来几天里将要居住的房间, 很干净整洁,榻榻米上连灰尘都没有落下, 基本的家具都有。   “我去拿床褥和被子, 你先把东西放下吧。”   其实她也没拿太多东西, 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必要的物品罢了, 西尔维娅把背包放在一个柜子上, 转而去看墙上挂着的一幅梅花的画和前面架着的一把日本武士刀。   他家里确实很富裕——现在也是, 一个人能够养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那我就先把东西给你放在这里了。”   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西尔维娅吓了一大跳, 他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什么时候走到门口、又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你慢慢收拾,等晚餐做好了我再叫你。”   “我去帮你一下吧。”   她立刻说道, 他本就好心地让自己住进来,总不能再什么都让他做吧?哪怕就是帮些忙也好,她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必, 你先把东西放好吧。”   吉良吉影淡淡地说,顺手为她合上门。   不管怎么说,吉良确实是一个跳不出什么毛病的男人,等她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各处归位走到厨房,他还是穿着上次的那个围裙,背对着她来回在炉台和案板之间移动。   “已经好了吗?先在餐桌等一会儿吧。”   阵阵牛肉和浓厚的咖喱味钻进她的鼻孔,紧接着她的肚子就响起了“咕噜”一声。   听见厨房里的金发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她赶紧不好意思地赶紧离开了,脸颊有些发烫。   在有些诡异的气氛下两个人沉默地吃完了饭,这次还和上次有些不同,毕竟从今天开始她就要住在他家里了。   如果吉良没有在他或她的大学期间有过恋人,那么也许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其他的女性居住在一起。   哪怕他们从小关系已经很熟悉了,但这次连吉良吉影也有些拘谨,她能看得出他有些紧张。   难不成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过……?   饭后两个人便各回各屋、互不打扰,西尔维娅觉得没有意思、又不能叫复生出来聊天,她不确定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如何。   倒是也有电视可以看,但多数时候是充当背景音,她不怎么看内容。   从行李箱里面翻出一本特意带来解闷的漫画书,是岸边露伴作品的单行本——既然现在为他工作,她也想大致了解一下他究竟在创作怎样的作品。   《粉红暗黑少年》确实是一部很优秀的作品,怪不得岸边露伴这么年轻就已经说“赚了足够的钱所以不想再留在东京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而沉浸在剧情里的西尔维娅完全没有意识到。   电视还在“叽里呱啦”地放着,但她已经左耳进右耳出完全听不进去了。   “弥生?”   有人在外面试探着敲了两下门。   “啊,请进!”   她赶忙从书里抬起头,然后就看见金发男人打开门,见到电视还开着,她手里还捧着漫画书,吉良吉影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西尔维娅突然想起吉良的作息十分规律,她光顾着看漫画书,完全忘记时间这回事了。   一个人住完全没有人管她到底几点睡几点起,是辞掉了教师的工作之后,不用再去上班、不用备课、没有教学压力之后她几乎过度地“补偿”自己。   尤其她刚刚从“远古”时代回到现代,更是无所顾忌了。   “额,已经很晚了吗?”   吉良抬抬手腕扫了一眼时间。   “十点半了,你应该睡觉了。”   “好,我现在就去洗漱。”   西尔维娅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把书放在枕头边上的位置,再把电视机关掉。   “二十分钟之后我再来看你一眼。”   吉良站在门口,西尔维娅拿着化妆包几乎就是贴着他的身体走出房间,待到她走远之后男人摇了摇头。   等西尔维娅从卫生间里出来,发现吉良并没有回去,而是一直在她的房间里。   枕边的漫画书被放在了柜子上,她换下来的衣服也被规规矩矩地叠好放在一边,甚至连弄乱的床铺也重新铺好了。   “没有什么事情就睡吧,我给你关灯。”   吉良吉影环着手臂在门口等着她躺到榻榻米上铺好的床褥上——说实话,就是上辈子和卡兹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有被这样精心照顾过,他居然还会让她早睡。   恐怕漫画书被拿远也是不想她偷偷起来再接着看,西尔维娅只能点点头,她乖巧地钻进被窝拉上被子。   “好,谢谢。晚安,吉良。”   但是金发男人又一次接近她,蹲下身为她掖好被角,再把露出来的脚盖好。   他的阴影笼罩下来,距离这么近,可她却也不是第一次发现了,吉良的长相真的十分英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亚洲人却有着金发蓝眼。   在这个背光的角度,她甚至能看到自己出现在他的瞳孔里,一个抬头仰望着他的影子。   男人眼里的温柔一闪而过,西尔维娅眨眨眼睛再一次睁开,他又直起身离得远了。   吉良吉影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   “明天需要早起工作吗?”   “唔,暂时还没有工作。”   西尔维娅侧过头远远望着他。   “好,晚安。”   吉良为她把灯关上,轻轻拉上门,她听见他走远的脚步声和隔壁拉开纸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   忘了把自己的小闹钟带来,第二天早上西尔维娅醒来之后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她看了看昨天晚上代替漫画书放在自己枕边的手表,居然已经十点多了。   这个时候,大概吉良应该已经走了?   打了个哈欠,她从床上爬起来,还有些没睡醒一样迷迷糊糊地拿着东西去洗漱。   熟系完毕之后,路过餐厅时看见桌子上有什么东西,西尔维娅走近查看,是盖着金属盖子的圆盘,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把小化妆包暂时先放在凳子上,西尔维娅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是还冒着轻微热气的蛋包饭,金黄色的蛋皮没有一丝破损,表面光滑、闪烁着细小的光泽,上面M字型番茄酱让一切看起来更加诱人了。   西尔维娅不由得捂着肚子轻轻揉了揉。   突然,她在盘子另一侧下面发现了一张纸条,轻轻把盖子放在一边,她把压着的纸条抽出来。   是吉良留下的,字体比记忆中的还要好看,解释到他猜测大概她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于是干脆跳过早餐为她准备了午餐,要记得放进微波炉里面加热一下再吃。   她顿时感觉自己多了一位老父亲。   吉良吉影实在是太体贴了,明明他要早起上班,但还是抽出珍贵的时间为她做了午饭。   蛋包饭在微波炉里转第三圈的时候,西尔维娅突然决定她也需要做点什么才行。   原本不打算外出的她在吃完饭刷了盘子之后背着挎包出了门。   自去S市上大学四年,再加上回来在葡萄丘高中工作马上就租了附近的房子方便步行上班,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片别墅区了。   按照从前的印象,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商业区,为附近的住户提供便利,不至于每次都要跑到镇中心去购物。   青菜的价格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贵一些,日本的菜和水果按照换算本来就比意大利要高,在这片地区的更是比普通的搞上不少。   西尔维娅摇摇头,真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要是她会开车就好了,可自己现在也没有车。   其实不太会做料理,根本和吉良的手艺完全没办法比,她只好买了一些香菇、魔芋、茼蒿、白菜和一些切好的肉类,洗好放在锅里只要再倒一些酱油和提味的浓缩汤汁就能当日式火锅吃了。   她记得吉良家里是可以做的,上次她在厨房门口看到了锅和电磁炉。   等吉良如往常一样回到家里的时候,门口的另一双鞋让他愣了一下,紧接着屋子里传出来的香味不禁让他加快了脚步。   餐桌上已经放上了煮过,透明的盖子上布满水汽,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但他能从味道上大致判断出其中的某些食材。   一种复杂的心情蔓延在心中,他沉默了两秒钟,环视一周,既没有在厨房发现西尔维娅,客厅里也没有她的身影。   他快步走到自己隔壁的房间拉开门,西尔维娅还像是昨天晚上一样开着电视当背景,手里捧着她那本漫画书。   家里从来没有人这样等待他回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打算永远都是一个人。   但这次出现的小小“意外”让他原本的想法出现了某种偏离。   “哦,吉良,你回来了。”   听见声音她抬起头说道。   “我不知道你到家需要多长时间,东西都煮好了,现在是保温模式,等你准备好就可以直接吃了。”   金发男人攥紧了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公文包,他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梗住了。   “怎么了,吉良?”   西尔维娅站起来,有些不解。   “……没什么。”   半晌,吉良从注视着她的双眼到移开盯着电视上的画面。   “以后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做,我来就好。” 第七十四章   但这次西尔维娅却有些不乐意了。   “那如果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用我做的话, 我就不住在你这里了。”   刚刚还觉得朝雾弥生在家里等他回来的这种感觉,并没有之前他想象中那样令自己排斥,吉良吉影沉默了一瞬, 他一时间还不想让她那么快就回去。   不仅如此。   他甚至开始考虑用什么样的理由劝说她留下来。   如果警察们一直抓不到那个杀人犯就好了, 这样朝雾弥生就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看到其他女性的时候他永远只关注对方的手, 只要手不好看,他都不会分给她们任何一点精力。   可她一直都和别的女人不一样,说实话朝雾弥生的手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可他居然暂时觉得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不想杀她。   比起她的手,他更想要和这个人相处。   至于他将别的女人用“杀手皇后”引爆并只留下手部这件事……从未有人察觉过, 未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并不会打扰到他与朝雾弥生的相处,只要自己能够隐瞒好, 他就能和她一直过着这种平静的生活。   被自己内心的想法所震惊, 但金发男人面上未显, 看起来只是沉吟着点了点头。   “好吧, 既然你坚持。”   西尔维娅这才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欢迎回家。”   *   和吉良吉影一起生活的日子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其实两个人能见面的时间很少, 无非就是他下班回家之后晚餐的时候。   早上西尔维娅渐渐也开始醒的早了,这都归功于吉良“强迫”她早睡的缘故。   一个人时她几乎很少会去刻意控制自己的作息时间, 不过和吉良一起倒是改掉了不少坏毛病, 早餐也开始吃了。   她突然也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可惜过不了多久她就又要搬回租的房子了, 唯一不方便的一点就是别墅区离镇中心太远,她办什么事情都不太方便。   就比如今天岸边露伴突然叫她过去,西尔维娅只好选择步行到最近的车站——其实那里和自己家也没多远了, 然后再乘车去他家里。   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可走到半路就突然开始下瓢泼大雨,她都没来得及反应浑身就湿透了,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能停,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去露伴家里,西尔维娅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回家暂时避避雨。   至少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说别的,还没进四月份,没过一会儿她就开始打哆嗦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西尔维娅还犹豫了那么一下,但又觉得不至于那么巧,偏偏就是她回来的这么一小会儿会碰上什么杀人犯,还是当下比较要紧。于是便进门先把湿衣服换下来裹上浴巾,再给岸边露伴打电话说稍微晚去一会儿。   但没想到漫画家说下这么大雨就先别去了,明天再说,西尔维娅松了口气,终于能放心地先冲个热水澡,那毕竟是她的新老板——岸边露伴倒是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苛刻。   不过还记得空条承太郎的话,她打算简单冲洗之后再打着伞回去,尽量减少在这所房子里逗留的时间。   然而隔壁的房子里,承太郎和仗助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白衣男人神情庄重。   “原来安杰罗是在等待雨天!”   房间里所有能出水的地方全部都变成了危险地带,连房顶都已经被安杰罗破坏了几个大洞。   曾经被仗助的疯狂钻石抓到过一次,他当然不会再上之前的当,这次反而是他杀死这两个人的绝佳机会。   “不行,仗助,我伤不到这家伙。”   白金之星尝试了几次,但都被银水链逃过去了,拥有水无形的特点,每次被打中之后都会散开水珠再重新汇聚,承太郎望向身后的高中生。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如何突破?”   “嘛,比起对付你们两个这件事情,还有一个人让我特别在意。”   那个蓝色滑溜溜的替身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承太郎忽然绷紧了神经,难道现在这栋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三天前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你们去隔壁的房子提醒那个女人离开了,她也是你们的熟人吧?”   银水链不怀好意地说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仗助皱起眉,安杰罗那家伙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他到底监视了他们多久?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   蓝色的替身嘿嘿笑起来,快速地向着远处一堵墙的方向移动。   “因为刚刚下雨的原因,那个女人浑身湿透着又回到了那个房子,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说完,银水链就从一个缝隙中倏地离开,承太郎和仗助对视了一眼,马上抬腿就向大门口跑去,安杰罗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冲着朝雾弥生去了。   怎么会偏偏就这么巧?她大概是路过迫不得已要回去换衣服——他们已经提醒她之后,朝雾弥生不可能在故意回去,但偏偏安杰罗等待的就是下雨这个机会。   “弥生小姐,千万不要有事啊……”   仗助原本还镇定的神色突然慌张起来,如果是他和承太郎先生的话还有九成的把握,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应该怎么对付他,然而再加上一个朝雾弥生就很难说了,银水链在雨中的速度一定快过他们两人,他们又都是近距离力量型替身,等赶过去说不定已经晚了。   想到外祖父离去时的样子,东方仗助加快脚步,这次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晚一步了,他已经眼睁睁看着以为亲人离去,他绝对不可以再让弥生小姐……   他没办法再承受更多了。   然而两个人不能像银水链那样从缝隙中钻进去,直接被堵在了门外,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回应,除了他们叫她名字和大雨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   难道说他已经得手了……?   “仗——”   还没等承太郎说出仗助的名字,就见高中生转身冲到电箱前面,拉开铁门在角落里拿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旋转了一圈半之后居然打开了。   东方仗助心里默念着道歉的话,那是他无意中发现的“朝雾弥生的小秘密”,她一个人住当然要有放备用钥匙的地方,以防自己忘带了进不去屋。   平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动这把钥匙的,但这次是及特殊情况,等之后再想弥生小姐认错好了。   打开门后承太郎首先冲了进去,白金之星跟在他身后判断房子里那里传出细微的声响,等他们走到西尔维娅的卧室,里面的情形却完全不是两个人想象的任何一种。   银水链正和另一个替身对峙。   那是一个纯白色的替身,右侧脸颊上三颗斜向下的泪珠、头上有圣母一般的圆圈形星星发饰。   拥有金色长睫毛和同色瞳孔的替身听见声音转过来望向这两个新闯入进来的人,背后洁白的羽翼扇动了两下。   空条承太郎和东方仗助都愣住了。   这是朝雾弥生的替身吗?也不会有其他的结果了,可他们居然是现在才知道她也是一个替身使者!   但当前的状况不容许他们思考那么多了,白金之星挡在那个不知名的白色替身前面,挥动拳头却几次被银水链躲开,它“切”了一声,只能顺着墙壁四处逃窜。   “别让它再跑了,仗助。”   “空条先生、仗助君……?”   浴室的门“吱呀”打开一条小缝,一道微弱的声音传过来,是西尔维娅。   “弥生小姐,原来你在这里!”   仗助马上拉住她握着门把的手将她从浴室里拉出来藏在自己身后。   “它会从缝隙中进去,浴室里面也不安全,你尽量紧跟着我和承太郎先生。”   “朝雾女士,请你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   承太郎的目光直视扫了一眼西尔维娅就离开了,她还穿着白色的浴衣,头发一直往下滴水没有干透。   “把你的替身收回去吧,替身受到攻击本人也会受伤,太危险了。”   闻言,那个白色的身影看了看戴帽子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主人,歪了歪头之后乖巧地扇动翅膀逐渐消失了。   承太郎大致判断了一下,刚刚朝雾弥生在浴室里,而替身在卧室中央,看起来长得并不像近距离力量型,纤细而柔弱。这样的替身如果没有特殊的能力很难取胜,就连他的白金之星暂时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夹着她走到客厅,避开厨房和另一个主卧外的卫生间,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用水的地方……   “等等,仗助,空气加湿器!”   西尔维娅立刻转头,她回家的时候并没有打开石门空气加湿器,然而现在它正以最大的功率工作着,喷出来的雾气将近能有一米远。   银水链瞬间出现仗助的脸颊旁,安杰罗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然而却被仗助早就设计好的计谋,用吞下去塑胶手套在用“疯狂钻石”恢复的方法把那个替身捉住了。   “抱歉,我们马上就回来。”   承太郎看着仗助把那个手套从窗户甩出去,对面的某棵树上立刻传来剧烈的反映,抬脚向屋外走去。   “嘛,已经没事了,弥生小姐,现在你安全了。”   仗助温和地微笑着轻声安慰,但再转过去看向安杰罗的方向时,眼里的所有热度都冷却下来。   如果是他和承太郎先生也就算了,但他绝对不会原谅威胁到弥生小姐安全的任何人。   至于安杰罗那个家伙,就永远也别想离开杜王町了。   “对了,既然人已经抓到,那你就可以搬回来住了。”   东方仗助想抬手摸自己的头发,但又克制地放下。   “即使是短短的三天时间,我也觉得好漫长啊。” 第七十五章   “嘛, 不过就是几天而已。”   西尔维娅有些好笑,再说了,她又不是住在他家里, 每天不过是偶尔打个照面罢了。   “我应该马上就会搬回来住了。”   “那太好了, 你不在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仗助笑嘻嘻地说。   “好啦,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快跟着空条先生出去看看吧。”   她打趣到,轻轻推了仗助一把,让他赶紧走。   “要记得把头发吹干啊,不要着凉了。”   他边走边回头,不忘叮嘱。   “到底你是孩子还是我是孩子啊?”   西尔维娅半是恼怒地开玩笑说, 摇着头回到了自己卧室里的卫生间。   处理完安杰罗的问题后, 空条承太郎皱眉思考了一下,看向仗助。   “仗助, 朝雾小姐是替身使者这件事连你也不知道吗?”   “不……之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 如果不是这次偶然碰上了, 恐怕我也很难发现。”   高中生回忆到, 他是5岁那场发烧之后就拥有了“疯狂钻石”, 但在那之后他并没有留意过其他人是否还有这种能力——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那是他独有的。   “……我知道了。”   白衣男人看向那栋写着“朝雾”名称的房子,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   这一天吉良吉影回到家里,本能地发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晚餐已经照常准备好了, 对于他来说很普通, 毕竟弥生的手艺也就那样,他倒是不会挑剔。   不过有什么气氛不一样了, 经过这几天她应该知道自己每天都是准时准点回家,前两天她都是在餐厅里等着他,但今天又像是第一天一样不见了。   仔细判断了一下声音, 是隔壁卧室里传过来的,金发男人连西装外套都没有脱去便走过去,拉开门发现弥生正在收拾东西。   吉良的眉头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听见开门声黑发女人转过身笑笑。   “你回来了?我忘了看时间了,抱歉,马上就好,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   他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变得干涩,心底里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那绝不好受。   “……你这是要回去?”   西尔维娅先是困惑地歪了歪头,然后才恍然大悟。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今天下午那个杀人犯被抓到了,他们和我说可以回去住了。”   吉良吉影那双蓝色的瞳孔骤然缩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在迅速生长,那是每次他想要杀人之前才会有的预兆,即使耳朵听不到,他冥冥之中也感受到了那种不正常的“咯吱”声。   忍不住后退一步,但杀手皇后的影子还是在弥生低下头的时候在他身旁闪了一下。   “好的,那我先过去了。”   强迫让自己先说出这句话——这也是对他自身的劝诫,如果现在再继续逗留在弥生身边,他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不行,他不能杀死她,自己不能这样做。   一次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吉良吉影这才勉强从房门前离开,看起来弥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她还在专心地往已经快要装不下的行李箱里努力塞那本前几天被他没收的漫画书。   他还没有问她呢,说不定他提出来之后她不会拒绝。   弥生和别人不一样,她会让自己照顾她的……   不过他也可以做出让步,如果她执意想要回去,只要不是其他的男人——他没办法想象也没办法忍受别的男人围绕在她身边。   但弥生也不是那样的人,他几乎算是亲眼看着她从小长到大,她的兴趣似乎不在那方面上,然而现在她毕竟已经长大了,听说之前学校里也有男教师追求她,但都被拒绝了。   坐在餐桌前,吉良吉影忍不住胡思乱想,筷子一下也没动,西尔维娅好不容易搞定了漫画书出来发现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有些奇怪。   “我不是说你先吃吗,不用非要等我的。”   “……没关系,我不着急。”   他有些僵硬地说,尽量维持自己的情绪正常,即使现在他很想要冲到卧室里剪指甲,但他不想在弥生面前暴露任何“不正常”的事情。   但西尔维娅也本能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尽量安静吃饭,以为是今天吉良在工作上有不如意的事情,便不再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   吉良吉影突然放下筷子,力气有些大,吓了她一条。   “弥生,你有没有考虑过……”   金发男人顿了一下,犹豫着说道。   “继续住在这?”   西尔维娅的勺子叼在嘴里,缓缓睁大了眼睛,然后她慢慢把勺子抽出来、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继续住?”   “你觉得在这里不适应吗?我以为这几天你过的还不错。”   他淡淡地说,没有再去看弥生的表情。   “还是说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她眨了几次眼睛,开始有些听不懂吉良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是在邀请她同居吗?   “我没有不喜欢,吉良,我……”   但西尔维娅突然顿住了,垂下眼帘低头盯着碗里的米粒。   “但这毕竟不是我自己家啊,我也不能总是麻烦你,况且这里距离工作的地方有些远,我一个人的话不是太方便——和你一起住当然很好,我连熬夜的坏习惯都改掉了。”   “……不麻烦。”   最后他只能说出来这几个字。   他想说没关系,他不觉得和平时的生活哪里有太大的不一样,除了回家不用自己再做晚餐——但他同时要多做一份早餐或者连带着午餐。   还有那份可有可无的工作,去什么漫画家的家里当助手,这种事情一听就不稳定,那还是个男人。就算弥生什么工作都不做,他也能养得起两个人。   可那些想法他都不能对她说,吉良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就会立刻把她吓跑。   所以他只是停下吃饭的动作望着弥生。   被那种莫名带着点可怜的眼神盯着,西尔维娅浑身都开始不舒服起来,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好吧、好吧,我会考虑的……”   西尔维娅用筷子戳松碗里的米饭,纠结地思考着,其实这样想想也没什么不好,但总感觉哪里有些别扭,毕竟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但我还是想先搬回去住,能让我再好好想想吗?”   “当然。”   现在吉良吉影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轻轻对她弯了弯唇角。   她会回来的。   *   当晚吉良开车把她送回去,还不忘了在临下车之前“提醒”她慢慢考虑、不用着急。   第二天她终于能够恢复原先的生活,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往岸边露伴家赶。   到地方之后除了给他整理整理素材、帮忙在路上跑个腿带点东西以外,最另西尔维娅意外的是他居然让她找时间去海边取景。   “光靠想象是画不出来特别的东西的,这两天是周刊的特别期,我要多画封面和插页,不然就亲自去了。所以拜托你一定要找点什么特别的啊!”   露伴想要的“特别的东西”她没找到,倒是在海边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空条承太郎也在海边,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不过并没有上去打招呼,他时不时蹲下身子像是在查看什么东西,背对着她根本发现不了远处的西尔维娅。   这种时候总是有些尴尬,走上去打招呼似乎也不是那么熟悉,但完全不理会也不是很礼貌。   纠结了一会儿,西尔维娅选择先给漫画家拍照片。   胶卷相机是岸边露伴的,打车费也给报销,她也算是来海边看看风景散散心,至于他说的什么“特殊的东西”,那只能看缘分了。   正当她蹲下研究一个寄居在贝壳里的不知名生物时,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您好,朝雾小姐。”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发现是承太郎走过来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啊,您好,空条先生。刚刚看到您在忙,就没有上前打扰。”   “……没关系,我不忙。”   白衣男人淡淡地说,他和任何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时间沉淀之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安静而沉稳。   “你这是……?”   “哦,这个啊。”   西尔维娅挥了挥手里的相机,洗胶卷的钱可不便宜呢,岸边露伴居然说可以随便拍,真不愧是顶级的成功漫画家。   “是工作上的事情啦,老板让我来拍点照片,可惜我好像拍不到什么特殊的场景啊……”   “海星可以吗?”   男人显得有些突兀。   “啊?什么海星?”   她有些没太听懂,他的话太少了,过于简洁就导致她很难跟得上他的思路。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正好在研究海星,你可以拍一些照片。”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沙滩,那上面确实趴着几个她从未见过又十分美丽的海星。   “……可是您为什么要研究海星呢?”   西尔维娅不解地说到,他不是抓通缉犯的吗?   承太郎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   “难道仗助没有和你说过吗?我正在攻读海洋学的博士学位,现在是一名学者。”   “啊——?”   *   两个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承太郎真的就一直陪着她给海星拍照,偶尔也会告诉她一些其他不常见的海洋生物,似乎他的论文任务也不是那么急。但他终于忍不住抛出了那个问题。   “朝雾小姐,你的替身是什么时候拥有的呢?”   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最终她选择了第一世的答案。   “从我记事起就有了。”   承太郎看起来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他的话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我曾经也有一个……天生就拥有替身的朋友。” 第七十六章   西尔维娅拨弄贝壳的动作暂停了一下, 她搓了搓手指,上面沾着的沙子就随着动作剥落下来。   “曾经”,她注意到这个词, 那就说明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很遗憾。”   她轻声说, 此时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那应该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空条先生本职明明是一个学者, 却做着不属于他的工作。   就算她现在见到过的替身使者不算多,可大多数都是极其危险的,说不定他的朋友就是在类似上次安杰罗的事件中不幸去世的。   白发男人沉默了半晌,海面已经被夕阳染成了红色,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经常想起他们。除了老头子, 他也再没有见过波鲁那雷夫。   等空出时间的时候, 也许可以去一趟法国。   “谢谢。”   最后他提了提唇角,几乎看不出任何弧度, 但西尔维娅知道他在微笑, 也许是想起了曾经的朋友吧。   这不是唯一一次他们偶遇, 有时候在镇上也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不忙论文的时候也会陪她走一段路。   后来西尔维娅知道, 他现在住在杜王町大酒店, 虽然是日本国籍但是经常往返于美国,仗助的父亲好像居住在美国。   但即使是和承太郎偶尔的谈话也没法推测出那到底是不是她想要找的“乔瑟夫·乔斯达”, 不过好消息是据说他要来日本。   可这对于仗助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又开始纠结起之前那件事情了。   “如果你不想让他打扰你妈妈的生活,那就不要告诉朋子女士。”   周末的时候在一家街角的咖啡店, 西尔维娅呷了一口冰美式,安慰身边的东方仗助。   这周岸边露伴没给她安排什么任务,她比较闲, 恰好在咖啡店遇见了出来放松的高中生们。   不过比起他们这桌比较沉闷的气氛,广濑康一和山岸由花子则完全不同,她几乎都能看到实质的爱心从她身周散发出来。   “是啊,可是据说因为我们母子的事情,那边也乱了套……”   高中生的神色因此低落下来,像是失落的大狗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耳朵。   西尔维娅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乔瑟夫·乔斯达居然是婚后出轨才有了仗助,据承太郎说因为遗产的问题美国那边现在一团糟,但比起其他的事情,仗助居然更多的是愧疚。   他太温柔了,连替身能力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能力。   “这不是你的错。”   “好吧,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他捧着咖啡杯,一口都没有喝。   “说不定等你见到他就又有新的想法了呢。”   西尔维娅摇了摇头,小镇下午的阳光惬意,从阳伞的边缘照在玻璃桌面上,反射的细小光芒有一瞬间让她想到了他替身的名字“疯狂钻石”。   但在乔瑟夫到来之前,她不得不继续思考吉良吉影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现在在考虑要不要贷款买一辆车了,但问题是现在她的工作不算是稳定收入,想要借贷还有些麻烦,但手里的存款也不够,这个时候的汽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贵一些。   如果退掉现在租的房子,不再把别墅区的老家租借出去,重新回到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生活也没有那么难过——毕竟已经过了那么久,作为西尔维娅,她甚至已经开始记不清朝雾弥生父母的模样了。   也许因为是灵魂碎片的原因,她在之后的世界似乎永远都是没有家人的,可这却让她更加想念那不勒斯了。   父亲一定不会放弃寻找她的,哪怕自己已经留给他一封“告别信”。   乔鲁诺·乔巴纳会遵守他的承诺吗,让自己的父亲远离黑帮的危险?她还会再见到那个金发的年轻人吗……   可一旦要退租的话,她都不知道如何向仗助解释。   说这次自己要永远离开了吗?再也不会回到市中心?也许她会为了贷款买车而选择一个更稳定的工作,比如龟友百货中的某个职位,但现在她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您觉得应该如何呢?”   像是约定俗成,他们总是能在海边碰到,于是偶尔撞见的话西尔维娅便会和承太郎一起散步。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即使是晚上也不太冷了,有时候他们会沿着海边走上好远,捡起来的小贝壳都够穿一串手链了。   他也确实把那些贝壳都拿走了,下次来的时候给了她穿好的手链,破损的地方都被打磨好,比以前她在旅游景区看见的任何手串都要好看。   承太郎比她要大上几岁,看起来沉稳可靠,她忍不住向他寻求建议。   但忽略了吉良吉影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让她没办法说出口。   “我认为还是稳定的工作比较好。”   承太郎沉吟了一段时间,最后给出答复,再怎么说当漫画家的助手看起来也不像是长期的工作,如果想要贷款的话还是先换工作更合适。   “可我才做了没多久啊……”   西尔维娅有些为难地低下头,露伴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我该怎么和他说啊?”   “说出实情就好,他会理解的。”   他从仗助那里听说了漫画家岸边露伴也是一个替身使者,能力很神奇,但幸运的是他也算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唔,好吧……”   最后她点点头。   “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做一段时间攒攒钱,原来的房子租期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收回呢。”   他们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于是便沉寂了一小会儿,却没有人觉得尴尬或者找不到话题。   海浪冲刷在沙滩上的声音充当了他们的背景音,一直到夕阳完全落到海面以下,天空中开始能看得清星星时,那就是她应该回家的时候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白衣男人抬腕看了看手表,但是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说一句话。   而西尔维娅本来还想说些别的,看到承太郎的表情有些严肃,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于是她也没有再打扰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不觉就落在了他身后。   是他今天走的太快了,忘记了他的腿比她长了太多。   “你有考虑过离开杜王町吗?”   似乎是意识到了,承太郎突然转身,略显突兀地问道。   “离开杜王町?”   西尔维娅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回到S市吗?”   承太郎噎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   其实他想说的是美国,最近他已经不怎么回到日本来了,但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和他与仗助都不一样,有一双黑曜石一般的明亮眸子。   从高中时期他就觉得女人叽叽喳喳很烦,几乎都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十年来不是在攻读学位就是在调查迪奥的残党,而且朝雾弥生也不是他自以为会喜欢的类型。   但他怎么能仅仅因为好感就提出让她和自己一起去美国?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奔波停不下来的心仿佛终于静下来了,他不知道到底是这个宁静的小镇、还是她本人的存在,然而不可否认,和朝雾弥生一起在海边散步时是他十多年来最平静的时刻。   可这未免太过自私了。   “……不,没什么。”   承太郎又摇摇头,他应该再给自己一些时间,况且自己的生活恐怕一直不会稳定下来,这样对她真的好吗?   *   仗助告诉了她乔瑟夫·乔斯达抵达的时间,因为那天他要去看自己的父亲。   西尔维娅犹豫了好久,最终决定过去远远看一眼,她没办法放下卡兹的事情,只要能确定,说不定就会有办法,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杜王町的码头很小,离得很远就能看到一艘船缓缓向港口驶入,仗助双手插在裤兜里,隔着这样的距离她也知道他在紧张。   而她比东方仗助更加紧张。   那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情绪让她的胃一阵阵紧缩,西尔维娅忍不住抱很大的希望,乔斯达不是个常见的姓氏,然而她也知道期望越大,落空的时候失望也会让一个人跌落谷底。   随着船只靠岸,她的心脏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复生出现在她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住,示意她别太过紧张。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腰的年迈身影。   那个白发老人鼻梁上架着一个镜片很小的圆眼镜,带着黄色的斑点帽子,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下走。   不一会儿他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第一眼西尔维娅就认出来他的身份。   和乔瑟夫·乔斯达一样,原本挺直的脊背弯下去了,也再没有了那身健壮的肌肉,可是他那条独一无二的发带和上面的白色小翅膀已经告诉了她他的名字。   西撒·齐贝林。   看清他的一瞬间,西尔维娅早已泪流满面。   一种巨大的割裂感将她从内到外剖开,八十年前她见过的人们已经老去。她死去了,重新换了一具躯壳回到这个世界,明明对她来说是很短暂的时间,但除了她以外的世间万物却抛弃了她继续前行。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西撒还活着。   她的替身能力一直发挥了作用,她改变了过去、改变了历史,她还在原来的世界——说不定她一直都在同一个世界,只不过不停地在不同时间点之间跳跃。   而这也说明卡兹还有从沉睡中苏醒的机会,如果这辈子她能寿寝正终的话,她甚至还能带回艾斯迪斯。   这样他们便能重新团聚了。 第七十七章   远远地再看一眼, 西尔维娅没有继续在附近多加停留——也没什么必要,只要知道那个结果就足够了。她匆匆地赶回自己的房子,这座小镇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替身使者, 她不能让太多人看见复生。   承太郎告诉他还有不明人士不停在杜王町制造替身使者, 分不清是敌是友, 让她注意多加小心。   他和仗助也问过她,她的替身能力究竟是什么,可最后她只是说不太清楚,一直没有弄明白。   第一世确实是这样,本以为是“背后灵”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死掉了一回, 她根本也不知道“复生”能将人复活。   这是无法对承太郎和仗助解释的, 因为现在看起来“朝雾弥生”还好好地活着,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替身能力是以自己的死亡换取别人的生命。   她不能再随意让替身出来了, 乔瑟夫·乔斯达应该在她上一世最后的时刻看到了复生的模样, 即使现在他变老了, 可是死去的同伴复活这件事可不是轻易能够忘记的, 如果让他再看见复生就麻烦了。   替身能力是精神力的体现, 世界上所有的替身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可能有重复的存在,但存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柱人“茜茜”和现杜王町的“朝雾弥生”却违背了这个原则。   甚至很有可能连大正时期的“歌”也是真正存在过的。   她忧心于卡兹到底在哪里, 但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之前还是柱人的时候, 她能够深入史前的遗迹、到达人类没有办法打扰到的洞穴深处,然而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呢?地球这么大, 她应该去哪里找呢?   *   最近小镇上又出现了杀人魔——与其说是出现,不如说一直隐藏在杜王町的惯犯终于露出了马脚。   一个叫矢安宫重清的初中孩子被杀死了,露伴的调查发现那个男人在杜王町的十几年来杀死了数十名年轻女性, 小镇上的替身使者因此集结起来。   西尔维娅听说之后本来也想要帮些忙,但承太郎和仗助连去都没让她去。   “你的替身能力没有任何一点攻击力,也不知道具体的能力,他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对方的能力似乎很强,而且他隐匿了十几年都没有被发现,你不要再参与这个了。”   既然他们这样说了,那她只好点头同意,仗助显得比承太郎更加担忧。   “弥生小姐一定要小心啊,好像遇害的都是年轻的女性,杜王町的失踪人数确实比其他地方要多,不行我去和露伴老师说最近你不要去帮忙了,先在家一段时间更安全。”   “或者和信任的人同行。”   承太郎补充。   然而她信任的人……除了眼前的这两个,应该就只有吉良吉影了吧?   要不要去找他呢?可这好像太麻烦了,前一段时间明明才从他家里搬出来,这次就不要打扰了吧……况且之前他还问了她那些问题,现在还没有想好答案,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   仗助和亿泰遇见了新的朋友,加入了他们的周末咖啡店小分队。   他自称其实是来自大麦哲伦星云的外星人,职业是驾驶太空船,为了维修太空船和搜集地球人样本而来到杜王町。   “真的吗?你真的有一艘宇宙飞船?”   这次是西尔维娅和未起隆坐在一桌,她对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显然仗助和亿泰不怎么相信,但听说他确实有很不一般的本事,还把不知道怎么导致露伴的房子被烧了,这下可好,她更不用“上班”了。   “当然,我的职业就是这个啊。”   外星人说话的音调和语气也很奇怪,不过他是个很耐心的人,对于她的任何问题都乐意解答,并说可以帮她任何忙。   已经见识过替身使者、鬼、柱人之后,西尔维娅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不抱期望地问了那个问题。   “那你来到地球之后,有见过除了人类以外的……类人生物吗?”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   未起隆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   “你是说黑猩猩吗?”   西尔维娅无奈地塌下了肩膀摇摇头,她就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   “算了,你当我没说。”   “不过我也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那是在我来到地球之前、还没有降落时的事情了。”   外星人有些神秘兮兮地说。   “我的飞船拍下来一下神奇的照片,你想要看看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仗助和亿泰,两个人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这边,于是她又凑的近了一些。   未起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些图片,她居然看不出来是什么材料的,清晰度很高,哪怕是现在刚刚开始新兴大的数码相机都没达到那冲程度。   重点是那是宇宙的照片,绝大多数是星云的图,她只知道哈勃望远镜才能拿拍出这种效果。   说不定人家真的是外星人呢?   他从其中抽出来一张放在玻璃桌上,用食指中指并起来推到她面前。   “就是这个,你看。”   西尔维娅趴过去看,最开始她以为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再仔细看第二眼,她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那是一个沉睡的“人”,而且好像是她认识的。   “不知道为什么宇宙中会有这样的存在,我的飞船告诉我他并不是人类。”   见到面前的女性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外星人觉得奇怪。   “您感觉到不舒服吗?”   她尽量抑制住自己的颤抖——未起隆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但她不想惊动仗助或者亿泰。   “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未起隆点点头。   “我认为他还是活着的,只不过进入了休眠期,他应该原本是地球上的生物?抱歉……我没办法准确判断。”   西尔维娅吞了一口口水,心脏在慢慢缩紧,额头沁出汗珠。   “如果我说……我认识他,你相信吗?”   外星人眨眨眼,有些困惑。   “为什么不呢?”   她长舒了一口气,和未起隆说话反而没有和其他人那么费劲,他甚至都不会问“为什么”,即使看起来无比奇怪而不符合常理,他也依旧会相信。   如果换成哪怕是亿泰,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接受她会认识一个停留在宇宙中非人生物这件事。   “那、那你可以帮忙把他带回地球来吗?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   结结巴巴地说着,西尔维娅开始对这个目前最大的可能性投入最高的期望。   “但是我的宇宙飞船现在坏了。”   外星人遗憾地说道。   “不过如果它有一天能够不修理就变得可以用的话,我想我能帮上你这个忙。”   西尔维娅直勾勾地盯着未起隆,仿佛是想要确认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太需要一个确定的保证了,既然他提出了可以帮忙,哪怕是最渺茫的希望,她也想要卡兹回来。   哪怕之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认。   似乎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了坚持,未起隆最后向她承诺。   “我会尽快想办法修好宇宙飞船的,他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她点点头,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卡兹毕竟和她生活了几十年,一直在照顾她,即使现在不再是从前的身份,她也忘不了之前一同度过的时光。   “好的,谢谢你。”   说到这里,仗助和亿泰已经开始往这边看,西尔维娅只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让他们看出来自己马上就要掉眼泪了,她向未起隆叮嘱。   “这件事情可以拜托你保密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吧。”   “当然。”   长得像精灵一样的年轻男人点头,神情依旧耐心温和。   承太郎的到来打断了仗助和亿泰想要上前问话的动作,也打断了惬意的周末午后。   他们又要去调查那个杀人魔的事情了,而就在几个人站在店门口结账的时候,西尔维娅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在路口停下等红灯。   是吉良吉影的车。   右面的车窗缓缓摇下了半扇,金发男人远远和她对视,西尔维娅不方便离开,只好对他点头微笑示意,等他再摇上车窗起步,那几个人也从店里出来了。   “弥生,你在看什么?”   仗助在她旁边探头探脑,沿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有流动的车辆。   “……不,没什么。”   她摇摇头,承太郎听见这段对话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   第二日,承太郎和康一在服装店调查的时候偶遇吉良吉影,金发男人危险地眯起双眼,他不止一次在她身边见过他们,甚至昨天的时候还在街角的咖啡店看见他们在一起。   “是吗……原来你们都是弥生身边的人啊……”   白衣男人已经浑身是血、意识模糊,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紧接着就陷入了黑暗。   一直到仗助赶来,最后吉良吉影在辻彩的“灰姑娘”美容院改变容貌之后逃走。   “对了,仗助,朝雾女士有危险!”   承太郎抬起头,青色的眼里失去高光,吉良吉影甚至亲昵地称呼她为“弥生”,连仗助都没有这样叫过她。   他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追捕安杰罗的时候,他提出可以去酒店居住,但被弥生回绝了,最后说是住到了熟悉的朋友家。   现在想想,很有可能就是吉良吉影!   然而现在他们完全没办法找到改变了容貌的吉良,也不知道弥生现在在哪里。   如果她遇上杀手皇后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可在鞋店的时候听到的话……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要杀她吗?   “我们必须现在就找到她,在吉良吉影找到她之前让她时刻处于我们的保护之下。” 第七十八章   “怎么办, 现在我们是要继续调查吉良吉影,还是去找弥生小姐?”   遇到这样紧急的状况,仗助一时间拿不准主意了。   “朝雾女士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承太郎脱口而出, 他快步走到附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里拨通电话。   “喂?我是承太郎, 调查一下一个名为‘吉良吉影’的金发男人的住址。”   “承太郎先生,您是给SPW财团打电话吗?”   矮个子的灰头发男高中生跑的当然不如195的白衣男人快,他气喘吁吁地撑着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的。”   承太郎点头,他犹豫了一秒钟,想要让4个人分头行动,然而最后看了看剩下的三个孩子——都是高中生, 面对吉良吉影的“杀手皇后”不一定能占上风, 他叹了口气。   “我们先一起回仗助家隔壁看看有没有人。”   仗助刚和露伴说过先不要让弥生再去帮忙,漫画家也同意了, 现在她没有工作正常应该在家才对。   吉良吉影逃走之后大概率是先回到自己家, 他们要趁着这个时间先找到朝雾弥生, 不然吉良的下一个目标就很有可能是……   “没有人!”   从这里过去用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仗助用力敲了几下门之后没有反应, 他甚至连回头去那备用钥匙的心思都没有, 用疯狂钻石一拳打穿了防盗门。   亿泰和康一面面相觑,承太郎的脸色也难得变白了一分。   “你对于她可能会在哪里有任何头绪吗?”   东方仗助停顿了几秒钟, 被打碎的铁门碎片正在被治愈的能力复原, 然而最后高中生塌下肩膀。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朝雾弥生没什么了解。   不知道她喜欢做什么,不知道她常去的地方, 连现在她可能在哪里都完全想不出来。   “抱歉……承太郎先生,我不知道。”   看到小舅舅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承太郎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安慰他了。   他倒是知道那么几个弥生喜欢散步的地方, 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太分散了,就算是SPW的人赶到也还需要好一会儿,他们陷入了僵局。   *   正如同空条承太郎所预料的,吉良吉影从“灰姑娘”美容店离开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折回自己家,但他不打算久留,曾经的身份已经再也不能用了。   现在他要作为“川尻浩作”继续活下去,恢复从前的平静生活。   但还有一件事他想要知道……有关于朝雾弥生。   他需要弄明白她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可刚才自己不小心说出来那句话,已经引起了空条承太郎的注意,他们现在也一定在找她。   如果她现在在家里的话,恐怕自己永远都没有再见到她的机会了,然而黑发男人匆匆从房子里出来,一转身就遇到了那个身影,他的瞳孔微缩,看来命运是站在他这边的。   西尔维娅正从自己父母留下来的房子里出来,今年的租期就快要到了,她特意来向租房子的那对年轻夫妇说今年不续租了,她打算搬回来住。   不远处走过一个人,她下意识看过去——那个人和吉良的穿衣风格实在是太像了,身形也十分相似,但仔细再看长相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同一个人,他没有金色的头发,于是她便移开目光,整理了一下挎包打算回家去。   黑发男人离她越来越近,西尔维娅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只当做是普通路过的陌生人。   谁知道他居然站定在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叫了一句“弥生”。   西尔维娅浑身像炸毛的动物一样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头,目光里除了惊恐惊讶还有困惑,这确实是吉良吉影的声音,她绝对不会认错。   “……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不是吗?”   但黑发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淡淡地说,他半是强迫性地从后面轻轻握住她的脖子。   “好了,现在先和我走吧。”   “什么?”   她皱眉,还处于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阶段,如果这是吉良吉影的话,那为什么他的样貌改变了?是替身能力吗?   “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是吉良吗?”   “空条承太郎、东方仗助、广濑康一,还有虹村亿泰……都是你认识的人吧?”   那双黑色没有高光的眼睛锁定她,每一个微小的神情都不放过。   “嗯?你和他们很熟悉?”   西尔维娅猛地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和吉良吉影提起过东方仗助还有空条承太郎的名字,更别说广濑康一和虹村亿泰了。   而承太郎他们最近正好在调查一个杀人魔,难道说……   “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他强迫她跟他一起往回走,进入了隔壁写着“吉良”名字的宅子,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大门的钥匙时,西尔维娅终于能确定这就是吉良吉影,他只是强硬地把她往前推,不回答她的问题。   当吉良眼睛紧盯着她,手在身后关上门并反锁的时候,她终于开始慌神了。   “你要干什么!?”   西尔维娅用手臂挥开他,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承太郎的话在脑子里如同实体出现一般反复出现,“猎杀年轻的女性,十几年来已经有几十人死亡”。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他之前明明对她那么好,怎么可能是杀人魔呢?   她摇着头一步步往后退,即使情感上一直不敢相信,但理智已经告诉她,现在面前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唯一的答案。   而见到弥生失望的神色,吉良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他们都告诉你了,是么。”   很快西尔维娅便后退到头,背靠在墙壁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吉良一点点接近自己。一个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哥哥”一样的人物,她甚至刚刚打算同意之前他说的要求,都已经准备要搬回别墅区了,她崩溃地低下头。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吉良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她看着那张陌生的脸露出和从前他看她时一模一样的神情——既深邃又深情,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但是立刻被西尔维娅挥开了,她尖声喊了出来。   “别碰我!”   男人的神色未变,语气依旧温和耐心,忽视了她的抵抗。   “你不会再去找他们的,对吧,弥生?”   一瞬间,眼前黑发男人的面容突然和鬼舞辻无惨的融合在了一起,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二世的战国时代,那个她所倾慕的女性其实是鬼王。   为什么她总是会遇到这种事情?   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杀了那么多女人!还若无其事地和她正常说话交流,她还傻到为了躲避安杰罗来寻求他的帮助,她既难过又失望,抱着他还尚存一丝理智的希望,可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你应该去自首,吉良,你……”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知道这足以判我死刑。”   她崩溃地捂住脸,不然呢?   杀了人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难道他还想要逃脱吗?她受到迪亚波罗的牵连,被迫接受滚石而死亡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随即吉良又淡淡地笑了一下。   “和我离开这里,永远离开,我们不再回来了,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如果没有朝雾弥生,他不可能离开杜王町,这里是他的家,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愿意放弃这里,在这个小镇的平静生活就是他生存最大的意义。   但为了她,他可以做出一些让步。   西尔维娅只是疲惫地摇头,她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本来以为和自己生活毫无关联的杀人魔,只要就像上次一样等着由承太郎和仗助解决,小镇就又会恢复安宁。   可这个太超过了,杀人魔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她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没关系的,弥生,我们还有机会。”   他靠近黑发女人,强硬地拉下手臂不让她再捂着脸,吉良离她太近了,那双现在和她同色的眼眸几乎要把她吸进去,西尔维娅困惑迷茫地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他用她熟悉的声音说话。   “只要你还站在我这边、不去找空条承太郎和东方仗助……”   吉良温柔的哄诱着她,他的声音确实有一种很强的欺骗性,听得她头晕目眩。他伸手摸上她的后颈轻轻抚摸,微微侧着头,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唇角。   “嗯?我会照顾好你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忧。”   “不、不行。”   西尔维娅虚弱地说,如果不是吉良的膝盖已经碰到她的、并把她抵在墙上,她现在就要滑到地上了。   “不可能的,吉良,你知道的……对不起、对不起,去自首吧,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如果他正面遇上了那四个人还能全身而退,再加上之前承太郎叮嘱杀人魔的替身十分危险,她知道自己的替身不可能打得过吉良吉影的。   甚至现在连本人也逃脱不了他的禁锢。   而一想到承太郎转述玲美所说的那些女人包括矢安宫重清的死法,浑身被炸得一干二净、神情无比痛苦,她就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放开我,吉良,求求你别这样……”   “嘘、嘘。”   吉良温和地用拇指抚摸她的脸颊,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安慰她,然而他越是这样她抖得越厉害,开始不自觉地抽泣。   “别害怕,弥生,只要你……,我不会伤害你的。”   男人半是强迫性地把她按在墙壁上,低下头垂下眼帘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西尔维娅眨了两下眼睛,睫毛就沾上了水珠,那双有些干涩的唇先是吻去了她的泪水,然后印在她的嘴唇上。   她发着抖只能接受,吉良轻轻摩挲着,然后温柔地撕咬,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爱侣。   当他们深深吻在一起时,她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从脸颊上滑落,吉良察觉到了,但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她自己的泪水也混在里面,又咸又苦涩。 第七十九章   “别、别这样, 吉良……”   西尔维娅轻轻挣脱开,侧过头不想再看他,用手背抹去停留在下颚的泪水。   这太奇怪了, 面前男人不仅面容陌生, 内在也让她觉得陌生而恐怖。   他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那些话?仿佛那数十名年轻女性根本不是他所杀害的, 她甚至无法从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眼睛里看到一丝愧疚。   刚刚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如何离开这个小镇、逃脱承太郎他们的追捕。   “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换一个地方继续杀人吗?”   吉良吉影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他皱着眉继续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然后轻轻叹息。   “不要去想那些,弥生,和我一起离开。”   她摇头,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 西尔维娅重新捂住脸。   “你知道这不可能的, 吉良,让我离开吧……”   “让你离开去找空条承太郎还有东方仗助, 嗯?”   黑发男人提了提唇角, 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西尔维娅长吁一口气, 疲惫地塌下肩膀, 为什么他们就完全正好是相反的两种人呢?   他和鬼舞辻无惨是同一种人, 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 哪怕他离开了杜王町也不会改掉杀人的恶习,只不过是荼毒另一个地方的年轻女性罢了。   “好了, 我们应该走了。”   吉良把弥生从墙上拉起来, 空条承太郎他们应该还在找他,留在吉良宅的时间越久, 他暴露身份的危险就越高,他们必须在其他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西尔维娅本身就因为震惊与恐惧失去了大部分力气,踉踉跄跄几乎是被吉良托着往前走, 想要挣脱也挣不开,男人完全无视了她的反抗。   “已经没有时间了,弥生,听话一点。”   “别做梦了,吉良吉影!”   她终于忍不住用力吼出来,对他怒目而视。   “为什么你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呢?我都已经告诉你这不可能了!要么你放我离开,要么你在这里杀了我!”   这并非她一定要逼他做出选择,而是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在别人和自己之间,任何人都会选择自己,如果她今天活着离开了,那他的下场不是死刑就是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但若是和吉良走,他以后也不会放她自由——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让她离开她的视线,弥生就会用任何方式,报警也好、联系空条承太郎也好,她不会对他犯下的罪行坐视不管。   她再也不想如同一个囚鸟一般活着了。   西尔维娅清楚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要么一辈子囚禁在“他们的新家”里,要么今天消失在这儿。   突然,她对死亡已经没什么恐惧了,痛苦不过是一瞬间的,等待着她的也许是新的开始。   黑发男人缓缓转过头,眼泪没有光亮,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他几乎是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女孩儿,指甲疯狂生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弥生?”   *   “老头子,现在把能联系上的人都找到来帮忙吧,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另一边,承太郎带着三个高中生实在没有头绪,也不能像无头苍蝇一般浪费时间,只好发动镇上所有的替身使者,调查吉良吉影的同时寻找朝雾弥生。   杜王町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只能分头行动了,承太郎嘱咐所有人一旦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先撤退,不要和敌人有正面的交锋。   东方仗助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跑来跑去时,遇到了同样在找弥生的未起隆。   “仗助君,你知道朝雾小姐在哪里吗?”   外星人伸手拦下他,礼貌地询问到。   “这、这真是个好问题,现在我恰好也在找她。”   仗助气喘吁吁地说,停下来一秒钟就重新迈开步伐,现在他们一点时间都耽误不起。   他古怪地望了一眼未起隆身边一个高大的紫发男人——他几乎没有穿衣服,重点部位用深色的布条挡住,他穿的实在是太少了,但仗助马上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知道未起隆是什么样的以后,他身边再古怪的事情他现在也能接受了,以为不过是一个未起隆的朋友。   “是么……那我和你一起吧。”   未起隆则是不慌不忙地跟着仗助,然而三个人绕了一圈回到起点,大家都没有看到弥生的影子,也没有吉良吉影的线索。   此时承太郎才接到SPW的电话,调查结果不禁让所有人都心里一沉。   吉良吉影的房子在东北部的别墅区,而他的隔壁恰好就姓“朝雾”,露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是的……我用‘天堂之门’的能力时看到过,她确实是本地人,我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当时不过以为朝雾弥生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成为他的漫画素材,岸边露伴根本没有把她的事情往心里放,现在经由提醒想起来,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大家都在找朝雾小姐?”   外星人困惑地歪了歪头,小镇上的替身使者几乎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而两个老人看到紫发男人的身影则僵住了身体。   是他们因为岁数太大而老眼昏花了吗?这个人长得为什么这么像卡兹!?   这根本就是卡兹!   无论过了几十年他们也不会忘记这个长相,但是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杜王町?   乔瑟夫和西撒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原本一直观察着所有人的卡兹也注意到了二人的目光。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最后视线定格在西撒的发带以及白色小翅膀上,半晌后他嗤笑了一声。   “呵……原来已经过去这样久了吗,乔瑟夫·乔斯达,你现在居然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啊。”   紫发男人环起手臂,突然失去了想要杀死曾经的宿敌的想法,他扶住额头,轻声笑起来,最后变成仰天大笑。   他的同伴都死去了,现在就剩他还活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金发尖耳的奇怪小子将他救下来,又刚刚回到地球就遇到了老对手,可当他见到老成这样的乔瑟夫时,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但唯独有一点他想不通,西撒·齐贝林不是已经被瓦姆乌杀死了吗?   难道世界上还有什么手段让死去的人复活?   只要他能找到这种方法,哪怕放弃究极生物永恒的生命他也愿意去尝试——还有他的茜茜,他感觉不到伴侣的存在,很有可能是他进入宇宙之后她也离去了,他想要把他们都带回来。   “……什么,是认识的人吗?”   承太郎紧皱眉头,来回打量这个奇怪的紫发男人与自家老头子,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号人物,哪怕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从未提起,但刚刚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不,现在还是朝雾小姐的事情更加重要,我们先往吉良宅的方向赶去。”   其他人也顾不得这个穿着有伤风化、行为古怪的怪人,只要他不是站在吉良那边的,现在已经顾不得他和乔瑟夫、西撒之间有什么恩怨了。   而且看起来现在他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但正当他们打算出发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康一的回音和虹村亿泰的轰炸空间立刻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其他人也紧跟着提高了警惕。   “等等!这是弥生小姐的替身!”   仗助连忙大喊到,拨开同伴的肩膀跑到最前面去,为什么弥生的替身会出现在这里?   胖重临死前仅剩的收成者举着扣子找到他时的场景出现在他眼前,一种窒息感几乎压得他喘不上来气,白色替身那双金色的眼部就这样悲伤地望着他,仿佛一个真正拥有感情的人类。   “你、你的主人呢?快带我们去找——”   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替身突然流下泪水,右侧脸颊的三颗泪痣闪闪发亮,浑身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芒。   所有人都以为它实在发动攻击,然而只有一个人知道不是。   那一瞬间,乔瑟夫什么都明白了。   当他拥有了隐者之紫,甚至在遇到了阿布德尔、因为DIO的原因来到日本找到承太郎,看见了人形替身之后,他也从来没有把西撒复活的原因往替身的方面联想。   可是现在想想,那就是替身能力。   将西撒重新带回他身边的那道白色身影,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那一幕从他脑中抹去。   可是现在它又一次出现了,重复着当年的事情。   为什么承太郎空中这个他未谋素面的“朝雾弥生”会拥有这个替身?为什么一个远古时期的柱人会拥有替身,难道替身的存在早在他们有认知之前就存在了吗?   可所有的替身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DIO抢走了他的祖父乔纳森的身体,“世界”也是DIO本人精神力的体现。   除非,他们在精神上是同一个人——只有这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答案,现在看起来才是最合理的。   “等等!承太郎,你先不要用白金之星!”   乔瑟夫立刻拦下孙子的动作,只见这个不知名的替身把目光转向了卡兹。   有着金色长睫的双眼微微睁大,显得既困惑又震惊,但很快就变得欣慰了——乔瑟夫甚至惊讶能从一个替身的面部看到如此精准的拟人神态。   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白色身影又挣扎着亮了几下,更多的星光从她的头饰上散射出来落到地面上,最后它轻启嘴唇,像矢安宫重清一样留下了最后的讯息。   “黑发黑眼”。   “是她,我看见了,朝雾弥生小姐她——”   玲美的身影出现在小巷里,紧接着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那个白色的替身失去最后的光亮,如同被引爆了一般在他们面前爆炸消失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星光落地之后形成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矢安宫重清、辻彩,一对不知名的情侣……   还有另外两个与那个紫发男人风格一样的半/裸/男。   “什么?卡兹、瓦姆乌,这是——!?”   “卡、卡兹大人……?”   艾斯迪斯和瓦姆乌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围全是陌生的人类,曾经的伙伴惊讶又惊喜地望着他们,可紧接着卡兹的笑容就消失了。   没有茜茜的身影,他的茜茜没能复活。   “西撒,当年我以为是她身为柱人的特殊能力,但现在看看,也许我们一直以来都错了。”   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感叹着对身边的同伴说着,西撒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话语,从眼前发生的奇迹与乔瑟夫的话里他已经推测出来70年前的真相。   空条承太郎没有任何表情,但紧缩的瞳孔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这就是她的替身能力吗?   十年过去了,现在他28岁,十年前他对于同伴的死无能为力,十年后他也只能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地眼睁睁看着关心的人被炸成碎片。   连之前所担忧的,如果未来她和他一起回美国,他是否会因为自身太危险而牵连到她,也成了一个笑话,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他就永远地失去了她。   东方仗助愣在原地,当他看见那个白色的替身被炸得一干二净时,就已经心如死灰。   主人所受到的伤也同样体现在替身上,朝雾弥生的下场不言而喻,居然又一次、又一次没有赶得上,甚至这一次比起祖父更让他觉得痛恨与后悔。   “……我会为弥生小姐复仇的,吉良吉影……”   高中生的手心已经被掐出了鲜血,滴落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花。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Part4·杜王町(完) 第八十章   急促地呼吸了一声, 西尔维娅像是噩梦惊醒一样猛地睁开双眼。   身体仿佛还能感受到被从内而外炸开的、一瞬间的刺痛,然后就是涌入耳朵的轰鸣声。   她大声地喘息着,引得个别几个还醒着的人扭头看过来。   这次是在一架飞机上醒来, 座位上方的小灯都已经关闭了, 过道里没有空乘人员, 整个飞机里的人几乎都在睡觉,应该是距离起飞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她对斜前面一个转过头来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等他转回去之后才开始四处打量。   身边是一个老人,歪着脖子轻声打鼾,看起来已经睡得死死的了,自己刚才发出一声惊呼居然也没有影响到他。   飞机一共有两条过道, 自己在最左边两排的部分, 但没有靠着窗户,右手边则是三个座位挨着的区域。   等她注意到时, 发现和自己同一排隔着过道, 一位年轻的妇人正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你也是从日本出发的吧?我见你是一个人, 没有人陪同你一起吗?”   这个红头发的女人关切地说, 神色温和。   西尔维娅迅速地回忆了一下, 目前还只能大致想起来自己确实是一个人踏上飞机的, 没有人来送她。   现在她甚至都不知道这趟飞机是飞往哪里的。   “你没事吧,是做了噩梦吗?”   女人温柔地笑笑, 她身旁应该是丈夫的男性也跟着看过来, 对她和蔼地点点头。   “都是来自一个国家的,有什么困难就和我们说, 没关系的。”   “好,谢谢。”   西尔维娅眯起眼睛感激地微笑,余光看见自己是黑色的头发, 露出来的手臂和手背是黄种人的肤色,看来这一次估计也是黑色的瞳孔了。   而坐在这对夫妇的左手边、离她最远的第三排坐着一个和母亲同样发色的男生。   他淡漠地看着这边一眼,紫色的眸子扫过西尔维娅便重新闭上双眼休息,脸颊一旁的卷发随着他重新靠在座椅上的动作挡住了大半边脸。   她长舒一口气,靠在不算很舒服的椅背上盯着冷气出风口发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要把靠背再调的向后一些。   这是第一次“穿越”之后没办法立刻和复生沟通。   飞机上人太多了,即使目及之处大多数人都睡着了,可这并不代表她能随意召唤替身。   西尔维娅不想再回忆前一世的事情,可最后复生赶到东方仗助和空条承太郎所在的位置时,她看到了熟悉的人。   原来未起隆做到了,他履行了对她的承诺,可能外星人根本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有多大的意义,然而现在她却再也没有报答他的机会了。   可惜的是她没能再见上卡兹一面,但把艾斯迪斯和瓦姆乌重新带回他身边,她最大的心愿已经完成了。   机舱里的灯光实在是太昏暗了,没一会儿西尔维娅也开始迷迷糊糊支撑不住了,她任由自己又从座位上滑下去一点,缓缓闭上双眼。   做了一个不算长的梦。   这一世的她也叫做朝雾弥生,年幼失去双亲,但家里还算富裕、留下的遗产足够一辈子使用了,状况比上一世要好得多。   今年她刚刚升入大学,趁着假期来到埃及旅游,从小到大的生活也算是普通,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奇遇,也没看见什么特殊生物和替身使者。   但保不准她本人到来之后的情况如何,毕竟杜王町生活了那么久,最后居然有了如此多的替身使者——还有外星人,等她“死后”又多了几个柱人。   说着是希望这辈子不要再遇见什么奇妙的事情,但她的本能告诉自己恐怕是想得太好了。   半梦半醒之间,西尔维娅模糊地听见了“开罗”的字眼,机组通报上说就快要到目的地了,机舱里的灯全部亮起,身边的人也陆陆续续醒来。   她也跟着把发的饮料喝完,小桌板收起到前座的靠背上,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个行程图——自己是报的旅游团,但是对方在当地机场接机,从日本到开罗这段时间需要自己负责。   没什么好需要担心的,只要跟着机场的指示牌走就可以了,剩下的不需要太操心。   正当她打算把旅行社的行程图收起来时,刚刚那位红发女人又一次和她搭话。   “小姑娘,原来你也是出来旅游的,好巧,我们应该报的同一个团。”   她笑眯眯地说道,从手包里也拿出相同的宣传手册向她挥挥。   “我姓花京院,我们是一家人一起出来,没有人和你同行吗?还是说你们的座位分开了。”   “啊,那还真的是好巧。”   西尔维娅腼腆地抿了抿嘴唇。   “您好,花京院夫人。我就是一个人出来,我的父母都已经……”   听到这里,花京院先生也转过头来微微睁大了双眼,随即露出一个节哀顺变的表情,女人立刻捂住了嘴。   “哦,我很抱歉提到这件事。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和我们一起同行吧,一起行动也更加安全一些,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18岁,刚刚升入大学。”   她注意到那个男生的注意力也转移到这里,但仅仅是目光接触了一下便离开了。   “坐在那边的是我的儿子花京院典明,今年17岁。”   女人做了一个手势,那个男孩因此不得不重新看向她,礼貌地点头微笑。   “你们的年龄恰好相仿,路上也能是个伴,我们还在担心典明和我们一起出来会觉得无聊呢!”   话说道这里,西尔维娅也不好拒绝了。一个人出门在外、尤其是在陌生的国度,她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子确实有人照应更好一些,这对夫妇看起来都十分热心,只是那个男生似乎很难接触的样子……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花京院夫人。”   *   从飞机上下来取了行李之后,旅行团带着去吃了一顿当地特色的晚餐便把大家送到酒店休息,从日本直飞开罗的时间不短,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第二日才能更好地游玩。   原本这里的朝雾弥生一定是兴致勃勃地打算游览异国风情,但西尔维娅却没什么游玩的心情。   她只觉得好累,想要好好睡一觉,这里的食物也不太符合她的口味,饭桌上基本没有动筷子。   花京院夫人一定要花京院典明帮她把行李拿到楼上,西尔维娅推拒不过只能同意,但这也太麻烦人家了,而且她儿子看起来并不如他的父母开朗外向。   “我看你也没怎么吃东西,是坐飞机时间太久了吧?回去早一点睡觉、好好休息一晚就会好很多了。”   红发女人怜爱地望着她,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西尔维娅并不敢多看。   她原本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即使父亲做了再多也没办法代替母亲的存在,小时候看到其他小孩儿有妈妈疼爱她都很羡慕,但是渐渐长大之后便把这种心情埋到了心底。   但现在她刚刚来到陌生的世界线,陌生的国度,除了知道现在是1987年的8月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而花京院夫人的关心唤起了她内心最初的渴望。   “典明,你虽然比朝雾小姐小一岁,但作为男孩子要好好照顾女士,帮她把行李送回房间吧。”   说完,夫妇二人就先拿着自己的东西往前去他们的家庭套房,那里离这里的大床房区域有一段距离,留下她和花京院典明两个人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   等两个人稍微走远一些,西尔维娅立刻摆手说。   “一路上真的麻烦你了,就放在门口就好,我自己可以拿进去的。”   紫眸红发的年轻男孩儿沉默了两秒钟,轻轻把手里的行李箱靠在她房间门旁,温和而疏离地说。   “那我就把它放在这里了。”   再一次对他道谢,花京院典明点点头便跟随者父母路线往前走。   西尔维娅用房卡刷开房间的门,用手里的一个比较沉的手提袋顶住房门,慢慢把行李往房间里拖,其实她没有带那么多的东西,也不是特别沉,可酒店走廊里的地毯使得摩擦力大了几倍,显得有些吃力,其中一个轱辘卡在了门框上。   几乎没有多想——反正也回到了房间里面,西尔维娅便叫复生出来帮忙,虽然自己的替身没有什么力气,但是帮忙拉一下行李杆还是可以的。   她便出去查看轱辘到底是怎么卡住的,然而半边身子还没从房间里出去,就正好对上了又退回来的花京院典明。   “还是我来帮——”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那个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替身身上。   复生也愣住了,金色的双眼迷茫地望着眼前男人紫色的眸子,同色的睫毛眨啊眨,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回去还是留下——都已经被看见了,回去好像也没什么用。   西尔维娅则是心里猛地一沉,不会这样巧吧?   “替身使者是互相吸引的”这句话还真是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很合适,她犹豫着轻声问。   “……你能看得见?”   红发高中生咳了一下,皱起好看的眉头。   “当然。”   然后两个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西尔维娅看不出他有什么攻击的意图,紫色的双眼里除了震惊便是茫然。   反而让她想起自己第一世见到乔鲁诺·乔巴纳还有盖多·米斯达的替身时的反映——一度她也曾经认为自己是孤独的。   “呃、”   见花京院典明还愣在原地,她首先友好地说。   “所以你也有同样的……?”   他觉得嗓子无比干涩,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第一个……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和我有相同能力的人。” 第八十一章   西尔维娅友好地笑了笑, 让开半边身子。   “要进来吗?”   花京院典明犹豫了一下,再一次看向白色的身影,复生乖巧地煽动着翅膀又向前飘动了一段距离, 洁白的羽翼收拢到身前, 碰到了红发高中生的衣角。   一片羽毛随着它的动作抖落, 恰好在他身前缓缓飘落,花京院本能地伸出手接了下来。   见他还是愣在原地,西尔维娅则直接转过身进入了房间内,把手提包随意扔在床上。   “请坐吧,之前我一直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特殊的。”   最后他还是虚掩上门,走进来有些拘谨地坐在了窗户前面的单人沙发上。   “……所以, 还有其他的人?”   她露出思考的表情, 如果说这一世的话,记忆里似乎还真的没有见过, 可是前几世见过的也不少了, 现在是1987年, 虽然不太记得年龄, 但如果是同一个世界的话, 那些人现在应该都存在。   “是的……但我们也只是短暂地相遇, 之后再也没有过联系。你难道一个都没有遇见吗?”   话虽然这么说,第一世她的童年确实很孤独, 也许花京院所经历的和她也差不多。   后来遇到的第一个替身使者应该是迪亚波罗, 可惜她当时并不知道。   “不,一个都没有。”   花京院摇摇头, 他第一次有了遇到同类的感觉,这很神奇——他知道这不应该,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种归属感。   复生还一直跟在她身边, 并不是呆板地漂浮在原地,而是在两个人之间小幅度地飞来飞去,在主人和这个陌生男性之间来回看着,西尔维娅轻声笑起来。   “所以,介意看看你的吗?”   花京院典明也跟着扯了一下嘴角,看起来不再是飞机上那副淡漠的模样,同样都拥有替身一下子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   “当然。”   那是一个绿色和银色相间的替身,看起来像是有绿色的液体在身体里流动,眼睛是和复生很相近的黄色。   “它很特别。”   当然,所有的替身都是独一无二的,可这个看起来像是他本人一样温柔。   “它有名字吗?”   “绿之法皇。”   花京院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见到西尔维娅丝毫不奇怪的样子,突然又释然了。   “这个名字很适合它。”   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个绿色为主体的替身,看起来不像是力量型,但是显得很优雅,像主人一样安静,她又看向自己的替身。   “它的名字叫‘复生’。”   他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名字的含义,虚掩的房门就被推开。   吓得两个人下意识地收回了替身,花京院典明甚至直接站起了身。   西尔维娅也跟着回头看去,发现是花京院夫人轻轻推开房门向里探。   “哦,典明原来在你这里啊,我说这孩子怎么没跟上来。”   她立刻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毕竟算是邀请一个有些陌生的男性到自己的房间里,但红发高中生抢在她前面和自己的母亲解释。   “是我没有注意,抱歉。”   “没关系,你们年轻人一起多说说话吧,我之前还在担心典明很冷漠呢。倒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快就和别人熟络起来,可能是你们恰好年龄相仿吧。”   花京院夫人捂着嘴轻轻笑着。   “你们能玩到一块去真是太好了,那你们慢慢聊。”   这次是夫人帮忙直接把房门带上,留下西尔维娅和花京院典明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复生重新出现在她身后,扒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往房间门口看了一眼,发现人不在了才重新在主人身边站好。   西尔维娅这才反应过来,如果自己是花京院典明第一个见过的替身使者,那夫人开门时其实不用那么紧张地把替身收回来的,反正她也看不见。   然而原本没有注意到这点的红发高中生则是下意识地跟着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忍不住笑起来,逐渐变成大笑,见到西尔维娅忍俊不禁的样子,花京院也反应过来她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好笑,也跟着开朗地笑出声。   这是只有替身使者才能理解的、不用任何语言去解释,大家心领神会——有同类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真的完全不一样。   “你没有把替身收回的习惯吗?我总是怕别人会看见,所以刚刚才……”   西尔维娅笑着摆手,看见法皇之绿也重新出现在他们中间。   “不。”   他垂下眼帘遮挡住了那双如同夜晚星空一样的紫色眸子。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能看见我的‘朋友’的人。”   闻言,西尔维娅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我小时候不知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那之后不久复生就来到了我身边。我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但是在介绍给小学的其他同学时,他们却说我在撒谎。”   “因为他们谁都看不见。”   花京院补充,苦笑了一下。   “看起来我们都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是啊,我总是坚持自己没有撒谎,后来有些人觉得我是疯姑娘、每天都在取笑我,其他的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渐渐远离了,所以小时候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西尔维娅脸上露出回忆时的空洞,那好像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神奇的是在几百年的穿越时间累加起来之后依旧那么清晰,反而是第二世、第三世的事情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后来升学之后去了离得远一些的地方,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看着她陷入沉思时的样子,花京院不禁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   其他人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一个朋友能够看见这绿之法皇……看不见的人,不可能跟他真正心灵相通的。   看似是短短的几句话便概括了童年,可其中的辛酸与冷暖只有自己知道,红发青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现在我们相遇了。”   “是啊……替身使者和替身使者……是互相吸引的。”   似乎每一个后来在她生命里变得重要的人物——无论好坏,身份都有那么一点特殊。   可每一次的结局都不尽人意。   这次她累了,只想不再那么辛苦地简单地活着,无论对与错。她现在只想安稳下来,比起游览埃及,她更想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哪怕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也好过这个陌生的国度。   见花京院没太明白自己的意思,西尔维娅重新解释到。   “是我曾经遇见过的一个和我们有相同能力的人所说的话,以后你肯定会遇到更多朋友的,我相信。”   “但愿。”   他扯了扯嘴角,也许遇见这位朝雾弥生小姐就是他的幸运的起始。   可能是因为之前才下飞机没有什么胃口的原因,晚饭几乎没有动,现在终于坐下了,空荡荡的肚子开始反抗起来,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咕噜”一声。   西尔维娅尴尬地咳了一声。   花京院站起来四处打量了一下,酒店里有一些速食的产品以及饮料,但通常都十分昂贵。   “不如我陪你出去再买些吃的吧,这里有的东西我想现在这个时间吃了也不好消化,女孩子还是有人陪同更加安全一些。”   “啊……不用了,你父母还在等你吧,你都在这里说了这么久的话了,我一个人也没事的。”   她连忙摆手示意不用,却推拒不过。   “没关系,今天晚上也没有什么安排。”   他主动替她拔下房卡压下门把手。   “既然我们都拥有相同的能力,那现在也算是朋友了——还是说你觉得……?”   “当然没有关系!我们的同类实在是太少了,能遇到也算是一种缘分。”   西尔维娅立刻否认——其实有些违心地说,杜王町一个看似平静的小镇都有那么多的替身使者,说不定过几天自己也会奇迹一般地发现身边人也都是。   和花京院夫妇打过招呼之后,两个人就离开酒店来到外面的街道上慢吞吞散步一样闲逛。   也算是顺便在旅行正式开始之前提前体验一下异国风情,这里无论是气候还是人种都和日本完全不一样、当然,也和意大利差很远。   街上的妇女大多数围着头巾,显得西尔维娅反而有些显眼,天色已经全黑了,不过依旧有店铺开着,酒店处于相对繁华的位置,不至于什么都买不到。   就是找不到超市的位置。   两个人手里也没有地图,走到哪里算哪里,只要还能走回去就不用担心,花京院说他记得回去的路,让西尔维娅随意、想去哪就去哪。   最后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还开着门的超市,她简单地买了点水、面包还有卫生用品之后走出来,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看。   刚刚进来之前周围有这么昏暗吗?   附近的几盏路灯都熄灭了,最开始西尔维娅以为是到了点路灯就自动关闭了,可出现问题的只有靠近超市的这几个而已,远处的依旧好好亮着。   她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花京院典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快步走到她面前用身体挡住西尔维娅——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她仰头看去,小巷的阶梯上方出现一个男性的身影。   西尔维娅从来没有见过……在夜里也可以这样耀眼的男人,他的金发即使在惨淡的月光下也熠熠生辉,皮肤呈现一种莹白色,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头在黑暗中蛰伏的雄狮,那双红色的眸子盯紧了他的猎物。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头金发让她想起……仅有一面之缘的乔鲁诺·乔巴纳。 第八十二章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 但西尔维娅就是莫名感受到一股冷气,被那双红眸盯住的时候连脊背上最细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一种从脚底升起来的寒意渗透到四肢百骸,她甚至走都走不动一步。   然而最奇怪的是, 她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他还在缓缓接近他们, 唯一还亮着的一盏路灯从金发男人背后照在地面上, 其实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只有一层金色的轮廓。   如同天神降临。   可天神却不会有恶魔一样的双眼。   本能已经在她脑海里疯狂警告,但西尔维娅却脚下生根一样愣在原地。   他过于美丽、也过于危险,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矛盾的感受,她努力把眼睛睁地更大一些想要看清他的长相,但已经放大的瞳孔却再也无法接收更多的光线了。   花京院典明也同样望向那个男人, 即使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是谁, 可他有一种预感——他就是来找他们的。   会是……替身使者吗?他显得不怀好意。   但很快红发青年就回过神来,一把拉住还在发呆的西尔维娅。   “我们应该走了!”   她还想要回头看, 却半是强迫性地被拉住手腕, 花京院的力气大得皮肤上一定会留下淤青, 他焦急地几乎是喊出来。   “快点, 我们从另一边离开。”   这时候西尔维娅才大梦初醒一样反应过来, 跟着花京院赶紧往小巷的另一边跑去, 想要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这段路不算远,马上就快要跑到尽头, 在飘起来的头发的缝隙中、西尔维娅在余光立看到身后那个金发男人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是你认识的人吗?”   花京院压低了声音问。   “不、不是, 我怎么会认得……”   她惊慌地说,对于突然发生的事故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好像盯上他们了。   脑子里有关出国旅游的事故全都是一些被当地人坑骗、被团伙抢劫之类的案件,可这个男人手腕上的金镯子……不像是缺钱啊。   还是说金发的都是杀人魔?   她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除了机械地跟着花京院跑以外根本思考不了任何问题。   然而就是这走神的一会儿工夫, 自己就没有察觉到红发青年的脚步急停了。   西尔维娅猛地撞在了花京院的后背上,这一下不轻,但他连闷哼一声都没有,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塞在自己身后,戒备地挡在她身前。   她越过花京院的肩膀,看见了金发男人的身影。   就站在小巷的尽头,在他们正前方。   她震惊地瞪大双眼,缓缓回过头看去,身后的路灯下空无一人。   他是什么时候移动过去的?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金发男人是替身使者了,那双红色的双眼看起来也不像是人类。   “花、花京院……”   西尔维娅的心脏猛地缩紧了,那是空间系的能力吗?还是什么其他的?速度太快了实在看不清,但他过于强大,现在应该如何她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我看见了。”   花京院改为拉住她的手,安慰一般地捏了捏,即使自己内心也感到恐惧,可他不能在一个女生面前退却。几乎是本能,他立刻调转方向拉着西尔维娅往回跑去,速度快到她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跑。   但是一眨眼之间,金发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他们正前方,真的只是一瞬间,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漏,但是依旧被堵了去路。   如果第一次还能说是巧合,这一次完全让西尔维娅的心沉了下去。   “嗯,看来我没有找错。”   那个男人带着一丝笑意轻声说,原本发红的眸子变成一种焦糖的蜜色,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她慌张时的错觉。   那道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说不清的慵懒,紧接着就来到了自己耳后。   还是如同刚刚那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道阴影就从后面完全笼罩了她,西尔维娅惊恐地缓缓回头,脖子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他就在自己身后、几乎完全贴在后背上,她都能感受到从男性身体上传来的热气。   这种近距离的压迫感让她喘不上气,急促而小幅度地呼吸着,花京院握住她的那只手抓的更紧了。   可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红发高中生。   “花京院君。”   男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像是哄诱小孩子一般充满耐心。   “你不必害怕,我们来做朋友吧……”   花京院已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喉结因为紧张而上下滑动,瞳孔空洞而没有焦点。   哪怕是这么甜蜜的声音,她居然也害怕地瑟瑟发抖。   从来没有见过能让她害怕到这种程度的人,鬼舞辻无惨没有、甚至最后的时刻面对吉良时也没有,但这个男人却令人有着臣服的欲望,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可耻地开始动摇了。   一句话不适宜地跳入脑海,“有些人生而甜蜜欢畅,有些人生而此夜绵绵。”   后知后觉地,西尔维娅发现金发男人的手居然轻轻搭在自己的腰线上。   红发高中生原本紧攥着她手腕的手渐渐松开,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更多,一转眼自己又换了地方——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她被故意和花京院分开,身处于小巷的另一头、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金发男人身周伸出触手一样的东西,其中一根钻入花京院的前额,他发出一声惨叫,可这一切在她耳朵里已经听不太真切了。   绿之法皇还没来得及出现,主人本身就已经被那个人拿下了。   西尔维娅想要跑过去帮忙,但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小腿没有一丁点力气,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坐在原地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   花京院典明的神情从恐惧变得淡漠,红发青年渐渐变得冷静,他不再止不住地发抖,可眼里也再没有了曾经温和的紫色柔光。   即使不知道那些触手是什么,但她猜得出了这个金发男人控制了花京院的思想。   他又一次对他说了些什么,仿佛是在下达某种命令,然后红发青年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小巷——那金发男人的目光现在落在了她身上。   “茜茜,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离开啊!?”   复生焦急地飘出来,扯着她的胳膊想要把主人从地面上拉起来,但那么小的力气根本只是把她拖动了一下,它很确定对方就是替身使者、而且是十分强大的替身,它的本能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危险。   金发男人轻声哼了一下,听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笑意,他环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地面的西尔维娅,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挡在主人身前的白色替身。   “嚯嚯,这就是你的替身吗?”   西尔维娅只能抬头仰望那双蜜色的眸子,里面某种复杂的情感一闪而过,她没能抓得住。   刚刚目睹了肉色的触手是如何穿透花京院的大脑,她开始因为恐惧而轻轻抽噎,那和吉良吉影的“杀手皇后”一瞬间所带来的痛苦应该完全不同,她不想被植入奇怪的东西,也不想被控制思想和行为。   就在她逐渐感到窒息的时候,男人的下一句话让她的心脏直接漏了一拍。   “嗯?西尔维娅?”   这一次她是真的傻了,茫然困惑地望着头顶的金发男人,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过这样一个男人——没有人会忘记像他一样的男性。   可紧接着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叫她这个名字。   在护照和身份证明上,她的名字一直都是“朝雾弥生”,然而就算是第一世认识的人,现在的模样也改变了,即使是长得相似也不会有人这样笃定地确认对方的身份。   那他是从哪里得知“西尔维娅”这个名字的?   处于一种完全混乱的状态,她已经感觉不到最开始的那种恐惧,而是逐渐变得麻木起来,反正无论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她都没有办法反抗。   金发男人拉起一条手臂——恰好就是刚刚花京院抓住的那一条,手腕处几条手指捏出来的条状淤青渐渐显现出来。   男人的拇指轻轻摩挲那处伤痕,她看见黑色的尖长指甲,但这并没有伤到她。   “我是DIO。”   他简洁地介绍,一直保持在脸上的、游刃有余地笑容消失了,他喃喃着自言自语地说着,手指还在无意识地动作着。   “是嘛……原来你还没有……”   “抱、抱歉,先生……”   西尔维娅结结巴巴地说着,她根本听不懂这个DIO在说什么,也看不懂他的意图,语气几乎完全是哀求和恳求。   “请问您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   “我想要做什么事情?”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问题,DIO轻轻重复了一遍,自己轻声笑了起来。   “我想做的事情很多,西尔维娅。”   然后她就陷入了一片完全的黑暗。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自己在一座牢房里,之所以知道这个看似齐全地像是一个家一样的房间是一所牢房,完全是因为其中一面墙壁全都是又黑又粗的铁栏杆,中间的缝隙只够她伸出一只手。   西尔维娅从不算简陋——甚至十分柔软舒适的床上坐起身,牵连着的铁链的响声让她一惊。   不知道多久之前先是被花京院捏青了、后来又被那个叫做DIO的男人意味不明地抚摸的地方,卡着一个细细的金色手环,细链的另一头就拴在其中一根铁栅栏上。   那手环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还镶嵌着红色宝石。   如同一只戴上了脚镣不得不留在笼子里为主人歌唱的金丝雀。 第八十三章   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 她猛地摸上自己的前额,发根的中央处并没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西尔维娅松了口气,好歹没有被植入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当前的状况也不容乐观。   虽然这个房间里的家具看起来精致无比, 可铁栅栏外面则是石砖的墙壁, 幽暗的烛火映在砖缝的青苔上, 在加上有些阴冷的温度,似乎是什么地下室或者曾经真正用来关押犯人的牢房。   把她抓到这里来的那个金发男人是替身使者无疑,这也让西尔维娅不敢轻易放复生出去探探这栋建筑其他地方的状况。   白色的替身就围在她身边,它从地面上捡起那串不知道究竟有多长的链子递到主人手里。   西尔维娅接过金色的链条,牵扯起“叮当”的声响,拿起来之后才发现它足够长, 能让她在这个房间里自由活动——可说实话, 这没什么必要,反正她也逃不出去。   可那声响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她试着用牙齿咬了咬其中一段, 发现这不是纯金, 而是和黄金看起来差不多的合金, 至少是不可能由复生破坏掉的。   房间里没有任何电子产品, 这在飞机已经大规模开始投入民用之后着实不太正常, 屋顶也没有灯光,唯独的光亮来自烛台上的三根蜡烛。   可是它们马上就要烧到底了, 凝固的白色烛泪堆积在同样是金色的底座上, 如同她心里所想一样,烛火跳跃了一下, 最左边的那根蜡烛熄灭了。   她的嗓子有些干渴,可能是晕过去时间比较久的后遗症,半晌, 西尔维娅终于下定决心一样趴在栏杆上往两侧看去。   “您好,有人吗?”   空旷的声音在不知道多长的走廊里面回荡,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她立刻就重新坐了回去。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些冷,她不得不像是醒来时那样,把被子重新盖回自己身上,企图汲取一点热量——这样被包围着也让她有了点实际上没什么用的安全感。   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叫做“DIO”的男人,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呢?   难道说是未来的某一次穿越,让她得以在时间线的过去认识他,只不过现在自己还没有那段经历?可是他已经记得了。   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一身白色的睡裙,灯笼袖、拖到地面的裙摆,领口和袖口都有繁杂的花纹,有些像是百年前贵族小姐中流行的款式,但总之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西尔维娅裹紧被子,黑暗中迷迷糊糊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然后是被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吵醒的。   她有些失望地缩回去,不是DIO,这个男人带着奇怪的绿色高帽、脸上也有几处浅色的横纹,他单手托着餐盘,上面盖着盖子,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DIO在哪里?”   她看着这个管家模样的人把托盘轻轻放在不远处的小圆桌上,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   “DIO大人现在不在。”   他淡漠地说,还没等西尔维娅继续询问,牢房外面又传来一道声音。   “这就是……”   那个棕发男人眯起双眼上下打量她,然后状似感叹一样说了一句。   “也不过如此,我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头上有着和DIO差不多的紫色心形头饰,身体其他地方也有,看得出来是DIO的手下——即使昏迷之前她只顾着看DIO的脸,但也留意到了那些绿色的桃心。   这些替身使者都有什么毛病?他们就算了,但就连东方仗助和乔鲁诺·乔巴纳也都……   “先不要妄下结论,瓦尼拉。”   管家不太赞同地盯着自己的同僚。   “小心不要让DIO大人听见你说这种话。”   “哼,达比,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但我只认同DIO大人一位而已。”   瓦尼拉·艾斯嗤笑了一声便离开了,显然小达比也不打算与她多加交流,转身向虚掩着的牢房门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西尔维娅考虑过自己冲出去逃跑的可能性,但想必DIO的手下也一定是替身使者,在不清楚对方的能力之前还是不要贸然行动更好。   也许等那个金发男人到来之后,她好好解释一下,说不定他会觉得自己抓错人了,便放自己回到日本,她会承诺不向任何人透露的。   那花京院又如何了呢?被植入了奇怪的触手之后,那天他神色奇怪地离开了,仿佛完全换了个人。   但自身难保,西尔维娅只能暂时把其他人的事情放在一边了。   达比像是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依旧靠在床上,盯着栅栏门的锁孔发呆。   刚刚她记住了这间牢房的钥匙在钥匙板上的位置,日后如果必要的话,她会派复生出去偷钥匙的。   随着烛火的跳动,金属餐盘盖子反射出点点火焰的光芒,明明是温暖的颜色,但是通过冰冷的金属反射到西尔维娅眼里就骤然失去了温度。   她已经不剩什么体力了,但却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她都懒得下地掀开盖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所有的烛光都熄灭了,在一片黑暗中,她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完全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DIO就从栏杆外来到了他亲手打造的牢笼里。   这次他没有穿那件黄色的上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来,只包裹住了前胸,露出结实的手臂和腰背。他环着手漫不经心地靠在一面墙上,蜜色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西尔维娅。   他的唇角永远是向上弯起来的,仿佛有什么愉悦道他的事情,看着她的眼神甜蜜而危险,如同一只优雅的豹子。   男人轻轻打了个响指,床头柜上的三支蜡烛重新燃烧起来,借着火光她终于得以仔细观察眼前之人。   颈部那莹白的的皮肤上有颜色更加浅淡的一圈伤疤,好像他的头曾经掉下来过、后来又被重新接上去,更奇特的是他穿的裤子,绿色有心形装饰的腰带松垮地把黄色的裤子系在腰上——但唯独中间的部分缺少了一块布料。   ……很难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地方。   西尔维娅突然觉得本就长时间缺少水分滋润的嗓子突然变得又干又热,她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什么地方,比如另一面墙上的书籍。   “先生……我想你可能是找错人了,我并不认识您。”   “你会的。”   DIO站直身子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被噎了一下,西尔维娅只好从另一个角度重新出发。   “您到底是谁?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西尔维娅。”   金发男人垂下眼帘挡住那双突然变红的眸子,但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蜜棕色。   “应该是由我来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那却并非一个问句,他不需要她做出回答,他这样说仅仅是想要她听着。   然而西尔维娅除了迷茫还是迷茫,她抱着被子又往里窜了窜,自己的大腿隔着一层被褥和男人粗壮的大腿分开。   DIO一把抽走了她的被子——严格来说,那兴许是他的。   好看的白色睡裙没有什么实际抵御寒冷的能力,可爱的泡泡袖和层叠蕾丝不过是没用的装饰品,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染上一层寒意。   他靠得近了一些,一只手撑在她另一侧的床上,整个人的阴影再一次将她笼罩住。   奇怪的是,当DIO这个可怕的男人离她如此近的时候,她反而感觉到一股燥热。   “你的眼神……”   男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他抬起手抚摸她黑色的头发。   “你在透过我看别的人……是谁呢?”   西尔维娅眨眨双眼,她有么?   但不可否认地,她总是会想起乔鲁诺·乔巴纳,按照现在的时间算算,他应该已经出生有几年了。   还有另一个人——卡兹。   他们同样强大而美丽,仅仅是看着也需要普通人样式的目光,她折服于他的魅力,这是雌性动物的本能。   她看着DIO一点一点倾下身来,而自己无处可逃,她也不想逃,最后男人冰冷的唇印在她的唇角,西尔维娅不受控制地浑身一抖。   男人的眼睛变成红色了。   除了自己睁大双眼的身影,她还能从那双眸子里读出很多。   欲望、渴望、占有、恨意……还有毁灭,她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毁灭欲,他想要杀了她,可他同时还想要得到她。   自己应该害怕吗?   她不知道。   DIO完全倾身在她上方,金发男人眯起眼,她这么小、这么软,在他身下不过是小小一团,能任由他随意揉捏。   事实上,他的手也渐渐往下探去。   男人宽大的手掌仅仅一只便能完全覆盖住她的腿心。   经验丰富的男人只通过外部的刺激便能让她忘记思考、只能无助地主动揽住他的脖颈哭泣。   “叫我的名字。”   西尔维娅眼里只剩下令人眩晕的蜜棕色,她想起刚刚那两个人对他的称呼。   “DIO大人……”   可金发男人在听到这个叫法时,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原本满意眯地起双眼欣赏她到达巅峰时神情,现在也完全冷了下来,眼角不再有一丝笑意。   DIO重新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会杀死她,然而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西尔维娅失去焦点的眸子茫然地望着身上的男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快意之后的困倦让她很快就不自觉地闭上双眼。   耳边再一次响起那种哄诱小朋友的温柔语气,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相反。   “阳光会普照开罗的所有角落,但唯独没有这里……没有这个房间。” 第八十四章   她盯着DIO的眸子, 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他不会放自己离开,而这里没有阳光显然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她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 所有的地方都是靠着微弱的烛火照亮, 也许这栋房子里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   原本就是强行被再次点燃的烛火重新闪烁跳动起来, 西尔维娅本就在疲惫之后觉得困倦了,现在更是睁不开眼睛。   她不想再去管DIO了,看起来他没有想要杀死她的意思,暂时。   拉过身旁的被子重新盖在自己身上——刚刚因为某些原因而出了一些薄汗,不再动作之后凉意重新袭来,那个男人身上也很冷。   而DIO只是看着她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身为鬼和柱人时, 她厌恶黑暗, 因为这是自己不能生活在阳光下的证明。   可现在又觉得缩在黑暗里很安全,仿佛隔了薄薄一层被子、就完全能把自己和DIO分隔开一样, 那层柔软的布就是铜墙铁壁。   很快西尔维娅便闭上了双眼, 呼吸变得绵长。   丝毫不知道金发男人就一直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她。   她还是和当时一模一样, 即使在海底沉睡了那么久, 他也不会忘记她的面容。   然而现在她还不认识他, 而他则在时间的另一侧等待, 他们已经重逢了,可他还在等待他们“相逢”的时刻。   失去了最后一簇烛光的地下室变得彻底黑暗, 角落只有一个通风口安静地旋转着, 偶尔发出叶片摩擦的声音,但没有一扇窗户。   正如同DIO所说, 阳光照不到这个角落。   再也没有能够判断时间流逝的手段,他就静默地坐在黑暗中看着西尔维娅沉睡。   吸血鬼良好的视力让他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也能看清她身上每一处细节。纤弱的颈项,脆弱到“世界”轻轻一握就会断掉, 一截手腕从白色泡泡袖里面露出来,放在被子上,他忍不住拉起她的手,拇指在光滑的手背上摩挲。   就如同他年轻时所想象地那样美好。   美好到忍不住让人破坏、毁灭。   “我等待了100年之久。”   男人轻声说,说给自己、说给黑暗,但西尔维娅完全听不到。   等他觉得够了——实际上是他强迫自己停下,免得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优秀的猎人都拥有足够的耐心。   半晌之后,他握着女人柔软的手把它放回被子里,刚要起身,西尔维娅似乎是梦里觉得热,又把手臂重新拿了出来。   不光如此,她还更过分地伸出来一条腿,跨在外面吧被子夹在两腿中间侧过了身。   虽然他是吸血鬼,这点温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西尔维娅可是脆弱又没用的人类。   金发男人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把被子抽出来重新为她盖好。   小圆桌上的金属盖子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之前因为食物的热气而凝结的水汽也不见了。   吸血鬼食指和拇指捏起黑色的把手掀开一角,里面的食物分毫未动,上好的小羊排上的油脂凝结成白色,全然失去了风味最佳时的食欲,现在看着反而有一种厚重的油腻感。   他重新把盖子放下,金属的物品磕在木制圆桌上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男人又像是来时那样一转眼就到达了栏杆的另一头,影子在房间的墙壁上从左至右划过,而他本人则与之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地牢。   *   西尔维娅再睁开双眼时,男人已经不见了。   床头的烛台上重新摆好了新的蜡烛,现在大概燃烧了四分之一左右,她不太清楚是什么时间换下去的,也不知道蜡烛燃烧的速度,因此也判断不出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她是冻醒的。   一边的手臂和大腿都露在外面,轻薄的白色睡衣完全没有什么御寒的效果,此时皮肤冰凉得可怕,她觉得嗓子也干涩地发痛,可能是凉到了。   索性DIO不在。   这反而让西尔维娅松了口气,她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   像是脑子死机了一样,她居然准许——不、是毫无反抗地接受了他对自己做那种事情,现在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到底对于DIO是怎样想的呢?   他所谓的“过去”与“曾经”是什么?   然而她有一种预感,自己马上就要知道了。 第八十五章   西尔维娅“不负期待”的生病了。   她又不肯好好吃饭, 没有体力也没有抵抗力,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不生病才怪。   小达比再一次往下送食物的时候发现她在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往日里她都会起身询问DIO在哪里, 但今天却异常的沉默。   管家先生打开金属盖, 上次拿下来的东西几乎没有动, 顶多吃了几片沙拉里面的菜叶子,肉类还是完好无损地放在盘子里,如同往常一样油脂的部分凝结了。   “西尔维娅小姐,您怎么了?”   意识到不对劲,小达比试探着走上前几步,DIO大人不允许他们和她有直接的接触, 所以每次他来到这间牢房只是沉默地做完自己的职责就立刻离开——但现在把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上报给DIO大人也应该是他的分内之事。   没有回答。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背对着牢房外, 小达比只好扯起一边的被角轻轻拉下来一点。女人脸色潮红,不知道是在被子里闷的时间长了, 还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西尔维娅双眼紧闭, 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明明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但还是把被子死死裹在自己身上。   他立刻意识到她可能是生病了, 这下面的温度就算是对他来说也有些凉了, 更别说是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DIO大人是吸血鬼, 可能没办法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所以才会让这个女人留在这里。   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与众不同。   曾经所有出现在这里的女人都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可西尔维娅不一样, 她是DIO大人亲自带回来的,他将他关押在这里。   金发男人昏迷的她带回来并吩咐将地下牢房准备好时, 他和瓦尼拉·艾斯忍不住对视了几秒钟,不知道这次DIO大人心血来潮又是什么意思。   而在牢房没有布置好时,她就一直留在DIO大人自己的房间,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显然,他们也不会看到这个女人最后变成一副被吸空了的皮囊——有人打赌需要多长时间,但目前这个结果还没出现,他看着可能性也不大,那人现在输得裤兜比脸还干净。   而且他们原以为这个牢房建好之后才会是西尔维娅灾难的开始,可是等到现在也没发生什么预期之中的事情。   恩雅婆婆私下里偷偷对他们说,即使是DIO大人也逃不过这一关。   一旦一个男人开始在意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没什么回应时,他便只会越陷越深。   “马上就要出现女主人了”,这种流言蜚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在这栋房子里。   DIO大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什么都没说。   *   西尔维娅觉得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后背因为过高的热度而感觉到酸痛不已,头晕晕沉沉的,如果坐起来可能不用一秒钟就因为“重量”重新倒下去。   这种感觉很陌生。   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自从从人类变成鬼以后,再之后是柱人,身为特殊的生物就和这些病痛永远说再见了,在杜王町生活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还没来得及生病人就没了。   她不喜欢生病,那种身体上的难受让她愿意用所有事情来交换健康的身体。   一股没由来的委屈突然让她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眼泪,顺着眼角渗进枕头里,洇湿了一大片。   这都怪DIO。   自己本来好好的在埃及旅游,他不但把她掳走还关押在阴冷的地下室里,甚至还对自己做了那种事——他们之间现在还是陌生人!   说不上那些眼泪里是否有对自己不争气的气愤,总之她把现在的一切都怪罪在DIO身上,如果下次他再来到牢房里她一定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看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半梦半醒之间,西尔维娅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手臂穿到她下将自己抱了起来,而她却因为困倦怎么都睁不开双眼,只能感觉到一片模糊的金色。   她的头靠在对方的胸肌上,大臂贴着一部分腹肌,两个人皮肤接触的地方异常冰冷。   那是DIO,除了他,别人身上也不会有这么低的温度。   意识到这就是害自己生病的罪魁祸首,西尔维娅用力推着对方的胸膛想要离开他的怀抱——而别说是生病时毫无力气的双手,就是正常她可能也无法撼动男人一分一毫。   “别闹。”   一双微凉的唇贴在她前额上试了试温度,又将她紧了紧,然后是牢房的铁门打开时的“吱呀”声,她能根据两个人身体颤动的频率判断出来是DIO在抱着她上楼。   没有床铺在下面接着,西尔维娅也不敢随意乱来了,免得这个她摸不着情绪的男人一生气再把她从楼梯上扔下去。   看其他人提起他时毕恭毕敬的态度,她猜测DIO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没过多久之后,她又被放在另一张柔软的床上,这个房间体感上要暖和得多,可现在她浑身燥热,即使知道对身体不健康,她还是想要一些能够降温的东西。   但手边似乎只有DIO的身体最凉,她马上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认为可能是自己烧糊涂了。   男人把她放下的那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西尔维娅在床上翻滚的半圈,打量起房间内部的装饰。   很空旷,即使是地下那件牢房看起来也比这里温馨一些,床头立着一个红木柜子——上面还放着剩了些液体的红酒杯,以及一个同款三根蜡烛的金色烛台。   除此以外,床正对面的墙壁改成了一整面书柜,里面塞满了看不清题目的书籍,远远看去都是上了年月的大部头,不知道他真的会看还是只拿来当做装饰。   不同于这几天她住的单人床,这张四柱床在真正躺上来之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大概160的身高算上头顶空出来的距离才不过占了一半多一点。   红色的帷幔有一边是散下来的,另一边也是靠近房门的那一侧用同色的布料系起来挂在床柱上,厚实的深红色地毯更是比整个床的范围还大。   最奇怪的是原本应该是窗户的位置,现在有一面巨型的落地镜,但好在屋内光线昏暗,不至于把里面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那杯红酒引起了西尔维娅的兴趣。   DIO应该是很挑剔的人,她从味道能够辨别出来,意大利人虽然不如法国人喜欢喝红酒,但是他们自己也产,西尔维娅第一世时早就成年了,大学时期不能说太多、但也绝对不是滴酒不沾。   甚至她和迪亚波罗住在一起的时候,红酒也经常是餐桌上助兴的环节,迪亚波罗自己要求很高、也有些挑剔,他有专门用来配牛排的不同红酒。   显然DIO也是,她也有点想喝,虽然因为生病身上有些热、喝了之后可能会更热,也可能因为劲大而头晕,但也许盖着被子出出汗就会好了呢?   于是她没贴着杯沿、把剩下的半杯红酒全喝了。   即使和DIO已经有了些更亲密的接触,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也不想无缘无故地跟其他人间接接触,免得DIO看到了之后又会多想。   直到西尔维娅再一次睡去,金发男人才推门而入。   她醒着的时候,他不能留在她身边。   西尔维娅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离开海底之后的这几年里,他不是没有碰过女人,但那些都不过是进食时顺带的,有些时候他甚至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单纯地吸收能量,让头部和乔纳森的身体结合的更快一些。   把她带回来之后第一次下去看她,他就没能控制住自己。   虽然还没有完全占有她,可他还是看到了她臣服于自己、沉耽于欲望时的神情——他从年少时就梦寐以求从那张脸上看到的,比他当时想象中的还要美丽。   而就在刚刚,她比平时还要热的手掌贴在他胸膛上时,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想要得到她的欲望。   想要把她吞吃入腹,就这样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永远与自己结合在一起。   西尔维娅身上所带有的,比起其他女人对他更加致命的吸引力、那种血液的甜香,让他想要就那样将指尖插入她脖子上的大动脉。   但这样他又会失去她,她会变成和其他那些送上门来的女人一样的空壳。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最后DIO还是回到了自己床上,侧着躺在西尔维娅身边,支着手臂看向像是依靠在自己怀里的黑发女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凉意,她无意识地向他的方向移动,在睡梦中将手臂搭在了他身上——就仿佛主动在拥抱他一样。   如果是西尔维娅主动向他伸出双手,他怎么可能拒绝?但为了不打扰她睡眠,他没办法回应。   她清醒的时候也能像是现在一样乖巧就好了,她的性格比他记忆中还要让人头痛一些,尤其是她现在还“不认识”他。   可是没过一会儿,西尔维娅更过分地把腿也跨在了DIO身上,整个人像是八爪鱼一样扒着他,试图汲取更多凉意,时不时还要在他胸膛上蹭一蹭。   金发男人浑身僵硬了一下。   现在DIO开始觉得,即使是在自己的房间内,随意不穿上衣——不过那黑色紧身衣似乎也没多大用处,可能不是一个好习惯。   毕竟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身边还躺着一个他有些在意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没有一点自觉,把他当做降温的人形抱枕。 第八十六章   先不说成为吸血鬼, 有了替身能力之后哪有什么人敢这样在他面前放肆?   也就是西尔维娅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对他不冷不热。   他甚至让她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养病,而至于其他曾经的那些女人, 不过都是用完就扔了。   就像不会有人记得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一样, 他都不记得有过多少、她们长什么样子。   但只有西尔维娅, 就算她只在他身边待过十分短暂的一段时光,她的模样已经永远地刻在了脑海里。   找到花京院典明时意外地发现了她,那一刻他承认,那比起“花京院真的可能杀死空条承太郎”这件事还让他觉得兴奋。   因为他终于有机会能够完全得到她。   就像现在,即使过程不能深究,但结果是她睡在他身边。   金发男人低头望向跑到自己胸口处的女人, 她香甜地沉睡着, 显然是抱着他降温之后觉得舒服了,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逐渐褪去。   黑色的尖利指甲拨去散落在脸颊旁边的黑发, 露出整个睡颜。   可是一看到西尔维娅现在这副模样, 他又觉得有些可爱, 其它那些让他生气的事情又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他纵容了她某些出格的行为。   然而DIO没能料到的是, 这一睡就是长睡不醒。   她明明还在好好地呼吸着, 也没有其他不正常的地方, 可就是怎么叫都醒不过来,仿佛陷入了深度昏迷。   医生也检查不出任何毛病, 最后DIO不得不认为是替身能力的问题。   所有的手下轮番看过一遍之后, 丹尼·J·达比看出来一点倪端——他的替身能力是通过打赌收集灵魂筹码,可现在那个沉睡的女人不过是一具空壳。   她的灵魂不见了。   但对于灵魂到底飞到了哪里,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想到DIO听到这个理由之后反而不慌张了,他挥挥手,脸上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消失不见, 恢复了平日里高深莫测的模样。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还会回来的,你们可以先离开了。”   *   西尔维娅好像做了一个梦。   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第一世身为普通人类时,有的时候她能够意识到身处于梦境里,毕竟场景里出现的内容实在是太超现实了。   然而经历过一些列替身使者、鬼、柱人以及外星人之后,她有些判断不了了。   自己站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只能大致判断出来是欧式的建筑。   空气雾蒙蒙的,但那不是来自大自然的雾,而是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灰色,还有些刺鼻的味道,空气里又凉又潮湿。   梦境里也有有这样清晰的触觉和嗅觉吗?   她下意识地想要快点离开这里,于是向着巷子外面走去,外面的街道也是同样的风格,狭窄的石砖路,不远处是刚刚路过的马车。   ——马车?这又是什么年代?   西尔维娅犹豫地迈出步伐,这里的人都穿着长风衣、带短檐帽,把领子立起来挡住脸颊神色匆匆地走过。   而她还穿着那套或许是DIO给她换上的纯白色水群,在几乎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街道里格格不入,显眼地可怕。   然而紧接着她就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按照常理来说——她估计这应该至少是1988年以前,在人们的观念还要更加保守的时候,她穿着睡裙站在大街上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但所有路过的人都没有看她一眼。   就好像她完全不存在。   西尔维娅好奇地看着两个束腰穿裙子的女人从自己身边路过,她们都穿着长裙,但既不华丽也不干净,看得出来原本是粉色的裙子现在已经成了灰粉色,显得有些脏,前面系着围裙一样颜色变得发黄的布。   她们口中说的是英语。   那么这里应该就是英国,或者什么它的殖民地,但这么大的雾让她不得不考虑这里就是伦敦的可能性。   又有一位落单的男性路过,她赶紧走上前去用英语询问。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您知道……”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有些不知所措,连内容都没有说完。   那男人完全没有理会他,西尔维娅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目光呆滞地送那个男人走远了。   就愣在原地的这会儿功夫——为了搭话她从墙壁旁走到马路中央,然后西尔维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穿透”,又一个路过的人就这样从自己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仿佛她就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西尔维娅这次顾不得是否礼貌了,直接伸手搭在另一个女士的肩膀上想要叫住她,然而指尖却完全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的感觉,这次她的手臂直接“进入”到了对方身体里。   她吓得赶快收回来,发现自己和对方都完好无损。   看起来自己并非是“真正存在于此”的,但如果是平时,她早就惊醒了,可现在还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   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吗?   接下来她又尝试了几回,都是没办法触碰到别人,甚至能从别人身体里面穿过,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后知后觉地,西尔维娅低下头,惊悚地发现自己脚没落地——她一直都是飘在半空中的,只不过脚底和地面的距离不大,和平时她正常站立时能看到的高度差不多,才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   她一激动,半边身子就“飘”进了身后的建筑里,现在她知道自己也能穿墙了,西尔维娅索性打算直接进去看看是什么地方。   墙壁有些厚,一阵黑暗过去之后,她来到了一个幽暗的小房间。   三面墙都是上锁的长方形小格子,最后一面墙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把手——她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东西,大概是什么银行的地下室,那些抽屉里储存的都是一些机密文件或者贵重物品。   所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会是在DIO的地下室生病直接病死了吧?   但这次她不记得复生有发动过能力啊?   说道这里,西尔维娅的冷汗突然留了下来。   她感知不到替身的存在了,一遍遍呼唤复生的名字试图叫出那道白色的身影,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   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情况发生,无论是第一世也好穿越了也好,人类还是特殊物种,复生永远都陪伴在自己身边。   可是现在它不见了。   只要复生还在,一次次穿越陌生的环境就没办法打倒她,可现在她真的开始慌了。   如果这真的是做梦的话,她想要自己立刻醒过来。   还没来及再思考更多,一股不可抗力突然拽了她一下,仿佛领口处有个钩子拉着她往前跑,把她直接从金库里拽了出去。   不知道穿了几道墙之后,她站在了银行的大厅里。   即使是她从通往金库的地下通道里“飞”出来,也完全没有任何一个工作人员或者顾客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大堂里面不知所措地发呆。   然后自己的身体又一次动了起来,她又飘到了外面、离开银行来到大街上。   没一会儿西尔维娅就察觉到了原因,她好像不得不跟着一个人,只要那个人移动了,她就会被强制扯着跟他一起移动,而她能够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他周围一圈。   那是一个金发少年,穿着有些旧的蓝色西装,背对着自己没有正脸、看不到他的模样。 第八十七章   思来想去, 自己认识的金发男性一共也没有几个。   而之前DIO表达过他曾经认识她,难道就是说的现在吗?   西尔维娅试着飘了飘,她最远的范围大概也就离前方那个男孩子100~150米左右, 然后就会强制随着他前进而移动。   一开始还好, 大街上的人比较多, 虽然她还穿着显眼的白睡裙,可也不至于那么奇怪。   然而渐渐周围就开始变得荒芜起来,房子从精致的几层小楼变成破败不堪的平房,一下子来到了贫民区。   难不成DIO年少的时候居然居住在这种地方吗?   之后西尔维娅才察觉到哪里不对。   她1988年在埃及遇见DIO的时候,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最多不超过三十, 可怎么年少的时候确实在一百年前的英国伦敦?   那真的是DIO吗, 她又不那么确信了——难道说他真的是什么非人类物种,如同鬼或者柱人那样拥有远超常人的寿命?   现在她只想快一些结束这种奇怪的“幽灵”状态, 重新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里。   城市的石砖路变成乡村的土路, 周围的人一旦开始变少, 西尔维娅立刻就脱颖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个金发少年是看见自己了, 他在转弯的时候微微侧过头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是她不能确定。   是因为自己只能跟着他,所以也只有他能看到她的身影吗?   不过也仅仅就是一眼, 他又立刻向前走了, 走进一个明显是贫民窟的地方。   这里和刚才她在街道上看到的还要不同一些,西尔维娅意识到之前她想要搭话的人应该是工厂里面的女工, 而这里的人们则更加穷苦,衣服打满了不同颜色的补丁,有些甚至面黄肌瘦、看起来没吃过几顿饱饭。   男孩的金发和蓝色西装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好像本不应该属于这种地方, 他应当有更好的去处,对于DIO的一切印象都是如同那头金发般黄金一样的男人,宝石、黄金、红酒……他是被堆砌在这些之上的,而不是这种贫苦而混乱的地方。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这次终于完全转过身来望向她。   金发男孩眯起眼睛,快步向西尔维娅走去,这下她知道他能看见自己了,可她却完全没有地方躲。   西尔维娅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她不安地飘动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   “我也不想跟着你。”   男孩上下打量西尔维娅全身,从她还有些乱的发型一直到飘离地面的脚。   “你是什么东西?”   “?”   这孩子好像说话没什么礼貌,西尔维娅轻轻皱眉,已经和她印象里的DIO完全不同了。   “如你所见,一个幽灵、或者鬼魂?随你怎么想,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棕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和狡黠。   “询问别人叫什么的时候不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好吧,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缠一点,普通这么大的孩子会想这么多吗,还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我叫西尔维娅。”   他沉吟了半晌。   “迪奥,迪奥·布兰度。”   还没等她再说更多,迪奥重新转过身大步向回走去,这次西尔维娅大大方方地跟着他飘了。   “其他人都看不见你对吧?你也只能在我周围一定空间内活动。”   西尔维娅不仅侧目,之前她还以为他什么都没有看到,结果他居然什么都知道,现在的迪奥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她十几岁的时候在干嘛?   可能是刚刚升入新的初中,终于找到了同龄的朋友,还在校园里无忧无虑地关心八卦和绯闻。   “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跟着我没办法离开。”   迪奥睨了她一眼,显得有些冷酷。   “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不要靠近我。”   白睡裙女人歪了歪头,好像说的谁愿意跟着他一样,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说说,她在心里不停劝自己,现在迪奥是小孩子,她不能和她计较。   “好吧。”   “我的意思是,现在你就可以停下‘脚步’了。”   他指了指前面的一个房子,应当是他家,迪奥眼里闪过一丝窘迫,少年显然在为自己的家世感到不满,不过他立刻又很好地将那种情绪隐藏起来,然后反应过来一般又加了一个敬语。   “女士。”   西尔维娅只好停止飘动,目送着金发少年走进屋子里,而她就停留在能够离得最远的地方。   然后她干脆跑到教堂上面的钟楼里,假装自己真的能坐到实体上,在摆钟旁边打量这个规模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贫民窟。   光是看着迪奥家的外墙,她就能猜得出来里面也一定家徒四壁。   这里居住的人们生活水平都差不多,说实话,她从未想过迪奥会是这种出身——毕竟在埃及的时候看他那副奢靡的做派,现在想想可能是将童年时候的落魄过度补偿了回去。   DIO对她总是一副绅士做派,即使他做出来的事情称不上绅士。   怎么可能有男人会对“初识”的女人做那么私密的事情,可他偏偏就这么干了。   最开始在银行看见迪奥的时候,西尔维娅真的以为他是哪家的小少爷,直到离得近了才看出来蓝西装粗糙的做工和露出来的线头。   可能这就是他现在最好的衣服了,不过看起来他很珍惜,保养的很好,即使有些旧了也依旧干净笔挺。   少年迪奥也努力维持着一个小绅士的样子,虽然她有时候能从那双蜜棕色的眼睛里看出来打量和算计,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现在她对迪奥的感觉更复杂了,成年的和少年的在心里几乎割裂成两个人,若不是名字对得上她甚至不相信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然后西尔维娅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   自从出现在这个世界,她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特别敏感,但是唯独对于现在她世界的“中央”,发生一点异动她都能听得见。   黑发女人立刻站起身来,远远地“站”在巨大摆钟旁边,忽略过摆锤和秒钟的摩擦声,仔细分辨起那栋房子里的一切细微声响。   西尔维娅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有男人夹杂着脏话的咒骂、酒瓶杂碎的声音,少年的反抗,以及巴掌拍在皮肤上可怖的声响。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迪奥的父亲家暴了他。   在她第一世的年代,发生这种事情警察就直接把这个父亲带走了,一直屡教不改小孩便会分到社区,由其他的监护人代为看管。   然而在这个时候的伦敦,警卫连贫民窟里居民的死活都不管,怎么可能会管父亲打孩子?   她父亲对她的溺爱让她根本没办法想象从小到大一直处于这种环境将是何种地狱般的人生,西尔维娅没有听见女人的声音,他母亲可能是不在家,或者是已经去世了。   长期遭到虐待的孩子长大之后也可能成为施暴者。   现在西尔维娅回头想想,DIO直接把她从埃及的小巷子里掳走,用锁链拴在地下室的牢房里,好像也不是没有由来了。   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畸形的环境里,他之后可怎么办呢?   她想要冲到那个小平房里制止布兰度先生的暴行,事实上也这样做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向前飘去。   可是想起迪奥刚刚说的话,又在房门前停下了。   自己进去又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碰不到、摸不到,连拦下他父亲的动作都做不到,除了进去眼睁睁看着迪奥挨打,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她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不算隔音的屋子里面,布兰度先生说话口齿不清,联想到刚刚酒瓶摔破的声音,可能是醉酒还未清醒。   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他喝醉了便拿孩子出气,迪奥刚刚从外面回来才踏进家门,他又能做错什么呢?   不管1988年的DIO到底对她做了多过分的事情,现在的迪奥还是一个没有自保与反抗能力的孩子,西尔维娅尽量把那个不好好穿裤子、上衣也遮不住什么的成年DIO从心里抹去。   一股同情和怜悯不由得从心底里升起来,她为此感觉到难过。   西尔维娅就这样备受煎熬地在门前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得她都已经麻木了,然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她连忙抬头看过去。   迪奥的一边眼眶变得青紫,眼皮肿了起来、睁不太开眼,另一边的脸颊红肿,嘴角还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下嘴唇有一处破了。   而这只是她能看见的地方,身上还有多少处伤完全不知道。   金发男孩看见她站在门口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但是在现在这张脸上却没有什么说服力——还因为牵扯到受伤的地方因为疼痛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吗,滚开!”   但西尔维娅没有动,她犹豫着伸出手想要触碰男孩的脸颊,立刻被他挥开,发出“啪”地一声。   两个人都愣住了,她看着自己歪向一边的手臂,迪奥居然能碰到她!   “我已经说过了,离我远点,别碰我!”   可是男孩马上就反应过来,眉头皱得很紧,然后那只还能睁开的蜜色眸子里满是厌恶。   “还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真让人恶心。”   她知道自己眼里的同情和怜悯,可是她控制不住,西尔维娅只好放缓了语气,柔声说道。   “我很抱歉,迪奥……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让我看看好不好?” 第八十八章   迪奥沉默了一下, 可最后还是绕开西尔维娅向后走去。   “不需要,我说了滚开。”   黑发女人丝毫不气馁地继续跟在男孩儿身边,现在换做是她用哄孩子的语气同他说话了, 西尔维娅尽量温和轻声——她知道这很难, 这么大的孩子尤其是出身于贫民窟, 他早就有了自尊的概念,可是她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迪奥,让我看看吧,好吗?”   迪奥的速度很快,他大踏步走着,西尔维娅不知道他想要去哪里, 只好在后面落他小半步飘着。   “我保证不会弄痛你的。”   男孩的脚步戛然而止。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没有。”   西尔维娅老实地说, 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她,好像是她求着让她看一眼一样, 不过现在她不想和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计较。   “好啦, 现在让我看一眼。”   迪奥古怪地看着西尔维娅, 也许是不想让她继续这样烦他, 最后还是嘟哝着什么同意了, 不过他一字一顿地强调了一下。   “就看一眼。”   西尔维娅满意地轻笑了一下, 他们停在乡间的小路上,这一会儿已经离开了贫民窟的居住区, 两个人站在树下。   他安静不说话的时候, 那些刻薄的语句没从那双微厚的嘴唇挨个吐出来时,看起来还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金发男孩儿半垂着头站在那里, 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同颜色的长睫毛遮挡住了蜜色的瞳孔,一时间看不清情绪。   即使是鼻青脸肿, 西尔维娅也能看出来原来姣好的面容,他长得确实很帅气,现在还没有1988年DIO有些夸张的体型,一个在贫民窟脱颖而出的美少年。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现在他们的身份与来到这里之前完全转换了,西尔维娅轻轻抬起迪奥的下巴让他仰视自己——其实现在的迪奥就已经和她有差不多的身高了,不过她飘在半空中,显得更高一些。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对方下巴的时候,迪奥微微偏了一下头想要躲开,可是又在西尔维娅直直看着他的目光下停住了。   男孩儿马上错开视线,盯着她身后地面的某一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些伤口让她有些不忍心直视。   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她本身除了怀孕时被鬼杀死以外还没有见过这样暴力的时候,不过那时本来她就因为生产半失去意识,记不太清了。   她不敢太用力碰,只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轻轻扒开受伤那边眼睛的红肿处,好在眼睛本身没有受伤。   西尔维娅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呵,不也只能这样么。”   迪奥见到她又放下了手,眯起眼睛有些尖刻地说。   “让你看一眼又有什么用。”   不过西尔维娅并没有理会,她现在算是知道了,这个年龄的迪奥还完全没能沉得住气,她得把他和DIO当成两个人看待。   而对于她扭头四处观察看看,然后直接飘走了这件事,迪奥愣住了一下,随后轻轻摇头,也不顾她要去哪里,自己到了平时常去的地方。   西尔维娅自己飘到河边,看着河水皱了皱眉,这里一定是离伦敦太近的缘故,河水是脏兮兮的褐色,偶尔还能看到白色的泡沫,木头碎屑和其他的垃圾更是随处可见。   这里的生活环境着实比她想的还要差。   她感觉到迪奥停下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受到限制,西尔维娅只能回去。   金发男孩正坐在一片草地上,微风拂过,一片片绿色的波浪荡漾着,也把他的发丝吹乱,手臂随意撑在身后,一条腿曲起来,看起来惬意而放松。   这里难得还保留着原来环境的模样,没有被工业污染,也怪不得迪奥喜欢来这里,阳光充足而开阔,和压抑脏乱的贫民窟完全不同。   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孩看起来那么美好,可这种美好只是暂时的,他总要回到那里去。   西尔维娅学着迪奥地样子——假装自己真的能碰到实体,无声无息坐在他身边。   他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不过完全没有理会,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她就坐在他旁边,和迪奥望向一同的方向,那边远处是和背后的工业城市完全相反的郊区,正值夏季的好时候,放眼望去一片鲜绿色,零星的庄园别墅坐落在岑天的古树旁边,有些只能看到一些房顶。   大概能理解他心里是怎样想的,迪奥一定也对那种地方很向往,之后他自己确实也住上了这种房子。   “你有手帕吗?”   西尔维娅突然出声,金发男孩延迟了几秒钟才做出动作,他瞥她一眼,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手帕扔在她大腿上。   手帕没有穿透她的身体落在草地上,而是在白色睡裙上就静静躺好,四四方方叠的很整齐。本来颜色就浅淡,看不出用了多久,不过没有褪色,她把它展开铺好,正中间一道十字的折痕。   把手帕翻过来覆过去,没有秀上名字。   显然迪奥也看到手帕能被她触碰到了,他歪了歪头。   “你要干什么?”   “哪里有干净的水呢?或者你家里有没有酒精?”   意识到男孩因为最后一个词皱了皱眉,可能是想起来一直酗酒的父亲,西尔维娅又立刻补充到。   “消毒用的那种。”   她本来想要去河边,撕下衣服的一条布,为他至少擦一擦。   可紧接着就想起来,在河边直接取水用是身为柱人时留下的坏习惯了,现在迪奥是人类,且不说河水干不干净,就算是看起来清澈的水也可能会把伤口感染,柱人却完全不用考虑这些事情。   “不用了。”   他嗤笑一声,扫了一眼手帕便重新把目光放远。   “以前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西尔维娅认真地盯着迪奥。   “那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   话还没说完,迪奥就被她硬拉着站起来,他有些不解,想甩开她的手但也没有真的那么用力,就任由西尔维娅这么拉着。   “你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跟我先回去啦。”   他的手很热,至少比她冰凉的指尖好上太多,西尔维娅扯着他往回走,迪奥又试着轻轻挣脱了一下,但没甩开也就不再乱动了。   然后从她在前面拉着他的手变成了两个人并排——其他人都看不见西尔维娅,迪奥自己把手臂伸出去显得太奇怪了,于是金发男孩小跑两步跟上她的脚步。   没过多久就回到了迪奥的家门口。   西尔维娅把人拎着往门前一站。   “你去把东西拿出来吧,我就不进去了。”   迪奥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她不再用力,他的手随着重力便慢慢滑落下去,她又补充一句。   “去吧,我就站在这里等你。”   屋里只有男人打鼾的声音,布兰度先生睡着了,迪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拿到了一小瓶酒精,退出来再把门关好,西尔维娅从他手里接过小瓶子。   “我猜你没有碘酒,就先这样对付一下吧,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她还是把手帕还给了迪奥,趁着他进屋的这段时间从睡衣的内衬上撕下来一小块。   “你不介意吧?如果介意我也可以再洗一下。”   但是迪奥这回异常沉默,她又拉着他避开人群,回到了刚才的草坪上,西尔维娅把酒精倒在白色的布条上。   “来吧,抬头。”   金发男孩根本没动,就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也不看她,也不回答。   西尔维娅只好妥协地叹了口气,如同上一次一样抬起他的下巴,用沾湿了的布条轻轻为他拭去嘴角干涸的血迹。   其他红肿的地方她也挨个为他擦了擦,现在眼皮开始有些肿的厉害了,消肿可能还需要两天。   “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用凉水把手帕浸湿盖在眼睛上,这样能不那么难受。”   “……为什么?”   他突兀地说,抬起眼皮直直地望着女人黑色的眼睛。   “什么为什么?”   她的注意力还在他的伤口上,随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男孩眯起眼睛打量女人的神色。   “还是说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我有什么好要得到的?”   西尔维娅奇怪地说,给了迪奥一个眼神,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重了一下,引得他轻轻抽了口气。   “行了,你别说话。”   等终于弄完了,趁着一会儿她也弄明白了迪奥到底在想什么。   恐怕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善意,所有他得到的好处都是需要用其他的东西交换的,而恐怕他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连母亲的关怀也没怎么体会到。   “这样就好了,明天后天也要记得给我看看,免得再严重了。”   她把酒精干了的布条攥在手里,终于松了口气。   “你从哪里来的?还会这样多久?”   迪奥没有表情地看着她,明明他现在还这么小,可她却突然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   西尔维娅摇摇头。   “可能我也会像是突然出现那样,突然消失。”   他没说话,而是重新望向远方的某个庄园,她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   他猛地转头紧紧盯着她,瞳孔缩小。   “我之前就觉得你看着我的神色很奇怪,难道你早就认识我?你是从未来到这里的?难道真的会有这种事情?”   西尔维娅不得不为他的聪慧感叹,她自觉几乎什么都没有透露给他,但是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奇妙,1988年她觉得他早就认识她,而现在他觉得她早就认识他,扭曲的时空间将两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她什么时候会回去呢? 第八十九章   “谁知道呢。”   西尔维娅没有看向迪奥, 轻飘飘地说,目光眺望向远方。   1988年的时候她遇见DIO,根本称不上是认识, 现在来到这里只是看见了少年迪奥, “早就认识”倒也说不上。   她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状态到底会有多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   对于他的未来她一概不知,不知道他长大之后会去哪里,又为什么会一百年不死。   她猛然发现自己对DIO一无所知,那栋所有窗帘都紧关着埃及别墅和那么多替身使者的手下又是为何而存在的,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迪奥现在没显示出自己有替身能力的任何迹象——如果他和她与花京院一样天生就有替身能力,也许生活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困难。   生活在杜王町的几个月里, 她从东方仗助和空条承太郎那里得知了替身使者是可以用“箭”制造的, DIO的那个不知名黄色人形替身说不定也是后来被“箭”射中而得到的。   金发男孩眯起眼睛打量了她好久。   “喂,你这女人——”   “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西尔维娅轻轻皱眉, 1988年她真的完全无法从DIO身上看出来一点他曾经的出身, 如果不是现在看到了, 她还会以为他是哪家出来的少爷。   “我有名字, 你不好好叫我我是不会回答的。”   迪奥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你的地方。”   他自顾自地走了, 而西尔维娅只是慢悠悠地跟着飘在他身后, 一脸无所谓。   她跟他计较什么,现在的迪奥不过是个阴晴不定的小孩子, 她也没指望刚刚替他擦伤口的事情就能改变她, 反正她离不开、他赶不走——就是一旦想想之后自己还会回到1988年的埃及,心里还是有些尴尬的。   能和现在的迪奥相处, 不代表能面对DIO。   一想到她和DIO已经发生了某些比较亲密的关系,她看着前面金发男孩背影的眼光更加复杂了。   他是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   成年的他性格真的很糟糕。   *   进屋子之前迪奥带走了她之前从睡衣内衬上撕下来的布条——美曰其名是别人都看不见她,她又不进到房子里面, 一块白布在空气中飘着多奇怪。   西尔维娅没太在意,她听着迪奥回去之后给自己弄了吃的,便飘上了房顶,坐在屋脊上望着另一边那片钢铁森林一般的城市。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空中还是雾蒙蒙的,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这里确实是一道分水岭,前方是逐渐现代化的都市,身后便是资产阶级的庄园,灵魂状态下什么也做不了,这次复生也不在自己身边了,没有任何事情能做。   她又不能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迪奥身上,毕竟她说了不进房子就是不想打扰他的个人生活。   即使是这个年龄的孩子也有自己的隐私,不过好像世界上绝大多数父母还没能搞明白这一点。   贫民窟每家微弱的灯火开始逐渐亮起来,西尔维娅便盯着那些光亮发呆。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下面有开门的声音。   她探出头去,金发男孩正四处打量,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在看什么,找我吗?”   迪奥的肩膀剧烈地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房顶上趴着的黑发女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在上面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   她跳下来,有些好笑地捂着嘴,让迪奥吃瘪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让她心情会变好——可能是因为魂穿到这之前一直被DIO捏的死死的吧。   下来之后西尔维娅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块面包,她对着那双蜜色眸子眨眨眼,露出一个笑容。   “给我的吗?”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拳头虚握放在嘴巴前面。   “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吃饭,只有这些。”   借着好不容易穿透云层的月光看清了那个面包,或许那对于布兰度家里是蛮好的一餐了,切片的地方能看得出来面很细。   西尔维娅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谢谢你,迪奥。”   她微微弯起嘴角,忍不住抬起手揉乱了那头金色的发丝。   “不过我不需要吃东西,你自己留着吧,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要记得多吃一点,营养也要均衡。”   “喂,谁让你这女人碰我的头发了!”   他有些赌气地拔高了声音,然而看到西尔维娅唇边那温柔的弧度,忽然气焰就弱了下来。   “……切,没有下次。”   她忽然觉得迪奥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和长大了一点都不一样,不知道是怎么长歪成那个样子的,西尔维娅笑眯眯地说。   “是、是,小布兰度先生。好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这个样子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金发男孩咕哝了一句什么,但是她没听清,最后他还是说“好吧”。   关上门之前,迪奥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第二天他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女人从房顶上飘下来,他心里居然松了口气。   难道真的是因为昨天那件小小的事,所以他才对她……   “你就在房顶上坐了一晚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关你什么事……好好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得了。”   西尔维娅毫不在意地在他面前抻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迪奥又出门了,她被迫跟着他移动,但是每次都离得远远地,她不想像个跟踪狂一样什么都看。   而且对于他每天到底都做些什么,她也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能看得出来迪奥在他面前想要维持一个体面的形象,但毕竟没有母亲、父亲是一个什么都不做酗酒的酒鬼,他想要吃饭就必须自己去工作。   有时候她只能装作没看见他的辛酸。   不管DIO是怎么把她弄晕又带回去关起来,现在她总是更可怜他一些。   而对于迪奥辛苦的生活,她只能叹息一声,一直以来她都过着优渥的生活,且不说一直有人照拂的几世,就是最后一次完全只能依靠自己工作挣钱,也是父母早就留下了一套大房子。   岸边露伴又看在她是“他们的一员”,还有承太郎的面子上,在工作上对她很宽松。   她从来都没有真的吃过苦,不过想一想1988年的DIO,她心里才会好受一些,这些日子总会过去的。   “我很抱歉,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一日他回家的路上,西尔维娅默默地飘到他身边轻声说。   男孩只是疲惫地瞥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金色的发丝也变得黯淡无光,看见他这幅样子,她心里更加柔软了一些。   “呃,需要一个拥抱吗?”   这次迪奥给了她一个古怪的眼神,不过脚步顿下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西尔维娅知道这是“他想要”的意思。   “来吧,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用处,可至少能让你好受一些。”   她也记不清究竟是什么心理学家说过的了,不过社会调查显示,每个人都应该被拥抱、鼓励、安慰。既然他没办法从别人那里得到,那么她给他。   父亲永远只会贬低打骂他,而他所工作的地方——既然会雇佣童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去处,完全不把他们当做小孩看待,资本压榨着这些可怜的拉动力,穷苦的孩子毫无童年可言。   西尔维娅温和地笑笑,对着他张开双臂。   她看得出他在犹豫,可她坚持着没有放下手臂。   这些天里他都避免和她有所接触,除非必要的时候和她说话才会靠近,其他时间里都离得远远的,但西尔维娅知道他现在需要这个。   最后金发男孩还是主动走到了她怀里。   他抱得很紧,连灵魂形态她都能感觉到一丝窒息,头埋在她的肩膀处,属于人类的温热呼吸一时间还让她有些不适应。   不过西尔维娅立刻回应了这个拥抱,她恋爱地抚摸着男孩的后背,察觉到他的身体由最开始的紧绷变得放松下来,她轻声安慰道。   “好了,有我在呢。”   “……你身上真凉。”   迪奥毫不留情地说,因为一直趴在她肩膀上,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西尔维娅也跟着轻声笑起来,她直起身子,揉乱了男孩的头发——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任由她动作。   “那还真是抱歉了啊。”   “虽然这个问题很失礼。”   他把手从她的后背上放下来。   “你多少岁了?我猜应该也不大吧?”   她迅速地回忆了一下,这一世的朝雾弥生应该是刚刚高中毕业,她还记得花京院夫人说她只和花京院典明相差一岁。   想到这里,西尔维娅的脸色变了变,DIO把什么东西植入了花京院脑中,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   而迪奥只是把这当做她不愿回答多少岁的反应。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   不过他猜测她也不大,看起来没比他大多少的样子,在过那么一段时间他一定就能长得比她还高了。   隐约能猜测出来西尔维娅认得自己,虽然不知道未来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遇见她,不过想必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成年了。   他不想西尔维娅总把自己当做孩子看待——他清楚的知道现在是这样的。   但不管怎样,未来他会找到她的。   而西尔维娅也察觉到了对方神色的变化。   如果说DIO是不屑于掩饰,那么现在的迪奥还是不会掩饰。那双眸子里清楚地写着渴望和欲望,浓烈的几乎要燃烧起来。   那是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时的眼神,她从很多人眼里都看见过,迪亚波罗也好、鬼舞辻无惨也好,还有卡兹,甚至是吉良吉影。   原来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第九十章   西尔维娅有些心惊,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是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的所作所为才让后来的DIO一直对她有那么深的执念,即使是违法□□也一定要把她带回去吗?   然而现在迪奥不过是一个12、3岁的孩子,她甚至从未想那么多。   第一世的时候自己大学毕业没有找工作, 而是在社区的幼儿园和学校志愿服务了一段时间, 她下意识把迪奥也当成了缺少关爱的孩子——事实上也是如此, 如果连她也冷眼旁观的话,那他未免也过于凄惨了,之后迪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也完全没办法预测。   她不能那么绝对地认为自己的出现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迪奥本身,但她希望至少能有一些影响。   他接受她的好意时,她本来由衷地感到开心和幸福,然而现在当迪奥用那种神情望着她时, 她又本能地感到害怕。   那应该是一个少年人应该有的眼神吗?   又或许是他生于贫民窟, 过早地了解了人情世故,她刚刚上初中的年纪当然也知道男女之分, 但绝对还不会想那么多。   其实西尔维娅本不应当对此过于敏感、甚至是察觉到的, 但唯独因为1988年DIO先对她下手了, 才导致她总是想着这件事情。   不管现在的迪奥性格是否已经成型, 她只能说他很擅长于伪装。   迪奥在她面前的时候永远表现得像是一个好孩子, 西尔维娅甚至从未留意他每天出去工作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然而一旦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就会发现他也有一些很不好的坏习惯,说谎、骗人、打架……有时候他也会一定要得到他看中的某样东西。   *   西尔维娅突然变得疏远了, 迪奥敏锐地意识到。   就是从他们第一天有身体接触之后, 她开始偶尔回避他的目光——当然,她依旧对他像之前那样关心, 生活上的关照无微不至。   可他就是知道有什么变得不对劲了。   他认为她察觉到了,又怎么会不呢?他想要她,无论是哪种方式, 哪怕就是现在这样也好,他想让她留下来陪伴自己。   就像是上天的眷顾一般,她来到了自己身边。   只有他能看见西尔维娅,其他所有的人都察觉不到,她也只能在自己身边周围活动,他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与媒介,仿佛她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这是命运对于他所厌恶的出身和生活的某种补偿吗?   “你真的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离开吗?”   还是在那片他喜欢的草地上,不过这一次金发男孩的眼里多了一丝阴鸷。   西尔维娅摇摇头,垂下眼帘。   “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说不定这就是命运。”   他轻笑一声,西尔维娅已经隐约能从现在的迪奥身上看到某些日后的影子,不过那一转眼就逝去了,他又重新露出一个属于孩子的神情,她根本判断不出来那是真心的还是伪装的。   “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女人沉吟了一下,有些不赞同地说。   “没有人能陪谁一辈子。”   就像她颠沛流离的旅途一样,她已经学会了把其他生命里所有出现的人都当做旅客,他们不过是暂时会和她一起度过某段时间,之后总有一天要分开。   连DIO也是,他们的时间不会长久,她也总要开始下一站的旅途。   “好吧,那就现在。”   迪奥妥协,她总是表现出一种悲观的、随时就要离开的态度,西尔维娅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不过他已经开始好奇未来的事情了。   “我能拥抱你吗?”   西尔维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没办法说不,在第一次开始之后,如果她现在开始返回那就是她“违约”了,她明明说了那会让他好受一些,但坏孩子已经开始学会向她讨要好处了。不过倒是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就是一个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怀抱,鉴于她身上是冰冷的灵魂的温度。   但她没能看到的是,像之前一样,迪奥把头埋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其他事情也好,西尔维娅也好,他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从片土地里走出去,而正是她的出现让他更加确定这一点。   最近他就已经在考虑如何弄死他的父亲了,他没有办法再忍受一天这样的生活。   他不想再给西尔维娅留下那些印象了,一个试图长大的男孩总是还在被酗酒的父亲家暴让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她面前抬起头——她的眼神也令他本能地去厌恶,她应当用其他的目光注视他,但唯独不会是同情和怜悯。   可他也不能让她知道他内心是如何想的,他不是一个好人,从来都不是。   这些事情西尔维娅都不需要知道,他会在她面前一直做一个“好孩子”。   *   时间从男孩身上轻薄的西装转换到御寒的大衣,而西尔维娅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白色睡裙,灵魂的模样不会改变,她甚至连头发和指甲都没有变长。   仅仅是小半年的时间里,迪奥就已经变得比她还要高了。   伦敦的冬天也很冷,但过多的工厂让雪存不住,很多时候刚刚落到地面上就融化了,脏兮兮地泥泞一层,深夜的时候再因为降温变成薄冰。   即使迪奥自己的衣服不多,也基本不怎么御寒,但是他还是喜欢触碰西尔维娅,哪怕她的怀抱会让他更冷。   他会在脑海中想象出那种温暖,他忍不住在夜晚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时幻想真正的西尔维娅的怀抱会是什么样。   不再冰冷没有温度,而是如同被窝里一样温暖柔软,让人眷恋、让人想要在那份暖洋洋里安心睡去。   这比西尔维娅本身预料的时间要长太多,最开始她不过以为几天罢了,哪里想到一待就是小半年。   她甚至都开始担心回不去了。   “在想什么?”   天还没有完全亮,男孩就不得不踏上前往市里的路,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又因为他的步速太快,使得金色的睫毛挂上一层水雾。   最近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开始担心西尔维娅的状态了,灵魂状态下的她每天除了和他说话以外就是发呆,如果让他这样的话,恐怕过不了多久也会疯掉。   然而即使是这样,心底里也依旧有一个声音嘶吼着不想让她离开。   “不,没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比一片雪花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还要轻,仿佛随时都要飘走了一样。   “我刚刚走神了。”   “开心一点。”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已经因为寒冷变得麻木,不过还是提起一个角度。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他不相信耶稣,也从来不会过什么圣诞节,属于家人团聚庆祝的节日只会让他更恶心。   可西尔维娅来了之后便不一样了,他有理由邀请她走近那栋不怎么样的房子,如果运气好父亲酗酒睡着了,他可以点上几根蜡烛当做庆祝。   “好。”   西尔维娅点点头,男孩的手插在口袋里,脖子上系了一圈围巾,双肩瑟缩在一起试图保存更多的温度,可这个姿势他依旧显得比她高大。   马上要进到工厂里的时候,迪奥如同往常一样停下脚步,但奇怪的是这次就站在那里打量她,然后走近几步。   迅速地,他在她的脸颊上留下轻轻一吻。不过马上男孩就抽身离开,忍不住嘴角得逞的坏笑,还没等西尔维娅出言训斥,他就转身溜进了大门,留下一句散在冷空气中的话。   “晚上见。”   然而这次他没能等到她,天再次黑下来之后他走出大门,往常西尔维娅飘着的那棵树下没有她的影子。   她不见了。   *   西尔维娅猛地吸了口气。睁开双眼,她只记得迪奥“偷袭”了自己,她刚要说他,可声音怎么都无法发出来。   金发男孩走进建筑的背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好像有人在身后拉着她的肩膀让她往后退,她拗不过那股力气,周围的景色开始迅速抽离,房屋和树木快速地移动着,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她躺在一张四柱床上,红色的帷幔放下来了一半,左手边的床头柜上有三根蜡烛的金色烛台。   眨了几下眼睛,她才反应过来,这是DIO的卧室,她一下子走了几个月,都快要忘记这间屋子了。   “你回来了。”   声音突兀地在她身边响起,西尔维娅几乎吓得跳起来,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成年男性侧躺在自己身边,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表情。   她注意到那是一个肯定句。   DIO用完全不同于少年时的眼神注视着她,而现在她终于恍然大悟。   当然了,像是DIO这样骄傲的男人,他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呢?   自己目睹了他最落魄的时候,他的那些替身使者手下肯定都不知道他有过那么凄惨的童年,而她不仅亲身经历了,她还“关怀”了他。   怪不得他总是带着那种毁灭欲——人长大了之后总会对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事情有所不满,说不定这一百年来他一直在后悔。   而西尔维娅可悲地发现DIO是对的,经历了那段时日之后她对他的印象就彻底改变了,即使现在他变得成熟,那张相对稚嫩的面颊和他脆弱的时候总是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他的过去对于他来说是致命伤,而她没办法忘记这个。   可一旦他们的身份转化成男人和女人的时候,那段奇妙的经历机会横在他们中间——DIO不能这样,他现在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让曾经的回忆变了味道。   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种”关系。 第九十一章   她盯着那双蜜色的眼睛坐直身体, DIO已经和十岁出头的是哦户完全不同了,他几乎是膨胀了好几圈,手臂足足有她的大腿那么粗。   即使是坐在他身边, 她不过也显得是那么小的一团。   “DIO。”   西尔维娅皱着眉, 她四处环视了一下, 然后把双腿移动到床边,只坐在最外面的边缘处。   “你对我的称谓也变了。”   金发男人挑起嘴角,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包含着她刚刚想起一切的欣慰,然而还有更多的东西,她一时不愿意去解读。   她从深吸一口气变成长叹一声。   “你不能这样做。”   西尔维娅没有直说是什么事情, 可是DIO明白了。   “我可以。”   他也跟着直起身子, 同样是坐在床上,现在她却不得不抬头仰望他。   这让她想起了卡兹活着承太郎, 他们都像是一座小山一般, 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可唯独DIO, 她只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属于捕食者的危险——但那并非害怕。   “我能做任何事情。”   DIO抓住西尔维娅的手臂把她拖回来, 然后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 似乎是在说“看,你根本没办法反抗”。   男人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露出替身, 不用看她也知道黄色的近距离力量型替身能装下好几个复生。   “世界”很强, 它甚至能和白金之星或者疯狂钻石达到同一个级别,那是她自己的替身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的。   西尔维娅动了一下肩膀, 没怎么用力就甩开DIO的桎梏,不过那是他率先察觉到她的意图,主动放开了手。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让步了。   “留在这里, 西尔维娅。”   金发男人屈尊降贵地柔和下声音,即使是这种语气,西尔维娅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通知”、或者“命令”,他不是在请求。   “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在伤害我。”   她固执地皱眉说道,现在这些算是什么?难道就因为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100年,他还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我从来都不是好人。”   DIO轻笑起来,女人的抗拒并没有让他觉得愉悦,可是他享受这种把她捏在手里的感觉,两个人之间地位的转换令他满足。   西尔维娅皱着眉头盯着他,她一直在后退,不过显然DIO不想放过她,每次后退一些他都会跟上来,很快她就坐在了床头,再也无路可退。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   现在男人的身躯已经挡住了大半烛火,将她瘦弱的身影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吸血鬼良好的视力依旧能让他仔细看到女人脸上任何微小的神色。他抬起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贴的和她更近了。   “你应该学会害怕我。”   这真神奇,随着DIO的靠近她能感觉到那股凉意。   一百年前她身上是冰冷的,现在换成了他。   男人黑色的指甲突然变得尖而锋利,手顺着脸颊的曲线滑下,来到洁白的颈项处,那里脆弱不堪,甚至吸血鬼轻轻一折就会听见骨头断掉的声音。   指甲尖的部位划过细腻的皮肤,西尔维娅感受到了微微一丝刺痛,但并没有躲开。   她毫不畏惧地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加重了语气。   “我并不害怕你,DIO。”   “那就试着去学——你会的。”   五指缓缓收拢,DIO并没有用力,他保持着一种能让西尔维娅顺畅呼吸但又有些难受的状态,只要他把指甲插入她的脖子,她就会像是那些作为食物的女人一样迅速干瘪下去。   至少有一点西尔维娅赌对了。   哪怕她有些时候恨不得让DIO掐死他,可是他永远不会真正伤害她。   “让我离开这里。”   她的手搭上男人的手腕,力气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她的手太小了,男人随便一握就能将她的小拳头包裹在自己手里,她不过也是搭在手腕上而已,没办法一手握住全部。   “我要回家。”   而听到这句话,金发男人嗤笑了一声。   “你哪有什么家——你早就没有家了。”   西尔维娅瞪着他说不出话。   无论从哪个方面,他说的都是对的,她的家在2001年的那不勒斯,她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去,而这一世的朝雾弥生早就失去了父母和亲人,每一次穿越她永远都是孑然一身,除了空荡荡的房子以外根本没有归处,那些不能称之为“家”。   “我知道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DIO斟酌着说,也许那就是100年前她对他那么关怀的原因?因为她自己没有,所以她能够感同身受,不过现在那种事情都没关系了,西尔维娅就在这儿。   “这里就是你的家、它会成为你的家,你还想去哪?”   西尔维娅几乎要窒息了,她完全没办法跟他正常沟通。   总之他不会放任自己离开。   “我不明白,DIO。”   她把手从男人卡着自己脖子的手腕上放下来后,金发男人也跟着松开了手。   “小时候迫切想要得到的玩具,哪怕那个时候再想要,等长大之后也不会再觉得它有吸引力了,那只会成为一种很可笑的东西,现在你感兴趣的东西是别的了。”   DIO的目光落到一旁烛台上跳跃的灯火上,烛心发出“啪”一声轻响,火光熄灭了一瞬间,他蜜色的瞳孔也跟着暗下去了一秒。   她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有些道理。   如果抛开西尔维娅的事情,那么他小的时候只想要离开那个肮脏的家,他成为乔斯达家的养子时,想方设法要弄到的是乔斯达家的遗产。   现在看看,那不过是一笔钱罢了。   他现在有了更高的愿望,某些关于天堂或者永生的秘密。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些可笑——这也是他讨厌的一点,看着西尔维娅会让他回忆起自己的过去,他的曾经,那些被带入海底并打算永远葬身于那处的过往。   “但你不一样。”   DIO的嘴角没有了那份永远胜券在握的笑容。   “你不一样,西尔维娅。”   这次重复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他不喜欢西尔维娅重新拿回掌控权,现在他们的身份转换了,于是他选择不再多说。   金发男人把她圈在自己身体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中,低下头,冰凉的嘴唇触碰到温暖。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即使是沉入海底的梦中也一直忘不掉的,西尔维娅的身体对于他来说甚至是滚烫的。   她偏过头躲开他,视线从他手臂下方穿过,到了对面书柜墙壁上,其中一本书脊上写着烫金的标题,Great Expectations,《远大前程》。   她原本也对年少的迪奥有过“期望”的,但不是这种。   “你不知道我想做这件事情有多久了。”   男人的一根手指轻轻掰回她的脸颊,女人的黑眸因此变得湿润,粉色的双唇也因为刚刚他有些用力变得红肿。那黑曜石一般的颜色几乎形成了一个漩涡,将要把他吸进去——他已经陷进去了。   从她给了他第一个拥抱的时候,脑海里就在不停想象此情此景。   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呼吸也乱成一团、不分你我,他们的身高相差太大,西尔维娅完全仰面,而DIO低垂着头,像是在拥抱自己。   女人的手推拒着健硕的胸膛,原本放松的肌肉在她的指尖触碰上时倏地绷紧了。   可对于西尔维娅的动作,DIO只是抬起手将她的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即使身为吸血鬼,那里依旧缓缓跳动着微微起伏。男人的手完全包裹住她的,DIO上身□□,唯独大臂上有一个金色的臂环,比手腕上三个金色的手镯更细。   他握得并不用力,意在让她感受生命最原始的鼓动,可她还是注意到DIO的肌肉紧绷,大臂上的肌肉鼓起,她几乎能听见金属尖叫的声音。   她也要跟着尖声叫出来了,两个人的正面紧紧地完全贴合在一起,明明传递过来的是冰冷的凉意,此刻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热。   “你看,你也想要我。”   金发男人的嘴角挂上胜利的笑容,他根本不屑于对此多加掩饰。   “难道上一次我没有让你觉得快乐吗?”   西尔维娅的脸涨的通红,如果早知道他们之间有了一百年前那段关系,她那天说死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他为所欲为。   可她毕竟也是人,所有人都有欲望,男女之间的事情如同吃饭喝水,她并没有那么强的贞操观念,难得的放纵却换来现在的难堪。   而她悲哀地发现,DIO是对的。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居然也动情了。不得不承认这个金发男人的几乎无人能比的魅力,他确实过于英俊而又危险了,并不是说女人不喜欢好男人,可DIO让她的双腿发软。   男人的双手突然握住她的腰将她拖到自己身下,他的两只手抓住她时,那几乎就是西尔维娅身体的宽度了,他几乎开始怀疑西尔维娅是否能真正容纳他。   不会再给她任何反应的几乎,金发男人再一次低下头吻住女人的双唇,不容置喙抽走了所有的空气。   西尔维娅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慢慢松了力气,脑子也因为缺氧地变得晕乎乎起来,她没办法思考了——她不想再思考了。   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金发男人低头看向乖乖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开始变得迷离而没有方向,即使西尔维娅现在就在自己身下,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可他的膝盖已经顶在了她双腿中间,现在他停不下来了。   他本以为得到了她,就能让那双眼里只盛下自己的身影。   可惜后来DIO发现根本不是这样——西尔维娅没有心。 第九十二章   等西尔维娅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男人又不见了。   他总是神出鬼没,每天都不知道在哪,她以为他至少会在他的房间, 然而却没有。这栋房子又那么大, 她甚至没有从这个房间或者地牢里走出去到别的地方去过。   不过幸好他不在, 她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和他真的发生关系,可是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她又在坚持什么呢?   她坐起来摸了摸身上,干净清爽,也许是DIO帮她清理过了——他这样的男人也会做这种事吗?   看不大出来。   这让她想起卡兹。   但是她又再也不能和卡兹相认了,甚至能不能再遇见他也是个问题,也许上一次穿越只是运气好罢了。她不能总去想过去的东西, 那没办法计算, 会令她想起迪亚波罗,还有更多的人, 比如继国缘一。   他们都已经是她生命里的过去式了, 她不该总是念着从前的事情。   可她悲哀地发现, 就算她与那些人之间都算得上有亲密的关系, 可她真的爱过吗?即使是对DIO, 也仅仅是她做出了妥协而已。   贴身的内衣是全新的, 她注意到睡衣似乎也是新的,和之前的那件一模一样。   西尔维娅光着脚站在床边柔软的地毯上, 没有鞋, 她记得也是,之前是DIO亲自抱着她上来的, 楼下似乎也没有——他根本就没有让她下床的打算。   不过她不太在意,既然DIO不在,那她随意走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石砖的凉意顺着脚底传到脊背, 西尔维娅抖了一下,她轻轻推开门,外面也和屋子里一样黑,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的手下好像很多,可一个都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有四处多走,她没找到一个楼梯便往下走,没有迷路就回到了最开始的地下室里。   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的东西和她上去之前毫无差别,连灰尘都没怎么落下,房间内的摆设她都已经快要忘光了——毕竟她在一百年前停留了那么久,在这里可能就是几个小时、几天而已。   这栋房子那么大,却没有她的位置,她不想和DIO住一间房,所以只能回到这里。   现在想想,除了有点冷以外也没有什么缺点。   而一到安全的地方,复生就立刻飘了出来。   “茜茜,你到底去了哪里?昏迷的这段时间你的灵魂离开了,但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西尔维娅长叹了一口气。   “说来话长。”   解释完来龙去脉之后,复生沉吟了一下,怪不得她对DIO的态度转变的那么快而彻底,至于茜茜的灵魂回到了一百年之前这件事……   “我想可能是你的能力进化了,茜茜。”   替身能力本来就是难以解释的,有的人有一体多个替身,而有的人不同阶段的替身有着不同的能力。   西尔维娅的灵魂碎裂成数个碎片之后,每一次吸收了新的碎片,它都能感觉到全新的力量一同涌入,也许在这一次之后,它成长了。   *   吸血鬼从一个秘密的房间里闪出来,除了他本人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到这里。   在西尔维娅到来之前,对于进食这件事他近乎肆无忌惮、毫无遮掩,所有的手下都知道他需要吸食普通人类的生命,但他们还是效忠于他。   但事情从他带回西尔维娅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固执地坚持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就像年少的时候他也将自己的欲望和黑暗在她面前隐藏。   有不少女人都是自愿奉献生命,偶尔他会和其中几个人发生关系,但在她来了之后,其他的所有人都让他觉得索然无味,西尔维娅对他的吸引是致命的。   她将会成为他的弱点。   理智告诉他,既然已经得到她了,那现在那个黑发女人就已经没用了,童年时最后一个愿望已经实现,恩雅婆婆已经不止一次劝过他。   乔纳森的子孙是他的敌人,他们总有一天回来找他,他不能留下任何弱点,但情感上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西尔维娅一分一毫。   从100年前她来到自己身边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输了。   哪怕现在看似是他占了上风——在西尔维娅面前,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走廊里静悄悄的,这栋房子里不常有人,除了小达比和瓦尼拉以外都不会常留。剩下的有些人继续为他寻找合适的替身使者,或者为他制造更多的手下。   DIO沿着原路返回,当看到卧室的房门留下一道缝隙时皱了皱眉。   他记得去进食之前是将门关好了。   是西尔维娅醒了吗?金发男人推门而入,屋子里空无一人,风带动烛火跳跃了一下,他僵在原地。   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心跳减速了。   就只是一会儿,他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西尔维娅就不见了。他不太需要睡眠,在为她简单清理过后便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睡颜,那无论怎么都看不够。   金发男人快步走到楼下,门口也没有一个人,大门紧锁,不像是有人曾经出去过的样子,西尔维娅也不像是能翻那么高的墙出去的人。   现在是白天,他没办法再多向外走,于是便吹了一声口哨,佩特夏飞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鹰隼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主人,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呼唤它。   看来她确实没有离开,DIO动了一下胳膊把佩特夏放飞,那会是哪里呢?   唯一的答案涌入他的脑海,只是想想这个可能性他就要心梗了——不知道吸血鬼还会不会得这种病。   带着一丝莫名的怨气,DIO来到地下室,果然发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她身边还有另一个影子,那是她的替身。   不过他只看到了一个尾巴,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他听见了交谈的声音,他知道有些替身能够说话,有独立的意识,也许西尔维娅的替身就是那个类型。   但显然她不愿意让他看见它,也不想让他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DIO拉开房门走进去,西尔维娅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这让金发男人更加不满了,他挑起一边眉毛。   “你宁可回到这里也不愿意在我的房间?”   “我留在那里做什么。”   她一步也不让,刻薄地说道。   “和你上床吗?”   本以为两个人之间变得更加亲密无间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转变,倒确实是不一样了,不过也更加气人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这次轮到西尔维娅挑眉了。   “不然呢?” 第九十三章   DIO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现在他不想和西尔维娅争论这些——他知道自己赢不了。   “和我回去。”   “不。”   她垂下眼帘,不愿意再去看他。   “让我回去。”   趁着她想要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之前,金发男人抢在她前面将薄被扯开扔到地上。   “除了这件事情, 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   那双冰冷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 男人手腕上的三个金手镯跟着“叮当”响了几声, DIO用拇指抚摸过女人的下颚线和嘴唇。   “我唯独不允许你再从我身边离开。”   她什么都不知道。   当那天他从工厂里走出来时,没能像往常一样看到她身影时的心情。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然而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快,他一直在自我催眠去逃避,直到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DIO低下头给西尔维娅一个没有温度的吻。   “乖一点,这里对你的身体不好。”   他到底还是把她带了回去, 西尔维娅直到自己没有违逆的余地, 如果变成让“世界”强行拖着她回到DIO的房间,事情就显得有些难看了。   仿佛是赌气一般想要证明自己的话, DIO确实没有向她所要太多。   多数时候她就在男人的房间看他的藏书, DIO也喜欢读书, 他每天不忙的时候就会把时间消磨在这件事上。   不过最近也明显少了一些, 他会在西尔维娅低头专注于书中的内容时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当他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推着让她转向自己时, 西尔维娅就知道DIO又在请求她的同意了。   然而弊端马上就显现了出来,DIO发现他对西尔维娅几乎一点都不了解。   手下当然能从她的资料上看出她的生平, 然而除了出生年月及家庭情况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他不知道她的喜好、她的兴趣,他对自己在意的女人一无所知。   可西尔维娅至少知道他那段隐秘的过去。   这种不平衡开始在两个人之间慢慢倾斜, 他们的身体越契合,距离反而越远。而男人对此束手无策,西尔维娅看起来对一切都很淡漠, 她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眼里的光芒越发暗淡下去。   即使DIO感到了不安,他依旧不愿放她离开,在物质上他可以给她一切最好的,他相信自己会照顾好她的。   时间一转眼就过了几个月,马上就要进入1月份了。   距离乔瑟夫·乔斯达和空条承太郎一行人从日本出发已经快要满30天了,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到达埃及,一部分手下已经陆续出去拦截他们,可惜效果甚微。   说不定他们真的能找到这里,但那个时候西尔维娅也会处于危险之中,一旦他失败了,所有站在他这边的人都会随着他的陨落一起掉入深渊,乔纳森的子孙们毕竟和他不同,他们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手下留情。   不过在考虑那些事情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男人望着把书放在大腿上阅读的西尔维娅,装作不经意间提起一样说道.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反应了一会儿,西尔维娅才意识到DIO是在和她说话,她轻轻嗯了一声,视线没有从书上抬起来。   “你不是不信么。”   “这是你欠我的。”   金发男人抬起了下巴拖长了声音,他把书从她腿上抢过来合起放在一边,让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别以为现在就不算数了。”   西尔维娅反而轻笑起来,相处了这么久,她发现DIO在某些方面异常小气,从前的事情——虽然她才刚刚经历过,但对于DIO来说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他居然还真的能揪住某些事情不放。   然后再用这些事向她索求更多。   “好吧,那你想怎么样?”   她很自然地直接从DIO身上跨过半边身子想要把书拿回来,半路就被男人截下来按在自己身上,他揽着她手臂微微用力一带,西尔维娅就直接顺着力度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的鼻尖亲昵地贴在她的上,双手握住她的要,现在她不会再躲开了,对于DIO的触摸其实并不排斥,他不会真的强迫她,如果不想要的话他便仅仅是揽着她入睡而已。   相拥熟睡的时候西尔维娅也会靠在DIO怀里,现在她开始变得对他稍微信任和依赖一些了,不过也仅仅就是如此而已。   真的到了平安夜那天,西尔维娅倒是没有见到任何一点圣诞节的气氛或者相关的装饰,DIO对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信奉,她并不意外。   大束的玫瑰花运进了这栋房子,这里有用餐的宴会长桌,可她从来没见到DIO吃过什么饭,于是那里便荒废了,她自己有一个小圆桌,桌上的细花瓶里不知名的花朵换成了一枝玫瑰,根茎上的尖刺都被细心地修剪过了。   用完晚餐,她抽出那朵花轻轻嗅了一下,没什么特别香的味道,花茎在指尖来回打着转,西尔维娅把花拿在手里慢悠悠地回到房间。   DIO正在等她,侧躺在床上拄着头望着门口的方向。   床铺和地毯上都散落着新鲜的红色花瓣,她一瞬间就想到了第一世。   所有过往里,对她最特殊的应该就是迪亚波罗了,那毕竟是她的第一个爱人,可就连他都没有和她有过这样的时候,也算是奇妙,DIO是一个很浪漫的男人,他比她更适合玫瑰花。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有一种放松的感觉,西尔维娅看着DIO轻笑起来,她走过去将玫瑰花递给金发男人,他欣然接受了。   “我的荣幸。”   她被握着腰跨坐在男人身上,最近DIO很偏爱这个姿势,他喜欢看她闭上眼睛仰着头享受时的神色——虽然最后还是因为体力原因换成了他在上的位置。   DIO将她拉下来亲吻,黑色的长发滑落下来扫到他□□的锁骨和肩膀处,床上的花瓣混进来,随着皮肤接触和摩擦被揉碎,红色的汁液带着特殊的香味和一点苦涩。   *   另一边,埃及对于一行人来说还离得很远,一路上不停遇到DIO派来刺杀他们的手下。   不过这些都被一一破解了,中途休息的时候,红发青年显得忧心忡忡。   “怎么了,花京院?”   比起被叫到的人,他穿的更加不像高中生了,黑色的帽子只有一半,衣领上垂下金色的粗链,若是叫西尔维娅看到,她一定会惊讶地睁大双眼。   “你似乎一直都有什么心事。”   那双紫色的眸子黯淡了一下,他移开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埃及的方向,他恨不得立刻就过去,但可恨的DIO却在不停给他们设置障碍。   他一直没有将朝雾弥生的事情告诉同行的任何一个人。   但他一定要回去找到她,那日他被DIO植入肉芽之后便直接出发去寻找空条承太郎了,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条小巷里。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更多替身使者,可朝雾弥生毕竟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同类,哪怕认识的时间很短,她对于他来说也是最特殊的那个。   可是他却把她一个人抛在了DIO前面,即使那非他所愿。   除了要战胜自己的恐惧以外,他的最终任务就是确保朝雾弥生的安全,如果她没事的话最好,若是像他一样被DIO控制了,好在队伍里还有承太郎,以白金之星的精准度一定能够救她的。   “承太郎,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向你们说明……”   绿衣高中生犹豫着说道,最终还是打算向同伴坦白实情——这一路上太危险了,DIO又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敌人,万一他没能……   至少承太郎还能代为拯救她。   如果朝雾弥生最后能平平安安的,那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愿望了。   “……好,我明白了。”   黑衣高中生压下帽子,无论是花京院所说的这个叫做朝雾弥生的替身使者,还是他的母亲空条荷莉,他都会保护好她们。   —21日后—   一行人站在一个规模巨大的白色庭院前,这个埃及风格的建筑就是DIO所在的地方,经历了50天的路程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   马上就是决战的时刻了。   黑暗的屋子里,金发男人沉默地站在落地镜前面,手不自觉地先是抚上脖子上的伤疤,然后是左边肩后的那处紫色星型胎记。   西尔维娅就坐在他身后的床上,出神地望着帷幔一角的金色流苏。   男人轻声叹息,像是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   “你……暂时先离开这里吧。”   听到这句话,西尔维娅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后露出一个有些悲伤地笑容,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默哀。   “怎么,你终于肯放我离开了吗?”   DIO没有回应,他望着女人在镜子里的倒影,这半年了那个身影已经深深印在了他心上——他不知道能否说自己“爱”她,但他在意她。   他不能想象任何因此受伤甚至出事的可能性,为此他宁可让她暂时离开。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有一天他会为西尔维娅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如果他更自私一点,那么就算他败落了,他也应该让她和他一起死。   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让她离开。   鹰隼佩特夏在外迎击,剩下的也只有小达比和瓦尼拉·艾斯了,他没指望仅凭这几个人就能解决他们全部,乔瑟夫·乔斯达和空条承太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最终一定会与他们有惨烈的一战。   而他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照看她的安全了。   那双蜜棕色的眼睛逐渐变红,他最后看了一眼西尔维娅的模样。   “暂时而已,你还会回到我身边的。” 第九十四章   DIO转过身看了她一会儿, 现在他有好好穿上衣服了,黑色的紧身衣和黄色外套一样不落,可裤子中间露出来的黑色部分依旧那么明显, 绿色发带也重新回到了金色的发丝间。   “走吧, 我送你出去。”   西尔维娅怀疑地打量DIO, 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之前无论多少次提起想要回家的话题,都被他用各种其他的事情搪塞过去,现在居然主动提了出来?   而且还这么急,她一点都没有准备,也没有收拾离开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好带走的。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DIO不想告诉她, 恐怕又是替身使者之间的斗争, 她知道DIO有一些敌人。   “我什么都没拿。”   她站起身,DIO揽住西尔维娅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往前走, 不远处楼梯口的瓦尼拉·艾斯见到便暂时退了下去。   “不必。”   DIO淡淡地说道, 和语气完全相反, 那双眸子里的红色一直没有褪去。   “只是暂时而已, 我已经让小达比定好了酒店, 等事情过去了之后我会亲自去接你。”   这下她算是猜出来应该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而且就连DIO也觉得棘手,可“世界”已经是她见过的算是顶尖水平的替身了, 还有谁能够让他这么警惕?   甚至他们之间的战斗可能会波及她, DIO是在担忧她的性命。   “……好吧。”   西尔维娅慢吞吞地说着,这反而让她开始忧心忡忡了, 那DIO怎么办?她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他,那是一种混杂着纵容的复杂感情,她一时间也说不明白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留下来, 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就算在这里也不过是拖后腿而已,她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DIO分心留意她。   男人说得对,她会“回到他身边”的。   哪怕心里还是想要离开,可至少还要回来确认一眼他的安全,不知不觉中她对DIO的感觉也变了质,她开始在乎他了。   DIO只把她送到了后门处。   “从这里一直向前走,你会在左边看见一个圆顶的建筑,那旁边就是订好的酒店。”   他又把她托起来放在自己怀里,仿佛她就是轻飘飘一张纸,西尔维娅半坐在DIO的一边手臂上,视野立刻就高出来很多,顺着男人指着的方向,她隐约能看见他所说的穹顶了。   “不要去别的地方到处乱走,尽快到酒店房间里去。”   既然这样说,看来情形已经很严重了,他甚至分不出来一个手下送她一程。   西尔维娅点点头,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忍不住回头看,DIO还站在原地环着手臂望向她的方向,看不清神色。她心情复杂地见到DIO又做出一个让她快点走的手势,突然眼眶有些发酸。   原来她已经走不掉了。   一直到道路的尽头她转弯,远处已经看不清身影的男子才从后面的小门处消失。   但西尔维娅到底也没有到酒店的房间里,站在门口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就是自己刚刚到达埃及时和花京院一家入住的地方。   她又一种感觉,花京院典明一定会再回来找到DIO的,他会是这次的其中一人吗?   一楼的大厅右侧就是酒店对外营业的静吧,零星只在卡座里有几个人。现在没有完全天黑,人们都还没开始出来活动,而这里也要比外面的小酒馆更昂贵一些,除了住在这里的客人以外几乎不会有别的人。   见她坐在吧台,酒保立刻迎了上来,指尖随意搭在酒水菜单的某一栏上。   冰块撞进酒杯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小半琥珀色的液体倒入之后,酒保又往里滴了一些她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液体。   她轻轻啜了一口,是波本酒,很久没有尝过的味道了。   而一杯并不能让她暂时忘记DIO和他给她带来的一切改变,西尔维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但这次就算是复生也没有办法再安慰她什么。   她只想要赶紧结束。   大概喝了三杯或者更多一些,一直到酒店外面闪烁着的霓虹灯都关闭之后,她才晃悠着从小酒馆里走出来。   只是有些头晕,这个身体的酒量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即使喝了这么多思维依旧很清晰,她甚至还能走直路,却不能再多喝了。   DIO已经来接她了吗?外面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还是说他已经上到楼上的房间里面去了?   不对,她就坐在正好对着酒吧门口的吧台位置上,如果男人路过的话凭借他的能力,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   只犹豫了一瞬间,她就跨出了酒店外面,晚上还是有些冷,似乎是突然降温了,吹得她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路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她再顺着路往回走的时候,另一旁一个小巷子里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就显得异常明显。   西尔维娅只是瞟了一眼,在这座城市里,不应该管的事情绝对不能随便看。   这里的女性还多包着黑色头巾,尤其是她半夜一个人在外面走,应该更加注意才是,她裹紧了衣服加快脚步,然而没走出一点就停了下来。   其中有一个人的形象太过显著,她几乎就要以为是那个人。   而本应该在未来遇见的那位,喜欢穿的是白色风衣,巷子里的这个是类似的黑衣服。   她迅速地回头再看一眼,本来想最后看一下就走,哪想到这一看就再也走不动路了。   黑衣青年还戴着样式熟悉的帽子,只不过这次换成了黑色,其中一边衣领处连着一个金色的粗链子,长裤倒是和白色时不一样,是紧身裤,之后他穿的是和仗助差不多样式的阔腿裤。   那是年轻时候的空条承太郎。   西尔维娅的脑子停机了几秒钟,她怎么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承太郎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他突兀地出现在杜王町里,到来的那一天就对东方仗助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唯一一句有关于过去的,只有那句他早已失去的朋友。   空条承太郎正和波鲁那雷夫一起,他们与花京院和乔瑟夫兵分两路,此时正在小巷子里想方设法偷一辆摩托车。   而外侧马路上路过的一个女人站在那就不肯走了,让他们一时间有些难以下手。   “喂,你这婆娘看什么看,赶紧走。”   黑衣高中生面目凶恶地说,语气不耐。   西尔维娅站在原地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她眼前站着的真的是未来那个海洋学博士吗?   是不是只是……衣服撞了……   “承太郎,你吓到这位女士了。”   波鲁那雷夫则天生就是法国的绅士,那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若不是现在自己身负重任,他一定会上去搭讪的,如果这次打败DIO还能再一次碰见她的话,他一定要上去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   这个银色的发型……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站在那愣了好久,然后复生仅仅飘出来一个虚影,悄悄提示了一个线索,“乌龟”。   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立刻涌入脑海,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个银发男人那么眼熟了。   那是乔鲁诺·乔巴纳身边曾经出现的男人,灵魂住在一个乌龟的壳上,不过那个时候她也仅仅是看了一眼而已,现在能想起来实属不易,当时他似乎还有一边带着有色眼镜……   银发男人这一句话倒是帮她确定了黑衣青年的身份,居然真的是空条承太郎,样子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不过性格还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居然这么凶。   原来都是老熟人了,只不过她走在时间的另一侧,现在他们都还不认得她。   他们都是替身使者,如果有任何人能让DIO如此警惕,恐怕就是承太郎的白金之星了,她见过那个蓝紫色的替身,和世界、疯狂钻石都是近距离力量型替身。   说不定还有其他她未来认识的人,和承太郎与波鲁那雷夫一起来的,DIO既然不在,就证明了其他人的存在。   但居然是他们……现在她突然开始害怕会遇到更多她未来会认识的人了。   如果DIO的敌人就是他们的话……   “还看什么,别以为我不会打女人。”   承太郎又向着那个陌生的女人走了几步,高大的身躯轻易就挡住了后面的摩托车。现在的状况危急,他不过也就是吓唬她一下而已。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连续后退几步,高中生自己也愣了一下,他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那女人转身就走,步伐丝毫没有犹豫,他皱着眉望着她的背影,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起,但他还不明白那是什么。   DIO不在他的房子里,原本大气的建筑几乎损毁了一般,几面强都被打坏,地面上也留下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痕迹。   战斗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加激烈一些。   “不,茜茜,别去。”   复生飘出来及时抓住她的肩膀,它有一种预感,这次比每一次都要强烈,如果她执意要介入他们的战斗,那她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可它也知道把茜茜劝回来有多困难,无论是DIO还是承太郎,都算是她生命里特殊的人。她几乎就是被夹在中间,命运的天秤还不知道会向那一边倾斜。   然而未来遇见承太郎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告诉了她最后的答案。   西尔维娅有些慌张地从变成废墟的房子里跑出来,茫然地望着四周。   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DIO,没有一点头绪,她应该打破已知的“未来”和既定的“结果”吗?   远处的钟楼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她闻声向那边看去,只能隐约在楼顶看到模糊的身影。   DIO就在那里。 第九十五章   “时间”, 对,能同时切断所有绿宝石水花的只有那一种可能性……他必须赶快把这条讯息传达给乔斯达先生……   最后模糊的某个瞬间里,在高高的水塔楼上, 花京院典明远远看到一个向这里跑来的身影。   迟钝的思绪反应了很久, 红发高中生用尽全力发射出了最后的绿宝石水花, 沉重的眼皮就要闭上。   他努力睁开双眼,然后想起来那个女人的名字。   对了,是朝雾弥生。   他被植入肉芽时将她一个人扔在了埃及的小巷里,除了打败DIO之外,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见她平安无事的回家。   可现在他的伤势……恐怕是不能亲自完成了。   但好在路途中的某一天,他将这件事情托付给了承太郎, 如果是他的话, 一定能完成自己的嘱托的吧。   西尔维娅气喘吁吁地终于跑到了钟楼附近,动静已经消失了, 似乎人都去了其他的地方, 她来晚了。   塔楼上的巨大钟表停止了,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坏, 一地散落的都是建筑物的碎片。   她顺着那些痕迹一点点向四处打量, 最终目光落在地面的一大滩水上, 埃及这种城市又没有下大雨,会是哪里来的水呢?   视线一点点向上抬, 最后黑色的瞳孔紧紧缩成了一个小点。   水塔从中间破了一个大洞, 里面的水早就倾泻而出,那个出口处还混杂着红色, 是血液原本鲜红的颜色已经干涸了。   半年之前还在自己面前温和微笑着的红发高中生静静躺在那里,嘴角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永远地睡去了。   西尔维娅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像是那个水塔一样破了一个窟窿。   是DIO做的……吗?   然而除了他以外, 她想不到别的答案。   矛盾感几乎要把她撕裂,一边是她和DIO温存的时刻、那个男人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一边是她的良知,即使承太郎那么凶她,她也知道承太郎的为人,还有花京院——DIO才是这出戏里的坏人。   *   “嚯嚯,你想要试试么,承太郎?”   金发男人眯起眼睛,语气还是那么悠然自得,然而心里是否还是如同表面上那样轻松随意,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他不会与白金之星进行正面的战斗,为此特意选择用锋利的数把尖刀从远处攻击,承太郎能做到全部避开吗?   时间暂停结束之后,DIO听见金属破开皮肉的声音——那却并非是承太郎的。   这小子居然能在时停中把他的飞刀全部弹开了!他确实低估了承太郎的潜力,可那声音究竟是从哪里……   见到不远处倒下的身影时,这次他的心跳是真真正正暂停了。   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倒在不远处,西尔维娅缓缓坠落时身体碰撞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放大的无数倍,他仿佛连金属和血肉摩擦时的细微声响都能捕捉得到。   其中两把刀就那样直接插入了她的身体里,一个在胸口处、一个在腹部。   早就熟悉战斗,也了解人体,DIO只看一眼就知道西尔维娅没救了,除非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奇迹发生,可惜他没有遇见过任何一个拥有能够治疗伤口能力的替身使者。   就连世界暂停时间的能力也救不了她。   “承太郎!你这个……”   金发男人早已无暇顾及是否会进入到白金之星的射程内,时间再一次冻结,承太郎在静止中看到DIO径直冲向那个黑发女人。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的人,他根本也无暇顾及,想要在时停中躲开DIO的尖刀已经耗费了全部精力,怎么可能会注意被弹开的刀是否会伤及到无辜的路人?   但那并不是故意为之,他只是没有注意到。然而生物课本上的知识告诉他,女人恐怕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两处全部命中要害……大片暗红色的液体迅速浸湿了她的白衣,白金之星的精密度能观察到女人的瞳孔开始涣散。   一个认知让他的心脏跟着紧缩了一下,“是他害死了这个女人吗?”   是他将飞刀弹开的,如果一定要算的话,是他做的,光是看DIO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把这件事完全算在了他头上。   那是刚刚路过小巷时停下来看他和波鲁那雷夫的人。   DIO居然还会有如此在意的人,这女人是和DIO一伙的吗?既然如此的话那恰好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还不知道这女人的替身能力,万一她是来帮助DIO的,想来这里参与战斗,那他就是歪打正着,可心里又有某个声音告诉他不是——他的直觉向来很准确。   “西尔维娅!”   他落在她旁边半蹲下身,哪怕当年他的阴谋诡计被乔纳森揭穿、手铐即将扣上他的手腕时都没有如此紧张绝望过,DIO轻轻抱起手上的女人托在怀里,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依旧闪闪发亮。   “你为什么不听话,我不是叫你在酒店里等我去接你回来吗?你又跑出来做什么,你——”   后面的责备怎么都说不下去,西尔维娅在他臂弯里满足地笑了一下,似乎身上的伤口根本没有任何痛意,她轻轻抬起胳膊把手放在金发男人的脸颊上。   “我想要看看你有没有事……”   原本她只是想回到DIO的房子里,可半路上遇到空条承太郎让她改变了注意。“DIO很有可能会输”这个念头让她加快了脚步,而在看见花京院典明的遗体之后更是直接来到了战场。   自己不死的话,其他人也没办法复活。   如果DIO在战斗中死去,那她至少也要最后再看他一眼,算是自己的私心。   金发男人的面容在眼前慢慢开始变得模糊,他年少时青涩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然后又变成了现在惊慌中带着一丝惊恐的成熟的模样。   她一直都知道DIO不是好人,可内心深处某些不知名的黑暗说服了她。那些自愿奉献自己的女人、小达比和瓦尼拉处理的空壳,他冰冷的皮肤和锋利的尖牙……她装作不知道、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卡兹所制造的吸血鬼,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没有人能将感情和理智完全分开,她累了,不想再去深究那么多了。   像是每次DIO怜爱地用拇指抚摸她的脸蛋一样,西尔维娅缓缓眨了眨眼,做了相同的动作,她抽着气轻声说。   “没关系的,DIO,没关系的……我想一直看着你。”   最后一句话让DIO一时间失去了声音。   西尔维娅总是沉默地看着他,100年前也好,现在也好。后来她的反映一度让他认为这些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以灵魂状态来到了他年少时的身边——这是她没办法选择的,而之后他不让她离开,同样也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余地。   现在她终于真正回应了他,可居然是在这种时刻。金发男人抑制住自己微微抖动的双臂,轻轻把女人放在地面上,他和承太郎的决斗还没有结束,而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些了,DIO用最温和耐心的声音轻声在西尔维娅耳边说道。   “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西尔维娅扯出一个淡淡的、鼓励的微笑,一如她第一次给少年一个冰冷的拥抱时的微笑。   “去吧。”   然而两个人都知道她已经没有救了。   西尔维娅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恐怕她也等不到他了。 第九十六章   她感觉身体很沉, 躺在地面上不想动,胸口和腹部黏腻的感觉慢慢散开,衣服变得冷而硬, 她都不想上手去摸。   万幸的是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只是意识在慢慢消散。   不远处就是一座大桥, 时不时传来替身之间战斗的巨响。   黑色和金色的身影模糊地呈现在视网膜上,她努力睁大双眼,却怎么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色的身影飘出来代替了刚刚DIO的位置,复生轻轻抱起主人,小心翼翼避开伤口处,眉毛低垂下来, 神色哀伤。   “茜茜, 你确定吗?”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选择往枪口上撞,本体真正受了重伤。   多次的穿越让她现在只是机械地生存着, 等待一下次重新开始, DIO的出现让她体会了“活着”的感觉, 欢愉亦或是痛苦, 都是她还在活着的证明。   黑发女人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 她长叹了一声, 盯着复生金色的眼部,长长的睫毛投下厚重的阴影, 西尔维娅嚅嗫着说。   “你会……DIO吗……?”   它知道茜茜想要说什么。   每次发动能力时, 那都不是她决定真正会复活谁,而是替身本身, 她只是模糊地在它做出选择之后得知结果,复生自己“挑选”它认为应该复活的人。   白色的替身沉默了半晌,它的手指轻轻梳过主人的发丝, 顺着西尔维娅的头发滑下来,声音很轻。   “我很抱歉,茜茜,但是DIO他……不能。”   那个金发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虽然他对茜茜还算可以,但茜茜喜欢他是一码事,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是否能继续活下去又是另一码事。   她是不可能放任DIO或者鬼舞辻无惨那样的男人再出来作乱的,也许卡兹在某种程度上不一样,他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   “好,我知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西尔维娅咳了一声,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半阖双眼。   “不要再说话消耗体力了,茜茜。”   复生按住主人的肩膀,它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慢慢衰弱,但如果西尔维娅想要完成最后的愿望,那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还没有结束。”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指尖冰冷到发麻,她感觉到复生从自己身边消失了,然后身体就感觉到地面微微的震动,有人走过来了。   西尔维娅努力睁开双眼,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想要叫承太郎的名字,可是喃喃了半天,嗓子里全是腥甜的气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她有话要说,那男人靠近后半蹲下来,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半抱起她托在臂弯里。   轻的可怜,承太郎低下头凝望她,又或许是他一直都很烦凑到身边来的女同学,也没有抱过其他人。   这个女人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她很早就认识他了,可自己却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知道她。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胸膛的起伏已经十分微弱,脸上毫无血色可言,白衣已经看不出曾经的颜色,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生命在迅速流逝,承太郎难得用耐心而温和的声音轻声问。   西尔维娅勉强抬起手,只来得及抓住黑衣青年的领子,没有血色的手把黑色布料和金链同时抓在手里,可那沉甸甸的金属给她一种是热的错觉。   “可以让我最后看他一眼吗?”   “……好。”   说完,他便沉默地抱着她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胸口和腹部的伤口,挪动身体带动着女人咳嗽几声,更多的暗色血液跟着流出来。他的身上也有不少伤口,可似乎那些都不再重要了,从西尔维娅胸口处流出的暗色沾染在了他的衣服上,承太郎并未在意。   西尔维娅虚弱地靠在承太郎怀里,从这个高度她就能看清了。   那个金发男人安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坐起来调笑着恶意逗弄她,这或许是认识DIO以来他最安静的时刻了。   她的心似乎也随着那把尖刀刺入而完全死掉了,温度和一切其他的东西随着粘稠的血液一同流出,再也回不到身体里。   不肯投入太多就是恐惧分别这一天的到来,然而每次她都太高估自己,她还是会在乎。   望着那个害死了自己的好友、让他的外祖父生死不明、母亲在鬼门关一直徘徊的罪魁祸首,承太郎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等到天亮他会亲自看着DIO在阳光下灰飞烟灭,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怀里的这个女人的神色,他的心像被揪住了一样。   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女人的脸颊流淌下来,洇入他胸口的衣衫处,烫的他浑身一抖。   一直抓着他领子的手终于没有力气落了下去,他低下头望着那双逐渐黯淡下去的眸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人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熠熠生辉。   承太郎主动低下头,耳朵的位置更低,凑近她的唇边想要听清最后的话语。   “承太郎,你果然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女人在他怀里尽力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承太郎的心跳漏了半拍,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笑容,还是她话语的内容和语气。   “你——”   青蓝色的眸子里写满震惊,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咳、花京院他……”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终他还是没能捕捉到最后几个字,怀里的女人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而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对了!之前在路上花京院曾经拜托过他一件事,是一个年轻的黑发女孩儿,他们在埃及相遇,可是他被植入肉芽回到日本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忙着与DIO战斗,他完全没有想起来一点这件事,可所有的信息都能对得上,她就是……朝雾弥生吗?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白金之星立刻也跟着出现,做出防守的姿势。   主人死了,替身还能持续存在吗?它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还有洁白的浴衣,金色的眼部静静地望着他一会儿,便开始散发出光芒。   “什么?这究竟是——!?”   几团光点从它的星星头饰散落到地上,凝聚成人形,第一个逐渐变得清晰的身影是橙色的、紧接着是绿色,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动物的影子。   “……承太郎?”   落地一恢复意识,花京院就立刻开口,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仅仅是瞟了一眼那个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替身,他的目光就被承太郎怀里的女人引去。   “弥生!”   *   —1989年1月7日—   地平线后折射出清晨第一道光芒,所有的黑暗如同潮水一样随着阴影褪去,金发吸血鬼的遗体放在开阔的尼罗河边,而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个身影。   黑发女人静静地靠在DIO的肩膀上,面容安宁地像是陷入了长眠。   乔瑟夫·乔斯达神情严肃凝重地望着远处,仿佛在思考什么艰难的问题。   血液被还回来之后,他有惊无险地醒来了,而听了承太郎的解释,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有关于一个谁都不知道的、从柱人手里拯救世界的故事,以及他最好的朋友西撒·齐贝林是如何复活的。   即使没能亲眼看见,他也能想象出承太郎他们口中所描述的那个白色替身的样子。   世界上本不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替身,然而这件事却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一模一样的发动方式,同样是将人起死回生。   “承太郎,接下来我要说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他盯着那个女子的面容,黑发黑眸,逐渐和当时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柱女重合起来,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   —1999年7月15日—   杜王町的所有替身使者因为朝雾弥生的死而聚集在一起。   属于西尔维娅的替身在留下了线索之后带回了逝去的人们,也带来了不知是敌是友的三个史前时代的远古柱人。   就在那个白色的身影逐渐变得暗淡时,28岁的空条承太郎脸色一变。   “等等!有什么不对!”   他的视线和自己的外祖父相遇,白衣男人一瞬间就知道老头子也“想起来”了。   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最深处逐渐浮现出来,十年来从未启封的一段回忆猛地涌入脑海。   不,不是!   那不是他们经历过又忘记了,而是有什么东西确确实实改变了,有关于那段埃及之旅,他居然有两份记忆!   身边的景色开始转换,然而停下来时承太郎又发现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是街边的几家小店的牌子改变了,一家牛肉饭变成了药妆店、马路上路牌的颜色和其中一条路的路名改了……   这里还是日本的杜王町。   “承太郎……?”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刚刚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音线时,白衣男人的后背僵了几秒钟,原本这个声音他只听到过50年,可转念一想又是像听了10年。   他转过身去,一个红发绿衣男子静静站在那里,望向白色替身消失的地方,震惊地睁大双眼。他的双眼处有两道竖着的伤疤,但丝毫不影响他温文尔雅的气质。   花京院典明,本来应该十年前在埃及身亡的同伴。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哪一个是真实、哪一个是虚幻?   承太郎青色的眸子里有了罕见的迷茫。   在世界各地调查替身使者时,他也曾了解过一个概念,有关于时间的秘密谁也解释不清,但世界上说不定就是有这么奇妙的事情。   世界线变动了。   *   —2002年4月12日—   那不勒斯海湾边的一个私人墓园入口处,几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把守着,任何靠近的人都会受到最严厉的警告。   如果细心留意的话,车道一旁停着的一溜儿黑色车辆都是低调的好牌子,车标的右下角有一个难以察觉的深色记号。   不过帮派里的人都知道那个标记。   “热情”,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这个地下王国就统治了整个意大利。   四月正是刚刚进入春季不久的好时候,若非门口有墓园的标志,也许还会有人以为这里是什么花园,郁郁葱葱的植物、鲜艳芬芳的花朵,埋葬在这里的有曾经的市长、政客,还有资本家。   一群穿着西装的男性呈半圆状围在一块新碑前,它明显还未经历过什么风吹雨打,石碑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西尔维娅·齐贝林·塞拉菲娜。   去年的4月6日是新教父打败曾经的帝王的日子,仅仅是6日之后,幸存下来的人们找到了传说中老板的情人,她的死亡带回了一些伙伴,这位女士的忌日也是他们获得新生的日子。   一年一转眼就过去了,即使已经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地下帝国,“热情”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   可到了这一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忙着的事情,无论是教父本人,还是护卫队、暗杀队、亲卫队,“热情”一大半的高层干部都聚集在这里。   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无言的感谢。   墓碑周围的杂草被清理地干干净净,不愧是花了大价钱请人维护的高级墓园。   站在一群人中最前方的是一个金发年轻人,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绿色的藤蔓便顺着石碑边缘处缓缓爬上去,绽开白色的花朵。   比起一年前,他的目光里沉淀了更多坚定,这个额前有三个金色发圈的小教父看起来更加成熟了,原本就不多的、属于孩子的稚嫩完全从脸上褪去。   斜后方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粉发女士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黑色短发神色皮肤男人,他接到这个歌坛里冉冉升起新星的信号,缓缓叹了一口气。   布加拉提轻轻搭上乔鲁诺·乔巴纳的肩膀,声音沉稳。   “差不多到时间了,应该回去了。”   金发教父回头与男人的深蓝色眸子对视,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身后站着的这些人,无论曾经是同伴还是敌人都一同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都欠她的,他们偿还不起,也不知道如何偿还。   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镌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明年的同一个时间,他们还会再来探望她的,只有死神才能阻挡他们的步伐。   Part5·埃及(完) 第九十七章   忍界多年的战乱也不能打扰这里一分一毫, 每每天色暗淡下来,红灯笼就接二连三地点亮。纸屏风后面绰约的身影摇晃着,时不时传来轻声细语和娇俏的笑声。忍界多年的战乱也不能打扰这里一分一毫, 每每天色暗淡下来,红灯笼就接二连三地点亮。纸屏风后面绰约的身影摇晃着,时不时传来轻声细语和娇俏的笑声。   曼妙的身姿是常人难得一见的, 女子斟酒时低下头, 露出纤弱的后颈, 头上繁杂的发饰伶仃作响,和瓷杯相碰的声音相映成趣。   街上行走的人身上穿的最差的布料也是普通人家一年辛勤劳作才能买得起的,从未来过游廊的人根本难以想象这样的景色。   一个背着长方箱子的老年人从长木勺从里面舀出浑浊的水,用简陋的芦苇管在最前端沾上水,另一端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就能出现折射七彩光芒的泡泡。一些打扮华丽的女子嬉笑推搡着,从老人手里买来肥皂水在大街上吹着玩, 她们身边的男人则耐心地等在一旁。   如果说这里的人间“天堂”, 那外面战火纷飞属于普通人的世界则是炼狱。   燃烧的村落、满地的尸体、成片乌鸦略过的战场……硝烟的焦味充斥着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但游廊的围墙内则永远都是脂粉的香气。   一个带着动物面具的白色短发男子背着两把短剑, 行走在建筑之间的缝隙阴影里。   红色的双眼从面具的孔洞里一闪而过, 男人扫视着街道上的一切, 然而这繁华的一切不过是游廊的表象, 那些藏在光鲜亮丽之后的丑恶和黑暗证明着这里和其他地方也没有多大不同。   或许能瞒过普通人, 但无法在忍者的眼睛和耳朵面前躲藏。   装修精美楼台后面的院子里有一切人们能想象到的肮脏的事情, 被卖到这里来还不听话的女孩儿受到训诫,年老色衰的风尘女子变为下人或者煮饭婆, 还有游廊里的男人, 都要从事最苦最累的下等工作。   这是忍者绝对不能沾染的三个事情之一,若非是任务需求, 千手扉间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近内雄是火之国的一位贵族,虽然位不至大名,但也是他们需要示好的家族之一, 他的封地内物资富饶,若是能够接下他们的任务,或许这次过冬时的物资就不会那么紧缺了。   但如果是其他方面的合作也好说,可近内偏偏是个好色之人,哪怕是新一轮战争刚刚结束,领地内的百姓还没有恢复生息,他也一定要来游廊。   为了见一个据说是五大国内最美的女子。   游廊里有不少店家,从前各家之间的竞争也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好上多少,但自从那位女子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清和屋的新花魁——春日太夫,人们传言她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哪怕是三月樱花也不比她的唇粉嫩,冬日的白雪也在她莹白的肤色映衬下显得黯然无光。   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来到游廊的。   有曾经在清和屋做事、后来离开游廊的自由身说她年少的时候就被买下了,屋主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断定日后她定能大放异彩,可如此美丽的女子若没能保护得当,恐怕会遭到其他的权贵争抢。   于是便从未让她出现在世人眼中,屋主把春日太夫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教她文学、书道、茶道、棋艺、三味线……一切都是按照最高级别的游女去培养。   若是普通的女孩儿,来到游廊后到了合适的年龄,早就应该跟着高端的游女甚至花魁学习,在她们身边服侍,然后有一天或许会继承她们的位置。   但春日太夫跳过了所有人都必须一步步往上爬的规矩,第一天出现便直接是清和屋的新花魁了。   当时正值战争的间隙,和平也让贵族们蠢蠢欲动,至少他们来到游廊的这段路不会轻易遭遇危险,几乎所有火之国内的名门贵族都想要一睹芳容,可最后谁也没有争过大名。   第二日,清和屋便传出大名想要赢取春日太夫的流言,但最后不了了之了。   倒不是这位春日太夫不够格——真正的花魁是完全能够嫁入贵族之家的,即使不能当正房也多是宠妃,有一辈子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曾经的花魁们嫁给富商当正室的也不少。   但火之国大名已有正妻,对方又同是位高的贵族,就连他的几个小妾也都是名门之女,政治因素让他没办法给春日太夫赎身。   不过火之国大名并非个例,新花魁红极一时、名声大噪,水之国的大名宁可跨越海洋也要来到火之国的游廊,想要见见这个传说中当世最美丽的女人。这一来就是几个月不肯离开,水之国大名十分年轻,还没有正妻,他甚至提出要明媒正娶,但不知道是太夫自己不愿意、还是清和屋的屋主不愿放人,大名只能失望而归。   千手扉间轻哼了一声,想来也是,屋主就指望着这颗摇钱树赚大钱呢,怎么可能在她刚刚当了几天花魁时就放她嫁人?   可想要见她一面的代价却是让人咂舌,若不是这次接下了近内家的护卫任务,恐怕他和大哥一辈子也不知道,想要见花魁一面居然这么难。   其他的游女都在红色的格子后面等待客人,但唯独花魁不同,想要接近花魁,必须要先到一个叫做“扬屋”的茶店,花大价钱购置美食美酒,招其他的艺者表演来展示自己的财力。   此时屋主便会观察客人到底适合什么样的高级游女,然后点知名的花魁来到扬屋与客人见面。   而这段路程就是著名的“花宵道中”。   这还不是全部,如果花魁到了扬屋之后却对客人不满意,则完全可以转头就走,拒绝接待。许多慕名前来想要一睹芳容的客人连这第一步都没过去,还没看到花魁的样子便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去。   可若是得到了花魁的首肯,那么也仅仅是能远远看到花魁的模样而已。同样的流程还要有第二遍、第三遍,第三回 见面,如果花魁准备了写着客人名字的筷子,这时才代表两情相悦,该晚才能一亲芳泽。   春日太夫年轻、眼光又挑剔,可谓是千金难买一次见面,但即使是这样也依旧有大把的人甘愿为之一掷千金。   据说她的熟客都是贵族里有名的风流美男子,想要见春日太夫的人太多,她一个月里也不怎么接见客人,不见客的时候便由名为“名代”的新造代为接见,客人还是需要花一样的钱。   然而唯独有一个人例外。   他不仅第一次来到扬屋就受到了春日太夫的青睐,之后再光顾时也会受到优待。   说起来也是他千手扉间的老熟人了——宇智波斑。   所以现在人人都知道宇智波一族的新族长是一位帅气的美男子,春日太夫连有权有势的贵族客人都可以不待见,但若是宇智波斑到来,她必定会邀请宇智波斑回到自己单独的房间。   好在他本人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忍者,贵族打不过他,也不愿意和忍界二强之一的家族撕破脸面,便只能忍下这件事。   对于这样一位女子——显然宇智波斑和这位春日太夫之间是互相倾慕的,千手一族本应该避嫌。   可任务就是任务,既然接下了,他们就应该好好完成,现在他的大哥千手柱间正陪着近内雄在扬屋内等待,为了吸引太夫的注意,近内已经破费了不少,但还没有等到屋主的消息。   而他则是提前来查看从清和屋到扬屋中间这段路是否有问题的,一会儿若是太夫真的首肯,那他也要留意这段路上参与游街的队伍里是否会混进不轨之人,一同跟着进入扬屋就是他的失职了。   不过近内已经年近50,家里又有好几房小妾,这都不肯满足,一定要见春日太夫一面。他连头发都开始花白了,眼光那么高的春日怎么可能会同意,怕是前脚刚刚踏入扬屋就会转头便走吧。   扉间倒是期望她能干脆利落地拒绝,无论成与不成,他们拿的都是同样的任务费,若是可以自然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守一晚。   一想到近内一晚就花掉了足以让千手一族过完这个冬季所有费用的钱,白发男人就不禁摇头,恐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过一会儿,他就接到了在扬屋楼顶蹲点的族人打来的信号,屋主同意了近内的请求,马上春日太夫就要从清和屋出发。   扉间又发出几个信号,让族里的忍者在各自的位置安静等待。几个小男孩儿正在游廊的主街上大声奔走相告,“春日太夫又要走花宵道中啦!”,几乎是立刻街道两旁就堆满了人。   这也是那些被拒绝的人们唯一能看到花魁真正模样的时候了,在街上和他们所唾弃的平民挤在一起,在推搡的人群中看上那么一眼。   扉间站在其中一栋房子的楼顶,视线更加开阔,忍者的视力本也是常人无法比的,自然能看清那个穿着层叠和服、被队伍簇拥着走在花伞下的女子。   那确实是他曾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长长的黑发盘起做特殊的花魁造型,小巧玲珑的鼻子,如同传闻那样花瓣一般的粉嫩樱唇,不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如同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眸子。   仿佛只要看过一眼,就再也移不开双目了。   但若是还有谁能对此毫不心动,恐怕世间也独千手扉间一家了。   白发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队伍慢吞吞地走过这段路,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他的心也放下一半,正等着花魁将近内拒绝的消息,然后他们结算任务费就能尽早回到族地。   春日太夫确实没有接待近内雄,但她点名了他身旁的一个侍卫,并邀请他一同回到花魁专属的房间内,而侍卫居然真的同意了。   打死千手扉间他也想不到,这个侍卫就是他的好大哥——千手柱间。 第九十八章   这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等到了明天早上, 千手柱间“截了”贵族大名的人就会传遍火之国境内,对方还是红极一时的春日太夫。   千手扉间已经完全无法想象事情会发酵成什么样子了。   可就连他也必须遵守游廊的规矩,既然花魁已经将人邀请回去, 那么任何人都不应该再打扰。游廊有自己的保镖, 倒不是千手一族不能对付这些非忍者, 只是他们不好得罪。   一旦破坏了规矩,也相当于得罪了背后的贵族。没有人知道屋主们都是什么来头,但绝对不简单,既然能名正言顺地在贵族们的手里捞那么多钱,还不必担心会被报复,其中的水一定比他们想象中要深。   所以他也只能咬牙在外面等着, 鉴于里面是自己的亲大哥, 还不能在外面蹲墙角。   等到明天早上,他一定要敲开柱间的脑袋, 看看里面是不是塞满了千手一族擅长种植的草药——说不定还是价值不如那些的杂草。   白发男人没好气地摘下动物面具, 对着远处几个正在蹲点位置等待二把手发号施令的族人不耐烦地打了几个手势, 那些身影便一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难道大哥不知道这有多不好的影响吗?近内雄花出去的真金白银相当于是给柱间做了嫁衣, 先不说这次还能不能拿到任务费, 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 对方不可能去责怪春日太夫,只会让千手一族吃下这个苦果, 以后还哪有贵族能愿意让他们再接自己的任务?   忍界独大的两家就只有他们和宇智波, 岂不是把好事全都拱手让给那群红眼睛了?   还有,明知道对方可能倾慕宇智波斑——她还和斑有那么一段佳话, 大哥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明明之前长老们已经授意要与涡之国的漩涡一族联姻,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可事情也差不多要成型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让人家旋涡一族的人又怎么想?   一族之长毫不考虑后果,等下次战场上遇见宇智波的人,他都抬不起头。   不过想想不是他挨宇智波斑的打,如果斑能把大哥的脑子打清醒了,也不用他再操心这些破事了。   *   西尔维娅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日式建筑,除了天花板上没有电灯以外、判断不出来是什么年代。   紧接着她就屏住了呼吸,除了自己的声音以外,她还听到了一个更加绵长而沉重的呼吸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男人。   和她同样的墨色长发随意披散着,几乎到了小臂的位置,肤色偏黑,但仔细看称得上是英俊的。   但为什么会睡在自己身侧?男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趁着这个时候西尔维娅赶紧留意了一下身上,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仅仅只是同床共寝而已,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任何别的事情。   纸窗外的天色还是黑的,她刚想要起身,身边的人就敏感地动了一下身子,眼看着人就要醒来,西尔维娅赶紧躺了回去。   还没有整理好这个身体的情况,她还不想那么快就面对身边这个陌生的男人。   侧着脑袋眨眨眼睛,发现男人的呼吸又逐渐变得平稳之后,西尔维娅才松了口气。   打量屋内的装潢,比起同鬼舞辻无惨一起的日子里还要奢华,甚至对于正常的人家来说,有过多的装饰品了。   这个身体的名字同样叫做朝雾弥生,只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那个被称作“屋主”的女人给她取名“春日”,等她从一个隐秘的山间小屋里出来之后,大家便称呼她为“太夫”了。   而自己现在身处于游廊中的清和屋。   她当然知道游女或者花魁是什么,几个世界以前发现鬼舞辻无惨的真面目的那天夜里,她外出替珠世小姐购买药材,误打误撞进入了那里的花街。   自己只有在小屋里训练茶道、三味线之后的记忆,之后就是在清和屋了,其他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晰——这个身体本身就对儿时的记忆很模糊,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导致了失忆。   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也不简单,虽然她仅仅是在昨天在服侍的人提醒下才得知了他的名字“千手柱间”,然而似乎他早就认识她了。   是柱间先认出她的,而自己在看到男人的模样时,一些零星的碎片画面出现在脑子里,所以才阴差阳错地一定要抛下那个头发花白的贵族,非要与千手柱间单独谈谈。   是这里的朝雾弥生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男人也确实带来了一些重要的线索,而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情,柱间曾经是她的未婚夫。   曾经,也就说明现在不是了。   那个婚约不了了之,随着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流落到花街,自己也再没有见过千手柱间。   当时她还很小很小,顶多也就5、6岁的样子,柱间比自己大上2、3岁,那时候他还留着有些可笑的蘑菇头,跟在另一个黑色长发男人身后,现在想想,也许那是柱间的父亲。   如此小就定下婚约,无非就是政治联姻。   这个世界也有独特的一类人——“忍者”,千手柱间是忍者,她的“老相好”宇智波斑也是。实力强大身份地位却十分卑微,在这个大陆上被与普通平民区分开,千年以来一直在持续内战。   像近内雄一样,贵族雇佣忍者,虽然同时也畏惧忍者,不过也许是传统的思想,即使如同柱间或者斑这样实力强劲的忍者也依旧要向贵族们低头。   朝雾也曾经是繁荣的忍者一族,居住在风火两国交界的一个隐秘之处,不然也不会与最顶级的千手联姻,在柱间的记忆里,弥生是族长唯一的女儿,自然要嫁给族长的长子。   只不过后来因为不明原因遭到了灭族,等千手的人赶到时没有发现一位生还者,失去踪迹的朝雾弥生自然也被当做死亡,两族之间的婚事也没有人再提了。   多年过后,当涡之国的漩涡一族抛出橄榄枝时,千手佛间欣然同意了。   老族长在战斗中去世之后,柱间继承了父亲的位置,然而曾经与漩涡约定却迟迟没有定下来,连长老们都不知道年轻的族长到底在想什么。   想到这里,更多零星的碎片回忆出现在西尔维娅脑海中。   虽然留着可笑的发型,但是男孩儿的脸上写满坚定,小柱间拉着她的手——手心里面有红色的痕迹,是被人责罚之后留下的。若不是他拉起弥生的手,或许谁都不会发现朝雾族长居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男孩儿认真地望着她很久,最后许诺一旦等到可以成婚了,就立刻前来带她离开。   这让她的心小小地暖了一下,不过西尔维娅并不认为自己最后真的能被千手柱间赎身。   他支付不起,即使是忍界数一数二大族的族长,也没有能力支付这样的天价,或许真的只有大名或者等级差不多的贵族才可以,但屋主拒绝了水之国的大名。   不过这个男人……居然还在执着多年前已经没有人在意的承诺,昨天夜里,他说当时的诺言现在在他这里也算数,他会想办法带她走。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然而也仅仅如此了。   朝雾弥生一直很清醒,而西尔维娅比自己的灵魂碎片更加现实。   除非死亡能将她带离这片没有自由的土地,不然她就会年纪轻轻便在这个虚假的繁荣之城玉损消香。花魁从小就是特殊培养的,吃的食物也只会是让皮肤更加细腻香滑、身体散发更甜美味道的补品,许多人还不到三十岁就结束了生命,若是一直保持这种生活,她清楚自己的时日也不会多。   西尔维娅沉浸在自己的沉思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偷偷掀开眼皮瞟了她一下。   千手柱间早就醒来了,就在身边的人清醒开始眨眼时,不过见她又躺了回去,也没有想要与他说话的意思,便顺着她的动作重新稳下了呼吸。   她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是在思考她的……不,现在是他们的未来了吗?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哪怕扉间、长老团还有漩涡一族都制止他,他也不想放弃带朝雾弥生离开这个想法。   既然向人许下了承诺,那就一定要做到。   无论是与弥生的婚事,还是年少时在南贺川旁与斑所畅享的村落和和平,他都一定要实现。   并非不知道斑和春日太夫之间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特殊,等下次遇见了斑,如果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上几句话的话,他会向斑好好解释来龙去脉的。斑是一个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人,一定会理解他所说的话,他的这位身份特殊的朋友也是遵守承诺的人,他会理解一个男人诺言的分量的。   *   —宇智波族地内—   黑色长发男子的头发一簇簇翘起来搭在身后,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捏着一叠纸,正静静地在烛台下看着。   他身前半跪着一个人,每日清晨向族长汇报四处收集来的情报。   但今天说着说着就卡壳了,宇智波斑轻轻皱了皱好看的黑色眉毛。   “怎么了?继续说。”   然而被族长这样一问,那个年轻人更加尴尬起来,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脸都憋红了。见到年轻的族人这个样子,斑并没有多加斥责,反而轻笑一声。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不会责怪于你的。”   年轻人紧张地吞咽口水,目光死死盯着榻榻米的缝隙不敢抬头直视。   “昨日千手一族接下了护卫近内去游廊的任务——但最后是千手一族的族长留宿于春日太夫房内。” 第九十九章   一片死寂。   等了好半天, 年轻人冒死抬头偷偷看了一眼。   男人的目光依旧落在那页薄薄的纸张上,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可忍者敏锐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族长的黑色手套与纸张摩擦时那难以察觉的声响,他注意到黑发男人的两指捏紧了, 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手套里面指尖发白时的样子。   宇智波斑脸上丝毫不显, 手上的动作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仅仅是抬头的这一下就被族长捉到了, 两个人的视线短暂地相遇,年轻人立刻心慌地移开目光,不过男人的声音却没有什么起伏变化。   “是么,下去吧。”   “是。”   年轻人把头压得更低,打算先不问为什么今天剩下的情报先不用汇报了——都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他还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人影闪了一下消失以后, 斑几乎是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那张纸轻飘飘地从指尖落下, “哗啦”轻响一声之后掉在了桌面上。   “哥。”   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就有另一个身影落在身后不远处, 是一个同样是黑色头发、但在脑后束起一个小辫子, 长相几乎和族长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   “……泉奈。”   这让宇智波斑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几分。   “你都听见了。”   这是一个肯定句, 若不是他听到了汇报, 不可能这样急匆匆地来找自己。果然,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 宇智波泉奈就神色愤懑地向前走了几步。   “哥!千手柱间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我早就说过千手一族都不是什么好人, 哥哥你总是不信, 现在可好,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春日太夫她和您——”   “好了, 先别那么激动。”   披散着长发的男人淡淡地说,神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事情也不一定就是你听到的样子。”   泉奈一口气憋在胸口。   这都什么时候了,斑哥居然还在替千手柱间开脱, 说不定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憨厚朴实,实际上又好色又虚伪。   一想到这里,他更是对千手柱间多次向哥哥提起的那个梦想嗤之以鼻。   说不定就是看他哥哥好欺负,在给他们画圆饼而已。   见泉奈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宇智波斑轻轻摇头。   “我了解柱间的为人,他不会无缘无故抢下这种事。还有,弥、春日她……不一定知道忍者之间的恩怨。”   弟弟又无语了几秒钟,现在斑哥又开始替春日太夫说话了。   要他说,这个艺名叫“春日”的新花魁也不是什么好人,无缘无故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把哥哥迷得“神魂颠倒”,要不是相信斑哥写轮眼幻术的能力,他甚至都要怀疑兄长是不是中了什么忍术。   若是叫宇智波泉奈知道现在他和自己的死对头千手扉间有一模一样的想法——“春日不知道用什么妖术勾去了哥哥的心魂”,恐怕早饭都不吃也能去后院呕上一会儿。   见兄长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泉奈索性无奈地摇摇头离开。   但愿那个什么春日太夫和柱间在一起之后从此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若是不再优待斑哥的话,他们也没办法再见到她。   若是柱间因此要赎她或者娶她就更好了,他早就听说千手和漩涡有联姻的意向,一旦真的结缔了关系对于宇智波的影响很大,但是娶一个毫无用处的花魁就不同了,哪怕宇智波没能找到特别好的联姻家族,也一定不会在对峙中占了下风。   *   另一边,西尔维娅重新躺回去之后,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很累,那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灵魂的倦怠,好在她还能感受到复生的存在,这让她能踏实地睡过去。   而柱间醒了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忍者本来也没有什么赖床的习惯,小的时候天一亮,家里的几个兄弟就会被父亲佛间踹出去训练,加时加点更是家常便饭。   花魁则不一样了,大多数都睡得很晚,第二天晌午日上三竿才起来。   哪怕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时间也很难改掉这个习惯吧。   男人放轻动作转过身侧躺着,不得不承认,朝雾弥生确实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怪不得那些贵族每次都愿意用千金买一次见面的机会,哪怕只是看着也好。   和小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他还记得和父亲一起来到风火两国交界处一个隐秘结界中时的场景,那个小姑娘躲在自己父亲身后内向地低着头,无论怎样叫都不肯抬头说一句话,有些过长的刘海儿遮挡住了一般眼睛,隐约能看出来长相清秀。   现在完全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正是意气风发最美的年华,用金钱和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浇灌而成,春日太夫就是一个游廊为男性打造的美梦。   而他想要知道她更真实的样子。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看见了,弥生用三根手指轻轻捏着瓷酒杯时的样子,很难说葱白的指尖和晶莹的白瓷到底哪个更加细腻。   他的手指粗糙,常年使用武器还留下了厚厚的茧。他都怕自己触碰弥生的皮肤是会因为摩擦而留下红痕——她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不光是对一个忍者来说,弥生就像是微风的叹息、花瓣的飘落,一切他能想到的脆弱美好的事物。   最后柱间还是放弃了趁睡着的时候轻轻抚摸她脸颊的想法,转而起身看了看女人另一侧的被子有没有盖好,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仿佛是感觉到身边有动静,女人发出一声轻哼,皱着眉转了个身,过了好一会儿,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等柱间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屏息了好久了。   弥生正好撞入了他怀里。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稍微动一动——他不想让弥生醒来时发现自己和其他那些靠近她的男人抱有一样的想法。   他和那些人的目的完全不同。   到底还是等侍者送来午餐时,西尔维娅才再次醒来。   见到那个黑色的长发男人已经换好了衣服,连红色的盔甲也装备完毕,她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对方等了多久了。   好在他也是昨天才刚刚与自己的灵魂碎片相认,还不至于要立刻知晓平日里的相处习惯。   若是其他的熟客可就麻烦了。   等侍者摆好午餐离开以后,还没等她想好要说些什么开场,柱间便先发话了。   “弥生,既然你曾经也是忍者家族的,那你父亲小的时候教过你提取查克拉吗?”   当时他还是太小了,再加上朝雾一族本来就十分神秘,他们的血继限界也不如宇智波那么明显,他至今也不知道朝雾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当时的小弥生被责罚,就说明一定是有训练的,可现在却完全再她身上看不到一点查克拉回路。   西尔维娅的眼神迷茫了一瞬。   查克拉?好像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能量,忍者们使用一些忍术时所调用的身体能量,再往下具体的就不知道了。自己完全感受不到一点特殊的力量,一直以来陪伴她的只有自己精神能力的外显体——替身。   “抱歉,我不记得了。”   她遗憾地摇摇头,这倒是实话,不过以前其他的事情也可以用失忆的理由搪塞过去。   “好吧。”   柱间摸了摸鼻子,最后想了想说道。   “我认为你的体质是没有问题的,提取查克拉一定能做到,虽然现在对于一个忍者来说有些太晚了,不过对你来说也不能要求那么多了。”   西尔维娅认真睁大眼睛盯着黑发男人,没太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但紧接着的一席话更是浑身一抖。   “恐怕我很难带你离开这里——查克拉是有迹可循的,无论再怎样小心谨慎,游廊毕竟是这么大的一个地方,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有些人想要寻找的话,最后一定会找到是谁带你离开。”   柱间严肃地说道,默默在自己心里补充上了斑的名字。   “但是如果你自己会忍术、或者一些基本的功夫,想要出其不意的离开这里并不是难事,只要到了游廊外面、我们可以接应你的地方,其他的事情就无须担心了,前提是你一定要能做到。”   见西尔维娅还是愣愣地望着自己,柱间也顿了一下。   “还是说……其实你不愿意离开这里?”   她立刻坚定地摇头。   没有人想要留在这种地方,自己的灵魂碎片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或许会认为花魁便是游廊的人上人了,过着风光的生活,可西尔维娅却清楚这里不是能久留之处,这种行业完全是对女性的压迫,甚至打算尽快离开,在那之前的接待能推便推。   “啪”的一声轻响,男人手里便凭空出现一个小小的卷轴。   “这便是提取查克拉的方法,我将这个留在这里,你空闲的时候认真阅读学习一定会没问题的。之后我也会尽快再找机会来看你,到时候再教你一些基本的忍术。”   好,继替身使者、鬼、柱人之后,自己现在又要当忍者了。   千手柱间留下这段话便走了,看起来还有要事在身,她拨弄着那个卷轴,奇迹一般地发现上面写着的一些特殊符号自己居然都认得,也许是肌肉记忆,从小就刻在脑子里了。   一个小姑娘进来伺候她梳头洗漱,原本西尔维娅并未在意,可是女孩儿说的话让她僵住了身体。   “太夫,忍界的事情距离我们普通人太远,您不知道很正常。昨天夜里我听那些人说,您留下的千手柱间正是宇智波斑的死对头,两个家族都是忍界最顶尖的忍者,千年以来一直在持续内战,他们之间的纠纷争斗已经很久了。”   西尔维娅不仅苦笑一下,现在恐怕又多了一项。 第一百章   “你是从哪听说的?”   西尔维娅盯着镜中的自己, 还是熟悉的模样,但这个身体确实有些不同,或许花魁真的和其他世界里被抚养的方式不一样, 皮肤更加光滑, 脸蛋白里透红, 几乎都能赶得上柱人时期的状态了。   “只是从那些做粗活的人口中听来的啦。”   小姑娘性格很活泼,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昨天晚上她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拆卸下来的头饰一一摘下。西尔维娅跪坐在镜子前,长长的发丝披散下来,发尾都散开铺在地面上。   镜子里小女孩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春日太夫是她知道的花魁里最平易近人的了, 既不会特别挑剔也不会故意为难人, 其他屋的高级游女多多少少都会自视甚高,和她差不多资历的都抢着来春日太夫身边做事呢!   “您是想要一会儿就沐浴还是再等到晚一些?对了, 屋主托我传话, 主管有话要和你说。”   她手指梳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大概能猜的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昨天晚上她拒绝了近内雄但又点名了千手柱间这件事, 恐怕还有他和宇智波斑之间复杂的关系。   自己确实不知道一丁点点忍界的形式, 顶多能说出来一些著名的贵族和他们所在的国家, 但也仅仅如此了。   作为需要陪客人的游女,第一件应该学会的事情就是“忘记”, 不要打探不应该听的事情, 哪怕听到了也要立刻忘记。   主管并不能直接命令她,不过是替屋主传话而已, 屋主是个神秘的女人,连她也只见过几面而已。   “好,我知道了, 那就现在吧,等主管离开之后再把沐浴的水放好。”   “对了。”   在小姑娘蹦蹦跳跳离开之前,西尔维娅突然出声叫住她。   “今天我不接待任何客人了,如果有人指名我的话,让‘名代’们提前做好准备。”   花魁自然不能每天都出来营业,屋主的意思是要让她保持新鲜感和神秘感,一个月外人见不到几次,这样客人们才会经常来、心甘情愿地为此花钱。   而代替她陪伴客人的名代们是不同寝的,客人们依旧要花与花魁相伴是同等的钱,这对于名代自己也是一个积累名声的过程。   从主管那里她大致了解到了忍者之间严峻的形势,西尔维娅万万没有想到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居然会是死对头,经常在战场上打的难舍难分。   斑一定会知道今天这件事的。   *   千手其余的族人除了护送近内雄回城以外——除了二当家之外完全没有任何人敢和近内对视,头发花白的贵族黑着脸结算了任务费,一群人灰头土脸回到了族地。   也没有人敢早千手扉间面前提到“族长大人”几个字。   柱间本人倒是像没事儿人一样,自己还穿着昨天那副红色铠甲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扉间立刻板着脸迎了上去。   “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发男人语气不善地说,目光里的职责几乎要溢满出来。   “哦,是扉间啊。”   黑发男人点头。   “我正想找你来着。”   千手扉间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每次大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准没有什么好事。   “你又想做什么?”   “是这样,和漩涡一族的婚约就暂且取消吧,当年父亲也仅仅是有这个意向而已,趁着还没定下来,不要耽误了人家女孩子的前程。”   像是随意地说出了今天早餐是什么,涉及到两个大族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被敲定了。   扉间目瞪口呆,没听清一样把耳朵又凑的更近了一些,眯起眼睛。   “什么?”   “这件事必须尽快告诉对方,现在就派忍鹰传书吧。”   柱间露出微微思考的表情,他现在已经被自家说服了。   “这样还能显得我们很有诚意。”   “等等。”   平时转的飞快的脑子已经被大哥这一句话给砸蒙了,千手扉间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就拉下了脸。   “这么重要的事情长老们知道吗?你和我们商量过吗?”   不等柱间做出任何反驳,白发男人的嘴皮子张合地飞快。   “还有,你不打算和漩涡一族联姻,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娶那个花魁——春日太夫了?”   “哈哈,你不愧是我的亲弟弟。”   黑发男人憨厚地一笑,欣慰地把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   “我刚想说这个事情,你就已经猜到了。”   有时候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傻,还是就没有情商,扉间自认为经过多年的锻炼已经能做到大部分时间都心平气和了,可这一下子还是气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毫不留情地挥开兄长的手。   “不可能。”   而柱间依旧是那副老好脾气的模样,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会得到弟弟否定的回答。   “你先别说的那么绝对,这件事情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   “那女人怎么?给你施了幻术?”   紧接着扉间又摇头,宇智波斑的写轮眼现在对于实力还在迅速增长的大哥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大的威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花魁又怎么可能比幻术一族还要厉害?   “不行,总之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想了。”   娶一个毫无用处的花魁,还要花钱供养,她能适应的了在忍者中生活吗?千手一族的女忍者还不像宇智波,连假扮游女套取情报的资格都没有——皮肤粗糙、习惯豪放,而那个什么春日太夫一听就是细皮嫩肉的,来了千手一族可能活都活不下去。   “这回就先这样了,近内那边我再想办法挽回,你可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况且人家花魁愿意和你一个忍者走吗?哪怕是贵族的后院也要比忍族强上太多了,不说衣食无忧,至少不用受战争之苦。千年来的战争,现在也望不到头,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结束。   不过这话他不能直接和大哥说。   “扉间。”   黑发男人的神色突然严肃下来,扉间见状微微睁大了双眼,他知道这代表什么。   “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要把春日带离游廊。”   “……”   难得兄弟之间会有这样的分歧,但这次大哥的行为太离谱了,换了谁都无法接受,若是和那些长老们说,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你就非要她不可?好,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不,扉间。”   这次黑发男人再一次按住弟弟肩膀的力度确实不容拒绝的了,一旦平时和蔼的柱间严肃下来,没有任何人再能撼动他。   “当时你还太小了,所以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和父亲去了风火两国交界处,一个姓‘朝雾’的忍族,不过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你读了那么多卷轴,说不定比我还要更加清楚一些。”   他确实知道,而且印象尤为深刻。   千手一族代代流传下来的一些秘术卷轴中也夹杂着当时记下来的特殊见闻,有关朝雾一族的仅存的短短记录,却会让任何看到的人都毛骨悚然。   那应该是一个年迈的人写下的回忆,在战争频发的年代,如果有人能活到7、80岁实属不易,便把自己生平的见闻记录下,方便自己的子孙。   卷轴里写到,他年少的时候曾经跟着族人进入过一个特殊的结界,那便是朝雾一族了,具体是去做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写。   而将近6、70年后,他再一次无意中路过那个地方,误打误撞闯了进去,里面的一切都和他年少时一模一样。   无论是物——还是人。   朝雾一族,还维持着曾经的样子,当年他年少时看见的比自己大的青年,依旧是黑色的头发,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所有人皆是如此。   后来他被驱逐出来,念在是千手一族的份上没有杀死他,在保证了不把这件事对其他人说后,将他放了回来。   但他还是偷偷把自己的经历记录到了卷轴里,日后有缘分的子孙说不定能发现朝雾一族真正的秘密。   千手扉间的目光逐渐变得怀疑起来,过人的寿命、长生不老,这些词汇不自觉地从他脑子里一个个蹦出来。   “这又和春日太夫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朝雾一族的人,小时候父亲带我去,本意是要与他们联姻的。”   *   西尔维娅能听见楼下传来歌舞和喝酒的声音,不过现在那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复生正静静地坐在她身边,而她正捧着千手柱间留下来的卷轴仔细阅读。   敏锐地注意到替身浑身突然都僵硬了起来,她却还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   抬起头的时候,一双红色的眼睛出现在镜子里,不过也就是一秒钟的事情,之后就恢复成了黑色。   “我听下面说你今天不待客。”   来人轻声说,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完全略过了复生的身影,宇智波斑看不到替身。   “怎么了吗?”   西尔维娅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还没做好这么早就和宇智波斑见面的打算。   然而还没等她说话,斑仿佛又听到了什么动静一样严肃地聆听着,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么。”   斑转头望向窗外,西尔维娅也跟着不知所措地望过去——这次是她什么都没看见了。   “哟。”   一个黑色的身影翻了进来,抬起手轻松地打了个招呼,这次千手柱间没有穿戴红色的盔甲。   “我不知道你今天也会来,斑。”   又一道身影从房顶落下来。   “斑哥,你看我说了什么?怕不是忘不了昨夜,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   扎小辫子的青年丝毫不畏惧地走上前。   “要么今天我们兄弟二人就趁着千手柱间一个人的时候——”   “——的时候做什么,泉奈?”   白发红眼的男人在西尔维娅完全没看见的角落里闪出身影,语气不善。   她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把柱间给的卷轴扯烂了。   四个男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在女人身上。 第一百零一章   扉间眼尖, 又离得最近,一下子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声音添了几分不可思议。   “你在学习……”   斑也看见了,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有给过弥生这种东西,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不怎么提到他身为忍者的事。那么就是昨天千手柱间给她的了, 露出来的部分是一些最基本的忍术,族里的5、6岁的小孩子刚刚开始参加训练的时候会用到。   泉奈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这个女人不会有他想的那么多阴谋,只要是个普通人的话,再怎么样也无法威胁到他们。   但若是千手一族也和她牵扯太深,事情就不一样了。   而柱间和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好脾气地对着女人笑笑。   “没关系, 弄坏了下次我再给你拿新的来。”   “你还想有下次?”   扉间眯起眼睛, 语气不善。   宇智波斑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柱间,没有说话。   更加年轻的宇智波咬住嘴角把那点笑意憋回去, 心里几乎就是在呐喊“柱间下次一定要来”, 要是春日太夫扭头喜欢上了对方, 那他真的是要烧高香了。   西尔维娅轻轻叹了口气, 垂下眸子, 卷轴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   “或许你们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 几天晚上我不打算接待客人。”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钟。   她眉尖轻蹙时有些失望无奈的神色确实惹人怜爱,女人用又长又宽的袖子挡住了下半张脸颊, 眉宇间的忧愁立刻让原本就很少和女性接触的千手柱间心软了下来。   “不是作为客人。”   这是吃斑抢占了先机, 仿佛他终于找回了曾经和她一起相处时的状态,宇智波一族的族长难得会在死对头面前露出温和的神色, 语气也变得和蔼。   “只是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好吧。”   西尔维娅干巴巴地说。   看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欣悦与欢喜。   自己的这片灵魂真的有些喜欢宇智波斑,他人长得帅气, 不管外面的某些传言中他多么冷漠又不近人情,对待她的时候却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们好上太多了。他会静静地倾听她弹的三味线,默默喝掉她斟的酒,当提起一些和歌对子时也能接的上,在脑子空空只有色/欲的贵族们中脱颖而出。   柱间对待她也很真诚,同样是黑色的眼睛,自己的、斑的、柱间的就完全不一样。   这个平易近人的族长双眼清澈,他望着她时眼里除了怜爱和喜爱以外没有更多的欲望,她很少会见到这么干净而又不带目的的眼神了。他是真心想要带她离开这里,而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或者身体,为了完成曾经的承诺。   “但是今日我有些疲惫。”   她机械地继续向下说,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不是看不出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个族长之间还好,但是他们二人的弟弟——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恐怕这两个人这会儿功夫就死上几百回了。   能活到现在的忍者、有是族长和二把手,自然都是人精,当然听得出女人的逐客令。   可是没有一个人动。   千手扉间还在在意卷轴的事情,白发男人皱着眉又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听不出来情绪。   “现在才开始学习如何提取查克拉已经太晚了,就算习得也不会成为强大的忍者。”   族里的小孩子都能轻松给她致命一击。   想要成为忍者,身体素质就要过关,春日太夫看着柔弱无骨,别说同女忍者比较了,就是他看外面那些做下活的女人也比她有力气。花魁事事都不用自己操心,她只需要保持自己的美貌就好。   “这点我当然知道。”   西尔维娅平静地说,可既然柱间说了有可能,那她便一定要试一试。   “比起忍族,普通的……贵族,要更适合你一些。”   他只是站在最客观地立场上分析,毕竟作为千手的二当家,这点器量还是有的,他不会去刻意为难一个女人,如果她不和自己的大哥以及宇智波斑都牵连在一起,那他也会大方地承认春日太夫确实是一位美人。   这话已经说得比较含蓄了。   他总不能指着大哥的脸说春日不适合他,就在柱间在这里留宿的时候,他也小小地调查了一下,如果真的能做水之国大名的正妻,那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归宿。   扉间这句话一出,宇智波兄弟也大致知道了千手柱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只不过弟弟心里叫好,哥哥倒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了。   “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   她的态度明显地冷下来,不光是对这个一直对她有些敌意的白发男人,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西尔维娅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能独自生活。”   言下之意,如果她真的能够学习一些忍术,学会藏匿自己的气息,说不定可以出其不意地离开。   而非一定要被什么贵族赎身接进后院,或者被斑还是柱间“拯救”出去。   经历过这么多世界,她早就知道万事只能依靠自己的道理。   除了复生,她谁都没有真正信任过。   这次轮到扉间闭上嘴了,同时他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看来之前是他太小看这个女人了,在游廊本身非她所愿,春日太夫想要的一切不过是离开这里,如果她真的能习得基本的忍术——在这个年龄、在这种身体状况下,那他还要对她表示敬佩了。   宇智波泉奈则是彻底呆住了。   这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春日太夫,在花宵道中的路上,之后的一切则是从斑哥的行为和言语中来判断。   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贪慕虚荣、心机深重,央求哥哥赎身带她离开这里——说不定会对任何一个接待过的客人这样说过。   作为弟弟,他当然知道哥哥实际上内心有多柔软,再加上一夜春宵后,斑哥怜爱她便同意请求,甚至还想要迎娶她。   原来一直是他哥哥更加主动的吗?   “好,这真是好事。”   心思最直的千手柱间则完全没有绕那么多弯弯,既然弥生这样说了,他就会帮她办到这一点——与其许诺一些假大空的话,不如真心实意地帮些忙,他一直奉行这种观念。   “那我一定会认真教会你的。”   宇智波斑则是环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垂眸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西尔维娅怎么不敢直视他,一和他对视变回不自觉地心跳加速,也许脸颊也会变得更加红润一点。   “十分感谢您,千手大人。”   她真诚地说,依旧跪坐在地面上,上身微微前倾算作鞠躬,披散着的头发跟着从肩膀上滑落,几乎遮挡住了全身。   听到她没有拒绝,柱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相当于她准许了他的再次拜访。   而听到这个称呼,一直沉默的宇智波斑嘴角提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依旧占着上风,这次是他赢了。   弥生会直接唤他的名字。   对于其他的一切客人,她都会按照规矩称呼对方为“大人”,仅仅是这一个称谓就体现了柱间在她心里的地位,不过还算是陌生人罢了。   “那么。”   西尔维娅加重了写语气。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想要早些休息了。”   话音刚落,两个弟弟的身影一闪就消失了,他们本来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也没有和他们直接的联系。   只不过她没能看清两个人离开之前又互相瞪了一眼,仿佛在说“下次战场上见”。   两个族长依旧没动。   西尔维娅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开始紧张,他们两个不会在这里又起争执吧,她这座小庙可容不下这两尊大佛。   “斑。”   柱间出声唤了“老友”的名字,他扭头望向这个年少时在南贺川旁相遇的人,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他知道斑的为人,也知道若是朝雾弥生和斑离开的话,他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可是这一次,他不能让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执着那个多年前早已无人知晓的承诺,可是他没办法背叛自己的内心。   然而当着她的面,他不可能和斑明说这件事情。   等下次单独遇见的时候,再向他好好解释吧。   “……我还有些话要同弥……春日讲。”   宇智波斑淡淡地说道,没有回应柱间的目光。   但柱间知道,斑并没有谈完之后便离开的意思。   而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行离开,毕竟在其他人眼里,他才是后来的那个——无论是今天还是相遇那日。   西尔维娅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个,斑表面上什么也没说,但是不代表他真的会不在意昨天发生了什么,她总得面对的,那还不如趁现在。   *   “很疲惫吗?”   男人卸去那身经常穿的红色铠甲,显得没有那么锐利了,黑色的衣衫将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他感觉打朝雾弥生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可这就是他的弥生,他不会认错。   是因为柱间的关系吗?昨天晚上他们一定谈了很久。那个男人……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本事。   身为忍者的感知比普通人敏锐很多,他当然知道昨夜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立刻就从族地赶到这里来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也很想念她。   男人轻轻揽住弥生的肩膀,轻吻落在下颌线和下巴上。   “没关系,累的话,一切就交给我吧。”   被斑顺势推到躺在床上时,这幅身体的记忆浮现上来,一些曾经的片段不断在她眼前闪过。   现在她的脸一定已经红的快要冒烟了。 第一百零二章   “今天这是怎么了?”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 他覆在她身上,黑色长发随着重力滑下来,西尔维娅的头发铺散在地面上, 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   “这样紧张?”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绷紧了, 男性的身躯要更加火热, 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西尔维娅磕磕巴巴地说道。   “没有……只、只是,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这倒是确实,忍者之间的战争通常从冰雪开化时便开始了,现在又已经进入了秋季,马上又是落雪的时节了, 算算也有了小半年的时间。   这句话被斑当做了她想念他的证明,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可这只是对于朝雾弥生来说,宇智波斑于西尔维娅只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   虽然脑海中有足够回忆的事情, 但现在她的大脑已经快要短路了, 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且她还不可以拒绝, 必须表现地像是往常一样。   她知道这里的朝雾弥生是有些倾慕这个忍者的, 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下, 他确实是个异常帅气的男人, 眉毛对于男性来说有些纤长,可完全不会显得女气, 鼻梁挺直, 眼底的卧蚕显得眼睛更加明亮深邃。听说宇智波一族都是帅哥没人,他的弟弟也十分英俊。   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 但面对有些陌生的人还是会紧张。   最后西尔维娅选择当一只鸵鸟,闭上眼睛微微侧过头不再看他。   男人的唇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柔软一些,浴衣从肩膀上滑落时带来的凉意不仅让她缩起了身子, 可又被握着肩膀轻轻掰开了。   轻柔温和的吻落在肩头,发丝滑过脖子时带来的痒意让她忍不住想要笑,斑比她更早地轻声笑出来,又在她唇边补了一个吻。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和其他所有花魁的客人都不一样,斑对待她的态度异常认真,仿佛是真心与她相爱一样——她当然知道其实没有,不过他或许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也只有和斑在一起时,她才能感受到原本应该属于承欢的欢愉。   可能这也是这片灵魂碎片喜欢他的理由吧,也许在本族里也有不少姑娘偷偷爱慕这位可靠的族长呢。   油灯里面的火焰跳跃了一下便因为不知名的缘由熄灭,大概是斑做了什么,但现在她已经无暇去关注那么多了,男人的声音变得暗哑。   “交给我。”   *   两个人长时间没有见面,快要天亮的时候西尔维娅才沉沉地睡去。   而斑还完全清醒着,毫无睡意。   不得不承认,柱间的出现让他有了危机感,尤其是那些不知是有意说给他听还是仅仅在表达自己态度的话。   那个男人想要的事情恐怕和他一样。   但他不能轻易放手,只有回到——他把这称作“回到”,朝雾弥生身边时,自己才能获得那来之不易的平静。   在她身边时,他总是能轻易忘却战争、家族,还有一切令人烦心的事情,他终于得以清净片刻,不再是负担着家族重任的族长、不再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忍者,仅仅是作为一个男人。   而他很清楚柱间有多么优秀,两个人在战场上虽然平分秋色,可他知道柱间要更加随和、宽容,谁知道弥生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毕竟千手柱间可是世间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再也不会有人拥有他那样的品格,即使作为春日太夫也应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类型,而她的态度……有时间即使是他也摸不太清。   他也不想对她使用写轮眼。   且不说是否会痛苦,那种行为并不尊重弥生,即使身为忍者,除了在战场上以外面对普通人的时候也不会轻易亮出来这样可怖的忍术。   即使他很想知道柱间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他自认为比较了解弥生的性格——他们都已经互相用名字称呼对方了,她不是性格热络的人,面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神秘感。   若是普通的情况,对客人不满意她一定会扭头便走,怎么会再去看客人身边的其他人?   邀请柱间回去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况且千手柱间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尤其是当千手一族和漩涡走的很近时,他轻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这一趟并不是毫无收获,在看到柱间送给弥生的那个卷轴时他有了一些想法。   他从未想过让弥生去提炼查克拉、学习忍术,这并非他认为女性不适合,他们族里有很多优秀的女忍者,更别说千手的三把手也是女性。   只是……她毕竟是花魁。   谁会把花魁和忍者联系在一起呢?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连千手柱间也不能——除非他原本就知道朝雾弥生也是忍族出身。   可惜的是他没有听过这个姓氏,阅读过的书籍里也没有记载,或许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忍族吧。   宇智波从来不和其他人结盟,写轮眼是独有的血继限界,任何觊觎的人都会被视作敌人,但千手至少有过一些盟友,他们有时候会庇护一些小忍族,那些家族则为他们从事后勤的工作。   不过即使有也应当是父辈之前的事情了,据他所知,现在是没有了。   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小的忍族即使有大族在庇护,最后也改变不了灭亡的命运,如今还剩下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忍族了,日向、猿飞……或许他可也再回到书籍库中再查一查。   男人的目光落在沉睡的女人身上。   她确实说过自己是后来才被带到这里的,但是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了,现在想想,或许是一些忍术秘术导致的,他也不知道是否可逆。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过于专注而探究的目光,弥生不安地动了动,自己翻了个身,却跑到他怀里去了。   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红润的肩头,宇智波斑又一次轻轻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   身为花魁,西尔维娅也不能一直闭门不见客。   屋主虽然让她保持神秘感,但不代表可以真的每次都放人鸽子,比如这次来的是一位老熟客了,前两次他来这里都是“名代”陪伴的,这一次再推拒便不太好了。   她记得这是个年轻男人,也是小有名气的贵族,喜欢吟诗作对,却愿意往游廊里跑。   他倒是奇怪,普通的游女们陪伴的时候,他享受念出自己做的诗句时女人们倾慕的目光,但又瞧不起她们没读过书。贵族里面也有小姐们饱读诗书,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怎会忍受他这样轻浮的人?   于是春日太夫便是最好的人选了,花魁自然是系统学习过文学与诗歌的,她知道他在说什么,有时也能对上下半句诗,谈起一些著作时,两人的对话也有来有回。   甚至还能在男人作诗时弹上几曲三味线,若是美人再为他斟酒,那即便这里是销金窟,这种男人也心甘情愿。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这至少比那些只会色眯眯盯着她看的人好多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便更会想起千手柱间不带任何欲望的清澈眼神。   之后他确实带来了新的卷轴,甚至还会耐心地为她解答一些困惑,然后他又说学习需要劳逸结合,便为她讲一些做任务时游历五大国的经历。   那是她从未了解过的世界,对于朝雾弥生来说,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里清和屋有段距离的扬屋,然后便是这一隅小天地。   同时西尔维娅也得以了解到,这次她真的是来到了其他的世界。   大陆的形状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哪怕她一定想要把这块地方塞进某一个时间段的日本也完全做不到,或许她原本那个世界的日本也曾有过忍者,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和柱间相处起来很轻松,他不会让她做劳累的事情,也不需要她弹三味线或者侍奉他,她只需要身心放松地听他说话便好,甚至都不必自己费心去找话题谈,一切事情他都为她安排好了。   这个男人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可靠感,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拒绝他。   但最令人头痛的事情便是他有时候会和斑撞车。   可算是看出来现在是休战期,两个人的速度又很快,从自己的族地到游廊对于他们来说并非是困难的事情,只要族里没有事务便会忘这里跑。   上次柱间给她做一些简单的结印示范,明明他的手指要更粗、也显得厚而笨拙,她的手指白嫩纤细,但怎么都没有柱间灵活,男人结印的速度飞快,比她的要灵巧多了。   西尔维娅自己都看不下去几根手指纠缠在一块时扭曲的样子,忍不住出声笑起来,柱间也跟着轻笑时——宇智波斑来了。   这种尴尬的事情不提也罢。   那年轻人终于摸到门路,拉开纸门才看见花魁一眼,便直直在西尔维娅眼前倒了下去。   刚刚要惊呼一声,有人便出现在她身后,手臂从肩部环绕到前面,一根手指竖起来轻轻压在她的唇上。   她的呼吸都要暂停了。   “是我。”   熟悉的声音出现时,她才慢慢松下肩膀。   原来是宇智波斑。   经过柱间的“集训”,现在她已经知道斑是使用幻术的高手,应该就是斑做的。   “他只是睡着了。”   黑发男人淡淡地解释到,语气里却有些不满。   “屋主又强迫你接待客人了?”   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响起。   “唔,我倒是没有想过,斑,你这个办法很好啊!”   ……又撞车了。   她有一句话不知道应不应当对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说。   要不他们自己商量排个班? 第一百零三章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但这毕竟不是第一次了,来的多了西尔维娅便也习惯了。   或许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和平相处的时候,她总觉得斑和柱间并不仅仅是惺惺相惜的敌人, 他们或许早就认识了, 只不过她还没有知道他们的过去。   “请坐吧。”   左手拉着右手的袖子, 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她轻轻地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茶杯,为斑倾倒了一杯茶。   柱间来了之后她便改掉了喝酒的习惯,以茶代酒。   忍者不会轻易沾酒,对于他们二人这样强大的忍者更是,她这里原本没有茶桌, 但柱间用木遁给她做了一个。   西尔维娅又怎么会知道木遁是十分稀有的能力?她对忍者的认知还停留在大家都能使用各种各样在她眼里神奇的“魔法”, 柱间会的斑也会,只不过大家使用出来时强度大小不一样。   能够改变山川地貌、使普通忍者闻风丧胆的木遁此时居然大材小用, 为春日太夫打造了一个专门的茶几。   那是一颗树木的树干横截面, 纹路细腻, 还有一些细小的枝叶没有修剪掉。   看起来就像是密林里精灵使用的, 上面会摆着金发生物们喜欢的麦芽酒和蜜汁烤鸡, 为此西尔维娅甚至愿意喝苦涩的茶水。   当然, 只是第一次柱间就发现了她那么一下小小的蹙眉,下一次来的时候便带来了千手一族擅长种植的草药, 是调配好的比例, 每个都用轻纱布的小包系着细线,可以直接冲泡饮用。   西尔维娅尝不出里面的植物都有什么, 不过她猜测有一些晒干的花瓣,现在她愿意主动喝茶了。   当然,同样的事情到了宇智波斑眼里就完全变了模样。   柱间对于查克拉掌控和木遁的能力又增加了, 这样精细的控制若非是烂熟于心,不可能仅凭忍术凭空捏造如此栩栩如生的东西,其程度连他看了都要暗暗心惊,看了他写轮眼的修炼也不能落后一步。   同样是有关于植物的能力,每一次独自一人看到这个茶几的时候,她都不可抑制地想到另外的人。   某个在原来的世界、那不勒斯某个角落里的金发教父先生,拥有相似的能力,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乔鲁诺是礼貌而疏远的,即使微笑很完美,也掩盖不住他的冷漠,但千手柱间却不一样,他能让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喜欢上他的性格、敬佩他的为人。   她甚至都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想离开DIO之后的事情。   承太郎、花京院他们又如何了呢?或者还有更久远的一些人……比如卡兹、艾斯迪斯,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太清过去的事情了,就像战国时期的四百年过后,继国缘一只能在脑海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即使替身能力有在成长——那说明精神力正在逐渐变强,但这对于她来说仅仅是自己更加“坚如磐石”了,无论来到什么样的地方、又是怎样的身份,她都已经不会再焦虑、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洞感。   可人脑的记忆力还是有限的,尤其是在这句身体不知名的原因下,前世和过去则一起在逐渐模糊。或许她真的应该学会忘记了,早就来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说不定这里就是她真正的归宿呢?   而这种对于自身的忧愁被斑和柱间当做讨厌游廊的表现。   在谈话的间隙、或者只要一沉默下来,弥生总是半垂着目光、面色带着些许忧愁,不知道在忧心什么事情。如果这又是一个美人儿的话,别说是男人,恐怕女人见了也要多加怜爱几分。   为此,男人之间那些无聊的小争斗就暂时告一段落,无论宇智波和千手在外发生多大的矛盾,一旦来到了清和屋顶楼的房间,一切便不再作数。   甚至没有什么好再比较的了,自从那日弥生亲口说出“她也可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她就只是她而已,从来、甚至未来也不会属于任何人。   千手柱间所追求的是他的责任,这个男人的爱更像是一种博爱、而非爱情,希望她能远离让她烦恼的游廊。   而宇智波斑当然也并非是爱情,他们都不是会把那些虚无缥缈、风花雪月的事物放在第一位的男人,这个沉默而安静的族长或许仅仅是喜欢和她在一起是平静的感觉,不过朝雾弥生自然是特殊的,斑不会把目光浪费在其他女人身上一秒。   一旦弄明白这一点,属于春日太夫的小屋气氛就不能更加和谐了。   更“过分”的是,现在连千手柱间也能面不改色地敲晕花魁的客人,如果斑在的话可能还会篡改一些记忆,总之,不必再去接待其他的客人让西尔维娅很满意。   逐渐步入冬季,忍者们的活动范围都减少了,除了少数还留在外面做任务的忍者,剩下的人大多数在为来年春天的战事继续做准备,衣服、兵器、粮食,都是需要提前备好的物资。   族内的事物繁多杂乱,烦心事一大堆,有时候甚至不用到晚上,茶几上的小茶壶就开始一轮轮冒白烟了。   柱间在大事情上有决策权,这些琐碎小事不怎么管是西尔维娅能预料到的,有时候还会看见面色不善的扉间猛地拉开门不顾挣扎把人拖走。   至于斑,她倒是完全没想到,他也不喜欢这样的族务。至于泉奈把兄长劝回去的方式就温和多了,他只需要一直盯着哥哥看,再带上那么点可怜、委屈或者失望,斑最终便会妥协。   现在想想,其实这几个人的年龄也不大,顶多也就二十岁刚刚出头的样子,还不如第一世她死的时候大。   可那个时候她还是涉世不深刚刚毕业的学生,他们却早已经是统领忍者大族的族长和二把手了。   有时候他们两个会过于拘谨,神色也不再像是平日里那么放松了,说话都绷着脸,多数时候就是沉默。   几次下来西尔维娅就发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是扉间或者泉奈在外面蹲点。两位兄长自然不可能当只有三人在时气氛和谐,毕竟再怎样千手和宇智波都对外都是敌对家族。   今天空气里安静的可怕,除了倾倒茶水和瓷器互相碰撞的声音之外便是沉默,弄得她都不想抬头。   西尔维娅猜今天是两个弟弟都来了。   为了不显得无事可做——斑和柱间真的能做到一动不动在哪坐上半天,但西尔维娅自认为还没有修炼到那个级别,也完全没有必要,于是在连喝了三杯茶水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瓷杯落在茶几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但对于平时一切都十分安静的弥生来说已经算是大动作了,立刻就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   西尔维娅清了清嗓子,特意提高了些音量。   “在外面一直蹲着不会觉得累吗?”   “……”   宇智波斑面无表情,仿佛压根没听到这句话。   千手柱间则是很给面子地咳了一声,紧接着说道。   “扉间啊,你也听到了,既然累就出来吧。”   没有反应。   西尔维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忍者的体力有多好,她已经从斑身上体会过这一点了,可为什么话到了柱间嘴里就完全变了味呢?   总之,当千手扉间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闪出来之后,泉奈的身影也跟着出现。   她都能猜得到最年轻男孩儿到底在想些什么了,“绝对不能输给对方”,这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人最可爱的地方了。   “请坐吧。”   西尔维娅礼貌客气地指了两个垫子,也在茶几旁边,语气比起平时随意聊天时要更加正式。   泉奈先看了兄长一眼,在得到哥哥幅度并不大的点头后终于坐下,而扉间则是自己低着头犹豫,只慢了半拍便已经落后了。   比起第一次剑拔弩张甚至恨不得连她也一块捅死要好上太多了。   “这不是也可以和平共处么。”   西尔维娅轻轻摇头。   “看吧,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以忍耐。”   “你根本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几乎是质问的语气,年轻的泉奈沉不住气,第一个出来反驳。   “千手和宇智波永远不能像这样坐在一起。”   虽然泉奈一直是他的死对头,可这次扉间同意他的观点。   “确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轻飘飘毫无责任地说出这种话。”   两个弟弟还想要多加反驳,却在第一句话就被堵住了。   “但你们的兄长就做到了。”   两人一时间还想不到反驳的理由,斑和柱间则是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等待着弥生真正想要说的内容。   “那为什么不能就从现在、就从你们开始呢?”   泉奈悻悻地闭上了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段时间他也看到了柱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于一个游廊花街女子,他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品格的证明。   即使是他,有时候也会被他坚毅的目光和包含分量与承诺的话语打动。   而扉间也第一次看到了属于冷酷无情的宇智波一族意外柔软温柔的一面——虽然是对着一个女人,但足以证明一些他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   但,谁又会想到他们几个会因为一个花魁而暂时放下恩怨和平共处呢?要知道,他们的父亲就是在与对方父亲的战斗中死去的,还有更多这样的事情,新仇旧恨,维持数百上千年的战争便这样持续下来。   但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停下来?   他们几个人尚能做到,不代表族里的其他人也可以,事情不能想的太过简单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一次千手柱间单独来的时候, 男人谈到了他所畅想的村子。   不同忍族的忍者们放下成见,都居住在同一个村落里,这是属于忍者们的地方——当然, 普通人也可以选择居住进来。   他们再也不会受到贵族的牵制, 也不会再自相残杀。   柱间又说斑也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模糊,至于两个家族的二把手则坚决反对。   “只是还差那么一个契机而已。”   每次谈到这件事情,柱间那双永远充满信心的眼睛就会暗淡下来,他难得有低下头叹气的时候。   “为什么明明还没有开始,大家就认为一定不会成功呢?”   这几个人都知道柱间的理想,可从来没有真正坐在一起谈过——如果没有朝雾弥生在, 他们甚至不可能“坐在一起”。   西尔维娅选择直接说出来。   不是无法理解这些忍族之间的仇恨, 只是再这样下去也没有尽头。   原本勉强算得上和谐融洽的气氛在她抛出这句话之后凝固了,就连柱间本人也一同沉默下来。   “说说你想象中村庄的样子吧。”   她轻声说, 没有理会其他人复杂的目光。   “你一定已经有了很多设想吧?”   “当然, 位置就在小时候我和……”   他语速过快地模糊带过了, 扫了一眼宇智波斑所在的方向, 一提起这个村子, 千手柱间的热情就永远不会消退。   “总之, 就是在一个山崖下面,我已经看好了, 那里很合适, 在火之国的中心,真的建成了村落之后交通也会很便利。悬崖下就是最中心的地方, 然后不同的区域慢慢向四周扩散……”   那听起来确实不错,还有商业街、类似政府、警察局、小学一样的地方,所有的小孩子从此不再以姓氏区分, 大家都能无忧无虑地成长,再也不需要为如何在战争中活下去辛苦训练了。   连西尔维娅也跟着心动,那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想法了,看来柱间平时一定想了很多。   她没有见过这个世界里贵族们生活的城镇是如何的,现在的身份是春日太夫,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出现在谁的封地里。   哪有鱼儿自己向网里游的呢?   最后大家是沉默地解散的。   斑留了下来。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也不会过分地腻在一起,就算是同寝也保持着一个恰当舒适的距离。   她明显能感觉到斑一直在思考,或许有关于某一年夏天,河边两个少年相遇之后的故事。   “弥生。”   过了半晌,斑突然叫了她的名字,他鲜少会这样正式地叫她,西尔维娅便知道他应该是有很严肃的事情问她,于是她侧过身子,微微仰头望着身边的男人,他比她高一些,躺下时也自然多出一块。   “我在。”   西尔维娅温和地回答。   已经完全入夜了,再多的歌舞和酒局此时也散了伙,窗外一片寂静,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繁华的影子。   借着幽暗的月光,那双和她同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也半侧过身来,在黑暗中打量她,西尔维娅知道在这种亮度里,恐怕斑也是可以看清的,男人沉默了几秒钟,语速也较平时显得更加迟疑。   “你也想在……柱间所说的村子里生活吗?”   “我认为那里听起来不错。”   她眨眨眼,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没关系的,斑。你不必有太大的负担,我只是对那很好奇而已,毕竟除了这里以外我哪儿都没有去过。”   可听了这话之后,斑更加沉默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宇智波斑无言地伸出手揽住女人瘦弱的肩膀,轻轻用力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   “……我知道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与肩膀,一直到西尔维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又听到了另一句话。   “之后我会带你……”   *   然而宇智波斑并没有等到之后。   那天大家沉默地解散,往后几天的日子里西尔维娅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恐怕是都回家消耗讯息去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定是难以跨出的一步。   西尔维娅则觉得一定会成功的,柱间会完成他的理想——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茜茜,或许你真的能做到。”   复生对她说,语气既空灵又神秘。   “至少能改变一些事情。”   可当她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的时候,白色的替身又不肯说了。   有时候她也会奇好奇这些事情到底是哪里得知的,难道替身还有更特殊的获取信息的方式?   他们几个人不来不代表她就能无所事事地闲着了,没有斑的写轮眼、没有柱间的手刀,说明她又要真正陪伴客人去了。   今天来的是火之国一位小有名气的贵族,从来没有出现在游廊里,一出现就点名要她。   在柱间——偶尔还有斑的教导下,现在西尔维娅已经学会了如何辨别普通的家丁和忍者。   对于一个来游廊玩乐的贵族来说,他恐怕带了太多的忍者了,他本身也没有大名那样的地位,到底在保护什么呢?难道是贵族之间的恩怨吗?   可上次见过的近内雄也带了忍者,甚至还有被称为“忍界之神”的男人护送——虽然最后出了天大的笑话。   西尔维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特别地关注什么,或许有的人就是钱多没有地方花而已,雇佣高级忍者又安全又显得气派,那些贵族们哪怕是最简单的护送任务也一定要找大忍族的忍者才会放心。   等真正坐下之后,她感觉到复生的精神已经拉满了。   气氛也逐渐变得冷了下来,西尔维娅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直觉让她赶紧离开这里,可她就坐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想要出去严么扭头劈开身后的门、要么寻找机会从一群人眼皮底下溜走。   可惜的是,下一秒钟她就知道身后也不再安全了。   四面画着花鸟的日式墙壁被打破,成批持刀的忍者冲进来,对着所有人无差别攻击。   还没等西尔维娅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呼吸一滞。   熟悉的钝痛感从腹部传来,前几天她刚刚认得了这个冷兵器的名字——一把“苦无”。 第一百零五章   钝痛模糊了她的双眼, 西尔维娅倒在地上,腹部黏腻的触感显得那么熟悉。   上一世她就是因此而死的,空条承太郎的替身弹开的飞刀落在了她身上, 可这次即使面对这样混乱的场面, 她心里也没有多少恐惧。   生与死不过是下一次旅途的开始与结束。   难道这一次死亡到来的这样快吗?   不知道突然闯入的到底是哪一族的忍者, 贵族雇佣的忍者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几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那个第一次来这里的贵族被一刀剖开腹部,肠子和内脏留到地上,其他人的死相也十分凄惨。   可惜的是今天斑和柱间谁都不在。   她虽然也学习了一些简单的忍术,但那些更加专业的忍者都没办法战胜,更别说她这种半路出家的三脚猫功夫了, 独自一个人站起来反抗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进攻?   游廊是中立区域,许多贵族都在这里游玩消费, 也不仅仅只有清和屋一家, 甚至连赌场等地方都有,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她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疲惫而睡过去了, 她多想就这样一睡不醒, 可每次睁开眼不是继续着平时的生活便是到达了新的地方。   下腹已经逐渐变得麻木, 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西尔维娅只觉得困倦。   “不行, 茜茜, 你现在还不能睡。”   复生顾不得是否还有其他人能看见它的身影,直接飘出来摇晃西尔维娅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   “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说她离开去下一个世界的时间吗?   “那应该是何时……”   “总之不是现在。”   复生模拟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它把主人抱在怀中,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慢慢讲她的身体拖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再坚持一下,会有办法的。”   不一会儿, 打斗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西尔维娅勉强睁开双眼偷偷观察,大部分他们这边的忍者都死了。   而那些站着的人虽然是忍者打扮,但却和所有火之国内她见过的忍者都不一样,贵族们通常都雇佣忍者,她跟着也见到不少了,更别说还和其中一些人有特殊的联系。   “都已经解决掉了吗?”   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模样的人问道,他的口音听起来也不像是附近的人。   “正在检查,队长。”   有人回答他,而西尔维娅惊恐地发现他们正在挨个检查是否还有活口,并在每一个没死透还能动的人身上补刀。   这一下就让西尔维娅彻底清醒了,如果再来一下,她保准死得透透的了。   连带着伤口处的疼痛也跟着清晰起来,牵扯着浑身的神经、控制不住地颤抖,可即使是最微小的动作也逃不过一个忍者的眼睛,他们还在房间的另一头,但很快就会走到这边来,这么大的幅度肯定会被发现的。   复生能够做地也只是仗着其他人看不见它,飘往房间的其他部分制造一些混乱,但最后无论如何也会检查到她这里的。   等待的过程无比漫长,西尔维娅宁可那些忍者能够更加敏锐一点,给她一个直截了当的结果,而不是像这样只能躺在这里对一切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无能为力。   “对了,那个女人死了吗?”   小队长继续询问。   “应该……”   队员的回答有些犹豫,紧接着地板就跟着大幅度地颤动,有人向她这边走来。   “女人”?是在说她吗?   这个房间里的女人一共还能有几个?为什么要特意强调她呢,难道她也是目标之一?   花魁穿着的衣服实在是过于显眼了,只要在房间里随意瞟上一眼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找到了,队长,应该就是这——”   话刚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西尔维娅原本已经闭上双眼等待审判,那个忍者的声音停下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连她也能分辨清楚的兵器没入皮肉的声音,然后地板跟着狠狠地颤了一下。   连睁开双眼的时间都没有给她留下,下一秒西尔维娅就被一双手轻柔地扶住。   感受到那份触摸的时候,她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是斑赶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委屈。   人就是如此,若是一直独自一人承受一切,当面临困境的时候咬咬牙或许就挺过去了。   可一旦有人用怜爱的目光望着你,因为你感到痛心的时候,心底里最柔软的那一块的某种感情就开始满满发酵,当有人诉说倾听时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依靠。   见到弥生虚弱地抬起手臂抓住了他的袖口,斑反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   “好,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来到你身边了。”   男人甚至没有回头——也许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身后想要进攻的忍者就全部倒下了。   她迟缓的思维一时间还判断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就是最顶尖的忍者的真正实力吗?   或许之前他和柱间为她展示的那些小忍术都太儿戏了,当斑把宇智波一族擅长的一些最基本的火遁术演示给她时,男人轻轻吐出来一个可爱的小火球。   那小小的一团滚落到地上,没有引燃任何东西,连榻榻米上都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她倒是猜到了这因为是给她做示范,所以一定减小了一定的施术范围和忍术威力,可没想到之后无意间在千手兄弟面前提起时,扉间告诉她原本“豪火球”的范围可以达到一整个湖面、甚至更大。   “在这里等我,不要睡。”   他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她腹部受伤的状况,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可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其他敌人。   看打扮是土之国的忍者,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休战期间来到火之国,分辨不清具体是哪个家族,但在他眼里都没有差别。   又几秒钟过后,除了他和弥生以外便没有再喘气的人了。   可是她的伤势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棘手——他不是医疗忍者,只能暂时先做最简单的应急处理。   男人半蹲在西尔维娅身边,淡淡的绿色查克拉包裹着手掌置于伤口处,斑能做的也只有先把那处伤痕用查克拉封起来,至少做到止血,防止进一步感染。   这么严重的位置……女人的呼吸开始衰弱,如果还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很可能她便活不到第二天了。   继几个弟弟死去之后,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能为力。 第一百零六章   “别动, 弥生。”   斑放轻声音安慰,连族里的小孩子都从来没有听到过族长如此温和的声音,戴黑色手套的手握住西尔维娅沾血的手, 没有露出丝毫介意的神色。   “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 他考虑过直接带着她去找千手柱间。   千手一族本就擅长医疗, 当今世上最好的医疗忍者非他莫属,先不说他在战斗中拥有多么强劲的超速再生能力,就是他带着木属性的查克拉也能轻易做到其他医疗忍者无法办到的事情。   可他不能。   他毕竟是一族之长——最重要的是,他姓宇智波。   他们四个人无论在游廊的清和屋里发生什么都不能带到外面去,哪怕相处暂时很和平,但不能被其他人、尤其是族人发现,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冬歇的时候可以安安静静地在柱间用木遁做的茶几上喝茶, 不代表春天再次开战的时候就不是战场上的死敌了。   之前本来就因为春日太夫推拒了近内雄,邀请护卫他的忍者千手柱间过夜而在火之国疯传了一段时间, 大家都知道宇智波斑和春日太夫走的也很近。   在没什么娱乐方式, 大家的精神十分贫瘠的年代, 这种尤其是涉及到花街柳巷的桃色新闻总是大家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两男一女, 还是传说中火之国最美丽的女人, 还有忍界两个顶级的忍者——他们本身也是敌人。   这么晚了,若是他抱着受伤的弥生独自前往千手一族成什么样子?   恐怕不仅仅是千手和宇智波, 其他的忍者家族都会跟着议论纷纷。   只能先把弥生带回去, 让族里的医疗忍者检查一下伤势,他只能大致判断出情况很糟糕, 若不是他及时感到,恐怕那个出血量马上就会……   不愿意往下再细想,宇智波斑不再犹豫, 尽量维持弥生的平稳将她抱起来。   已经变得暗红的衣服紧紧贴在男人的黑衣上,他没穿铠甲,整个人显得柔和很多。浸泡在衣服上的过多血液洇进了他的衣服,冷而黏腻。   至于为什么会有土之国的忍者来到这里,还无差别伤害了其他人,之后他会慢慢调查。   *   轮班休息的间隙,一个巡逻小队在一处隐秘的树林后升起火堆。   天气逐渐开始冷了起来,就算是忍者也不能长时间没有热量,在围绕着族地巡视一圈之后,几个人哆哆嗦嗦凑在火堆旁边,一个人从口袋里拿出补充体力的兵粮丸。   冬歇的时候除非对方想不开,不然一般不会对整个忍族发动攻击,不过倒也不会有没长眼的人来侵犯宇智波一族,但平日里的巡逻还不能放松。   最近除了和往日一样平静以外,倒是出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儿。   那个年轻人递给每人一颗兵粮丸,神神秘秘一幅要说大事的样子,其他人见状便配合地凑过来。   “你们听说最近族长大人和泉奈大人晚上经常外出的事情了吗?”   有几个人面面相觑,但有几个人了然地点点头,那年轻人继续说道。   “前几天我和三队的一个人换班,正好看见了半夜的时候族长大人他们从外面回来,好像是连着几天都是如此。”   “我没有亲眼看见,不过倒是听说了。”   另一个人跟着附和道,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妹妹总是对族长大人的一切都很关心,动不动就要看他去了哪,家里又恰好住的离族长家很近,最近确实经常到了深夜才亮那么一会儿灯。”   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地加入了进来。   “听说千手柱间和那个之前与族长有些关系的花魁……叫什么春什么来着。”“春日太夫,不都说是火之国最美丽的女人吗?”“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你们说,”   那个最开始给大家发兵粮丸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八卦的兴奋,眼睛里几乎都在发光。   “会不会族长大人晚上经常出去就是去找……了?”   “有可能啊,不然还能去哪里呢?现在又没有任务,也没听说有什么足以让族长亲自出手的棘手情况。”   “我倒是觉得不会,不然为什么连泉奈大人也一起去呢?”   突然,一个年龄稍大经验丰富的忍者站起身来,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般眺望远方,他本来就没有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谈话中去,依旧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随着他的动作,另一个人立刻使用水遁熄灭了火堆。   “有人正以很快的速度靠近。”   话音刚落,感知不太灵敏的人也能捕捉到破开的风声,所有人都做出戒备的姿态,几个人散开保持一个特殊的阵型打算迎接攻击,若是这样的速度,恐怕有些棘手啊。   来人并没有隐藏查克拉的意思,只不过移动的速度太快了,一时间感知不到具体的细节,等到那人更加接近的时候,年长的忍者反而松了口气。   “不用紧张了,是族长大人。”   小队里的所有人也跟着松懈下全身的肌肉,他们都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了,甚至马上就要发出敌袭的警告。   可他为什么这样匆忙?   “不对。”   感知系的忍者轻轻皱眉,事情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还有另一个查克拉。”   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另一个查克拉也慢慢能被所有人察觉到了。   微弱的可怜,几乎就要消失不见了,连族刚刚开始接受训练的小孩子都比那个查克拉更为明显,紧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传来。   年长忍者刚要上前迎接,一道黑影一闪,族长大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浑身染血的女人,她穿着他们只在护送贵族的任务时在那些小姐夫人身上见过的华美衣裳,即使脸上血色全无,也能看得出来是个极其美丽的女性。   一个名字不由自主地从脑海里跳出来——“春日太夫”。   众人都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一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智波斑把弥生轻轻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平面上,上面还残留着刚刚其他队员的体温,男人抛下一句话就再次不见身影。   “看好她。”   那年长的忍者小心翼翼地上前看了一眼,空气中越发浓厚的血腥味告诉他们,这个女人的伤势很重。   等一个人用火遁再次点燃了柴火之后,接着跳跃的火光,看清那腹部上明晃晃反着冷光的苦无,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几乎连握柄的地方都完全埋入,她能撑到现在称得上是奇迹,若是在战场上,恐怕就要询问最后想要说的话了。   身为老手,他一瞬间理解了族长大人离去的理由。   她已经不适合再被移动了,而族长大人本身的速度最快,只能由他回到族地把医疗忍者叫过来。   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老天是否赏脸了。   *   千手一族在游廊有自己的眼线,当然不是身为游女,只是一些侍女,身为忍者自然有自己收集情报的渠道。   清和屋出事的声音很大,纸窗不是破掉了就是染了血,还有不停逃出来的人以及尖叫的游女侍女。   不能暴露自己是忍者的身份,她从自己的位置看向出事的位置,恰好是清和屋春日太夫的房间。   最近柱间大人和扉间大人总往这里来的事情她当然知道,近内雄的事情也当天晚上就听说了,她知道春日太夫对于两位大人一定有重要的意义。   几乎完全没有犹豫,她立刻召唤了自己的忍鹰,简单写下了春日房内出事的情报,让它立刻送往千手族内。   接到消息的是千手扉间——柱间不怎么管这类事务,缓缓打开卷轴的时候,白发男人的手僵了一下。   如果春日真的出事、甚至可能死亡,这本来是对千手一族有利的事情。   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兄长的房间前。 第一百零七章   身体比他的思想要先动了一步。   难道仅仅是因为大哥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吗——他想要履行曾经的承诺, 执意要将春日带出游廊?可他还没有同意、也没有和长老们提过……   线人传来的情报上说情况似乎很严重,清和屋的人几乎全都逃出来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应该尽快赶过去, 说不定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下一秒千手扉间已经不再犹豫, 直接推开了兄长的门, 通常他都会礼貌地敲几声等到回应。   “大哥,清和屋出事,春日情况不明。”   柱间的神色由惊讶转为严肃,他立刻拿起之前随意在桌上放下的盔甲。   即使是他们两个人的速度,想要赶到游廊也要花上一段时间。   更别说还有线人写下情报、忍鹰传信的时间,很有可能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   兄弟二人到达游廊的时候, 清和屋的保镖们已经在清理场地了。   他们远远站在另一栋屋子的房顶眺望, 属于春日太夫的屋子现在其中一面墙坏掉,纸窗大片沾染了血迹, 都凝固成了骇人的黑色。   不少人熙熙攘攘地挤在楼下, 人头攒动, 几乎人人都在议论。   一些语句不可避免地飘进了二人耳中。   “真是可惜了春日太夫……”   “她死了吗?”   “不知道……说是不见了, 但是恐怕凶多吉少啊……”   柱间和扉间对视一眼, 两人的脸色都称不上好。   到底还是晚了, 而且没想到居然这么晚了还会有这么多人来凑热闹,他们甚至没办法掩人耳目地进去调查。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一眼!”   一个男人被保镖死死拦住, 可他还是不顾阻拦想要往楼里冲。   “请不要这样, 大人。”   其中一个保镖说道,表情带着些不忍。   “里面的东西恐怕会污了您的眼睛。”   男人穿着华贵, 可此时崩溃的神情和涕泗横流的样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平时贵族的风范了。   “让我再看一眼春日太夫吧,求求你们了……”   “很抱歉,大人。春日太夫现在下落不明, 您就算进去了也不能……”   保镖遗憾地摇摇头,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来这里哭嚎的男人了。   那贵族呆愣了半晌,忽然松开手跪在了地上,用袖子捂住脸喃喃着心上人的名字。   忍者袭击,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听说里面来游玩的人和他雇佣的忍者都死了,即使没有见到春日太夫的尸体,恐怕她也是凶多吉少了。   从明天开始消息传开,或许会有更多人陆续前来。   游廊的大多数人也喜欢她,那是个美丽娴静的女人,只要见过她便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副容颜了,有时候她会不经意走进梦里,而那确实大多数人离她最近的时候。   一个鬓角开始泛白的中年女人身着华贵,她沉默地站在清和屋门口许久,最后轻叹一声气离去。   千手扉间一直盯着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在人海中,轻轻皱了皱眉。   第一现场恐怕已经被破坏殆尽了,就算等人散尽之后他们还能再偷偷溜进去查看,可能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听清和屋那些人口中叙述,房间里没有春日太夫的身影,那么她会在哪呢?还是说被袭击的忍者带走杀害了?   现在唯一能够仰仗的便是线人收集到的情报了。   千手美纪便是游廊一带负责直接向扉间汇报情报的线人,她还有自己手下的下一级线人,但那些人扉间就不得而知了,为了保密工作,通常不同层级的人不会跨级联系,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不得不说,美纪有很强的能力,即使是严苛的千手扉间也要赞叹,兄弟二人找上她时,美纪已经根据下线的汇报大致推测出了前因后果。   也只需要一句话。   “近内雄与土之国的忍者有秘密联系,且死在清和屋的贵族与近内是对头。”   美纪言简意赅地说道,恐怕就是傻子都能听懂其中的意味。   “清和屋里也有向我汇报工作的人,虽然没有找到春日太夫的……身体,可是有过她受伤的痕迹。”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在脸色越来越差的族长面前说出“尸体”两个字,而是换了一种温和的说法,但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恐怕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从出血量来看,恐怕不是当场也……”   比起神色逐渐消沉下去的柱间,扉间看起来要更加冷静一些。   “具体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说清楚。”   美纪神色遗憾地低下头。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我的人只来得及看上那么一眼,清和屋的保镖们就上来打扫了。经过层层筛查,最后我们确认唯一与当事二人——那位贵族和春日太夫,有关联的便只有近内雄一人了,再加上前段时间我也收到了他接触土之国的忍者的情报……”   贵族雇佣其他国家的忍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都选择就近的本国忍族了,可这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毕竟也可能是近内要出远门到土之国的某地去,联系那边的忍者反而在当地方便行事。   “我当时没有想过那么多,便没有向您汇报……直到刚刚我才得知,那位死去的贵族和近内之前有过一些矛盾,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来过游廊,是被其他朋友推荐来的,恐怕也是近内雄在后面推了一把。”   “这确实不是我们能预料的。”   扉间并没有责备美纪,谁又能想到近内的报复心会那么强呢?   “之后的事情我大致便知道了,土之国的忍者不可能知道火之国大家默认的规矩,听信近内雄的话直接在游廊里动了手,一石二鸟,解决了近内两个‘仇人’。”   现在他明白美纪之前的意思了,无他,只因为他们同为忍者。   当执行这种任务的时候,无论还有谁在场、是否是无关的第三方,为了保密会选择将所有人灭口,所以即使没能找到春日在哪,美纪也判断她已经身亡了。   “是我害死了她。”   千手柱间颓然地说道,忍不住用手挡住了发烫的双眼。   美纪深深低下头,在扉间地示意下先行告退了,把空间留给族长和二把手。   她当然也见过春日太夫,虽然没能亲自在清和屋找到位置,可她见过花魁的花宵道中。游廊中没有女人不羡慕春日,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从此其他人在她的照耀下全都成为了不能与凤凰比肩的麻雀。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被人捧在手心的。   只可惜其他人没有她的福气,也没有能赐予她们美貌的父母。那些男人挥洒千金只为见她一面、博她一笑,最终能获得的不过是她的一声轻叹,可那种骨子里的冷淡和疏离反而让所有人都飞蛾扑火一般飞了上去。   现在,连族长都没能逃离这个“陷阱”。   而只有她这种本职是忍者、离开了男人的奉养也能独自生活的女人才知道,春日太夫不过是游廊为所有男人塑造的、最成功的一场美梦,她身上集齐了所有“非良家妇女”的一切极致的浪漫,没有“好妻子”、“好母亲”的负担,褪去一切之后便只剩下身为女性的本质,而这几乎是所有男人在家都看不到的。   至于春日太夫本人究竟是否真的如同她示人这一面一样,她是否喜欢这种一切都充满金钱的声音的生活,她独自一人时眉宇间是否会挂着一丝忧愁,她梦里又会呢喃谁的名字——   又有谁会关心这些呢?   *   “不,这不是你的错,大哥。”   身为兄弟,扉间当然知道这件事对兄长意味着什么。   “你不懂,扉间。”   千手柱间悲哀而短促地笑了一下,那双永远充满了自信和希冀的黑色眸子黯淡了下去。   “就是我害死了她,如果当时我能够拒绝……”   如果他当时能够忍住,再多忍耐一会儿,恐怕近内雄也不会对春日心存怨恨。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还差那一会儿吗?就算认出了朝雾弥生,他也完全可以再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和她相认,而不是高调地当场同意,他当然知道有些男人的心眼有多小。   原本是想要带着她离开她所厌恶的地方的,可没想到却是他的所作所为间接害死了她。   每当她充满希冀的听着他所说的一切那个村子的规划,他都觉得那马上就要成真了,春日说她日后若是能够离开游廊,一定会到他建立的村子居住的。   他甚至在斑的眼里看到了动摇。   春日的存在让两族的联合成为可能,连扉间和泉奈都可以安安静静坐在一个桌子前面了——虽然可能只是表面上装一装。   对了,斑!   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天已经蒙蒙亮,或许他还在睡梦之中,可如果一旦他知道了弥生的死讯、再弄清事情的缘由,恐怕他们之间原本缓和的关系又会因此……   他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诺言。   可其它的承诺,他不会再轻易失信了。   “我们要找到她,扉间。”   黑发男人下定决心,突然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不仅仅是要找到她究竟身在何处,而且他必须找到斑,并说服他尽快放下仇恨,联合各个忍族建立新的忍村,他已经没办法再等待了。   既然生前没能将她带离这里,那么死后他也一定要为弥生实现这个愿望。   如果是斑……如果是那个男人,一定能理解他的做法,也会甘愿为此让出一步,至少能让她有一个能够安眠的地方。   一个“家”。 第一百零八章   “族长大人, 我很抱歉……”   医疗忍者上前检查了一会儿那女人的伤势,最后用很轻的声音说。   她还在睡梦中就被一个人拎着领子叫起来,刚想要大声呼救的同时反击, 下一秒就发现原来是族长大人, 可他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还是说有什么重要的人出事了?她确实是现在族里最优秀的医疗忍者, 而能让族长大人这么着急的,她能想象到的也只有他的弟弟泉奈大人了。   可在跟着族长大人前往他想要去的地点时,泉奈大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二把手询问族长到底发生了什么,黑发男人只顾着全速前进,没有时间回答弟弟的疑惑。   然后她便在巡查小队的固定休息点看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她猜到了她是谁, 能和族长联系起来的女人也就只有那位了。   即使是面无血色也能看出她平日里的美丽, 只不过现在却像是即将枯萎的玫瑰花瓣,染血的衣服变得软而发皱, 若不是族地附近都被巡查队们清理干净, 那浓厚的血腥味甚至会引来野兽。   直到族长不耐烦敲敲她的肩膀, 医疗忍者才惊醒一般上前检查。   腹部的伤口深而长, 皮肉外翻着, 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色, 淡绿色薄薄一层查克拉覆盖在上面暂时止住了流血。可一看女人的几乎变得没有的唇色,她就知道她已经失血过多, 而且看那把苦无没进去的位置, 怕是太深了。   一滴冷汗从她额角上流下来,族长把女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她犹豫地给族长大人打好预防针。   “族长大人,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可以完全医治好, 她的伤势太严重了……”   希望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毕竟医疗忍者也不是谁都能救得回来的,果然,宇智波斑沉默了半晌之后,用微哑的声音说。   “你尽全力。”   医忍用工具箱里消过毒的剪子剪开伤口附近的布料,越是近距离观察这处伤口,她的心越是往下沉一分。摸摸女人的脉搏,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了。   命中要害还能存活这么久,只能说是这个女人意志力过于顽强。   没过多久她就下了结论。   “十分抱歉,族长大人,以我的医疗忍术无法治愈这位小姐的伤势,我的查克拉活性不够强,已经没办法挽救开始坏死的内部组织了。”   然而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宇智波斑的眼里反而有什么东西被重新点燃了,泉奈第一个察觉到了这点——他们毕竟是亲生手足,束发的男人抢先喊出来、甚至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   “斑哥!”   “那如果是医疗忍术更强的人呢?”   斑的话音要比泉奈后一步落下,他听到弟弟的警告了,可还是选择把这句话说完。   宇智波泉奈咬牙瞪着自己的兄长,他当然知道斑哥想要说的是谁。   春日太夫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同样也觉得很遗憾,可是为了她去请求千手柱间,这件事情值得吗?   听到泉奈的劝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动摇了一下——这是人之常情,千手柱间毕竟是宇智波敌对家族的族长、他在战场上的死对头,而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整个宇智波。可马上想要救活弥生的愿望就掩盖了其他一切想法,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应该放弃。   如果弥生知道他明明有机会救她,而却因为其他的事情最后选择眼睁睁看着她死……   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如果任由这种事情发生的话,那他就真的违背自己的内心、再也不认识自己了。   宇智波斑闭了闭眼睛,红色在他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泉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   没有任何线索,他们已经把周围的地区全都找了个遍,就连千手扉间超强的感知能力都无法搜索到。   按理来说春日本身是有查克拉的,那么就有迹可循,他们却连一片衣角都没能发现。   柱间不愿意想象她尸首全无的样子,忍者确实可能在某些忍术下没办法留下一丁点遗体,但这完全没有必要。   有更简单的办法就能将一个人杀死,为什么选择那么费力的?除非他们之间又无法解决的深仇大恨——难道近内雄就那么恨春日,甚至到了连一个全尸都不给她留下的地步?   “要去直接找近内吗?”   扉间没有表情地环着手臂,等待兄长的选择。   千手柱间只思考了一秒钟便摇头。   “不是现在,想要找近内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我要去找斑。”   “……”   白发男人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大哥恐怕已经因为她的死而失去理智了。   “天亮之后宇智波也会收到春日太夫身亡的消息,斑总会知道的,用不着你亲自去告诉。”   至于那个男人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再来游廊这里调查,那都是无关他们的事情了。   况且,如果真的是他们所推测的那样,春日的死和大哥脱不了关系,恐怕宇智波和千手之间的矛盾又会激化,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回去多做准备。   “不,扉间,你不明白。”   话音落下的时候,黑发男人的身体就动了起来。   “这件事情必须由我来告诉他,我亲自告诉他,不能等斑自己调查发现,不然村子的事情就更不可能……哪怕是空墓,我也一定要在新的村子为弥生立碑。”   扉间叹气,作为亲弟弟,他知道柱间一旦下了决心就不可能有任何事情还扭得过他,只能无奈的跟上他的脚步。   希望一会儿两个人真的爆发了矛盾,不要打的太激烈,他会负责留意宇智波泉奈的。   *   “把她带回到我屋里去。”   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战袍,音色没什么起伏,然后不忘了嘱咐泉奈。   “照顾好她,我不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的情况恶化的过快。”   泉奈提着的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斑哥平时绝对不会这么尖刻地对他说话的,现在证明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束发的年轻人气焰灭了下来,他点点头表示让兄长放心,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想再让斑哥多操一份心了。   没有再被其他事情耽搁,宇智波斑立刻出发。泉奈是个好孩子,既然做出了保证,哪怕他心里最开始的想法不一定赞同他,但他会照顾好弥生的。   还没走多久,在半路隔着很远他就感知到了两个熟悉的查克拉。   是千手兄弟。   可现在无论他们二人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离宇智波族地这样近的地方,他也无暇去询问了,看来弥生的运气还没有那么差。   显然,对方也感知到了他的,那两个查克拉只是稍微暂停了一下便径直朝他的方向赶来。   千手柱间礼貌地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显得不会过分紧迫,也不至于说什么都听不见。   “斑,我恰好也在找你,是要去游廊吗?你知不知道清和屋的事情……?”   柱间开门见山地说道,斑只有独自一人,而他身边还有扉间,又离宇智波族地这么近,他不想让斑误会,可一时间又没办法上来第一句就交代春日的死讯。   “……我知道,她在我那。”   仿佛有感应一般,见到千手柱间的神色和他说话的内容和语气,他大概能知道对方现在在想什么,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么单纯,总是轻易地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听到他的话,柱间脸上立刻开始由阴转晴,可是下一句还没完全露出来的笑容就又凝固住。   “情况不太好,她伤的很严重,恐怕只有你的木属性查克拉才能救她了。”   千手柱间的重新变得沉着而严肃。   “其他的话可以等之后再解释,斑。现在,带我去你的族地吧,我一定会医治好她的。”   斑当然知道这句看起来没什么的话包含了多重的分量。   柱间是一族之长,现在承诺要带着二把手走入敌对家族的势力范围,他甚至可能完全在骗他,或许这是宇智波的一次阴谋呢?为了一举歼灭千手的两个顶梁柱?   然而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斑从出事以来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稍微松懈了一点,如果有柱间帮忙的话,弥生就有很大希望了,但在彻底治好之前他还是不能放下心。   他带着千手兄弟回到宇智波一族,无视了族人讶异的目光、无视了长老们的震怒,一路带着柱间回到自己屋内。   泉奈见到兄长的身影时立刻站了起来,然而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时,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可最后最年轻的泉奈还是垂下眼帘和肩膀让开了路。   面对柱间那双写满了诚意与焦急的双眼,即使他再苛刻也不能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了。   他和兄长以及扉间留出足够的空间给千手一族的族长医治,三个人在外面默默等待。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庭院内竹筒的影子绕了小半圈,柱间才显得有些狼狈地走出来,他的柔顺的黑发显得凌乱,眼底也因为消耗过量的查克拉而发青。   能让千手柱间露出如此疲态,说明弥生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斑走上前越过柱间的肩膀向房内探了一眼,看到女人重新变得有那么一点血色的脸颊,终于忍不住松下了心里紧绷的弦。   “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可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脸上却没有相应的喜色,宇智波斑是他多年的老对手了,自然也察觉到不对劲的一点,好不容沉下去的心有一次悬了起来。   “——但她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第一百零九章   宇智波斑愣住了一下。   当然记得那把苦无伤到了什么地方, 他本人也不没有受过类似的伤,可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女人的身体要更加特殊一些,重要的器官在小腹, 那种伤势……当然了。   不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 斑的神色又放松下来。   “这不重要, 只要她活下来就好。”   男人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遮掩不住疲态的柱间,他附上对手的肩膀,力道很轻。   “谢谢。”   柱间摇头。   “不,这本来也是我应该做的。”   “泉奈,带着千手族长下去休息吧, 要注意待客之道。”   斑淡淡对弟弟说, 轻轻向庭院出口处歪了歪头。   “我进去看看她。”   “我还有话想对你说,斑。”   柱间站在原地没有动, 望着斑擦肩而过进入房内的身影, 随着他的移动转动头部, 最后他看向一直站在一旁自己的弟弟。   “扉间, 你就在外面等候吧, 要和泉奈好好相处。”   两个弟弟互相给了对方一个不善的眼神, 可这种时候也不能再添麻烦了,只能暂时先离开。   一直到他们和平地退下, 柱间才默默关上门。   “有什么话是他们不能听的吗?”   斑已经坐在了弥生身旁, 她安静地沉睡着,脸色重新变得红润, 因为疼痛而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松开,眉心留下淡淡的痕迹。   “我只是想要和你商量。”   没有任何隐瞒,他把关于近内雄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斑, 包括之前以为弥生已死时打算将她埋葬在还未成立的村子里的想法。   “这件事毕竟是由我而起,所以那时候我想……是时候平息战争了,大家都需要一个和平的地方。”   宇智波斑面无表情地盯着墙上的绘图,仿佛那朵牡丹花花蕊的一点红色从未如此吸引过他。   他明白柱间的意思,只是一时间还不能下定决心。   “我会考虑的。”   见到斑没有把话说死,千手柱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女人身上,柱间叹了口气。   “她的状态还很不稳定,我会经常来探望她的。”   “怎么?还会留下其他的后遗症吗?”   斑皱眉,他身上有些陈年的伤口也会在降温的雨夜隐隐作痛,大抵所有的忍者都必须忍受这个,弥生腹部也不是小伤。   “我尽量多次治疗彻底根除病症。”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及时有些病痛连千手柱间都不能治好,如果他能够代替她就好了。   “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她的心理状态。”   生育毕竟不算是小事,就算他们都认为比起能否有孩子,她本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但就怕弥生自己跨不过这道坎。   连忍族的女性也逃不过生养后代的任务,他们家有四个兄弟,板间和瓦间小时候就死去了,剩下他和扉间,他记得斑是五兄弟,现在也只有泉奈了。   而且哪怕他本人并不在意,不代表长老和整个群族不在意,族长有着最优秀的血统,理应留下后代。   他离他的承诺又远了一步。   “……如果真的建立忍村,不再有战争的话,那么后代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宇智波斑望着弥生,他牵起女人放在被褥外面的手轻轻握住,指尖还有些发凉,而他的掌心很热。   生育对于曾经的人们像是一项繁重的任务,更多的孩子等于更多的战斗力,越是优秀的血继限界越应该留下更多的后代,这样才能保证一个忍族繁荣昌盛。   不过他的志向从来都不在此。   “比起这些,先解决你和漩涡之间的问题吧。”   斑毫不掩饰地讽刺,连眼神都没有分给身后的男人一个。   他多少能猜到柱间的心思。   不过这种事情,还要看弥生怎么想,哪怕现在她和他的关系更加亲密,也不代表她就想要嫁入宇智波一族,更别说是千手柱间了。   *   西尔维娅感觉到腹部传来暖暖的热流,之前模糊之中感觉到的疼痛和冰冷的黏腻感已经完全消失了,仿佛泡在温暖之中。   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黑色的长发,不听话的发尾翘起来,然后是红色盔甲的一角。   “斑……?”   她缓缓转动眼珠,看到了跪坐在她身边的宇智波斑,男人的眼底发青,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疲惫。他还穿着全套的盔甲,僵硬地坐在原地,其中前面的腹部沾染了大片干涸的血迹,盔甲本身没有破碎,西尔维娅反应过来那也许是自己的血。   后知后觉地,她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在男人宽大的手心里,他原本微微向前倾身,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传送查克拉,见到她醒来之后便坐直了身体。   “我在,现在你已经没有事了。”   比起优先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西尔维娅忍不住反握住斑的手。   “你看起来很累,应该去休息了。”   “不,我没事。”   男人用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不必担心自己,然后把她的手臂放进温暖的被窝,她总是这样,比起自己的事情更关心他的。   然而女人固执盯着他时那种有些失望和不赞同的目光让他坐立难安,现在她学会如何拿捏他,他已经被她牢牢套住了。   “……我会去的。”   “但是——”   斑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有两件事情要向你说明。”   西尔维娅怔了一下,他独自一人时鲜少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正式的态度,多数都是放松而慵懒的,除非还有其他人在,例如他的弟弟和某些敌对家族的兄弟。可能是有关为什么她会受伤,还有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露出一个温和带着些安抚意味的微笑,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如常接受。   “好。”   “将你从清和屋带走之后我回到了族地,但是宇智波的医疗忍者没办法治疗你的伤势,是千手柱间为你医治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斑没有直视她,而是望着空中虚无的一点。   “治疗用了很长时间,之后柱间也在这里留了许久,他才刚刚离开,不得不回到千手了。”   没有任何隐瞒,他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是柱间的医疗忍术救的,那就是柱间的功劳,他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连这种事情还要隐瞒。可涉及到近内雄利用土之国忍者行刺这件事,他反而不打算提及了。他不想在弥生面前说柱间的“坏话”,如果那个男人坚持一定要让她知道真相的话,那就让他自己来说明好了。   西尔维娅倒是没有太惊讶。   她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重,甚至要不是因为复生的劝阻,她很可能就打算闭上眼睛放弃了。恐怕除了千手柱间以外,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了吧。   垂下眸子仔细思考了一下,她才发觉其中的不对。   既然说“柱间回到千手了”,又是斑将她带走的,那说明这里不是一处单独的房屋、就是宇智波族地,西尔维娅迅速地扫了一眼房间的内饰,足够作为一个族长的房间了。   千手和宇智波原本是忍界最大的两个死对头,可现在因为她的伤势,其中一个族长来到了另一个忍族的大本营。   这对双方都是巨大的风险,柱间需要冒着身亡的可能性,而宇智波族地内部则被敌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西尔维娅的脸色立刻开始发白。   “我很抱歉……斑,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其实不必这样——”   “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弥生。”   斑眉头紧蹙打断了女人的语句,眼里带着责备,仿佛在指责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就在她逃避一般回避男人的目光时,斑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她现在才刚刚醒过来,经历了对于她来说那么可怕的事情,恐怕从小到大她甚至没怎么见过鲜血吧?昨夜现场的惨烈他也见到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可能都会因为噩梦睡不好觉,或许他刚刚不应该那么严厉的。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他轻声说,忍不住怜爱地用拇指摸了摸她的脸颊。   那个时候见到她浑身浴血、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他的心跳真的暂停了,不知不觉中,弥生居然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若是没有发生这件事情,恐怕他都还没有发现,只有明知道马上就要失去时,才开始陷入极度的惶恐之中。然后他便为人生中从小到大以来的选择感到庆幸,在南贺川旁遇见了千手柱间,就算现在是敌对的关系也没有完全裂绝,有关那个儿时的梦想甚至现在成为可能了。   他想要的无非也就是没有战争的和平的世界而已,族人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优秀的战士不必再陷入写轮眼的困境当中。   这件事情连泉奈都不知道,他的万花筒已经开始逐渐衰弱了,恐怕最后必定会有失明的那一天,而柱间还在不停地进步,那个时候宇智波和千手的天秤是否还能平衡就很难预测了。   趁着现在这个契机,也许是最好的机会。   他甚至开始想象和平之后终于安稳下来的生活,弥生也会和他继续在一起,他不必担心有一日前往战场就再也回不来,或许柱间的提议可以真正提上日程了。   西尔维娅完全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心里已经想到了哪一步,她点点头。   “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斑拇指抚摸她脸颊的动作僵住了,西尔维娅心里也跟着紧了一下,这是不好的征兆。   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闪躲,他不肯直视她,显得过于犹豫不决了。   她反而先放松了神色,轻快地说道。   “没关系的,请告诉我吧。” 第一百一十章   “你伤到了腹部。”   斑皱着眉, 犹豫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西尔维娅眨眨眼睛,马上就反应过来男人想说什么。   这确实是他会觉得不方便提及的话题,抛去他的实力和地位, 宇智波斑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男人而已。   “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并没有明显的波动, 反而在关切地观察斑的神色。   “应该是不能做母亲了吧?”   黑发男人垂下眼帘, 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加了一句补充。   “很难。”   她反而忍不住轻笑起来。   “没关系,这种时候就不用再安慰我了,我没事的。”   听到弥生的笑声,宇智波斑怔了一下,抬眼去看女人的神色。   她看起来真的没有他和柱间想象中那么……绝望, 仿佛生育之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是真的不在意吗?   还是仅仅是在他面前不想露出脆弱的模样, 用她的话说,“不想再麻烦他”?   若是真的, 那这当然是好事, 她不需要他们的帮助就能自己调整好心态, 反而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想安慰说他也不在意她是否能生孩子, 可这时候提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奇怪, 仿佛在暗示什么事情一样——他也确实有这个心思。   现在他不能否认了, 其实他和千手柱间一样。   恐怕在为她治疗时,柱间就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柱间一直那么执着的想要把弥生从游廊带走并娶她为妻, 不过又发生了这件事, 那个男人一定会把她受伤和不能生育的缘由归结在他自己身上,而为此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她成为千手的族长夫人。   既然是千手柱间所下定的决定, 他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做到。   那么他宇智波斑也可以,没有什么不能的,说起来他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毕竟弥生原本就和他更亲近一些——当然,这都是建立在弥生愿意的基础上,如果她提出暂时还不考虑结婚的事情,他当然会尊重她的想法。   但若不是,她现在的云淡风轻都是为了安慰他、甚至不在场的柱间,不想让他们有更大的负担和负罪感而选择独自默默承受,那他就更应该对此负责了。   究竟是哪一种,他还要用更多时间去观察。   “我去吩咐让人给你准备一些食物。”   没有再提及更多关于那一点的话题,宇智波斑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站起身打算暂时离开。   其实他只要一个响指便能将其他忍者召唤至门口,他只需要隔着门下达命令即可,不需要本人离开。   但现在他想要留给弥生一点空间,这样也能更好地观察她的反映,即使出了这个房间,任何呜咽或者抽泣的声音也绝不会逃过他的耳朵。   “好的,谢谢你,斑。”   西尔维娅温和地说,露出一个带着些感激的笑容。   “……以后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扔下这句有些僵硬的话,男人的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等感觉到彻底没有了动静,宇智波斑应该是真的离开了,西尔维娅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呆呆地望着天花吧。   并不是因为他们所担忧的原因。   除了第一次穿越以外,她还是第一次面临这个问题——有可能会怀孕生子的境地。   现在她很庆幸自己不能生育了,不然根本就没办法解释她不愿意结婚、也不愿意再生孩子这件事。   或许结婚是可行的,她也没有那么排斥这件事情,毕竟对于这个世界的女性来说,结婚恐怕是唯一一条出路。   但是生育……那会让她想起自己唯一有过的孩子,她才刚刚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起。   她不可避免地会因为失去和继国缘一的孩子感到难过,即使已经过了那么久、她的身份都换过好几次,还是忘不了知道自己的宝贝死去时那种绝望的情绪。   这里又是那么危险的世界,诞下忍者的孩子,或许有一天她又会面临同样的结局。   而且不知道她何时会死亡、穿越到下一个世界,自己可能随时都会离开。   她已经学会不把新到达的地方当做新的归属了,本身就游离在世界和规则之外,自然也不想再留下更多的牵绊。   现在的结果对于她来说恐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恰好是她想要的。   而且看见斑那么为难的样子……   西尔维娅明确知道柱间是一直都想要娶她的,而宇智波斑的态度则比较模糊,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恐怕更是会打消原本就不强烈的念头,至于柱间是如何决定的,她一时间还摸不太清。   总之,等伤养的差不多快好之后,她就离开这里吧。   在清和屋时候分给她的钱都有好好存在类似银行的地方,足够她生活很久了。   只要复生还在,她能在任何地方继续活下去。   婚姻或许能给她带来某些好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束缚和责任,不见得就是好事。   宇智波斑在房间门口站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一直紧张着的声响。   一直到其他忍者带着做好的食物端上来,他才终于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或许弥生是真的不在意的。   她毕竟是花魁,以与普通女性完全不同的方式抚养成人,又生活在特殊的环境里,还没有被灌输“女人一定要结婚生子”的概念。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不会因此感觉到遗憾和难过都是最好的结果。   *   西尔维娅在宇智波一族养病期间,千手柱间来了不少次。   是对她的伤口做复查,也是来探望她怎么样了。   即使只在族长的院落里活动,她也知道此刻外面一定乱了套。   不仅仅是其他宇智波是如何看待的,恐怕千手一族甚至其他的忍族心里都会觉得奇怪,千手族长成天总往宇智波跑是什么意思?宇智波族长也没有赶人的意思,这是要握手言和了?   除了第一天的一小队巡逻忍者有幸见到了族长心上人的模样,其他人都不允许接近。   斑亲自照顾她,然后就是赶来的柱间接替了,偶尔实在没人的时候便是扉间或者泉奈,但是两位兄长都会尽量减少弟弟们与弥生接触的时间,他们知道她不被那两个人喜欢。   就连亲生兄弟都碍于情面、不想和兄长产生分歧才不直接明说关于朝雾弥生的事情,就更别说族里的其他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斑坚持不想让她接触除了他们以外的任何人。   现在本来就是她脆弱的时候,偶尔夜里会因为噩梦惊醒,即使有他在身边安慰照顾,一时间也很难恢复。   他不想让她处于流言蜚语之中,一个同时让两个敌对忍族的族长在意的女人,恐怕注定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的,即使他们自己知道那并不是弥生的问题。   至于春日太夫之死更是在五大国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仅仅是火之国的许多贵族前来哀悼,曾经说要娶春日为正妻的水之国大名扬言此生不会娶妻,以此证明自己的一片痴心。   不过这一切都和西尔维娅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现在唯一在意的事情便是柱间经常来探望她。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得知斑并没有选择告诉她真相,于是毫无隐瞒地全部都说了出来,即使西尔维娅一再强调这不是他的错,男人也一定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提起了那个理想中的村落,在他以为她身亡时甚至选好了墓碑的位置。   虽然现在这样说有些不吉利,但西尔维娅懂得柱间的意思,可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我听柱间说,你们在考虑握手言和了。”   听见弥生这样说,斑有些惊讶地抬起了一遍眉毛,他没有料到她会选择主动向他提起这件事情。   “还没有最终确定。”   半晌过后,宇智波斑垂下眸子,声音很轻,他不会除了弥生以外的任何人露出这种情绪,连泉奈也从未看见过。   “……我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哪里会有那么多明确知道正确与否的事情呢?”   西尔维娅弯了弯眼睛。   “你现在做出的选择是从来没有过的,你和柱间便是第一个尝试的人。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忍村最后能建立到什么程度,这些都是未知的,所以也很难界定什么是好与坏。”   原来一直都是他当局者迷了。   其实不应该想那么多,只要去做就好了。   “一直以来你都绷得太紧了。”   她握上斑的手,耐心地说道。   “身为宇智波一族的族长一定很辛苦吧,适当放松一点也不会有人责备你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父亲对他的期望是成为强大的忍者,为死去的族人报仇。长老们希望他能带领宇智波走上更高的位置,尚且还年轻的弟弟等待着他的领导和指引。勉强称得上是友人的对手想要与他合作建立新的制度和村子。   只有弥生关心的是他本人。   也只有她,不会把他所负担的一切重任当做理所当然,想要让他也能轻松一点活着,不会用实力、财富、地位去衡量他的价值。   她眼里的仅仅是最原本的宇智波斑而已,一个连他也模糊了、记不得面容的男人。   现在他终于在她的黑眸里看见了自己真正的样子。   又能叫他如何不心甘情愿地爱上她呢?   被突兀地揽进怀里时,西尔维娅有一瞬间的惊讶,男人的手臂逐渐收得更紧,炽热的呼吸隔着衣服喷在肩膀和锁骨处,烫得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回应了宇智波斑的拥抱。   再坚强的男人也需要一个能抛却所有烦恼的温暖港湾。   而当他选择在她面前露出这份柔软时,西尔维娅就知道自己也牢牢地和这条归港之船拴在了一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手与宇智波握手言和了。   原本还对忍者十分轻蔑的火之国大名和贵族们开始重新正视这个群体, 最强的两族不再自相残杀,无论如何世界原本的格局也会发生改变。   同样,两个最强忍者不再在战场上厮杀、选择将矛头一致对外时, 就连大名本人也要退让几分。   当斑和柱间一同提出想要火之国中心部位一片悬崖下方的地皮时, 大名几乎没怎么提条件便同意了。那毕竟只是一块除了森林什么都没有的地, 况且他们要的区域也不算大,当做人情送出去问题也不大。   他更像知道他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忍者不务农、不经商,从古至今一直从事低贱卖命的工作,现在没有任何人帮助指导,居然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村落?   五大国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等到他们裂绝的那天,忍者便又会成为贵族的奴隶。   一些与千手关系较好的忍族选择加入, 例如猿飞、山中、奈良等, 比较中立的大族日向还在继续观望。   选择参与结盟的忍族都派出来一部分人参加村子的建设,人一多起来, 村子建立的进程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快很多, 但也遇到了冲冲困难。   西尔维娅也想去, 她不止一次向斑提起这件事了。   宇智波现在没有了最大的威胁, 休战期间斑也不必一直坐镇族地, 留下泉奈处理日常的族务, 他本人则去新的村子与千手柱间和大家一同建设。   除了斑和泉奈以外她谁也不认识,泉奈忙族务、对她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热, 还不如直接去新的村子, 或许还能帮帮忙。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对于外界来说,春日太夫已经死去了, 她好不容易离开了游廊,肯定不会再回去。   而自己也没有去处,她不可能永远都留在宇智波一族, 现在她也没有真的和宇智波斑确定关系,他都没有明确邀请,还是到时候自己先主动离开比较好。   新的忍者村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这个世界的交通方式步行便只有马车,若是去其他地方又危险又麻烦,不如就在熟悉的火之国安家落户。   有存款的好处就在此,她可以请人盖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然就又要寄人篱下。   “不行。”   斑严肃地说,这几天照顾她的时候都是放缓了语气,很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就先好好在这里休息吧。”   可看到弥生无辜又可怜的眼神,他又勉强补上一句。   “……不是说不让你去,只是那里离这儿有些远,你现在还不适合走那么远。”   “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西尔维娅贴上去环住斑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况且我会很小心注意的。”   男人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抽出来,可内心却开始变得不那么坚固了,一旦弥生用这种语气开始说话,那就证明他离“失败”不远了。   “我不会让你冒任何风险的。”   弥生沉默了几秒钟,斑移开目光,天知道他觉得这段时间有多么难熬,直到她再一次开口。   “可是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每天也没有人和我说话。”   前半句话当然是真的,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央求他了,但复生倒是经常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出来陪她说说话。   不过她还是要争取出去的机会,一旦真的留在了后院,那以后就真的离不开这个位置了,她需要有事情做,最好是一份有报酬的工作。   见到他表面上还是“无动于衷”——斑有些闪躲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他的动摇,西尔维娅最后放出了杀手锏。   “斑,我想和你在一块儿。”   “……”   除了妥协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最后斑叹了口气,不抱什么希望地说。   “那里的条件不好,现在还很简陋,村子刚刚开始建设,都没有成型。”   果然,弥生完全没有任何退缩,简直就是志气满满地望着他。   “没关系,很快就会变好的。”   无奈地发现没有任何办法再把她劝回去——既然他已经开了这个口就不能再拒绝了,男人沉思半晌,最后做了新的决定。   “有柱间的木遁,建造房子变得没有那么困难,甚至都很少需要就地取材。”   弥生眨眨眼,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斑继续说道。   “你把贴身的物品简单收拾一下,等到了之后请柱间帮忙先建一个临时住所,你就不要来回在两地之间往返了。”   他也不用每天再多跑了,柱间几乎就像是长在新村子的土地里,若不是担忧弥生的状况,他也就直接在那里歇下了。   忍者当然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坚硬的土地、窄小的树干上、甚至是雪窟都住过,新的村落已经算是很好的地方。可对于弥生来说就不同了,但愿柱间先前拜托他弟弟购置的床铺被褥以及一些简单基本的生活用品都已经送过来了。   她想要过去其实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一些,弥生毕竟是女人,有些事情不可能像他们一样随便就应付了,肯定还需要很多一时他想不到的东西。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斑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靠近。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侧脸。   “谢谢你,斑。”   男人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被亲吻过的地方,那里逐渐在变热变烫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他握着空心拳放在唇边掩饰什么一般咳了一下。   “……我已经说过,以后不必再向我道谢。”   *   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斑不放心又叫来了族内的医疗忍者,确定她的伤口不会因为他抱着她高速移动而挣开,这才同意了弥生不想走过去的提议。   西尔维娅倒是觉得他太紧张了。   “柱间还在那边吧,如果又挣开了也能请他帮忙再愈合。”   随口这么一说,但在意识到男人看过来的视线之后,西尔维娅才察觉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她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咬着下唇抬起眉毛盯着地面不再多嘴。   斑再次给了她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好吧,我会注意的。”   西尔维娅干巴巴地说,如果斑真的严厉起来的话,她还是挺害怕的。   有忍术还是方便,她一开始都没怎么敢收拾东西,怕斑又要带她又要拿东西不方便移动。   然后在斑皱着眉问“只有这些?”并掏出了一个卷轴之后才恍然大悟,西尔维娅抱歉地笑笑,即使学习了如何提取查克拉和一些最基本的忍术,她的思维还完全没有转换到忍者身上。   然后她不客气地加了不少东西,都是这段时间以来慢慢置办的,有些是柱间询问千手族里的女眷后拿给她江湖救急的衣物,还有后来斑从城里为她买的用品。   来的时候只有一件染血的衣裳,其他所有的衣服和首饰都扔在了清和屋,不过现在的朝雾弥生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她和其他人一样穿普通布料的深色衣服,也不需要梳繁杂的发型了,就简单地披散在背后。   俨然一副不打算再回来的样子。   宇智波斑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多加评论。反正之后宇智波一族也要全部迁到新的村子,不留在这就不留在这了。   封印好卷轴之后,斑也褪去了自己的红色铠甲封印好,打横抱起弥生便上了路。   有时候他的心思也很细腻,比如他知道靠着冰冷坚硬的盔甲一路上会很难受,西尔维娅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在斑怀里找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斑是一个温柔可靠又强大的男人,现在连她也挑不出什么缺点了。   又有几个男性能做到无微不至地照顾病人呢?甚至会有很多不屑去做的,认为那是女人们的工作——医疗忍者也多为女性。或许柱间也可以,但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像斑一样细心,这个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的族长几乎是完美的。   这让她开始担忧,万一宇智波斑真的开口……,对柱间她可以说那是多年前的约定,现在已经不算数了,他可以选择不用强迫自己兑现,而对着斑她可能会不忍心拒绝。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那是自己想多了,虽然他们之间很亲密、也斑一直隐隐在和柱间较劲,可他从来没有真正在她面前提起过。   连续的穿越带来了无论怎样都没有一丁点安全感的后遗症。   一旦有人对她好,西尔维娅就像陷入沼泽的迷途者,无论怎样挣扎都没办法脱离困境,她几乎要完全陷进宇智波斑为她编织的温柔陷阱里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宇智波一族的族长带了个漂亮女人过来。   新奇的是, 千手的族长居然也表示欢迎,甚至亲自为她建了一个临时居住的小木屋。   其他族有八卦的忍者知道那两位与清和屋曾经的花魁春日太夫之间的事情。   现在春日死了,他们就又这么巧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而且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 大多数人探讨几句便过去了, 千手一族的族长毫不吝啬地为所有加入的忍族都建造了房子, 他想要再为谁建一个,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况且那确实是一个很美丽的女性,不像是忍者出身,身形轻盈地像是一片花瓣、一只蝴蝶。   两位族长大人忙碌的时候,她会在临时建立的办公室里整理文件,甚至学着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   最让人惊讶的不是她同时受到族长们的信任、能够接触到村子最核心的公务, 而是著名难以接近不好说话的千手二把手扉间居然也能在办公室与她和平共处。   扉间大人已经骂哭过不少人了, 去做文书工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他看不上的毛病,不是丢三落四就是粗心马虎, 现在正是成立村子的关键时刻, 怎么可能容许每天有这么多错误出现?   而那个女人做了一下午, 居然没有收到一句斥责, 报告任务的忍者回来甚至认为扉间大人的心情变好了, 桌面上堆积成山的文书也不见了。   “那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难的, 不是长眼睛有手有脚就能做吗?”   偏偏就有人要阴阳怪气,猿飞一辉是猿飞一族这代里面实力最强的年轻人, 平时说话总是毫无遮拦, 在自己族里也就算了,到了这里也依旧丝毫不改。   “喂, 你少说两句吧。”   “没看见之前三队的人垂头丧气回来了吗?肯定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说了又能怎样?”   猿飞一辉不满地翻了个白眼,絮絮叨叨地继续把水缓慢和泥土混在一起。   “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旁边有人笑到。   “那你这么明白,你来说说吧?”   “不就是她是族长喜欢的女人吗?所以给她安排了最轻巧的活儿, 至于什么传闻说办公室的工作不好做,都是忽悠你们的罢了,再难能有体力活困难吗?”   他嗤笑一声,有些不屑,他就不信了,那看着像是个花瓶的女人真能做出来什么他们这些顶尖的忍者都没办法完成的事情?   注意力都在这件令他不满的事情上,猿飞一辉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脸色都不太对劲。   直到实在是死寂了很久,他才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紧接着脸色也白了几分,但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那么多话,就算是面对两族的族长,这个年轻人也不会马上打自己的脸,他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把“我没有错”这句话演绎的活灵活现。   “你对朝雾弥生有意见?”   斑面色不善,声音也阴沉沉的,看起来比平时更有压迫感了。   “没有。”   猿飞一辉短促地说道,身为忍者他当然知道自己和宇智波斑的实力相差多少,对方甚至因为不满而泄露了丝丝查克拉出来,压力足以让没上过战场的菜鸟忍者完全动弹不得。   千手柱间拦住了马上就要踏出一步的斑。   “等等。”   斑不满地横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而柱间则是好脾气地笑笑。   “这位同志,如果你真的对工作分配有不满意的地方,当然可以向我们提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柱间,你这样和他说是没有用的。”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盔甲戴白色毛领的白发男人拎着一个女人的后衣领轻轻把她放在了地面上,正是前不久话题里的两个主人公。   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女人身上,她看起来比站在这里所有人加起来还要明亮耀眼,甚至有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她能得到两个族长的喜爱。   可另一部分则暗暗心惊。   扉间大人的速度又变快了,现在他们甚至很难说那是瞬身术——他们明显是从办公室过来的,而瞬身术可维持不了那么长的距离,也不是一次次传过来的,不然一定会感觉到逐渐靠近的查克拉。   “就是你说我的工作简单轻巧,是吗?”   西尔维娅并不看周围人的目光,自己落地站稳之后就仰起头直直望着那个愣住的年轻忍者,语气比她平时说话要更加尖刻一些。   其他人也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温婉的女人居然会如此直截了当,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宇智波斑在短暂地愣住之后反而轻轻笑起来,看来她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她自己一个人也完全不会吃亏,更不用在“受欺负”的时候让别人帮她找回来。   听到这种完全可以理解成“挑衅”的话语,猿飞一辉原本被族长们撞个正着而快要熄灭的气焰又重新燃了起来。   “难道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在他眼里,她就完全不应该顶嘴,文职要更加清闲不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情吗?   可她这次居然还真的又有话可回。   “多说无用。”   西尔维娅言简意赅地说道,同时询问地望着千手扉间。   “那么就让我们试一试,两个人都做同样的工作,看看谁能做的更好,可以吗,扉间?”   白发男人点头,有点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了,简直就像是看笑话一样。   “没问题,正好下午的工作是清账记账,为了保证准确我正想要再找一个人做,现在就由你们同时进行吧,结束之后也方便核对。”   为了公平公正,西尔维娅没有回到办公室楼内,就和猿飞一辉坐在一起,在大家的共同监督下工作。   于是原本看起来没多大的事情,最后弄得留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忍者都跑过来围观,一个是好奇两个族长都有好感的女人的模样,一个是来看看结果到底如何——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比赛就传遍了本就不大的忍村的每个角落。   刚开始,猿飞一辉还能游刃有余,然而在报备的物品多了之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不仅做的事情没有系统条理了,记下来的账更是乱七八糟。   反观朝雾弥生那边,她事先列好一个表格,把所有物品都有条理地写进去,有的是收入、有的是支出,不同的项目写在不同的行和列里,看起来轻轻松松。同时,她还在一张白纸上用直尺比量着划线,一直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有人看出来那隐约像是地图一般的东西。   太阳在空中转了小半圈,光线开始变得暗淡的时候,朝雾弥生的不仅账本记得清清楚楚,那张图纸也看得出究竟是什么了。   原来是村庄的规划图。   虽然选定了位置,但对于村落的道路如何设计、房屋如何分布,柱间到现在也没有定下来。让他用木遁建房子可以,这种事情可就头痛了,连一向他觉得对于这类事情没有问题的扉间都拿不准究竟应该怎样做了,让他设计也不是不行,只是或许有更好的选择。   好在现在还是清理森林,将平地划出来的阶段,房屋只是临时给这些来工作的忍者们居住的,不会算在最后的规划里。   现在,朝雾弥生直接拿出了规划好的设计图。   大家的眼神立刻就变得不一样起来,恐怕这个女人根本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应该是读了不少书、知识渊博的贵族小姐吧?忍者连男性都不怎么读书认字,更别说是女性了。   就连柱间和斑也完全没有料到,弥生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已经和她一起工作的有段时间的扉间却丝毫的都不惊讶、也没有时间去惊讶,他的第一反应是幸亏她选择主动站出来帮忙,不然这些方面的事情不知道还要锻炼多少人才能做到现在的水平。   现在若是大哥还总是提起想要娶她为妻的事情,他千手扉间第一个不同意。   既然有这样的才华就应该奉献给村子,结婚生子把经历都放在生儿育女上去,实在是太浪费了,她的位置不应该只是那小小一方院子,而应该和他们一样站在最前线,虽然忍术和查克拉完全不能和他们比,但抛开这之外可能他们反而要赶不上她了。   看来作为花魁的时候,她读书并不仅仅只在文学方面,也不是为了讨好男人才去记那些在他看来完全没用的风花雪月的诗句,朝雾弥生是真真正正在学习知识,为了有一天离开游廊之后也能靠学识活下去。   宇智波斑把她带到这里的时候,他还在担心她是否会融入不进去、觉得条件艰苦,可现在看看,建立村庄这件事除了柱间本人以外,属她最开心了。   千手柱间正要上前说几句话,前来传信的忍者打断了他的动作。   “族长大人,漩涡一族的使者团快要到了,现在正在东南方向的森林里。”   男人的脸色露出一丝困惑。   “扉间,他们有提前说要来访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若不是派出去的巡逻班发现了动静,怕不是到了村子门口他们才会发现使团?   是看到好些与千手关系不错的忍族都加入了联盟,他们也想要居住到村子里吗?   千手扉间淡淡叹了口气,光是看兄长的神色,他就知道大哥完全没有弄明白人家的来意。   原本千手和漩涡一族的联姻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结果他突然宣布那是上一辈的承诺、可以一带而过了,漩涡一族当然会急——恐怕这次就是来质问联姻的事宜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漩涡一族来了不少人, 看起来气势汹汹。   没时间再去关注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的猿飞一辉,西尔维娅跟着扉间回到办公楼简单地收拾出来一个能用来待客的地方——现在的村子实在是太简陋了,东西都随便堆叠在一起没什么条理, 能找到一个看着还算可以的地方就很不错了。   千手柱间已经被推出去接待访团, 扉间在会客室里等候。   斑当然要对此避嫌, 可是他也没地方去,最后和弥生回了柱间临时用木遁为她搭建的小屋。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询问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柱间单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曾经说过想要娶她吗?她本人又是怎样打算的?现在漩涡一族已经来到这里,事情马上就应该盖棺定论了。   他本来是打算向她求婚的。   可现在又不那么确定了。   弥生迫切地想要来到新的村庄,到了之后在又建设方面忙里忙外,之前在游廊的时候她也明确表明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恐怕她不是那么想结婚, 无论是他还是柱间都想的太多了。   还有一件一直埋在心里的事情, 现在恐慌的种子终于在和平期生根发芽。   即使近期根本没有战斗,他的写轮眼依旧在恶化, 而且越来越严重了。   有的时候眼前的景物甚至会变得模糊, 晚上偶尔眼睛干涩发痛, 时不时还会像使用瞳术时不自觉流出血液那样流出清泪。   这是只有万花筒写轮眼出现之后的症状, 他没有去询问泉奈是否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弟弟的万花筒比他的要后开不少时间, 战斗中对战千手扉间也没有那么大的消耗,可他有一种预感, 泉奈一定也会面临这种问题的。   千年以来, 宇智波里能开万花筒的人不算多,有关的记录也很少, 但不是没有线索。唯有族长有权限翻阅的资料里,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   如果血亲能提供双眼的话,一切万花筒的后遗症便会消失不见, 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更高的进化。   如果未来不再需要战斗,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把这双眼睛留给自己的弟弟。   泉奈是他仅存的亲人了,他原本也是他最小的弟弟,所以比起自己的未来,他更害怕泉奈不得不永远活在黑暗之中,至于他如何——没有视力他也能依靠感知继续活下去。   一旦有一天他真的做出了这个选择,就相当于在泉奈和弥生的未来中选择了他的弟弟。   对于一个宇智波,亲情永远排在爱情前面。   这并非是他不在乎弥生,只是比起他们兄弟二人注定灰暗的未来,弥生还有更加光明的机会。   泉奈只剩下他了,而弥生有很多选择。   按照泉奈比他晚开万花筒的时间算算,离泉奈的眼睛出现问题也用不了太久了。   弥生完全没有必要选择和一个注定会瞎的男人度过一辈子,即使他爱她、她也倾慕他,可现在斑觉得于心不忍了。一个男人既然说爱一个女人,那就应该让她做出最合适的选择,而不是强行因为自己的意愿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最后真的面临这样的困境,哪怕弥生亲口说出她不介意,或许他也不会同意的。   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再怎么样也是需要人照顾的,哪怕他是宇智波斑——现在忍界最强的忍者之一,都要比一个健全的人付出更多的心神,他不想让弥生过的那么辛苦。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泉奈陷入黑暗,他必须也只能这样选择。   宇智波斑只好安慰自己,或许朝雾弥生本来就和他没有缘分,她注定是不会属于他的。   那么千手柱间呢?他最后能如愿以偿吗?   漩涡一族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他们和涡之国的贵族很亲密,他甚至听说过他们本来是同源的传闻,类似于日向一族宗家分家的制度,只不过一个后来成为了贵族,一个成为了忍族,可究其根本还是一家人。   如果真的成立了只属于忍者的村子,那么政治又是永恒无法回避的话题。   火之国大名的态度很清楚,他不会明言自己支持他们,却也不会做什么阻碍的事情,隔岸观火,看最后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村子坐落在火之国境内,却得不到自己国家的支持——他们还得罪过一个贵族,这时候强大可靠的其他国家的伙伴与同盟就显得很重要了。   况且千手本族的长老也给了柱间不小的压力,他们想要一个忍者的后代,一个继承人。在宇智波,谁的写轮眼更强,谁就可以成为族长,他恰好接替父亲的位置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可千手一族看起来似乎很注重血统。   他记得柱间的母亲也是大忍族的优秀忍者,更强的父母就能生下更优秀的孩子,一代加上一代,最后到了千手柱间这里,族里出现了一个天才。   属于千手的盛世并非巧合,这是必然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坚持一个模式之后获得的回报——普通的族人也都是强强结合,千手一族普遍都身体结实、查克拉量充足。柱间继承父亲的族长的位置时,内心就应该有未来一定会联姻的觉悟了,不知道他究竟会在这之间如何选择。   按照他对柱间的理解,弥生嫁给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个男人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只是他宇智波斑也会有私心,在内心某个黑暗隐秘的角落,他甚至隐隐希望弥生能够坚持单身。   提起千手一族的族长一定要联姻这件事,他似乎隐隐窥见了柱间与弥生相识的真相。   漩涡和千手搭上也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就几年吧,但斑下意识觉得不应该那么晚,千手佛间应该很早就替儿子选好未来的妻子了。   可是无论怎样在资料库中都查不到任何有关“朝雾”的名字,或许是宇智波从没有遇到过这个姓氏的忍者——毕竟大陆的面积很大。   也有可能和她的失忆有关,朝雾根本就是她被买下来之后屋主随意为她取的名字。   入夜之后,柱间敲开了弥生的房门。   西尔维娅正要睡下——宇智波斑也在房间里,不过一个在床上,一个打了地铺,柱间进来时还不至于那么尴尬。   “我先回避一下。”   宇智波斑理解地说,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看来柱间的成败在此一举了。   说完,炸着头发的男人就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   西尔维娅正要掀开被子翻身从床上下来,只见柱间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违心地说,拉过自己的木遁做的木椅放在床边坐下。   “只是来问一问……你是否还想要完成小时候父母所定下的婚约。”   西尔维娅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次柱间这样直接地说出了这个问题。   漩涡一族恐怕真的就是为此而来的,这次她必须要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   那天晚上没有人知道千手族长到底和那个新来的女人说了什么,第二天早上,漩涡的使者团满意离去了。   于是大家便知道了最后的结局,千手马上就要有新的夫人了。   “喂。”   有人在路过她桌前的时候敲了敲桌面,余光里看到那双手,西尔维娅就知道那是千手扉间,他的肤色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忍者中最白皙的了。   “你在发呆。”   “哦,抱歉!”   她立刻把思绪调整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又慌乱地整理桌面上的文件。   白发男人只是皱了皱眉就走了,没有再说责备的话,她很少会有这么不在状态的时候,恐怕和昨晚的事情有关。   西尔维娅则觉得扉间颇有一位老板的意思了,现在她已经自动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上司,被抓到走神还有些紧张。   等他走了之后,她却又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只是连她也未曾见过如此特别的决定。   千手最终到底决定于漩涡联姻了,而其中究竟如何则是外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在她表达自己暂时没有结婚的意愿时,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女孩儿在得到柱间的允许后再次敲开了她的门。   漩涡水户,一个十分优秀的忍者,擅长封印术。   她就是被选出来要和千手联姻的人,而这个开朗外向的女孩儿一上来就说出了在长老们看来“大逆不道”的话。   她说她知道弥生就是千手柱间倾心的人,而她本人也已经有恋人了,可是长老们根本不管那些,她是这一代最优秀的女忍者,联姻注定只能由她来。   “这样反而好办了”,那女孩儿这样说,“我们可以各取所需,来之前我还在担心自己最后会不会成为叛忍呢!”   这最后一句话反而让西尔维娅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儿。   她知道“叛忍”是什么意思,如果最后的结果没能如愿的话,或许她会和自己的爱人私奔也说不定。   在西尔维娅眼里这种仅仅是合作的婚姻方式不算是什么新奇的事情,然而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恐怕也只有千手柱间这样的男人才能理解和包容了。   而这是能交给双方忍族最满意的一份答卷。   西尔维娅没想到思想如此落后的世界里还能有水户这样的女性,她还有许多话想要问她,比如她的恋人怎么办,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去?以后若是谈到继承人的问题又该如何?   可是漩涡水户匆忙离开了,又为她和柱间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她没有想到柱间能做到这种程度。   西尔维娅本以为她没办法生育这件事就算是和柱间的结局了,千手是绝对不会允许族长娶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子的——虽然族长本人并不介意。   正因为不可能,所以她忽略了柱间对她的感情。   她就以正常的态度去面对他,如果特殊对待反而显得奇怪。   可现在黑发男人却在她面前说。   “你不必愧疚、也不必对此回应,这只不过是我的执念而已。” 第一百一十四章   西尔维娅完全不能理解这份执念从何而来, 就算柱间说他们幼时相识,她也完全没有当年的记忆,只能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片段。   或许他把喜爱与责任混到了一起, 彼此再也分不开了。   千手柱间望着这个依稀能看得出当年模样的女孩儿——不, 现在已经是女人了。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如同曾经一样明亮, 在游廊的扬屋坐在近内雄身后时,春日太夫一出现就夺得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眼里只剩下那双熟悉的眼,连墙壁上装饰的猫眼石都黯然失色。   十多年前,她躲在父亲身后的时候畏缩地看向他和自己的父亲千手佛间。   然后他看见了那双眼里写地清清楚楚的“救救我”,那种求生的欲望他只在战场上濒死的族人变浑浊前见到过。   从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他也要“拯救”弥生。   可现在他已经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柱间……”   西尔维娅还想说点什么, 然而张开嘴之后只能嚅嗫两声,所有的想法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她觉得很愧疚, 无法回应对方的感情, 但柱间选择了一直默默守护她。   黑发男人轻轻笑了一下, 不同于之前她见过所有的、或开朗或憨厚的笑容, 那里面混杂着的怜爱、欣慰、遗憾以及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让西尔维娅窥见了“忍界之神”的一角。   是啊, 在她面前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把自己在战场上露出的锋芒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收好, 把最柔软的地方面对她。   柱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轻叹一声。   “你应该睡了,弥生。做个好梦。”   她正巴不得从这个有些尴尬的氛围里挣脱出来, 立刻顺从地重新躺回被子里。   “晚安,柱间。”   见到她已经闭上眼睛,男人又在原地停留了两秒钟, 深深把她的模样记在心中。   等到婚后的时候,恐怕就不能这么随意地来探望她了——如果她真的和斑在一起了,那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紧接着他立刻自己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预感,有什么大事快要发生了。   轻轻推开门打算退出去,刚动了半个身子,柱间就看到了环着手臂靠在门扉旁边的男人。   是宇智波斑,刚才漩涡水户离开的时候还不见他,而他也没有一直开着感知能力,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斑正仰望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条腿曲起来神态放松,他总是很难直接从面上看出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那双眼睛没有带着不详图案的红色时,显得不是那么锋芒毕露。   “新婚快乐,柱间。”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那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嘲讽,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而柱间只能无奈地扯扯嘴角,身影在黑夜里一闪便消失了。   *   “你今天已经发呆一上午了。”   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吓得西尔维娅立刻把面前的文件摆正,握着笔的手也放在纸面上,却完全不知道应该写什么。   白发男人从她身后绕到前面来。   “所以你打算下午也这样度过?用不用给你放个假?”   西尔维娅讪笑一声摆摆手。   “不用不用。”   扉间只抬眼看了一下她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书法——很像是在隐晦地翻白眼,可能是最后才忍住了太大幅度的动作,他“啪”一声把手里的文件拍到了桌面上,引来旁边宇智波泉奈不满地一瞥,可他并没有理会。   “好了,村子的正式名称申请下来了,就叫做‘木叶’,你可以现在就把之前的记录补上题头了,记得之后再写需要存档的资料时也都要写上。”   “……‘木叶’?这是什么名字,树叶村?”   泉奈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眼角抽搐地望向弥生桌子上的那摞文件,最上面一页纸上明明白白写了两个大字。   千手两兄弟都在这里忙,于是宇智波斑也把自己的弟弟叫了过来,村子就按照弥生做出来的规划图建设,以悬崖底的办公楼为正中心向远处扩散,整体呈半圆形。   这总是能让西尔维娅想到杜王町,那个以火车站为中心延伸到海边的小镇。画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小镇的模样,最后完成时才发现惊人的相似。   傲娇又认真的漫画家,夏天草莓冰激凌味的甜心高中生,海边的夕阳和贝壳手串……还有那个平静的上班族。   一切仿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现在他们就在这个临时办公楼里,最高指挥人是扉间和泉奈,两个弟弟原本就在自己的家族里擅长管理事务,自然也接替了木叶的这部分工作。   至于两个族长,估计又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以“设置村子的周边结界”为由跑出去偷懒了吧。   西尔维娅也抬起眉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两个字。   “木叶”?柱间起的名字吗,倒像是他的风格,难道说他会使用木遁就这么喜欢木系?   “不。”   扉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就没见过这个男人脸上有什么特别夸张神情的时候,那双石榴红的眼睛冷淡地扫过繁杂的“木叶”二字,最后落在宇智波泉奈身上。   “是你兄长起的。”   “咳,好啊,真不错啊。”   泉奈尴尬地咳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   “很有寓意。”   他显然是想要再找些理由为最后一句添点看起来更有说服力的话,然而呆坐在那半天也没想出来。   西尔维娅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原本扉间和泉奈互相看不对眼,现在好上许多了,毕竟千手和宇智波不再敌对,大家又都是为了同一个村子服务,都坐一个办公室——现在的临时办公楼还没有分化的那么细,要先把不同忍族的地点划分好,让普通忍者们先住进去才是主要任务。   于是除了每天互相嘲讽几句之外,一切看起来还意外和谐。   尤其是提到自家大哥是如何不爱处理族务,每天白天要忙村子的事务,回去还要解决家族里的事情,两个人相见恨晚。   见到两个人又把目光转移回自己身上,西尔维娅赶紧抿上嘴唇掩住笑意,装作对“叶”字的写法很感兴趣——说起来还要感谢最开始的鬼舞辻无惨教她认字。   随手翻了翻扉间拿来的文件,是有关木叶的第一期计划,她毕竟是个现代人,没亲自见到过一个村庄城镇的建立也见过建成之后的,西尔维娅稍微给出一点“提议”,扉间和泉奈马上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优秀的人在哪方面都很优秀,他们的学习能力都很强,只是出身的特殊阶级束缚了他们。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加油。”   忙完手里的事情,西尔维娅向另外两个人摆摆手,今天难得不打算加班了,不知道出门能不能巧遇漩涡水户,是来到这里之后难得一见的女孩子,她自然而然想要和对方拉近关系。   “我想早点出去透透气。”   扉间连头都没抬,“嗯”了一声算是放人走了,泉奈则是不甘心地挥了挥手里的笔。   “喂,你不要去打扰我哥哥工作啊!”   也不知道是谁打扰谁。   西尔维娅才出了办公楼没走多久,身边就落下一个黑色的身影,她真该叫泉奈来看看,免得他总是冤枉她。   “今天这么早。”   其他的忍者见到他大多都会点头问好,有些人也向弥生点点头,现在她也算是半个木叶的高层了,宇智波斑礼貌地一一回应,最后目光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   “我偶尔也想要偷懒一下,不要告诉扉间。”   西尔维娅轻笑起来,故意压低声音只让两个人听见。   最近她变得开朗了许多,眉宇间也不再有那么多愁绪了。   即使每天千手扉间都毫不留情地给她留不少任务,她忙的团团转,也依旧能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和在清和屋的时候不同,那时他去见她是,总是无所事事地发呆望着屋子里面的装饰,或者在窗前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大概这就是自由的魅力。   不经意间抬头,他看到了经常和柱间去的那座悬崖,就在正前方,她一定还没有上去过。   “这就是我说的,小时候和柱间做了约定的悬崖。”   男人似乎沉在了回忆里,不过马上就从过去挣脱出来,望着弥生的目光又柔和了不少。   “想要上去看看吗?”   在她点头之后,宇智波斑还是如同往常打横抱起她——西尔维娅自己的速度对他来说确实太慢了,而且她对查克拉的把控还没有那么精细,踩到树干上之后很有可能会掉下去。   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斑突然把她放下了。   他走到不明所以的弥生前面半蹲下来。   “来我背上吧。”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还从来没有人背过她,西尔维娅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时忍不住这样想。   和身前的人贴合的很紧密,斑身上的温度一直要比她高一些,她觉得热气也逐渐爬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斑走的速度很慢很慢,仿佛有一辈子那么久。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宇智波们确实都有很漂亮的眼睛,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显了,一直努力想要忽略它的人终于忍不住转过了头。   “你在看什么?”   现在他们离得很近了,都能感受得到对方轻柔而谨慎的呼吸,西尔维娅眨眼时觉得自己的睫毛擦到了斑的脸颊上。   “你真好看。”   她直截了当地说,语气饱含赞美,嘴唇轻轻在宇智波斑的嘴角处贴了贴。   即使在日本生活了那么久,她骨子里还是一个意大利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咳。”   宇智波斑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趴在他肩膀上的西尔维娅敏锐地发现男人从黑发里露出的一点点耳朵尖变红了。   “没有的事情。”   她忍住了没笑出声,可是震动的胸膛还是暴露了笑意。   他无奈地蹲下身子松开手把她放下来,不自觉地开始皱眉。   “好了, 以后不要再提了。”   他故作严肃地说, 把弥生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归于她受到的教育于常人不同, 再怎么样他也没见过这样直白说话的,尤其是对他本人。   “嗯?提什么?”   西尔维娅明知故问,现在她又开始觉得宇智波斑不如外表那么老成了,于是故意逗弄他起来。   这次宇智波斑只能挫败地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腕把她带到悬崖边。   “……看,这就是木叶。”   她的目光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或许是因为有柱间的木遁和猿飞一族土遁的帮助, 村子建成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多, 平时只在下面完全看不出来,而只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才能看见他们宏伟的计划和梦想在一点点实现。   “这就是你和柱间……”   剩下的话没有说下去, 她喃喃几声音量便弱了下去。   “看来他对你说了。”   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西尔维娅愣愣地望着山下, 那即使是她亲手绘制的图纸, 建成的时候也显得那样陌生。   山顶起风了, 没有束缚的发丝瞬间就飘到身前, 悬崖上的风很大,西尔维娅毫无准备, 跟着被风带动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   更加接近这场他们一起编织的梦。   宇智波斑从身后揽住她的腰, 制止了她继续向前的脚步,他微微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从此以后,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   村子的房屋和道路修好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千手柱间和漩涡水户的婚礼。   小半个漩涡族都从涡之国远道跋涉而来,除了新郎本人以外其他几个人也忙的不可开交,现在漩涡算是木叶的盟友, 连宇智波都不得不去处好关系。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而已。   宇智波和其他搬进木叶的忍族依旧很疏远,他们划分了村子最边缘的一块地当做族地,完全不像是千手和猿飞等族住在办公楼附近。   除此以外与大家保持不近不远距离的还有日向。   倒是很好理解,这两个家族的血继限界特殊,瞳术和眼睛是他们看的最紧的东西,其他靠近的人都会被视为想要窥探写轮眼和白眼的秘密。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加入木叶的就大多都是千手一族的盟友,现在宇智波和日向独立在外,颇有千手一家独大的样子。   西尔维娅知道宇智波斑不得不这样做,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况且木叶现在看着是一个忍村、是一个整体了,谁知道是否有人还在觊觎瞳术呢?   明明同为族长,柱间就是比斑更加受到普通人的敬佩和爱戴。   一开始木叶的成立是两族联合,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宇智波“归顺”的千手。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可西尔维娅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对斑说,他自己都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也许她太过关心反而不太合适,再说,她也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   比起那些令人烦躁的政治问题,她更关心的是婚礼本身。   除了千手桃华以外她就是木叶的数得上数的女性了,可朝雾弥生毕竟是曾经抛头露面的花魁,虽然现在已经“死了”,她也不会再穿那么华丽的衣物,但还是怕被人认出来会招惹麻烦,参加婚礼的宾客实属不少,于是她便没有怎么再去帮忙。   婚礼当天早上,在准备的地方她单独为新郎和新娘送上了祝福。   柱间穿上和黑羽织,显得前所未有的正式,新娘的头发在白无垢的帽子里露出火红色的一缕。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性,陪伴在水户旁边,和她有着同样的发色。   那应该就是她的恋人了。   正当西尔维娅打算告辞回到自己家里时——最后柱间在办公楼附近给她盖了一间质量很好的温馨小屋,漩涡水户叫住了她。   “请留步,弥生小姐。”   原本大家都以为她们想要说些女人之间的话题,几个男人便自动回避了,哪知水户向她的恋人说要拿两杯酒。   等到她把其中一杯递给弥生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困惑。   而水户神色如常坦荡地笑了笑,她很正式地用双手举杯,一手拿一手托,毫不避讳地说。   “我先敬你一杯,弥生小姐。”   西尔维娅愣住了几秒钟,复而理解地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包括她与千手柱间的合作婚姻,还有弥生立刻接纳并把她视为朋友的举动,甚至还有因为她的存在她才得以继续和恋人在一起。   “不,不必言谢了。”   她回敬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高度数的酿造酒辣的她眼睛发痛,她很少会喝这种的,火辣辣的感觉顺着食道滑下去,连耳膜都鼓了起来,可是西尔维娅的语气却很轻松。   “就请叫我‘弥生’吧,从此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那最后一个词令宇智波斑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可不管怎样,她不想错过漩涡水户,以后她们会亲如姐妹的。   至于千手继承人的问题,扉间帮忙答试验应用科技和忍术结合是否能解决,白发男人说问题不大。   他本来也是经常自己创造忍术的天才。   就像昨天,西尔维娅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个特殊的黑色印记。   她从来不会随意往桌子上写字,那个符号又那么特殊,导致她觉得那一定是什么特殊的忍术。   甚至因此先借用了其他人的桌子,生怕误触了什么阵法,弄得桌子上的文件全没了,扉间一定会绕着木叶追杀她的——事实上肯定是连跑都没跑出去就被逮回去。   然后千手扉间凭空出现在了那个标记附近。   白发男人说那是新发明的忍术,他打算给它起一个单独称呼,有关时空间的忍术向来很复杂,几乎没什么人研究,就算他此时真的成功了,能真正运用它的也没有几个人。   而复生却因此莫名其妙地变得焦躁起来。   仿佛马上就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现在千手扉间无论出现在哪都使用新忍术了, 美曰其名在练习和实验稳定性。   只要将符号事先印刻在某个位置,发动忍术便能瞬移到想去的地方。   西尔维娅见了立刻开始眼馋起来,虽然现在家离办公楼根本不远, 但谁上学的时候没幻想过有一个传送的法阵直接把自己传送到校门口呢?   如果现在能像扉间一样直接到办公室……   “别想了。”   白发男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西尔维娅几乎实质一样飘出来的美梦泡泡。   “你现在连在树上都会掉下来, 不用说这种高级忍术了。”   她趴在书桌上认命地叹了口气。   “好吧, 看来我是无缘‘飞雷神’了。”   后来西尔维娅才知道,目前为止只有千手扉间本人能使用这个忍术,连柱间都做不到,需要很高的时空间忍术造诣、也要对查克拉有精准的把控。   最重要的,这是扉间发明的忍术,如果还是之前以家族为单位的时候, 一定就当做家族秘术了, 不可能说什么教给她的。   整个村子还沉浸在千手和漩涡的联姻中,宇智波泉奈突然病倒了。   毫无由来, 仿佛生命的火焰被人从半路掐去了烛心。   最开始是族里的医疗忍者, 然后是千手柱间本人, 谁都没有任何办法, 查不出任何理由, 就是身体突然衰弱了。   连柱间充满生命能量的查克拉都毫无作用——那之前都能把濒死的弥生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然而现在无论怎样都毫无作用。   宇智波斑只能把这归结于泉奈受到训练的时候太小了,还没有完全发育便上了战场, 他开单勾玉又那么早, 恐怕早早就亏空了身体。   一旦不再战斗放松下来,所有的病痛全都找上来了。   但身为宇智波一族的族长, 还未成型的村子的事务不能放下,泉奈不在,他就要承担弟弟在办公室的公务, 还要分精力去管理族内的事情。   西尔维娅第一次来到木叶属于宇智波的族地。   白色的围墙圈出面积不小的一块地,上面印着宇智波的团扇的族徽,只有她到达的时候,紧闭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里面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映入眼帘的是繁华但整洁的商业街,食物、布料、忍者用的工具……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其他的地方也规划的整整齐齐,公共区域和住宅区,还没有联合的时候她没从斑的院子里出去过,现在想来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俨然是一个独立的体系,就算不搬入木叶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可这……总觉得完全没有要融入大家的意思,怪不得她在街上很少能看到背后印着团扇的人,因为他们大多数都不会离开这里,也完全没必要。   然而千手则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生活在村子中心,没有固定的族地范围,大家都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位置,随处可见背后千手族徽的人路过,在市场、商店,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听说还有不少千手的人选择和外族人结婚了,虽然在西尔维娅眼里完全没有外族的概念,可有些忍者还是把这个看的很重。   听说日向也从来不会和外人通婚,对于这种严守血继限界的忍族,恐怕生下来的畸形儿也不会少,难道就要永远都这样闭塞下去吗?   情理上她当然能理解这两个忍族的做法,可现在不是联盟了吗?   宇智波里有那么几个人是认得弥生的,当时她浑身是血地被宇智波斑带到了族外巡逻小队休息的点,但在那之后就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再也没见过。   他们都是忍者,基本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赚取赏金了,基本族里就没有人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倒是都知道朝雾弥生是在办公楼里工作的,直属上司是千手扉间。   只需要这一点就足够西尔维娅走在街上时收到怀疑警惕的目光,那些黑头发的人都看她一眼便转过头去和身边的人小声交谈,仿佛她就是被扉间——木叶派来打探宇智波一族内部状况的特务。   可她仅仅是自发地想要来看看泉奈,如果需要她帮忙的话她可以照顾泉奈,如果这能让斑觉得轻松一些的话。   宇智波对她的态度就如此,更别说对其他那些千手和猿飞的人了。   这样一想,在办公楼里的人除了泉奈便没有什么高层了,剩下的外围不足以接触到核心内容,而斑要忙的事情那么多,不可能对木叶的万事都了然于心。   不知不觉中,事情居然达到了西尔维娅难以想象的地步。   明明一切在她看来都好好的,村子正欣欣向荣地发展,连许多平民普通人都选择搬进这个村子以求免于战争的庇佑,可光明之下还隐藏着这么复杂的状况。   是宇智波一族因为血继限界主动选择了远离,还是事情恰巧变成现在的样子?   或许连斑和泉奈本人都没有意识到,千手柱间当然也不可能了。   那扉间呢?他那么细心的人,会不知道吗?   被自己的思绪所困扰,西尔维娅不知不觉来到了斑所说的过了商业街的第一个院子,那就是他和泉奈的新家。   庭院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风格,一些看起来都很新,新的像是根本不怎么住人。   斑不在家,估计还是在和柱间忙木叶结界的事情,还有许多西尔维娅根本没办法想象的政治问题,要和火之国的贵族来往,要和附近的其他城镇村庄有贸易来往……   柱间一个人不太行,他不是适合交涉的风格,有时候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必须要有人盯着他才行,现在这个重任落在了斑身上,若非如此他们两人能分头行动的。   斑要么就是没回木叶,要么就是留宿在弥生那里了,也不怎么回到这里,便把正对着门口的正房给了泉奈。   泉奈有时候加班就对付对付在办公楼的沙发上睡了——就连她也睡过几次,他原本就是忍者,不怎么在意在哪里休息,若不是这次生病,恐怕这里一点烟火的气息也不会有。   西尔维娅沿着石子路走到门口,刚要抬手敲门,便听到了一声“请进”。   推开纸门,泉奈正躺在被子里,紧挨着里面的墙,离门口远远的。   “我听到你进来时的声音了。”   泉奈在用力喊完刚刚那一声之后又恢复了虚弱的声音,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打趣道。   “可真是稀客啊,扉间那家伙居然会放你出来,不容易。”   而西尔维娅看清阴影里的泉奈的第一眼,眼眶就开始发酸。   他瘦的厉害,眼底发青、黑眸里也失去了往日的光亮,连一直都不怎么听话翘起来的头发都软踏踏地趴下了。   她勉强忍住了声音的颤抖。   “啊,他一个人揽下了我们的工作呢。”   从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盒子,西尔维娅把它放在泉奈身边,轻声说。   “我会在这里照顾到你好了再离开的,喏,这是你喜欢的三色丸子,不过不能多吃哦。”   泉奈恹恹地扫了一下那个盒子,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谢谢你,弥生。但是这些天我已经吃过很多了。”   她刚想要斥责他,宇智波都喜欢吃甜食,连宇智波斑也是如此,泉奈格外喜爱吃这个,所以她冒着会被斑说教的风险给他带来,哪知道他不顾身体自己在偷偷吃,这个又那么甜,他怎么好得起来?然而紧接着泉奈就继续说着,仿佛放弃了一切一样望着天花板。   “如果现在不吃的话,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西尔维娅梗住了,但立刻就反应过来。   “在说什么瞎话呢,泉奈,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男孩儿淡淡地笑了一下,反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目光。   “不用再欺骗你自己了,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我好不起来了。”   说完,他的精神又不太好了,仿佛这会儿是勉强才打起精神和她说话,泉奈闭上眼睛,睫毛地阴影投在消瘦的颧骨上,她那一瞬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骷髅头空洞的眼眶。   为什么上天偏偏就如此不公呢?   她呆坐在那许久,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泉奈好像在小憩过后又醒来了,他偏过头望着外面。   西尔维娅没有拉上纸门,现在太阳落山了,阳光长长的从门口一直拉到了正对面的墙壁上,白色为主的纸门和墙都被染上温暖的橘色。   “可以请你把门关上吗?落日总会让我想起自己。”   泉奈温和地说,完全没有指责她为什么没有关门的意思。   她站起来背对着他走向木制回廊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为什么我要靠的这么向里吗?”   没有回应,西尔维娅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沉默地把纸门拉上,屋子里恢复了黑暗,眼睛刚刚直视过光亮,她转过身目光直直地望着虚空好一会儿才适应这片漆黑。   “我不想被看到阳光,温暖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可能再也没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了。”   也许是黑暗给了他张开口的勇气,又或许是弥生终究是一个外人,一个他可以倾诉的人——斑是他的兄长,他不可能再把这样绝望的情绪带给自己的哥哥,于是在他面前只能故作坚强、充满希望。   “弥生,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那一瞬间,望着房间里这个黑影的轮廓时,西尔维娅看见了她自己。   同样不可避免又突如其来的死亡,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被迫落下帷幕,他也是一样,才从战争的苦海中脱离出来,享受不到来之不易的和平了。   她就是宇智波泉奈,宇智波泉奈就是她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有谁知道她是否甘心呢?   被迫接受自己死亡的命运, 被迫来到别的世界,被迫一次次接受新的生活。   “滚石”所预言的死亡是不可回避的,这一点乔鲁诺·乔巴纳没必要欺骗她。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迪亚波罗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什么是替身, 她又能对新的教父有什么威胁呢?况且他帮她毫无痛苦的死去,又答应照顾她的父亲。   想要回到意大利,想要回到那不勒斯。   无论每次到了哪里,是否有对她很好的人,那都不是她的归宿。   幸运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恐惧。   也没有留给她时间思考那么多, 她不想历经痛苦地死去, “滚石”所显现出的形状几乎认不出她的模样,石人扭曲的表情证明她死亡时的惨烈。   但宇智波泉奈却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我死之后, 你应该就是最亲近斑哥的人了。”   他突然这样说, 西尔维娅却完全再说不出反驳的话, 然而她和斑的关系再亲密, 有怎么可能代替兄弟之情呢?   “有一件事情, 斑哥应该从来没有对你说过。”   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到, 一幅交代后事的语气。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是写轮眼的副作用, 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什么也看不见、完全陷入黑暗之中。等到了时候, 我也会面临这样的困境。”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她只知道有时候使用瞳术会流出血泪, 也知道查克拉对于眼部的负荷很大,那附近毕竟布满了细密的毛细血管和神经元。   然而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正如泉奈所说, 宇智波斑从未在她面前提起一字,更没有表现出过看不清事物的时候。   “唯一一件让我欣慰的便是,如果我死了,我的眼睛就能移植给斑哥,这样他就不会失明了。”   泉奈的声音很轻,如果不努力去分辨,根本听不清。   “那……”   西尔维娅张了张嘴,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啊……是的,需要在我活着的时候移植。”   他淡淡地说,仿佛根本不是在谈论有关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件。   “斑哥一直不同意,但我们都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泉奈,我……”   她几乎要窒息了,宇智波沉痛的宿命也连带着压得她喘不过气。西尔维娅不敢想象,如果泉奈没有生病、没有无缘无故地虚弱下去,那么他们兄弟二人的眼睛要怎么办呢?恐怕斑会选择把光明的机会让给弟弟——不,一定会的,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照顾好他——”   泉奈的双眼突然明亮起来,仿佛她就是最后的希望了,黑眸中的希冀让她本能地浑身战栗。   “拜托你了,朝雾弥生,或许你是唯一一个能走进斑哥心里的人了。”   *   几天后,宇智波泉奈去世。   不光本族的人来参加了葬礼,许多木叶曾经共事的人也一同前来哀悼。   西尔维娅站在斑身边,年轻的族长显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在长长的袖子下面,她拉住了黑发男人的手,他的手从未这么凉过,热度一点点从她的指尖散去。   更加年轻束着小辫子的男孩眼睛上盖着白布,或许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为了让逝去的灵魂安息,而只有零星几个知道内情人的盯着微微凹陷下去的布条,更加悲痛地低下了头。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西尔维娅的手才被反握住,握得很紧。   在那之后斑更不怎么回到族地了,熟悉的景色会让他抑制不住地想起泉奈,本来白天就十分奔波,如果夜里再休息不好,可能他的身体也会垮掉。   于是他暂时搬入了弥生的小屋。   “一切都会过去的。”   西尔维娅回抱住把头埋在她肩窝里的男人,最近斑的动作难免不会像往日那么温柔体贴,可她并不责怪他。   但也仅仅如此了,唯独只有在她怀里的时候,他才能够稍微真正放松下来。   没有眼泪、没有崩溃,宇智波斑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他不得不这样,木叶还有那么多需要建设的地方,宇智波一族也不允许倒下,现在他是唯一一个能带领他们前进的人了。   可有人觉得他冷漠,认为他冷血无情,自己的亲生弟弟死了还这么若无其事地跑任务、办公务,“果然宇智波一族都是没有感情,只在乎实力的怪物”。   柱间不止一次提醒不许这样说,可他管得了自己的族人,管不住其他人的嘴。   斑也确实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弟弟的去世加上繁忙的事务让他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其他事情,例如对其他人良好的态度和礼仪。   他脸上也很少再能见到笑容,除了西尔维娅知道他还是曾经那个会背着她爬到悬崖上俯视木叶的男人,其他人都认为他变了。   事情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变得更好,木叶到了必须选出一个领导人的时候,而除了部分宇智波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支持千手柱间。   他本人倒没有一定要当的想法,可架不住所有人都这样期望。   西尔维娅一直上的都是贵族学校,小学毕业后转入了另一个地方的中学,以摆脱其他人对她“疯姑娘”的评价。   到了新学校,她发现同学们基本都互相认识,因为大多数人直接从当地的小学直接升入。当老师提到要选班长时,所有人内心都有了一个人选,但那个孩子最开始心里并不愿意。   许多同学就说她“傲慢”、“目中无人”,于是她不做班长又成了孩子们眼里的“罪行”了。她明明是最合适的,大家也期望她成为班长,老师也对她很满意,为什么她偏偏不呢?   最后迫于各方压力,那个孩子最终成为了班长,但她当的并不快乐,做的也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好——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愿意,又怎么可能做好呢?   柱间当然能胜任这个位置,毕竟有扉间辅佐,可一旦是大家推上去的,事情就变了个味。   木叶明明是千手和宇智波的联合促成的村子,现在由于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颇有千手一家独大的势头,这是柱间不愿意看到的,可是他已经没办法再改变什么了,宇智波本身排外,其他人也因为宇智波的高傲而不喜欢他们。   同族之间不抱团似乎也有不小的问题,千手自己也处于迷茫期。   许多人和其他忍族的忍者通婚了,还有和普通人结合的,打破了原来夫妻必须强强联合的方式,以另一种手段融入了村子,但又成了一盘散沙,再也凝聚不起来,千手的没落也是注定的了,扉间已经选择把重心从家族放在了村子上。   宇智波斑更是不上不下,原本两个地位相等的族长,现在一方成为了村长“火影”,另一方成为了被人们惧怕的存在,还有家长用写轮眼来吓唬不睡觉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西尔维娅和漩涡水户走的更近了。   她是局外人,从遥远的涡之国来到这里,又不是真心实意地结婚,她和自己的地下恋人就旁观者这个新建立的村子暴露出种种缺点,最后水户对她说。   “弥生,你不要卷进去,你会性命不保的。”   斑和柱间,甚至是扉间都会给她优待,但不代表其他忍族的族长就会把她划分在外。   其他的国家也学习了火之国的一国一村政策,五大国之间又隐隐平衡了,新的秩序建立,所有的人都蠢蠢欲动,忍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西尔维娅也确实不愿意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她辞去了办公楼——现在叫做“火影楼”——的工作,去新建立的忍者学校当通识课的教师。   第一世她原本也就是干这行的,这些出身忍族的小孩子们早熟又听话,对于她来说生活比在权力中心的漩涡沉沉浮浮时轻松得多。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宇智波的背叛。   斑认为木叶不是他想要寻找的最终答案,世界上一定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达到真正的和平,而这绝对不是一个忍者的村子就能做到的。可宇智波虽然排外,可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和平、不想再发动战争,族长被族人孤立,没有人再追随与他了。   复生说,它能感觉到宇智波斑的“进化”,泉奈将自己的双眼移植给兄长的同时,更强力量的觉醒与失去亲兄弟的悲痛让他性情大变。   就连西尔维娅也能感受得到,虽然他们还在一起生活,斑还是对她依旧体贴,可他的内心逐渐对她封闭了。   “看来有些事情能够改变……而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啊。”   白色的替身感叹到,茜茜的存在加速了千手和宇智波的联合,提前了木叶的建立,可命运到来的那一天谁都躲不过。   宇智波泉奈到底还是死了,斑也还是走上了孤身一人的道路。   它能够在一切结束之后改变故事的结果,可对于正在进行的却无法干涉——一切可以说才刚刚开始,这是命运的枷锁,即使是神也要遵守世界的规则。   西尔维娅还没来得及询问复生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宇智波斑先找到了她。   “我打算……离开木叶了。”   她愣了一下,但没有太过惊讶,她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西尔维娅放下手中备明天忍者学校的课的书本。   “好,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不。”   男人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回扶手椅里。   “只有我,你留在这里。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弥生。”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什么?”   西尔维娅感到不解, 如果他想要离开的话,那她就陪着他走,她现在不过是忍者学校一个可有可无的教师罢了, 少她一个也不会怎样。   “我可以与你一起离开。”   “不。”   宇智波斑依旧很坚持, 开始露出只在其他人面前时严肃的表情。   “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找什么, 弥生,这可能是很漫长的旅途。”   话没有继续往下说,西尔维娅就理解了隐藏在字面下的意思。   他可能会游历五大国,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再带着她的话就太不方便了。   她毕竟是个半吊子忍者,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和能降伏尾兽的柱间和斑没有办法比。   再说, 朝雾弥生被当做花魁抚养大, 她根本就没有吃过苦,也没有经历过所有忍者有过的在树上、角落、房顶的日子。原来他不是想要换一个地方继续生活, 而是打算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在这个大陆上游走。   “我明白了。”   她低下头, 然后再抬起来望着面前的男人。   宇智波斑要去追寻自己的理想了, 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阻拦他的脚步, 朝雾弥生不能, 千手柱间也不能。   他终究选择了这一步。   “等我找到了答案, 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他对她许诺,双手捧起弥生的脸, 仔细看着这个陪伴自己走过最低谷的女人, 他又怎么舍得她跟着他吃苦呢?   “柱间和扉间不会允许木叶的派系斗争牵连到你,只要你还留在这里、还在他们的庇护之下, 就没有人能够威胁你的安全。”   他和柱间理念的分歧是一码事,对于弥生的态度又是另一码事。   就算他不在木叶了,弥生也会在这里过得很好, 现在他给不了她的东西,柱间可以给她。   斑把一半积蓄留给西尔维娅,自己带着另一半上路。   她没打算用这笔钱,她之前在清和屋时存的还剩下很多,虽然现在在忍者学校不比在火影楼了,但工资对于一个单身的女人在木叶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么,武运昌隆。”   而西尔维娅能为斑做的也只有送上祝福了。   在她看来,柱间的理想确实不存在,可斑想要寻找的也不实际。   这并非忍者一个群体的事情,哪怕所有人从今天开始都不再学习忍术,人人都成为普通人,战争也依旧会存在,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忍者便是战争依托的形式。   她来的那个世界也一样丑恶,如果不算替身使者的话,大家都是普通人,战争一直都是从古至今的话题。   如果算上后来的、不知道是否是同样的时间线,她也在身为鬼和柱人时亲身在一战和二战时生活过,柱间和斑想要寻找的只是美梦一场。   西尔维娅希望斑能够在旅途中悟出答案,他是找不到什么解决办法的,在木叶的柱间也没办法做到维持永远的和平,但至少所有人共同努力过了。   那是人类的本性,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这个问题就没办法解决,并不是忍者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传来消息,夜里宇智波斑与火影千手柱间裂绝,叛逃村子,被列为S级叛忍。   立刻有人要求调查朝雾弥生,严格审讯。   比起宇智波的族人,斑与她之间要更亲密一些,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按照常理,此时西尔维娅确实应该被带到审讯室,交代出一切斑离开之前的言行。   但在其他忍族的族长正式发言之前,扉间的暗部先把朝雾弥生的小屋围了一圈,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确实如同斑所说,千手兄弟不会让这件事牵连到她,他都算得清清楚楚。   可为了表态,西尔维娅的生活还是被严密地监视起来,为此她辞去了忍者学校的工作,减少同其他人的接触来避嫌,暂时在家里闭门不出。   这段时间里,她能去的就只有水户那儿,到火影夫人处做客总不会是什么违反规定的事情。   “斑……”   提起独自离开木叶的宇智波前族长,漩涡水户叹了口气。   “像他们这样的男人总是这样的,他没有选择带着你让你一起吃苦可能也并非坏事。”   西尔维娅并肩和红发女人一起坐在回廊上,望着火影夫妇的儿子在院子里跑跑跳跳,那是扉间通过试管和细胞培养生育出来的,有着千手和漩涡共同血统的孩子。   她与柱间是协议婚姻,这也代表了她永远无法拥有和恋人之间的孩子,而她的爱人也是个很好的男人,把这个孩子视为己出,于是这个男孩得到了父辈所有人包括西尔维娅和扉间的爱,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模糊而复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柱间和斑是同一种人。”   水户说了一句西尔维娅听不太懂的话,然后又轻轻拍了拍她放在大腿上的手背。   “好啦,现在你不要想太多了,一个人反而清净,好好享受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吧,这可是大家羡慕不来的。”   过了几个月,所有心存不满的人终于确认宇智波斑是真的离开了,而且再没有联系朝雾弥生的意思,西尔维娅才终于在监视中脱身。   然而梦想中的清净生活并不属于她。   扉间不止一次来做她的思想工作,想要她回到火影楼里。   “你的才华不来这里真的很可惜,现在木叶没有人,泉奈去世、斑叛逃,其他人要么不能全然信任、要么没有能力。之前你去了忍者学校,斑在的时候我也没办法明说,现在你应该回来了。”   最开始建立村子的人少了一半,但又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柱间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扉间的暗部刚刚成立不久,也是乱套的时候。   其他的四个国家拿着尾兽也不见得安分,都虎视眈眈地等待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原本大哥是想要水户过来帮忙的。”   白发男人皱着眉对她解释。   “虽然我们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大嫂毕竟是火影夫人,现在为了维持平衡不能再往里塞‘火影派系’的人了,而你身份清白,甚至是偏向宇智波的,只有你可以。”   扉间说的没错,即使现在西尔维娅不在权力中心的圈子里她也看的明明白白,宇智波下一代没有出挑的,千手一族马上就快要散了,其他忍族的下一代也没有培养起来。   他们倒是收了几个徒弟,她知道,猿飞和志村家的孩子,也是曾经在忍者学校毕业、她教过的学生,但现在未免还太年轻了。   于是就这样,西尔维娅重新回到了火影楼,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凡是与派系斗争无关的、外交或者贸易她能上手的事务基本经由她,小事情就直接做决定,不再由扉间本人查看。   春去秋来,柱间的儿子成婚了,他的徒弟们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忍者。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朝雾弥生还是当年在游廊前往扬屋的花宵道中时惊鸿一瞥的模样,时间一点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人们好像早就忘记了还有宇智波斑这个人,多年的和平让所有人的精神都松懈了。西尔维娅一直在观望,毕竟斑说过他会回来接她,她相信了,却没有收到任何斑的消息,连柱间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身在何方。   她还是少女的外表,不少年轻人不知道西尔维娅的年龄,向她求婚的人不是少数,殊不知她也只比火影大人年轻那么几岁而已。   千手扉间忍不住回去查找曾经看过的、记载了“朝雾一族”内容的卷轴,却怎样都没办法找到,或许是在迁入木叶的时候跟着一些资料不慎丢失了。   现在大家只知道木叶的三把手是个漂亮女人,在管理和贸易方面造诣很高,虽然忍术并不出彩,但现在已经是和平年间了,忍者们也都是赚取任务费和佣金度日,甚至有些原本就很小的忍族不再当忍者了,他们的后代就成为普通人在木叶村里继续生活。   又有谁会猜到,朝雾弥生曾经就是名扬天下的春日太夫,传说中大陆最美丽的花魁呢?   一直到柱间的孙女小纲手跟着爷爷学会赌博了,在一个月亮变成血红色的夜晚,那个男人回到了这里。   宇智波斑带着九尾袭村,火影千手柱间迎战。   木叶的一角轻易就被九只尾巴的狐狸踩碎,站在火影楼里的西尔维娅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斑,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你与千手柱间亲手创立的村子,现在你又想要毁了它,然后你能得到什么呢?   可那种级别的战斗已经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了。   “弥生,你在这里不要出去。”   白发男人已经穿上了蓝色的盔甲,木叶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警戒,忍者们在四处疏散平民,他马上就要带着徒弟们设下结界,柱间和斑战斗的地点离村子太近了,他们两个的高级忍术连山川河流都能轻易改变,更别说这个小小的、脆弱的村子。   “斑不会主动伤害你,在这里你会很安全,但如果主动靠近的话一定会被波及到。”   扉间来不及再多说便离开了,只剩下西尔维娅隔着玻璃远远望着血月下的狐狸和巨大的木人。   她不应该站在这里的,窗户的玻璃很有可能被冲击波震碎,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看。   在清和屋的时候,她身边坐着不对付的千手和宇智波兄弟,碍于她在的面子上他们只能维持假惺惺的和平。   西尔维娅以为那就是最坏的时候了,又怎么能预料到在联合成立木叶之后的这一天,斑和柱间又一次站在对立面上?   输了他会死,斑是动真格的,柱间不会放过任何威胁木叶的人。   那赢了呢?   无论输赢,他也无法兑现当初的承诺了。   他根本就没打算“接她走”。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后宇智波斑战败并被千手柱间所杀, 柱间本人也受到重伤。   西尔维娅只来得及看到那个多年不见的男人倒下的身影,就被赶来的学生们半拉半扯劝了回去。   扉间也没有精力去照顾她的感受了,他马上就要投入村子的战后恢复, 兄长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如果不是徒弟已经带出来足够可靠, 恐怕都会选择冒着生命危险使用影分身之术超负荷工作。   她知道现在自己不应该停下来,要多多少少去帮些忙,她毕竟是木叶的三把手。   可某些东西已经碎掉了,再也恢复不成以前的形状了。   之所以留在木叶这些年,除了千手兄弟所拜托的事务,恐怕还有宇智波斑那句“我会回来接你的”。   “我发誓, 无论之后经历多少个世界, 我都不会再真正投入感情了。”   一个故事的旁观者,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曾经她太自信了, 茫然地认为自己也是绘卷的一部分, 然而或许根本就不缺画上她故事的这一笔。   斑拥有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 他的遗体没有经过外人之手, 直接被紧密地看护起来准备下葬。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 棺材变空了。   只有西尔维娅知道是怎么回事。   千手扉间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检查时, 她几次想要张口说出实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 白发男人完全没有留意她的神色, 只挥挥手吩咐那就下空棺。   二把手已经下了命令,暗部们匆匆补上封印便先行离开, 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地下室,半掩着的门缝透出一缕光, 却照不到西尔维娅的衣角。   宇智波斑没有死。   “我感觉不到他的灵魂。”   复生在她身边发出淡淡的荧光,借着它身上微弱的一点点光亮,西尔维娅能看清棺板上复杂的封印纹路。   “和当时卡兹一模一样。”   这句话一说出来,她就知道斑一定是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还活着。   尸体根本就不是被窃走的,是他自己离开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没有等到宇智波斑的一句话,他还活着,却欺骗所有人他死了,连对她的承诺也一并随着封棺被埋葬了。   他还会来接她离开吗?   千手柱间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也许真的是在和宇智波斑的战斗中受了无法恢复的致命伤,又或许是不得不在村子和好友之间选择一个,亲手杀死宇智波斑让他一病不起。   火影的重任全部落在了扉间身上,现在西尔维娅的状态也不好,完全是他一个人在维持木叶的运转。   “我自己就是木叶最好的医疗忍者。”   她去探望柱间的时候,黑发男人感叹一样说道,长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自己到底如何了。”   病院里的医忍都说火影大人不会再好起来了,柱间自己也开始嘱托后事,他第一次在对着朝雾弥生说话时没有认真看向她的眼睛。   “我的时间到了,弥生。好消息是我终于可以真正休息了。”   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千手柱间,她仿佛回到了泉奈生病的时候。   忍界之神苍老了,眼角开始出现细纹,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强大的男人离死亡是如此的近。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斑的回归、九尾袭村、柱间的衰弱……快到让一直都是慢节奏生活的西尔维娅反应不过来。   “这次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柱间露出那种她熟悉的包容一切的温和笑容,和从前她一眼在那个已经忘记姓名的贵族身后望见的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一模一样。   “下次吧,弥生。”   初代目火影去世那天,床边围满了人。   有他的亲人、朋友、徒弟……柱间确实是传统意义上一位成功的忍者了,但或许他内心一直对杀死自己的朋友抱有遗憾。   最后,他叫水户、扉间和弥生留下,红发女人知趣地先行离开。   “柱间已经没有什么再要和我说的了,我给你们留下一些单独的空间。”   扉间环着手臂站在一边,西尔维娅侧着坐在病床的边缘,她的手隔着被子覆在男人手上。   与宇智波斑不同,过了这么久,比起朋友,她和千手兄弟更像是亲人。   “别再为斑的事情耗损心神了,弥生。”   最后的时候居然是他反过来安慰她。   “我不知道他临走之前对你说了什么……离开木叶的那一晚,在和我见面之前,他一定对你说了些话吧。”   西尔维娅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垂下眸子。   千手柱间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扉间,如果弥生不愿意的话,之后就不要再强迫她留在火影楼工作了。”   他转而半是认真地斥责自己的弟弟,被点到名字的白发男人不情愿地点头,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这个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女人身上。   “之后就为你自己而活吧,弥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可惜我身为忍者,这只能是奢望了,我也不能对扉间说这种话,唯有你,弥生,你要为自己活下去。”   她含着泪点头。   就像他所说的,这次是他们没有缘分,或许下辈子是柱间与她先相遇相识。   最后的时间留给了扉间,西尔维娅离开关上门时,她隐隐约约听到了。   “我们所不能完成的事情,只能由你和后生们……”   千手柱间的葬礼很隆重,连许多其他国家的忍者都不远万里赶来参加,他是一个伟大的忍者,结束了千年的战乱促成五大国的和平。   他的伟业值得被后人铭记。   天黑之后,人群渐渐散去,柱间的儿子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于是水户抱着小纲手摇摇头离开了。   墓碑前留下两个孤零零的身影。   “现在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西尔维娅忍不住凄凉地苦笑一声。木叶才成立了多久,墓园就已经这样大而满了?这就是忍者的宿命吗?   空气里寂静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回答。   “……或许很快就只有你了。”   千手扉间继任兄长的位置成为二代目火影,因还在哀悼期间没有举行换届仪式和典礼,现在的形式和状况也不容许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柱间一死,忍界就又开始恢复蠢蠢欲动。   没有了忍界之神的绝对武力镇压,战争的爆发是迟早的,一旦开战,木叶首当其冲。   这样严峻的形势下,西尔维娅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如同柱间所说的“为自己而活”,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扉间和他的徒弟们——也是柱间的徒弟、她的学生们,在这个火坑里苦苦挣扎。   而且,她还是抱有那么一丝期望的。   宇智波斑还活着,如果他有一天要回来找自己,那时候她不在木叶等着的话,他又应该去哪里找她呢?   和平没再维持几年的时间,忍界第一次大战如期而至。   即使战况惨烈,扉间也凭借着他的第一神速和众多忍术在战争中带领木叶取得胜利。   “就只剩下和云隐村的雷影结盟了。”   西尔维娅松了口气,忍不住在座位上抻了个懒腰,这次是扉间过去,带着日斩、团藏以及镜等人,战争已经收尾,和平再一次回归。   “真正把契约签订下来之前还不能松懈。”   白发男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是、是。”   她无奈地摇头,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新的热水。   “我会在这里好好等火影大人回来的,快去快回吧。”   都没有站起来送别他们,西尔维娅只是随意在办公桌后的座位上挥了挥手,就当做说了再见了。   三天后,她的茶杯裂开了一个小口,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白瓷杯就整个裂成了两半,茶水洒了一桌子,好几张文件都损毁了。   西尔维娅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个杯子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依旧细嫩的手指捏起碎片收拾残局的时候,锋利的边缘在指尖的皮肤上开了个口子,鲜血留个不停,然而她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   复生飘出来那一刻,西尔维娅坐在办公室里死死咬着牙才没有掉下眼泪。   周围还有暗部,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倪端,按理来说她现在不应该得知千里以外的这个消息的。   “千手扉间死了。”   白色的替身做出最后的审判,至此,属于他们的那本书终于合上了最后一页。   几天后,他的徒弟们没有缺少任何一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二代目火影口谕,命猿飞日斩继任第三代火影的位置,然而年轻的三代目连老师的遗体都没能带回来。   扉间的空棺下墓,西尔维娅参加这个算得上熟悉的流程时。只觉得内心一片空洞。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两块挨着的墓碑,柱间和扉间葬在了一起,原来扉间早就料到了自己的死亡,特意把兄长的墓旁留出了自己的位置。生前并肩的兄弟死后也离得这么近,不知道投胎转世的时候柱间能不能在路上等等他的弟弟。   “您……您没有事吧,老师?”   猿飞日斩尊称朝雾弥生一声老师,但绝不仅仅是因为忍者学校时那短暂由她来教的日子,现在西尔维娅是木叶忍村实质上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人了,可她看起来比自己的学生还要年轻。   “我想,也许是时候离开木叶了,日斩。”   西尔维娅淡淡地说,她已经没有再留在这个伤心之地的理由了,所有的羁绊都已经被斩断。   在木叶二十余年,现在她终于能够为自己而活。   至于那个人,她不想再等了。 第一百二十章   “老师, 您……?”   转寝小春拔高了声音,连宇智波镜都睁大了双眼。   “现在三代目刚刚上任,您不再留下来一段时间吗?”   秋道忍不住询问, 正是交接的时候, 二代目临时把重担交给了日斩, 之前关于火影的事务完全没有过任何培训,所有的东西都要他们自己来摸索,如果朝雾老师在的话,至少他们心里有底。   “既然这是老师的选择,那就不要再为难了。”   志村团藏沉声说出这句话,猿飞日斩只是一直沉默。   “我也没有什么好教你们的了, 扉间的事务与我不重合, 恐怕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西尔维娅淡淡地说,从宽阔的玻璃窗户望向窗外这个二十年来慢慢壮大的村子。   “时代已经变了, 或许你们也应该用新的方式——自己的方式去做了, 当初柱间定下的规矩也不一定适用于现在, 要记得与时俱进。”   新任年轻火影神色严肃地点头。   “放心吧, 老师, 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您还会回来吗?”   小春充满期待地问。   “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喃喃着又说了一次。   “我不知道,小春, 可能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年轻人们都一阵沉默, 西尔维娅又轻笑起来,神色轻松。   “你们总要长大的, 不可能有人能陪你们一辈子,能让我留在这里的人都不在了,所以我应该走了。”   能够永远都陪伴她的也只有复生了。   自己没有一点衰老的迹象, 这在之前身为普通人类时也是从未发生的,西尔维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就连小纲手也快成为一个大姑娘了,她继续留在这里,也只能一次次送走年轻人,然而现在她已经承受不起这个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走吧,弥生,走得越远越好。”   最后道别的人是漩涡水户,女人听说她要离开的消息,最后只能轻轻叹息一声。   “但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要记得这里是你的家,木叶其他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这里永远都欢迎你。”   猿飞日斩执意要留下弥生的小屋,不肯让她把它贩卖给别人,期望有一天自己仅剩的老师还能再回来看看——如果真的连家都没有了,她一定再也不会有回来的心思了。   西尔维娅带走了毕生的积蓄,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脱下属于木叶忍者的绿色马甲,把护额平整地放在玄关处便上路了。   其实她也没有想好到底应该去哪,总之应该先离开木叶村。   路上遇到了商人运送货物的车队,西尔维娅付了点钱搭个便车,连目的地都没有问就进了车厢,无论是哪里,一切都随缘吧。   没想到来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现在这里有了新的名字,叫“短册街”,样式也改了,曾经的游廊减去了一大半,成为了商业街和温泉。她沿着繁华的道路向前走,两边全都是吆喝的商贩,多数都是平民,也有忍者打扮的人匆匆从房檐上路过。   西尔维娅认得这条街。   这是曾经通往扬屋的路,无数数不清的花魁一代又一代在这里用繁杂的步伐走过,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美丽,她也走过那么一次。   前面的楼也完全认不得曾经的样貌了,她走近了好些,才在一栋楼门口的牌匾上看清了“清和屋”的字样。   这里比曾经更加气派豪华,她望着这处火之国最大的销金窟,无论外表变成什么样子,内里还是与曾经一模一样。熟悉的屏风上的影子,欢声笑语与酒杯碰撞的声响,还有女人的叹息……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刚刚穿越到这里时,也是一样站在此处迷茫而不知所措。   “弥生,是你吗?”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西尔维娅一愣,会用这个名字称呼她的人一直都不多,她记得的都应该已经死去了——或者在世人的眼里“死去”。   她慢慢的转过身,眼前是一个鬓角变得花白,但脸上的纹路浅淡、妆容精致的女人。   “……屋主?”   属于灵魂碎片的记忆慢慢覆上来,那是把她从人贩子处带走的女人,清和屋的屋主,教给她诗歌、文学和三味线的“师傅”。她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眼里是淡淡的欣慰,眼角掩饰不住的细纹证明了她的年龄,可她已经保养的很好了,西尔维娅隐约记得她的年龄。   “当年你果然没有死。”   她一时失语。   当时自己一心想着逃离这种地方,受了重伤被斑带走,在外人眼中是受到贵族争斗的牵连,她偷天换日好不容易离开,又怎么会立刻就回来?时隔这么多年,她早已以为不会再有人记得她了,哪知道清和屋的屋主还活着,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们进去说吧,这里人来人往,说些贴心话也不方便。”   女人为她掀开入口处写着“あ”的帘子,西尔维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女人进去了,她毕竟是当年买下她的人,说不定对于这具身体的身世也略知一二。   可她到底还是抱了太多期望,屋主也不知道,只是她上了年纪,遇到曾经的人忍不住想要说说话,西尔维娅望着这里的装潢,华美而虚幻。   木叶村让她的生活让她回归朴实,她突然记不得上次穿和服是什么时候了,柱间儿子的婚礼?还是小纲手满月?   “在那之后,整个游廊也再没有出过一个像‘春日太夫’这样的人物。”   屋主感叹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忍不住打量她现在的模样。   “孩子,你的气质变了,虽然不知道在哪之后你去了哪里,但现在看到你还活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西尔维娅不是很懂,之前屋主不还一直不同意她离开吗?   还是说她已经记不清从前的事情了?   “我曾经说过一句话,不过你可能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女人微微一笑,叹息着望向窗外繁华的街道,无论过去了多少年,这里对于困在此处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你还有这身皮囊,这世上总会有男人愿意供养你,或许除了在床榻上要辛苦一些,其他的事情你便不必再担忧了。”   “我记得当年水之国的大名,他是想要娶你为正妻吧?”   她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仿佛那还是昨天的事情。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花魁,我一辈子都在游廊,见过太多男人、也见到了太多自以为做了正确选择的女人,从这里离开的,没有几个有真正的好下场。弥生,你太‘完美’了,这样的你是无法进入贵族的,你不去争不去抢,便是死路一条。”   西尔维娅愣住,她确实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本来就是穿越而来的“过客”,对于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她还要去争抢什么呢?   甚至不会有人值得她这样做。   “不管你遇到的是谁,你都很幸运。”   遇到宇智波斑是幸运的吗?她不知道,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幸运过,从迪亚波罗开始,最过分的就是吉良吉影,这个世界的结局还是未知数。   曾经属于这的春日太夫早就死了,或许朝雾弥生也死去了,现在剩下的是西尔维娅。   她离开了这个度过了小半个青春的地方,继续向南方出发,一直到海边才停下来。   过了海岸就是波之国了,这里不算太平,小国麻烦就麻烦在这种地方,然而再往下走就是涡之国的半岛,是漩涡水户的家乡。   最后西尔维娅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两国的中间处、南贺川的入海口,她请波之国的工匠为她建造了一座小房子。   同样是木头的,却和当年柱间用木遁做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特意让每一处都和火影楼旁边的那个屋子一点都不一样,这样就不会想起在木叶的生活。   这里靠近海边,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一定的距离,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过于孤僻,可对于西尔维娅来说反而是一个理想的环境。   没有人会知道她在这里,就算是曾经的学生们也不会料到老师身为一个独身的女性竟然会选择隐居。   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有经历风吹日晒慢慢变旧的小木屋,以及隔壁村子的杂货店店主从父亲变成了儿子,才能提醒西尔维娅时间在迅速的流逝。   忍界的和平果然没能维持多久,忍界第二次大战爆发了,柱间的孙女纲手和她的两个队友自来也、大蛇丸在与“半神”山椒鱼半藏对峙时被赋予了“三忍”的名号,还有“木叶白牙”旗木茂朔等人,最后木叶还是获得了胜利。   西尔维娅没有选择回去。   纲手毕竟是柱间的孙女,实力很强,不需要她再担心了,看起来猿飞日斩所带领的木叶依旧能在五大国中占据优势。   她没有一点时间的概念,忍界第三次大战爆发的时候,即使战况惨烈,西尔维娅也坚持没有回到村子看过一眼。   木叶有有了新鲜的血液,听说连纲手也离开了,她的那批学生也有人寿寝正终了,猿飞日斩退位,是她完全不知道的年轻人波风水门成为了第四代火影。   改变她生活的是一件没有料到的事情。   那天她正在海边散步,天色暗下去正要回到屋子里时,西尔维娅在岸边的沙滩上看到了一个趴着的男孩儿。   那不是战争期间,正常不应该有尸体再顺着河流冲入大海了。   脚步停顿的那么一瞬间让她看清了黑色衣服背后的标志,她恐怕已经将近60年没再见过那个标志了——宇智波一族的族徽,红白团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前她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她不可能帮助见到的每一个人, 战争期间成堆的尸体甚至会染红河水,那些忍者多数早就在掉入河中之前就死去了,剩下的也因为溺水坚持不了多久而身亡。   或许是因为那个熟悉的图案, 西尔维娅只犹豫了一秒钟就上前查看, 不管她与宇智波斑最后的结局如何, 这个姓氏确实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还有微弱的气息。   这些年里,西尔维娅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虽然她能够提取出来的查克拉有限,可终究还是能使用的。   在木叶的时候,她不是在教书就是忙村子的事务,一直也没有时间能好好研究一下忍术, 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久, 她多多少少也悟透了一些道理,至少可以使用一些医疗忍术了。   顾不得什么其他的事情, 她立刻把男孩儿从水里面拖出来, 扒掉他身上的衣服寻找伤口。   然而并没有预期中的外伤, 他的身体完好无损, 西尔维娅把他翻过来, 试探着压了压胸口, 果不其然,受到外力之后男孩吐出了一滩水。   居然是溺水?   是什么情况能让一个宇智波的忍者因为溺水濒死?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了, 救人要紧, 她回忆着不知道多少世之前的知识,只能尽力将胸腔的积水压出来, 然后间歇地进行人工呼吸。   可或许是她终究忘记了正确的抢救方法,最开始男孩儿还能一点点向外咳水,后来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即使她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和脉搏,此时也完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西尔维娅跪在地面上,茫然地望着这个有些熟悉的面容。   即使是脸色发白、双眼紧闭,她还是能在他身上看到某个人的影子,她曾经的学生之一——宇智波镜。   眼睁睁看着他变得虚弱又让她想起了泉奈,记忆中那不甘心的眼神让西尔维娅浑身一颤。她不想再有人在她眼前死去了,想到宇智波斑所说的、当年柱间为她治疗时的做法,她不抱希望地把自己的查克拉注入这个男孩的身体。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年龄不大的忍者选择在水中自我放弃,她都应该再尽力试一试。   就在她真的放弃一切希望的时候,男孩主动咳嗽了几声,她欣喜地抬眼望去,却又立刻僵住了身体。   之前她光顾着救人,完全忽略了他凹陷的眼窝。   这个男孩的眼球不见了。   他是……什么状况?难道也是兄弟之间因为万花筒的原因,不得不有其中一个主动给出自己的双眼,还是说他被强夺了眼球、最后不管不顾地被扔进了河里?   这恐怕要等他醒了之后才能知道。   可西尔维娅却感到无比后悔,她应该救他吗?说不定对于这个男孩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南贺川里,万一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呢?如果他醒过来之后又面临着无法预料的困难改怎么办?   可能是在看到那个标志之后,她太冲动了。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人都救活了,她不可能再操刀把他杀死。   然而男孩醒了之后,西尔维娅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只说自己的名字叫做“止水”,除此以外便对一切守口如瓶。   “算了,这毕竟是你的私事,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对于宇智波一族的固执她倒是早就见过了。   “等伤养好了之后,你离开也无所谓。”   他对这些话也毫无反应,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盯着止水闭上的双眼,心里难过的皱起来,泉奈当时也是这个样子。   “现在木叶的火影依旧是波风水门吗?还是说已经选了五代目了?”   听到这话,一直无动于衷的男孩儿,终于抬起了头。   “什么?您到底是谁?在哪里救起的我?”   止水面向声音的来源,谨慎地问道。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那我也有权利不回答你的问题哦。”   见他又一次沉寂下去,西尔维娅倒是不出意料,她就没指望过能撬开他的嘴巴,这样说只不过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宇智波止水就暂时留在了她这里,多一个人也不是养不起,况且他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离开。   他学习如何摆脱视力的限制继续生活,身为忍者能够感知到物体真的帮了不小的忙,可当他终于觉得差不多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无论怎样,止水都无法离开这个小屋太远。   仿佛明明之中有某种力量牵制着他,不允许他再出现在其他人眼前。   在止水茫然不解的时候,反倒是西尔维娅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她又救下了不应该救的人,止水不能离开恐怕是世界本身的意志,他是已经死去的人,却被她这个外来者救下,可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了,世界的意志不允许她再因这个宇智波的少年改变更多。   “你的眼睛我会想办法的。”   在确认了止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离开之后,西尔维娅终于下定了决心。   止水很有礼貌,对于她的帮助一直以来都很感激,除了不肯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外哪里都很好。这次他真的开始疑惑了,从最开始被救上来,他就在思考这个不清楚模样的女人的身份。   但一点也摸不着头绪,他也算是三代目和团藏信任的暗部了,却完全不能想出任何一个能对得上号的人,听她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女人,可哪还有什么年轻女人能如此了解曾经的木叶?   “……什么办法?”   沉默了半晌之后,止水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不用管了。”   西尔维娅淡淡地说,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也只有一个雏形,但她实在是看不下去那撑不起来的眼皮了,泉奈的脸总是在梦里出现,现在她必须试一试任何可能性。   “总之,你现在照顾自己是没问题了,在这里等我回来吧,我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时隔这么久,她不会料到自己最后是因为一个失去双眼的少年而决定回到木叶的。   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木叶的样子变了很多,但仔细瞧瞧也基本没变,建筑几乎都翻新了一遍,地盘也又扩了好大一圈。   这次回来西尔维娅没有通知任何人,毕竟她是来“偷东西”的。   思来想去,她打算直接给止水弄一双原本就属于宇智波的眼睛。   但这种东西哪里是那么好弄的,如果有,要么是宇智波本族保存的,要么落在木叶的高层手里,她还偏偏不想让木叶的人知道自己救下来一个宇智波。   村子刚刚成立的时候,扉间的临时实验室几经搬迁,最后才确定下来安在火影楼的某个地下室里。   那个地方她肯定是进不去了,里面的东西也一定会被严加看管,可她知道之前几个废弃实验室的位置,现在她就只能祈祷那个永远都细心缜密的千手扉间也有出现纰漏的时候了。   进入那些地方并不是什么难事,看来现在木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些地址,入口积的厚厚一层灰说明自从这里关闭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   里面还留着扉间的一些手稿和散乱的卷轴,她小心翼翼地从能落脚的地方走过,检查柜子里和架子上有没有她想要找的密封瓶。   不知道到底是她的运气好还是止水的运气好,西尔维娅在倒数第二个实验室找到了一个密封很好的写轮眼保存标本,总应该比普通的眼睛要好——若是普通的,她倒是更不知道应该去哪弄了。   迅速地封印进随身携带的卷轴里,在没有惊动任何人之前就打算离开。   可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就又一次回到了曾经的住址门前。   这里显得与整个木叶都格格不入,火影楼周围早就翻新了几次房子,只有这个小屋还是最质朴的纹路和样式。   门牌上写着“朝雾”二字,竟然没有落灰。   难道现在还有人在看管这里吗?还是单纯为了木叶的形象才……?   “抱歉,这位女士,这里是禁止入内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让西尔维娅头晕目眩,她回过头去,却不是期待中紫色长发的男人,他是个人类、忍者,白色的头发歪向一边,戴着一个遮挡住下半边脸的面罩,护额挡住了左眼。   真是熟悉的声音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等女人回头望过来时, 旗木卡卡西也愣住了一下。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仿佛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额、您这是……?”   见到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卡卡西不知道她是被吓到了还是没有听清自己说话, 于是他好脾气地弯了弯眼睛。   “您是来木叶旅游的游客吗?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啊……不过这里是规定禁止入内的, 如果喜欢的话还可以去中间的商业街看看。”   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女人露在外面的手指,没有任何拿过武器的迹象,忍者的手不可能这么干净。   变身术?也不像是,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变成外表如此显眼的女人大摇大摆地进来?只要她走在街上,到了哪里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   西尔维娅眨了眨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面前这个只有声音像卡兹的白发年轻男人在说什么。   “不是好时候……?这是什么意思?”   她和善地笑了笑, 带着一丝抱歉的意味, 从朝雾的小屋子前的台阶上走下来,沿着道路继续向前走, 疑惑地望着青年, 一边找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   “我只是很好奇, 这个屋子看起来很老了, 和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 所以就过来看看。”   卡卡西点点头, 也陪着女人前行,这是常有的事情, 这个地方是三代目下令“封锁”的, 木叶的居民早就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倒是像这个女人一样的游客总是会上前查看,以为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只是这样规定了, 所以忍者们值勤的时候会驱赶游客,他曾经编入负责这个的小队时也做过这个工作。   于是他跳过这一点为她解释上一个问题。   “看来女士不是忍者,也一点都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啊。”   男人一边的黑眼睛垂下去几秒,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宇智波一族出现了叛忍,将全族屠杀后离开了,所以说最近根本就不会有旅客来木叶。”   暗部们就是都紧急去处理这件事情了,所以今天才哪里都没有人。   他平时不会说这么多无关的话的,只是……面对着这个女人,不自觉地放低了戒备,把宇智波灭族的事情说了出来。虽然这个消息总会传遍五大国,可现在才刚刚发生,卡卡西决定从现在开始守口如瓶。   西尔维娅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宇智波?灭族?   看这个男人就是木叶的忍者,他应该不会骗自己才是,可那个宇智波……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是那个拥有写轮眼的宇智波吗?”   她忍不住继续问道,仔细观察白发男人的神色。   卡卡西意味深长地给了女人一个眼神。   “看来您也不是毫无了解啊。”   西尔维娅没有理会他带着点探究的模棱两可的回答,这不奇怪,宇智波的名号传遍整个大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   “怎么会呢?为什么?”   “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内情。”   他摇摇头,此时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说出来吧?况且木叶仅剩的第三只写轮眼就在他身上,他现在应该避嫌才是。   “好吧。”   西尔维娅妥协到,知道现在自己再问什么都不会有结果了。   那止水呢,是灭族留下的幸存者吗?   还是其中有更深的内情,远远比这个还要复杂?新任的波风水门在做什么,灭族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有预兆,难道连猿飞日斩都没能察觉吗,他是怎么选的继承人?   西尔维娅望向不远处的火影墙,上面还是只有四个人,她貌似不知道一样指着最后一个试探着问道。   “那是现在的火影大人吗?这可是不小的事情了吧,应该怎么解决呢?”   旗木卡卡西古怪地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女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怎样,她看起来不像是忍者,但对于某些事情还了解那么一点,这么著名的事情……他的老师的牺牲为什么会不知道?   “……四代目火影大人在多年前的九尾袭村事件中身亡了。”   这次轮到西尔维娅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她脱口而出。   “那没有五代目?现在还是日斩当火影吗?”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太多事情,当年宇智波斑也是操控着九尾袭击木叶村的,那这次呢?   斑还活着吗,还是导致四代目火影死亡的另有其人?是不是她太久没有与外界联系,所以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错过了,或许她应该离开那个海边重新回到人群之中了。   旗木卡卡西警惕地眯起眼睛,会有多少人直呼火影大人的名字?这个女人……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是这样。”   西尔维娅没有再多问,她已经引起了怀疑,再继续逗留在这里恐怕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她还不想被那几个学生知道自己回来了。   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剩下的事情恐怕就只能从宇智波止水那里得知了。   *   暗部的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都散去,唯独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白发青年留在原地,头发已经苍白的猿飞日斩顿了一下。   “是卡卡西啊,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我有事情要报告。”   旗木卡卡西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火影大人。   那女人离开之后,他一直站在房顶看着她的行踪,直到她搭乘商队的马车离开木叶。   只是去买了一些纪念品和日用品,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可是那句“日斩”还是久久不能让他放下疑虑。   猿飞日斩与志村团藏对视一眼,随后三代目火影清了清嗓子。   “说吧。”   “今天有一个奇怪的女人出现在那个火影楼附近写着‘朝雾’名字的小屋前,因为您之前吩咐过要留意不让外人靠近,可她还询问了现在的火影是谁,还提到了您的名字。”   卡卡西着重咬住后面这两个字,火影大人的名讳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叫的。   “所以我就……”   “什么!?”   猿飞震惊道,连他身后的几个长老也惊讶地站起身来。年轻的暗部忍不住更加挺直了后背,果然是有问题吗?   “她长什么样子?”   志村团藏立刻问道。   “是一个很优雅美丽的女人,年轻,黑色长发,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   从动物面具的孔洞里,卡卡西能看到木叶的最高几位统治者讶异的神情。   “……是老师回来了吗?”   转寝小春忍不住喃喃,可又重新失落地坐回了位置上。   “卡卡西,那么她现在在那里?”   三代目马上就转换好了态度。   “已经离开木叶了,是搭商队的马车离开的,我只知道是通往波之国的,没有留意更多的细节。”   听见暗部的报告,志村团藏忍不住暗暗握紧了拳头,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朝雾弥生一定知道了宇智波的事情。   猿飞日斩给了同僚一个眼神。   “好了,我们知晓了,你先下去吧,卡卡西。”   *   她没有在路上拖延时间,回去的时候止水正在屋子里用火遁生火做饭。   西尔维娅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一直到男孩出声询问“怎么了”才进到屋子里去。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清晰地记得将近一个月之前自己把他从南贺川的入海口救起来时的样子。   询问灭族的事情,会不会掀开他的伤疤?   “有一件事情我想询问你,止水。”   于是她选择换一个问题。   “毕竟你是木叶的忍者。四代目火影和九尾是怎么回事,多长时间之前的事情?”   黑发男孩沉默了一下,这种时候总是让她想起扉间几个徒弟里最乖巧听话的宇智波镜,他从生火处离开,用一种陷入回忆的声音讲述。   “那大概是6、7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很小。”   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攻击了木叶,九尾被上次柱间打败宇智波斑收服之后封印在水户体内,后来转入了同为漩涡一族的四代目夫人身体内,却被强行拖出来控制住,最后夫妻二人都牺牲,仅留下了刚生下来就成为人柱力的独子,之后便重新由猿飞日斩担任火影。   “因为目前知道的手段里,只有写轮眼才是能够控制九尾的,所以自那之后,宇智波一族和木叶之间的矛盾就更大了。”   “他是谁,袭击木叶村的人?”   西尔维娅忍不住问,她实在想不到别的答案了。   “他们都说那个男人叫做‘宇智波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应止水的只有一片寂静。相处的时间久了, 这个叫做“弥生”的女人毕竟救了他的命还照顾他,黑发男孩关切地询问。   “您怎么了吗?”   西尔维娅死死咬住嘴唇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继续说。   “没什么, 我知道了。”   见她不肯说实话, 止水就静静坐在那里,安静的面容对着她的方向轻蹙眉头。   仗着对方看不见又察觉不到,复生悄悄飘出来拽了拽主人的袖子。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扔给止水,男孩敏捷的接过,即使看不见也不会妨碍他的本能。   “喏,这个给你。”   止水拿在手里摆弄了几下, 最后判断出来这是存放东西的封印卷轴, 解开之后通灵出一个玻璃罐子。   “这是什么?”   “你的新眼睛,是你们家族的。”   西尔维娅淡淡地说, 仿佛那是一副普通的眼镜。   男孩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猛地抬起头、眉头紧皱, 和一直以来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从哪里得到的?”   “认识的人保存的, 可能也要有至少50年以上的历史了吧, 我也不知道是否能用了。”   说着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正好复生似乎有话对她说,她也想要冷静冷静。   “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你自己试试运气吧。”   关上木门一直走出去好远, 西尔维娅才停下来。复生跟着飘在主人身边,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了,你说吧。”   “宇智波斑已经死了。”   最终,复生选择不再绕弯子, 直接说出这个消息。   西尔维娅苦笑了一下,她大概能猜得到为什么复生一直不肯告诉她,自己确实也应该早就把那些过去的事情放下了,如果她没记错,日斩和团藏他们也都应该是老爷爷了,就连小纲手也五十多岁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18年前。”   复生回忆了一下,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时间点,主人都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更别说替身如何能记住具体的时间了。   “是嘛……原来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望着天空中在海边飞翔的水鸟,最开始是一队,然后慢慢分散开了,只剩下孤零零一个继续向前飞。   “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啊,我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西尔维娅听见海风中夹杂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是止水出来找她了,他不能离开得太远,估计是用感知能力察觉到了她的位置,她起身拍了拍沙子,最后一抹日光落入地平线以下,整个海边都沉入了一瞬间的黑暗。   “我回来了。”   那个少年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几乎和镜一模一样。   “谢谢您,弥生小姐。”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西尔维娅知道有必要的时候那会变红,止水现在站在这里的时候和她一样,也是被世界遗忘的人了。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不必。”   她摆摆手。   “是我一意孤行非要将你救起的。”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她从来没有问过止水本人的意愿——就算宇智波没有灭族,他一个人被囚禁在这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出去,甚至也许一辈子都等不到命运放过他的机会,说不定是她做错了。   可是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忽略背后有团扇族徽的人在眼前死去。   “不论怎样,我都很感激您。”   止水陪着这个他才看清模样的女人走回小屋,他和听到声音时的想象中一样,是个美丽优雅的年轻女性。   然而她给他的那根玻璃瓶上却有着二代火影的标志,曾经在暗部工作的时候,他认得这个图案,千手扉间的禁术很多,许多都要保存甚至销毁,他们就靠这个来辨认。   弥生刚刚又说那是“认识的人”,可是二代目早就已经在他出声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她究竟是谁?   *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6年之久,这次西尔维娅学到了教训,她不再与外界完全封闭——这栋小木屋当初选址在波之国附近,离木叶的距离也不算远,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在村子里打听到忍者村的消息。   况且现在也有止水在,哪怕他无法回去,也不肯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内心还是牵挂家乡的,有时候也要留意一下重要的新闻。   可下一件重大的事件直接砸晕了西尔维娅,木叶受到砂隐村和音隐村的联合攻击,虽然最后木叶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灾难,可还是有一个悲痛的消息。   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去世了。   “恐怕我必须要回去看看了,止水。”   这次的状况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事发突然,恐怕连下一任火影都没有选出来。   “我会让人定期送食物和生活用品,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您不用担心我。”   止水微微笑了一下,还是那么让人省心。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拜托您……能帮我看看一个叫做‘佐助’的孩子现在如何了吗?”   “佐助?还有个孩子叫做佐助吗?”   那不是日斩的父亲的名字吗,不过西尔维娅点头答应。   “好,我会留意的,等到了木叶我就给你写信,记得不要回—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   *   西尔维娅到达木叶的时候恰好赶上三代目火影的葬礼。   现在村子里的忍者变得很多了,普通的平民也来哀悼,声势比初代目火影的葬礼还要浩大,猿飞日斩一辈子都兢兢业业为木叶奉献,受到所有人的爱戴。   火影楼的楼顶,水户门炎和转寝小春为曾经的同班主持悼念,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团藏了。   还是孩子们的小忍者一个个为三代目送上白色的菊花,长长的队伍排了一长溜,在队伍结尾处站着一个同样被雨淋湿的身影。   一直到她把手中的花放在照片前,拨开因为雨水而沾在脸颊上的黑发时,小春在看清这个女人是谁。   “老师……!?”   门炎也跟着睁大双眼,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就连一些资历老的忍者们都没有见到过顾问们如此失态的样子。   “您终于回来了,朝雾老师。”   西尔维娅抬起头望向照片中苍老的老人,没有任何表情。   “我终究还是回来晚了啊。”   人群中的成年人——尤其是忍者们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老师?能让顾问们称呼老师的人,恐怕应该也是三代目的老师吧?   可火影大人的师父不应该是二代目大人吗?   而对几年前那件事还有印象的卡卡西忍不住微微向前探了一步。   真的是那个女人!忍者的听力当然足以让他捕捉到顾问们说的话,“朝雾”,难道她就是住在那个房子里的人吗?   葬礼结束之后,木叶召开了紧急会议,所有部门的队长、甚至现在是带队忍者也被召集了过来。   坐在曾经火影大人的位置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更加诡异的是,顾问们对她的态度很尊敬。   “五代目的人选你们心里有数了吗?”   听见曾经的老师这样问,团藏立刻就想要开口自荐,却被同僚打断了。   “请您不必担心,我们马上就会物色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门炎看了一眼坐在巨大圆桌某一处的“三忍”之一自来也,目前看来就只有他能够胜任了。   “所以这位女士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下面其中一个人问道。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起来,这女人看着实在不像忍者,而且似乎现在村里没有任何人认得她的身份。   “就算是顾问也不能这样随便安排人坐在主位上吧?三代目刚刚去世,你们这是大不敬!”   “这位是朝雾大人,我们的老师、同时也是三代目火影的老师。”   一提到这个姓氏,大家多多少少都想起来了——他们没有人不认得这个姓氏,那毕竟是三代目一直严格执行的命令,所有人都好奇火影楼旁那个与现在的木叶格格不入的房子是属于谁的,可她既然是三代目火影大人的老师,为什么这样年轻?   见到大家都沉默下来,小春继续宣布。   “既然都没有问题,那么我们一直认为朝雾大人应该暂时代理火影的事务,直到五代目火影正式继任,还有任何人有意见吗?”   火影的老师收到尊敬可以理解,但暂时代理火影这个职务?   一个连忍者都不像、几十年没有出现在村子里过的女人实在是不太能让人接受吧?   “就算是这样未免也……”   一个带着动物面具的人说,西尔维娅猜测他属于暗部。   “是的,两位顾问大人,如果是长老团一致做出的决定我们可以执行,但现在这样恐怕……我们是直属于火影的暗杀部队。”   他身边的人也跟着附和同伴的意见,就差明说要违抗命令了。   “那么,这样东西你们是否觉得可以呢?”   西尔维娅没有在乎门炎和小春担忧的目光,从怀里拿出一个像是护身符一样的东西,那两个暗部见到之后都乖乖闭上了嘴。   所有忍者进入暗部都要恪守规则,而在正式加入之前,每个人都要看一本小册子,据说上面的内容是二代目火影成立暗部时亲自定下来的规矩。   其中第一页就是有关于这个“护身符”的。   那是暗部最高命令的象征,见到这个符如同见到火影本人,如果两者兼在的时候,听命于符的持有者。   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个护身符,大家都以为早就不存在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出现。   志村团藏见到之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扉间老师居然把这个给了她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待众人看清之后, 西尔维娅再次把护符收回手里,忍不住苦笑一声暗自摇头。   扉间真是好算计,他知道自己在他身死之后一定会离开木叶的, 便用这个东西想要继续束缚她留在这里。   “两者同时存在时, 听命于护符的持有者”。   仔细想想这条命令就知道其中蕴含的多少东西, 无论继任的火影是谁、出身于哪个家族、是哪个派系,护符持有者只会是弥生一人,她绝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其他人——她也没有什么能信任的人了。   朝雾弥生是创立木叶隐于千手和宇智波兄弟身后的第五人,那是她亲自设计的蓝图,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背叛自己的村子。   只要她还活着,就能强制把走上歪路的木叶带回正道, 全部暗部的战力甚至能从火影处分来权利, 连逼迫火影下台或者掀起政变都做得到。   他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拿。   对于扉间的信任, 西尔维娅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了, 她确实没能留下来继续看着自己的村子是如何发展的, 她离开了太久, 而木叶似乎发生了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于是西尔维娅就暂时接下了代理火影的任务, 与风之国和砂隐村谈判, 处理战后的村子。   当年斑带着九尾来袭之后,她也跟着一起做过恢复建设, 有一个领头人总比现在木叶的一盘散沙强。   自来也是猿飞日斩的徒弟, 这一点西尔维娅在他们三个人“三忍”的名号传遍天下时听到过,但她离开木叶的时候, 猿飞班还没有成立,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也不知道这次袭击木叶的主谋大蛇丸是什么样子。   他不肯成为火影, 想要让纲手来做这个职位,这件事情不能她来沟通,门炎和小春几次劝自来也未果,只能同意由他带着鸣人去寻找不知身在何处的千手纲手。   比起这些,又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据说是杀死宇智波一族的凶手宇智波鼬——宇智波佐助的哥哥回到了木叶。   若不是因为这个,忙到焦头烂额的西尔维娅都快忘记了止水拜托自己的事情。   消息刚刚报上来的时候,她立刻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宇智波鼬,特别上忍阿斯玛和红报告他是一个擅长幻术的危险男子,可她还是执意想要去,无法从止水那里得到的答案,说不定能在宇智波鼬这边得知一些内情。   *   “所以,您又是谁呢?”   面前这个黑袍上有红色祥云图案的年轻男人礼貌地询问拦住他和同伴去路的女人,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如此和蔼的人居然会是杀害全族同胞的恶魔。   鬼鲛连防御的姿势都没有摆出来——她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像一个忍者了,没有忍者会穿哪怕是简化之后的和服。   况且那双露出袖口外的手上没有任何拿过武器的痕迹。   “你就是宇智波佐助的兄长,宇智波鼬吧?”   见到对方警惕地眯起双眼,黑色的勾玉缓缓在红色的眼瞳里转动,西尔维娅做了一个无意攻击的动作。   “我只是有一些疑惑想要请你解答。”   “哼,无聊。”   鬼鲛甩了甩袖子,鲛肌跟着在他背后动了动,她身上都没有能够吸收的查克拉。   “鼬先生,我们就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吧?”   “……不,我要听听她想问什么。”   一反常态的,宇智波鼬居然理会这种事情,鬼鲛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而只有这个刚刚发动了幻术的年轻人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确确实实是使用了写轮眼了,如果仅仅是平民,连他一根手指用处的幻术都无法抵御,可为了保险他还是用了双眼。   然而这个女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毫发无损!   她对他的幻术免疫。   能逃脱宇智波的写轮眼的幻术,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恐怕是当年和宇智波的先祖斑战斗的初代火影大人千手柱间都不一定能做的到。   现在宇智波鼬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只见她神色浅淡地说出了仿佛一颗炸弹丢入他内心的话。   “既然是你杀死了同族的所有人,那么宇智波止水也是你杀死的吗?你为什么要拿走他的眼睛?”   仅仅是这一句就足以让他的气息全乱。   能推测出来的信息太多了,她怎么会认识宇智波止水?而且还知道了他死去时已丢失双眼的事情?   可另一个不速之客没能给他进一步拷问她的机会,宇智波鼬转身,这次鬼鲛开始进入状态了。   “是卡卡西前辈啊。”   白发男人挡在西尔维娅身前,警惕地推开挡在左眼前的护额。   “朝雾大人,这两个男人都是S级叛忍,对于身为代理火影的您太危险了,从现在开始这里还是交给我吧。”   宇智波鼬再次眯起双眼,默默记下了女人的名字。   代理火影吗?是个完全没听过名字的人物呢,看来他离开木叶的这些日子在情报上还是有些纰漏。   在这之后,他会继续调查这个女人,并弄清她为什么会知道止水的事情的。   还有,是否她仅仅对幻术免疫,其他忍术能否能伤害她,明明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忍者却能成为代理火影……这个女人身上的疑惑太多了。   一日后,一只飞出木叶的忍鹰脚上绑着一个卷轴。   “重伤,其兄回归,寻姬样。”   宇智波佐助的兄长回到木叶重伤了他,现在正在寻找千手的公主姬,止水一定知道纲手是医疗忍者。   西尔维娅怕半路忍鹰被拦截,不敢把内容写得太清楚,打算等自来也带着纲手回来,就冲新回到海边,小纲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女忍者了,成为火影后不会喜欢其他人在她身边指手画脚的。   “您真的不考虑留下来成为顾问吗?”   三忍决战归来之后,用百豪之术维持着年轻容颜的纲手出现在西尔维娅面前,她望着这个依旧如同记忆中一样美丽的女人,目光哀伤。   “不了,小纲。”   她淡淡地微笑一下。   “现在是属于你们的时代了,我本来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最开始她以为自己可以的,然而坐在这里工作只会让她想起过去的日子。   或许外表从未改变过一丝一毫,可她的心已经苍老了,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曾经的人们,泉奈也好、柱间也好,最后离去的扉间,还有那个人……宇智波斑。   她还是在乎的。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会梦见宇智波斑,还有他临走前的承诺。   “您又要离开了吗?”   在木叶的大门口,被纲手治好的旗木卡卡西出现在她身边。   “是卡卡西啊。”   西尔维娅难得好心情地笑起来,因为相似的声音,她总是控制不住对他多加偏爱一些。   “你身体好些了?”   白发青年点点头,朝雾弥生似乎是一阵停不下来的风,第一次出现神神秘秘就消失,现在也说走就走,仿佛对这里毫无眷念。   可即使没有那只写轮眼他也能看清楚女人的眼神,她深爱这里——不如说,深爱曾经在这里的人们。   “这次多久才会再回来呢?”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神色轻松地问道,好像两个人是熟知很久的好朋友了。   “我不知道。”   西尔维娅再一次说道,上一次她说出这句话时,面前的猿飞日斩还是刚刚继承火影之位的青年,现在他已经苍老之后牺牲了。   “可能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三年后,西尔维娅的身体突然虚弱下来。   宇智波止水毫无头绪,他虽然不是专攻医疗忍术,可在暗部那么久,好歹也知道一些基本的医疗知识,她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复生摇头叹息。   “不是你的问题,茜茜,是这具身体,你的精神力还一样是全盛时期。”   可再强大的精神力也需要凭借一个依托才能活跃,西尔维娅开始陷入间断的沉睡。   是一点点虚弱的,每次多一些,仿佛她身体里的能量,被分成了几份,一次丢失一些。   而世界规则的束缚对止水慢慢松懈下来,他的活动范围更大了。   一日西尔维娅醒来,发现木屋里出现了新的客人。   “好久不见了,宇智波鼬。”   她歪歪头,还记得这个外貌出色的年轻人,他的神色依旧些迷茫,于是西尔维娅偏头看向小屋里的常住人。   “止水,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吗?”   宇智波止水点点头。   “他也是本应该死去之人。”   “宇智波的命运真是坎坷啊……”   西尔维娅忍不住叹息一声。   “所以,既然大家都不是应该继续活着的人,你们可以告诉我灭族之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止水早就已经把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如何得到眼睛,这些年就在这里生活的事情告诉了小鼬,他已经完成了自己对于佐助的使命,现在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听完之后,西尔维娅沉默了许久。   “……不,那不是斑。”   她纠正了两个青年故事中的漏洞。   “斑已经死了,所以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可能是宇智波斑。”   西尔维娅也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她和千手、宇智波的族长如何相识,又怎样建立的木叶,宇智波一族在木叶创设时的命运……   可三个人顺着时间线缕,也找不出那个带着漩涡面具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会不会那个人也像我们一样,是‘已死之人’?”   她突然醒悟。   可宇智波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起来,止水,你还记得朝雾小姐身体衰弱下去的具体日期吗?”   止水愣了一下,随后点头。   “大致知道。”   黑色长发青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模糊的语气说道。   “那是‘晓’每次成功捕获尾兽并吸收于外道魔像之中的日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捕获尾兽……?什么意思, 我记得当年千手柱间在第一次五影会议上把尾兽分给了各个国家。”   西尔维娅眯起眼睛,但她的身体又和尾兽有什么关系?   “‘晓’的计划就是要收集九只尾兽,并发动战争统一忍界。”   宇智波鼬解释道, 轻轻叹了口气, 按照当年三代目的命令, 他本应该阻止的,可是因为佐助的事,他不得不现在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的眼睛已经给了佐助,止水是在那之后将他带回到这里的。   止水说他原本是不想鼬的遗体遗落在外,打算如果有一天他的活动范围能达到木叶村那么远,就将他葬在宇智波的族地。可一进入到这里, 他的意识就恢复了。   “你现在只是行尸走肉, 并不能算真的活着。”   西尔维娅观察了许久之后得出结论。   “不然你也会缺少眼睛,如果是灵魂的状态的话就没问题了。”   “刚刚你提到了与初代目大人他们的相遇, 可是却没有说您自己以前的事情。”   细心的止水发现了这一点, 蹙眉思考着。   “你说得对。”   她也跟着塌下肩膀, 有些泄气。   “那之前的记忆我想不起来了, 我一直以为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 可到了如今也没有一点头绪。”   “‘朝雾’……既然您刚刚说, 当时屋主告诉您这是您的姓氏,那么我猜测这不是她后来取的。”   宇智波鼬跟着分析, 关于她的疑点有太多了。   “止水, 你之前听过这个这个姓氏吗?”   “……很可惜,没有。”   止水摇摇头。   “况且朝雾小姐的时代已经很久远了, 许多忍族早在木叶成立之前就已经消失——我们甚至连木叶初期的历史都无法全部了解,更不用说这个大陆某个地方的某段历史了。”   “在这个时代里还有博学的忍者吗?像是扉……二代目那种?”   她寄希望于能够询问其他人,既然柱间说他真正到过朝雾一族的族地, 那一族曾经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在某个地方的书本、卷轴上一定记载了当年的事情。   “……大蛇丸。”   长发青年轻轻吐出这个名字,面色不善地皱眉。   “如果有谁可能知道朝雾一族的事情,恐怕也只有那个男人了。可惜,他已经被佐助杀死了,在我与佐助最后的决战时,我用十拳剑封印了大蛇丸最后留在佐助身上用于复活的刻印。”   见到弥生脸上失望的神色,宇智波鼬又不忍心把所有的希望都掐断。   “不过那个男人是一个很狡猾的人,说不定在其他人身上也留下的术式,那就再等待一个机会吧,这段时间我们应该再观察一下,‘晓’的计划还没有执行完毕,剩下的八尾与九尾也是他们的目标。”   而正当西尔维娅打算重新回到木叶再次寻找相关的资料时,她发现自己也不能离开了。   宇智波止水也是,当初他明明还能带回小鼬,现在最远只能走到最近的村子处。   “外面应该又发生了大事吧。”   止水感叹地说着,比起他和弥生这样毫无牵挂的人,小鼬总是略带忧愁地望向窗外。   如果真的死去了倒也不再担忧了,可活着的话难免会想佐助在做什么、他怎么样了,是否按照他期望的那样回到木叶。   看着如此担忧弟弟的兄长,西尔维娅又想起了宇智波斑。如果没有之后的事情……泉奈没有死的话,说不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鼬都是很温柔善良的孩子,和失去弟弟之前的斑一样。   也许他们一族不应该这样凄惨落幕的,上次她回到木叶时,千手家居然也只剩下纲手一人了,没想到百年前繁荣的两大忍族最后居然落得这种下场,忍者村的制度……真的如同柱间想象中那样正确吗?   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时空间里,三个人几乎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直到有一天宇智波鼬身上突然出现白色的光芒,长发青年低下头惊讶地打量自己的身体,然后恍然大悟。   “这应该是某种忍术,我被召唤了。应该是某种通灵术,除了二代目大人的秽土转生,我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来了,事实上这比西尔维娅和止水想象中还要短,鼬神色严肃地落地。   “战争又开始了,现在外面是第四次忍界大战。”   “有许多去世的忍者都被‘秽土转生之术’复活了。”   他回忆着之前隐隐约约在其他战场上感受到的查克拉,有一个陌生而强大的人,可是他不认得。关于这次的战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想出去看看。”   西尔维娅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就快要找到一直追寻的答案了,这次战争就是绝佳的机会。   如果现在不离开去弄个明白,她一定会后悔的。   “止水,鼬,也是时候我们离开这里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待够久了。”   *   “想要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无限月读’是必须的。”   已经成为十尾人柱力的宇智波带土傲然说道,现在他已经从宇智波斑手里夺过了主动权,他就快要成功了,马上他就能创造一个有琳的世界了。   “虽然八尾和九尾没能成功回收,可是只要有它们两个的一部分也能完成,时间长一点罢了。”   “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啊……”   漩涡鸣人咬着牙说。   “刚刚我被吸走的很多查克拉,可恶,如果当时我能及时躲开就好了。”   “现在离神树开花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十尾人柱力又操纵着球道玉向人群发出攻击。   “不要再反抗了,你们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战场的另一边,宇智波斑正和曾经的老对手千手柱间对峙,斑不耐地看了一眼另一边。   “带土那家伙……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现在柱间还在牵制他,可他必须马上去解决带土,代替他、自己成为施术的人。   看来刚刚他的估计有误,刚才带土居然吸收了那么多八尾和九尾的查克拉,他原本以为还要十五分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五分钟里,忍者联军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没能破坏掉神树的根,眼看着带土所说的期限就要到了,一旦神树之花绽开,世界将陷入无限月读之中。   已经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了。   “可恶!还是没来得及吗?”   千手纲手不甘地望向天空,她身边的其他四影皆是如此。   “等等,斑!你究竟要做什么!?”   柱间一路追随改变路线向十尾人柱力移动的宇智波斑,他知道斑一直想要亲自完成那个梦想。   “‘无限月读’并非能真正让所有人幸福的术啊,和我一起阻止那个宇智波家年轻的孩子吧!”   可宇智波斑里已经完全没有其他人的影子了,他睁大了双眼望向即将绽开的花朵。   “最终完成‘无限月读’的人必须是我,带土你——”   可他的动作已经晚了,时间到了,宇智波带土刚要露出胜利的笑容,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神树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开花,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依旧保持着花苞的样子——那确实比之前要更加饱满了,是含苞待放的状态没有错。   所有人都跟着愣住,连宇智波斑奔向带土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是有人做了他们没能察觉的事情、阻止了神树的下一步动作吗?   “怎么回事?”   带土诧异地回头,声音里难免带上一丝气急败坏。   “为什么没能开花,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按理来说,它确实应该绽放的。”   感知能力最强的千手扉间沉声说道,查克拉积累的量已经达到巅峰,按照他预期中的设想,宇智波带土所说的五分钟是正确的时限。   “——除非还满足另外的开花的条件。”   宇智波带土也反应过来,难道是宇智波斑还留了最后一手?为了防止他的背叛,他故意没有告诉他开花的全部条件?   “喂,斑,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后手!?”   而被点到名字的人的神色慢慢恢复冷静,他停下脚步没有再靠近,连千手柱间落在他身边都没有理会。   “不,我将所有都告诉你了,如果刚刚换做是我,我也会认为应该开花了。”   紧接着宇智波斑就敏锐地反应过来。   “黑绝,是你!”   黑色的影子从土地里升起,他不能依附任何人,只能暂时与某个白绝合为一体,黑绝站在宇智波带土身后,眯起眼睛发出尖利的怪笑声。   “不愧是你啊,斑,居然能发现这一点。”   可它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显然是被打乱计划后十分不满。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暂停了,恐怕你一直都不会发现我……不是你的意志的化身!”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漩涡鸣人抱住脑袋不解地晃来晃去,事情进展到他完全没办法理解的地步了,什么黑绝什么谁的意志,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见到宇智波斑面色阴沉没有说话,黑绝默默向后退了几步,拉开和宇智波带土的距离,一边思考着说。   “连我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卡这个步骤吗……原来是这样,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黑绝,你又知道什么了?”   宇智波带土焦急的询问,他明明已经离琳存在的世界更近一步了!   “呵呵,这件事情你可不应该来问我啊。”   黑影依旧在怪笑着,远处正有几个查克拉迅速靠近,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到齐了。   “你说是吧,朝雾弥生?”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什么意思?”   西尔维娅喃喃着, 这里有太多熟悉的人了,仿佛她又回到了当年,然而那些人眼睛中的黑色和脸上的裂纹清晰地告诉她他们早已死去。   她感知不到那么远的查克拉, 是宇智波鼬凭借着和兜战斗时的位置大致判断的了战场的方向。   止水背着她走过了大部分路程, 然后换鼬, 西尔维娅自己一个人赶不上他们二人的速度——他们两个人都是顶尖的忍者,想要快速到达战场,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越是接近,她就越能感受到那几个熟悉的人。   他们又“回来了”。   宇智波止水、宇智波鼬还有朝雾弥生远远地站在一处悬崖上,下面密密麻麻还有不少忍者联军,她熟悉的木叶忍者正和五影、复活的先代们和一个浑身白色的男人对峙。   还有那个穿着红色铠甲的身影。   “弥生……?”   宇智波斑皱起眉, 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清, 朝雾弥生和他们这些秽土转生的死人不同,依旧是那副年轻的容颜, 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你没有死?”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 西尔维娅只能隐约看清宇智波斑的口型在动, 她太想听清他在说什么了, 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 止水见状主动矮下一边肩膀。   “朝雾小姐, 我带您下去吧?”   “她当然没有死。”   黑绝黄澄澄的眼睛慢慢转向宇智波斑。   “既然她出现的话,那我就不再有顾及了, 宇智波斑, 你一直以为我是你意志的化身,嘻嘻……是我骗了你, 朝雾弥生一直活着。”   “朝雾弥生?”   带土不耐烦地皱起眉,挥动手里属于六道仙人的武器。   “她又是谁,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我在问你为什么不能施展无限月读!”   随着止水带着弥生从远处的悬崖落在更加靠近的战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女人身上——除了宇智波佐助在看自己的哥哥。   她与整个战场都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不、仅仅是用美丽与漂亮这样的词汇去形容实在是太贫瘠了。   她身着只有在浮世绘里才能见到的衣裙,裙摆和外褂上的花朵仿佛下一秒就要绽放、蝴蝶就要翩翩起舞,但这若是穿在别人身上一定会喧宾夺主的衣物在她身上却不能遮盖一丝一毫原本的美丽。   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披散在身后,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挺直的鼻梁和不点而红的樱唇,连画上也没有这样美丽的女子,贵族的公主也没有这份优雅而哀伤的气质,让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要答应满足她所有的要求,甚至为她献上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她那可怜的查克拉量连选入忍者联军的条件都不够格,可看起来居然有不少人认得她的模样?   千手扉间暗暗心惊,他是隐约知道朝雾一族生命更加漫长的,年少时在千手一族看见过记载此族的卷轴在搬迁至木叶之后怎么都找不到了,可难道她连100岁的时候还会如同花季少女一般吗?   况且他活着的时候,弥生绝对没有到达这种程度,那种美太尖锐、太具有攻击性了,带着一种强烈的魅惑与迷惑性,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比起那些,现在有关于上一代的事情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西尔维娅迫切地望着那个提到自己名字的黑影。   “你是什么人?你刚才提到了我的名字,你知道我是谁?”   柱间歪了歪脑袋,对于弥生的困惑有些不解。   “之前我不是已经告诉你关于朝雾一族的事情了吗?当年我和父亲还亲自去了你的族地。”   “哦呀哦呀,关于朝雾一族的事情,我之前可是很感兴趣呢。”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西尔维娅闻声看过去,那是一个长发男人,眼窝和前眼角处有不详的暗紫色花纹,金色的竖瞳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更加可怖,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大蛇丸,你知道?”   扉间挑起眉,猴子的这个徒弟能从他散落的卷轴和漩涡一族遗址中找到从尸鬼封尽的死神手里接触封印的方法,说明他和自己应该是差不多的人,他居然已经博学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就是鼬说的大蛇丸?”   西尔维娅惊讶地睁大双眼,不忘看向站在身边的宇智波鼬,得到了长发青年的点头默认,这个男人确实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没想到鼬先生居然还记得我,真是荣幸啊。”   大蛇丸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眼馋但没能得到的容器,又回味了一下在“晓”时遇见刚刚加入年仅13岁的鼬,那个时候他的幻术就已经很强了。   “大蛇丸,不要再说没用的话了。”   猿飞日斩皱眉,现在时间紧迫,如果他能为老师解决困惑更好,但如果说不出来什么新的东西,还是不必浪费时间了。   “朝雾一族,隐居在风之国与火之国交接的神秘结界中的忍族,寿命比普通人更长久,身体素质也更好,不容易得任何疾病。如果说普通人类都是逐渐衰老的话,那么朝雾一族能延缓这个过程,并积攒再一同释放出来。”   这次金瞳男人终于认真地解释起来。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都以年轻的面貌示人,然后有一天耗尽生命的能量死去。”   “居住在风之国的边界?”   风影我爱罗跟着喃喃地重复,低下头仔细思考,然后恍然大悟地说。   “确实有这样一个忍族,我成为风影的时候曾经偶尔在资料库里看到过讲述‘朝雾’一族的资料,可惜的是后来我派忍者去寻找的时候,无论怎样也无法找到任何踪迹。”   风影的确认加深了这件事的真实性,西尔维娅听得很认真,这就是这具身体一直不老的秘密吗?   可一定还有什么……为什么朝雾会灭族?   “是的,这位朝雾小姐,您难道没有发现,从记忆开始的时候您就从未生过病吗?”   大蛇丸跟着点头,说着一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西尔维娅愣住,似乎真的是这样,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生过病,连小小的感冒都没有过。   过了这么久,她甚至都忘记了生病的感觉。   “看来确实是如此了,没想到朝雾真的这样神奇……”   见到她顿住的样子,大蛇丸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禁感叹到忍者的神奇,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转远了,大蛇丸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这个女人身上。   “初代大人所说的,应该是千手一族想要联姻的事情吧,以前的史料记载,千手确实曾经和朝雾结合过,以寻求更加强健完美的体魄,看来当年能找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忍族的也只有千手了。”   宇智波斑看了一眼不远处熟悉的女人,她还沉浸在得知自己家族的震惊中,于是他把目光转向柱间,打量地眯起眼睛,见到曾经的好友露出这幅神情,柱间苦笑着解释。   “确实是这样,斑,我的父亲佛间曾经想要寻求与朝雾的联姻。我小的时候穿过了复杂的结界进入那个神秘的族地,并与弥生的父亲定下了未来的婚约——至于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朝雾一族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灭族,弥生流落在外,直到遇见你我。”   “唔,还真是可惜啊,这样优秀的一族居然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大蛇丸惋惜地哀叹,忍不住再一次看向这个唯一活着的朝雾。   “若是我当时能早些发现,或许就不会去追寻其他的容器……”   可惜的是当时他根本不知道朝雾还有活着的人,她是他老师的老师,初代二代时代的人,谁能想到她还活着呢?   等三代目死去时,她回归木叶,他又被自来也和纲手联手打败,等缓过来一些时,这个女人再一次离开了。   哪知道这一句话引得初代二代三代、宇智波斑,还有那两个跟着过来的宇智波的小辈一起不满地看向他。   这还真是……他也不敢真的这样做,忘记这位还有这么多“护花使者”了。   “开玩笑的,毕竟朝雾小姐可是……”   他笑了笑并没有说出后面真正的内容,掩饰地咳嗽两声。   “世人皆知你的另一个名字,朝雾弥生。”   终于轮到黑绝说话,他狞笑着,黄色的眼睛变成两个弯弯的月牙。   “你留下的传说可毫不逊色于‘忍界之神’啊,是吧,花魁春日太夫?”   原本像是在听故事一样云里雾里的其他人,包括四代目和木叶的忍者、五影,甚至连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鼬都讶异地睁大双眼重新审视这个似乎和先代们纠缠不清的女人。   原来野史中流传的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与花魁春日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   比起正经八百记录在书本上的正史,人们永远对模棱两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野史更感兴趣。   忍者联军里也一下子炸开了锅。   “真的是花魁春日吗?她竟然还活着,不是在受到贵族斗争的牵连后死了吗??”   “那就是五大国最美丽的女人?”   “我听说有小国的君主为了见她一面、取悦她,花光了一国的钱财,最后那个国家也因此败落了。”   “后世也没有任何再能超越她的传说的女人了,老一辈的人都说想要再回到从前看一眼活着的春日太夫,没想到我们今日居然能够一睹芳容。”   “这世间一切都有因果,朝雾弥生。”   黑绝循循善诱,它设下的圈套已经套牢了这个困惑迷茫的女人。   “为什么偏偏是你成为了大陆上唯一的传说,你就一定是最美的女性?集这片土地之所有孕育而成的唯一一朵花啊,你就不想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b站看了mmd,bv号是BV19s411V7g8,真的是太帅了呜呜呜帅惨了   然后我就在想,为什么柱间扉间和斑这三个人不能同时得到呢?可恶的jj   决定了,成年人我选择全都要!   火影部分的番外打算弄一个现代AU,Alpha柱Alpha扉Alpha斑与Omega茜茜的发(和谐)q(一家人)期小故事!   可能到时候建一个小小的群扔里,没最后决定,说起来还欠大家一个茸(……),我还记得呜呜 第一百二十七章   “花?”   宇智波带土耳朵里只能听到这个字, 他根本不关心眼前这个女人是谁,无论什么大陆上最美的女人、她又和先代的忍者们有什么传闻故事,他在乎的只有那个脸颊上两道紫色的女孩儿。   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个比喻句的其他人因为带土将那个词拿出来单独强调之后警觉起来, 千手扉间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集这片土地之所有孕育成的唯一一朵花?”   柱间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 挠着脑袋憨厚地笑着。   “要不是扉间你刚刚有认真在听, 我恐怕就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宇智波斑皱起眉不耐烦地瞟了一眼身边这个总是神经大条的男人。   “不要说无关的话打断思路。”   西尔维娅更是一头雾水,她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外界的传言居然能变成这个样子,更别说这个黑漆漆的东西说的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了。   “什么花?”   而黑绝则是用问题回了一句看似完全无关的话,它不光向朝雾弥生一个人提问,也是在向所有牵连到这次战争中的忍者提问。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其他的所有尾兽都拥有自己的意识, 而偏偏只有十尾……没有自己的感觉和思想?”   漩涡鸣人率先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个黑绝到底是哪边的人,可这句话说得十分合理。   人柱力们痛苦的根源不仅仅是同村人的恐惧, 还有来自尾兽本身的恶意, 像八尾那样与人柱力和谐相处的还是极少数, 他小的时候也只能感受到九喇嘛的恨意, 更别说体内有守鹤、一直无法入睡的我爱罗了。   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对视一眼, 无论之后两个人是如何分道扬镳的, 可曾经一起捕捉尾兽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它们确实早就有自己独立的意识了——全部都对人类充满仇恨。   然而十尾看起来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只通过庞大的查克拉量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怪物。   西尔维娅只在当年宇智波斑带着九尾袭村时远远见过一眼那只九条尾巴的狐狸, 当时九尾还是受到写轮眼的压制,就是宇智波鼬说“晓”在捉拿人柱力抽取尾兽的力量, 也没听说过任何有关的事情,但这又和她是谁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神树是查克拉的起源,世界上所有自然存在的事物的始祖, 接受大陆上所有人的朝拜。突然有一天,神树结了果实,据说那是用了上千年才孕育而成的,当时的人们虽然不知道其用途,但约定俗称任何人都不允许摘取那颗果实。”   黑绝缓慢地解释着,千手柱间望向身边的老友,那和刚刚在战场上宇智波斑向他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他说那是写在宇智波一族的石碑上,可是这个黑漆漆为什么又会知道千年前的历史?   “从遥远地方到来的公主大筒木辉夜为了获得胜利,向神树乞求,最终摘下了果实并吃下,因此也成了查克拉之祖,并用绝对的力量平息了战乱。”   宇智波斑眯起眼睛,那确实和他知道的相差无几。   “然后辉夜诞下了两子,其中一个就是开创忍宗、并将查克拉的真谛传授给人们的‘六道仙人’,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然后呢?”   除了这两个人以外,其他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到了查克拉和忍者的起源,有些人还听过其他的版本,不过大体上都是相同的故事,忍者联军中传来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忍者居然是这样来的吗?”“所以我们拥有的查克拉最开始都来自一棵树?”   “你还是没有抓到重点,宇智波斑。”   那双没有焦点没有瞳孔的黄色眼睛转向这个桀骜不驯的男人,黑绝咧开嘴角。   “既然神树结下查克拉之果,怎么可能没有开花呢?”   “唔,开花结果,开花结果……”   漩涡鸣人捏着下巴自言自语,然后恍然大悟一样握拳拍手。   “对啊,卡卡西老师,如果要结果的话,一定得先开花吧?”   “……这倒是确实。”   旗木卡卡西额角留下一滴冷汗,他的学生能想明白这个也真是不容易……   “原来如此。”   聪慧的宇智波鼬一下子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你是说,朝雾小姐就是这朵‘花’吗?”   “真不愧是宇智波鼬啊,看来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黑绝有所期望地想着西尔维娅的方向迈了一步,用更加循循善诱的声音说道。   “当然了,世间所有自然事物的‘母亲’、查克拉的始祖,天地精华用了上千年才孕育绽开的一朵……神树之花、世界之花。”   在西尔维娅震惊的目光中,它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连我之前都忽略了,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我以为只要九只尾兽的查克拉集齐就能重现当年之景,却完全没想过——神树开花自然需要你本人的同意,朝雾不过是你的躯壳罢了,弥生,能实现通往真正的和平道路的人是你啊!”   “……什、什么?我不明白……”   她喃喃地说道,周围所有人望向她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穿成筛子,那一瞬间她感受到宇智波斑看过来的炽热的视线,西尔维娅忍不住倒退一步。   “这怎么可能呢?”   黑绝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抛弃那个白绝潜入底下,再出现时附在山中井野身上。   “自己看看吧。”   山中家的秘术心传身之术将所有人的思想都连接在一起,秋道丁次刚要冲上前去解救井野,却被鹿丸拦下。   “等待,丁次,看起来现在井野还没有危险,先看看黑绝到底要展示什么。”   一个模糊的片段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那是来自远古的记忆,遥远的海上生长着一颗不知道年龄的森天巨树,树下的草地上黑压压跪着一片,那是来到此处朝拜的心灵虔诚乞求和平的人。   不知道这是属于谁的视角,靠的离神树更近了,先是来到了树根附近,然后一点点向上,在分开的枝杈旁停下。   一颗被嫩叶包裹的粉色果实静静生长在那里,于是人们知道这段记忆属于来自遥远过度的辉夜公主。   可不仅仅如此,果实附近的树枝上还坐着一个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光裸的足,皮肤细腻光滑,几乎在散发着莹白的光,纤细的脚踝、线条优雅的小腿,之后是纯白的衣裳……视线抬到最上方的时候,是那张与最后来到战场上、被称呼为“朝雾弥生”的女人一模一样的面容。   视线的主人——大筒木辉夜向着树上的年轻女人伸出了手,一个邀请的手势。   画面被猛地切断,可人们还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这太超现实了,如果连记忆也能捏造的话,又怎么可能那么栩栩如生?   “从未离开过神树的世界之花,当有人能够来到你身边,并邀请你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时,渴望自由的你自然会同意公主的请求。”   黑绝松开山中井野,丁次立刻冲上前去接住意识迷离的队友,那黑漆漆的东西重新变成一滩,在地面的缝隙中移动。   “辉夜摘下了查克拉之果,也斩断了将你束缚在神树上的锁链,为了感谢给予你自由的人,你准许辉夜吃下果实获得绝对的力量,而她也确实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平息战乱,从此世界恢复和平。”   这听起来是一个逻辑严密又合理的故事,可西尔维娅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见到她怀疑的神色,黑绝回到之前的白绝身上,靠近神树继续说道。   “历史是可以被篡改的,‘六道仙人’大筒木羽衣为了获得辉夜的查克拉之力,最后背叛了自己的母亲,自封为查克拉之祖,同时也抹掉了你的存在——他是第一个十尾人柱力,为了维持自己完美的形象,他又怎么可能容许真正的查克拉的主人存留于历史中呢?”   “弥生,你的位置应该在这里。”   黑绝站在神树上,对着西尔维娅伸出手,如同千年前的大筒木辉夜一样。   “难道你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让我们一起重现往日的辉煌吧,是忍者窃取了你的果实,那些男人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辉夜才是你真正能够依赖的伙伴啊!”   “不,弥生。”   柱间跳到西尔维娅身前,神情严肃,紧接着二代三代火影也来到她身边。   “不要听信它的谗言,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们根本无法确定。”   “你就是朝雾弥生,或者,这仅仅是个代号而已。”   扉间环着手臂,他认出来弥生身边的这两个孩子,一个从长相上看应该就是镜的后代止水,另一个看那个宇智波天生邪恶的小鬼的反应,就知道一定是宇智波鼬了。   “你就是你自己,记住这一点。”   无论是谁在对她说话,西尔维娅都没有动弹一步,事到如今这已经完全超过她的预期和接受能力范围内了,可唯独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她还是循声望去。   “黑绝,那么当获得她的首肯、神树之花绽开后,弥生本人……会怎样?”   “我不知道,可能会死吧——”   黑色的影子恶劣地笑了一下。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等花开之后,无限月读之术就能正式发动,你所期望的通往和平的道路终于打开,你也会在自己的梦中与她团聚的。”   有那么一瞬间,宇智波斑动摇了,怀疑自己一直所追寻的道路是否正确。   可在看到宇智波鼬身边的佐助时,泉奈的影子又浮现在他眼前,他的人生里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他的弟弟,如果他就此放弃了,泉奈又该怎么办呢?   “来吧,到我身边来吧,弥生。”   斑开口邀请,但如果她真的因此死亡,在施术之后他也会以死谢罪,他不会让她一个人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斑!”   还没等西尔维娅做出任何反应, 千手柱间就率先开口阻拦,神情和刚才笑呵呵的模样完全不同,这是真正的“忍者之神”的样子。   “现在本末倒置的人是你!为了死去的人们和虚幻的梦境, 你居然想要放弃活着的人, 醒醒吧吾友, 虽然你说我的方法并不完美——这一点我承认,可是你的方法也未必正确。”   柱间挡在西尔维娅身前,高大的半边身子掩去了她的身影。   “和平只有通过这一种道路才能实现。”   宇智波斑淡淡地说道,被柱间这样否认,他心里的火气反而蹭蹭往上蹿。   “到我身边来,弥生。”   西尔维娅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他总是离得那么远, 好不容易重逢之后她还没有靠近好好看看他的样子。   她发誓她只是想再看看他而已。   千手扉间“啪”一声抓住了弥生的手腕,把她扯得后退几步。   “你做什么去?听不懂他的意思么。”   “不, 扉间……我只是……”   她迷茫地望着白发男人, 喃喃地说着, 一时间她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了, 最开始她只是觉得能看到熟悉的人才请止水和鼬带着她来到这里, 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会脱轨成这种模样。   “别再废话了。”   带土的表情称得上是阴沉, 他又向前飘了一段距离,球道玉形成的六道仙人法杖指向众人, 卡卡西站在自己的学生们前面, 神色肃穆。   “把她交出来。”   “带土,趁着还没有酿成大错,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木叶技师望着自己本应该死去多年的好友,这场战争里最痛心的人应该就是他和自己的老师波风水门了,黄色闪光正垂眸皱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带土, 不要以为你背叛我的事情就算了。”   斑冷冰冰地说。   “最后能完成这个术的人只能是我。”   现在这个时候还起内讧?漩涡鸣人扁扁嘴,但感觉无论是哪边他都没办法插上话,总之就先跟着先代的火影们保护那个什么“神树之花”吧,来回来去他也就只听懂了这一点。   只要保护好那个大姐姐——不、不对,说起来她应该比纲手婆婆还要大了吧?但是对着那么年轻的面容他又怎么叫得出“奶奶”两个字啊?   “朝雾小姐,您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和其他人不同,宇智波止水柔声问道,他毕竟和她生活了几年,弥生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样,她的黑眼睛从来都是充满坚定的,可是现在却变得不确定起来。   “我不知道……止水,我只是想来见一见……”   西尔维娅的眼帘垂下,她总是说自己不在意、不在乎了,可即使是插进心里的刺□□也会留下痕迹,不论怎样她都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那些什么其他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感兴趣。”   止水轻轻叹气,她确实什么也不在乎,至少他们相处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这一点,仿佛她活着就是为了某个理由、为了等待某一天。   事情也确实超越了他们能想象的范围了。   望着远处那个穿着红色盔甲,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宇智波斑快要变成她不认得的样子了。   明明从前是那么温柔的人,她还记得他轻松地微笑着抚上她肩膀时的模样,木叶村刚刚成立之后,路上有小孩子摔倒,他去扶起的动作比柱间速度还要快。   可现在他的眼神淡漠,眼睛变成了紫色圆圈的轮回眼,更看不出原来本就不多的温柔了。   宇智波斑见弥生迟迟没有动,便知道她的选择了,果然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理解他,如果泉奈还在就好了。   斑放弃了,不代表带土和黑绝会放弃,可现在带土被斑纠缠,他想要拿到十尾人柱力的身份,亲自施展无限月读,黑漆漆依旧站在神树上劝她加入他们。   “朝雾弥生,别看现在他们都充当你的护花使者……他们可是你的敌人,忍者抢走了属于你的查克拉,而对于他们来说,你是千年斗争和忍者一切痛苦的根源,若不是你当时同意了辉夜姬的请求,后世也不会留下这这么多乱子。如果你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败了我们,最后忍者的刀刃也会对着你的,他们会杀了你。”   西尔维娅痛苦地闭上双眼,她想不明白,虽然千年前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那毕竟是自己灵魂的一个碎片。   如果复生这个时候能出来就好了,可她还是不敢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召唤它,万一真的有人看见了呢?   “不要被它的话迷惑,朝雾小姐。”   鼬冷静地说,他永远都处变不惊,黑绝所说的话几乎影响不了他,甚至还能迅速思考一遍。   “虽然黑绝说的看似很有道理,可其中还是有些隐蔽的漏洞,恐怕它还有其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帮助带土或者斑完成无限月读——它能得到什么好处?”   同样是轮回眼,同样是宇智波,带土到底还是不敌斑的实力,哪怕现在他拥有仙人之力,尾兽被强行抽出来又马上被斑吸走,十尾人柱力的尾兽被剥离之后不会立刻死亡,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黑绝趁机覆盖了他半边身体,控制他使用轮回天生真正复活了宇智波斑。   几代火影立刻冲到前面去,如果刚刚还在犹豫地观望斑和带土最后究竟谁能胜出,那现在的敌人就明确只剩下一个了。   西尔维娅晃了一下身体,止水立刻上前扶住她,尾兽的波动也会让她的身体跟着变虚弱,她难受地捂住胸口,艰难地望向斑所在的地方。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两个同样红色盔甲黑色长发的男人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只能看出扉间的蓝色和四代目的黄色。   “原来如此。”   宇智波鼬也跟着蹲下查看,看来之前他们推测的和尾兽被捕捉抽离的时间相同是正确的。   “因为是‘神树之花’,尾兽的力量和您牵连,才会受到这样的影响。等尾兽再次稳定下来或许状况还会好转。”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让斑带走弥生,他所谓的梦中完美的世界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那绝对不值得再有人去牺牲自己的生命去实现。   剩下的年轻人留在西尔维娅身边,卡卡西犹豫地望向带土,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体受到黑绝的控制,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杀死带土,那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然而看到自己的老师临上阵前回头望向他的目光,他又退却了,水门老师终究还是舍不得,或许到最后他也没办法真的下手。   旗木卡卡西退回西尔维娅身边,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曾经的同僚,鼬原先和他算得上是同僚,止水虽然不和他一个队,但也算是熟人,猛然看见两个人真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他只觉得忍界第四次大战过于魔幻。最后他叹了口气,和斑的战斗就先交给火影们。   “朝雾小姐,请您一定——”   ——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宇智波鼬就突然预测到什么一样难得有些慌神。   “卡卡西前辈,写轮眼!”   白发男人的写轮眼自动旋转起来,弯钩飞速转动,“神威”发动了,既然不是卡卡西,那一定是另一边的带土,刚才他被黑绝控制着发动了轮回天生,那写轮眼的攻击也同样都能做到。   传送到这里,它瞄准了弥生!   即使宇智波鼬事先察觉并警告,可还是太晚了,卡卡西恰好在弥生正面,离得过于相近,黑绝包裹着带土直接落在女人面前,就连瞬身止水的速度都没能格挡下那一击。   不知道是战场哪处捡到的苦无,上面还沾着其他人的血,直直插进了西尔维娅的心脏。   那刺的不够深,可对于还处在虚弱状态的她来说足够了,电光火石之间卡卡西和佐助就钳住带土的双臂强迫压在他身后,佐助的剑抵在带土的脖子上。   “不许轻举妄动!”   见到鸣人和小樱还愣在原地,卡卡西焦急地对女学生说。   “樱,为她治疗。”   整个过程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远处的战场却因此停下,宇智波斑率先顿住身体,望着弥生的方向睁大双眼,千手扉间也察觉到了,甚至比斑还要早——他本身就是感知忍者,可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停顿,瞬间在斑身上留下一处伤痕。   柱间先是察觉到了斑的不对劲,然后才在余光里看见了瞬身到弥生身旁的黑绝和带土,可他的动作已经收不住了,短刀同样落在了斑身上。   可已经变成白发的男人却如同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下一秒就消失在几个人面前,扉间立刻回头。   “他去那边了。”   黑绝狞笑着说“已经晚了,神树之花绽放的条件完成了”的时候,仙人化的宇智波斑瞬身到了弥生附近,止水托着她的身体没办法动,鼬和鸣人想要先下手为强,可黑色的球道玉摊开了两个人的攻击,也清扫开了弥生身边的所有人。   止水和小樱飞了出去,在西尔维娅即将落到地上、复生马上就要现型接住她的时候,斑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背,现在她被抱在他怀里了。   “弥生!”   斑慌了神,那不是什么致命伤,粉头发女孩儿的绿色医疗查克拉早就让那处伤口复原,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弥生的生命里在迅速流失。   西尔维娅咳了几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斑立刻“嘘”着阻止了她,声音比他自己想象中会有的还要轻柔温和。   “别说话,看着我,弥生,看着我的眼睛。”   当她真的快要离他而去时,早已变得冰冷坚硬的心骤然缩紧了,宇智波斑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的,可现实和身体自动做出的行为狠狠嘲笑了他的决心。   他根本办不到,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做了什么!?”   卡卡西厉声问道, 佐助抵在黑绝脖子上的剑又紧了几分,可毕竟它还包裹着带土,不能真的下手, 若不是四代目还在……   “呵呵。”   黑绝就是依仗这一点才敢为所欲为, 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双黄色的眼睛转向一边,那是神树的方向。   除了斑以外的其他人都跟着望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白绝已经把那枚刚刚刺穿了弥生的皮肤的苦无插入了神树的树干中,能在土地中随意移动这一点让他们没能迅速而准确地掌握它的位置。   神树顶端那朵巨大的花正在缓缓绽开,斑所说的“无限月读”马上就要实现了, 他们没能在五分钟之内砍倒神树, 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神树之花的心尖之血,现在已经注入了神树中, 你们已经无法阻止辉夜的复活了。”   黑漆漆的人影狞笑着, 嘴角几乎咧到带土的耳根。   “朝雾弥生, 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啊, 若不是你还活着……你不知道我用了多少办法阻止你死去。”   “你什么意思?”   斑皱起眉, 神情阴鸷, 即使是隔着黑色的手套他也能感觉到触碰到的身躯正在逐渐变冷。   她和宇智波的那两个后辈出现在战场上时,他震惊的是弥生还活着, 而不是像他和柱间那样是秽土转生而来的。   这世间除了轮回眼的“轮回天生”, 他还不知道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手段。   当年他带着九尾回到木叶村败给千手柱间,但伊邪那美之术扭转了他的死局, 加上他趁柱间不注意咬下了一块他的血肉,却用了远远多出意料的时间才勉强恢复。   可是当他走出地下、再次悄悄回到木叶时,忍界第一次大战已经结束了, 千手扉间在木叶云隐的结盟上和雷影遇到政变死于金角银角手中,之后朝雾弥生不知去向。   火影楼旁的那栋小木屋空了,连生活用品都没留下,搬得一干二净。   不久之后,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下令将其封锁,而他不可能去询问木叶的高层,只能从人们的口中推测她离开了,也有人说她死了,总之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那么多年过去也从未主动和木叶联系过。   最开始他不肯放弃,一直在正片大□□处寻找,如此美丽的女人一旦来到某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可一切都像是投入海中的石子,再无可寻之迹。   直到他老了,然后黑绝出现,告诉他弥生早就死去了,她本就是花魁,被用特殊的方法抚养成人,不可能像他活的这样长久。   “斑,你太自负了,你一直以为我是你意志的化身,我可是大筒木辉夜——母亲的意志!”   木已成舟,现在它已经不介意把当年的真相告诉这些愚蠢的忍者了。   “我告诉你朝雾弥生已死当然是骗你的,就连宇智波的石碑也是我更改了内容,你所坚信的通往和平之路的方法不过是我用来复活母亲的手段。至于她,真是有趣啊,一个是因为你的承诺……千手一族记载朝雾一族的卷轴也是我拿走的,只要一天没能解开自己的疑惑,她就不可能甘心放下一切安然离去,这才给了我真正复活母亲的机会。”   “什么!?”   千手扉间紧皱眉头,怪不得他想要的资料一直没能找到,他以为是搬迁至木叶的时候遗失了,没想到居然也是这个黑绝掺和了一脚,它到底还在暗中做了多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然而西尔维娅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知道了自己究竟是谁、等到了一直以来的答案,已经没有什么能再让她留在这里的东西了。   逐渐变得冰冷的指尖被白色长发男人握住,他现在的样子是那么陌生,可这个怀抱又那么熟悉。   “是嘛……原来是你不知道我还活着啊……”   她望着那双紫色的眼睛轻声说,嘴角提起一个满足的微笑,这一世很漫长,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近百年的时间,而其中现在她还能回忆的起来的就只有和斑一起短暂而美好的日子了。   “不要再多说话了。”   斑握着弥生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自从被柱间的刀刺穿之后哪里就一直空落落的,但现在的酸楚和痛苦提醒着他自己的心一直在跳动。   “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月光开始变得如同日光般明亮,除了宇智波佐助的须佐能乎将自己身边的人护在阴影里,还有秽土转生的人不受影响,其他所有人都进入了“美好”的梦境,被卷入白色的布条中,成了巨树的养分。   现在所有人的敌人变成大筒木辉夜了。   “不,你没有办法了,我的时间已经到了。”   西尔维娅抓住斑的衣领,当复生不顾是否还会有人看到,出现在她身边并用那种怜悯的目光望向她时,她就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   “去吧,斑,去完成你的战斗吧,你还有机会……”   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宇智波斑慌张地搭上弥生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有气息。   是她陷入了无限月读的梦境。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   木叶村成立之后,宇智波泉奈没有死去,柱间的阳之力治好了斑和泉奈的万花筒写轮眼,斑成为第二代火影,扉间是第三代火影,柱间一直活着,没有一二三次忍界大战……她在木叶稳定下来不久就与斑成婚了,他们没有孩子,可是把族里的其他小辈视作己出……   然后场景变换,她回到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父亲正在阳台喝下午茶,他难得没有课也不必写论文,到她的房子来做客。   不,那不是她的房子,一个粉色长发的高个子男人走进卧室,他头发上有奇怪的绿色斑点。   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迪亚波罗已经死了。   那只是最初第一世里自己所期望的生活罢了。   再醒来时,宇智波斑依旧抱着她,可看起来一切已经结束了,他变回原先黑发的样子,眼睛也变成了黑色,低头望着她的目光显得既深情又悲伤。   “你醒了。”   西尔维娅看向周围,不远处不知道为什么飘着一个奇怪的白色老头,其他人都站在他周围,尾兽们围成一圈把他们所有人包裹在中间,五个村子历代的影形成的法阵在地面上闪烁微弱的光芒,然后那个白色老头开口。   “时候到了,你们应该回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了。”   然而斑拉住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他不能让弥生看着他走,他必须等到她先离开才能放心死去。   “……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千手柱间叹息一声。   斑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有些粗糙,但很真实,垂下的眼眸遮挡住了眼里的光亮,如果他不是忍者的话,如果他不是宇智波斑,或许还能和弥生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可惜的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弥生,我……”   他想说些什么,可这几十年的一切都哽在喉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没关系,斑。”   西尔维娅释然地轻笑起来,现在她已经不再纠结了,反而一身轻松。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了。”   另一边,波风水门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儿子,鸣人已经长大了,日光从地平线处钻出来。   “生日快乐。”   漩涡鸣人把妈妈玖辛奈曾经嘱咐过自己的话都重新和爸爸讲一遍。   “总之,到那边一定要告诉妈妈,让她不要担心,我生活的很好。”   其他人的目光都很欣慰,西尔维娅转过头,勉强看清了黄发男孩儿的身影。   “漩涡鸣人……吗?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那就送给你一个生日礼物吧。”   只有在发动替身能力的时候,复生才能真正被人看见,白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她身边,宇智波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下意识想要攻击,可又在弥生拉着他的手背摇头时停下来。   “那是我本人的能力,不要担心。”   随着五国之影和秽土转生之人、本不应该复活的止水和鼬的灵魂回归净土,复生的翅膀展开,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动作,泪珠落下与脸上的水滴形痕迹重合,脑后的星星头饰发出一道道光芒。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漩涡鸣人身边,他的父母,白色长发、脸上有两道红色痕迹的好色老师,宇智波佐助的父母、鼬和止水也再次回到了他身旁,而卡卡西的父亲、琳和带土,纲手的恋人,雏田分家的哥哥,井野和鹿丸的父亲,还有很多在第四次忍界大战中牺牲的忍者……   最后是千手柱间、千手扉间,以及那个让斑忍不住睁大双眼的身影——宇智波泉奈,他不可置信地喃喃。   “泉奈?这是……?”   许多刚刚才与亲人朋友道别的人再一次回到现世,还没摸得清头脑,大家都面面相觑,只有原本就在这里的木叶原第七班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那些是活生生的人,像是轮回天生一般真的复活了。   “弥生,你到底做了什么?”   斑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不论她到底使用了什么方法,可他知道这世上一切都需要交换、要付出代价。   “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西尔维娅弯了弯眼睛。   “这一次,好好与家人和朋友在木叶生活下去吧,只是我要先走一步了。”   “你……”   他明明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也将她揽在怀里,可弥生还是狡猾地从他身边溜走了。   “如果能重新回到当年的话,”   西尔维娅顿了顿,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她的灵魂正在被抽向下一个世界,恍惚间她看见了一个通体黄色的影子。   “我还会再一次选择离开游廊,与你们一起建立一个叫做‘木叶’的忍村。”   Part6·木叶(完) 第一百三十章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 除了壁炉里木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火星声响,其他一切都被严严实实封在窗外。   屋外空中飘满了鹅毛大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 根本看不清远处的风景, 窗帘没有拉上, 明明是白天屋子里也昏暗无比,纯白的床单在外面透进来的一点点光线下变成灰压压的颜色。   床上的女人正睡得香甜,或许这样的暴雪天气就是适合白天在家里睡大觉。   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外面的落雪才堪堪停下,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外面光秃秃的树枝都被直接压断, 这个天气应该有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 堵在门口的雪连推开门都困难。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两下,黑发女人猛地惊醒。   她下意识地抓住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是来自学校的短信通知, “因大雪, 明后两日课程暂停。”   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 被打扰睡眠正十分不爽的西尔维娅扔下手机打算就着困意再次入睡, 然而脑袋刚挨上枕头就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这是哪来的手机?   西尔维娅刷地一声坐起来, 薄被顺着身体落下,感觉到微微凉意, 她又马上把被子拉上来。   这里不是木叶, 也不是任何她知道的地方,自己大概又来到了新的世界。   目光立刻就被窗外吸引了, 暖黄色的灯光铺在雪面上,旁边的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白色几乎堆到了四分之一的位置, 天地间所有的棱角都被厚厚的雪圆润成了可爱的弧度。   木叶不下雪,意大利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雪,恐怕此刻她的位置已经接近极圈了。   她在屋子里环视两圈,只看到了复生飘出来的身影。   房屋是浅色木头制成的,有一点点像是柱间当时为她盖起的小屋,不过是现代的北欧装修风格,所有的物品放眼望去都是白色或乳白色,壁炉里烧着的火是真的,对面的沙发和前面厚厚的白色绒毛地毯看起来就很暖和。   整座房子被包裹在白色中,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小屋。   第一世的时候,她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样的房屋,阿尔卑斯山景区半山腰的酒店,她原本还打算和迪亚波罗一起去的,可后来因为两人相继死亡不了了之。   西尔维娅刚开始觉得自己这次是一个普通的在校学生——虽然现在还弄不清到底是什么学校,可紧接着脑海里涌上来的记忆越发诡异起来。   现在她是一个“正在出差的公务员”。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是假的,一种叫做“义骸”的东西,实际上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灵魂,居住在尸魂界,真正的身份是“死神”。   隶属于护廷十三番队中的第十三番队,目前在人类世界中的位置是俄罗斯的摩尔曼斯克。   最久远的记忆就是她生活在一个被称为“流魂街”的地方,人们死后的灵魂都会前往尸魂界,慢慢忘记前世的一切、组成新的家人,再一次死去之后重新投胎。   她被分到了第70区,治安很乱,若是普普通通倒也罢了,一般的灵魂“整”感受不到饥饿,只有有灵力的灵魂才会有饥饿感,她一直都吃不饱肚子,只好去考人们口中所说的“死神”。   当时她甚至不知道“死神”是做什么的,只听说有工作能吃饱肚子,后来稀里糊涂被分到了第十三番队,这个番队主要是把队员们派去现世并进行净化工作,将死去的人们的灵魂带回尸魂界。   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来现世了。   其他的事情都模模糊糊,她在队里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除了脸长得好看了点,其他也没有什么再能引人注目的事情了,连灵压不是很强大。   现在的这个房子就是花队里公款给租的,她自己可租不起这么大装修又好的房子,临走之前浮竹队长说是因为这片地区人口稀疏,有什么动静一走都要跑好久,特意为她弄了一个舒适的休息处。   不过俄罗斯的好处就是事情也少,都没有人,哪来那么多死人呢?   为了融入人类的社会,还弄到了技术开发局的最新款义骸,能够让人类看见她、也能食用人类的食物——主要是为了后面这一点。现在她的身份就是转入地区高中的新学生,当然身份一类的东西都是假的,她其实是突然蹦出来的黑户。   这次的轮值期是五年,前几天她才刚刚去新学校报道,这还没上几天学就因为暴雪而雪休了。   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在家继续蒙头睡大觉了,西尔维娅刚要躺回暖和的被窝里就听见“滴滴”的警报声。   刚刚说什么来着?俄罗斯地区的事情少?   可前几天确实无所事事啊。   西尔维娅找了半天才发现这个身体熟悉的警报声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她脱下来的衣服下面压着一个像是手机一样的定位器,上面的屏幕显示了自己的位置和事发地点的位置。   有大量灵魂出现。   这意味着同时有许多人死亡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故?她能想到的只有火灾和车祸,必须立刻过去净化解决,以免时间拖得长了灵魂会变成名为“虚”的怪物。   纠结了半天,西尔维娅打算脱掉义骸。   外面看着安静美好,实际上出去恐怕会冻掉耳朵,她还是不冒这个险了,按照记忆来看灵魂状态至少不会那么受气温影响的限制,还能用瞬步跑过去,用人类的身体在没有清扫积雪的道路上,可能要再次天亮才能走到目的地。   复生先飘出去看了一眼,贴心地提醒她不要走门,外面的积雪太多,以她人类身躯的力气肯定推不开。   最后是打开窗户跳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庆幸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她原本还不知道这个摩尔曼斯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估计这时候泼出去一杯水都能瞬间结冰了。   这次外派还没有几天,她不太熟悉附近的地形,也不知道目的地到底有什么东西,只好从房屋顶上一个个瞬步过去,随着越来越接近定位器上显示的位置,一个港口映入眼帘。   现在她大概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地方了,俄罗斯唯一的“不冻港”,即使身处北极圈,没有结冰的水面也依旧允许此处通货船。   屏幕上标志着灵魂的原点还在继续增加,她必须趁着灵魂的味道没引来虚时先引导他们进入尸魂界——至于他们是如何死去的,那就归人类的警察而不是他们管了。   这是个很大的港口,堆满了货物和集装箱,在这儿发生战斗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路上她就开始看见徘徊在此处刚刚成为灵魂的人了,多数表情都十分迷茫,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死去,连她用刀柄印在他们的前额上进行净化必要的仪式都没什么反应。   这太奇怪了。   好在灵魂的数量暂时不再增加,她把视线内的全部解决完之后,还是打算去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是搬运货物的工人发生了事故,或者是港口有船沉了,然而等她找到正确的位置,那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集装箱。   合金制造的蓝色门虚掩着,看不清里面装的货物,西尔维娅下意识觉得里面有人。   她蹲在集装箱上静静聆听,果然里面有模糊的说话声,可惜的是她现在没穿义骸——听不懂俄语。   那些人的话在她耳朵里就是“叽里咕噜”的一大串,是不是带上那么几个大舌颤音,西尔维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死神不允许插手人类的事情,这是他们的规矩。   而她的性格有绝对不允许自己袖手旁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指给很照顾她的浮竹队长添麻烦,她决定下去最后看一眼还有没有飘在地面上漏掉没有解决的灵魂。   下一秒她就十分后悔自己的决定。   落地的时候没能站稳,她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雪堆里,此时恰好集装箱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打头的是一个黑发带着白色皮毛帽子的瘦弱青年,见到她在自己面前掉下来,微微睁大了双眼。   西尔维娅尴尬地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类居然能看见她的身形!她咳了一声,只能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沾的雪,蹦出来一句英文的“抱歉”。   那青年身后的人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白帽子又做出了回答,可她什么也听不懂,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应该转身就走。   然后她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集装箱里又有些人出来,神情看起来是被胁迫的,那白帽子看起来像是头领的青年走过去用手挨个碰了一下他们,那些人的灵魂就离体了。   西尔维娅眼睁睁地看着青年走到自己面前,他面无表情地碰了她一下。   更加尴尬的事情是——无事发生。   她毕竟已经是个死神了,本来就是死的灵魂,除了同为死神或者敌人虚的攻击,除了特殊种族比如灭却师之外的人类,任何攻击都是无效的。   那青年看起来更加震惊,语气带着些激动对着同伴又说了些什么,后面那些和他一伙的人眼里也难掩诧异。   她猜测是这个青年的特殊能力是碰人一下就会杀死对方,可能她是第一个被碰到还没死的人。   或许自己正好撞上了什么灭口的事件。   西尔维娅不太确定地看看那些倒在地上的空壳,现在比起净化那些逝去的灵魂——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躺在地上装死?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但似乎来不太急了, 那些人在被他触碰之后立刻就死亡,她都能看见他们灵魂离开身体飘向空中的过程,可是她还在这尴尬地站在原地, 愣头愣脑地望着那些人的尸体。   那个白帽子的年轻人已经察觉到她不会受到他能力的影响了。   “额……抱歉?”   西尔维娅踟蹰了半天才用英语憋出来一句, 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现在是死神,并不会害怕这些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罪犯的攻击,可这不代表她想惹麻烦。   那几个人还是在说俄语,狂热又感兴趣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西尔维娅觉得大事不好。   她慢慢、慢慢地往后退,想趁机赶快溜走, 可青年却迅速又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次他的神色认真起来,黑色的双眼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了句什么。   西尔维娅一个劲儿摇头往后躲, 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 可青年的力气比她想象的要大, 她还不敢太用力, 虽然作为死神完全能挣脱, 可正常她这种体型个头的女孩子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力气, 西尔维娅不想变得更加特殊了。   其他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她怕这几个人一定要想办法将她灭口, 当掏出来刀或者枪对着她来一下并发现依旧毫无作用的时候, 事情就更“有趣”了。   她紧张的连意大利语都快飚出来了,临说出口才转换成磕磕绊绊的英语。   “让、让我走吧,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我发誓!”   可这话她自己听着都有点假——不, 是非常假,通常这样说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她也确确实实看到那些人死了。   然而如果是正常人类的视角,可以强行解释说是那些人晕过去了,总之她还不想用武力解决问题,按照规矩她不可以伤害人类。   那黑发青年居然真的微微松懈了力道,薄唇轻轻吐出一个单词。   “Name.”   “啊?”   她困惑地看着他,那双黑眼睛里燃烧着他看不懂的东西,仿佛她就是一直以来他在寻找的某样事物。   “Your name.”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居然柔和下来。   西尔维娅觉得只要她回答这个问题,他就会放她离开,于是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朝雾弥生。”   青年用带着点俄语口音的别扭发音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最后轻轻点头,松开了手。   这一次她慢慢试探着往后退,青年只是放下手站在原地微微歪着头望着她,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不再露出不满的神色。   费奥多尔望着那个黑发的亚洲女孩儿在见到他们不再有阻拦之意后,迅速地从一个集装箱后面溜走,好像他们是什么来自地狱的恶鬼。   但刚刚他们所做的事情确实也差不多。   朝雾弥生,青年细细地品味这个非本族人的名字,她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让“罪与罚”失效的人。   曾经他真的以为世界上不会有无罪之人,现在他找到了。   若不是今天还有事情没有办完,他一定不会就这样让她简单地离开。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那么就不怕找不到了。   *   “他们怎么会看到我?”   离开那些人的视线之后,西尔维娅忍不住发问,她确实是卡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个世界的,可基本的关于“死神”的知识还是能从身体的记忆中准确回忆的。   复生飘出来微微沉吟一下。   “难道说是因为他的特殊能力?”   “通过触碰别人就能令对方死去?”   当时环境太黑暗,码头的灯光到了集装箱区域内已经暗淡的看不太清具体的细节了,她只看清他触碰别人的动作了。   “但是后来他也再一次碰了你。”   白色的替身摇头,指的是后来青年拉住她的手腕。   “也许是类似于替身能力的特殊异能,需要用意念或者精神发动,况且如果真的只需要触碰的条件的话,我想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同伙的。”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现在她只想把刚刚错过没有解决的灵魂净化掉,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希望再也不要碰到类似的事情。   最好以后除了任务也不要出远门了,她真的想不明白自己的这片灵魂当时为什么非要为了那口吃的而一定要融入人类的社会。   因为道路上的积雪过于难以清理,原本两天的假期延长到了四天。   第五天,就在家里的粮食宣布告捷,西尔维娅不得不选择出门购买食物和必备品时,学校恢复上学了。   这里不是俄罗斯的热门城市,即使外国人来留学首选的也是莫斯科,她之前办理手续转入的学校很少能见到亚洲人的面孔,所有人都对新来的同学充满好奇。   这在她第一天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嘿,几天不见。”   西尔维娅坐上校车的时候,坐在第一排的男同学热情地对他打招呼,他的头发是浅金色的,蓝色的眼睛像是一块猫眼石,不得不说,这里的男性大多数长得都像是男模一样好看。   但坏处就是——她会脸盲。   现在跟她说话的人她只记得刚来学校的那天,他很热心地为她指了路,甚至在发现她还是找不到时选择主动为她带路,可名字却记不太得了。   虽然穿上了义骸之后就能听懂俄语了,可不代表她就能记住大家的名字,尤其是他们的名字又长又拗口,不好好认真区分的话,大部分在她眼里都是“XX斯基”。   不过好在同学们大多都很友善,并没有她想象中有那么严重的歧视。   “刚刚转入就放假,是不是已经记不清学校里各个教室的位置了?”   男生轻笑起来,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确实有点。”   西尔维娅从善如流地坐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可刚刚维持了几秒钟,在看见下一个站点上来的同学时就僵住了。   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毛皮帽子,然后是记忆中的黑色短发,以及淡漠没什么感情的双眼。   是那天在港口遇见的年轻人。   他居然还是一个学生!   西尔维娅甚至不知道她应该先惊讶他的身份,还是感叹世界居然就这么小。   原本他上车的时候目不斜视,好像车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显得冷漠而疏远。   直到她身边的男生因为她突然愣神而叫她的名字。   “朝雾,你在看什么?”   男生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因为他这句话而顿住脚步的费奥多尔,忍不住问道。   “你们是一个班的吗?”   “……不、不是。”   她喃喃地说道,看见青年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那一瞬间背后的寒意忍不住让她浑身僵了一下。   后面又传来其他同学的声音。   “费奥多尔,你今天怎么做校车了?”   出乎西尔维娅的意料,这个现在她才知道叫做费奥多尔的男同学居然真的有好好地回答,她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只是长得像的人。   他说他的车送去安装雪地胎了,今天的雪格外大。   然而下一秒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在身边座位上男生看不到的死角,费奥多尔突然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西尔维娅马上错开了目光——码头那天就是他。   ……浮竹队长,现在她申请转区还来得及吗?   至少把她调去一个没有奇怪的人的地方吧。   一路上西尔维娅内心都忐忑不安,连身边男生的问题都回答的很敷衍,下车之后她本以为自己会被费奥多尔拦下,然而青年居然只是路过她身边,和看着像是他同学的人一起先进入校园了。   她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但愿她真的会让那件事就这样过去,两个人谁都不再提、谁也不尴尬。   唯一一点能让她倍感欣慰的就是费奥多尔和她不是一个年级的,不然无论怎样上课都都能碰得上,这个学校不大,选修课足够让他们两个碰见了。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下课铃刚响,西尔维娅就冲出教室想要先做到校车上,最好再找一个靠窗户的位置,戴上耳机假装睡觉。   可惜事与愿违,在楼道里往下冲的时候,拐弯处正好撞上她在躲的人,这下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等等。”   她刚要装作无事发生转身就走,身后就响起了青年的声音。   西尔维娅的脚步顿住,其他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在下楼了,甚至他们两个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怕得不到回应他继续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她只好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同学,你有事情找我吗?”   “朝雾。”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比他的外表要更加柔和一些,虽然相比于其他俄罗斯人,他可能要稍微纤细一些,但和现在是亚洲骨架的西尔维娅比起来还是高了不少。   “之前我不知道你是这个学校新转来的学生。”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也不知道他是啊!   如果她知道,肯定会趁着雪休期间立刻办好退学手续,收拾收拾卷铺盖回到尸魂界找浮竹队长给她调区。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所以,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西尔维娅露出一个自认为完美无缺的微笑,但是费奥多尔硬是从里面看出来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他不是看不懂别人脸色, 只不过是现在刻意忽略了。   可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主要是不适合在学校里说, 又有谁会知道看似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费奥多尔·D会是犯罪组织的一名成员呢?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你的书落下了。”   “?”   她困惑地看着他真的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本书, 抻着脖子在封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不对啊,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下课之后把书放进书包,还拉上了拉链,他是如何做到的?   “……好吧,谢谢你。”   西尔维娅只好道谢,声音不知不觉弱了下来, 这样看起来反而是他好心捡到了她的书, 而她一直在咄咄逼人。   “费奥多尔。”   他有些突兀地说。   “我的名字。”   现在青年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西尔维娅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跟着同学们随大流往外走, 费奥多尔把她和其他人隔开, 形成一个小小的真空角落。   她注意到其他同学都会谨慎地不要和他挨着, 可是另一侧却毫无顾忌地和其他人挤在一起。   在学校他绝对不会露出之前在港口的那一面, 相反, 他甚至称得上温和, 与同学们相处和谐,可别人的反映也告诉她, 他实际上没有表面那么好接近。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既然那天放她走了,就说明他真的相信她“什么都没看到”, 她也给出了保证,还有什么值得再次有所交集的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西尔维娅见到其他同学不再关注这里,压低声音说, 可是见到对方的神情,她又只好补充上名字。   “费奥多尔?”   他没想要什么,这一点他可以发誓。   只是,这个女孩儿是第一个没有被他的异能力“罪与罚”带走生命的人,他忍不住想要接近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你现在又能听得懂俄语了?”   青年露出一个很浅很淡的笑容,若不是西尔维娅离得近,她根本不会察觉。   注意到女孩儿的脸色因此一下子变得惨白,费奥多尔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的本意不过是想要调侃一下那天她装傻的事情,可是话说出来之后再反应一下,似乎真的有那么点威胁的意思。   西尔维娅想的则完全不同,她根本忘记了义骸能够自动识别语言、也让她能说出流利俄语的设定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漏洞,现在她开始后悔那天没有穿义骸出去——主要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其实只要赶在变成虚之前净化灵魂就行,为什么她一定要这么积极勤快呢?   她最后看了一眼黑发青年,加快脚步低下头迅速向前走,这一会儿他们已经一起出了校门,西尔维娅二话不说地跳上校车,找了一个女生旁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隔着窗户,费奥多尔还站在原地,一手把著书包带,另一手虚握成拳放在唇前咳了几声,然后便抬起头直直地望着她。西尔维娅立刻换了一边,几乎都要靠在身边女生的肩膀上了,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必须想个办法马上离开。   她的本意是在这里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可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身份,人类知道死神的存在可是大忌,一点犯下这样的罪行,恐怕整个十三番队都要受到牵连。   回到家关好门之后,西尔维娅立刻召唤出地狱蝶,将“有特殊能力的人类能看到死神状态下的她”这个重要情报交给第三席。   浮竹队长身体不好,平时都是那两个她根本记不住名字的副官来处理大部分事务,自从上一位副队长战死之后,那个位置至今空到现在。   黑色翅膀上有蓝色亮粉的蝴蝶穿过凭空出现的和氏风格木门,往更加黑暗的断界中飞去,穿过这个隔绝不同世界的缝隙便是死神和灵魂的居住地——尸魂界。   只在记忆里见过那个世界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这次什么时候会离开,但西尔维娅还是想亲自看一看。   果然,还不到午夜的时候她就收到了回信,是席官的第一次回复,他们已经将此事报告给浮竹队长,不出意外的话会立刻把她召回尸魂界,因事发紧急,还要必须找到下一个接管这个辖区的死神,她才能离开。   西尔维娅只祈求能把她换到一个正常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她没去上学,隔着窗帘只拉开一条缝的窗户,西尔维娅看见校车停在这里又驶去,紧接着一个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也离开了。   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以为是邻居家谁在暖车,外面已经冷成这个样子,必须先把车发动起来等热了之后再开走,不然一路上都会很难受。   现在想想,说不定那就是费奥多尔的车。   他昨天提到了自己的车送去安装雪地胎,而那辆白色轿车恰好有全新的轮胎,印在雪地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这并不奇怪,在俄罗斯16岁就能拿到驾照,在这样的小地方学生自己开车上学也经常能看见。   况且,除了学生的身份他或许还有更特殊的职业,那辆价值不菲的沃尔沃就是证明——这里的其他学生可没有开这么好的车,而且费多尔奥还打探到了她乘坐校车时的下车点。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找到这座房子,只要向周围打听打听新搬来的亚裔女孩儿、就读于附近的高中,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了。   与其说是对她本人好奇,西尔维娅猜测费奥多尔在意的是她当天没有死亡这件事,所以才一直这样耿耿于怀。   如果像是第一世那样,她拥有替身能力,找上门来的乔巴纳和米斯达也有同样的能力,她可能就直接坦白了。   然而费奥多尔的能力她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没有看到替身的影子,也不知道如何发动,总之不可能和她是同类——或许是这个世界里特有的异能力。   即使换一个管辖区也有可能遇上这样的异能力者,可她还是想要尽快摆脱现在的困境。   刚过中午,一个穿着死霸装的男性队员就从穿界门里走出来,西尔维娅记得他好像是队伍里的席官,十名到十五名的样子,看来队里对这次出现的事故还是很重视的,特意派了一位实力较强的人来。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队员问到,西尔维娅倒是觉得这次如果他不去港口晃悠,可能不会惹上这样麻烦的事情——他已经中年了,就算使用义骸融入人类也不可能装作高中生。   “费奥多尔,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姓氏和其他的信息。”   可她还是谨慎的叮嘱,对方的能力诡异,就算是死神也不能小看,况且西尔维娅总觉得那个青年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那天在港口虽然没有仔细留意,可他的同伴们应该不是普通人。   “总之,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不是虚出现的红色警告,没什么必要赶到现场。”   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多少这样的异能者,而人类每天都在死去,死于犯罪也绝对不是少数,死神即使看见了也不能插手,还不如等着灵魂飘入空中之后再净化。   于是她就这样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净灵廷。   没想到才回去就被人给堵了。   *   那个转学没几天的亚裔女生又离开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听说是她的一个亲戚来学校代为办理的入学手续,好像是要回到原来自己的国家了。   大家都觉得可惜,只有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   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听着后桌说出这个消息,原本手里攥着的书本被用力捏出了褶皱。   他才刚刚找到这样一个无罪之人——说不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现在她居然就这样逃跑了。   即使知道这绝大多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他刚刚觉得自己离理想中的世界更进一步时,那一点点希望就又从指缝里溜走。   不,他会找到她的。   “朝雾弥生”。   黑发青年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拗口了,可一旦接受了其实还算好听。   最开始他不过以为那是一个普通的转学事件,直到同为“死鼠之屋”的那些人告诉了他有关朝雾弥生的调查报告。   她的身份是假扮的,仿佛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前没有任何能追踪到的痕迹,在这他们的小组织里还是第一次发生。   后来那个为她办理退学手续的男人也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在离开学校之后就“人间蒸发”了,至今也没有再找到他的影子。   他们去她等待校车的站点附近打听,确实有一个才租出去不久的房子,房主告诉他们前几天有人来退租了,慷慨地支付了本来约定好的一年的租金,并说接下来不会再住这里了,他可以随意再次将房子出租。那间算是高档的独立屋子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的痕迹,房主是如何布置的,她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模一样。   若不是他们几个人那天都确确实实看到了,整个学校的学生也有关于转校生的记忆,这仿佛就是他们做的一场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没有去港口处理事务。   一种失落混杂着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   费奥多尔清楚这不应该,朝雾弥生本来也没有向他解释一切的义务。   日本……吗?总有一天他会去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带她去见浮竹队长!”   “刚才队长说的是我, 让我!”   西尔维娅有些汗颜地看着面前两个几乎要打起来的副官,他们两个总是互相抢活儿干,浮竹队长也不管,甚至还每次都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两个拌嘴。   可她慈祥不起来。   “所以……我现在是?”   她礼貌地询问, 还没等两个人回答, 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是十三番队的朝雾啊, 刚刚从现世回来吗?”   西尔维娅不认得这个声音,可对面的虎彻和小椿却马上停止了拌嘴, 连神色也变得恭敬起来。   那是一个长相也温和敦厚的高大男子, 棕色头发,嘴唇微厚,老式有些土气的镜片遮挡了眼里的光芒, 正站在一边看向他们这里,白色的外袍证明他队长的身份。   从记忆里调出来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是五番队的队长蓝染揔右介。   她和他不熟,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集, 即使偶尔在路上见到面也只是她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蓝染队长点点头回应罢了。   甚至几乎都遇不到,十三番队和五番队完全是两个方向。   他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还停下了脚步,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蓝染队长, 您找朝雾吗?”   虎彻好奇地问,视线来回在两个人中间扫来扫去。   西尔维娅现在和小椿困惑的表情差不了多少,她以为他是来找副官们的, 有事情想要见浮竹队长。   “应该不——”   “嗯, 麻烦你们了,现在我可以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吗?”   棕发男子点头,抬脚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心里的警铃立刻全力拉满。   经过了这么多世界, 西尔维娅学会了一个道理——看似老实敦厚的人,实际上可能是什么反派的大BOSS,虽然不适用于任何场合,可多留一个心眼毕竟不会出错。   而且对于一个队长来说,他太温和了,对于队员的态度也比其他队长好很多,能和他比的就只有浮竹队长。   然而那种温和却又很疏远,不仔细观察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很好接近的人。   “啊?啊,好的,那我们先不打扰了。”   小椿挤挤眼睛、给了她一个古怪的眼神,拉着一脸兴奋还想说些什么的虎彻走了。   这下子解释不清了。   她和蓝染队长根本不熟,五番队虽然是支援队,可现在十三番队也不需要任何支援,她刚刚“结束”任务从现世回来,才踏入尸魂界净灵廷,棕发男人就出现了。   除了他们想的那种可能性,还会有什么呢?   “朝雾弥生和蓝染队长有很神秘的关系,只有十三番队内部才知道换了人的任务,可朝雾刚回来蓝染队长就来接她,还要单独与她说话,都来他们这劫人了。”   至于这个“神秘”的关系,大家自然就心照不宣了。   可天知道,他们根本不熟,之前都没有单独说过话,西尔维娅心里打鼓,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虎彻和小椿离开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单独的空间,这里是通往队长室“雨干堂”的路,平时若是没有人有大事找队长,根本不会有人来。   见到棕发男人向自己走来,她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压迫感——不是灵压,而是心理上,仿佛他已经窥见了她的某种秘密。   “蓝染队长找我能有什么事情呢?”   西尔维娅故作轻松地笑笑,队长都是高高在上的人,这片灵魂还从来没接触过其他与浮竹同等级别的人。   “我倒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值得您亲自跑一趟。”   男人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靠近,阴影完全笼罩她,可西尔维娅硬是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一步——她没有什么好退缩的。   “这件事情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声音富有磁性又迷人,怪不得当年在真央念书他特聘教书法课的时候有那么多女孩子对他痴迷,如果不是那个老土的发型和眼睛,再重新好好包装一下,他一定会更受欢迎。   不如说,现在有些刻意“扮丑”了。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类型。   吉良吉影,实际上很优秀,却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普通,不是有什么秘密就是有什么目的,看来蓝染也一定一样了。除了她这样经历太多的人,还有谁会怀疑最温和的蓝染队长会是坏人呢?   棕发男人眯起眼睛轻轻哼笑一声,明明是和蔼的笑容,西尔维娅偏偏从里面看出一丝不怀好意,她怀疑地眯起眼睛。   “您在说什么呢?我不懂您的意思。”   他现在离得太近,眼镜片反着白光看不清眼里的神色,蓝染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出这句话。   “你的小秘密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考虑来五番队呢?如果我开口要人,浮竹队长不会驳我的面子的,但我还是想等你亲自做出选择。”   西尔维娅的心脏漏了半拍,根本想不起什么时候和这个危险的男人有交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回忆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啊?   她的小秘密指的是什么?身上有太多能称得上是秘密的事情了,她的一次次穿越,能够将人复活的替身能力……而蓝染揔右介想要说的又是那一点?   棕发男人满意地看见女人的瞳孔微微放大,他不打算把她逼得太紧,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过朝雾弥生可不仅仅是只毫无伤害的白兔。   他还没有等到最佳的契机,只要在那之前她同意加入,他便不会使用强迫的手段。   不如说,也许他还威胁不了她呢。   这个女人隐藏着的实力恐怕不下于她,甚至更加隐秘,他因为出色的灵力和能力现在担任队长,他躲都躲不开的职务,朝雾却还在十三番队当一个普通的队员。   “蓝染队长?”   西尔维娅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到已经从“雨干堂”里出来的浮竹十四郎,他的表情也难得带着点惊讶。   “我感觉到灵压就出来看一眼,没想到……”   浮竹的眼神也和小椿一样来回在他们之间扫视,任何人见到这个组合都会觉得奇怪的。   她立刻和蓝染拉开,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和自己的水平不一样,西尔维娅知道蓝染这样的级别一定能感觉到同为队长级别灵压的靠近。   他居然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见到其他人也毫不回避。   “我听说朝雾从现世临时调回,有些私事找她想要谈一谈,没有提前和您打招呼实在抱歉。”   棕发男人真诚地说,只有离得更近的西尔维娅才能看见镜片后面的双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她没有再理会他想要说什么,径直走到自己队长身边,浮竹又因此愣了一下,他已经看不太懂了。   见她寻找靠山一样回到浮竹身边,蓝染“好脾气”地笑笑。   “朝雾,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吧。”   最后他对白发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西尔维娅恨得牙根痒痒,这句说的更加让人浮想联翩了。   见到她神色有些不对,浮竹试探着问。   “怎么了,蓝染队长找你有什么事?之前我倒不知道你和他认识。”   “……不,没什么。”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具体的内容告知自家队长,不知道如何解释“小秘密”,她自己都不明白蓝染到底在说那件事。   “好吧,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至少我与他同级。”   只是表面上是同级而已,蓝染不过是几百年前才成为副队长,百年前平子真子他们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才成为队长,而他和京乐春水是净灵廷刚刚成立时山本总队长的学生。   她很高兴浮竹队长比她想象地更加敏锐,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绝无关,白发男人接着说。   “这次把你派到生活习惯差不多的地方,日本。”   “哪个地区呢?”   “横滨。”   西尔维娅点点头,其实到底去哪里无所谓,本来她还想要在净灵廷多逗留一段时间,现在看看,算了吧。   躲过一个还有下一个,说不定到了现世才能真的清净。   *   这里和她想象中的日本横滨不太一样,第一世的时候她所在的世界日本绝对没有连横滨都达到如此发达的地步。   港口的几个摩天高楼直通天际,她从未见过的更加现代的都市。   而现在她在的地方却与远处眺望得到的高楼截然相反。   横滨租界,不知道为什么中间有一块巨大的凹陷,里面建的像是她曾经在地里杂志上见到过的巴西贫民窟,由上至下紧挨着建立一个个简陋的平房,和地上的世界完全不同。   擂钵街,这里的名字,她能感受到的灵子浓度最高的地方。   也是报告上经常有虚出没、有大量灵魂需要净化的位置。   横滨,这里与表面的欣欣向荣与和平截然相反,只有死神才能看到无时无刻飞向天空的灵魂。   这个城市不知道埋没了多少罪恶。   死神状态下的西尔维娅站在擂钵街的其中一间平房上面眺望远方,根本没有注意附近的人类,然后就听见有人对她喊话。   “喂,你站在那上面做什么?”   她低头看去,那是一个穿着帽衫,双手插兜的橘发男孩,看起来年龄不大的样子。   明显是一个人类。   这次西尔维娅学会不要感叹什么“你能看得见我?”这样的傻问题了,那只会让原本觉得没什么的人开始感到怀疑,她淡淡地眺望了一眼远方。   “我只是在看桥的另一边而已。”   意料之外的回答,中原中也顿了一下。   这里确实经常有新来的无家可归的人,最后他们都会成为伙伴。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到这的?我之前没有见过你的面孔。”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明明看起来也不算大, 可是却主动问起这样的问题。   贫民窟的孩子通常会有小头领,可这个纤细的少年实在是没有她印象中孩子王会有的样子,反而看起来十分清秀。   “我今天刚刚来到这里。”   西尔维娅笑笑,可心里想的就完全不是这一点了——为什么到哪都能有人看得见她?   “我不可以站在这里吗?”   “……没。”   中原中也摸摸鼻子, 又迅速地瞟了她一眼。   她的穿着打扮……都和他见过的人不一样。   原本谁站在房顶上、是不是新来的人、会不会成为未来“羊”的成员, 他根本就不关心, 这个小组织想要把他奉为首领,最近连外界也有这样的传言, 可他完全不感兴趣。   只是这个女孩儿站在高处眺望远方的神情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无家可归的人的眼神, 他莫名能感觉到这一点,明明在这里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然而只有她给了他异样的感觉——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   都在寻找某个归处, 却一直无处可归。   “羊”接纳了他,但这也不是他的家。   还有一丝迷茫,她正在被什么事情困扰着,或许是过去, 或许是……她自己的身份,他都能感觉得到。   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一旦见到了同类便能分辨出来、嗅得出同类的气息。   “下来吧,如果摔下来就不好了。”   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来的。   西尔维娅挑挑眉,她还以为他会说类似于收保护费之类的话呢,没想到居然在关心她的安全。   看起来是一个有点凶的男孩儿, 第一句话的语气也算不上和蔼, 实际上居然是个温柔的人吗?   “好吧。”   最后她说道,从善如流地从房顶跳下来站在他身边,他们差不多高——这一世她的模样还是没长大的女孩儿。   尸魂界的死神拥有远超普通人类的寿命, 据说山本总队长已经有上千岁了,而那些队长们少说也都是几百年的“高龄”。   队里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儿朽木露琪亚也是小姑娘的模样,她比自己还早一段时间入队,据说那个时候副队长志波海燕还活着,自己也不过是一百多岁的年龄罢了。   仔细算算,从第一世到现在,她真正活着的时候也过了几百年了。   这个年轻的身体里面装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你——!”   中原中也惊讶于她居然直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而且毫无惧色,难道她就不怕把腿摔断吗?如果是和他一样无家可归的人,可没有地方给她医治。   还是说她也有特殊的能力?   他听说港口那边的许多人有和他相似的特殊异能,不过“羊”中没有这样的存在。   “怎么了?”   西尔维娅疑惑地“嗯?”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望着这个橘发男孩儿,看见他眼里的诧异才反应过来,似乎普通人类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莽撞的行为——尤其对于一个看着比较瘦弱的女孩子来讲,从那样的高度跳下来,膝盖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力。   上个世界里的人都是忍者,别说从一层楼上跳下来了,从悬崖上都能直接往下跳。   不做普通人好多年。   “……没什么。”   说起来他自己也能做到,中原中也摇摇头,是不是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看得太特殊了?   “好,那下次再见啦,橘发的少年。”   感受到连接租界与港口的桥对面又有新的灵魂出现,西尔维娅对着这个不知名的男孩儿轻轻一笑,脚下一用力就“飞”到空中,在他讶异的目光中离开。   现在有任务在身,她没办法与他聊得太多了。   可她不知道这并非是唯一一次见面,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甚至和他混熟了。   这次为了不再多惹麻烦,西尔维娅没有选择再使用义骸,语言相通就没必要再用那东西了,也不差那点吃的,身为死神几乎不怎么累,疲惫的时候随便找一个楼顶对付一晚就结束了。   第二次出现在擂钵街的时候,她再次遇见了那个少年。   他看似无所事事地靠在一个电线杆旁边,水泥表面贴满了小广告,留着电话的纸条在风中被吹得“哗啦啦”响。   听到房顶的劣质铁皮轻轻响了一下,立刻回头,见到了那个还不算熟悉的身影。   他在刻意等她?   少年还是像上次那样穿着连帽衫,不过这次双手插在衣服前面的兜里,钴蓝色的漂亮眼瞳迅速略过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西尔维娅再一次跳下去,有些好笑地转到他扭过头去的方向,想要看清他的神情,不过为了给这个年龄不大的男孩儿一个台阶下,她主动先开了口。   “好巧啊,又见面了。”   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是啊。”   “你就住在这附近吗?”   打量一圈周围的建筑,大概上次她的猜测是对的,如果不是住在这,谁会天天往这种地方跑呢?能想办法离开的一定都到租界外面去了,不会再留在这里。   橘发少年点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呢?”   她顿了一下。   “我没有住处。”   这说的是实话,每天她就在这个城市里漂泊,除了租界以外的地方也看了个遍。   少年看她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中也。”   他再一次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   “中原中也。”   “朝雾弥生。”   按照礼貌也回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突然意识到,他是不是把她也看做无家可归的人了?   “要和我去附近转转吗?”   他把手从衣服兜里抽出来放进裤兜,耸了耸肩膀。   西尔维娅跟着他的脚步,第一次真正在擂钵街里仔细观察,走路的时候他又零星问了她不少问题,等问到她在哪休息,回答碰到哪在哪的时候,橘发青年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可她确实说的是实话啊。   “这附近有一个名为‘羊’的组织,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见到她点头,中原中也松了口气,那这样的话他就不必更细地解释了。   “都是和我们差不多的人……所以,如果你觉得没有去处的话……”   没有把话说满,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他怕伤了她的颜面,万一他和他们不一样呢?   但如果是真的,就像当时他们接纳他一样,“羊”也会接纳她。   “谢谢你的好意,中也。”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看到身边的橘发男孩儿僵了一下,西尔维娅紧接着补充。   “或许一会儿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远处走过来两个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儿,还没接近就开始喊中也的名字。   “喂,中也,你听说港口黑手党的事情了吗?”   中原中也刚要开口向他们介绍身边的女孩儿,就看见那两个人目不斜视地向他走来,眼神都没有像旁边飘一下。   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西尔维娅露出一个“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歪了歪头,而那两个人表情困惑。   “你在看什么,你身边有什么东西吗?”   橘发男孩儿张了张嘴,最后艰难地说。   “……不,没什么。”   在再次提问之前,中也抢先打断了他们的话。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他转身就走,双手插在裤兜里走的飞快,西尔维娅也跟着飘在他身边,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两个人依旧茫然的表情。   一直走出视线之外,中也的脚步猛地停下了。   “……怎么回事?”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变暗。   “如你所见,他们看不见我。”   西尔维娅淡淡地说,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仿佛橘发男孩儿太过大惊小怪了。   “恐怕这样解释你会更加清晰一点吧——我是一个灵魂,已经死去了,你能看见我恐怕是因为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吧?”   这不是她在横滨遇到的第一个和那个俄罗斯青年一样的人。   当时她在港口附近徘徊,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总是死人,后来听说那是黑手党的地牌。   说起黑手党,她会忍不住想起迪亚波罗和乔巴纳。   这是她身死与一次次穿越的根本原因,本能地对这个词感到厌恶。   路过一条河边的时候,西尔维娅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身上多处缠着绷带,连一边眼睛上都有。   他正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仰头看着一个高压电线上掉落一半的电线,露出来的线头时不时噼啪闪着骇人的电火花。   可是年轻人毫无惧色,她甚至在里面看到了一种渴望的神色。   在那里站了不知道有多久,就那样盯着半截电线,就在他的手指微动,身体前倾的时候,同样等待多时的西尔维娅也摸上了腰际的斩魄刀。   这是一个寻死的人。   与其一会儿还要折回来净化他的灵魂,不如直接在这里等他自杀之后直接做好,也免得她多跑一趟。哪知道等了半天他也不动弹,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死?   可西尔维娅终究也不是能上去“帮他一把”的性格,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等。   谁知那青年最后却转过头来。   “小姐一直站在那边看我,是因为爱上我了,想要与我殉情吗?”   他用一种轻浮而飘飘然的语气说道,对着她笑着歪头。   ……比起纠结能不能看见她这件事,西尔维娅想直接掏刀把他砍了。   所以说为什么横滨也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人啊?她想回俄罗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抱歉, 你说什么?”   西尔维娅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忍着没拔出斩魄刀。   太宰治站在原地,双手在外套兜里动了动,衣服的下摆和风衣的系带随着他的动作飘来飘去, 他笑眯眯地再一次说。   “小姐真是一位美人呢?能否请求小姐和我一起殉情呢?”   虽然离得远, 但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毫无笑意和温度。   这个世界里好多怪人。   可是比起刚刚想说的拒绝的话, 临到嘴边又变了样。   “好啊,可以考虑, 等我哪天心情好的吧。”   反正总有一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上一世那么久,这次总该快一些了吧?   有蓝染揔右介盯着, 她总觉得自己活不长。   这个回答反而让那个棕发青年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回应,他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接上话。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这个女人……虽然表面上还是一个少女, 但那可不是什么属于涉世未深的孩子的眼神啊。   衣服也不是见过的样子,倒是和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有点像,但还不完全相同,像是改过的和氏衣服, 腰间别了一把□□。   现在日本允许佩刀吗?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在街上走?没有听说过横滨哪里多出来新的势力。   不过那笑容在他脸上刚刚要消失,马上就变得更加灿烂,现在那个漏电的高压线不再能引起他的注意了。   棕发青年快速来到西尔维娅面前, 有些好奇地打量。   “真的吗, 真的吗小姐?”   双手合十露出一副期待的神情,声音像是让她想起蜜糖或者丝绸,普通心智的女孩子一定会抵挡不住这样风流而有些颓唐的气质吧。   “那我们就约定好了哦, 要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吗?”   “……我没有手机。”   西尔维娅大方地说,看见青年脸上的笑又暂停了一秒。   “不过等我打算死的那天,我会来找你的,我知道在哪找你。”   他身上有灵力——费奥多尔也是,只要是能看见她的这几个人类,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的灵压,而这就能够与普通人区分开,“灵络”是能够具象化像是带状的灵气,用来区分死神和普通灵魂,死神的“带子”是红色的,普通人白色,可现在她能够通过特殊的手段加以区别了。   之前在俄罗斯的时候只对“灵络”有概念,在真央念书的时候有学到过,可当时她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那是只有上位死神才能看见的,作为一个普通的队员怎么可能使用这种方法呢?   然而来到横滨之后,试探着想要尝试时却发现可行,这个管辖区里只有她一个死神,可红色的“灵络”却一点也不少。   甚至多到了让她暗暗心惊的地步。   尤其集中在几个地方,一个是港口,一个是某间不起眼的侦探社,其他就是一些零散分布没有找到组织的,这些人应该全部都有类似于费奥多尔那样的特殊能力。   眼前这个青年又是什么呢?   太宰治明智地跳过了这个问题,身为黑手党,他早就不会再问这些不应该牵扯到自己的秘密了。刚开始用余光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以为她是自己的同类,现在想想似乎不是。   “好吧,那至少要告诉小姐我的名字才行,太宰、太宰治。”   “朝雾弥生。”   对着凑过来打量的青年,西尔维娅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太宰治脸色白净,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口,她猜测那不过是某种“装扮”用的绷带。   “仔细看的话,”   他又在用那种甜蜜的音调说话,可是吐出来的话语却冰冷无比。   “小姐似乎没有‘心’呢~”   西尔维娅皱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双鸢色额眸子里多了探究,这个青年正在期待她的反映。   没有“心”?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是他的特殊能力吗,可是她的心脏还好好在胸腔里跳动。   “嘛,我也不知道啦。”   太宰治突然眯起眼笑,仿佛刚才露出来那一丝冰冷的尖锐不是他本人一样。   “只是突然这样感觉,小姐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她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因为礼貌问题才没有露出“这人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难道说能看见她的人都不太正常?   在那之后就因为远处传来虚的声音而赶紧离开了,没有再去留意那个青年后来去了哪,不过她有预感,他们还会再次见面的。   话说回来,可面前这个橘发青年看起来就很正常。   “你已经死了?”   中原中也的表情十分严肃,再一次上下打量面前女孩儿的一切,可是除了穿着打扮稍微和他们有些不同之外,也有好好呼吸、好好站着。   灵魂是真实存在的吗?   可如果真的人人都有灵魂,死后都会徘徊在人世间,朝雾弥生却又是他唯一见过的灵魂。   见她坦荡的点头,中也只能在心里说服自己这件事是真的,那两个“羊”的成员看不见她是事实。   “那我能触碰到你吗?”   西尔维娅抬起一条手臂,死霸装宽大的袖子扫过中也的手背。   “看,应该是可以的,你有感觉吧?”   他忍不住再一次仔细观察这套衣服,绝对不是现在的款式了,哪怕是横滨中心的步行街上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打扮,再加上她的佩刀……   她死了多少年了,是在限刀令出现之前吗?可那都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了,她就一直徘徊在这里吗?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开口询问,可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询问女孩子的年龄是一件没有礼貌的事情——就算已经成为灵魂了,那也算是女孩子吧?   见中原中也还是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她干脆打断他的思考。   “嘛,总之就是这个样子,你习惯就好啦,这件事情就像你有特殊的能力一样没有为什么,所以我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是……?”   “类似于操控重力一样的能力吧。”   橘发青年快速地嘟囔了一句,似乎不是很想提及,见状她也没有再细问,似乎也有人不喜欢特殊呢,会被特别的能力困扰之类的。   当时西尔维娅还不知道中原中也确实比较特殊,和其他人的异能比起来,他的异能还真的有“为什么”。   “看来你的朋友还有事情要和你说,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远处刚刚那两个孩子正四处寻找他,还没等中也做出回答,西尔维娅轻轻一笑便轻而易举地飞上了房顶,沿着擂钵街由下至上的平房一路到了租界上方公寓的楼顶。   那抹橙色已经变成了小小的人影,看不太清了。   中原中也看到朝雾弥生停在那里不动,这才转过来,那两个男生说完之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是么……港口黑手党居然又……”   看见对面两个人带着期待的目光,他心里没由来地感觉到一股烦躁,不想成为首领却偏偏被推上这个位置,然后所有的事情都全部依赖他。   他不是神仙,他也会感觉到疲惫,那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一点点施加的压力。   那种感觉越来越繁重,可是刚刚和朝雾弥生谈话的时候,却如同把那些烦恼全部忘记了一般,浑身轻松,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到那么轻快了。   这会儿那些恼人的感觉又回来了,怎样都甩不掉。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再多和她说几句话,却不知道如何挽留。   现在他们也只是交换了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因为是灵魂所以看起来更加漂泊不定吗?她确实看起来轻飘飘的,说话的声音也很空灵,从房顶跳下来的身影轻盈的像一只豹猫,当他每次想要追上那抹身影的时候,她就又轻快地飘远了。   而他只能留在原地——留在这个名为擂钵街的地方,等待下一次相遇。   等三个人说完有关港口黑手党的话题,中原中也再回过头,租界上方那栋房子上已经没有了矗立的身影。   她又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中午,他正打算解决自己的午饭时,听到房顶轻微一声“嘎吱”的响声,那于风吹时铁皮呼扇的声音完全不同。   中原中也离开站起身来,然后透过窗户看到了他一直在等待的身影。   他本来想等吃完饭之后就去每次见到的那处碰一碰运气,哪知这一次她直接找到了他家。   听见敲门声时,橘发青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他把面包放在矿泉水瓶旁,走过去开门。   “我就猜你在这。”   西尔维娅刚一从打开的门缝里看见那抹橘色就感叹地说,然后对上那双钴蓝色的眼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打扰了。”   “当然。”   中原中也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拉开门让开身。   “请进吧。”   她打量一圈这个不算大的房子——但说实话,按照她对日本的了解,这其实很不错了。这个世界里的横滨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市中心的小公寓可能还没有这里宽敞呢。   家具意外的少,生活用品也是,要不是她知道中也就住在这里,还以为这会是一个待租的房子。   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桌面上刚刚打开包装袋的面包和旁边的一瓶矿泉水上——实在是太显眼了,西尔维娅不太赞同地皱皱眉。   “这是你的午饭吗?”   中原中也咳了一声,点点头没作声。   他一直也是这么过来的,在这里的所有孩子都是,有那个做饭的时间还不如去多做些工作赚钱。   “这可不行。”   几乎是用责备的语气在说。   “男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吃这些怎么可以?”   “不注意营养均衡会长不高的哦!”   她恐吓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中原中也尴尬地咳了一声。   “……我不会做饭。”   “不会可以学。”   她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走进去检查屋子的内部,有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简陋但足够弄一些简单的食物,看起来格外整洁, 一看就是从来都没有用过。   橘发青年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记忆, 睁开眼就在擂钵街, 然后被“羊”接纳,能学会生活就不错了, 还哪有心思花在做饭上呢?不过朝雾弥生不知道这一点, 他不会去责备她的话。   “那就烦劳中原先生和我一起去购买一些食材?”   加重了“烦劳”二字,西尔维娅背过手去眯起眼睛笑,他到底还是一个没长大的男孩儿, 不过过了这么多世界,现在她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了,当然也能稍微帮衬一下中原中也。   青年迅速地瞟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泛红, 一定是关上门之后屋子里太热了。嗓子里一直有一种莫名的痒意,他今天一定咳嗽太多次了。   “叫我中也就行。”   身边跟着一个“幽灵”很新奇,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们避免说话,没有人的时候中也才放开声音, 其他所有人都看不见,可是旁边确确实实有一个陪伴者。   “羊”虽然接纳了他,可从来没有人与他一起做过这样的事情——去超市采购。   不是便利店, 而是大型超市, 以前就算来这里他也绝对不会往这片区域走,而且突破他的印象,生鲜区域实际上有很多他以为绝对不会看到的身影。   比如西装革履的上班族, 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给他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个穿着复古风格侦探一样的黑发男人。   “看吧,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西尔维娅轻笑起来,她大概能想得出一些年轻人的心思,第一世她上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也会和其他同学一样觉得来超市或者市场买生鲜食品是很“丢脸”的事情,当时她更喜欢买各种零食。   考虑到是她的出现耽误了中原中也的午饭,她打算弄一个快速简单的意大利面。   在杜王町的时候,跟着吉良吉影——虽然她现在很不想提起这个名字,也学习了不少日式食物的做法,上班族虽然忙碌可生活精致,但那对中也的小厨房可不怎么友好,少而多的菜式恐怕空空的肚子也等不起。   这个其他人看不见身形的同伴盯着他买了肉馅,指导他挑选西红柿,最后从货架上拿了一袋意大利通心粉和调好的意面酱。   然后跟在他身边默默地排队结账。   一切都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如果没有朝雾弥生的话,他绝对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经历,也绝对不会想要经历这些。   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些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朝雾弥生在小厨房里忙碌的时候,中也在她背后的某个装碗筷的柜子里找到一把叉子,然后注意到她明显只煮了一人份的面条——差不多是他的食量。   “你不吃吗?”   西尔维娅诧异地挑挑眉,仿佛他问了一个为什么太阳不从西边出来的傻问题。   “我是灵魂啊,我没办法吃东西的,也不需要。”   实际上是需要的,但是自从成为死神之后她能很好的控制饥饿感,横滨这个城市浓郁的灵子也能让她长时间感受不到饥饿。   只是她不想吃中也的东西,本来他就是孤身一人,若是开了这个头,岂不是每次她来帮忙做饭都要蹭点吃的?这不是她的本意。   “呃……好吧。”   橘发青年干巴巴地说,最后只能无所事事地坐在餐桌前等待。   热气腾腾的肉酱意面端上来时,他忍不住想,上一次吃热的食物是什么时候呢?   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他毫无记忆,刚刚来到擂钵街,下大雨的时候在便利店外面避雨等待天晴,一直到晚上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收银台打工的小姐姐为他加热了一份打折的便当。   为了不让一个人吃饭的中也觉得尴尬,西尔维娅转头去了一边的另一个桌子,随手拿来一张空白的纸,在征得同意之后写下了今天意面的做法。   “我把今天的步骤先写给你哦,还有一些很简单不需要基础就能做的,其他的等之后再慢慢加上吧。”   “之后”。   他抓住了这个词,还会有之后吗?   连西尔维娅也没想到的是,这确实持续了一段时间。   她甚至有时候会直接在中也的房顶上休息下了。   *   如果不是任务目标出现在这里,他绝对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本身就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包裹了一只眼睛和露出来双手的绷带,还有那郁郁寡欢的眼神,和其他神色或匆忙或欣喜的人群完全不同。   即使站在人群中,他也无法融入进去。   或许这就是他还留在港口黑手党、没有真正找到归宿的原因吧,又有什么地方能接受这样的他呢?   太宰治最后在货架之间的缝隙里看了一眼任务目标,看起来还要在冰柜前纠结好一会儿酸奶的牌子,他打算在这里自己逛逛,只要盯好收银台的几个口看他什么时候离开就可以了。   超市这种地方,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   那些脸上露出满足笑容一起出来购物的家庭或者情侣,哪怕匆忙的上班族们与在办公室里死气沉沉的样子相比也变得朝气蓬□□来。   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不知不觉走到了生鲜区,最开始他讨厌这个地方,认为所有的蔬菜水果也好,鱼类肉类也好,都是生命的一种形式,那和他所追求的完全相反。   可后来他就不这样想了,那些在货架上整齐排列的食品,都在慢慢的凋零,生命已经凋谢了。蔬菜和水果会知道自己死亡了吗?他开始羡慕它们能够这样轻易地死去。   然后在不远的过道处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实在是过于显眼,从头到脚的黑色和氏衣服,大摇大摆在腰间挂着的□□——只要能看见她,恐怕不会有目光不落在她身上。   可是所有路过的人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太宰治眯起眼睛,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见这个叫做朝雾弥生的女人?   既然无法被看到,那她在这里做什么?   紧接着他就察觉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橘发青年,不如说是朝雾有意在靠近他,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女人的嘴唇有没有动。   但是橘发青年一直在低头挑选蔬菜,从来没有过回应。   她是在跟着他吗?上次就觉得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话……死人?幽灵?   还是说那是她在意的人,即使成为了灵魂也要继续守护在他身边?   真是狡猾啊,不是人类还答应要和他一起殉情……   这不是明明就有在意的事情吗,怎么能那样轻易地答应要和他一起去死呢?   到时候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会死掉,可怕的骗子小姐,他能隐约感觉到她“没有心”,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遇见有轻生念头的人一定会加以劝阻吧?可是她却冷漠地站在一旁观看。   不,还有的人会在打算跳楼的人下面起哄说“怎么还不快点跳?”“到底跳不跳?”“真是爱作秀”。   永远都能一眼看穿对方的天赋仿佛在朝雾弥生这里就不好用了,有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推测不出来。   余光看到任务目标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他先一步向无购物出口通道走去,最后看了一眼黑发女人和橘发青年一人一鬼的奇妙组合。   即使未来两个人被称为黑手党的“双黑”、成为了默契的搭档,这一段小小的插曲也被他埋在了心底里,再也没有提及。   他不知道中也是否知道朝雾弥生的存在。   中也被森首领带回来之后,他再也没在橘发青年的身边看到过她。   *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朝雾弥生在小厨房弄吃的——有的时候他也会上去搭把手,但今天这个他什么都不会,中原中也在一旁的书桌上拄着脸颊研究弥生写下来的菜谱。   突然,一只从窗户飞进来的黑色蝴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擂钵街怎么可能会有蝴蝶?这里连一朵花都生存不下去,至少他生活在这里的时候从未见过。   而且那只蝴蝶带着点微蓝色的闪光,托着亮粉尾巴,一点点飞到朝雾弥生的手背上。   西尔维娅立刻停下了动作,中原中也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怎么了?”   “……突然有些事情。”   她皱眉,地狱蝶用来在死神之间传递信息,而她接到了一个一级警报,尸魂界净灵廷受到攻击,所有驻扎现世的死神立刻返回。   迅速摘下围裙,西尔维娅把手里的锅铲塞给站起来的中原中也。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先不用等我了。”   没有等待他的回应,西尔维娅跳出窗外飞向天空。   穿界门为她打开,断界里的黑暗看起来没有尽头。   “别动。”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些熟悉, 可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到过了。   西尔维娅缓缓转过头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棕色的发丝,老土的黑框眼镜,断界里几乎毫无光亮, 只能在尽头看见一点白光, 剩下的只能用地狱蝶来辨别方向, 她根本看不清男人的神情。   浑身下意识地紧绷起来,连复生也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没有重大状况的时候, 队长不可能到现世去的吧?”   一边摸上腰间的斩魄刀,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犀利地说道。   根据记忆,在护庭十三番队工作的这些年里, 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况且队长级别的灵压对于现世也不是什么能够承受的东西,除非有紧急情况,不然总队长不可能允许队长擅自离开。   那为什么蓝染揔右介会出现在断界之中?   紧接着, 她发现自己似乎太着急了。   地狱蝶飞到她手上的第一时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回到尸魂界。   可是现在想想,净灵廷受到攻击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如果辖区里还有其他人能够确认情况就好了,可惜整个横滨只由她一个人负责, 找到最近的也需要前往其他城市。   “正如你所说的。”   棕发男人推了推眼镜,唇角忍不住掀起一丝笑意。   “别那么紧张,朝雾, 我只是想和你单独谈谈。上一次被浮竹队长打断了, 净灵廷没有隐私,或许只有在这里,我们所说的话才能完全保密。”   “所以, 净灵廷受到袭击是假的?你在我的地狱蝶上动手脚!?”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没有想要回到尸魂界的样子,如果真的出了事情,队长应该是主要战斗力——要么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净灵廷,要么他就是发动攻击的人。   “一点小手段。”   严重不符合外表和他平时给人留下的印象,蓝染在镜片后面眨了眨眼睛。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一些。   地狱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的东西,那是属于第一番队的管辖范围内,由山本总队长带领千年前就掌控的技术,而他居然能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更改讯息,还不被总部追踪。   大家都是队长,可各位的实力不尽相同,其中公认实力最强的应该是十一番队——战斗番队的队长更木剑八。   蓝染平时并不出什么风头,只不过是默认平均的实力,难道他竟然隐藏实力到如此地步吗?   西尔维娅戒备的姿势并没有放松下来。   “有什么话是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   “呵呵。”   蓝染几乎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对着其他队员时他绝对不会这样纵容,连现在的副队雏森桃都不行。   “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主要是你自己的原因啊,朝雾,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   怀疑地眯起眼睛,这云里雾里的话快要把她绕蒙了,从最开始她就不知道蓝染到底看上她什么秘密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就和我去虚圈看看吧。”   他顺势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通往虚圈的撕裂口被轻易打开。   ……鬼才会信任她。   可是为了知道蓝染执着于她的原因,西尔维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虚圈,荒芜的沙漠,永远黑暗的夜晚,凄凉的下弦月,所有的一切都很欣欣向荣的尸魂界截然相反。   只有堕落的灵魂才会变成虚,最后前往这个尸魂界和现世的夹缝之中。   然而诡异的,西尔维娅发现自己有一种“回到家了”的感觉。   这让她脊背发凉,好像她本应该属于这里,尸魂界和现世不过是她最后漂泊到的地方,落叶归根,她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   “看来不需要我提醒,你自己就已经发现了。”   蓝染轻笑一声,见到她震惊的神色,嘴角终于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就在西尔维娅愣在原地的时候,他向她走去,抬手轻轻用食指拨开她死霸装一边的领子,露出大片皮肤,而在左侧锁骨结束的位置,心脏的正上方,有一个可怖的圆形空洞。   顺着蓝染的指尖看去,她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属于虚的空洞。   “即使变得再像死神,这里。”   棕发男人微微停顿一下。   “也没有办法掩盖起来,一旦回到虚圈,这个就会显现出原形。”   “……你怎么会知道?”   她声音干涩,没有音调起伏地问出这句话,对这件事自己都毫无印象。   “我当然知道。”   这次蓝染脸上有了更明显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莫名的骄傲。   “你可是我第一个成功的作品……也是最优秀的一个。”   “百年前,我尝试死神的虚化,可以说是失败了。然而你的存在让我看到了信心,死神化的虚,连十刃的破面也达不到你这样的程度……完全褪去了面具,一丝不剩,这么多年在护庭十三番队都没有人怀疑你是一只虚。”   他为她整理好衣领,那身黑色的死霸装现在看起来不过是嘲笑死神们的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已经在尸魂界逗留了足够久的时间了,现在是时候回到虚圈……回到我身边了。”   可对于西尔维娅这个半路插队进来的来说,不仅不记得一丁点从前的事情,她也不可能服从于蓝染揔右介。或许灵魂碎片的人格不足以完整到摆脱蓝染的控制,但现在不一样了。   “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有什么计划,但休想让我再站在你那边。”   她迅速用瞬步与蓝染拉开距离——不,现在既然她真实身份是虚,那就应该叫做“转响”了,然而自认为速度较快的西尔维娅却完全甩不开蓝染的脚步,仅仅能够做到领先于他一点点而已。   自己尽了全力,而身后的棕发男人看起来还游刃有余,像是猫捉住老鼠之后再抬起爪子悠然看着它想要逃跑一样,猫咪当然有自信能够再次抓住。   本意是想要拖延时间,现在西尔维娅也确定不了自己能坚持多久了。   地狱蝶既然被动了手脚,那一番队肯定无法发现异常,还以为她好好地在现世,能够祈祷的只有有人发现蓝染不见了。   “虽然我想夸奖你足够聪明。”   蓝染几乎是一眼就看破了她的想法,他轻笑起来。   “但是,这一切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的能力而已。”   西尔维娅的心跳漏了半拍,“镜花水月”,这个名字她听到过,是蓝染的斩魄刀的,但招数未知、能力未知。   “你做了什么?”   “一切皆为幻象,我本人身在尸魂界,‘发现蓝染队长消失’这件事本身就不会存在,你等不到救援的,服从于我吧。”   她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幻象?类似于写轮眼的幻术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难道是从她上一次回到尸魂界、在十三番队队长室的道路上?   一股恐惧不由自主爬上心间。   那可能吗?中原中也……还有太宰治,都是她自己的幻想、蓝染为她准备的梦境?   “要么就沉浸在这无限的幻觉轮回中。”   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感觉到眩晕,还有不真实的光晕。   “十三番队队员朝雾弥生,从现世返回尸魂界的路途中,死于断界的拘突与拘流。就算你能挣脱我的‘镜花水月’,净灵廷里也不会再有你的位置,死去的人复活,十二番队将你带走的同时也会得知你是一只虚,对于天敌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这就是意识中最后存在的东西了。   她还真是完全被蓝染摆了一道啊……总有一天她会找回来的。   *   再一次回到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是那么不真实,眼前呼啸而过的车破开空气的声音也只是模糊的一道,西尔维娅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她感觉自己用了最快的时间破解了镜花水月的幻象——上一世面对写轮眼时,她多多少少能从宇智波斑那里知道一些原理,只要人的精神足够强大,最后一定能挣脱那个虚幻的世界。   现世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断界中的时间不稳定,无法与现世或者尸魂界同步,在断界中一年、界外两千年都是有可能的事情,等她挣脱幻境才发现自己依旧在一片漆黑中。从地狱蝶引路想要回到尸魂界的时候,镜花水月发动了,她从未去过虚圈,一切都是蓝染为她编织的梦境。   正觉得无处可去、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带绿色帽子穿木屐的大叔找到了她。   前十二番队队长兼技术开发局局长浦原喜助,为她提供了暂时能够使用的义骸,讲述了百年前那场队长大换血的变动,一切都是蓝染的阴谋,而他还在继续规划着什么。浦原喜助之所以现在还监测尸魂界的一切,就是为了找到蓝染真正的目的。   “谢谢。”   为他提供的所有帮助道谢,原本他们一个是死神、一个是虚,现在为了同样的目标也相同的目的聚集在一起。可当浦原提出她可以留在他的商店里时,西尔维娅婉拒了。   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回到横滨,这里看起来有些变了,可还是曾经的样子,租界、擂钵街、港口、侦探社……   穿上义骸能够被人类看见,等打听过后西尔维娅才发现,中原中也不在这里了,甚至“羊”也早就解散了。   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这幅义骸限制了她的灵力——浦原喜助说最好不要使用任何能力,以免尸魂界发现她的存在,这也证明她没办法再用灵络去定位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了。   应该去哪里找呢?   “你终于回来了,骗子小姐。不知道七年前你说过的话是否还算数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骗子小姐……是在叫她吗?   西尔维娅缓缓转过头, 不由得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看起来更加成熟了,和之间见到的颓丧模样完全不同,虽然现在眼神里依旧还残留着某种阴霾,但有什么改变了。   “太宰先生?”   黑发青年闻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眯起危险的鸢色眸子, 但下一秒就放松下来, 他凑到西尔维娅身边,风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他还是这个风格和口味。   后知后觉地, 她才反应过来太宰治的话,七年过去了?   断界与外界的时间差居然能有这么久吗?在镜花水月制造的幻象中好像只是度过了几个小时而已,西尔维娅愣愣地喃喃道。   “七年……?”   怪不得中原中也不在擂钵街、“羊”解散了, 那样的组织又能维持多久呢?   普通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七年,然而对于死神来说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情,比如太宰治就从青少年变成一个成熟的成年男人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朝雾小姐‘死而复生’了——”   棕发男人敏锐地注意到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这说明她现在至少看起来与他无异, 普通人类的模样。   “不过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我理应请你喝一杯才是。”   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两个人一同走向身后的咖啡馆,太宰治绅士地为西尔维娅开门, 擦着他身前走过时,男人低下头轻声在她耳边说。   “朝雾小姐身上有好多秘密。”   热气吹在耳垂上烫得她半边身子都麻酥酥的,西尔维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给他一个古怪的眼神, 太宰俯视时鸢色的眸子变深, 她仿佛被吸入了什么深渊或者泥潭,或许这个人比蓝染还要危险。   不由自主地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开始后悔同意和他喝杯咖啡的提议。   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心急, 太宰治歪了歪头,重新露出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带头坐在了某个卡座里。   “……所以,你有什么想问的呢?”   在棕发男人张开薄唇之前,她率先补充道。   “但是事先说好,恐怕有很多我没有办法回答。”   太宰治的笑容消失了一秒钟,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唇角。   “那好吧,过去的事情不提,只问现在——朝雾小姐现在在横滨居住吗,从事什么工作呢?”   第一个问题就叫西尔维娅卡了壳,才从空座町来到横滨,两手空空,既没有住处也没有工作,她无辜地摇头。   “没有住处、没有工作。”   太宰治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   “那打算在这里定居吗?”   她犹豫地点点头。   “可能吧。”   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况且还有想要找的人,既然无法使用灵络,那从这么大一个城市里大海捞针一样寻找中原中也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手里还有上一次——七年前的任务经费,虽然算得上充足,可总不能混吃等死坐吃山空,况且还要还浦原喜助那奸商的高额义骸费用,合适的住处和工作是必须的。   可能是没有想到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就出现意外,刚刚还说不问从前,这包括其他人看不见她、她是否有异能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一个让他看不透的人还是只有朝雾弥生。   多年前的约定其实他早就抛在脑后了,“殉情”的话恐怕谁都没有当真,唯一让他锲而不舍的就是这份看不透。   或者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超脱了他的理解能力范围内。   “那你没有什么问题的话……”   见到对面的男人托着下巴似乎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事情,西尔维娅缓缓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失态刻不容缓,我需要去找房子和工作了。”   “房子的话我恐怕不能帮你。”   主要是最近刚刚安排了中岛敦和泉镜花那两个孩子,暂时他也不能吧朝雾塞在那个地方,像她这样的单身女士应该喜欢独自居住才是。   “工作的话是否需要我帮忙介绍呢?包你满意哦~”   刚要抬腿卖出去的脚重新落回地面,西尔维娅抛给太宰治一个怀疑的神色。   “你知道靠谱的工作?”   他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下面,笑眯眯地抬起脸对她笑,她顿时更怀疑了。   太宰治真正的工作不会是人贩子吧?   然而下一秒,咖啡厅的门被大力踹开,里面为数不多的客人都吓了一跳,其中太宰治的反映最大,马上西尔维娅就知道了为什么,一个出离愤怒的声音传来。   “你这绷带浪费装置!又在这里翘班,不知道上面有多忙吗?”   “哎呀……不是新来了两个孩子吗?敦和镜花那两个孩子很能干吧,还用得着我来吗?”   棕发青年的脑袋歪向一边,无精打采地嘟囔。   国木田独步不客气地掏出他的小本本在太宰治头上不轻不重警告地敲了两下。   “不要总想着让别人替你完成工作,况且你好意思让他们两个孩子自己做事吗?”   西尔维娅严重怀疑他好意思,这个金发眼镜的帅气男人对她露出一个温柔抱歉的微笑。   “真是麻烦你了啊,这位小姐。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他说了什么冒犯的话都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其实这些倒是无所谓,只是太宰治说的……“新来了两个孩子,还用他做事”这种事,现在她只觉得太宰治拉她去自己的单位工作就是为了压榨新人之后偷懒。   这咖啡厅都比太宰治介绍的地方好。   “不要忘记好好考虑一下啊!我就在楼上的侦探社哦~”   被国木田拖走还不忘了一边向她挥手,门再一次“碰”一声关上时,世界终于清静了,连其他的店员小姐脸上都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   等等!   这个侦探社不会是之前她留意过的那个、有很多异能力者的武装侦探社吧?果然,不是什么适合平静生活的工作。   又灌了两口已经开始变凉的咖啡,很正宗浓郁,但是对西尔维娅的口味来说有点发酸发苦了,即使是正经意大利人那一世,她也不喝浓缩。   工作的事情就暂时再说吧,最重要的还是住处。   除了咖啡厅以后,西尔维娅在某个广告牌上看见了出租房屋的信息,根据“七年前”的记忆慢慢推算,最后找到了一家适合居住的房子。   离港口不远,是个小高层,还能看看海景。   就在联系了中介公司等到电话可以开始参观房间时,就在大马路上,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西尔维娅于一双钴蓝色的眸子相遇。   那个人根本没有顾忌是否有斑马线、也不顾来去的车辆,直接穿过马路走到她面前。   “……所以中也还是没有按照我的嘱托好好吃每一餐啊。”   没忍住第一句就这样说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西尔维娅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有些尴尬地揉揉鼻子, 她傻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对方,两个人相顾无言。   虽然嘴上那样说,可他还是长大了,原来半长不短的橘色头发在脑后束成低矮的一束, 垂在左侧肩膀上, 换了一顶黑色礼帽, 低下头时帽檐遮住了钴蓝色瞳孔里的光亮。   风衣没有好好穿在身上,松垮地搭在肩膀, 里面是短西装小外套和灰色背心, 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还是与从前一样,喜欢把手插在口袋里。   “你长大了, 中也……”   她不由得喃喃地说道,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歉疚,对于她来说短短的几个小时,中原中也经历了7年, 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气,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有去擂钵街找过你、我——”   可是后面的话被青年打断了,他眼里露出无奈与温柔让西尔维娅垂下眼帘,中也的声音也很温和。   “好, 我都知道。”   她想说“你不知道”,可是自己又能对这空白的7年作出什么样的解释呢?即使他不想让她说,西尔维娅也要坚持把这件事说完。   “可是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我正打算——”   中原中也跨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现在西尔维娅看清他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只到手腕处, 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一次重复了之前那句话。   “我知道。”   这让她再也说不出来其他了,张开的嘴巴不由得缓缓合上,自己一定让他失望了。   一种愧疚的情绪填满了心间,她扔下一个刚刚与她建立友善关系的15岁的孩子,没有任何解释与说明,凭空消失在了横滨的某一处。   中也有找过她吗,会不会担心是她出了什么事情?   然后再一次次满载着失望而归,最后不得不因为没有任何消息而放弃,离开擂钵街去了别的地方。一想到这些可能性,手慢慢攥成拳头,西尔维娅咬住嘴唇,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逃避,还没有做好这么快就相遇的准备,可是能够偶遇重逢又是多么大的运气?   橘发男人低下头找到弥生的眼睛,帽子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滑了几分。西尔维娅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她的手就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了,有力的指节有些强硬地掰开她攥紧的手指。   “好了,抬头看着我。”   有些忐忑地抬起头,他还不如大声质问她去了哪,然而听到的却是完全没有想过的话语,那双钴蓝色的眼睛认真注视着她的。   “你当时不是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先不用等你了吗?”   7年前随口说过的一句话,中原中也居然能一字不差地记到现在。   对于她来说,那是只发生在几小时之前的事情,她当然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这些年里一遍遍回忆这句话的呢?   “我……”   她嚅嗫着,深陷在那抹蓝色里挣扎着无法跳出。   “别再想那些事情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礼貌地松开西尔维娅不再攥紧的手,跨过一步与她并肩,不经意地转换了话题。   “什么时候回来的?来港口这边是……?”   “今天白天。”   她干巴巴地解释,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从挎包里拿出来从空座町到横滨的车票在手里挥舞,展示一样把它放到中也眼前。   “才刚刚到这里,你看。”   黑手套接过车票,中也仔细打量了一眼上面的始发地和时间,点点头没说话,很自然地把票塞进了马甲和衬衫缝隙中的暗袋里。   西尔维娅缩了缩脖子,反正也没有用了,不拿回来就不拿回来吧。   “那就是一到这里就立刻去了擂钵街。”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中也的语气终于有了点变化。   她下意识略过了这一点,回答上一个问题。   “我还没有定居下来,刚才在中介的广告上看到附近有房子,就打算去看看。”   “附近?”   他挑挑眉,转过头打量了几个印象中附近新建好的公寓。   “现在就是在去看的路上吗?”   见到弥生点头,中原中也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用手机的一角指了指不远处。   “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在这里等一下我。”   橘发青年走到不远处的路灯下打电话时,西尔维娅就四处打量附近的环境,可能是因为附近新盖的这几个超高层公寓,商场和超市一类的地方一应俱全,还有健身房,交通也比较方便,如果房子看了也满意的话,基本就在这里住下了。   记得之前港口附近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不过现在……既然这里都这么繁华了,不会再有那么乱的事情了吧?   没过多久中也就双手插兜走了回来,他轻轻向之前她走的方向歪歪头。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看房子还是不要自己一个人比较好。”   身为女性她当然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有男性陪同的话,至少遇到奇怪的房东能够脱身,以后也不会被各种恼人的事情打扰,独居的女性确实需要在这种方面多加注意。   中也真是成长为一个温柔可靠的男人了啊。   “不过,现在中也在从事什么工作呢?”   现在天还没有黑,虽然这一世没在横滨待多久,可是前几世对于日本的了解,大多数社畜可不会这么早就下班。   “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吗?”   “刚才打电话已经解决过了。”   橘发青年不在意地说道,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次遇见了她,当然是她更重要一些。   “好吧。”   见到中也自己都这样说了,而且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西尔维娅只能点点头。   “那麻烦你了——你就在这附近上班吗?”   他诡异地沉默了一秒,忍不住抬手把帽檐压低一些。   “……嗯,在港口的一家公司。”   “那太好了,你一定对这附近比较熟悉吧?到时候就请你帮忙参考一下啦!谢谢你,中也。”   可听到这句话的之后,中也就又开始头疼起来,他虽然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可这几年多数时间都在出差,根本不在这附近活动。   “港口一家公司”的老板森鸥外盯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上面挂断的电话还显示着联系人的名字,五个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   黑发中年男人双手交叠在一起垫在下巴上,陷入沉思。   这么多年,中也从来没有推过一个任务,可是今天居然直接给他打电话要把任务交给别的组完成,他有私事。   倒不是不能给假,看在他为港黑尽心尽力这么长时间的份上,他可是一位好首领。   只是,什么样的私事能让中也请假呢?   他不对劲。 第一百四十章   公寓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复式公寓,精装,拎包就能入住,专门为附近的上班族打造的住房区——港口算得上是横滨除了中心部位最发达的地方了, 面对这样的一群人来说, 价格也很美丽。   西尔维娅对哪里都很满意, 但是在价格上有点犹豫,除非她能找到与此匹配到的工作, 不然房租的压力还是太大了。可这里又是附近唯一一个有电梯, 新楼房,整体环境不错的地方。   “你觉得怎么样?”   中原中也耐心地问道,忽略了中介人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其实看房子就是这样,总要考虑地全面一些。   “唔……其实我觉得可以。”   她咬了咬嘴唇,最后看了一眼高高的落地窗和二层阳台上的沙发、地毯、落地灯和书架组成的一角,就连装修风格都符合心意。   “你觉得呢, 中也?附近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橘发青年点点头,看向中介人。   “那是就在这里签合同还是需要去你们的中介公司?”   “在这里就行。”   那个男人从公文包里翻找之后掏出一份纸质文件甩在桌面上,唰唰翻开几页到签字处。   “喏,要租的话就在这上面千字吧。”   西尔维娅细心地拿起合同翻看前几页, 她正低着头,错过了男人眼里的一丝不满,可中原中也捕捉到了, 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睛。   这些小手段……还是瞒不了他这个黑手党干部的。   果然, 还没等到他出声,弥生自己就找到了问题所在,她皱眉指着其中款项那条。   “等等, 这里写的价格和你们在广告上的不一致吧?”   “小姐,你看错了吧?广告上说的应该是‘价格起’,这套房子这么好,肯定要贵一些啊。”   中介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要不要租?”   西尔维娅脸上礼貌的微笑消失了,她拿出手机——浦原喜助倾情赞助的,打开相册,里面的照片清清楚楚地照下了广告里写着的就是这套房,比合同低了三分之一的价格,没有什么“多少日元起”的字样。   “那你这样的话,我就不租了,中也,我们走吧。”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钴蓝色的眼睛暗下来几分,可是见到弥生自己没有说什么,只好点头跟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手套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要不是在她面前……   那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横跨一步挡在西尔维娅身前,拖长了声音,终于露出一副混混的模样,连话里都带上了弹舌音。   “等等,你们不会以为折腾我们一趟,也不租房子,就能这样离开吧?”   中原中也的脚步马上顿住了,可男人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西尔维娅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警惕地看着这个中介人,没有关的房门外面响起了多个脚步声。   几乎是立刻,门口就被几个人堵住了,看中介人的表情,他们是一伙的。   那个变了脸的男人从玄关上轻轻把一个装饰花瓶推到地上,脆弱的瓷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就碎裂成好几片,他恶劣地笑着说。   “你们两个来看房子,不小心打碎了高昂的收藏品,现在还想就这么简单地离开?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吧?”   不能使用灵力,就代表鬼道和斩魄刀都不能使用,然而西尔维娅也把握不准这里的人到底能否看见替身——中也本身是有特殊能力的,万一和替身能力属于同源呢?   她还是尽量不想把复生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有人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与轻柔的动作对比,声音里简直是淬了寒冰。   “弥生,你先到楼上的卧室里去,我有些……话要和这些人说,没等我说可以之前不要下来。”   西尔维娅犹豫了几秒钟,在中也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最终打算信任他,还不忘嘱托到。   “你要小心,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受伤啊。”   那几个中介公司的人听到这句话都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就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儿?这个小身板,都不用他们动几下手就趴下了吧?   等女人的身影从楼梯拐角处消失之后,中原中也紧了紧自己的黑色手套。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上,嗯?”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是不想让楼上的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敢在这里做这种事,胆子不小啊?”   楼下传来“叮里咣啷”的巨响,西尔维娅想到刚才中也的嘱托,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大概是想要使用自己的能力吧?这种事情还是很私密的,有很多人的能力一旦使用就会暴露自己的弱点,中也有这样的警惕性是好的。   哪里知道港黑干部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动手时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下面彻底安静下来,然后她听到了有人走上来的脚步声,一开始西尔维娅还紧张地屏住呼吸,再仔细辨认一下,这样稳重不慌不忙的脚步也只属于中原中也了。来人礼貌地敲了敲房门,他绅士地微微欠身。   “见笑了,稍微和他们谈了谈。”   ……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中也点亮了什么可怕的属性呢。   能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对她伸出手邀请她一起下楼,会是什么……普通港口的某家公司的员工吗?   心里闪过一丝疑问,等到了楼下看到满头大汗,神色紧张、毕恭毕敬的中介人时,怀疑值达到了巅峰。   西尔维娅不由得给了中也一个古怪的眼神,然而那双蓝眼睛里清澈地能看见她自己的倒影,她顿时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刚才还跋扈的男人现在出汗出得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其他人都不见了,她严重怀疑是被中也打飞了……或者怎么样,中介人哆哆嗦嗦再一次拿出合同,现在上面的价格处被直接划掉了一个0。   “这位小姐,您看现在这个价格还满意吗?”   西尔维娅的眼神立刻变了,她看看淡然的中也,又看看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的中介人。   “这……”   “签。”   中原中也抬了抬下巴,双手帅气地插在西装裤兜里,形象顿时高大了许多。   “这不、不太好吧。”   虽然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是为了避免麻烦她原本打算另寻住处的,谁知道等中也走了之后还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呢?她可不想每天提心吊胆地住在这里,然而中介人的话让她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位小姐,我求求你签了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就当做件好事吧!”   中介人眼神飘向橘发青年,不到一下立刻弹了回来,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就快给西尔维娅跪下来了。   “……”   她好像间接知道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啊。   最后到底还是签了,人家中介还包办了其他缺少的物品和生活用品,并承诺之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他们,一定全力解决。   原本两个人打算一起吃晚饭的,可是在中也接到一条信息之后,他的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你要是有工作要忙就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西尔维娅摆摆手,已经耽误了他这么长时间,再霸占着不松手也不合适了。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地张张嘴,最后轻声叹了口气。   “自己注意安全,尤其是最近……尽量少出门,横滨恐怕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既然中也没有解释,就说明她不适合知道,他一定是好意才会提醒,她点头,男人也对她回礼,压了压帽子打算离开,可走了几步又退回来。   “对了,如果你见到一个缠着绷带的不正经的怪人,记得不要理他,赶紧走。”   ……这说的是太宰治吗?如果是的话,他们已经见过面了,晚了。   不过西尔维娅还是轻声说好。   因为身份是伪造的,不能去找需要查询学历的工作,第二日西尔维娅最终决定去一家正在招聘的咖啡厅,等按照地址找到交汇的路口时,这才发现就是太宰治口中的侦探社楼下,也是昨天他们喝咖啡的地方。   但这是她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干。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到底受到太宰治多少次“骚扰”,上次他口中的新来的孩子多少次劝他回去工作未果,他的同事国木田先生多少次暴怒地进来把人拖走……   西尔维娅已经数不清了。   “唔,原来如此。”   她把一杯咖啡端给客人的时候,那个穿着和服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这就是太宰总往楼下跑的原因啊。”   正当西尔维娅觉得困惑的时候,另一位店员小姐姐边擦杯子边解释到。   “这位就是侦探社的社长福泽先生,难得作为客人出现在这里呢。”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说实话,雇佣太宰治这样总是摸鱼的员工,侦探社没有倒闭的秘诀到底是什么呢?如果学会了这个秘诀,她干什么都不会破产。   福泽先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社长先生的脸色微变。   居然过了这么久他才收到这条消息,一定是有人故意隐瞒侦探社的所有成员。   福泽谕吉再次扫过那条简短的信息,眉头越皱越紧。   有人在黑市上以200亿的高价悬赏一个“异能力为白色女性身影的少女”。   之前人虎被悬赏70亿已经十分离谱了,各方势力为了不同的目的都卷了进来,这次骇人的价格恐怕会吸引更多的贪婪之人——比如就港黑绝对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而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符合这个能力描述的人,就是社里新来的女孩儿泉镜花。   但那个孩子的能力……顶多能用来暗杀,值得这样高昂的价格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估计那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和中岛敦在一块工作呢吧?   明明才刚摆脱和港口黑手党的纠纷,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又了新的同伴和归处,这个时候又遇上这种事情……   福泽谕吉双手插在袖子里, 不由得叹了口气。   既然她现在已经是侦探社的一员, 那作为社长就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 对这个黑市上悬赏之人的真正身份存疑。   连太宰都打了保证,夜叉白雪已经不再被视为危险的怪物了——即使是需要残暴类型的异能力, 200亿的价格未免也太过离谱了。   况且, 现在的夜叉白雪也未必比得上港口黑手党那几个压箱底的异能,比起那些经验丰富的能力者,泉镜花还太年轻了, 心思也单纯,对于能力的运用还不熟练。   这件事从头至尾看来都很诡异,处处都透露着不和谐,但无论怎样, 一场争夺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最大的问题是,这次港口黑手党是否会和他们侦探社统一战线。   尾崎红叶毕竟只是个干部,她对泉镜花的感情不能代表整个组织,一切还要看森鸥外的意思, 200亿就算对日渐强大的港黑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没有人会不心动。   说实话,在面对其他未知的势力时, 能不和港黑起冲突就不起, 一是他心疼自己的社员,一是他们本身人少、对面确实不好对付。   总之,先让国木田带着两个孩子一同转移吧。   等西尔维娅把菜单拿回吧台时,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她回头看去,只见到了侦探社社长的一个一角。   桌上的咖啡一口未动,托盘下压了两倍价格的钱数,杯子里震荡的水面还未完全停下。   “真是辛苦啊。”   另一个店员小姐姐拄着下巴拖长音感叹。   “连喝杯咖啡的时间也没有,果然手下有太宰先生这样的员工就要操心啊。”   西尔维娅盯着早已关上的玻璃门,直觉告诉她这回和太宰治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清楚地知道楼上侦探社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异能力者,想起前几天中也说的,横滨最近会有大事发生,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她心想之人恰好就站在外面,在对面楼房巷子里的阴影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咖啡厅——而不是侦探社,双手依旧插在西装裤兜里,只是不常见地叼了一根烟。   自从离开擂钵街之后,绝大多数这样的嗜好都改掉了,只会偶尔喝一点红酒,但没有瘾,可今天不太一样。   橘发青年身后站着很多西装革履的黑衣人,黑压压的在巷子里居然一眼望不到头,看来这次首领真的是势在必得。   武装侦探社,敌对多年的老对手,非特殊情况下不会互相“打扰”。   中原中也最后狠狠吸了一口烟,红色的点一明一暗,戴黑色手套的食指拇指掐住烟蒂扔下,鞋底碾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他缓缓吐出白色烟气,肩膀跟着沉了下去。   森首领的命令是速战速决,他们一直在封锁消息,今天终于等到了那女孩儿出现在侦探社里的机会,里面还没有任何动静,现在便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至于为什么要速战速决——芥川带着人按照命令堵了尾崎,罗生门对上金色夜叉的结果还真不好说,红叶大姐一定会拼尽全力,说不定就能突出重围赶到这里。   “要现在进攻吗?”   其中一个属下问道,重型武器都被带到这里,一个不少,要是想要动手的话这面墙肯定是保不住了,但黑手党又怎么会在意是否有其他伤亡呢?   “……不。”   中原中也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额角隐隐留下一滴汗。   “黑市上的要求是活捉,枪炮不长眼,那女孩儿出事就麻烦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迟迟不肯攻击的理由。   朝雾弥生就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工作,他都没来得及通知她就被赶鸭子上架一样派到这里,怎么偏偏就是这儿?果然和那青花鱼沾上的就没有好事。   在中原中也看不见的死角,另外一栋楼的楼顶,火箭筒已经对准了侦探社的窗户。   一个带着不符合季节的白色皮毛帽子的黑发青年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弧度,他轻轻哼笑了一声,抬手用望远镜观察侦探社内部的状况。   在咖啡店内的西尔维娅还一点也没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她端起那杯福泽谕吉一口没喝的咖啡,有些为难。   “哎,好浪费啊,一点都没喝,难道就要这样全部扔掉吗?”   店员小姐姐遗憾地点头。   “店里的规定,不允许吃客人剩下的东西,主要是店长觉得不卫生才这样说的,可是社长他一点没动倒是……”   话还没说完,玻璃门被猛地推开,风铃激烈地叮当作响,像是在不满地抗议来人粗暴的动作。   西尔维娅被这一下吓得浑身一抖,手一哆嗦,满满的咖啡就洒出来一些,不偏不倚地溅在了工作服的围裙上。   虽然没有蹭到自己的衣服上,也是自己弄洒的,可心里就是没由来地一股火气,来人的动作未免太突然了,猝不及防一定会被吓一跳,她不满地转过头去,看到是太宰治的时候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   “你怎么这么突然呀,我都——”   “朝雾小姐。”   而棕发青年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好像突然沉稳下来了一样,鸢色的瞳孔变成幽暗的神色,大跨几步来到她面前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现在先别管什么围裙了,听我说,因为侦探社的原因,你们最好暂时先离开这里。”   西尔维娅不明状况地眨眼,另一个店员小姐却了然地抬抬眉毛,仿佛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叹着气解开围裙。   “别问为什么,照做就是了。”   难道又是因为和港口那些能力者的纠——   思绪被打断在这里,墙体被炸开在她眼里仿佛是慢动作一般,可是身体却跟不上这样的反应速度,西尔维娅看见太宰治敏捷地挡在她身前,掐住她手腕的手用力一抖,那咖啡杯连着托盘就被甩了出去,青年的手臂压在她头上强迫她矮下身子蜷成一团,蹲下身用自己的躯体和吧台为她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庇护所。   紧接着,近距离产生的爆炸导致的耳鸣让她头晕目眩,仿佛聋了一样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碎砖块落在地上的声音,听不见接连爆炸的声音,也听不见石块打在身上时男人的一声闷哼。   可是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西尔维娅感受到太宰治胸腔的震动了。   “太宰!你没有事吧!?”   即使她用尽全力喊,自己的声音仿佛也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根本听不真切。   太宰治怎么能傻到用身体为她挡下呢?   她的身体不过是一具义骸,即使坏掉了也能换成新的,然而无论怎样,他也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之躯。   可是他不知道。   千钧一发之际,他毫不犹豫地就这样选择了。   一直到“嗡嗡”的耳鸣声结束,男人才缓缓动了动,原本撑在她身上的身体不小心因为手臂没有支撑住而压了她一下,太宰马上又直起身子,这次西尔维娅听清了他苦笑一声之后喃喃说的话。   “我啊……我最害怕疼了。”   西尔维娅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太宰治低下头,看见她的表情又忍不住欣慰又无奈地笑了一下。   “好了,先别管我了,快点离开这里。”   看到火箭筒的炮弹无差别地对着楼体正面墙进行轰炸的时候,中原中也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身后的黑衣人们显然也因为突然的变故愣住了,直到干部几乎是怒火攻心地吼出来“查出来是谁干的,去看4点钟方向的楼顶是什么人!”才知道要跑动起来。   剩下的人也没心思再隐匿在巷子里了,既然有人先动手,那就证明斗争已经打响了,立刻冲出去想要在这不知名的敌人下手前先把那女孩儿抢到手。   中原中也咬咬牙也跟了上去,比起那个他一直在出差,根本没在组织里见过几面的泉镜花,他更像知道朝雾弥生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然后就看见废弃里,穿风衣缠绷带的男人护着她缓缓站起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不是千叮万嘱要她离那青花鱼远点吗?但状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再计较这些了,看到太宰治身后的她除了神色有些惊慌之外毫发无损,心里居然松了口气。   一群黑衣人自发将太宰治围起来,黑漆漆的枪口指向废墟中心的几个人,等待干部的指令。   中原中也不着痕迹地叹气,结果到底还是在弥生面前暴露了黑手党的身份。   “泉镜花在哪?”   他没有表情、音色没有起伏地说,没有选择去看女人的反映。   太宰治笑眯眯地举起双手,声音荡漾地说。   “我不知道哦~大概是今天没来上班吧,总之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呢~还请你们移步去别的地方找吧。”   社长刚好卡在最重要的时候通知国木田带着敦和镜花离开,现在或许在城市里的某个下水道中,他又怎么会知道在哪呢?   中原中也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另一个滑腻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那女孩儿今天到过这里。”   陀思妥耶夫斯基双手插在白色外套的口袋里,好不畏惧一排黑手党的枪支指着他,旁若无人轻松地走向这里。   太宰治的眼睛又暗下来几分,居然是他。   事情真是难办了啊。   而直到这时,俄罗斯人才看清太宰治怀里的身影,他微微睁大双眼,一丝真正的惊讶从中划过,青年用不熟练的发音一字一顿地叫出女人的名字。   “朝雾弥生?”   西尔维娅的脸色白了白,费奥多尔又怎么会在这?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她到底招惹了多少不应该招惹的人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吗……”   太宰治似乎是感叹一般地轻笑了一声, 可西尔维娅完全没有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一丝笑意。   “连陀思妥耶夫斯基都……看来不光是中也啊,在不知道的时候你似乎去过很多地方呢。”   她不动声色地从棕发青年的搀扶中脱身。   “我们说好了不提过去的。”   中原中也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太宰和弥生也早就认识这件事。   既然自从她7年前从他的窗户跳到外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横滨,紧接着又是他加入港口黑手党, 说明要么就是她早就认识太宰了, 要么和他差不多的时间。   而且太宰治居然知道他们相识的事情。   在港黑合作的那么久, 那条青花鱼居然一点都没提到过——比起同为社员的泉镜花,这种时候居然在保护朝雾弥生的安全, 足以说明一定事情了。   连那个俄罗斯人都卷了进来, 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啊。   “弥生,你……”   西尔维娅不安地瞟了一眼中也,她想解释自己和另外两个男人其实没有一点关系, 只是相识罢了,可现在的场合似乎不太适合说这个。   费奥多尔带着的人拿着的火箭炮还毫不留情地指着她和太宰的方向。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整整将近8年的时间,他一直在寻找。   离奇失踪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少女, 如果不是当年的同伴亲身经历了在不冻港港口的事情,他恐怕都会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了。   死鼠之屋一直留意日本的动静,当年关注查找了在那之后将近一整年的日本入境记录,都没有“朝雾弥生”这个名字, 最后他们不得不认为她离开去了日本和俄罗斯以外的国家。   在全世界范围寻找如同大海捞针,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消息之后,他只能放弃。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遇见她, 她是偷渡回来的吗?但这些他都不怎么在意, 唯一一个“无罪之人”重新回到了他的视野里,这件事情就足够振奋人心了,甚至比马上就要得到的200亿还要让人兴奋。   只是唯一一点令他有些不满的是, 朝雾弥生居然和两个异能者相识,看他们的神色,应该是熟识才对。   “中也。”   西尔维娅毫不犹豫地叫出了这个名字,向橘发青年的方向走了一步,又马上被身边的男人扣住手腕。   “你去哪?”   太宰治扬起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可她看着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现在的中也可是敌人,朝雾小姐难道看不见那么多黑漆漆的枪口都在指着你吗?”   那个名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太宰治就知道她的选择了——弥生更加信任中原中也,哪怕现在他颠覆了之前刻意维持的绅士形象,成了作恶多端的黑手党,她的脚步也向他迈出。   而一直让他比警惕中也还要多用上几分心思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显得更加可笑了,她除了第一下甚至都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中也不会伤害我的。”   西尔维娅笃定地说,虽然她知道太宰治也不会伤害她,可是有时候他暗下来的神色想要让她下意识远离,至于费奥多尔,她可忘不了自己是如何离开俄罗斯的。   当时他们都差不多大,中也还是一个在擂钵街没有完全安定下来的少年,在高压电线杆下想要寻死的太宰治眼里也有一闪而过的迷茫。   唯独费奥尔多,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杀人灭口了。   棕发青年嘴角的弧度淡了几分,又立刻弯成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   “我建议朝雾小姐不要加入任何一方,现在就立刻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   三方对峙反而对他有利,任何一边都不会率先动手——还真是多亏了这个女人,不然那个俄罗斯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轰炸了这里,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疯子。   虽然不见得会受到什么重伤,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会给他添不少麻烦,现在他不得不按照社长的指示去看看敦和镜花那两个孩子的状况了,他一旦离开,另外两方也会跟着他的脚步而去,朝雾弥生倒是能因此脱身。   听见太宰治的话,西尔维娅不可避免地扫了一眼中原中也,现在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了,让她有危机感的是费奥多尔,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直接在这里打起来呢?   自己不会受伤,顶多抛下义骸以灵体的状态出现,可在如此多的异能者因为悬赏聚集到横滨的特殊时刻,这可不是什么最佳选择。   中原中也难得有一次同意太宰治的话,他沉着地点点头,目光落在弥生身上时难得柔和下来几分,对着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抬了抬下巴。   “去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去找你的。”   “等等。”   还没等到西尔维娅转身开溜,一个东西就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扔了过来,比起她下意识伸手去接的动作,太宰治警惕地想要扯过她的手腕,可是另一个人的动作更快一些——在体术上,本来就是中也要更强,然而因为距离较远,等他抓住弥生的时候,她已经握住了那个东西。   一个看似普通的手机。   三方的人都静了几秒钟,见到没有响起“滴滴”声,也没有冒出可疑的白色烟雾,才都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一颗炸弹,今天他们三个恐怕就交代在这了,不至于死也一定是重伤。   只有西尔维娅自己一个人知道费奥尔多不可能立刻解决她的理由,他还有问题和困惑没能解开,当年她不死的理由,也是他一直锲而不舍寻找她的动力。   “你啊你……”   太宰治摇摇头叹息一声,似乎对于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很无奈。   中也只是哼了一声,扫了一眼陀思妥耶夫斯基,从弥生手里接过那个手机检查了几下,又随手抛还给她,轻声说。   “没什么问题。”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理会另外两个人的防备,仿佛当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直直盯着黑发女人的双眼,她还和上次见面时一模一样,容貌外表没有丝毫变化。   “里面写了地址,能否请你先去那里等我呢?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对你说,朝雾小姐。”   仔细定下神来重新思考,他又对她“无罪”的身份有所怀疑。   一个人能做到毫无变化吗?即使是亚洲女性显得更加年轻也不太可能,她又和这些异能者混在一起……   “别去。”   不待弥生做出回答,中也就紧皱眉头驳回了俄罗斯人的请求。   “不要说出来你马上要去的地方,也别回家。”   西尔维娅匆匆点头,根本没有打开看那个手机的心思,把它还给了中原中也,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本来也不想卷入什么麻烦的事情,既然他们暂时都没有要对她动手或者灭口的意思,还是走为上计,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有人变卦呢?   可是等到远离了那些人的视线外,她又不知道应该去哪了。   不知不觉就又一次走向了那个地方,一抬眼的时候,自己就在长长的桥边,对面是横滨租界,最中央的地方是擂钵街。   朝雾弥生的身影一从街拐角消失,三方的气氛就重新变得紧张起来,太宰治笑眯眯地举起手。   “抓我没有用,我现在也不知道泉镜花在哪里,比起现在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建议你们马上分头去找更快哦~”   中原中也“切”了一声,隐晦地翻个白眼转身。   谁也不可能从太宰治嘴里撬出一点东西,还不如直接自己去找,他现在没有更多时间能够浪费了,解决完泉镜花的问题,他还得去找弥生,免得她被那个俄罗斯人盯上。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感情的眸子扫过前港黑被称为双黑的组合,转身带着自己的人打算离开。   那部留在中也手里的手机和中也部下的通讯器突然同时传来声响。   一个黑手党成员从口袋里掏出通讯器,看见上面的内容后脸色一变,额头渗出汗珠,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个交给中原中也。   橘发青年不耐烦地从他手里夺过,他手底下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可是当他看见那条讯息的时候,完全僵在原地。   任务指令有变更,目标对象换人了,受到悬赏的人有了更加具体的信息和资料。   陀思妥耶夫斯基立刻拿出另一部备用的手机,一打开就弹出来一份新的图片文件。   照片里的主角正是刚刚才离开的女人,她穿着咖啡色的围裙,正在吧台后面低头做些什么,一般人可能还认不出来这是谁,可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熟悉不过了,刚才朝雾弥生身上也有同样的小围裙,只不过那上面有了污渍。   “情报有误,悬赏之人并非是侦探社拥有夜叉白雪异能力的泉镜花,而是那个名为‘朝雾弥生’的女人,能力同样为白色女性身影。”   看着这一行白纸黑字,陀思妥耶夫斯基咬紧了牙。   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没有异能力。   “罪与罚”无法带走她的性命,那就说明她本身无罪。   可是对于他自己来说,异能力本身就是罪恶的化身,他一直想要的就是创建一个没有异能力的完美世界。   然而他一直奉为这个完美世界的缩影的女人本身,居然是一名异能力者。   天下没有比这更加滑稽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认为自己受到了背叛,陀思妥耶夫斯基几乎要把手里的手机捏碎。   “找到她,这一次‘罪与罚’不会再放过她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中原中也一把抢过手下的通讯器, 看见上面的内容直接把那个可怜的电子设备捏爆了。   朝雾弥生身上有太多秘密,之前他只以为那有关灵魂和生死,可这个类似泉镜花的“白色女性人形”能力又是什么?   这不是他暴怒的理由,“污浊”的异能和自己黑手党的身份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弥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从她突然消失离开那天他就知道了这一点。   只是现在因为那个高额的悬赏, 太多人会盯上她了。   7年前在擂钵街的时候她看起来并不弱小,身上还带着佩刀, 然而这次以人类之身回到横滨之后, 就再也没见过那把刀的影子,她本人看起来也变得小心翼翼。   仿佛在刻意逃离回避什么。   “计划有变,你们先撤下吧。”   中也淡淡地对着部下们说, 若是还带着他们只会碍手碍脚。   “……不继续追捕朝雾弥生吗?”   其中一个黑衣人战战兢兢地问道,看见橘发青年眼里的狠厉又猛地缩回来。   中也忍不住又在兜里摸烟,想起刚刚在巷子里抽的是从手下的烟盒里抽出来的一根,他因为戒烟早就不带烟和火了,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首领一定会追加一条命令他们抓捕朝雾弥生。可是现在他已经把通讯器破坏了,再也接收不到了,想来加入港口黑手党这么多年,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逆命令。   即使什么消息都没有接到, 太宰治也从中原中也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零碎的话语和大变的神色里推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复杂了,除了需要保护她的安全之外,他更好奇的是朝雾弥生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 值得悬赏200亿美金。   但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 即使这次的风波过去了——前提是他们能找到发布悬赏的人并解决掉他,日后这个女人也会因为这次事件被众人铭记。   人们会永远好奇她的能力,直至有一天万不得已暴露, 她的异能若是真的值这个价,那她的日子又不能安生了。   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太宰治苦笑一下,抬头望向曾经的老搭档。   只需要一个眼神橘发青年就了解了他的意思,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外来的异能者不知道有多少个,现在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合作,找到刚刚离开的朝雾弥生并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至于这个俄罗斯人,要现在就在这里解决吗?   他看起来和弥生认识,可谁也摸不准他真正的态度,也许下一秒就会变卦,称得上是这些年里遭遇过数一数二的敌人了。   “……我们暂时有相同的目的。”   费奥多尔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居然要和两个异能者站在统一战线,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无罪之人”。   “首先不能让她落入其他人手中。”   *   她总觉得路上有人在看她。   西尔维娅立起工作服衬衫的领子,把下半张脸挡在后面,盘起来的头发散开,又把脏了的小围裙扔进垃圾桶,加快了脚步。   是刚才在侦探社楼下暗中观察的其他方人士?   不去调查泉镜花的位置,跟踪她干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要扔下义骸直接以灵魂的状态脱离困境,只能被异能力者看见也比带着那么多普通人类跟在屁股后面好。   可脑海中又想起浦原喜助千叮万嘱“能不出来就不出来”的话,只要灵魂有大的波动,她就有可能被蓝染找到。   对上蓝染,她一定没有胜算。   然而要是与异能力者动手,不可能不使用灵力,复生没有战斗能力,人类之躯在强大的异能面前脆弱的就像纸片。   可没想到,没走出几步,跟踪她的人变得更多了。   复生几乎不显现外形,透明薄薄的影子漂浮在身边,近乎无限的精密动作性感知后传回本体,身后有一队人,从左侧接近的一队,房顶一队,从远处赶过来的更多。   几乎是从上到下都把她给包围了,西尔维娅只能几乎是小跑一样从唯一的出路正前方加速离开这段路,走到步行街的大道上去。   就算是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好像现在她也成为什么事情的目标了。   正当打算脱下义骸——虽然在其他路人眼里会变成“年轻女性在大街上跑步猝死”,一边的某一家店铺突然被打开,一只胳膊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西尔维娅下意识就要攻击,手腕马上就被用力捏住。   “是我,别紧张。”   中原中也缓缓松开手,神情严肃,她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两个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三方,现在怎么凑到一块了?   “这是怎么回事,又发生了什么?”   见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西尔维娅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变成悬赏的人了,不是泉镜花,情报有误。”   太宰治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深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向店铺的后门走去。   “悬赏?我?”   她现在彻底蒙了。   “悬赏我什么?”   “你的能力。”   前面的俄罗斯人没有回头,语气中带着一点讽刺,动作不那么温和地推开玻璃后门。   “‘人形女性白色’异能。”   即使现在太宰治走在她前面,中原中也垫后,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保护,西尔维娅还是忍不住白了脸色。   不可能。她下意识就是这个想法,在这个世界里她甚至从来都没有真正让复生在公共场所内出现过,怎么会有人看到她的替身?悬赏,那证明对方知道她的替身能力,会是蓝染吗?不见得,上次见面时他只说了她是第一个成功完全死神化的虚,看起来不像知道替身能力这回事。   那还能有谁?   见到朝雾弥生陷入沉思,神情变得和他们一样紧张,陀思妥耶夫斯基就知道了他一直追寻的答案。   她根本不是什么“无罪之人”,恐怕和太宰治一样,拥有某种能让异能无效的能力,或者用了某种手段逃脱他的“罪与罚”的攻击。   但比起落入悬赏人手里,他要先弄清楚她的能力——然后亲手杀死她,在这之前还要解决身后的两个男人。   不过,或许这个时候太宰治已经知道他的打算了。   他们迅速从这家服装店出去,据中也说这是黑手党的生意,几个人赶往码头,那里有能够暂时离开横滨市内到海面上的游艇,是费奥多尔的,现在这个状况,远离此处才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人跟丢了,但更多的还是源源不断涌上来、想要拿到200亿悬赏金的人。   “听着。”   他们边大步快速在街上走,太宰边回头对她说。   “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使用自己的能力,如果被其他人看见就功亏一篑了。再让人得知你的能力,即使这个悬赏人被解决,日后你也摆脱不了逃亡的日子。”   “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中原中也可靠地说,比起之前都是她为他带来归属感,现在他长大成人了,能够为她带来安全感了。   “至于你。”   太宰治眯起眼睛望向依旧跟着他们步伐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鸢色的眼睛暗下来。   “我想我们现在还不至于这么早就产生分歧。”   他能从戴白帽子的青年眼里看见那种疯狂的恨意和杀意,他在弥生面前瞒得很好,不代表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个男人一直都很疯狂,可现在他们同样需要他的震慑,还有他的游艇。只要到了海面上,基本就能脱离他本人以外的危险了。   黑发轻男轻哼了一声,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但也没有否认,他半眯着眼审视地打量这个还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女人。   “所以,你确实有异能力。”   西尔维娅古怪地斜了他一眼。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异能力是否特指你们这样的,但我想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没有。”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满地皱眉,这倒是确实。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认为、自己推测逃脱“罪与罚”的就是没有罪、等于没有异能的人,直到遇见太宰治是第二个,才让他真正重新回头审视自己的想法。   步行街原本就在码头附近,到游艇停靠区域的距离并不远,一路上中也偏离了好几次大部队去解决不得不干掉的敌人,总体上是没有什么危险。   陀思妥耶夫斯基拿出身份证明打算进入到游艇区域,几个人正站在等候处等待,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留意码头上其他人的动静,只有西尔维娅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红色。   她猛地回头望向远方,对面的高楼大厦不少,在码头上风大,迎面吹来带着咸味的海风,努力睁大眼没一会儿就会自动淌眼泪,完全看不太清楼顶是否有人。   但她知道那是准星在对准他们的位置。   人类的眼睛看不见,但复生的精密性能感知到,在某栋写字楼的楼顶架了不少□□,都不是在瞄准她本人,而是想要解决她身边的几个男性,之后再由或许就在码头上等待的同伙带走她。   复生听到枪响的一瞬间,西尔维娅已经顾不得太多,咏唱破弃喊出了招式的名字。   “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一堵半透明的空气墙挡在四个人身前,子弹壳打在上面被拦截在半空中,又随着重力的吸引“丁零当啷”掉落在地上。   余光里,比起他们三个人惊讶的神情,西尔维娅看到不远处的空间,仿佛画布被撕破,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口子。   是“黑腔”,虚来到现世的通道。   穿界门是死神使用的,一旦开启就会在总部和技术开发局留下痕迹,只有通过这种手段,蓝染才能不惊扰任何人找到她。   果然,一个看起来憨厚温和的白色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黑色的洞口中,巨大的色差对比让三个异能者也看过去。   太宰治心里的警铃一下子拉满,说这个男人是他目前为止见到最危险的人也不为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西尔维娅浑身都紧绷起来, 上一次交手是她大意了,可这不代表她和蓝染之间实力的鸿沟能够跨越。   恐怕净灵廷里实力在他之上的,除了山本总队长和他当年的那几个学生这些“老怪物”以外就抓不出来了。   尤其是在身边还有其他人的时候,中原中也或许拥有她现在所在的人类世界中顶尖的战斗异能, 可这不代表对上死神之后他还能有还手之力。   就更别说看起来适合智斗而非武斗的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了。   “听我的话。”   她的声音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有些失真, 眼神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蓝染, 不肯错过男人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   “快点离开这里,别回头,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拥有异能力的三个人显然也见到了那个穿着打扮十分奇怪的、戴黑框眼镜的棕发男子。   外袍是宽大的白色羽织, 背后的正中央好像有什么图案,在这个方向看不太清,里面的黑色和服很像7年前朝雾弥生穿着的款式, 腰间佩戴一把符合他身高的□□。   他们是一类人。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几个人的脑海中,见她如此紧张警惕的神色,恐怕这消失的7年就与这个男人有关。   诡异的是,明明那个黑色的空间撕裂口在码头上显得如此突兀, 根本无法忽略,可其他人还是在看着他们几个,看着那些因为凭空出现在空气里的墙壁而掉落下去的子弹壳。   正如当年其他人没办法看见朝雾弥生。   “跑?”   中原中也的嘴角裂开一个弧度,现在他终于不用在她面前掩饰身份, 自然也掩饰不住高昂的战意。   “弥生,你在让我们‘逃跑’吗?”   不远处的蓝染只是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他没有看向她身后的其他人, 仿佛他们都是不值得留意的蝼蚁, 向弥生温和地说。   “原来这就是牵绊住你的脚步的人类。”   比起与他接着废话,西尔维娅选择直接发动攻击,尽可能拖延更多的时间让中也、太宰治和费奥多尔离开, 虽然咏唱破弃会导致实力大幅度降低,可现在也没有那个功夫再给她咏唱,接连三个缚道攻向站在原地没动的蓝染。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缚道之六十三·锁条锁缚!缚道之七十五·五柱铁贯!”   先是光柱将他本身定在原地,然后是粗壮的锁链紧紧缠绕,最后是从天而降的五根铁柱砸向蓝染所在的位置,人的体格在铁柱面前显得渺小无比,若是普通人类,仅仅需要其中一根就会被碾成肉泥。   西尔维娅自知速度不够快才连发三道,蓝染明明有躲开的可能性,他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这几下几乎破坏了大半个码头,中也看向弥生的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7年前他大体有一个“她很强”的概念,可现在弥生即使有这样的能力却依然惧怕那个男人,他身边除了她还有太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恐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走啊!”   一转头,见到他们还是站在原地,西尔维娅几乎气得吐血。   “这已经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战斗了!”   太宰治反而突然轻松地笑了起来,他弯了弯嘴角。   “我们怎么可能抛下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只顾着自己的性命逃跑呢,朝雾小姐?这样看,‘明知危险也要继续战斗’的自杀式行为,似乎也是不错的死法呢。”   “你的‘罪’必须由我来亲自审判。”   费奥多尔也一步不让。   “真是一群疯子……”   西尔维娅喃喃地说,紧接着脸色一变,她的缚道被强行破坏了,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她以为会十分牢固的封印正在一点点松动,几乎贯穿天地的铁柱慢慢碎裂开露出里面男人的身影。   毫发无伤。   她心里跟着一沉。   蓝染一点生气的神色都没有,仿佛就是她在玩闹一般轻轻拍打了他一下,甚至称得上是纵容。   “好了,弥生,你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了,闹也闹够了,和我回去吧。”   终于脱去义骸,西尔维娅重新恢复了穿着死霸装的灵体状态,身体的外壳缺少灵魂的支撑轰然倒下,不过现在码头上除了他们几个以外已经没有别人了,也不会再有人因为这么诡异的“猝死”惊讶。   斩魄刀出鞘,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站在你后面的那几个人类似乎不是普通人,能看得到身为灵魂的我们。”   他感兴趣的眯起双眼打量这几个戒备地望着自己,想要挡在弥生身前的年轻人,语气里流露出绝对不会在净灵廷中出现的兴奋。   “只不过……他们知道你以人类为食吗?”   她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刀,心里的怒气蹭蹭上涨。   “我从来没有吞噬过人类的灵魂!你少污蔑人了,蓝染。”   棕发男人好脾气地笑笑,满意的看见几个人睁大望向她的双眼,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如此纵容她呢?她只能在他身边,她唯一的容身之处便是虚圈。   “你又在说傻话了,弥生。所有的虚都是都是人的灵魂经过长年累月的哀怨折磨之后堕落而成的,一个最高级别的虚‘瓦史托德’成型的路途中,一定会现实吞噬普通人的灵魂,再与其他虚融合,而这就是现在的你啊。你现在失去记忆不记得了,不代表你没有做过。”   中原中也眉头紧皱,比起那个男人,他的注意力依旧放在弥生身上。   什么吞噬人类的灵魂,他并不会因此就惧怕她、远离她,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另一点——“经过长年累月的哀怨折磨”。   不管虚到底是什么邪恶的东西,哪怕是“怪物”也好,他此时也不会从她身边离开半步。   只是,想要知道她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现在,就是永远都游刃有余的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看不清事情的全局了。   大致只能猜得出她曾经受到这个棕发男人的控制,为了逃离他来到横滨躲避,现在他要她回去。   “……不可能。”   比起徒劳的解释,她选择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干巴巴地说,但是语气笃定,仿佛她现在就已经知晓了未来。   “我不会选择站在你那边的,蓝染,像你这种人最后不会成功的,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立于顶端之人。”   “是嘛……是他们影响了你的选择吗?”   话音未落,高大的棕发男人就在一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是“瞬步”,而且速度完全在她的反映之上!   “或许解决了他们,你就能——”   话没有说完,蓝染堪堪躲过一记飞踢,是中原中也发动了攻击,在西尔维娅还未提起斩魄刀时,橘发青年就踢了过去,出腿的速度完全不必死神挥刀慢。   蓝染向后退了两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几个人确实又一些微弱的灵压,或许在人类中算得上十分出挑了,可是在他这个级别的死神眼里不过是蝼蚁级别,最开始通过黑腔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在意他们几个。   “有趣。”   男人的语气冷了下来,他能够纵容朝雾弥生对他的“小打小闹”,他举起袖子,白色的队长羽织划开了一个细长的口子。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强大的铺天盖地的灵压骤然出现,西尔维娅立刻感觉到身体很沉、很重,仿佛处于一个特殊重力场的时空间内,压得她几乎就要跪下,呼吸跟着变得困难无力。   这就是蓝染的灵压。   怪不得队长级别的人物未经允许不能私自来到现世,余光里,中原中也还能勉强站直,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倒在地上,无法承受来自灵魂的重量。   可他们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不至于直接被这股灵力震得昏迷过去。   “看到了吗,弥生?这就是我……不,我们与他们的差别,人类是如此渺小。”   都不屑于用“弱小”这样的词语,在他眼里,即使有点特殊能力,也不过是一只蝼蚁,一粒无法在他的人生中留下痕迹的尘埃。   “他们不值得你为此停留,虚的生命那么漫长,而他们对于你来说只是眨眼一瞬。”   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耐心地对自己最优秀最满意的作品循循善诱。   “况且,你连心都没有,不要真的以为自己拥有感情。我看是你去尸魂界的时间太长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死神——跟着我,你会有更广袤的天地,我向你承诺,等到我统一了虚圈和尸魂界,我会将虚圈的管理权交给你。弥生,你会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如果这是她的第一世或者穿越的第二世,说不定就相信了。   蓝染看起来是可靠成熟的男性,即使打扮有些土,不过那也是她最开始一直向往的,他能够给她平静安宁的生活,在一个新的世界里不至于颠沛流离,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可现在已经太晚了。   她大致猜得出来自己这一片灵魂最终“堕落”为虚的理由,她已经离最初的自己太远了——上一世她甚至对天发誓,她再也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别人,再也不会付出真心了。   西尔维娅慢慢松懈了紧握斩魄刀的力度垂下头,看起来不再固执。   蓝染揔右介忍不住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到底还是一只虚,本能就是向上爬、进化,把其他的虚都踩在脚下,一听到能够掌控虚圈便不再任性、终于回到他身边了吗?   下一秒,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蓝染要感谢这么多年毫不松懈的训练,和自己超出常人的反应能力,能在弥生一瞬间举刀刺向他腹部的时候徒手握住刀刃,手心的伤就不必多说,腹部被刺透了将近5厘米左右。   棕发男人虚伪的笑容终于真正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是真的想杀我。”   蓝染握着刀剑锋利一段的手慢慢握紧, 温和的棕色眸子终于变得毫无温度,连声音也是没有起伏的冷漠强调。   西尔维娅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哼了一声,嘴角提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不然呢?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把无辜的人类杀掉, 再把我带回去做你的工具吗?”   “我说过, 我们是合作的关系。”   男人用力把斩魄刀推出自己体内, 鲜红的血液染脏了白色的腰带。他迅速退开,躲避来自中也的攻击。   “漂亮。”   橘发青年称赞她的奇袭, 但始终皱着眉, 神情严肃认真。他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还有意识,这个棕发男人施加了类似“重力”的东西, 所以才压得他们两个人起不来,但又不能说和他的类似。   “别信这种人,弥生,他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番队队长维持不住自己淡然的态度了, 西尔维娅毕竟是瓦史托德级别的大虚,即使自己不记得了,战斗的本能还在,再加上那个橘发的人类……   不, 那真的是人类吗?   “你还不知道吧,蓝染?”   西尔维娅挥刀,将刀尖上的血液甩出去, 落在地上成了几朵血花。   “我从断界逃脱出来之后, 遇见了一个人——前十二番队队长兼技术开发局局长浦原喜助,你不会不认识他吧?”   “是嘛……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蓝染摘下黑框眼镜,脆弱的塑料在他手里被轻轻一捏就全部粉碎, 连玻璃碴再次伤害了本就受伤的手掌也没有在意。用另一只手将头发的刘海儿梳起来,变成干净利落的背头,后背挺直,整个人气势上立刻变了,似乎成了另一个人,锋芒毕露、目光凌厉。   她再一次握紧了斩魄刀。   原来第一世的漫画没有骗她,超人和克拉克·肯特真的完全不同。   “之前的队长们……你究竟还害死了多少人?你还打算对净灵廷做什么?”   即使作为穿越者,本体对尸魂界毫无归属感,西尔维娅也忍不住询问,为什么她总是能碰到这种反派BOSS一样的存在呢?她究竟是倒了什么大霉?   身体不能动,太宰治也没有停止思考。   “净灵廷”,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别的世界、异空间吗?朝雾弥生和那个男人使用的“法术”和战斗技巧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早在百年前人们就舍弃□□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立刻构建出有关于朝雾弥生的一切。   一个穿越者,能够撕裂时空间来到别的位面,或许她真的没有“异能力”,所以罪与罚才没办法惩罚她,若是另一个世界人人都有的东西,那倒也无法称之为“罪”了。   “已经和你无关了。”   棕发男人露出傲慢的笑容,他将眼镜的残骸随手扔出去,握上了腰间的斩魄刀,他也不得不认真了。   “因为你再也无法回去了。”   既然没办法为他所用,那就现在杀掉吧,以免日后成长起来又成为他的敌人。   光是浦原喜助那男人就够他头疼的了,更别说四枫院夜一身为贵族,不可能和尸魂界断的一干二净,经常藕断丝连中央四十六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居于一队之长的高位,也无法对贵族的事情插手。   女人的每一次攻击都充满力量,处处向着要害袭去,中原中也不由得稍微睁大了双眼。   外表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之前还以为是安静柔弱的类型,实际上美丽又强大,她从来都不需要其他人的保护,一开始也是作为更加成熟的存在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瞬步加上转响,两个人的身影几乎捕捉不到,只有偶尔暂停下来的间隙才能看清朝雾弥生正逐渐变得狼狈。   如果她真的能超越他,那也不能算是他的“作品”了。   “中也,带着他们离开吧,这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了。”   橘发青年刚要反驳,又被她立刻打断。   “这是属于我的战斗,请让我完成它。”   蓝染专注于战斗,不再用灵压去压迫其他人,普通没有异能的人早就失去意识在码头上晕倒,只有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重新站了起来。   西尔维娅没忍住看了一眼依旧缠着绷带的青年。   那一眼饱含了很多内容,歉意、无奈,还有道别……   太宰治忍不住将后背挺得更直,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那份歉意……是她没办法完成之前答应的事情了吗?   ‘好啊,可以考虑,等我哪天心情好的吧。’   即使过去了7年,他也依旧清晰地记着这句话,虽然他从来没有指望过能成真。他邀请过许多姑娘和自己一起殉情,朝雾弥生是唯一一个答应的,在她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于是他一直等到现在。   “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冷静。”   气息先乱的是蓝染,朝雾弥生的实力其实并不能威胁他,只是他也不会赢得那么轻松简单,但这女人的神情……即使是当时在镜花水月的环境中得知自己身份真相的时候,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痛苦。还以为能充当救世主的角色“拯救”她,演一场好戏呢,可惜她根本不吃这套。   然而比起棕发男人凌乱的气息,西尔维娅已经狼狈不堪了。   咏唱破弃的鬼道速度虽然快,可是架不住使用的量多,灵力在迅速流失。而且这个可恶的男人,每次在她用了某一号之后他就会立刻模仿,而蓝染咏唱破弃的水平能达到她算上咏唱的巅峰状态,炫技吗?还是告诉她她根本就赢不了?   黑色死霸装的一边肩膀处被锋利的刀刃破坏了,微微滑落下来,也将她的胸口暴露出来。   在锁骨的下方,之前被衣物遮挡住的地方,露出来一个黑色的空洞。   那是身为“虚”的证明,太宰治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说得对,她确实没有心。她忍不住笑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即将输了战斗的人。   “你忘了吗?我是虚,我没有心,又怎么能感觉到其他情绪呢?”   她终于暴露出原本的模样。   戴白帽的俄罗斯人将她冷漠的双眼看的一清二楚,面对死亡的坦然与满不在乎,没有一丝一毫畏惧,也没有任何对世间的留念。   即使胸腔里还有被称作“心脏”的东西在跳动,可是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那份热度了。   虚的身份其实并没有太过惊讶她,一次又一次的穿越早就磨平了一切,如果不是她足够坚强,恐怕第一世失去孩子的时候就没办法活下来了吧?而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早就以残缺破败的形式等着她的到来。   应该结束了,虽然不知道下一次在哪,但每次的死亡对她来说算不上真正的终结。   就算没办法回到最初的世界,但总有一次是能够平静下来安稳生活的吧?   “……我不会杀死他们。”   蓝染揔右介终于松口,他现在才弄明白她一定要战斗的理由,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怕死,甚至还期待着死亡,让她不肯松懈的是另外几个人的存在。   “你很特殊,或许你身为虚的能力、或者还没有发现的斩魄刀的能力就是扭曲时空间,这个世界……不是真正的所谓的‘现世’,原本特殊的人类只有灭却师,可现在又有了异能力者。只要你不复存在,死神就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一切错误都会被修正、融合的世界也会恢复原样,我根本没必要解决他们,这些人对我的计划……根本无关紧要。”   西尔维娅已经来不及弄清蓝染的话的意思了。   什么扭曲时空间,世界融合?她没有这样的能力啊,但说起时空不对等,她莫名其妙到了DIO年少的时候,又一次次在有替身能力的世界中不同的时间点来回跳跃……她甚至遇到了不同时期的乔瑟夫·乔斯达和空条承太郎。   仅仅是精神上松懈了一秒,镜花水月就贯穿了她的身体。   蓝染没必要在这种状况下欺骗她,以他的能力,还不屑于连三个威胁不到他的人类也要当做筹码。   确认她从指尖的部位开始逐渐消散,蓝染眯起眼睛扫了一眼不准许被插手战斗的三个人,最后冷哼了一声。   他还要回去处理伤口和衣物,已经离开五番队太久,他不能再引起更多怀疑了。   那道高大的棕色身影消失在撕裂的黑腔当中,西尔维娅终于转过头望向咬紧牙关的中原中也,比起其他两个人,他更加心有不甘。   如果加上他的能力,说不定她能赢的。可是他也必须尊重她的选择。   “谢谢你,中也,让我完成了自己的战斗。”   她如释重负地轻笑起来,或许是身体逐渐开始变成灰屑了,反而轻飘飘的。   “你已经长大了啊,不再需要我了呢。”   橘发青年张了张嘴,最后只低头压下了帽子。   微哑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转向只有几面之缘的俄罗斯人。   “费奥尔多,虽然不知道你一直有什么样的误会,但我确实是有特殊能力的。不过,或许即使世界上真的所有异能都消失了,也依旧能发现罪恶吧。”   就像宇智波斑一开始所追求的就是不存在的完美世界一样,没有忍者也依然会有战争和黑暗。   不过都是怀抱着过于美好夙愿的理想主义者罢了。   “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西尔维娅对太宰治抱歉地笑笑。   “当初答应你的事情恐怕做不到了呢。”   大半边身体都已经随着风被吹散了,她依靠最后的意识说出那句话,白色的替身出现在她身旁。   “作为补偿,临别之前就送给你一个小礼物吧。”   绷带青年的棕色瞳孔里倒影出发光的白色女性人影。   那是悬赏中所说的能力,价值200亿美金,洁白的羽翼慢慢展开,露出里面天使模样的拟人面孔,确实和泉镜花的夜叉白雪有些相似,它有着金色的眼部,脸颊上的三颗泪滴钻石一样在夕阳西下的港口的橙色阳光中熠熠生辉。   脑后的星星头饰上某一颗开始发光,一道流星般的光芒发射出来落在他身边的地面上。   随着朝雾弥生最后的叹息声消散在空中,那个人形天使仿佛也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迅速变得灰暗下来,双手合十交叉与胸前,和主人一同化为灰烬消失在三个人面前。   那团光逐渐变成一个人影,就站在太宰治身旁,熟悉的轮廓让绷带青年指尖忍不住发抖。   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红发男子自己还弄不明白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织田作之助,为他指明方向的人啊,居然以此为契机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望,可是朝雾弥生为他带来了。   复活……是她的能力吗?太宰治望向连灰烬都被吹走的方向,久久未能言语。   Part7·横滨(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从黑暗中醒来。   空气沉闷地很, 仿佛很久都没有通过风了,甚至还带着点土腥味,又潮湿又冷。   身下硬邦邦的,不像是躺在床上, 好像是什么木板, 寒意顺着脊背深入身体里, 西尔维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最开始以为是天黑,而眼睛还没有适应昏暗的环境才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一小段时间才发现并非如此。   这就是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 没有一丝光亮,西尔维娅伸出手四处摸索,最后确定自己躺在一个木头箱子里。   慢慢变得浑浊的空气提醒着她, 这是一个密闭空间,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复生,你还在吗?”   她试探着问道,过了好一会儿, 白色的替身才出现在她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感觉到这次复生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有些回避她的眼神,但眼下她也没有精力去仔细思考到底是为什么。   即使作为替身的主人——这还是之前那个金发的小教父告诉她的概念, 一直以来她都把复生当做自己的朋友。   从最开始以为是陪伴在身边的幽灵,到能够复活其他人的生命,它身上有太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了。   上一世复活的人……意识消散之前, 她看到了那个红发男子, 然而她都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西尔维娅只能从太宰治偶然流露出的神色里判断他一定失去了对他重要的人,当时复生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所以才说“最后时候送给他一个小礼物”。   可是复生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扭曲时空间是复生的一部分能力吗?   “这里是一处……墓地。”   空灵的声音通过意念传来,西尔维娅也通过替身的视觉共享看到了外面的环境。   用鸟语花香来形容一个墓园似乎不那么合适,可这里确实是这样的。黑色的铁栅栏外面树枝上才冒了绿尖,可这里俨然是夏季的景色了。   白色和淡粉色的花朵围绕着墓碑生长,似乎是前不久才有什么人来过,石碑前放了花圈和花束,还有一些祭品,可是花朵已经枯败地差不多了。   “西尔维娅·齐贝林·塞拉菲娜   1979-2001”   上面刻着这种字样。   所以,这是……她的墓碑?   下一秒,西尔维娅就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墓穴当中,而之前她以为的木盒子实际上就是棺材!   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艰难地向复生传递自己的想法。   “我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面能大致估算出来吗?你能帮我打开棺木吗?”   如果当时下葬选择埋在6英尺以下,那今天她估计就交代在这儿了,恐怕是所有穿越经历中最短暂的一次。   可是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如果这个墓碑是真的话,那是不是说明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呢?   最开始的世界……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当时还没有跟父亲道别。   他收到自己的道别信了吗?   乔鲁诺·乔巴纳有按照当初承诺的那样,照顾好她父亲并让他远离黑手党的帮派纷争吗?   无论如何她也必须要去确认这一点。   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最初一切开始的地方,绝对不能错过这次宝贵的机会。   就在她考虑复生的行动范围最远是多少,它在墓园外面遇到替身使者的几率有多大,对方又是否值得信任、能不能相信她们并挖掘这个一看就是高档私人墓园的坟墓时,复生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想是可以的,茜茜。你的灵魂已经回归完整,这里应该就是旅途的终点了,而你的精神力在碎片聚集后大幅增长,我的能力也增强了。”   西尔维娅还在思考“旅途的终点”这个短语的意思时,复生直接回到棺材里,双手向上推紧闭的棺木。   而那块木板真的松动了,白色的身影再次用力,棺材盖就破土而出,掀开在一边,带飞了不少泥土,在安静和谐的墓园里添了难看的一笔。   她几乎是目瞪口呆。   复生之前一点战斗力也没有,现在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不对,棺材埋得浅,棺木上只有薄薄一层土也说不太过去啊?   “能力增强了?”   西尔维娅愣愣地说,开始后知后觉地庆幸这里没有守墓人,不然可能会把对方吓死。   “这也算是增强的一种吗?”   白色的替身无辜点头,金色睫毛呼扇呼扇地眨着。   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现在除了找到茜茜应该去的地方,它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会一会空条承太郎的白金之星——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这部分思维是复生与她共享的,西尔维娅刚想要吐槽“别了吧,那可能还不至于”的时候,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无论是那一次穿越都避免不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在哪。   身体没有涌现更多记忆,加上墓碑上的名字,她可以解释为这就是自己原本的身体。   有没有腐烂这件事情已经不想去细想了,穿越这么多世界她早就知道地球根本不归牛顿管,死了的人也能用碎纸屑当容器复活,她重新拥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距离她死去之后过了多久。   万一、万一她的父亲已经过世、连乔鲁诺·乔巴纳都寿寝正终了呢?   慌张地从棺木里出来——西尔维娅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死前那身白色的睡衣——奇怪的是,她居然对这一点记得如此清晰。   这还是迪亚波罗为她买的,复古的褶皱搭在胸前,还有泡泡袖,虽然不太适合穿到外面来,会显得有些奇怪,但至少能见人,她松口气。   提到那个男人……   西尔维娅心里有一点复杂,或许当时她是真心倾慕他的,迪亚波罗又高大又帅气,虽然年龄比她大很多,可是对她也不错,她从未想过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怎么会是黑手党“热情”的BOSS呢?   快速扫了一眼一块看起来崭新的墓碑,上面死者的逝世年份为2007,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个墓园还有新的位置,再怎样也不会比2007年过去太久,一切都还来得及。   总之,首要的任务是先离开墓地,确认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是父亲为她选择的墓园吗,明明当时她留下的信里说要离开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那位教父先生还选择对父亲说出真相了吗?   *   即使成为了“热情”的二把手干部,布加拉提依旧有曾经还是个小混混时保留下来的习惯。   今天也尽职尽责地在那不勒斯巡逻,只不过现在他不再负责那些零碎的活计了,只是因为热爱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   快要走到海边的那座墓园的时候,黑发男人忍不住放慢脚步。   前几天是那位小姐的忌日,还是像每年一样,“热情”的全体高层成员包括教父本人都会去缅怀,风雨无阻。   而一个更加沉重的任务还一直压在他们身上。   整整8年过去了,一位执着的父亲还在固执地等待着女儿的归来。   乔鲁诺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允许对塞拉菲娜先生透露西尔维娅小姐的死讯——那是她的“遗书”上写着的为数不多的要求,那封信就是她死前唯一留下的东西了。   无论如何,他们也必须遵守当时的承诺。   可是对于她的父亲……他们承诺会想办法带回他“失踪”的女儿,然而8年过去,他们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寻找替身使者,乔鲁诺知道了乔斯达家族,与空条承太郎相认,还得知了更多替身使者的存在。   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将逝者起死回生。   转过一个弯,平时安静的墓园前面堆满了人,似乎都在向里看着什么,还有人大声吵嚷。   “哎,现在都是什么人啊,连坟墓都挖!”“难道会有人不知道这里是……”“可怜的小姑娘,只活了22岁,死后居然还要经历这种事。”   布加拉提皱紧眉头,快速走上前去。   附近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每年谁会来这里——即使他们已经很低调了,甚至因为这个原因,墓地的价格也大幅上涨,不仅是因为十分安全、没人有敢动这里的心思,还有这里埋葬的女孩儿是教父一生中唯一的爱人类似的传言。   “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向其中一个人提问,愤愤不平的老婆婆见到是布加拉提,像是终于找到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一样,让开半个身子让他能看见墓园里的景象。   那个熟悉的、他们特意挑选位置最佳的地方,现在棺木被掀开,泥土散落了一地,棺材里空空如也。   其他人见到斑点西装男人逐渐冷下来的表情都收了声,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即使平日里和蔼可亲,可他真正的身份到底还是一个帮派分子。   “不知道是谁把墓挖了!”   刚刚那个老婆婆带着谴责地说,布加拉提是值得信赖的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好,我知道了。”   男人冷静地说,然后露出那种令人熟悉的、可靠的微笑。   “请大家不要聚集在这里了,我会调查清楚究竟发生什么的。”   人群散开之后,布加拉提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   这件事情……还是让乔鲁诺知道比较好,人人都知道“热情”很重视这个墓园,居然还有人敢在这里动手,还恰好就是那个位置,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几声“嘟嘟”过后那边接通。   “布加拉提,有什么事?”   听完陈述之后,那边沉默了几秒,电话失真模糊了乔鲁诺的语气,一时间他也听不出他的是否真的动怒了。   “我知道了,马上派阿帕基过去协助你调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把无关人士都清理走, 把临时叫过来的手下将墓园门口把守好之后,布加拉提抬腕看了看表。   阿帕基的管辖区在那不勒斯的另一片地方,和墓园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就连总部都相对要近一些。首先他的忧郁蓝调往前倒就要花费一段时间, 来的越晚那个盗墓者就可能跑的越远。   白色斑点西装男人在同伴没有赶来的时候选择绕着墓地先走一圈, 稍微观察一下不久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个人是怎么下手的, 按理来说至少应该用什么工具从某个地方开始,但完全看不出这样的痕迹。   草皮是成块掀开的, 凌乱地散落在四处, 毫无规律,棺材的木板歪在一边。   ……就好像,是那个棺木自己突然弹开了一样。   不过他马上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不可能的, 都过去八年了,即使是替身使者也不应该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思路,这对西尔维娅小姐并不尊重。   布加拉提托着下巴站在原地思考,没一会儿听见了大功率摩托车靠近的声音。   大概是阿帕基嫌慢直接选择了摩托, 他从门口看见那个人摘下头盔大步向自己走来,白发男人整个墓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才放心地放出替身。   紫色的柔软替身站在原地,脑门处的数字开始向前调时间, 随着数字越来越大,那个替身逐渐变成什么其他人的模样。   那是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长相。   浅金色的长发垂到腰际,从大概一半开始时是大卷的波浪, 浅绿色的眸子, 穿一身白色的睡裙。   如果不是额头前突兀的数字,加上乔鲁诺黄金体验的能力在刚入4月份就制造出的夏季景象,那好像就是密林间偶然被人类看见踪影的精灵。   可这正是墓的主人的模样。   在即将返回人间的时候, 他们见到了那个女人的样子——不,八年过去,现在她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小姑娘了。   “这、这怎么可能……?”   阿帕基紫色和黄色渐变的瞳孔里充满了震惊,与布加拉提对视一眼,显然这个总是有主意的男人也有些慌乱了。   “再把时间倒回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布加拉提艰难地说,然后眼睁睁看着忧郁蓝调以西尔维娅的模样躺进了坟墓,闭上双眼安静地睡去。   播放速度太快,中间的细节没有看清,但这已经足够两个人冒出冷汗了。   “慢速正放。”   现在阿帕基才暂停了时间的倒退,而在喊停之前,忧郁蓝调一直安静地躺在坟墓里,睡着了一样无比安宁。   即使这样想有些冒犯,可是人死了安葬之后不是应该……早就腐烂了吗?   忧郁蓝调缓缓睁开眼,然后摸了摸面前,似乎是在判断自己的位置,神色开始变得惊慌起来,再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居然就这样坐了起来,站起身迈出坟墓,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内容,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布加拉提和阿帕基再次对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迈开脚步。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先把人追上再说。   幸亏阿帕基有忧郁蓝调,不然他们的思维一直都会局限在谁挖掘了坟墓上,又有谁能想到是棺材里的人“起死回生”自己跑出来的呢?   *   西尔维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远处就是景色优美的海边。   明明刚才还那么急迫地想要去看看父亲如何了,可现在又有些退缩。   自己应该如何解释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呢?   况且,父亲是否还住在那里都不一定了。母亲过世之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之前的房子,便匆匆搬到了其他社区,或许这次也是一样,父亲会睹物思人,而他又失去了生命中第二个对他十分重要的角色,或许他已经离开意大利也说不定。   身后有快速靠近的脚步声,她没有理会,以为和自己没有关系,她“初来乍到”,什么人都不认识,这片街道的一切喧嚣本都应该与她无关。   可偏偏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有人搭上了她的肩膀。   “打扰一下,小姐。”   西尔维娅转过身,是两个穿着打扮……有些奇怪的男士,一个斑点西装黑头发,一个开胸白色长发、虹膜的颜色很奇特。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她的目光来回在两个人之间打量,可他们看着她的神色有点奇怪。   “西尔维娅小姐,您不记得我们了吗?”   听到这句话,她立刻警觉起来,第一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的人,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还十分笃定?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她应该已经失踪很久了。   见到女人依旧迷茫的神色,一时间布加拉提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了。   她确实不应该记得他们。   那时候他们已经死去了,本不应该再看到人世间   西尔维娅再次打量这两个装扮奇特的男人,那有些熟悉的心形开胸装到底还是让她在自己脑袋里找到了一个名字。   乔鲁诺·乔巴纳,带来迪亚波罗死去噩耗的人,“热情”的新任教父。   思绪慢慢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好像在最后的时候——在触碰滚石之前,她确实见到过几个灵魂状态的人,那时候还不知道复生的能力,根本没有留意过他们是谁,也没有心思去记住他们长什么样。   可是眼前这个妹妹头的南意人,她确实看着有些眼熟的。   “乔鲁诺·乔巴纳是你们的什么人?”   西尔维娅开门见山地说,不打算和他们绕弯子。   黑发男人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露出一个礼貌而无害的微笑,蓝眼睛和他身后的大海有着同样的颜色。   “我叫做布鲁诺,布鲁诺·布加拉提,乔鲁诺是我们的BOSS。请您不要担心,我们对您并没有敌意,但是能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吗?我想BOSS应该十分想要见您一面。”   她皱起眉,忍不住望了一眼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白发男人,脚下生了根一样不想动。   “你们还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现在就在这里说好了。”   “这里恐怕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他注意到刚才女人漫无目的的脚步和现在眼里还没来得及掩饰的迷茫困惑,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坟墓中醒来。   “还有关于您父亲一事……”   犹豫了足够久的时间,布加拉提也没有催促,一直等到西尔维娅考虑好点头之后才打电话向什么人——她估计是乔巴纳——说明情况。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几个人面前。   布加拉提绅士地位她打开后门,等她坐好之后,白发男人坐在副驾驶,他自己就坐在她身边。   南意人贴心地提醒司机打开空调,刚入4月的天气,再怎样说一个睡裙也太过单薄了。   窗外的景色逐渐向后褪去,人烟越来越稀少,植被和独栋的建筑开始多起来,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前开。   她的思绪飘了出去。   西尔维娅清楚他们对她构成不了威胁,复生的能力看起来变强了不少,况且她也算是“救了”他们这些人一命吧?   但是提到那个新的教父……恐怕他就是打败迪亚波罗的人,不然也不会是他坐上那个位置,迪亚波罗当时身为“热情”的BOSS做尽了恶事,这点连对黑手党一无所知的她都知道,那乔巴纳就会是好人吗?都说黑手党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但愿他能做到。   像是刚踩油门就接着踩了刹车一样,没开出去多远车就停下来了。   那白发男人率先下车为她打开了门,这一点西尔维娅倒是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会是那种很不好惹的人呢,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比起市区里都集中在一起的密集米色房顶白砖小屋,这个建筑居然独立坐落在小山坡脚下,虽然身后的地形比较复杂,但前面并非悬崖,而是能直接下到海滩的一片私人沙滩。   周围被爬满绿色植物的围墙圈起来,偶尔能看到一两巡逻的黑衣人。   他们站在喷泉前面,西尔维娅望着这个像是什么几个世纪前贵族来度假时的庄园,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   按照一般印象来说,黑手党的总部也不会是这种正大光明的样子吧?   她被领到了一个会客室一样的房间,黑色真皮沙发,米色茶几,上面的白色小花瓶里还有几朵新摘的花朵。布加拉提对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让她在这里稍微等一小会儿,并让人送来了咖啡。   西尔维娅没有喝,而是一直站着观看沙发上面的画,从这里也能一眼望到大海。   她刚毕业的时候也想要住在海边,那时候迪亚波罗的房子在很靠里面的中产社区,不过当她提出来,男人同意了。   本来他们也挑选好了想要搬去的地方。   门扉被轻轻扣响,西尔维娅转过身,一时间怔住了。   走进来的人确实是乔鲁诺·乔巴纳,她绝对不会认错那独一无二的发型,三个金色的发圈在额前,不过比起当时束在脑后的编辫,现在剩下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真的相信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身高和她差不多的男孩儿,现在她必须抬头仰视他了——乔巴纳长大了,而且不可避免地让她想到一个人。   迪奥·布兰度。   她在乔巴纳身上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转瞬即逝。   奇怪,她有那么思念DIO吗?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他,难道仅仅是因为相似的发色和身形吗?可是仔细打量……似乎还有其他人的影子,他的五官和面部的轮廓,如果忽视发色,很像空条承太郎或者东方仗助。 第一百四十八章   “西尔维娅小姐。”   他礼貌地问候, 语气温和,如果不是明知道他的身份,完全无法想象他会是一个教父。   “您好,乔巴纳阁下。”   西尔维娅按照礼数回答, Don是意大利语中对位高权重的人尤其是带有帮派色彩的人物的敬语, 热情当年就是一个很大的组织了, 既然现在过了这么久,他还稳坐这个位置, 那就说明他掌握了当时迪亚波罗都没有的东西。   他望向她的目光带着戒备。   紧接着布加拉提和刚刚那个一起的白发男人也进入到会客室里, 跟着的还有其他人,她皱起眉,不知道他们摆这个架势是想要做什么。   “请坐吧, 女士。”   金发男人率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西尔维娅只好也跟着坐下,布加拉提坐在他右手边,还有的人就站在他们后面。   布加拉提对她露出一个不必担心的笑容, 她耸肩,目光转回乔鲁诺身上,气氛显得有些僵持。   她不知道这份警惕是哪来的。   “小姐,您对8年前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他显得温和而疏远, 虽然语气缓和,但气势上却绝对不容置疑。   她迟疑地点点头。   “你找到我,对我说迪亚波罗是‘热情’的BOSS, 而他在帮派斗争中……去世了。”   “那您还记得当时同我一起的人是哪一位吗?”   说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让对面的女人看一圈房间里的人。   西尔维娅的眼神最后落在一个穿紧身毛衣、露出腹部的戴毛帽子的人身上。   “盖多·米斯达。”   金发男人看起来松了口气,他站起来伸出手重新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绿松石的眼睛里终于染上一丝温度。   “很抱歉, 西尔维娅小姐,我们不得不谨防任何形式的替身攻击,请您谅解。”   西尔维娅不在乎地点点头,同样伸出右手和乔鲁诺握手,这倒是可以理解,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他们确实有理由怀疑。   看起来他们自己也经历了不少次类似的攻击。   不打算再绕圈子——他们打败了迪亚波罗,而她是前BOSS的情人,能够这样和平地坐在一块说话倒是也显得很奇怪,西尔维娅开门见山。   “我想见我父亲。”   “当然。”   教父先生整理了一下领带,他倒是没有再穿曾经那种开胸的衣服,显得稳重了许多。   “称呼我乔鲁诺就好,这位是布加拉提,你们已经见过了,剩下的人我们路上有机会再慢慢介绍吧。”   她记得当时他还没有他那个戴毛线帽的朋友高,现在已经是几个人中最高的了,或许已经能赶得上卡兹或者空条承太郎。   金发男人第一个出门,然后是她,其他人陆续跟在后面。   “您的父亲现在在瑞典。”   路上边走乔鲁诺边向她解释。   “您……离开之后,哈罗德先生不肯相信那封信的内容,执意想要等您回来。可是一直留在那不勒斯,或许是睹物思人,他的身体不太好。我们通过一些手段……总之,您父亲是高升到了瑞典的一所大学。”   “……好吧,我知道了。那我之前的财产都……?”   西尔维娅试探着问,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那些都保留下来,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也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还要整理那些东西。或许自己的银行卡还在,但问题是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钱——当时几乎全部开销都从迪亚波罗那里出,剩下的都是放在房子里的现金。   没有身份就算了,没有钱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她应该怎么从这里到瑞典呢?   甚至连父亲都联系不上,没有手机或者通讯工具。   “那栋房子……没有为您留下。”   乔鲁诺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谁也没想过有一天她还能回来,况且那是迪亚波罗曾经住过的地方,他们留着那个地方做什么?即使所有人都复活了,可当时心中的恨意永远都不会消失。   “不用担心,您所有的费用都由我们承担,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不用。”   西尔维娅奇怪地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成年金发男子,虽然莫名和迪奥很像,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又温暖又可靠,即使这不太符合她对一个黑手党教父的印象——虽然迪亚波罗也完全看不出来。   “您不必这样,当时的情况……我从来没有想过主动这样做,你们完全可以当做这是一场意外,所以也不用感谢我。”   金发男人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眼,不过马上调整好了情绪,温和地笑笑。   “不,您如何看待是您自己的选择,但是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做到位。”   “好吧。”   那既然这样说,她也不想继续和他争执,况且现在真的需要他的帮助才能见到自己的父亲,既然他对父亲的行踪了如指掌,那说明一定暗中照顾了很久,他至少做到了当时的承诺,想到这里,西尔维娅对乔鲁诺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那就麻烦您的人帮忙定一下火车票了。”   “西尔维娅小姐。”   布加拉提从后面快走几步到她身边,乔鲁诺转过头去和一个穿漏洞衣服的金发男人说些什么,她注意力在眼前的妹妹头男人身上,听不大清他们的对话。   “我们一同乘车前往,对于您的父亲我们也好有一个交代。”   “布加拉提先生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她有些惊讶,现在的黑手党都这么闲了?他们没有工作的吗?不过如果是布加拉提的话,她还可以接受,这个男人看起来最和蔼、最好说话。至于乔鲁诺,虽然他一直都彬彬有礼,但她可不会忘记当年他敲开她的门时的样子,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   “我们都一起。”   说着,一行人已经再一次回到了庄园门口,前面陆续停了几辆车,最前面的是一辆黑色加长,布加拉提绅士地为她打开门,西尔维娅从善如流地坐进去,黑发男人紧接着跟上。   之后是白发男人,后来她知道叫阿帕基,还有之前她说出了名字的米斯达,以及一个戴橘黄色发带的青年,叫纳兰迦。   乔鲁诺站在外面还在和那个据布加拉提介绍叫福葛的人商量什么,时不时看向车内,隔着黑色的内膜其实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又有人开门送进来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布加拉提接过来递给她。   “这是我们一个女性同伴的衣服,西尔维娅小姐暂时先对付一下吧。”   而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是迪亚波罗的女儿放在这的外套。   事实上,这还是太奇怪了,现在的西尔维娅看起来、不,是实际的身体年龄要比特里休还小了,当年他们所有人都不及她大,但是现在他们变老了,她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不久后乔鲁诺和福葛终于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她坐在正后面的座位,乔鲁诺和布加拉提分别在她身边。   西尔维娅看到“热情”总部又陆续出来了好几个人,沉默地目送着车队缓缓离去,其中一个白发红瞳的高个子男人很显眼,不过她不认识他们,也是当年复生复活的人吗?   意大利到瑞士还是太远了,一天不可能到,就算是全程高速也需要20多个小时,半路他们必须要停下来休息。   可是在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西尔维娅靠在车座后背上睡着了。   距离她与蓝染战斗才不过几个小时,精神上的疲惫根本承不住,她顾不得车里有些尴尬的气氛,这辆车的质量一定很好,路上一点颠簸都没有,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   乔鲁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如果不算她“死去”的8年,现在他自己甚至比她还要大一岁了。   金发女人看起来全然无害,安静睡着的模样甚至让人忍不住怜惜。   怪不得连迪亚波罗那样的男人都会为她停留,一个连女儿都想要抹去的冷血无情的BOSS,居然和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毫无背景的女人在一起。   她的死亡也让他们感到遗憾,明明没有犯下任何错误,却因为毫不知情的情人的过错受到牵连,被迫在年纪轻轻的时候离开人世。   这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是做好的一切准备,最终决定背叛老板的,然而一开始她的命运就由滚石书写好了。   他们必须做出补偿,不仅仅是她的父亲,那根本就不是他们把她带回来的,而是她自己因为不得而知的缘由复活,除了感激她将自己的同伴们都带回自己身边,还必须从此接手她的一切事情。   正因为她清白无辜。   乔鲁诺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布加拉提。   “将这个盖在她膝盖上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西尔维娅一路上睡得很沉, 除了在某个她根本不知道的国家中转了一下,在酒店休息上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很快就出发。   可能是他们也能看得出她的焦虑和急迫,一路上车速根本就没有降下来过。   瑞典是中立国家, 两次世界大战都没有参与进来, 黑手党的斗争也是同样。乔鲁诺将西尔维娅的父亲“安排”到瑞典也有这样的考量。   大量的同伴复活真的给了他和米斯达很多帮助, 人手一下子就足够了起来,不然仅仅只有波鲁那雷夫的灵魂在龟背中进行指导, 连热情内部真正统一也需要很久。那件事发生后, 没到一年的时间热情就拿下了整个意大利,然后慢慢收拢了南欧。   可即使这样也不能代表他们一个敌人都没有,而一个大学教授受到黑手党的庇护实在是太显眼了。   清楚情况的知道那是已经去世的前BOSS情人的父亲, 不知道的会以为是热情内部某个重要干部的亲人,不得已之下福葛最后才会想办法将哈罗德先生调去瑞典的大学。   “西尔维娅小姐,醒醒。”   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这样叫她,勉强睁开眼睛, 是乔鲁诺在对她说话,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在真皮座上她几乎都要整个人歪到在另一边了。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金发女人迷茫地眨眼,显然是还没有睡醒。   乔鲁诺叹了口气,请司机将车窗打开一个小缝透透气。   西尔维娅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梦见了很久没有见过的人,继国缘一。   梦里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都穿着现代的衣服, 缘一怀里抱着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小女孩儿,才几岁左右的样子。她在缘一怀里咯咯笑,黑发男人温柔地低头看她, 问她妈妈在哪。   很真实,真实到她醒来之后一时间都缓不过来。布加拉提探身仔细瞧了瞧,女人眼底有很重的疲惫之色,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总觉得西尔维娅小姐的复活没有这么简单,可她又确确实实是本人,这一点乔鲁诺已已经确认过了。   一个22岁时就死去,还没有踏入社会、在象牙塔、父亲和男朋友羽翼下长大的女孩儿,即使复活了也不应该有那么沧桑的眼神,可现在的西尔维娅小姐看起来却很漠然。   当时他们被复活的时候,心里既兴奋又惊讶,甚至过了许久都没有缓过来,能够重新和同伴们相聚、再次回到人间是多么难得的机会,称得上是神迹。然而她却连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被带到热情的一路上十分冷漠,称得上过于冷静了,只有提到她父亲的时候,那双浅绿色的眸子里才会有一丝波动。   “西尔维娅小姐,我们就快要到了。”   布加拉提试探着拉回女人的注意力。   “您……想好一会儿应该说些什么了吗?”   金发女人愣住,目光凝固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垂下,她摇摇脑袋,最后低下头去。   是啊,她应该如何解释不告而别的8年呢?   “没关系,请不用担心。”   教父先生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虽然很奇特,但是或许现在他应该学会转换视角去看待她了,无论她是否真正死去,消失的8年里又经历了什么,到底也是一个还会近乡情怯的小姑娘。   “我们都会陪在您身边的。”   西尔维娅点点头,她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乔鲁诺和DIO联系在一起——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乔鲁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连听见他说话都都会感觉更有力量、受到了鼓舞。   这就是新的首领的魅力吗?   车队渐渐在小镇边缘的一座红顶房子前停下来,这里是典型的欧洲小镇,坐落在山脚下,风景优美,远处还能看到点缀着山峰的白色羊群。   一个适宜居住的好地方,如果父亲在这里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其他人没有跟着下车,只有布加拉提和乔鲁诺陪在她身边,西尔维娅用很慢很慢的速度靠近那座小房子,已经到了这里,她居然想要转头逃跑了。   “布加拉提先生,我还是——”   黑发男人从身后轻轻推了她一下,另一边乔鲁诺也温和地笑,不过都落了她半步,南意人用充满耐心的语气安慰。   “别怕,你父亲已经等你很久了,去吧。”   深呼吸了好几次,她终于做好心理建设,手指按上门铃,“叮铃”的声音响起,她的心也跟着缩紧了。   门还没有打开,里面已经响起声音,西尔维娅不安地一次次回头看,乔鲁诺对她扬了扬下巴,她听见锁被打开,一看见那个身形,眼睛就开始发酸。   “爸爸……”   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人也没有之前精神,西尔维娅叹息着上去抱住他。   “我很抱歉,发生了那么突然的事情,连道别都没有,我——”   她说不下去了,话都堵在嗓子里,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哈罗德先是僵住了身子,然后缓缓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还和上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是他的小姑娘回来了。   “茜茜,是你吗……?”   他颤抖地抚摸女儿的脸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是我,爸爸,我回来了。”   下一秒她就被紧紧地抱住,丢失了许久的珍宝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他等了太久了。   一直过了很久,重逢的父女两人才慢慢分开。西尔维娅有些哽咽,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乔鲁诺和布加拉提,转回来磕磕巴巴地解释。   “对不起,我之前受到一些事情的牵连,只能不告而别,爸爸,我不能让你也处于危险之中。但是现在没事了,我终于回来了。”   哈罗德仔细看女儿浅色的绿眼睛,充满了沧桑和疲惫,声音也因为激动和伤感变得不稳。   “好,好,回来就好。”   没有去问究竟是因为什么,虽然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茜茜,可并不代表他不信任她。茜茜已经长大了,他知道一定会和那个叫做迪亚波罗的男人有关系,然而现在他不想再提不开心的事情了。   哈罗德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把西尔维娅抱进自己怀里,还像小时候一样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你一定很累了吧。”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因为迪亚波罗而不得不死去,再也没有回来的继国缘一,暗无天日的四百年,被至亲之人反过来炸死,遥遥无期的等待,一次次的穿越……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对于他们来说是八年,她却度过了几辈子,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前行了。   西尔维娅埋在父亲怀里,像小孩子一样控制不住情绪委屈地大哭,终于有人永远不会抛弃她,永远都会在原地等她回来,她终于回家了。   温暖的大手一次次拂过后背,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前发黑,哈罗德只是耐心地安慰着她,轻声在她耳边叫她的小名。   等到终于宣泄完了情绪,她才想起来自己还站在家门口,后面好像还有人在看着。   西尔维娅吸吸鼻子,一扭头才发现那两个跟着下车的人早就站的远远地,在车旁边说话,等她看过去的时候才似有所觉地望向这边。   “那是……布加拉提先生吗?”   哈罗德探头看了看,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去找过那个男人,但最后也只是了无音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的茜茜终于回来了。   “是他们送你来到这里的?”   “唔。”   她胡乱地点头,不太想解释和他们的渊源,现在和父亲重逢,她已经不想再和什么黑手党纠缠在一起了,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从此安安稳稳再无风波。   “算是吧。”   “那我一定要向他们道谢。”   说着,哈罗德就要向他们走过去,西尔维娅马上拦住了父亲。   “不用了,和他们的事情我来解决吧,爸爸就不用再操心了,我能处理好的。”   事情到此为止,她也应该和他们道别了,他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   而再转过头,乔鲁诺和布加拉提已经走了过来,哈罗德一定要邀请他们进来,布加拉提给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西尔维娅很小声地说。   “有什么话不能我们之间说吗?”   乔鲁诺轻轻摇头,那双绿松石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她只好扁扁嘴。   “那好吧,别说不该说的。”   四个人坐在客厅,这个组合显得还有些奇怪。布加拉提率先看了哈罗德一眼,两个人视线碰撞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都不打算再提8年前哈罗德曾经去找布加拉提想要找回自己的女儿的事情,至少不能在她面前说。   “哈罗德先生,今天的见面十分偶然,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十分抱歉。”   乔鲁诺不打算绕弯子,直接把出发前跟福葛安排的事情全部告知这对父女。   “瑞典毕竟不是你们的故乡,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想你们可能更想搬回意大利。西尔维娅小姐应该还不会说瑞典语吧?在这里突然开始新的生活肯定不会习惯,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的住处——当然,哈罗德先生,您原来的学校我已经派人问好了,您可以随时回去,工作上的问题不用担心。”   西尔维娅挑了挑眉毛,看来“热情”能办到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很多,效率也足够快。   从他们见面到现在不过也就是一天多一点,这么多事情都安排好了,可她不想欠“热情”的人情,和黑手党讲人情这种东西,等同于自寻死路,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要用什么来偿还。   “乔巴纳先生。”   她控制住自己不要把“阁下”的敬称在这里说出来,至于他的名字,她想他们还没有那么亲密。   “我觉得父亲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我就在这里陪他就好,况且这也太麻烦你们了,没有必要的。”   “问题在于,哈罗德先生,您的女儿现在回来了。”   布加拉提意有所指地说,他们两个知道不可能从西尔维娅这里突破——这个女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固执一些,于是转而对着中年男人劝说,神色有些遮掩。   “她之前毕竟和……有关系,或许还是在那不勒斯更加安全一些。”   他们这一路走的并没有遮遮掩掩,车还没开出意大利,各种势力一定都已经知道教父本人离开了,想要顺着线索找到这里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这里也变成了不安全的地方。   “热情”内部的自己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不代表外面的人也明白。   这看起来就像是干部们陪着教父与一个女人回家见了家长,而他们不可能挨个过去解释,说那实际上是前BOSS的情人——听起来更加奇怪了。   “西尔维娅小姐,这是我们的责任,请务必。”   这次乔鲁诺很认真地看向这个现在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   “您的银行卡功能已经恢复,我们已经为您补办好了,只是我想在瑞典或许没办法使用。如果您还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她有点不太明白他们一定想要让她和父亲回到意大利的理由。   是因为愧疚和想要感谢和补偿吗?可是她之前都已经说过了她不需要,当时她根本也不知道复生的能力,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因为布加拉提所提到的有关迪亚波罗的事情,爱女心切的哈罗德一听到还可能有危险,考虑了许久还是打算回到那不勒斯。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   于是两天后,哈罗德转回原来的学校,搬回了曾经的家。   西尔维娅站在“热情”为自己置办的房子面前——和她“死前”住的差不多大小,双层、对一个单身女性有点太大了,里面已经装修好了,是她喜欢的欧式田园风格。   这还是个海景房,看地段应该是她一辈子都买不起那种,但说实话……她不是很想住在里面。   之前乔鲁诺提到的银行卡里面也已经存好了即使她下半辈子不工作也足够过优渥生活的钱,似乎是那帮人已经打定主要要把她这丢失的八年补偿回来。   乔鲁诺还不止一次邀请她,说组织里还有人想要见她一面,亲自和她说话。   对于“热情”的攻势,西尔维娅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了,她还没想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缩在父亲家里当了几天不肯出壳的乌龟之后,她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理由推拒,最后决定先离开意大利出去散散心。   况且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原本的世界里日本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一百五十章   在飞往日本的飞机上, 西尔维娅望着窗外的景色,没过一会儿放下了遮光板。   现在她反而不知道应该去哪了,落机地点是东京,酒店没有定好, 也并非是想去什么景点。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来做什么, 或许只是心中的执念, 她还想再看一眼是否有相似的地方吧。   一觉醒来模糊地听见空乘人员的提示音,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外面已经是晚上。和起飞的意大利完全不同, 钢铁森林里灯火通明,然而这里没有任何一盏是为她亮起。   跟着人群随大流走出机场通道,其他人要么就是有人接机, 要么就是目的很明确,只有她一个人缓缓放慢了脚步。   直到被推销酒店旅馆和风景区的人缠上,西尔维娅才匆忙加快脚步,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离开。   完全不知道这全部都落入了不远处一个白发男人的眼里。   “扉间, 你在看什么?”   另一个黑色长发男人从他身后探出脑袋,茫然地寻找弟弟到底在看谁,却只看到了一个金发女人拖着行李箱远去的背影。   “唔,外国人吗?”   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也见得不少了, 难道扉间还在大惊小怪吗?   “怎么,你终于开始对实验之外的事情感兴趣了?”   “不……不是。”   扉间不满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转过头去拎起其中一个行李箱没再搭理柱间。   千手柱间就当做是自己日常遭到扉间嫌弃, 低着头消沉时再一次错过了女人转弯露出的熟悉的侧颜。   走在他身旁的扉间低头露出思索的表情, 那是朝雾弥生吗?可是发色和瞳色完全不同,面容也有些微小的差别。可是实在是太像了,那一瞬间他以为那就是她, 而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什么……能改变瞳孔颜色的技术。   秽土转生之术结束之后,他们一度以为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可后来发现这是另一个时空,如果木叶能够继续发展的话,想必科技也能达到这种水平。   既来之则安之,他们的能力都没有变,可是社会的规则改变了,他们也只能选择融入进去——当然,宇智波的写轮眼帮了不少忙。至于曾经的恩怨在新的生活面前都已经一笔勾销,大家知道一切都是黑绝的错后也能勉强相处,除了偶尔需要适应过快的飞速发展以外也没有什么烦恼。   如果朝雾弥生也和他们一样“死去”了,那是否也会来到这个世界呢?   他们被秽土转生归还灵魂来到这里时恰好是巅峰时期,而到达已经有了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她出现的消息,最后宇智波斑不得不接受她真的没能一同来到这个时空。   现在他还处于不确定的阶段,这个世界里人口基数如此巨大,长得像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要告诉宇智波斑吗?可万一那不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还不如从最开始就不知道。   最后扉间谨慎地定下结论,还是应该再观察观察。   至于大哥,他这个性子还是算了吧……知道了一定会冲上去探个究竟的。   *   浑浑噩噩的西尔维娅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可是一直跟随者她的伙伴看到了。   复生只微微歪出来一个浅淡的轮廓,保证不会有偶然的替身使者看见的程度,远远地看着两个兄弟俩走向另一个方向。   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啊……   如果蓝染揔右介说的是对的,茜茜本身有扭曲并连接时空的能力,那这个世界恐怕并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再加上之前已经确认过所有替身使者都来自同一时空,既然乔鲁诺等人都存在,那说明其他人也一样——看起来茜茜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   总之,这趟日本之旅注定不会轻松了。   连忍者世界的人都出现在这里,如此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真实发生了,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加意想不到的人。   西尔维娅漫无目的地走着,出了机场跟着人们去往最多的电车站上了车。   直至此时还没有决定好到底要去哪,她打算先在东京四处看看。说起来,即使在各种不同的情况下来了日本那么多次,似乎一次东京都没有去过。第一世的时候日本对她来说只不过就是东方的某个岛国,只知道首都是东京,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又有谁能想到后续会发生这么多事呢?   现在不是高峰时段,电车上人不算太多,但西尔维娅走到哪都会有很多人看过来,可能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长相和发色。   即使母亲有东方血统,可整体看来她还是西方人的骨骼和面相,除了面部有些东方人特有的柔和以外,浅金的发色和浅绿的瞳色都说明她不是本地人。   西尔维娅在网上订了酒店,选在一个相对繁华但又没那么拥挤的地方,打算晚上出去转一转。   看攻略介绍,附近有小吃街,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她打算出去散散心。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父亲这才再也不会离开,或许她会选择再一次在日本重新开始。   到酒店放好行李之后就下了楼,透明的电梯在楼梯外部缓缓下降,地面变得更加接近了,烟火的气息也再一次触碰到她的裙角。   今天夜里风有些大,西尔维娅只拿了一个手包,戴一顶用来压头发的渔夫帽,好在在这种超级城市里,孤身一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步行街人有不少,许多穿着制服的学生跑跳着路过,西尔维娅看见几个女高中生满脸笑容地举着冰淇淋,讨论杂志上的衣服和化妆品、学校里的男生和未来想要实现的梦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老了。   她的青春还没怎么开始就在一次次穿越中磨平了,几辈子加起来也活了将近600岁了,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的心态。   而另一边,即使已经放学很久了,灶门炭治郎和朋友们还在外面没有回家,明天就是周末,今天在外面呆的久一点也没有关系。   喜欢睡觉的祢豆子早就趴在哥哥后背上睡着了——倒不是累的,只是她喜欢睡觉,连每天早上上学都要哥哥背着去,再在炭治郎身上补一觉。   我妻善逸正满眼爱心地捧着脸看祢豆子,嘴平伊之助还是敞开衣裳不肯拉拉锁,露出大片的胸膛和腹肌,如果被体育老师富冈义勇在校期间抓到,肯定又要挨一顿骂。   几个人手里拿着各种小吃,享受课后难得的闲适生活。   不远处是曾经的柱们,蝴蝶忍年纪小,还穿着校服,混在老师的人堆里显得有些奇怪,不过站在生物老师蝴蝶香奈惠身边,两人一看就是姐妹。   历史老师炼狱杏寿郎正和神色平平的数学老师不死川实弥精神满满地说些什么,美术老师宇髓天元旁边是依旧在神游的学生时透无一郎,跟在最后的富冈义勇今天也没有发觉小团体里没有人和他说话。   义勇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吵闹的学生们,忍住了没有再去揪伊之助的领子。   放学之后确实不是他管的领域,等在校内发现再说吧,他那个喜欢裸着上半身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天知道当时产屋敷大人……不,是校长用了多长时间才劝住他不要再戴那个头套。   好在大家“转世投胎”之后,没有曾经的悲剧再次发生,琴叶没有死,伊之助有人抚养,炭治郎家里也很幸福,不过大家都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上一世的习惯。   那个说法是产屋敷所说的,至于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能在和平年代生活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又一阵大风吹过,时透无一郎手中拿着吃空了的小吃包装纸趁他溜号手上没用劲飞走了。义勇恰好在最后面,反应最迅速,眼睛盯着纸片飞向身后转头的同时,看到炭治郎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猛地抬头,义勇看向他是错过的一瞬间恰好没抓住。   飞在半空中的东西吸引了伊之助的注意力,他下意识迅速抓住,有些奇怪是哪里飞过来的,就听见炭治郎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善逸,帮我扶一下祢豆子。”   他把妹妹从背上放下,小心翼翼地将她靠在黄发男孩身上,可祢豆子还是被过大的动作弄醒,轻哼了一声。   “喂,等等啊炭治郎,你又看到什么了?”   可是话说到后面一半的时候,炭治郎已经路过老师们跑向前面,冲进人堆里看不见身影了。   他连余光看见之前的柱们都是脑子里等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的,然而已经完全顾不上解释什么,上一次……上一次扔下祢豆子半路去追别人,还是吻到了鬼舞辻无惨的气味。   这一次,嗅觉异于常人的他再一次闻到了十分熟悉的味道,他绝对不会忘记的,那是把他的亲人带回来的、鬼的灵魂的味道。   朝雾弥生,他一边想着这个名字,一边在人群中狂奔,试图顺着气味找到源头。   他绝对不会认错的,每个人的灵魂都有同样的气味,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错过,他们所有人还都欠她一句谢谢,如果当年没有她的血鬼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一辈子沉浸在过去里。连那个男人……鬼舞辻无惨和本应该下地狱的鬼都“转世投胎”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有理由朝雾弥生不会来。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   视线集中在正前方一个带着渔夫帽穿长裙的女人身上,连想都没有想,炭治郎就伸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   “朝雾小姐,您——”   声音戛然而止,炭治郎愣在原地,那女人因为突然被拍到而猛地回头,可却不是他记忆中熟悉的长相。   是一个外国女性,金发碧眼,正用有些震惊疑惑的眼神望向他,两个人都顿住了。   她不是他要找的朝雾弥生。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真的十分抱歉!对不起, 把您认成认识的人了!”   少年的脸一下子变红了,磕磕巴巴地对金发女人道歉,迅速地鞠了几躬之后慌忙逃走。   而西尔维娅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男孩儿离开的背影。   灶门炭治郎, 即使没有见过那孩子几面, 他显眼的斑纹疤痕也让她记忆犹新, 几乎和继国缘一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当时她记得按照公历来算,等到炭治郎他们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二战时期左右了, 即使是通过复生复活了一部分人, 也绝对活不到这个年代——不,应该说他们现在正是年轻的时候。   犹豫地再一次望向炭治郎离开的方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人群重新把刚刚裂开的缝隙合上,之前因为他们而停下来看热闹的人也重新抬起了脚步。   他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可西尔维娅知道他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既然他存在,那他的朋友们、甚至那个世界的人可能都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们, 甚至想要马上离开日本。   炭治郎猛地看见金发碧眼的人当然不会把她看做朝雾弥生,匆匆忙忙就跑掉了。可是等他缓过来,会不会发现她与“朝雾弥生”的长相很相似?   毕竟每一世除了发色和眸子不一样之外,脸部其实差不太多、只有一点微小的差别, 万一他又反应过来想要找她怎么办?   几乎是立刻,西尔维娅转身就走,再也没有闲逛下去的心思了。   可是……就这样离开日本还有些可惜, 说不定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 箱根或者京东、北海道、冲绳这样值得一去的著名地点,权当做度假了。   最后思考一小会儿,迈开脚步打算先回到酒店。   殊不知刚刚的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   不远处有一辆车停在路口, 步行街的障碍让它只能停在外面最接近的地方,倒是能把街上发生了什么看的清清楚楚。   右后方座位上的男人穿着白色西装,黑色衬衫,没有一点折痕的银色领带上有繁杂的花纹。同色的礼帽下面露出微蜷的卷发,奇异的梅红色双眼紧紧盯着金发女人的背影,一直到她完全被人群挡住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才终于移开视线。   他身边坐着一个黑色长发束高辫子的男人,如果西尔维娅能看到的话一定会吓一跳,他长得实在太像继国缘一了——不如说是继国缘一长得像他。   原本无论对什么东西都很淡漠的双眼带上几分惊讶,甚至连身体都微微离开了座位的靠背。   而坐在前座的橡色头发男人眼眸的颜色更加梦幻,居然是七种颜色构成的,连映出的商业街的各色霓虹灯都比不上他原来的眼睛好看。   嘴角露出一抹似有非无的笑意,眼睛微微眯起、可除了看热闹的兴奋以外却毫无温度,身体斜歪着靠在车门上,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   开车的司机只是一个普通手下,此时已经被车里突变的气氛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眼神试探着看向倒车镜,却碰上了右后方红色的视线,立刻转移开目光乖乖缩在驾驶座里。   “无、无惨大人……”   比起曾经的鬼王的训斥,童磨笑嘻嘻地从镜子里望着无惨,手里常年握着的扇子挡住脸颊下半部分。   “无惨大人不上去调查个究竟吗?”   鬼舞辻无惨冷冷地盯了他一眼,语气毫无起伏。   “开车。”   可心里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当然记得当年灶门炭治郎是如何在城镇夜晚的街道上找到他的,那个时候他伪装成人类,那男孩儿居然仅仅通过气味就能定位距离如此远的他,找到那女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灵魂的气味……是不会变的。   但他们毕竟在人群中间,离得距离又有些远,隐约能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从外形轮廓上与任何他们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但是那张脸……是他心中的执念太深,以至于看起来那么相似吗?   罢了,当时没有下车一探究竟就说明已经错过了。   梅红色的双眼冷漠地划过喧嚣的人群,最后视线垂下。   然而在他身边的男人却有了另一种想法。   继国岩胜当然知道朝雾弥生是谁,童磨能猜得出来那个女人像谁,他自然也能。不过这一世不同的是,他没有和弟弟裂绝,也没兄弟之间的背道而驰。   鬼舞辻无惨现在是个生意人,虽然脾气不怎么好,而本属于同族的产屋敷耀哉是那所无惨大人特别忌恨的学校的校长。   无惨大人没有要仔细打听的意思,可是继国岩胜却在犹豫是否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缘一。上一次……他们之间有太多遗憾了,如果那真的是朝雾弥生,或许他们之间至少可以再说上几句话,解开之前的误会。可连无惨都不能确认的,他跟没有办法保证她就是,又怕因此给缘一太大的希望之后又残忍的收回。   等无惨大人不再关注这件事情之后,他再去详细调查吧。   只不过那就更加需要看缘分了,一个外国人到时候还是否在东京都不好说了。   *   回到酒店,西尔维娅难得有些慌张。   还是从同样的电梯上楼,她隔着透明玻璃盯着脚下的世界慢慢变小,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去哪。   说实话,她有些慌了。   “复生,你还记得蓝染所说的融合时空间的能力吗?你有什么头绪吗?”   金色替身只是无辜地摇了摇头。   但是她也不敢跟自己的主人说还见到了千手柱间与千手扉间——这意味着宇智波斑也不远了——怕茜茜她承受不住这个消息。   一旦她真的被发现,连想要躲的地方恐怕都没有,首先“热情”那边就会一直关注她的位置,很可能不会再给她什么逃之夭夭的机会。   况且以这几个世界中茜茜招惹的那些人的能力,想要抓她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不暴露很难做到,可只要死不承认、装傻充愣,或许还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没想到刚来日本第一天就会遇到这种问题,万一之后立刻就遇到其他人呢?   比起复生的烦恼,西尔维娅想了一会儿就把事情抛在脑后了。   她打算明天一天都不出门,第二天用一整天的时间去考虑下一站应该去哪,再做出发的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西尔维娅接到了一通来自意大利的电话。   是布加拉提,他说他们马上就要去日本应邀参加一场活动,那天她见过的那几个主要干部都会来,当然教父本人也是。   “一个商业舞会,不是很正式,我想您会喜欢的,是散心的好去处。”   没说出口的是,他们认为现在的西尔维娅需要适量的社交,不能与外界切断联系,他们没想到也猜不透为什么她要先去日本,不过恰好他们也有生意要谈,可以过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正需要逃避,或许是还没有决定下一站去哪,或许是布加拉提的声音太有劝导性,和他没聊一会儿西尔维娅就莫名其妙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么这个舞会是在哪里举行?”   “我们会负责将您送过去的,这点不用担心,等我们到达日本就去接您。”   电话那边的布加拉提这样保证,不想再让西尔维娅操心这些零碎的事情。   第二天她就等到了远道而来的黑手党们,似乎是有人在这边接应,下飞机的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反正从接到她开始一路上都安排的很妥当。   福葛说是举办这次舞会的组织的招待。   西尔维娅注意到“组织”这个词,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日本的黑手党吗?”   布加拉提轻笑起来,似乎把西尔维娅的反应误会成担忧了。   “都是合法合规的活动,受到邀请的并非只有我们,日本本地许多有名望和地位的商人也会出席。”   那她差不多明白了舞会的性质,并不是真的想让大家跳舞。这只不过是打了一个幌子,让这个阶层和圈子里的人聚在一起交流交流罢了。   以前她也从父亲那边听到过类似的活动,不过她以前不太够格,从来都没有真正参加过。   恐怕能让“热情”这么多高层出席的舞会不可能太简单,她估计乔鲁诺他们是来谈生意的,听说她自己来了日本顺便带她来玩一玩,这样的活动总是无伤大雅的。   西尔维娅自己也很好奇,如果能在这里认识新的朋友,说不定还能被介绍一些值得一去的地方。   直到司机宣布马上就抵达目的地,西尔维娅望向窗外,看到了熟悉的港口高楼,以及隔海相望的、凹陷下去一部分成为贫民窟的租界。   她有一种立刻冲下车逃跑连夜飞回意大利的冲动。   可是答应都答应了,临门一脚了说不去倒也显得很奇怪。   日本的黑手党,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连那些看起来更加不会与这个世界融合的时空间的人都出现了,还会少了港黑和武侦?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但最重要的问题是, 不能在“热情”这边的人面前露出任何倪端。   在他们眼里——不,是任何人眼里,她都应该是土生土长在意大利,一直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家的女孩儿, 甚至连日语都不应该会说。   即使把会说日语解释成母亲是日本人、一直在自学, 也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不去参加舞会。   一旦露怯就会被怀疑, 现在她必须自己不能先慌了。   哪怕真的遇到了曾经认识的人,她也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打死都不能承认。   当车缓缓停在一个五星级酒店门前时, 西尔维娅开始祈祷但愿不要遇到熟人,港黑里见过她面的一共也没几个,不会真的那么巧就……   这里比她之前在东京住的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大堂里金碧辉煌的,明明现在里面站了很多人却并不吵闹,估计也是来参加聚会的客人。大家都是西装革履,很多女士甚至都穿了晚礼服。   西尔维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纯色印着卡通图案的衣服, 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里面已经有人出来迎接和乔鲁诺说上话了,今天教父先生穿了白色西装,整个人显得欣长优雅,哪怕在这么多俊男靓女的环境里也能做到让人一眼看到就移不开不目光, 西尔维娅转身去了布加拉提身边,黑发男人看出来她有话想要说,贴心地微微底下了头。   “布加拉提先生, 你看我穿成这样……要么就不去了吧?”   就算她自己也有晚礼服, 那也都在意大利。这真是一个绝佳的逃跑理由,她都以为布加拉提会在打量一下她的衣服之后点头同意,没想到男人抬手招来一个服务生。   “带这位女士去换晚礼服。”   这个酒店居然考虑到这样的状况并且做了准备, 她第一次开始觉得五星酒店太过贴心的服务也有招人烦的时候,跟着侍者去换衣服的时候,差点被备选的衣服弄花了眼。   几乎没有犹豫,西尔维娅选了一件简约白色礼裙,没什么特别多的装饰。前面是平的摸胸,胸口有仿真鲜花胸针装饰,宽缎带当做腰带在身后打了一个蝴蝶结,剩下的就只有手腕上一条同色缎带系了胸针同样的花朵当做装饰。   这是酒店为这些客人准备的礼服中最简单的一套了,本来就不想过于显眼,她当然是越低调越好。   发型师简单为西尔维娅弄了弄头发,让它们变得更加顺滑,又补了点妆之后才放她离开。布加拉提他们还贴心地在大堂里面等她,没有乘坐电梯先上去。   西尔维娅毕竟是他们邀请来的,不可能让女士单独行动,见到她已经换好礼服走出来,已经和招待的人谈好等会就上楼的乔鲁诺走上来,看见她一出来就打了个激灵。   屋子里面很温暖,可大堂因为不停进出宾客总是会吹进来冷风,这个月份还没有那么暖和,肩膀和手臂都露在外面还是会感觉到冷。   乔鲁诺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西尔维娅身上,只穿着和外套同色的西装马甲,白衬衫袖口是和他眸子一样的绿宝石袖扣。   “别着凉了,等到了楼上再还给我就好。”   金发男人绅士地伸出手臂让西尔维娅挎着自己,这才带头走进电梯里。   看着液晶屏幕上数字一点一点向上跳,她感觉自己的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不可避免地开始紧张,害怕一会儿见到什么老熟人。   “不用那么紧张,一个普通的舞会而已。”   站在她身边的乔鲁诺低下头安慰,女人抓住他小臂的手用力将衬衫弄皱了,被他出声提醒才松了力道。   “等到进去了,如果不喜欢的话去人少的角落,或者到外面的露台上,就不会被人打扰了。”   西尔维娅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点了点头。   随着“叮”一声提示音,舞会的楼层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金碧辉煌的世界。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个高个子黑发中年男人身后的中原中也,乔鲁诺低头轻声在他耳边说那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然后他们就上来迎接打招呼了。   森鸥外与乔鲁诺友好地握了握手,而西尔维娅再一次握紧了金发男人的手臂,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看向中也,可是余光里橘发青年一直在盯着她看。   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至少是乔鲁诺身上,他太显眼了,她就该料到和“热情”这些人一同进来会吸引多少视线。   西尔维娅已经看不清会场里其他人的面孔了,她愣愣地望着森鸥外,一时间僵在原地。   森鸥外当然也看见了这个金发女人,据说“热情”的BOSS从来不带女伴,可他不仅带了,西装外套也在她身上。   “那这位是……?”   “西尔维娅,一位朋友。”   他没有过多的介绍,只是简单地说了名字,森鸥外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多问。   “那请玩的开心,有任何事情或者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们。”   港黑首领客气地说,转身再去和其他人一一打招呼。   西尔维娅把身上披着的外套还给乔鲁诺,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余光里看到中原中也终于移开了目光,她一直屏着的呼吸才松开。   “我想去那边自己站一会儿。”   “当然没问题,但我还想把您介绍给另外几个人。”   他带着她走向另一伙人,都是高个子,其中最近且背对着他们的黑发男人穿着一身白色长风衣,头发从半个帽子里露出来。   而他对面的两个人显然看到了走过来的乔鲁诺,从那男人身后探出头来。两人都是年轻时的模样,一个棕发,一个金发、脸颊上有两块紫色。   西尔维娅感觉自己要吐了。   “空条先生。”   乔鲁诺加快速度走了几步,被叫到名字的男人闻声转过头,蓝眼睛先是落在金发教父身上,但马上就看向了她。   空条承太郎、乔瑟夫和西撒都在看着她,眼神里既有惊讶也有困惑,似乎是注意到了几个人都在打量身边的金发女人,乔鲁诺解释到。   “这位小姐叫西尔维娅。西尔维娅,这是空条承太郎,乔瑟夫·乔斯达,和西撒·齐贝林。”   西尔维娅僵硬地点头问好,装作看不懂那几个人探究的眼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目光里带着打量与好奇。   实际上,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他们都对她点头问好,就是气氛越来越奇怪,她不知道乔鲁诺是否察觉到了——她根本就不敢转头,盯着西撒淡紫色的领结,也不想与他们任何一个人对视。而乔鲁诺似乎做完介绍之后自己才注意到,半是打趣地说。   “说起来,西尔维娅小姐的中间名是‘齐贝林’,说不定您与西撒先生还有血缘关系呢。”   “是吗?西尔维娅小姐是意大利人?”   西撒有些惊讶,闻言她胡乱地点头,满脑子都是如何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糊弄过去。   好在乔鲁诺没打算拉着她与他们说太多话,他好像还要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忙,在与承太郎寒暄几句之后终于迈开步子带她离开了这个气氛古怪的小圈子。   然而人生向来都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她正要与乔鲁诺分别,自己找一个地方呆会儿,就看见又有几个人走上前来。   为首的人也穿白色西装,领带是他一直都喜欢的繁杂花纹样式,在屋子里倒是没有带礼帽,不过他拿在一边手里,梅红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像是捕猎者见到了有趣的猎物。然而乔鲁诺可不是什么猎物,被紧盯住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鬼舞辻无惨毫不避讳地同金发教父打招呼,眼神却一直在看她。   “早就听说过您的名讳,今天终于真正见到了。”   乔鲁诺同样也很客气,他甚至都没有询问对方是谁,想来大概是来日本之前早早就调查过大概有哪些人会来,心里已经大致记下来了。   “您过奖了,鬼舞辻先生。”   而在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与继国缘一长得特别像的黑色长发男人,以及橡色头发七彩眼睛的笑眯眯男人时,西尔维娅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碎了。   现在她感觉自己反而冷静了下来,什么都感觉不到,人已经麻木了。   或许是因为不太熟的关系,乔鲁诺没打算和他们说太多,正要离开时却被再一次叫住。无惨毫不掩饰地望着西尔维娅,眼里的感兴趣和贪婪与温和的语气截然相反。   “乔巴纳阁下不介绍一下女伴吗?”   乔鲁诺望了望西尔维娅,又看看鬼舞辻无惨,最后依旧只简单介绍了名字。   难道是因为她确实相貌出众,大家都对她很感兴趣吗?   她挎着小教父的手臂微微用了用力,乔鲁诺明白了这个暗示,对鬼舞辻无惨点点头。   “抱歉,她有点怕生。”   两个人即使转身离开,西尔维娅也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她松开揽着乔鲁诺的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   “你不用一直照顾我了,去忙吧。正好我也有点累了,想要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乔鲁诺探究地看了她一眼,真的当她是疲惫了,她看起来有些呼吸不畅,或许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有些不适应,于是让她看向休息区。   “那我就先失陪一会儿。”   等他离开回到布加拉提那一堆儿里,西尔维娅叹了口气,一个人向休息区走去,可是一抬头就看见几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人,脚步一下子就顿住。   哪怕是被四个不认识的西装男人盯住了瞅也会有挺大的压力,更别说那些都是老熟人了。黑长炸、黑长直以及他们的弟弟小辫以及白短炸,其中宇智波斑望着她的目光很复杂,似乎是因为她的长相想起了什么其他的人。   西尔维娅停也不是,继续走也不是——再往前就会直接撞到他们身上,只好脚步僵硬地转了个弯,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杯饮料,赶紧喝一口压压惊。   救命啊爸爸,她想回意大利。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些目光就像扎在后背上一样, 西尔维娅觉得必须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干,不然她一定会忍不住回头。   如果、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就好了。一旦承认就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她欠下了太多“债”,根本没有办法“偿还”。   人世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好的事, 什么下辈子再续前缘, 那都是天方夜谭, 有时候人生就注定是遗憾的。   只不过似乎她的运气不太好,每一次的结局都不怎么完美。   迪亚波罗说是去罗马出差就再也没有回来;缘一出去找产婆也没有再见到最后一面;与无惨相伴了几百年注定不能有结果;卡兹即使成为了究极生物也没能与她共生;上班族最后在她与平静生活之间选择了后者;邪恶的吸血鬼注定要消散在太阳光下;因为历史原因和他人的欺瞒斑没能兑现承诺;而她那一世没有“心”, 注定无法在横滨继续生活……   而不知名的原因将大家都聚集在一起, 又会给他们希望。   可是她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劈成八瓣,而且再也不想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西尔维娅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还会与谁再一次见面, 所以每一次穿越的时候都做好了重新开始生活的准备,哪有人还能一辈子都沉浸在过去呢?   那些遗憾她原本都打算让它们就这样过去,一旦到了新的世界就会强迫自己去忘掉上一世的事情。   况且,她的替身能力“复生”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知道, 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   最重要的是,她每一次都是认认真真的去对待新世界的感情,从前的事情就相当于是过去了,而现在时空间融合在一起, 对他们来说却不是这样。   等到他们知道了她一次次穿越,每一世都有了“新”的伴侣或者情人,又会怎么想呢?   “这位女士。”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是陌生没有听过的声音, 西尔维娅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以为是自己挡了其他人的路,便回过头去, 哪知道下一句话并不是她期待的内容。   “您自己一个人吗?”   见到她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这个高大的黑发黑眸陌生男子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我叫做花泽苍太,是花泽财团的第二十二位继承人,不过我想您既然是外国人,一定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可以认识一下——不知道您是同谁一起来的呢?让女士单独一个人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啊。”   西尔维娅眉头轻蹙,虽然她是意大利人,但也不代表就会喜欢这么直接的搭讪,况且现在她正被烦心事困扰,语气难得硬气一些。   “抱歉,是我想要一个人独自待一会儿。”   然而男人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逐客令,依旧有些不依不饶。   “舞会这么热闹,小姐一个人肯定很孤单吧,您介意我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她已经开始有些维持不住笑容了,眼神只紧盯着眼前的黑发男子,并没有注意到花泽身后和自己身后分别都有靠近的人。   深吸一口气,刚要说出“介意”,就被其他人给抢先了。   “喂,你。”   那声音冷冰冰的,缓慢而富有磁性,仿佛一条蛇慢慢缠在人的脊背上,冷不丁听到都会打哆嗦。   “没有看出来她不愿意吗?”   花泽脸上的笑意反而因此加深了,他微微错开身子露出身后人的身影,是刚刚上来同她和乔鲁诺打招呼的鬼舞辻无惨。   曾经的鬼王目光没有落在西尔维娅身上,而是不满地看着花泽,熟悉他的人——包括西尔维娅都能看出来他马上就要动怒了,如果还在上一世,恐怕下一秒花泽就要人头落地。   花泽苍太当然完全不知道如果换一个环境他会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反而挑了挑眉毛,眼里似乎带着些轻蔑。   “原来是鬼舞辻先生,我还在想是谁呢。”   “花泽。”   无惨依旧没有丝毫温度地叫出了男人的姓氏,也没有加上任何敬语。   “不过‘无限城’作为一个新兴的公司,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花泽用一种老道的过来人语气,像是夸奖小孩子一样随意评价了两句西尔维娅猜测是无惨现在产业的公司。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他开始同西尔维娅说话就走到他们后面的另外一伙儿人。   “当然,‘木叶’也是,宇智波先生。”   听到这两个词汇连在一起,西尔维娅忍不住闭了闭双眼,现在她并不想回头看身后到底有谁,但大体上已经能猜测得到了。   高大的黑发男子若有所思地观察她的表情,余光看见乔斯达家的几个人似乎也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向,耳朵支楞着,互相没有交谈,安静地聆听这边到底在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是中原中也。作为东道主组织的干部,发觉这边气氛越来越奇怪,立刻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和那个长得很像朝雾弥生的女人有关。   “没什么需要让人担心的,中原先生。”   花泽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着西尔维娅举起酒杯,像是在敬她。   “只不过是我与这位小姐说几句话,引起很多人不满而已。说起来,一位第一次出现在这种舞会里的女士,马上就吸引了这么多人,真是不一般的魅力啊。”   西尔维娅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这个人说话一直有些阴阳怪气的,她不知道花泽在针对自己什么。这不是“热情”的主场,又是在其他国家,她还不好意思就这样发火。   然而似乎有人先一步察觉到了,替她说出了那句话。   乔鲁诺像是救星一般出现在他们中间,走到西尔维娅身边让她再一次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神色温和但语气绝不柔软。   “花泽先生,您对我的同伴有什么不满吗?”   一边等待着对方的回答,乔鲁诺一边暗暗扫视了一圈周围到底有哪些人。   哪怕没有全部都说过话,可至少都是认识的面孔。这些年“热情”和日本的生意多了不少,其中就有和这些新兴的公司合作的,当然,“热情”也是才雄起不久的组织罢了,轮资历来说还真的比不上花泽祖上流传下来的家产。   只是,无论怎么看,这个组合都有些太过奇怪了。就连承太郎先生和乔斯达先生都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状况,更别说直接走上来为西尔维娅开脱的鬼舞辻无惨,以及没来得及抢上的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还有看似解围实际查看状况的港黑干部中原中也。   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什么不满了,乔巴纳阁下。”   花泽弯弯嘴角,眯起眼睛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刚刚在不远处听到您介绍这位美丽的女士叫做西尔维娅,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西尔维娅小姐的日语如此流利,难道是之前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吗?”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的,哪知道花泽就这样直接抛出了这个问题。   在乔鲁诺他们的印象里,自己应该是从没有来到过日本的,可是她说话的方式已经远远超出了第二外语的范畴,几乎和本地人没什么区别,连外国的口音都没有。乔鲁诺本人能说得出来是因为他儿时同母亲在日本,但布加拉提他们说的就很费劲、也带口音。   而她没有料到乔鲁诺会主动为她解围。   “西尔维娅小姐的母亲是日本人,因为思念已故的母亲而想要学期母亲国家的语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有些夸张地抬了抬眉毛,花泽用一种感叹地语气说道。   “原来西尔维娅小姐的母亲是日本人,我说为什么您的长相有东方特有的柔和呢。那西尔维娅小姐没有日本名字吗,您的母亲贵姓呢?说不定我还听说过。”   她几乎就要背过气去了,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是“大忌”,无论被问到什么她都不想提及这个事情。   可是乔鲁诺在身边,恐怕这几年里他已经把她的状况都调查了个底朝天,连撒谎都撒不了。   不能撒谎,也不能躲避。   一旦她自己开始虚了,其他人马上就会更加怀疑,但天下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说出去她自己都不信,更别说其他人了,她都不敢用余光去看剩下的人的反映。   “……朝雾,母姓朝雾。”   西尔维娅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暂停了,似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   花泽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忍不住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   “好的,朝雾小姐,您——”   “不要用这种方式称呼我!”   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声音太大了,西尔维娅快速地呼吸几下,勉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抱歉,这会让我想起已故的母亲。”   她垂下目光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他们的目光几乎要在她身上烧出来一个洞,自从她说出了那个姓氏,整个身边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   而她怕的就是这个。   西尔维娅扯了扯乔鲁诺的袖子,轻声说。   “走吧。”   金发男人没有多问,带着她离开了漩涡中心,主动为她挡去了其他人的视线,关切地低下头安慰。   “你觉得不舒服吗?是否需要我带你先离开?”   她摇摇头,不想麻烦乔鲁诺更多。   “没关系,我去露台上透透气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她拒绝了乔鲁诺的陪伴, 一个人去了露台。   不过小教父先生到底还是把西装外套借给她了,西尔维娅站在微凉的风里,这才觉得快要爆炸了的脑袋终于降温下来一些。   这确实超出她的想象了,刚刚几乎是落荒而逃, 现在想想至少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个花泽是谁?为什么会句句话都说在刀刃上?   现在思绪很乱, 可是情绪上逐渐稳定下来了, 已经到了这么危机的时刻,她反而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只要装傻不承认就好了, 她能做到的, 无论是谁。   果然还没清净一会儿就有人找上来了,意料之中鬼舞辻无惨会是第一个。   黑发男人推开玻璃门,目不斜视地看着她走出来, 径直走到她身边,这次西尔维娅毫不畏惧没有任何回避地与他对视。   “好久不见了,弥生。”   唇角染上一丝笑意,无惨的语气缓和下来, 斜着靠在栏杆上,显得放松惬意。他根本就没有再询问更多的话,打定主意她就是他想要找的人。   西尔维娅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应该作何回答呢?   “弥生是谁?先生,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冷静,仿佛从那一瞬间开始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心里没有丝毫畏惧, 她只是站在这里, 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即使无惨曾经确实有对她好的一面,特殊的一面。   “不用跟我装傻。”   男人轻声叹息,梅红色的眸子淡淡地扫过金发女人脸颊,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解开黑色衬衫的第一个扣子。   “我当然认得你,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弥生。”   现代都市的夜景成为他的背景板,西尔维娅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   不得不承认,抛去一切其他因素,鬼舞辻无惨确实是一个帅气的美男子,这次他不再是鬼王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如果真的被揭穿身份,她或许也没有什么能够再拒绝他的理由。   毕竟那几百年一起度过的时间是真实的,而看起来现在他也依旧没有放弃当时的感情,他望向她时的目光总是会比对着其他人时柔软上许多。   即使现在还没能最终确定她的身份。   可是她不能心软,西尔维娅露出一个礼貌疏远的微笑。   “您说的我什么都没听懂,我想您确实认错了。”   无惨的笑容依旧维持在脸上,直起身子缓缓逼近她,西尔维娅不想在气势上输掉,一步都不肯退,两个人离得越来越近。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你在害怕什么?”   那双曾经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现在变成浅绿色了,但还像是当年一样会说话,他明明已经从里面看出来她认得自己了,那种打量的神色根本不是在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他不明白她一直逃避的理由。   男人垂眸望着金发女人,看不清眼里的神色,或许那真的是一个男人在看自己的珍宝的神情——如果是不知道隐情的人见到了这副画面,一定会感叹西尔维娅的幸运。   而正当他抬手即将抚摸上她的面颊时,动作又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你这样做又和刚才的花泽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视线完全被无惨挡住了,曾经的鬼王恨不得把她圈在自己和护栏之间,不过西尔维娅认得这个声音,刚才他没有上去为她解围,现在终于忍耐不住了。   宇智波斑确实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   鬼舞辻无惨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刚才他就发现了,关注弥生的人不止是他,还有好几波人,弥生认识他们吗?他怎么不知道这些?   “宇智波斑。”   无惨缓缓念出这个名字,似乎是在细细品味,他的公司成立不久之后,“木叶”也逐渐有了不小的名气,他以为不过是兴起一时的小公司罢了,没想到居然能发展到可以与他抗衡的程度。   “您有什么事情吗?我以为您不会是这种……不识时务的类型。”   “放开她。”   宇智波斑无视了无惨挑衅一般的回答,大踏步走到他们身边,掐住无惨抬起的手腕将这个黑色短发男人从她身上扯下来。   “斑,你别太冲动,现在还不能——”   柱间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个人僵持在一块谁也不肯服谁的模样,顿时有些着急了,斑的脾气他最清楚,如果是在之前的世界,他甚至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动手了。但在这里不行,况且还当着他们认为是朝雾弥生的人面前。   “抱歉,我想可能你们是有什么误会。”   西尔维娅抿抿嘴唇,这已经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了,从来没有想过其中有人会因为她而产生冲突,无惨和斑都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或许两个人在她面前已经很克制,矛盾再激化的话场面就会很难看了。、   “宇智波先生不会也是把我当成什么……‘弥生’了吧?”   她扯扯嘴角,果然看见斑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也许我长得确实和你们口中的人很像,但显然是你们认错了。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失陪了。”   西尔维娅尽量维持自己若无其事地从才分开的斑和无惨中间穿过,即使路过了千手柱间也没有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屋内走去。   斑果然没有再说什么,他本身也就是这样的性格。   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鬼舞辻无惨默默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她承认,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必须让弥生回到自己身边,越快越好。   无论她是如何认得宇智波斑或者千手柱间这些人的,在他眼里都没那么重要。   他有更加棘手的“敌人”,上一次就一直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下,这次他不想了。必须要抢在继国缘一之前,他甚至必须要想办法制止缘一知道弥生来到这里这件事,毕竟那个男人有谁都没有的筹码——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关上玻璃门也隔绝了身后的争执,不过一回到温暖的室内,她就察觉到小门旁边还站着什么人。   熟悉的白色风衣一角因为带进来的风触碰到了她的裙角,不用抬头西尔维娅也知道是谁站在那里。   “西尔维娅小姐,有时间……谈一谈吗?”   那声音不算大,但她听清了。   空条承太郎,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先见到了他更加成熟时的样子,然后是青涩的18岁,在埃及。不过若是在这个时空间的话,他曾经失去过的朋友们一定又回到他身边了吧?   比起朝雾弥生,对他更重要的事物应该另有其他才对,她不明白承太郎也想要与朝雾弥生重新相认的原因。   站稳脚跟,她回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上黑发男人复杂的神色,青蓝色的眸子里包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不过她累了,不想去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了。   “我想,我有些不舒服,需要提前离开了。”   承太郎沉默了几秒钟,眉头轻蹙地点点头,没有再做更多的挽留。   但以西尔维娅的了解,他是不会在这里就放弃调查的,可随他怎么查——即使看起来他与乔鲁诺的关系不一般,她也相信乔鲁诺不会把复活那么重要的事情往外说。   没有再更待他说更多话,西尔维娅就点点头离开,现在她已经暂时解决了一些令人不快的小问题,打算先一步到楼下去了。   她找到乔鲁诺把外套还给他,提出要先离开时恰好被港黑的首领森鸥外听见了。   “看来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他礼貌地笑笑,比起他的游刃有余,中原中也则一直在他身后板着脸,毫无表情。森鸥外当然察觉到中也的情绪不对劲,可现在不是询问的最佳时机。   自从那次追捕那个200亿的目标最后失去悬赏对象死亡,没能完成任务之后,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工作倒是能好好完成,但是个人生活方面嘛……   那日在港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可唯二的其他目击者就是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了,即使是他现在想要再从太宰治口中撬出什么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西尔维娅·塞拉菲娜……吗?   看起来是这次漩涡中心的人物,一切矛盾都是从她身上引起的,等舞会结束之后就开始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当然不是,是我自己有些疲惫,舞会很有趣。”   金发女人摇头,更靠近了乔鲁诺和布加拉提一些,原本她打算逃避的人现在居然是她唯一想接触的人了,说起来还真是奇妙。   乔鲁诺永远都充满耐心,即使这次舞会上她三番两次地出些“小问题”,他也没有任何怨言,一直都在力所能及地照顾她。   他们一落地除了接上她以外就是直奔横滨,自然也打算直接在这个酒店休息下,此时天色已晚,也不可能在单独安排人把她送回东京了。   “要么您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单独为您开一间房,回意大利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等明天早上用了早餐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西尔维娅认为她说的有理,没怎么细想就答应了。   应付那些人已经花费了她大半精力,现在她也没有力气再跑来跑去了。乔鲁诺亲自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才回到会场,舞会进行了还没有一半,后半场他们肯定是要意思意思喝些酒的,现在把她送下来也好,免得到时候没能照顾周到。   但如果她能预料到第二日早上还会有其他人闻讯赶来,一定说死也不会答应在这里住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一晚上根本也没怎么睡好, 总是断断续续梦见以前的事情,醒了好几次,差点没有赶上早餐时间。   西尔维娅有点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再出发, 昨天晚上偶遇了那么多人, 她有点不太想继续在日本逗留了, 不管乔鲁诺他们是否还要留在日本做生意,她都要先一个人回意大利。   洗漱加上把行李收拾好, 打算用餐之后直接回房拿着东西走人, 确认没有东西落下之后一开门,西尔维娅差点吓到心脏暂停。   一个十分高大的金发男人正站在门口,背对着靠墙、手臂环在胸前, 听见开门声后只是歪了歪头。   他还是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种黄色衣裤、黑色打底衫,看起来和在埃及时一模一样。   在屋子里的时候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也不知道DIO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这里的。   西尔维娅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咬牙切齿——任谁出门被吓了一大跳, 心情也一定不会好。   “这位先生,请问您站在我房间门口是有什么事情吗?”   金发男人夸张地叹息了一声,她这才看清DIO手里还拿了一个苹果,颜色很红, 像是童话故事里恶毒的皇后哄骗白雪公主时那样漂亮的苹果。   男人的拇指轻轻摩挲红苹果的表面,似乎是故意要给她看一样,西尔维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会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   “西尔维娅……唉, 茜茜,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说着他就转过了身,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DIO实在太高大了,堵住了全部去路,西尔维娅刚想要往后退,却发现不知不觉之间房门已经合上了。   即使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也不得不抬头仰望这个男人。   蜜色的眸子变红,他几乎快要贴在她身上,男性的躯体散发出来的热气就在她脸前,饱满的胸肌马上就要怼在她脸上了。黑色长指甲捻起一缕颜色稍浅淡一些的金色发丝细细在手里把玩,DIO轻轻闻了闻那缕发,闭上双眼。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撑着门。   “和我回去,茜茜。这一次不会再有讨厌的人来打扰我们了。”   “您真是在说笑。”   西尔维娅不留情地把那绺头发从DIO手里抢回来,也不顾会不会弄痛自己。   “抱歉,我不认识您。”   可DIO完全不吃这一套,被抽走了把玩的东西,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茜茜,你一定要让我做点什么帮助你想起来吗?”   冰凉的手指落在西尔维娅的脸颊上,DIO作势就要亲下来,被她不客气地推住了他的下巴,而走廊尽头又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不满。   “迪奥·布兰度。”   她推着他下巴的手顿住了。   这个声音……西尔维娅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次听见。   紫色长发男人永远都学不会好好穿衣服,露出大片的胸肌和腹肌,背光加上紫色耳朵眼影让他显得有些邪魅。   在他身后落了半个身子的是她那一世的亲生哥哥艾斯迪斯。   比起DIO——虽然这样说似乎很对不起他,可是西尔维娅自认为她和卡兹、艾斯迪斯之间的感情要更加坚固。   身体忍不住微微前倾,想要更加靠近那两个人一点,却又被金发男人按回门板上。   “卡兹,原来你也是她的‘其中一位’吗?”   DIO似是嘲讽地笑笑,低下头挑眉看着这个金发女人。   “怎么,不想认我,但可以重新回到他的怀抱吗?”   表面上一直面无表情,西尔维娅默默在心里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能”。   卡兹……他已经是完美的究极生物了,而现在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甚至连柱人也不是了,人类不过是他们眼中的蝼蚁,卡兹又怎么会再看一眼她呢?   “够了,DIO、卡兹,放开她。”   出现在走廊另一边尽头的人永远不会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对她说话,西尔维娅转过头,空条承太郎不止是一个人,乔鲁诺也在他身边。   “嚯嚯。”   DIO傲慢地挑起唇角,即使承太郎打败过他一次,现在他也绝对不会在他面前退缩,甚至直接在他面前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承太郎,你居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啊?”   承太郎缓缓皱起眉头没有答话,是乔鲁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光来回在几个人身上打转,不过问候的语气却显得冷冰冰。   “父亲。”   这个称呼让西尔维娅浑身一颤。   DIO居然是……乔鲁诺的父亲吗?怪不得她会觉得两个人莫名相似,居然有这么近的亲缘关系,她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会这么小。可如果这样看的话,当时她穿越到埃及的时候,乔鲁诺貌似已经出生了,可她从来没有在DIO的住处看到过任何类似乔鲁诺的母亲的人,甚至连女人都看不到,当时DIO已经知道乔鲁诺的存在了吗?   “茜茜,你不会忘记了吧?”   高大的吸血鬼打断了她的思路,猛地把目光拉回怀中的女人身上。   “导致你死亡的人就是他啊,是空条承太郎杀死了你……你不会到他那边的,嗯?”   这次连卡兹和艾斯迪斯都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紫发男人的语气不悦。   “DIO,你都知道什么?”   “乔鲁诺。”   西尔维娅叫小教父的名字,伸手推拒DIO的腹肌让他离开自己,回避了承太郎一直望着他的目光,拒绝再管这一摊烂事。   “我们上楼用餐吧。”   DIO不满地哼了一声,可是这里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他也不能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况且……貌似还不止这几个人。   在电梯里,乔鲁诺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很不对劲,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去询问。   从小在继父家里长大,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当然能看出来父亲看向西尔维娅的目光里包含着什么,那种□□裸的占有欲让任何人看了都不会觉得舒服。可她之前不是迪亚波罗的……又怎么会和DIO扯上关系?就连时间都对不上。   当年第一次被承太郎先生找到的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家世以及父亲的过去。   即使后来发生了他们都理解不了的事情——承太郎先生隐约提到了一嘴,不过没有细说,只谈到了曾经失去的朋友再一次回到了自己身边,同时也有一些其他人……回来了,包括他的父亲DIO。现在再回头看看,这个“回来”就值得细细品味了,说不定这就与西尔维娅消失八年之后离奇回归有关。   “无论遇到什么,您都可以向我们寻求帮助。”   最后斟酌一会儿,在电梯即将达到餐厅那一层之前,乔鲁诺只能这样说。她看起来对一切都很回避,不仅是刚刚什么都没有解释就离开了,昨天晚上也是如此,对谁都是那一种态度。   “谢谢,但是……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她清楚乔鲁诺帮不了她,谁也帮不了她,这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除了逃避之外,她现在还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明知道这样拖下去是不行的,可无论怎样都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害怕,怕的不是有哪个人会对她怎样,即使他们真的知道了一切也无所谓。   她一直害怕的是自己会心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即使一次次告诉自己她没有真的动感情,可相处的时间和经历却是真实的,看到卡兹和艾斯迪斯那一瞬间的冲动把她自己也吓到了。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式的,她不想跟乔鲁诺分开——这意味着会被其他人纠缠上,于是拿了盘子之后两个人就形影不离。   却总是有不长眼的非要往上凑。   昨天晚上那个让她没有什么好印象的花泽又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似乎是故意的,她想要拿什么他就非要在前面挡一下,次次都跟她抢东西。   可是昨晚他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看起来也只是在挑选食物罢了,西尔维娅还真的挑不出来什么错。   她只好心情不怎么样地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走,用玻璃杯接了鲜榨苹果汁,乔鲁诺正在给自己倒橙汁,西尔维娅没怎么留意,因为手里拿不了更多了,便随手把自己的杯子放在一边去盛别的食物。   用夹子加了点意面的功夫,一扭头杯子就不见了,她抬眼望过去,花泽正把一个装苹果汁的杯子放回去。   “抱歉,我不小心和自己的拿混了,这就给您放回来。”   话音未落,花泽的手臂就被人掐住。   “这不是刚才她的那杯。”   宇智波斑的双眼似乎有些泛红——那也可能是众人的错觉,他的声音冷酷,盯着那杯苹果汁手上又用了些力。   “你把杯子换了,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西尔维娅警惕地皱眉,乔鲁诺放下盘子杯子走到她身边,似乎有意要为她充当靠山讨要一个说法。   花泽吃痛,不得不松开手,玻璃杯被宇智波斑抢过去。   “你凭什么说我往里面放东西,你看见了?”   花泽眯起眼睛反问宇智波斑,西尔维娅猜测斑用写轮眼看到了什么,但是在这种场合下没办法说,斑自己一时间也顿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证明自己是对的。   “算了,我不吃了。”   她把盘子放在一边,这个男人似乎有意和她作对,即使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总之还是谨慎观察比较好,不知道自己的食物里面是不是也被动了手脚,西尔维娅打算一会儿直接去机场吃点。   “等等,朝雾弥生。”   刚刚转身就被叫到了这个名字,西尔维娅微微睁大了双眼,心跳漏了半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称呼,一个头发上带着些斑点的粉发男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但比起迪亚波罗——或者什么其他的人, 西尔维娅猛地转身,不敢置信地望着身后的男人。   她敢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在花泽面前提起过“弥生”这个名字,就算这次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也都是大家自说自话地这样叫她而已。   “朝雾弥生?”   西尔维娅眯起眼睛, 在她的杯子里面放东西也就算了, 这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还是说另有目的?   他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不然也不会故意在所有人面前叫这个名字。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 不敢承认吗?”   花泽扭曲地笑了一下, 甩开宇智波斑又向她靠近了一步。   “你在害怕什么?”   西尔维娅说不出话,这个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看他如此笃定的语气,恐怕手里握着什么证据, 她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还不如等待他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迪亚波罗……哪怕是她现在才发现同样在场的继国缘一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只想摆脱这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尽快离开。   “为什么……不让大家看看你的替身呢?只要看了这个就能明白了吧?”   花泽一步步靠近,一种病态的疯狂出现在他脸上,西尔维娅忍不住向后退。   “替身?”   到这一步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她警惕地望着黑发男人,犹豫着想要说个谎圆过去。乔鲁诺他们还在,肯定都知道她是替身使者,现在就看他们能不能会意她的态度, 什么都不过问地带她离开。   “你在说什么替身?”   “很久不见了,弥生。你还是这么喜欢装傻,那么不想承认自己的过去吗?”   餐厅的入口传来一个让西尔维娅浑身一疼的声音, 按照她自己的时间线, 她与他的战斗才刚刚结束几天。   “蓝染揔右介……”   西尔维娅喃喃着棕发男人的名字,忽然拔高了声音。   “你和花泽是一伙的吗?!”   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比起这两个男人的目的,她已经顾不了被其他人认出来了。   忽然有人揽住了她的肩膀, 余光里她看见一抹粉色的发尾,下意识就向他靠去,这个怀抱变得有些陌生,可是对于她来说却难得可靠。   “西尔维娅……哦……我的茜茜。”   然而花泽却冷笑一声。   “迪亚波罗毕竟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下意识寻求他的帮助可以理解,不过你难道忘记了一切开始的理由了吗?”   西尔维娅浑身僵住了。   粉发男人安慰般地上下轻抚她的肩膀和大臂,这却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西尔维娅小姐。”   除了重回这个世界第一次见面乔鲁诺怀疑她的真实性以外,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对她说过话。   “您不记得这个男人曾经做过什么事了吗?”   花泽和乔鲁诺说的不是一个事情,乔鲁诺只是单纯地认为迪亚波罗是无恶不作的黑帮老板,“一切的开始”却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如果不是因为受到迪亚波罗牵连,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迫死去,更不会开始一次次的穿越,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麻烦。   西尔维娅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半步,从迪亚波罗怀里挣脱出来,目光紧盯着花泽、余光观察蓝染的动作,试图判断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想要什么?”   “你的能力……真的很神奇。”   蓝染语气温和地说,走到花泽身边,而后者只是挑了挑眉。   “如果不是花泽提醒了我,我很可能就这样错过了。他说的是什么,‘替身能力’吗?没有听过的名字呢,那看来应该是其他位面特有的技能。”   “能将死人复活,把逝者带回人间……多么‘无敌’的能力,就相当于有了第二次生命。”   花泽自我陶醉地说着,仿佛已经把这份能力握在了手里。   “现在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有多少和你没有关系呢?”   “……你什么都不懂,花泽。”   那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将死人复活的能力,付出的代价是她自己的性命,虽然因为不知道的原因一直在不同的世界之间穿越,可她毕竟每次都真的死去了一回。   “哦?我什么都不懂?”   那黑发男人危险地眯起双眼,举起自己的右手。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看看呢,嗯?”   无数红色的丝线从他的袖子里钻出来缠绕在手臂上,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四散开来,从地面、墙壁上迅速向房间里的每个人靠近。   一时间五花八门的替身都出来进行防御,没有替身的人则连天照或者微型忍术都用上了,可是无法对丝线产生任何影响,砍不断、烧不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缠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是我的替身能力‘因果线’,能将世间一切因果追溯到源头,作用于灵魂上。”   花泽满意地看着那些丝线的一端都缠在西尔维娅的手臂、手指上,另一端在分散在不同人那里。   红线的粗细深浅各不相同,西尔维娅只需要看一眼就大致能判断是如何区分的。   如果是普通的交情,比如布加拉提和“热情”的其他人,还有曾经的上弦一上弦二,或者乔瑟夫和西撒都是又细又浅。而剩下的人则不同了,继国缘一、鬼舞辻无惨、卡兹、DIO、承太郎、宇智波斑、中原中也……都是正红色微粗的丝线。   属于迪亚波罗的那条线是深红色的,如果是因为在花泽眼里那是他认为的“第一个男人”的原因,还勉强能解释。   可最让西尔维娅困惑的则是与乔鲁诺·乔巴纳的那一条。   那根线在所有丝线里面最明显,颜色红到几乎是血红色、同时也是最粗的,仿佛她与乔鲁诺之间的“因果”是最深厚的。   然而死前他们却只有一面之缘。   “看到了吗,西尔维娅?原本应该还有更多的,只不过演员今天没有到齐,如果把你复活的人都算上……可惜我看不到那副场景了。”   花泽扯着丝线将西尔维娅拽的向前踉跄了几步,声音中透着狠厉。   “‘朝雾弥生’……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吧?也多亏了你一直不肯放弃这个名字,我才能一直顺着这个线索找到你。我……一直都注视着你。”   “原来如此。”   中原中也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穿风衣缠着绷带的青年,语气显得轻飘飘的。   “黑市上悬赏的200亿就是你的手笔吧,怪不得一直没有撤销掉,原来你早就算到了她还会再次出现。”   “他们说的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弥生?”   距离最近的宇智波斑忍不住询问,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奇怪了,可有关她的事情让他更听不懂。   西尔维娅哑口无言,难道还要她挨个去解释是她穿越到不同世界,从来没有想过会重逢,请不要再来打扰她吗?   而且有的人……她只能回避,根本说不出那么绝情的话语。   “看来你把所有人都隐瞒地很好啊,西尔维娅。不过那些都是过去时了,我来找你也不是因为那些无聊的事情……比起普普通通地活下去,为什么不到我——”   男人瞟了身边的蓝染揔右介一眼,改口道。   “到我们身边来,实现你更伟大的价值呢?”   话说道这里,她终于明白花泽想要的是什么了。   怪不得他要一直强调什么“第二次生命”,原来是想要让她在他某一天死去的时候将他复活。   “不可能,你做梦去吧。”   这次轮到西尔维娅冷笑了,她已经向父亲承诺再也不会离开,最后这回无论是谁也休想让她再一次使用复生的能力。   “别拒绝的那么快。”   花泽这个时候倒开始充满耐心了,柔和下来语气循循善诱。   “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即使你再一次去了别的世界,我也能通过‘因果线’找到你,而你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生活而已,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你想要永生?”   西尔维娅提高了声音,第二次生命在常人看来已经是很贪心的要求了,而花泽想要的更多,怪不得会和蓝染联手。   “真是可笑,你永远都得不到的,因为你不配。”   黑发男人的脸冷下来,环视一周看着这些被红色丝线缠绕的人。   “那他们就配吗?别忘了他们都是如何对待你的,当时没有珍惜,现在再假惺惺地找到你想要弥补过去的遗憾,你不觉得恶心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西尔维娅不想说伤人的话,回避了这个问题。   “就算你绑走我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我的替身能力……那些是‘复生’自己判断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即使你控制了我、哪怕你杀了我,‘复生’也不会将你复活。”   花泽手指移动,她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丝线传来,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扯出来。   白色的身影终于缓缓出现,“因果线”强制将“复生”拖了出来。   “如此美丽的替身……我从未见过这样完美无瑕的存在。”   男人眼里充满赞叹,拟人形态的替身拥有洁白的羽翼,金色冰冷的双眼被宝石泪滴点缀,这就是他见过的最强替身了,空条承太郎的“白金之星”也无法与之媲美。   “你错了,花泽。”   空灵的声音响起,会说话的替身是凤毛麟角,一时间所有的嘈杂都安静下来,整个餐厅里只剩下复生自己的声响。   “茜茜的能力并非是自己穿越换取其他人复活,而是用自己的死亡作为代价,每一次她都是真正死去了。”   突然,白色替身的面部转向自己的主人。   “很抱歉,茜茜。这件事情一直都瞒着你——我可以解释你和乔鲁诺·乔巴纳的因果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复生?”   西尔维娅完全愣住, 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替身,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吗?   “抱歉,茜茜。”   替身垂下金色的眼帘,原本没有情感的双眼里流露出几分歉意。   “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和你商量过, 当时情况紧急……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做了决定。但是, 请相信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更好。”   “到底……是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声音不可抑制地有些颤抖, 其他人也好陌生人也好, 她遇见过的这些人无论做了什么事情,到了现在她都能看开了,可唯独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复生说出这种话才会让她感觉到害怕。   复生转身望向乔鲁诺, 然而金发小教父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对于他来说,最开始西尔维娅是他的敌人,当年同米斯达一起找上老板传说中的情人时,他心中想的只有杀了她, 为同伴们报仇。   可是到了那栋房子,金发女人打开门的时候,一时间他也迷茫了。   之后知道她很无辜,却无法避免滚石的命运, 以及后来她的父亲哈罗德先生寻求布加拉提的帮助想要找回“失踪”的女儿,他只觉得遗憾。现在她回来了,他们终于能对当年的事情做出补偿, 可是这个拥有复活能力的替身说出的话也让他心里跟着紧张起来。   毕竟已经当了8年的教父, 即使内心稍有慌乱,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不能再带给西尔维娅压力了,于是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解释。   “抱歉, 西尔维娅小姐,这件事我也毫不——”   “你当然不知道。”   复生打断了乔鲁诺的话,又向着他的方向飘了一些。   “你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们’的约定,它答应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所以我也没有告诉茜茜。”   刚才已经出现在乔鲁诺身边、用来抵御花泽的“因果线”的黄金体验镇魂曲终于转动了紫色的眼睛。   “是我。”   “……什么?”   这次连乔鲁诺也愣住了。   自从在罗马的决战他的替身收虫箭影响、进化成了镇魂曲之后,他就很少再使用替身能力,除非万不得已,就算用了也会十分谨慎。   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连他也摸不透,对于唯一的被使用者迪亚波罗,他也仅仅只是知道,在迪亚波罗掉进运河中之后,不必麻烦再去找他了,因为他再也达不到“真实”。可是其中的过程和原理,却并不如黄金体验“生命的能量”那样清晰明了。   难道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西尔维娅也被判决了无法达到“真实”吗?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无法到达怎样的真实?   “那个时候茜茜才22岁,就这样因为无聊的理由死去……我没办法接受。”   复生的声音有些激动,猛地望向迪亚波罗,仿佛那是她毕生的仇人,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身份,茜茜也不必受这么多苦。   “所以在茜茜触碰滚石之前,我找到了乔鲁诺·乔巴纳的替身‘黄金体验镇魂曲’。”   可是迪亚波罗的注意力全在乔鲁诺的替身上,暗绿色碎裂的瞳孔里淬了剧毒一样,还有一丝难以掩盖的恐惧,他啐了一口。   就是这个替身,让他一直在生与死之间的灰色地带徘徊,算不上活着,也不能真正死去。他的茜茜……他输了,所以西尔维娅才会落进这只臭虫手里,他居然敢对她用镇魂曲的替身能力!难道他的茜茜也一直像他一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吗?   “即使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最后还是决定这样做了。”   黄金体验镇魂曲的声音机械冰冷,毫无感情。   “我以复活乔鲁诺·乔巴纳死去的同伴为条件,换取黄金体验镇魂曲让你永远无法达到死亡的真实,以此来逃避滚石的命运。”   白色的替身轻声说,愧疚而怜惜地望着自己的主人,西尔维娅完全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这确实生效了,只是我从未想过你会离开这里……前往别的世界。”   也没有想过她会一直遇人不淑。   每一次结局是遗憾的一生,直到最后等待着她的那片灵魂碎片已经失去了“心”变成虚。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我每次都要前往不同的位面寻找你。”   花泽若有所思地点头,审视那个全身黄色的替身。   “我一直都很困惑,明明你的替身能力是将其他人复活,为什么还会不停地穿越,原来是其他人的能力一直作用在你身上。”   “可是这样的话。”   蓝染的声音依旧温和,现代装扮的他依旧戴着老土的黑框眼镜,此时诡异地反光。   “那么实际上朝雾弥生的能力,应该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只不过是其他的能力在影响才能一次一次以穿越为代价使用。如此一来,我们可不能让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解除啊,花泽。唯独这个男人不能动,其他人就无所谓了。”   复生冷冷地望着蓝染,他完全只在乎自己,不愧是想要端坐于霜天之上的男人,可惜的是它绝对不会让这两个人利用茜茜的愿望实现。   “现在茜茜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所以,黄金体验镇魂曲,请你解除你的能力吧,已经不再需要了。”   “不行。”   乔鲁诺斩钉截铁地说,用意念控制替身的行动。   “这样的话,岂不是一旦西尔维娅小姐再次发动替身能力就会真的死去,哪怕是穿越也比真正的死亡要更好吧。”   “不是这样的……”   西尔维娅喃喃地说,下一句突然放大了声音。   “根本不是这样!”   “喂,茜茜你——”   迪亚波罗皱着眉搭上金发女人的肩膀,他熟悉西尔维娅,现在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哪怕是花泽试探着揭穿她的“小秘密”时也没有这样。   “别碰我!”   她猛地挥开迪亚波罗的手,戒备地向后退了几大步,远离所有人,警惕地环视餐厅,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茜茜,别这样。”   复生向前飘了一端距离靠近自己的主人,从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身边离开。   西尔维娅望着这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经历无数个世界的白色身影,它是她的朋友、她的支柱、唯一能信任的人。   可是现在她感受到了背叛。   哪怕理智上能告诉自己,复生或许是真的为了她好,不想让她年纪轻轻就因为男友的牵连死去,然而情感上完全做不到。   如果复生没有去找黄金体验镇魂曲,或许自己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   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了颤音,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发热发烫,却没有一滴眼泪。   “为什么没有问问我愿不愿意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死一般的寂静。   看她的反映就知道,她对那些次穿越一点都不满意,而这说明是他们做的不够好。但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又有机会去补偿了。   “我还不如当时就死了!”   她崩溃地尖叫,一想到过去的种种苦难,心里就无比委屈,她明明可以不经历那些的。   “我宁可死掉!这么多次,我能算真正的活着吗!?我只是、我只是——一具还能呼吸的尸体。”   “别这样说,茜茜。”   紫发的究极生物沉下声音,他自认为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只是命运没有站在他这边,他输给了乔瑟夫·乔斯达。可是现在他回来了,还有艾斯迪斯。   “难道与我们一同度过的时光,就让你这样厌恶到无法忍受吗?”   西尔维娅边摇头边后退,她没办反否认,但也没办法承认。   “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选择,我一直都没有选择。”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明白“穿越”的含义。   一定是从某个时间开始的,可是对于他们自己的世界来说,时间已经流动了,故事已经开始,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西尔维娅,到我身边来吧。”   花泽微笑着接近她。   “你看,这些人要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要么最后抛下你一个人,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了。但是我不一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背叛你、抛弃你。”   “……看来在安抚她的情绪之前,先要解决的人是你啊。”   宇智波斑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是血红的写轮眼,这个花泽虚伪地让他难受。现在他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有很多其他人都像他一样是朝雾弥生某一次穿越中的过客,可是比起他们想要弥补遗憾,花泽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复活的机会。   如果那个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某一天真的解除了,那换句话说,花泽想要让她死。   而他绝对不允许她再一次死在他面前了。   西尔维娅正是警惕性最高的时候,这个时刻她抵触任何人的接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得到她全然的信任了。   可还是有一个人缓缓走近。   “歌。”   金发女人僵住,这个称呼……独属于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缘一, 我……”   西尔维娅张了张嘴,转过身却只能叫出男人的名字。   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继国缘一。   那个时候……独自一人留在小木屋里,最初没有害怕,可是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缘一一直没有回来。后来被鬼袭击, 身体被撕咬、孩子死于腹中, 她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缘一没能回来。   只是后来在漫长的孤独中想明白了一件事——恐怕当时缘一在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可能死的人会多一个。   那一世无惨总是觉得她在思念缘一, 或许当时是, 可是后来经历了那么漫长的时间,总有些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散了。   只有这个黑发男人重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能想起来两个人一同生活的回忆。   那短短的一年与和无惨度过的几百年相比实在是太短暂了。   “不, 你不用说什么。”   继国缘一淡淡地微笑,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很难看得出那么浅淡的笑容,可是西尔维娅能。   “如果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直接去做就好, 大家都会支持你的决定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这么幸运地再次遇见歌。   哪怕她的名字变得陌生、模样也不再相同,可她就是她。在那个年代,不用说身为波纹战士了,就是普通人也极少能有活到他死去的岁数, 而一直到死他都一直在想着歌。   上一次没能保护好她,这一次哪怕不能做出什么补偿,也一定不能再让她受那次的苦。继国缘一对着花泽和蓝染的方向轻轻推了推西尔维娅的后背。   “去吧。”   西尔维娅迟疑地点点头, 最后转向花泽。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这个男人, 不然她永远都别想得到安宁。还有太宰治所说的,悬赏仍然没有取消,应该是顺延到这个世界了, 她的替身能力一定不可以泄露到这个餐厅外面,否则肯定会有许多和花泽一样的人觊觎。   “斑说得对,应该先解决掉你,花泽。”   她用另一只手扯住缠绕在自己右臂和右手手指上的红色丝线,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拿不下来,难道“因果线”还有什么其他玄机?   “我说过的吧,朝雾弥生?‘因果线’的能力可以追溯到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源头……能力当然是作用在灵魂上的,不然你觉得我是如何凭借这个能力找到你的呢?”   花泽一幅得逞的表情,现在整个餐厅里的人都被丝线缠绕,他想要控制的灵魂就能控制谁,再加上蓝染的镜花水月……哪怕是宇智波斑那双传说中能解开一切幻术的轮回眼也不能拿他们怎样。   “乖乖到我这边来吧,这样我还能饶他们一命。我知道你虽然表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做不到完全无视他们的吧?这些人如果再一次死亡,那你连使用复活的能力导致的一次次穿越的意义都消失了,你的人生根本就是一塌糊涂。”   他只是想尽办法劝西尔维娅站在他身边,可是被他这番话一点,她反而明白了。   一直以来,她更加看重的都是“结果”。想要和伴侣平静地生活下去,最开始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心愿而已,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完成。直到现在从来没有成功过一次,她知道自己永远都得不到了。   然而仔细想想,每一次令她觉得万分痛苦的穿越,“过程”中也有值得让人怀念的东西。人生不如意之事本就十有八九,是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了,毕竟第一世死去的时候还只是一个连步入社会都没有的小姑娘,从未经历过什么苦难。   在人生的旅途当中,大家的心意她已经收到了,无路结局如何,或许那些都是无法抗拒的命运早已书写好的。   复生和黄金体验镇魂曲已经帮助她摆脱第一次死亡,她的命运就是反抗命运。   “不,你错了,没有意义的人是你。”   “弥生,你打算怎么做?”   宇智波斑环起手臂,他的灵魂被禁锢住,像尸鬼封尽一样,在原地没办法离开,虽然远程的忍术也有,可是规模太大了,整栋楼都没办法承受。   西尔维娅沉默了两秒钟,轻声说。   “必须要把花泽和蓝染解决。”   “‘解决’?”   鬼舞辻无惨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慢条斯理地重复西尔维娅的话。   她没有回应,可是垂下的眼帘同时也暴露了她的意思。   这里是现代法治社会,再也不能随意像什么战国时代、忍者世界那样随意取人性命,况且这和她一直以来的价值观不符。但像是花泽和蓝染这种人,除非有什么契机能够永远打消他们的念头,否则会一直眼馋她的能力。   “你……变了。”   空条承太郎沉声说,并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单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变得坚强了。”   西尔维娅抿抿嘴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来情绪。   “坚强到能承受住我所经历的一切。”   忽然,迪亚波罗轻笑起来,那双破碎的绿色瞳孔里第一次在和除了多比欧以外的人说话时露出欣慰的神色。   “确实,你成长了,再也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了。”   “我应该为此感谢你吗?”   西尔维娅冷漠地回应,这都是托谁的福?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一辈子都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女孩。   知道的事情越多,人就会失去更多的快乐。   废话西尔维娅再也不想多说了,复生试图扯开紧密的红色丝线,可惜它们依旧纹丝不动。   承太郎的白金之星也在用力,可不同的是,在力A的条件下,丝线居然真的开始震动紧绷,连花泽本人都微微睁大了双眼。   见到白金之星的动作,复生用了更大的力气,红丝肉眼可见地开始一点点从最外层开始迸裂,越来越细越来越薄。   白色身影看起来柔柔弱弱,谁都没有想到它的面板居然能达到力A。   承太郎皱起眉头,他确实记得在杜王町的时候,复生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不然也不需要他们从安杰罗手里保护她了。   难道成长居然也能达到这种地步吗?   眼看丝线就要被断开,花泽终于露出一丝慌乱。“因果线”与复生和滚石一样,都是因果系的替身,除了能困住灵魂以外没有什么战斗的能力。   “喂,蓝染,现在应该轮到你了吧?”   见蓝染揔右介没有任何要出手相助的意思,花泽向地上啐了一口。   他就知道蓝染这种人根本不靠谱,但他还是他选择范围内最好的合作伙伴,没想到关键时候居然会旁观。不论是打算离开还是打算独享,其他人也不会作壁上观。   “等等,西尔维娅。你不会忘记了还有悬赏吧?只要我想,我可以告诉天下所有人你的替身能力。”   显然已经破罐子破摔,花泽完全不择手段,他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想得到。告诉其他人不代表真的有人能抢到。   这句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无论是不是再告诉其他人,光是已知她能力的这些人就已经够麻烦了。绝对不想因为能力后半辈子不停被打扰,她必须想一个办法来解决复生的问题。   最好再也不能复活任何一个人。   “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替身能力的办法吗……?”   西尔维娅喃喃着自言自语,可这句话却被就在身边的黄金体验镇魂曲听见了。   前身是黄金体验,它当然记得自己进化的过程,而这些年与主人一起,他也知道了各种“箭”的存在。   其中“虫箭”是最特殊的。   危急情况下,也有别的办法能够进化替身,例如吉良吉影的杀手皇后就在危难时刻进化出了“败者食尘”。   可显然西尔维娅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征兆。   “虫箭”反而是最好得到的,因为它就在“热情”手里。   米斯达手里捧着一个龟壳上有红宝石钥匙的乌龟,她所寻找的答案就在里面。   “波鲁那雷夫先生应该……”   一听到黄金体验镇魂曲的名字,乔鲁诺就反应过来它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替身进化成镇魂曲的变数太大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银色战车之前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战斗型替身,可进化之后却给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带来了无可回避的麻烦。   现在在这个餐厅里的人非富即贵,即使是对他们拥有的公司和组织、乃至能够影响到的所有普通平民着想,他也不应该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当初把“虫箭”交给波鲁那雷夫先生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乱用。然而面对现在的西尔维娅,他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喂喂,波鲁那雷夫先生,你到底有没有睡醒啊?”   米斯达的声音从牙缝里往外钻,尽量摇晃手里的乌龟。   乔鲁诺早就为波鲁那雷夫做了新的身体,可他还是习惯了呆在龟背里的日子,经常在里面不出来。   昨天大概是见到承太郎与曾经的朋友了,所以欢庆到很晚,早上说了“不用管他”就一头钻进龟背里再也没有动静。   压缩空间里的波鲁那雷夫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忙从钥匙的红宝石向外看,发现场面严肃的不行,一时间卡在半路,既没有完全出去,也没有重新缩回去。   “……等等,这个人我怎么好像见过?”   西尔维娅仔细地观察白发男人的长相,看到他往承太郎那边看时,才猛的想起来什么。   那时候是在埃及,承太郎偷车时身边的法国朋友,复生一见到了波鲁那雷夫便焦急地催促西尔维娅。   “他手里有能够改变一切困扰你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什么?”   西尔维娅连忙问, 转头望向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   “‘虫箭’,波鲁那雷夫先生,是‘虫箭’。”   乔鲁诺冷静地解释,如果是他来说明的话, 或许波鲁那雷夫先生能够同意。   可白发法国人的神色却突然变得严肃。   “乔鲁诺, 这件事情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 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不能让任何人的替身再进化为镇魂曲。”   “现在就是特殊状况。”   金发教父瞟了一眼西尔维娅, 最后下定决心。虽然无法保证替身究竟会进化成什么样, 可至少他能够确认西尔维娅绝对不会是那种利用替身能力作恶的人。   “我和承太郎先生都能向你做出承诺。”   西尔维娅打量这个男人,在杜王町的时候她好像听到承太郎提起过曾经的朋友们,然而后来到了埃及才知道说的是花京院典明和波鲁那雷夫, 之前她没有留意,但现在看来就是他了。   无论他们口中的“虫箭”是什么,她都一定要试一试,谁也不能阻拦。   “把‘虫箭’给我, 让·皮埃尔·波鲁那雷夫!”   她焦急地喊道,冲他伸出手。   “难道那个时候我没有把你的朋友们‘还给’你吗!?”   “还给?”   他皱眉重复这两个字,不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   “花京院、阿布德尔还有伊奇,原来和布加拉提他们一样, 那也是你的替身能力吗?”   “看来你意识到了。”   西尔维娅淡淡地说,手又往前伸了一些。   “把它给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波鲁那雷夫终于缓慢地从乌龟的替身空间里拿出了虫箭。   那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只是一个箭头, 上面有不知名的金色虫子的浮雕——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东西,真的能拯救她与水火之中吗?   “你疯了,波鲁那雷夫, 你居然行了这个女人的疯话?等她拿到了虫箭,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银色战车镇魂曲吗?”   花泽几乎要抓狂,西尔维娅的复生原本就差不多能扯开他的因果线,如果进化了,他们的形势就会出现大逆转,他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然而西尔维娅根本不在意花泽想要动摇波鲁那雷夫的行为,复生猛地扯开红色丝线,在波鲁那雷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冲到他面前抢走了虫箭,白发男人还在暗暗心惊它的速度能与白金之星媲美时,她宣告一般面对所有人说。   “无论发生了什么,与花泽之间……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她再也不需要别人去保护了,再也不用活在其他人的羽翼之下,现在她终于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白色替身紧紧握住虫箭,锋利的边缘刺破了手掌,西尔维娅自己的手心里也渗出血痕,一滴滴红色摔碎在地上。   似乎正是这个举动无意间触发了虫箭。   小小的金属薄片从复生手中脱落出来,像是被吸引一样从复生的手腕处进入,西尔维娅疼的轻轻“嘶”了一声,用力握住自己的右臂,目光死死盯着复生的变化。   然而很快她就坚持不住,模糊的痛意渗透到四肢百骸,整个右臂已经失去了知觉,恍惚间看到虫箭顺着复生的手臂一点点向上,然后西尔维娅短暂地晕了过去。   整个人摔到地面上时,她有立刻醒了过来,目睹了复生变化的整个过程。   复生从金色的拟人眼部开始碎开,像是蛇褪皮一样,整整一层外壳连带着身后的翅膀都一起褪去,像是重生一般完全变了样子。   那是一个金色长发女性的模样,眼部蒙上一层白布,双手各多了一样物品。   右手是天秤,左手是利剑。   西尔维娅在记得小时候在神话故事里看过这样的形象,可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女神了。   复生用剑挑断了其中几根红色丝线,冰冷而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花泽苍太,现在开始对你进行审判。”   复生高高举起右手中的天秤,此时花泽已经察觉到事态不对,想要赶快溜走,然而从他身体里飘出来两个光团,一黑一白,慢慢向天秤的两端飞去。   这一举动仿佛抽走了花泽的灵魂,男人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什、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动?”   花泽惊恐地四处张望,从前一直都是他用因果线去控制别人,从来没有这样失去对一切的掌控,然而现在他只能跪在进化之后的复生面前,等待命运的审判。   那两团光分别飘到两侧的托盘里,一黑一白,正对应着人的善与恶。   才刚刚接触到托盘,天秤两端就失去了平衡,明明是大小相同的光团,可黑色那一边却如同玄铁一样沉,一下子就落到了低,白色光团被拽得高高拉起,两端一高一矮,最后达到了平衡不再晃动。   “看来……你还真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啊,花泽。”   西尔维娅轻声说,虽然复生已经进化,可那还是自己的替身,她从替身的通感处得知了花泽的罪行。   在一次次穿越不同世界寻找她的时候,他草菅人命、无所不为,为了找到她的踪迹不惜杀人犯法,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能得到永生的机会。   她一直困惑忍者世界中朝雾一次到底是如何灭族的,现在才知道是花泽用因果线残忍地杀害了全族人,只为了得到尚且年幼的她,然而当时那个身体的家人还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让她从复杂的集结中逃走,又中途被吉原里清和屋的屋主捡走,从此成了春日太夫,这才逃过一命。   地下世界200亿美金的悬赏也是他挂上去的,她身为死神来到现世执行常驻任务,短暂地出现在俄罗斯和横滨也被他用因果线知晓,却因为蓝染从中作梗突然消失。   可花泽不知道她杳无音信的原因——花泽是活人,就算因果线能抵达尸魂界或者虚圈,他也找不到她。为了在这两地打听更多与她有关的东西,花泽也坏了不少规矩,惊动了当时的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以及死鼠之屋。   “可惜的是人只能死一回,真是便宜你了。”   西尔维娅厌恶地说,一想到他的贪婪与执念,以及他所犯下的罪行就浑身不适。   “这可不一定。”   乔鲁诺似笑非笑,黄金体验镇魂曲在他身边扬了扬脑袋。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影响复生审判的进程,它冷酷地宣判花泽苍太有罪,右手举着的天秤落下,紧接着左手举剑高高抬起。   “这是你应得的。”   连求饶都没来得及,锋利冰冷的铁剑落下,直直刺入了花泽的心脏处。   温热的鲜血溅了出来,西尔维娅躲都没躲,任由其中几飞溅到自己的脸颊上,很像复生进化之前面颊上的三颗泪珠装饰,冷漠的绿眸望着他垂死挣扎的样子,心里居然莫名感觉到快意。   花泽脸上惊讶愤怒的表情似乎是定格了,慢慢低头望着胸腔前没入了大半的利剑,还在不甘地喃喃着“这不可能,我不可能输,到底为什么……?”   “噗嗤”一声,剑被复生抽了出来,男人抽搐地倒在地上,而复生只是如同机械一样拿着剑,任由鲜血一滴滴从剑上滴落,直到全部红色都褪去才放下手臂。   倒地的男人渐渐不动了,可就在西尔维娅以为他已经死透时,花泽居然又咳嗽着醒了过来!   她诧异地瞪大双眼,正以为花泽还有什么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复生先一步扭头看向了乔鲁诺身边的黄金体验镇魂曲。   “是我。”   金色的替身永远都如同主人那样淡定,那双冰冷机械的紫色眼睛会是永远无法到达真实的人永远的噩梦。它看向复生微微点头,没有解释更多,很难说那是主人的命令还是它自己的意愿。   随着花泽苍太第一次死去,替身能力也解除了,房间里的红色丝线全部消失,众人也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复生转身望着依旧云淡风轻的蓝染,沉默了几秒钟。   “蓝染揔右介,既然身在第八狱无间地狱中服刑,最好还是不要让你的刀出来乱跑了。”   棕发男人淡淡地微笑了一下,推推眼镜。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朝雾弥生,看来镜花水月已经对你完全没有用处了。我只是有些过于无聊了,出来再一次会会你罢了。不过这次也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只要与你有关,总是能让我收获更多的意外之喜。”   “别油嘴滑舌了,蓝染,回去好好反省你的罪行吧。”   西尔维娅轻笑一声,突然觉得一身轻松。   复生能够复活别人的能力消失了,花泽一死,无论是乔鲁诺还是中原中也一定会想办法把黑市上的悬赏抹掉,从此复生彻底转换成为了进攻型替身,而她也不必再为了其他人想要得到她的能力而心惊胆战。   这个房间里的事情一定会传出去,而不会有几个人想要在天秤上衡量自己的善与恶,并得到审判的。   “西尔维娅小姐,您——”   乔鲁诺伸出手,盯着她的脸颊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被她摇头打断了。   她知道自己脸上有干涸的血迹,就这样离开的话或许会吓到其他人,可是现在她不在乎了。   这有什么不好呢?   她环视一周,似乎每个人都有话想要和她说,一个个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不敢上前来,可能是被她突然变得有攻击性的样子“吓到”了——这些男人当然不会真的害怕,只是,现在开始他们需要考虑她的心情了。   “我想自己一个人离开。”   没有再理会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西尔维娅与继国缘一擦身而过,推开餐厅的门大步向外面走去。   那扇门关上时,仿佛也把一切沉重的过去关在了里面,从现在开始她彻底自由了。   【正文完】 第一百六十章 番外   搬家工把最后一波家具和纸箱从货车上卸下来, 从瑞典拿回来的东西算是齐了。哈罗德站在需要修整的草坪上对工人们道谢:“辛苦了,只需要把家具归位就好,纸箱里的东西我可以自己整理。”   那里面装的都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物品。妻子的遗照,还有女儿“生前”的照片——不过现在只能算得上是过去的旧照片了, 谁能想到八年之后西尔维娅居然还会回来呢?   从最开始找到布加拉提先生, 到接连几年都杳无音信, 其实他都已经放弃希望了,只不过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 不肯放下心中的执念。   现在终于重新回到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 之前的大学还同意他回来继续任教——当时他走的时候学院就很遗憾,他们家族一直都在这所大学任教,来自日本的妻子也是在语言学院认识相恋的, 当女儿去世时候哈罗德再也承受不住,打算忘记一切在另一个国家重新开始。   时光好像偷偷溜走了八年,他的茜茜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哈罗德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他不在乎,有什么比茜茜能够回来还重要的事情呢?他又一次回到了之前的工作岗位,除了自己的头发变得花白一些,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   哦, 还是有些事情变了的。   现在茜茜应该是单身了。之前她交往的男朋友……他很不满意,先不说他年龄到底比西尔维娅大多少,光是没有稳定工作这一点就令身为大学教授的他无法接受, 那个叫迪亚波罗的男人看起来也不缺钱, 谁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呢?   可他也不是那么保守的父亲,对于女儿与谁交往也只能提出自己的建议,没有多加阻拦也是因为当时茜茜看起来确实很开心, 过的也不错。想来当时他把茜茜失踪的缘由都归结到迪亚波罗身上,或许是一直以来的偏见。   哈罗德叹了口气,蹲下身把最后一个纸箱子抱在怀里,望了一眼令人绝望的草坪。八年过后这里杂草丛生,有的地方几乎都有半人高了,也是邻居们知道当年他的情况,才没有向社区提出意见。现在他回来了、打算重新开始继续好好生活了,也应该从整理房子开始,首先就要从草坪下手,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   “嘿,爸爸。”   哈罗德艰难地打算关上房门的动作停下来,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西尔维娅正拖着一个小行李箱站在石子路上看着她。年轻的金发女人快速走到门前,行李箱的滚轮在石子路上“咔哒咔哒”响。   她从哈罗德手中接过纸箱:“我来帮你拿这个,爸爸你把行李箱拉进来吧。”   这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他的茜茜从未离开。   忽略眼里的湿润,金发里混杂了白色发丝的中年男人笑了笑:“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日本留的更久。”   “啊,这个嘛……”西尔维娅含糊地说,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什么理由,她把抱着的箱子摞在地上的箱子堆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哈罗德挑挑眉,试图从女儿的神情里读出更多信息,她看着确实没有离开之前开心。“需要倾诉吗?”   “不……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我打算过段时间再去一趟。”她不打算把那些复杂的事情告诉父亲,免得又要为她担心。   这次匆匆忙忙就离开了,是她完全不想面对和处理那些麻烦的事情,连乔鲁诺和布加拉提他们几个都没等,先一步回了那不勒斯。   可是仔细想想,她怎么也应该去看看珠世小姐的,那个时候受了颇多照顾,却一直没有时间好好感谢她。既然大家都转世了,珠世小姐应该也在,说不定就会在灶门炭治郎念书的学校和大家一起当教职工呢!   等风波暂时过去了再去日本,也能真正放松一下。   “可以去你母亲的故乡看看,也是著名的温泉之乡箱根,那边还有亲人。”听见父亲这样说,西尔维娅点头,不过在此之前应该先处理好回那不勒斯的继续生活的事情。   “当然,我会去的。所以,这里基本没有变过?”她环视一周,除了有些地方空了以外基本和她离开以前一模一样,从瑞典拿回来的东西也不算多,都是一些电器,剩下的家具都在当地的二手市场卖掉了。   “我当时离开的也很匆忙。”哈罗德笑笑,不打算跟女儿解释太多当时的状况。   西尔维娅只好越过这个两人都不想再提及的话题,耸了耸肩,目光落在通往二层的木制楼梯:“我可以住我以前的房间吗?”   男人正蹲下把一个纸箱上的胶带撕开,听见这话惊讶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另寻住处的——你当然可以住在这里,我是说,以前你总是喜欢往外跑。”   往外跑?她不过是大学的时候选择寄宿,毕业之后去了迪亚波罗那儿。不过在意大利和男友同居是很寻常的事情,或许是当时父亲一直不喜欢他,所以才觉得难以接受?   “好吧,”她移开目光咳了一声,靠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现在我想回来了。”   “随时欢迎,”哈罗德从箱子里一件件往外拿东西,多是一些小摆件和办公用品,剩下的搬家工人已经帮忙归位了,“但是作为父亲,我建议你还是应该回到社会中去,而不是和我这个没有朝气的老年人一起生活。”   西尔维娅轻笑起来:“你还不到五十岁,不要说自己老了这种话。”   “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继续读书?还是找新的工作?生活总要步入正轨。”哈罗德把烘焙用的厚手套放在烤箱上,顺便打开冰箱门看了一眼,里面一干二净,“看来我们需要一次大采购。”   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件事情。   穿越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世界,好想也没有几次是正经工作生活了的,不是时代不合适就是根本没有读书工作的机会。   在穿越之前,她毕业之后只是去社区当了服务志愿者打发时间,没有正式工作,每天就是和朋友逛街、喝下午茶——那时候她的觉悟还不够高,认为有迪亚波罗在一切就不用担心了。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才明白女人只能靠自己。   见到女儿低头沉默地思考,哈罗德安慰:“没有思路的话也可以继续深造,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但是入学测验只能看你自己了。”   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西尔维娅轻轻点头:“好吧,我会去试试的。”   她帮忙把另外几个箱子挨个打开,顺便把里面一些明显知道位置的东西归回原位。房子应该是来之前请家政公司打扫过了,不然不可能一点灰尘都没有。   见到女儿没有再多做打算的意思,哈罗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应该由他来提起这件事:“茜茜,你应该出去与其他人沟通交流,多和同龄人接触。”   她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哪怕尽力隐瞒自己避世的消极态度也瞒不过父亲的眼睛。   西尔维娅含糊地“嗯”了几声,哼哼唧唧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谈。   她巴不得避开那些瘟神或者与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接触,还会自己主动出去找事吗?   “我看上次送你到瑞典的那两个年轻人就不错。”哈罗德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西尔维娅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哈?”   他是在说乔鲁诺和布加拉提吗?虽然还有好几个人都一起陪同她去了,可下车最后进到房子里的只有这两个。   “那个叫乔鲁诺的年轻人和你年纪更相仿一些吧?布加拉提对你来说似乎有些大,不过也算相配的年纪。”毕竟更大的也不是没处过,哈罗德把后半句憋在心里,没再拿这件事点西尔维娅。   “啊?”这才她更大声表现出了自己的疑惑,“等等,爸爸,你知道他们的身份是什么的吧!?”   他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年轻人啊!就算是走到社会中去和同龄人接触,也怎么都不应该和黑手党扯上关系吧?这也太过深入社会了。   “我想我知道。”哈罗德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对着西尔维娅眨眨眼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都是优秀的男人。”   明明当时还对她大学时与社会人士交往很不满意,现在回来了又开始担心这种事情了?她磕磕绊绊地想要解释:“可是——”   “长得也很体面,”哈罗德自顾自地往下说,若有所思,“又有名望。”   “不不不,爸爸,这怎么想都不可以啊,绝对不行的。”她怎么能和黑手党接触呢?正常人一旦知道了身份也一定会敬而远之的吧?   ……虽然在不知道的时候也有在和黑手党老大交往就是了。   “说不定人家也对你有意思呢。”一想到就是他们把自己的女儿送了回来,哈罗德越发觉得满意了。黑手党自然也有不一样的,他一直都知道“热情”与众不同。   “……”西尔维娅已经哑口无言,“你绝对是想多了,我们根本不熟。”   才见了两面而已。   乔鲁诺还为她置办了一个独栋小别墅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不然这就更没办法解释了。   最让她头痛的是,自己的银行卡虽然回来了,可是里面却被打了一笔巨款——让她下半辈子无论怎样挥霍都花不完那种,而她完全不记得之前自己的存款有多少了,因为迪亚波罗当时也往里打了不少钱。   提起迪亚波罗,西尔维娅头疼地叹了口气。 第一百六十一章 番外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再次见到迪亚波罗。西尔维娅一直对乔鲁诺的话深信不疑, 以为他早就死于帮派斗争,没想到他居然也和她一样是“无法到达真实”的人。   他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日本,不知道之前在哪里——DIO似乎也是同样的状况,明明在自己的世界里死掉了, 然而又出重新在这个世界, 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   “在想什么事情吗?”哈罗德见到女儿再一次陷入沉思, 忍不住询问,她看起来总是忧心忡忡的, 一天天不知道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啊!没什么, 只是在想接下来改怎么办。”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西尔维娅打算先陪着父亲收拾好房子,也能让自己有个能马上住下的地方。“刚才你是不是说要出去采购来着?我陪你一起去吧!”   哈罗德淡淡笑着摇头:“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 比起这个,我想你应该先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想要好好学习的话,最好找一个僻静但又有氛围的新环境。现在是5月份不到,离开学说远也不算远了, 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租房?”思索一会儿才明白父亲的意思,看来他是执意想要自己赶紧尽快地投入新的生活。   “我记得今天刚好恢复了订购报纸和杂志的服务。”哈罗德把手里的猫头鹰摆件放在地上,起身开门出去,穿过已经被杂草覆盖了一部分的石子路, 打开咯吱作响的邮箱,掏出里面的一摞冲着西尔维娅挥挥,“一起来看看上面的信息吧。”   两个人在租房信息的页面看了好久, 用红笔圈圈划划, 最后在西尔维娅打算报考的学校旁边选了几个位置不错的公寓,但具体还要她自己去看。   哈罗德坚持要两个人分头行动,让她先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西尔维娅最后只好妥协。当然能理解一部分父亲的心情,她新的生活确实需要一个良好的开端,而不是躲在父亲身边当一只缩头乌龟。   去了几个位置便利、带电梯的公寓楼,大致对于价格也有了一定了解,心里有了两个最终选择之后,西尔维娅还是决定回到家里和父亲再商量商量,让他帮忙出出主意。   在家门口的停车位看到一辆黑车时,她还没有想过那么多,隐约看见驾驶位有人,就当做是路过的人暂时停在路旁,一会儿就会开走了。父亲的车停在车库里,只要不挡在车库必经的路口,一般也不会特意去留意太多。   一个奇怪的思路从脑中一闪而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偏偏留意了一下车的牌子,并不是“热情”经常使用的公务车。   或许是刚才哈罗德一直在提那两个人,所以一时半会儿脑子里还没有把他们的身影抹掉。   然而一开门西尔维娅立刻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门口的地毯上多了一双皮鞋,从未见过的样式,明显是什么其他人的,她离开的时候还没有。   难道是父亲的老朋友旧同事听说他要回来了赶来庆祝?也不太像啊……那是年轻人更偏爱的款式,而哈罗德在这儿的朋友绝大多数都比他本人还要大了。   “哦,茜茜,你终于回来了。”把钥匙仍在玄关处的置物台上,西尔维娅就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还明显带上了一层喜色。   她有些困惑地把手包挂在衣架上,忍不住探头往里看,哈罗德继续说:“我们刚刚还提到你了呢!”   “……提到我?”完全摸不到一点头脑,一直到进了客厅才终于看到一抹熟悉的黑发。   微微蜷曲、中分,半长,正背对着她坐着,父亲坐在单人沙发上,茶几上放了白色礼貌。   “说很久不见似乎也不怎么合适。”男人转过头来,礼貌地微微一笑,仿佛真的是什么有名的绅士一般,穿着得体,嘴角的弧度也刚刚好。   “诶——!??”西尔维娅忍不住发出很大一声质疑的声音,立刻惹得哈罗德先生不满了。不过她完全忽略了父亲的感受,愣愣地望着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鬼、鬼舞辻无惨?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哈罗德对鬼舞辻无惨抱歉地笑笑:“见谅了,她对客人还这么没有礼貌,真是麻烦你从日本远道而来。”   紧接着他立刻扭过头板住脸对西尔维娅说,带着些呵责的意味:“你在日本遇见了这样的朋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现在连客人到家里做客也不知道去倒些饮品招待!”   ……这到底是什么和什么啊!?即使还搞不懂鬼舞辻无惨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为了不让事情进一步恶化下去,西尔维娅还是选择去厨房倒一些果汁,咖啡现煮也来不及了,况且她猜无惨一定是茶派。   鬼舞辻无惨可算不上什么朋友,也绝非这次日本之旅认识的,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和父亲说了什么,骗的哈罗德先生团团转。   她用托盘端了三杯橙汁,有些没好气地放在茶几上,没控制好力度,声音有些大。西尔维娅已经懒得在父亲面前再掩饰什么了,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哈罗德见状立刻和女儿解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分头行动——你前脚刚走没几分钟,我正要打算去采购,就遇到了这位先生上门来找你。”   西尔维娅挑起一边眉,眼神复杂地看了无惨一眼,然而男人还是那副十分有礼貌的样子,她的怒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默默捏紧了手里的玻璃杯。   “说起来,我原本打算先让这位先生在家中稍候片刻,哪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陪同我一路,回来的时候还帮我拿了不少东西。”哈罗德越说越觉得满意,忍不住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茜茜是什么时候认识他、两个人到底又是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鬼舞辻无惨有一个满分的初见印象。   “哪里。”黑发男人礼貌地对哈罗德点头,似笑非笑地瞟一眼还低头不肯说话的金发女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之前也受您女儿不少照顾,今天的事情都不值得一提。”   西尔维娅从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显然是在鄙夷无惨的说法。   男人并没有感到恼火,反而好脾气地笑笑,伸出手从女人手中抽出那个可怜的、马上就快要被捏爆的玻璃杯:“弄到身上就不好了,还是先放下吧。”   最让她生气的就是,她还真的没办法在礼数上挑出他一点毛病来。   真是狡猾啊,不愧是曾经的鬼王。明明她已经先一步扔下所有人走了,可他居然能这么快就调查出她飞回了哪里,家庭成员的住址。   无法从她这里下手,就先一步打动她的父亲。哈罗德现在看起来对无惨满意的不得了,连她不给他好脸色都会收到父亲斥责的目光。   趁着父亲低头喝橙汁的时候,西尔维娅赶紧给无惨使眼色,头都快要甩出去了,示意他没有事儿赶紧走。   可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哈罗德再抬起头,无惨居然清了清嗓子,那双玫红色的眸子此刻居然显得温顺恭良:“哈罗德先生,看起来西尔维娅还有话想要同我单独说,那么,失陪一会儿。”   西尔维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当着父亲的面又不能那么明显,只好瞪了一眼黑发男人,率先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走到半路又觉得不对劲——怕是会被父亲误会赶客,硬是停住脚步往楼梯的方向去了。   一从哈罗德的视线里消失,从楼梯拐角处西尔维娅就扯着无惨的胳膊,恨不得托着他往上快点走,要是情况允许的话,她一定会顺着这个力道把他从窗户扔出去。   没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拐进书房,她让无惨先进去,自己在后面关好门才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边说,一边毫不掩饰自己打量他瞳孔、指甲处的动作,生怕他还有一丝便成鬼的迹象。   她倒是一点都不再害怕鬼王的能力了,可是他居然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接近哈罗德……不可原谅,一旦出什么事情她根本无法承受。   “放松,”无惨举起双手放在身前,像是在给她投降一样,“我现在是人类。”   见她还是不肯说话,只是用眼睛瞪他,鬼舞辻无惨终于叹了口气:“我只是看你离开得匆忙,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事而已。”   真的就这么简单?西尔维娅怀疑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过去的无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带有明确目的,说他毫无缘由就跑到那不勒斯来,她一定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那我没事,你看到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她干脆地说,挑衅地看着无惨。   “如今,我已经得到了上辈子耗时千年所追求的事物,西尔维娅,”黑发男人认真盯着女人浅绿色的眸子,和朝雾弥生的黑曜石般的双眼完全不同了,可对他来说的感觉还是一模一样,“茜茜——我听到他们这样称呼你,现在除你以外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现在已经能够像普通人类一样在阳光下生活,那之前没能得到的就是他唯一的心愿,上一次他等了四百年都没能如愿,这次一定要……一定要赶在那个男人之前。   他们一同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继国缘一身边无缘无故出现了一个婴孩——直到后来所有人才知道并不是没有理由,那女孩儿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现在她已经7、8岁大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番外   鬼舞辻无惨明确地知道自己只是西尔维娅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在港口黑手党的酒店,居然还有那么多人都等着与她……重归于好。   像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这样的人、商界的后起之秀,他知道他们,印象中比他的事业晚起步几年。   现在看看, 应该是晚于他们来到这个世界。   而他们的动作都太慢了, 他的速度是最快的, 抢在所有人之前来到这里,因为他清楚西尔维娅一旦见到那个女孩儿……说不定内心就会开始动摇。   或许比起继国缘一本人, 她更在乎的是未出世就死去的孩子。   她日夜消沉过度悲伤、他不得不用特殊手段拿走她的记忆以保证朝雾弥生还活得下去时, 他就已经大致知道了那个女孩儿在她心里的地位。后来他又从其他人类的家里……“带走”了类似的婴孩,可她却并不想要,又对他大发脾气。   那个时候他无法理解这种情感——现在也不能, 遗憾或者是爱,他从来没有过,可他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来到这个世界后,鬼舞辻无惨只知道继国缘一的存在, 但从未接触过,离开日本赶到那不勒斯之前他破天荒地与缘一再次对峙。   花泽死亡、西尔维娅摔门离开了,剩下一片死寂的餐厅,过了许久才有人陆陆续续离开, 然后港口黑手党和那些意大利人去处理花泽和一系列之后的事情。   继国缘一离开以前,他拦住了那个看起来永远毫无波动的武士。   然而他知道,即使是这个男人也做不到保持冷静, 如果他是继国缘一, 一定会带着那个女孩儿去找西尔维娅——而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见到鬼舞辻无惨挡在必经之路上,缘一只是淡淡地望着曾经的敌人,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继国缘一, 不要以为你有孩子当筹码就能脱颖而出,这次你赢不了了。”前鬼王露出一抹有些扭曲的笑容,轻轻哼了一声。   这个男人一直在抚养那个女孩儿,甚至还自己给她起了名字。“朝雾桃纪”,随母姓,她当时的名字“弥生”在日语里是阴历三月,而桃花……正是代表三月的花。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桃纪当做筹码。”缘一抬起眼帘,如果是熟悉他的人一定会发现他变得更加严肃了。“我和你不一样,鬼舞辻无惨。”   “不,我们一样。”无惨笃定地说,脸上带着些讽刺和自嘲,“我们所有人都一样。”   缘一眉头轻蹙,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刚才你也听到了,她从来没有过选择。”见到对方还是没抓到重点,无惨直截了当地说,“一切都是注定的、命运早已写好的,所以她离开我之后只能‘回到’你身边、与你结婚生子,是因为她无处可去,明白吗?她先‘遇见’你,并不是你比我多了什么,只是一个巧合。”   命运总是这样不公平,他天生就是病秧子、而继国缘一天生就如此强大,弥生在年幼时就与他相遇、早早定下了婚约,当他以为自己是先来那个人时,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而在他们之前甚至还有别人,那个高大的粉色长发男子,其名为迪亚波罗,花泽说“他毕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如果歌不希望有人再去打扰她的生活,我自然会尊重她的选择远离。”根本没有理会无惨挑衅一样的行为,缘一没什么表情地再看一眼已经开始愤怒的卷发男人,径直绕过他离开了。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无惨冷冷地回头,紧盯男人离去的背影,缘一没有反应,但无惨知道他听见了。   另一个人从拐角处消失不见,只剩下他站在原地,半晌后狠狠锤向墙壁,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思路回到现在,西尔维娅就站在他面前,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能刻意让她回避这件事,如果哪天西尔维娅知道是他从中作梗不让她与女儿相认,事情反而会更麻烦,于是只能先来找到她,尽量吸引她的注意力,如果她没时间去应付别的男人——尤其是缘一,就不会发现这件事情。   “不,这只是你的错觉而已。”西尔维娅有些不可置信,难道过了这么长时间无惨还在纠结这种事情吗?“你已经得到了全部你想要的,至于我,只是一个意外。”   “弥生,果然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称呼你,”男人来回看着她的双眼,颜色不同也不会改变里面的内容,“你根本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到底有多么……特别。”   他步步紧逼,直到把西尔维娅逼到背靠在书架上,忍不住想用手抚摸她的脸颊,然而就在即将碰到时,女人拉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这个动作:“够了,到此为止吧,无惨,趁我还没有生气之前——我父亲还在楼下,我不想和你在这里动手。”   “当然。”无惨依旧好脾气地说,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示弱。   现在不比当时,风水轮流转,如今换成他不敢惹她一点不开心了,如果逼得太紧反而会得不偿失、前功尽弃。   现在弥生的态度还很抵触,可她的父亲就不同了。   西尔维娅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在哈罗德看不见的地方毫不留情地赶客:“好,那么现在我们下楼吧,你也在这里逗留够久了。”   率先走出书房,也不顾无惨是否跟了出来,她径直走向楼梯,在完全暴露在父亲面前之前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哈罗德当然了解自己的女儿,见到这么标准的假笑挑起眉毛:“你们在楼上都说了些什么?”   “鬼舞辻先生说他还有些私事没有处理,现在打算回去了。”西尔维娅面不改色。   西装男人没忍住轻轻提了提唇角,这种行为……甚至称得上有趣。   不过面对哈罗德时,他又拿出来上辈子装人类时的认真模样,礼貌地对弥生的父亲点头:“还请谅解,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中年人立刻站起身:“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想要留你一同用晚餐——你是客人、还帮了那么多忙。”   “有机会一定。”他主动伸出右手与哈罗德相握,西尔维娅在两个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你在那不勒斯还留多久呢?”   “会有一段时间。”在与朝雾桃纪相关的事情定下来之前,他都会一直在这里。   “那太好了,”哈罗德瞄了一眼已经开始毫不掩饰皱眉的女儿,“我们现在就把时间定下来吧,这周六我觉得很合适,我们一同用晚餐。”   这次鬼舞辻无惨是真的轻声笑起来:“当然没有问题,十分感谢。”   被迫送无惨出门的西尔维娅在男人临上车之前撑着车门警告:“你可别想着对我父亲下手,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蠢问题,无惨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到现在我再做这种事情对我还有什么好处呢?”   “你知道最好。”西尔维娅冷冷地说,摔上了车门。   *   原本打算和父亲商量租房的住址,现在她完全不想说了,免得他再透露给不该告诉的人——比如某前鬼王。   “到时候我会经常来看你的,爸爸。”之前还磨磨蹭蹭不想走,现在西尔维娅主动开始收拾行李,其实要带的东西也不多,基本都要现买了。   主要是防止其他人再来打扰父亲,她知道自己租了公寓也瞒不过那群精明的男人,应该早早地先搬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如果是鬼舞辻无惨的话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若是遇上穿兜裆布的卡兹、艾斯迪斯或者穿开裆裤的DIO什么的……那事情就更有趣了。   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血压上升。   她叹了口气,最后拎了拎不算沉的包:“那我先去签合同,然后过去开始简单收拾一下,等生活用品和家具电器都到齐了就搬过去。”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哈罗德关心地问。   “不用不用,”西尔维娅吓得连忙摆手,“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又不是小孩子了。”   等看完最终中意的房子签了合同之后,她拖着包到了未来暂时居住的小公寓,算是很干净,毕竟要一直让可能是未来租客的人参观,她需要做的只是把带来的物品归位,简单擦擦灰而已。   正在卧室收拾床头柜时,突然听见窗户响了几声,西尔维娅一惊,连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有阴影遮挡住了大半扇窗户,她抬头望过去,先入眼的是精壮的腹肌和大腿结实的肌肉,以及一抹少得可怜的紫色。   “……”有那么几秒钟大脑短路,西尔维娅都没有起身去开窗户,而是直接开口说——她知道卡兹能听到,“能请你至少‘扮演’地像一个人类吗?这里还是都市,外面有路人、我也有邻居。”   紫发男人乖巧地点头,又伸出手敲了敲窗户,示意她让他进到屋子里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番外   西尔维娅犹豫地看了一眼窗户, 这是旧式的公寓,那么小的地方……卡兹能进来吗?   不对,她为什么要让卡兹进来?   “你快走吧。”她狠狠心低下头,蹲下身捡起掉下去的抹布, 声音很轻, 可她知道再轻的声音卡兹也可以听到。   然而那道映在地面上的阴影未曾有过移动。   忍不住再次抬头看过去, 紫发男人正温柔地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 仿佛周围的楼宇和大厦全部都消失不见,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远古时代。月光柔和地倾斜下来,紫发男人的皮肤居然泛着淡淡诱人的光芒,那和金发吸血鬼的莹白还有些不同, 是会带给人温暖的。   西尔维娅不由得看呆了。   这就是……究极生物,世间最完美的存在。他很美,一种超越性别、超脱认知的美丽,耀眼地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他的一切都在吸引着她——不仅仅是她, 人类本就是视觉生物,或许其他人,无论男女,在看见他的时候都会不自知地倾慕。明知道他很危险, 可美丽的事物难道大多不都是致命的吗?   况且他们还曾有过一段关系,她的心怎么可能不再次悸动呢?   卡兹没有离开过她、没有抛弃过她,更没有杀死她, 即使在西尔维娅自己看来, 她不过是可有也可无罢了。艾斯迪斯的拖油瓶妹妹,明明也是柱人,却弱的可怜、身体也不好, 然而卡兹却因为一个承诺一直履行自己的责任。   至少当时她是这样认为的。   比起艾斯迪斯直接的关心或者瓦姆乌默默的守护,卡兹永远都是……淡淡的,感情内敛又很少会直接表达出来,她一直以为是看在父亲和艾斯迪斯的份上——他一直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说实话,到现在她也不懂为什么卡兹也会对她这样执着。   比起危险又强势的DIO,或者是让她“一见倾心”的宇智波斑,她与卡兹似乎跨过了许多步骤直接到了最后“老夫老妻”的阶段。   见到金发女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卡兹不由得再次向前飘了一些,胸膛贴上冰冷的玻璃,他并不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耐心地再次敲响窗棂。   西尔维娅勉强回过神,周围的景色又重新出现在身边,这里是公园两千年后,楼房拔地而起、在夜晚再也看不到满天星河了。   “卡兹,我……”刚喃喃地说出这几个字,她猛地惊醒一样转过身去,“抱歉,请你回去吧。”   她怕自己再看着他就忍不住心软了。   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抹布,本来是用温水浸湿,现在早已变凉,寒意一点点顺着指尖入侵,就像那抹紫色的身影一点点沾满她的心房。已经下了两次逐客令,按照她对卡兹的了解,像他这样高傲的男人早就应该不屑地离开了,可余光还是忍不住去看月光投下来的阴影。   从窗边消失了。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自己应该打起精神才对,既然已经决定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咔哒”一声轻响,微风从后面吹起她的头发,紧接着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几绺紫色微蜷的长发随着男人的动作落在西尔维娅身前,卡兹从身后完全笼罩了她,双臂环在女人的腰部,既没有特别用力,也不至于松垮到她能轻易逃脱。   感觉到男人的下巴卡在肩窝处,脸颊被温热的呼吸吹拂,微微的痒意弄得她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什么啊,真狡猾……明明不用叫我也可以自己进来的不是吗?”   这是一个太久都没有过、一旦重新拥有便让她几乎浑身都颤栗发抖的拥抱。   “茜茜。”卡兹原本有很多话想说——这其实不太符合他的性格,可他有太多的事情必须要说出来,但一旦拥她入怀时一切都消散不见。   终于失而复得了。   她的样貌变了,但也没变的太多,还是同样的长相,只不过皮肤变得白皙、头发从银白色变成浅金色。身体不再如同柱人时那样修长健美,可无论变成什么样,这都是他的茜茜。   成为究极生物、立于世界的顶端,原本他不需要伴侣,因为顶点只需要一个存在就够了,可当他真正带上镶嵌了艾哲红石的石鬼面,从柱人蜕变成新的物种时,属于柱人那忠贞不渝的一小块并没有消失。   他原本也想要让茜茜和他的同伴们也一同都……可惜的是最后竟然只剩下了自己。   但现在,所有人又可以团聚在一起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们依旧是亲密无间地一对儿。紫发男人轻嗅她头发的香味,嘴唇虚贴着鬓角一路从脸颊的线条滑落,最后落到肩膀上。   西尔维娅忍不住抚上揽住自己腰肢的粗壮手臂,这是最温暖可靠的怀抱——即使在那之后她又经历了那么多世界,现在也能够这样笃定地说。   得到女人的回应,卡兹扶住她的肩膀轻轻将西尔维娅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重新把她搂入怀中。   她就要回抱住他了,习惯性下意识地询问:“艾斯迪斯和瓦姆乌呢?他们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男人的胸膛整个轻颤了一下,是愉悦的轻笑:“他们现在可没有我的速度。”   这句话像一盆带冰碴的冷水,直接把西尔维娅泼醒了。已经拢起了半圆的手臂僵住,忽然,她挣扎着从这个怀抱中离开。   这提醒了她,现在卡兹是完美的究极生物了——不老、不死,几乎永恒的生命,或许容貌也会一直保持这种样子吧?   而她连柱人也不是了,没有上万年的生命,对于卡兹看不到尽头的生命来说,自己不过是弹指一瞬。   况且,一开始人类对于柱人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只有波纹战士才能让他们打起精神,如果她还有理智的话,现在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怎么了,茜茜?”卡兹有些不解,明明刚才一切还好好的,现在她又转变了一个态度。   “不、不……卡兹,现在我们不同了。”西尔维娅故意咬重了“不同”的读音,连续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注视着他的浅色绿眸竟然染上了几分悲伤。   拥有极高的智商,紫发男人用了不到一秒钟就弄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之前他一直觉得,只要让他们也都带上镶嵌艾哲红石的石鬼面,生活就会一直像之前的几万年那样继续下去。   可如今的茜茜有了新的身份,也有了……新的家人。他不可能再提出这种要求,又或者直接强迫她转变,那样一来一切就都失去意义了。   卡兹轻声叹息,再一次接近西尔维娅,抬起手轻抚女人浅色的柔软发丝:“你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那个时候的星星了吧?”   “嗯?什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转化,西尔维娅轻轻皱眉,他在说什么?   没有过多的解释,他一直都是想做就直接动手,从来不屑用语言去解释的人。打横抱起茜茜——就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卡兹轻车熟路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穿过卧室和客厅到了公寓另一边的阳台上。   男人背后长出生物的翅膀,双翅展开轻轻拍打几下两个人就离开了阳台的瓷砖。   西尔维娅马上抱紧了卡兹的脖子,虽然也当过半吊子的忍者、在林间穿梭过,可这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身体还是让她下意识紧张起来。   “我会抱紧你的。”感觉到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卡兹轻声安慰、也像是在对她保证,“不会松手。”   一直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空气开始变得寒冷而稀薄,脚下城市的灯火变成星星点点,紫发男人才终于停下。不知道是属于什么生物的羽毛覆盖了她的身体、隔绝了一切冰冷,但这些西尔维娅都没有注意到,一直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河。   她再一次看见了属于远古时期的景色,只有到达离地面如此远的地方,她才终于能够重新拾回曾经的感觉。脚下的一切都那么渺小,她自己也跟着变成了毫不起眼的存在,星云和星河在远处静静闪烁着,她看到了很多星座的形状,所有的喧嚣都远离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柱人,一个如此浪漫的物种,伴侣一旦结合便会忠贞不渝。漫长的生命、稀少的数量和艰难的繁殖注定了这样的命运,就像她身为柱人时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去世,父亲无法承受独自一人的孤独相继离开,那卡兹呢?如果成为究极生物之后他属于柱人的那一部分没有摒弃他……   西尔维娅搂紧了男人坚实的颈项,在宇宙中孤独的近百年,他又是如何度过的呢?曾经的战友和伙伴也接连失去,除了拥有已经毫无用处的究极生物的身份,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脸颊。   “回到地球之后……我重新审视了自己和这个星球。”紫发男人看似淡淡地诉说着,“我攀过每一座山峰、游过每一条河流,抵达了身为柱人时也不能前往的每一个角落。一花一石、一鸟一木也无法令我驻足。”   他本以为自己会获得祈望了千年满足感,可事实上只有巨大的失落与空虚。艾斯迪斯和瓦姆乌重新回到他身边也依旧没能填满那如同黑洞一般的缝隙时,他明白了。   那是因为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已经活了足够久了,见过世界上所有值得一看的景色。”卡兹怜爱地望着她,他放下西尔维娅让金发女人站在自己的脚背上,巨大的翅膀将她收拢入怀里,低下头深深吻住他的茜茜。   没有她之后的漫长生命也不会有意义。   他甘愿为她放弃永生,以普通人类的身份与茜茜相守,直至一同死亡将他们分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番外   “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你拜托别人去查飞机票了?”说完西尔维娅自己也感觉不对,能帮卡兹的也就只有手指头数的过来的几个人,若是这样的话他们也应该过来才对。   卡兹眯了眯眼睛,仿佛这是一个引人发笑的问题:“我记得你的气味,也记得你的心跳声。”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己身为柱人时期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看来究极生物的世界已经不能再用人类狭隘的思维去衡量了。西尔维娅扒着卡兹的手臂侧着向脚下看去,星点的灯光勾勒出整个地中海的轮廓,忍不住喃喃道:“真美……”   “如果喜欢,我可以经常带你来看。那个时候……你身体不好,我们也没有带你去过太多地方,不过现在可以了。”紫发男人将西尔维娅揽得更紧一些,免得她不小心摔下去——虽然他也能接住就是了,“艾斯迪斯和瓦姆乌也很快就会赶过来。”   突然,她心里浮现出一个疑问:“不对,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自己刚到公寓放下东西,打算把卧室先收拾出来,卡兹就到了,好像他特意在等着一样。   “下午。”男人淡淡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回避了西尔维娅的目光。   下午?等等,那不就是……无惨在的时候吗!?可是他什么都没问,一个字都没提。   这会成为所有人之间不得不回避的话题,她没办法避开,也知道有些人不可能放弃,现在她只希望大家能够和平相处了。   比艾斯迪斯和瓦姆乌先到的另有其人,也是西尔维娅最害怕见到的——并不是恐惧他本人,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花泽口中的“她的第一个男人”。   门铃响起时西尔维娅还在赖床,卡兹大概先一步比她醒来,摇了摇她的肩膀,她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紫发男人。   卡兹指向门口的方向,紧接着铃声又响起来一次,西尔维娅顾不得窘迫赶紧套上睡衣——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和卡兹已经不能更加互相了解了。   临走出卧室之前,她嘱咐卡兹先不要离开,他也完全没有要从床上下来的意思,目光淡淡地盯着她走出门拐弯直到看不见。他知道是谁来了,还是颇为熟悉的人,毕竟当了一段时间的室友。   西尔维娅走到门前从猫眼里向外瞄了一眼,身体僵住了。   粉色有绿斑纹的长发,竖条纹西装,她最最熟悉的搭配,也是她对迪亚波罗倾心时他的衣着。   那个时候她刚上大学,觉得是时候改变些什么了,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偶尔也想疯狂一把,于是和同学朋友们一起去了酒吧。   没有她想象中的有趣,吵吵闹闹乌烟瘴气,西尔维娅自己也不是多热闹的性子,不愿意到舞池里人挨着人热舞,索性和同伴们说了一声就自己去吧台坐着了。   舞池才刚刚开始放音乐,大家基本都下去了,吧台这才得以空出一些位置,空着的地方虽然有但选择也不多,见到另一边一对情侣模样的人越靠越近最后亲在了一起,西尔维娅没再犹豫,转个方向坐到了吧台另一端。   最靠墙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得清是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人,坐在椅子上居然和不远处站着的人看起来差不多高,更是比所有吧台前坐着的人都高出不少。   第一眼望过去时还会以为是女人,隐约露出来的一点涂了深色口红的唇,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温度,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接近。   可西尔维娅还是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新高跟鞋之前没穿过,有些板脚,比起什么这个人好不好惹这种问题她还是更关心自己的脚。   坐下的时候那粉发男人好像是微微歪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她装作没看见,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水单,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名字。   “额……有什么推荐吗?”有些苦恼地问到,酒保似乎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看她年龄小又举止生疏,便推荐了一款酒精度低的饮料。   她好奇地望着酒保就在她眼前调酒,加入各种东西晃来晃去,最后变成小小一杯放在她面前。   又有别的人坐在吧台前,酒保拿着酒单离开了,剩下她坐在那里对着酒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举起来小小地尝了一下。   “咳!咳咳咳……”只是一口就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又苦又辣,整个五官都缩在一起,她甚至感觉到有两滴眼泪挤了出来。   看来度数低不代表会好喝,西尔维娅一直在那嘶嘶哈哈,有点想再点些什么饮料把那种苦味冲下去,然而酒保还在另一边调酒没有过来的意思。   有些烦恼地把那杯颜色漂亮的酒推远,这时候听见身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西尔维娅疑惑地轻轻蹙眉,是旁边这个粉发男人在笑话她吗?   转过头刚想要质问,然而却看到男人只是在低头盯着自己的酒杯,脸上毫无笑意,连唇角也是下压的。   她只好怀疑地转回来,幻听?   不过仔细看看,他似乎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性,侧颜完美,刀削一般的下颌线,眼睫很长,嘴唇薄的有些刻薄,然而涂上深色之后却显得饱满了。看不大出来年龄,但是很成熟、有种连西尔维娅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气质。   她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只是第一眼看过去之后就有些好奇了,然而离得这么近,她若是再转过头去看一定会很明显,这个时候还不如在远处呢,可以正大光明地再仔细观察一下。   这个粉发男人在她右边坐着,左边的人走了、又有新的人填补上来,她抢在那个人点酒之前先要了一杯无酒精饮品,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茜茜、茜茜!”有人从后面拉她的裙边,西尔维娅转过头,是她的朋友们。   她们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额角沁出晶莹的汗珠,一边不停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气喘吁吁地对她说:“下来和我们玩一会儿吧,真的很有趣!”   西尔维娅完全转过身去,瞟一眼依旧舞动的人群,他们在dj下面尽情狂欢,只是坐在这里她就被音乐声震得头快炸开,更别提跑到音响前面去了:“我……算了吧,我的鞋不太舒服。”   “好吧,真遗憾。”其中一个人叹息一声,“记得下一次穿舒服一点的鞋,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没意思啊!”   “没关系的,我觉得在这里也不错,体验一下嘛。”西尔维娅不在意地笑笑,看着她们蹦蹦跳跳又回到舞池里,忍不住加大了笑容,真有活力啊!   一直到看着朋友们重新跟着音乐舞动起来,她才转回身去面对吧台。饮料已经盛了上来,有些像柠檬汁,杯口一圈烧热沾了白糖,还插了雕刻的柠檬片当装饰,杯子里面有绿色薄荷叶点缀,一点点从下往上冒着气泡。   她刚要伸手端起喝一口冲掉嘴巴里残留的苦意,另一只手食指拇指的中间掐住高脚杯,卡在底部制止了她的动作。   “……诶?”有些弄不清楚情况,西尔维娅顺着那条手臂看过去,粉发男人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绿眸里是她看不清行神色。   他的手指带着那个高脚杯滑远了,漫不经心又轻而易举地越过她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地方:“我记得你不能喝酸的饮料,茜茜。”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刚刚听到的?还突然说这种奇怪的话,她可以喝的呀。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西尔维娅愣愣地看着这个粉发男人用食指点了点桌子,叫来酒保又点了一杯饮料。   “先生,但是我……?”她傻乎乎地说着,望向男人的眼睛,这次她看清了,是破碎的绿色,和他头发上的斑点一样奇怪。   “床上的称呼就不必拿到这里来说了,”男人促狭地笑了一声,眼里有明显的揶揄,把新上的饮料推到她面前,“这个更适合你。”   ……这是在做什么,性骚扰吗?   还没有等她严厉地反问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西尔维娅就听见身后传来很大一声“切”,之前坐在她左边的人似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几乎是一瞬间,粉发男人眼里的一切感情都消失殆尽,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把手从新端来的饮料上收回去,恢复了之前低头盯着自己酒杯的姿势。   “抱歉,小姐,刚刚我真的没办法提醒……”酒保有些愧疚地说,把之前她第一次点的柠檬饮料收走倒掉了,“您转过身去的时候饮料里被下了……您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尤其是女孩子,眼睛不要离开酒杯哦!”   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刚刚粉发男人其实是……好意吗?她还想对他发脾气来着。什么“床上的称呼”,应该是听到她称呼他为“先生”被那个人发现他们原本不相识吧?   “那、那个……谢谢您刚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角落里的男人道谢,可是对方一点也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依旧是淡淡瞥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哦,对了,饮料!”西尔维娅慌张地掏出钱包,想要把钱给男人。   这次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送你了。”   之后他就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不想再理会她了。   西尔维娅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朋友们拉着她走时,她还在看那个男人。   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总去那家酒吧了,而每一次那个粉发男子都在熟悉的老位置,身边的座位空着。   那时候她那么年轻,轻而易举就爱上了这个与众不同又充满魅力的成年男性。 第一百六十五章 番外   “所以,你是这里的常客吗?”西尔维娅轻车熟路地坐在吧台右侧倒数第二个空座位上,粉发男子因为他的动作侧了一下头,“我是说,像每天都来这样?”   迪亚波罗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喉结微微一动,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   酒保识相地过来又倒了三分之一杯褐色液体,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位先生开口他就知道需要续什么酒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在这里“偶遇”她,他只知道她叫“茜茜”,那应该是缩写或者昵称,而他开始后悔那天多管闲事了。   他平时绝对不会这样好心,那个时候是为什么呢?后来他想要说服自己,这个女孩儿很年轻、她的笑容让他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遇到多纳泰拉的时光。可仔细想想,也不完全一样,多纳是典型的南意女孩儿,而这个茜茜则是北意或者更北的地方,好像还有点混血。   她也更安静一点,似乎平时也不是健谈的性格,哪怕跟他搭话也完全没有任何技巧。   现在西尔维娅有些气馁,最开始她不过是想要感谢这位男士,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回应——她自认为自己样貌端正、举止得体,总不至于这样惹人厌吧?   有些尴尬地双手握住杯子,现在她只点一些无酒精饮料了,如果去了卫生间回来会再点一杯,让酒保把之前的收走。   看来“作战”到底是失败了,其实她真的对这个帅气的成年男子有些好感,人都是视觉系动物,而他又那么与众不同,还救了她。然而一直都是一个人演独角戏,也没什么意思了,这种跳舞的酒吧不是适合她来的地方,之后也不会再来了。   “那……一直以来都打扰了。”西尔维娅盯着自己杯子里的粉色液体,是桃子汁,不过她没有继续喝的打算。   刚起身打算离开,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正视她:“你可以称呼我迪亚波罗。”   一开始他原本打算说自己叫“索里特·纳索”,这是他常用的化名,除了多比欧以外世界上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名,可他居然说了出来。   是因为这几天只有坐在她身边的一会儿时间能够安心下来吗?   他怀疑这是她的替身能力,但她看着不像替身使者——没有替身使者会大意到自己杯子里被人扔了药片也不知道,更不像是特意为了某种目的接近他。   终于,一丝真正的笑意抵达了她的眉眼。   可是现在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被乔鲁诺和米斯达找上门之前,她一直在等待迪亚波罗回来,以为不过是寻常的生意上的事情。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正式结束过,而现在他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屋子里面还有别人,她倒是嘱咐卡兹先不要出来了,但是他会听吗?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门铃又响起来一次,紧接着跟着的是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低沉声音:“茜茜,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西尔维娅到底还是为他打开了门。   再次正视这个高大的粉发男人,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说不出现在自己对迪亚波罗到底是什么感觉,更说不出来从前——从一开始她就真的爱他吗?她不知道。   蝴蝶因为蜘蛛身上斑点显眼的颜色撞上了蛛网,蜘蛛用蛛丝将蝴蝶束缚后却留下了它的性命,它虽然没有死去,但也再不能飞了。   当两个人的关系建立在年龄、社会经历和经济实力完全不对等之上时,只有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才能看清楚真正的模样。   但哪怕当时他们真的是真心相恋,现在一切也应该结束了。   他是地下的国王,西尔维娅是他豢养的金丝雀,帮派的斗争牵扯到她,而她已经“为他”死过一回了。即使之前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应该两清了。   “我……”西尔维娅刚张口,粉发男人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仿佛这里就是他自己家一样。   “茜茜,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慢?”迪亚波罗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环视一周打量这个刚租下来还没有好好规整的公寓,忍不住轻轻皱眉。“要么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搬出去……这里有些太小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中间空白的八年根本不存在,迪亚波罗从罗马回来,唯一的不同就是西尔维娅从之前那个中产社区的小房子到了这个公寓中来。   “不,我不会和你搬出去。”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之后终于打定主意说出来,“迪亚波罗,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粉发男人垂下眼盯着茶几上的两个茶杯,同色的睫毛挡住他眼里的光亮,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很久之后,迪亚波罗才缓缓抬起头:“是因为……那个小崽子吗?”   “……什么?你在说谁?”西尔维娅是真的没有听明白迪亚波罗在说谁。   前“热情”boss猛然站起身,第一次真正在金发女人面前露出那种怨毒的眼神,深绿色的眸子破碎而混乱:“乔鲁诺,乔鲁诺·乔巴纳。”   说起来奇怪,迪亚波罗、乔鲁诺和她自己都是绿色的眼睛,但看起来完全不同。   “这和乔鲁诺有什么关系?”不满地皱起眉,她知道他们之间有恩怨,但现在的事情和乔鲁诺他们完全没有关联,“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只有我和你,迪亚波罗。”   “我?我怎么了?”男人阴沉的问,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与她说过话,如果是第一世的西尔维娅,现在一定又震惊又害怕地往后退了。   可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儿,她也知道了迪亚波罗真正的身份。   “你是个黑帮,迪亚波罗!”西尔维娅忍不住大声说,“而且你一直以来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我还蠢兮兮的被蒙在鼓里!”   “告诉你?”迪亚波罗声音很轻,“如果我告诉你,才反而会将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茜茜,如果没有乔鲁诺·乔巴纳,我们的一切都会很好、都会照旧进行下去。”   “你还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迪亚波罗,这和是否有人‘打扰’我们的生活没有关系,是你的身份。”她急促地喘息,目光不愿意再落在粉发男人身上,“你、你之前做过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贩毒……还卖给妇女和孩子……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   粉发男人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消失了,西尔维娅毫无畏惧地望着他,甚至还抬了抬下巴。   似乎是过了许久,迪亚波罗才冷笑一声,眼里充满讥讽:“你以为那几个背叛我的臭虫就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吱声,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一定总是要提起那几个人。   “除了你所厌恶的贩毒……剩下的他们什么都做,”男人冷冰冰地说,紧紧盯着西尔维娅的眼睛,“赌博、走私、军火……你以为他们就会干净?一群抢夺他人果实的小混混,我比你更清楚他们是什么人。里苏特·涅罗和布鲁诺·布加拉提都是当年我亲自授意招进‘热情’的,他们除了我以外走投无路,如今却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我不在乎其他人做过什么、现在还在做什么,是你。”西尔维娅失望地说,暗自摇头,“现在请你离开吧。”   生与死的恩怨把他们分隔,毕竟是因为有迪亚波罗在先,滚石才会显现出她将死的命运的形状的。   乔鲁诺并非是造成她穿越的最初原因,而是面前这个粉发男人。   “茜茜,听我说,你——”迪亚波罗的神色第一次变成焦急,接连向前跨了几步,然而胸口被什么人拦住了。   “够了,迪亚波罗,茜茜已经开口让你离开了。”听见这个声音,西尔维娅心里一沉。   “……卡兹?”粉发男人缓缓转过头,被叫到名字的人正一手按着他的胸膛不让他再往前一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完,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冷眼看着西尔维娅,慢条斯理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按门铃的时候你的动作会那么慢。”   西尔维娅疯狂给卡兹使眼色,不是让你在卧室里乖乖呆着不要出来吗!?但紫发男人完全无视了她的讯号,和迪亚波罗之间紧张的气氛只差一个火星就要点燃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看见一抹粉红相间的颜色出现在视野里,几乎没有思考西尔维娅就辨认出那非人类的手臂一定是替身,第二件闪入脑海的便是——卡兹不是替身使者,他看不到替身!   复生一瞬间就出现在主人身边,迎接绯红之王的拳头接下了力a的全力一击。   “轰——”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个人几乎是从原地被弹开,西尔维娅还是第一次使用替身战斗,根本毫无防备、手臂发麻,整个人飞出去,万幸撞在了沙发里,迪亚波罗自己只是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公寓的房间门也被撞开,金色的替身出现在门口,紫色瞳孔审视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   “西尔维娅小姐!发生什么了,是迪亚波罗对你……”然而第一个进屋的确实布加拉提,斑点白色西装的黑发男人在硝烟散去之后愣在原地。   一个紫色长发男人正扶着西尔维娅坐起来、动作亲昵,根据他们的情报,这个男人是完美的究极生物,比起迪亚波罗的危险度还要高上几级。   乔鲁诺完全无视了其他一切,冷静地望着有些狼狈的金发女人:“西尔维娅小姐,您没事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番外   “我当然没有事。”西尔维娅站起身来拍了拍睡裙上的灰尘,脱离卡兹的搀扶表示自己并没有受伤。“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鲁诺和布加拉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也在起身的迪亚波罗。   “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金发女人扬了扬下巴,“不用担心,迪亚波罗不会把我怎样的。”   房间里再一次诡异地沉默下来,半晌后乔鲁诺开口:“我们知道,只是鉴于迪亚波罗本身的原因……我们还需要时刻注意。”   “离开这里,你们两个。”迪亚波罗并没有因为西尔维娅接下自己的攻击而惊讶,反而把矛头转向两个曾经的背叛者,“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这确实是我们两个的私事。”西尔维娅跟着点头,语气显得有些奇怪。   “还有你,卡兹,你明明知道……”粉发男人眯起眼睛打量自己一段时间以来的室友,牙齿咬得几乎听得见。   “这种事情可没有什么先来后到,”卡兹轻哼一声,“迪亚波罗,你和茜茜之间已经结束了。”   不想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这种事情,西尔维娅咳了一声:“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些话……没和迪亚波罗说完。”   “西尔维娅小姐是打算租住在这里吗?”乔鲁诺突然走上前一步,见到女人点头后继续道,“是对我们为您准备的住处感到不满意吗?”   余光见到迪亚波罗来回在他们两个间扫视,西尔维娅神色自若地摇头:“你们将它收回吧,我想我是没有去居住的机会,况且那也不是我应得的。”   这种情况下乔鲁诺也不好再坚持,她一直在拒绝——不仅仅是他们,连迪亚波罗也是,状况要比他们想的要好一些,至于卡兹……算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了,或许他们之间原本就要更加亲密、也没有矛盾。   见到她态度坚持,乔鲁诺和布加拉提识趣地离开了,而卡兹在她保证之后还会再联系才肯乖乖跟着走出去,只剩下西尔维娅和迪亚波罗留在有些凌乱的公寓里。   粉发男人的态度软下来,他以为茜茜留下他是终于要说些软话了,哪知道刚刚接近她两步就又被复生一拳打在绯红之王的脸上。   紧接着肚子也挨了一下,迪亚波罗这次真真正正被打倒在地上,捂住鼻子闷哼一声,破碎的绿眸子里满是震惊。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迪亚波罗,”西尔维娅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因疼痛微微蜷缩的男人,“这是你欠我的——为了你对我做的一切。”   至此,她对他的怨恨终于消失了一些。她扫视一圈因为小规模的替身战斗而变得混乱的房间:“好了,现在你把这里收拾了吧。”   迪亚波罗把手从脸上拿下来,鲜血从鼻孔里流出来,他哼了一声:“消气了?”   “没有,”西尔维娅挑眉,从玄关处的柜子上拿起手包,“我要出去买东西,希望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如初,并且空空如也。”   等她采购了必要的物品回到公寓,里面确实已经都收拾干净了,迪亚波罗也不在——似乎是因为挨了她的揍不想再在她这里自讨没趣,这里终于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   西尔维娅坐在沙发上叹气,从今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她,像迪亚波罗这样的她可能会揍一顿把人赶走,然而卡兹……像是破镜重圆了,他们自然而然地相拥在一起。   如果是其他人呢?她不能保证自己意志坚定,如果是特定那几个人的话,可能态度软下来再扮个可怜,她也就一退再退了。   带着这样的苦恼,第二天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在猫眼里看到那抹红色时,西尔维娅微微睁大双眼,之前没有在横滨看到这个人,这也是他死而复生之后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时候,她也仅仅是在埃及某个楼顶的水箱处看到了他的尸体,现在他能活着来到她面前真的太好了。使用复生的能力时,她绝大多数时间都没有目睹那些人死亡的场景,仅仅是知道“死亡”的事实,又复生来操控一切,可他不一样。   “花京院!”西尔维娅欣喜地打开门,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红发青年安静地站在他面前,如同当年在埃及的初遇,时间在他身上留下微小的痕迹——现在他不再穿深绿色的校服了。   花京院典明温和地微笑,罕见的紫色瞳孔里像是那夜她看见的星河:“好久不见,朝雾小姐,哦,现在应该称呼你为西尔维娅了。”   她忍不住给了红发青年一个大大的拥抱,像是阔别许久的老朋友,花京院的双臂环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是啊,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他身后的空条承太郎和其他人。   按照平时的话她绝对不会忽略身高195的承太郎的,只是刚刚她的心思都在花京院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其他人。   承太郎还是白色风衣白帽子,见到老友和西尔维娅都又兴奋又激动,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他压压帽子算是向她问好:“花京院听波鲁那雷夫提起那天的事情,知道你回来了,一定要亲自过来看看你。”   西尔维娅赶紧松开花京院咳嗽一声,承太郎后面还有两个她认识的人,乔瑟夫·乔斯达和西撒·齐贝林。   “嘛,总之是发生了很多这样那样的事情,但还从来没有正式拜访过你,西尔维娅小姐,今天恰巧也就跟着都过来了。”乔瑟夫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拍拍西撒的后背,将友人向前推了一步,“喂,西撒,说起来这也应该是你的后辈吧,上次乔鲁诺介绍时说她的中间名是‘齐贝林’,嗯?”   金发女人轻笑起来,她认得这个用泡泡的男人,当时把身为柱人的她从地下“挖”出来时还让她懵了好久——她一直以为唤醒自己的人会是卡兹。   “好,请进来吧。”后面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棕色皮肤男性,脖子上挂了很长的项链,似乎是东南亚人,怀里抱着一只狗狗,她不认得品种。   “请坐。”见到好几个人进屋之后还只是拘束地站着,西尔维娅立刻说道,一边招呼承太郎,“承太郎先生,你帮忙招待一下吧,我去准备些喝的。”   空条承太郎顿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乔瑟夫就抢先一步:“叫他还不如让我来,西撒、阿布德尔,你们都坐。”   西尔维娅摆弄橙汁和茶叶的时候才想起来到底在哪里听到过“阿布德尔”这个名字,似乎是在杜王町时承太郎提到的?   “总之,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太好了。”端上一些饮品之后,她也跟着坐在沙发上。这种感觉很神奇,失去的人重新聚在一起,承太郎脸上也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冷冰冰的了。   “哦,对了,还没有给你介绍过,这位是阿布德尔,那只狗叫‘伊奇’,都是和我们一起的。那个时候承太郎和我,还有今天没来的波鲁那雷夫——你一定已经在乔鲁诺那见过他了,都在埃及。”已经变回年轻时样子的乔瑟夫一一介绍,又转头望着西撒挠挠头,“嘛……不过时间上也很神奇,连我们也解释不了了呢。”   他指的是自己在杜王町已经年老之后曾经的伙伴和朋友们复活,又因为时空融合变得年轻。   西尔维娅点头:“替身能力确实是很神奇的事情。”   她也没有想过,明明之前的几世她都是站在他们的敌人那边的,现在却能和平地坐在一起为难得的奇迹感叹。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地联系我或者承太郎,s财团也可以。”对于西尔维娅的恩情,其实他们怎样都无以回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感谢,虽然她看起来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忙。   在横滨的那场舞会上,那些围着她转的人后来在回去之后,他和西撒又好好确认了一下。   哪个都不简单。   真正和乔斯达家族有关的就不少,听承太郎说仗助那孩子也……不过现在他也已经成年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他这个前16年都从未出现过的父亲来管。   况且还有那些其他人,根据花泽口中“时空融合”的理论,应该是真正从其他位面来到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麻烦的角色,仗助真的还有机会吗?   “其实不用这样的,乔斯达先生,”西尔维娅笑笑,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把一绺落下来的头发掖在耳后,“那个时候我毕竟和dio……花京院、阿布德尔先生和伊奇的死亡也归因于dio,复生的能力也算是我‘赎罪’的一种了。”   在埃及的时候,那个金发吸血鬼确实危险又迷人,虽然回来之后只见过了一面,但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一定会找机会再出现在她面前的。   乔瑟夫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他经历过的事情最多,可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自己也不是一般人啊。光是他自己看到的就有卡兹、dio、吉良吉影,还有从乔鲁诺那里听说的迪亚波罗……   “说起来,西尔维娅小姐,上次你去日本的时候似乎没有回杜王町?”他看似不经意地提起,“那个地方还是老样子,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一点没有变,但还有很多人听说你回来的事情后想要再和你见一面呢!”   杜王町……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番外   等做客的人都离开之后,西尔维娅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望着壁炉发呆。   如果除去曾经出现过两个杀人魔这件事的话,那杜王町算是她短暂居住过最温馨平静的地方了,安宁的小镇、活泼天真的高中生、古怪的外星人、脾气傲娇的漫画家……现在没有了吉良吉影的话,应该是很适合居住的小镇了吧?   可惜的是她只能留在那不勒斯,即使前往杜王町也只能小住一段时间。   想起自己对乔瑟夫先生保证“一定会回去看看”,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日本是一定要去的,除了杜王町她还没有去拜访珠世小姐,算起来的话产屋敷耀哉和曾经的几个柱也都对她多加照顾过,还有中原中也……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看除了紧紧追着自己不放的那些人,她自己也欠下了不少债。   但不管怎样,首先要面对的是这周六已经定下来必须去吃的晚餐,哈罗德坚持要邀请鬼舞辻无惨到家里吃饭这件事她怎么想都无法理解,如果父亲在看到其他人呢?比如卡兹……之类的,会不会又扭头喜欢上哪个新的了?   直到星期五晚上一切都正常,除了卡兹带着艾斯迪斯和瓦姆乌又来看她几次之外并没有其他不该来的人打扰,西尔维娅正在装饰新公寓,卡兹帮了不少忙,贴新墙纸或者清扫死角什么的……总之究极生物真的很好用,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   结束简单的单人晚餐正在刷盘子时,西尔维娅突然感觉到脚边吹来了什么东西。顺着大腿向下看,居然是一片玫瑰花瓣。把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之后蹲下身子捡起花瓣摸了摸,似乎是真的,绒绒的触感,掐一下还会有花汁沁出来。   可是这个公寓她还没来得及养花啊……况且,哪里来的风呢?   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西尔维娅转身向卧室走去,还没进到房间里面就见到地上散落的玫瑰花瓣,越往里走越多,最后是洁白床单上成堆的玫瑰花。   认识的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一个人这样喜欢玫瑰。   窗户开着,轻薄的白色纱帘随着夜里的微风轻轻飘荡,她四下环视,并没有见到金发男人的身影。   说实话,如果是普通的独居女性,恐怕从第一片玫瑰吹到脚踝时就吓得尖叫了,这里不是一层,只能证明回家之前屋子里就进了人,可西尔维娅知道这种高度根本没办法难为一只吸血鬼。   他大概是从外面进来的,而洗碗时水流声太大,她也根本没有留意房间里的动静。   叹了口气,不想再跟那个男人玩捉迷藏的游戏,西尔维娅投降一般说:“好了,dio,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没有任何回应,静静等了一会儿,她便知道他是一定要她去找了。卧室对面的书房里没有,那就只剩下由客厅通往外面的阳台还没有检查过。西尔维娅有一个好习惯,天黑下来之后,除了厨房所有的窗户都要拉上窗帘,这个时候只好再把窗帘拉开。   随着月光一点点倾斜到客厅的地板上,金发男人的身影也出现在她面前,dio正慵懒地趴在栏杆上向外看,听见声音之后转过身来,倚着栏杆望向她。   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埃及,回到了初遇dio的那个小巷,男人如同充满魅惑的恶魔,皮肤莹白发亮、淡色的嘴唇饱满,蜜色的眸子似笑非笑,背着月光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西尔维娅觉得自己的意志实在是太不坚定了,dio确实是一个美丽的男性,与卡兹不相上下,他越是邪恶便越是让人着迷,怪不得有那么多女人宁可被吸干血液也想要和他共度春宵。   坏男人总是有与众不同的魅力,这是她遇见过的那些正派人士没办法给予的。   尤其是当他们的“坏”没有用在她身上,反而对她相当不错,连一边男人也做不到的程度,就会让她本就不坚定的内心开始动摇。   鬼舞辻无惨是罪大恶极的鬼王,从认识她开始出了为隐瞒身份而欺骗她以外还救了她不止一次。想要征服世间万物成为完美生物的卡兹一直对身体病弱的她不离不弃,甚至还想过也把她变成同样的存在。   而dio……那个时候他强行把她从花京院眼前掳走了。但最后她还是与他发生了关系,除了时空错乱她不小心来到了dio年幼时心里对他多有同情外,她还不知道他是承太郎的敌人,在他本人魅力的诱惑下地同意了。   其实到现在也不能那么冷血过分地说仅仅是因为外表的吸引,她确确实实也对dio产生了感情,无论那是否是真的爱都是真实的、存在过的。西尔维娅表面上冷静地打开阳台的玻璃门,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人一旦老了就会多过去的事情感到怀念。   “好久不见了,茜茜。”金发男人对着他拖长声音慢条斯理地说,扬起下巴,“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似乎很冷淡呢。”   “毕竟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淡淡道,让开路重新回去接着刷盘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dio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躯立刻挡住了所有的月光,他有些不满地挑起眉,伸出手压住西尔维娅的手腕:“胆敢这样无视本dio,胆子不小啊,女人。”   “现在的我也不是当年的而我了,dio。”女人拨开自己手上的爪子,冲掉泡沫的时候随意甩掉水珠,和她安静的性格一样,复生的镇魂曲默默出现在她身边,“不然也叫你的‘世界’出来比一比?”   吸血鬼咳了一声,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自己的手,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可他还拿她一点都没有办法。   “哼,想要看本dio的替身可以直说。”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dio环起手臂。   西尔维娅无奈地摇头,一手把洗净的盘子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抵着男人的腹肌将他推开:“好了,别在这里碍事。”   他望着她把盘子都摆在沥水的支架上,又打量这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公寓。而那个时候在埃及……他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四柱床、一张地毯、一整墙的古旧书籍以及厚到足够遮挡住阳光不让一丝光亮进入房间的窗帘以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物品了,只有极其偶尔的时候才会在床头柜上点亮蜡烛。   出生于那个年代伦敦的平民窟,自然也是家徒四壁。   人越是在童年缺少什么,长大成人就想要将那方面的东西找补回来。这个在他眼里不算大的公寓,正充满了生活气息、女性的气息,他一直没能拥有的气息,他明知道自己想要却从未表达过这样的意愿。   最开始女性在他眼里是母亲,他的母亲是个好人,却嫁给了那样的渣滓。后来离开海底后,女人是食物、偶尔也是发泄欲望的承载体,直到他遇到了西尔维娅。   只有她是不同的,而且他很明确,即使到了今天、即使是现在,他还依旧想要她。   无论她还和谁发生过什么。   “把你的玫瑰花带走吧。”西尔维娅轻叹一声,都是几百岁的吸血鬼了,居然还喜欢弄这么幼稚的一套。   还是说因为他是吸血鬼,所以才会对玫瑰花、红酒这样像流淌血液一样的物品钟爱异常?   “我听说了。”dio罕见地没有跟上金发女人的脚步,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西尔维娅的背影,她的头发也是金色,却要比他自己的浅上许多,“那个时候、我……的时候,你最后也没能挺过去。”   西尔维娅的脚步顿住,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她没有回头,目光冷静地向前平视,盯着虚空的某一点,声音很轻很轻:“……你想说什么?”   “你说‘你还想最后再看我一眼’,”吸血鬼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仿佛置身事外一样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只有环着的手臂挡住的攥起的拳头暴露了他实际上很在意,“他们说你‘就像睡着了一样靠在我身上’,直到太阳的第一缕光照耀在大地上。”   然后他们都化为烟尘。西尔维娅默默在心里补充这句话。   “怎么,是承太郎告诉你的?我倒是不知道他会是说这种话的人。”最后再想要看dio一眼什么的,这件事只有承太郎知道,他居然真的这么诚实地将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自己的敌人、这个金发吸血鬼?   “我明明已经放你离开了,告诉你如果天亮还没有人到酒店接你回去,你就可以离开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dio回避了那个问题,一步步走向西尔维娅,“最后为什么要回来,嗯?”   金发女人似是啜泣一样喘息了一声。   高大的男人贴在她身后,冰冷的手搭在肩膀上时,西尔维娅浑身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如同最初那样甩开他。那只手慢慢顺着手臂向下滑,摸过光洁的大臂小臂,最后在下方找到她的手握住。   dio又用那种哄诱的语气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承认吧,茜茜,你爱我,或者至少、你爱过我。”   吸血鬼从不言爱,他也觉不承认自己对西尔维娅是什么令人发笑的“爱”,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这个词只会得到她嗤之以鼻的回答。   可一旦被这个女人爱过……就没有人能再放手,拥有过的美好之物再次出现在面前时,怎么可能就让她这样轻易溜走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番外   “不要再问我这种问题了,dio。”西尔维娅没有回头轻声说,“都是过去了太久的事情,现在再去纠结也没有用。我不是当年那个茜茜——在那之后我又经历了太多,你也不是当年的吸血鬼了。”   “怎么?现在想着要逃跑了?”吸血鬼的轻笑和她的情绪又完全不同,介于一种讽刺和挑衅之间。“那个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啊,茜茜。”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仰视他,来来□□看着那双熟悉的棕色眼瞳,她总是把它看成是蜜糖色,或者是下午茶时在可丽饼上淋上的枫糖浆的颜色。很吸引她,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加接近,想要再近距离观察。   吸血鬼的一切外表都在吸引着她靠近,当dio用那种怜爱又深情的眼神注视着她时,西尔维娅明知道都是dio摆出来的样子,也抵御不住那种“答应他”的诱惑。   “够了,dio,到此为止了。”从阳台上传来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彻底清醒了。   西尔维娅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快要贴在dio身上了,她眨眨眼睛,马上向后退了一步。   金发男人慵懒地半转头,眼神慢慢移向阳台上出现的新的客人:“卡兹。”   紫发男人只是蹙眉,没有理会dio挑眉看向他时讽刺地提起来的唇角,打算绕过他走向愣在原地的西尔维娅。   “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儿,”dio错开半步挡住卡兹的去路,两个人都是一米九十多的高个子,立刻显得整个公寓都小了起来,“看来不止是迪亚波罗……原来你也是其中之一么?我倒是很好奇除了他以外茜茜先遇到了我们中的哪一个?”   “卡兹?你怎么突然来了?”西尔维娅立刻走上前去把两个人分开,免得他们再靠近一点就要动手打起来。   紫发男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一直都关注着你这里的状况。”   见到西尔维娅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卡兹立刻意识到她误会了,马上解释到:“我没有监听你本人,只是如果有不应该出现的人来到这间公寓,我会立刻知道。”   dio嗤笑了一声:“不应该出现的人?”   金发男人眯起眼睛扫了一眼明显要和卡兹更加亲昵的西尔维娅,双手环起,阴阳怪气地对着自己一段时间以来的“室友”:“我看你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吧,看来她是先遇到了你。”   卡兹的性格更加安静,他也不想和dio这种人吵,dio不愿意搭理人的时候抬抬手就要把人杀掉,但他要是真的开口也很能说。过去的一段时间他已经见识过好几次因为生活习惯不同他和吉良吉影吵起来了。   至于吉良吉影那家伙……算了,至少他还没有出现在意大利。   “茜茜,”卡兹突然有些突兀地说,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金发吸血鬼,“你知道的吧?那个乔鲁诺·乔巴纳是dio的儿子。”   还没等西尔维娅做出反应,dio就不悦道:“卡兹,你什么意思?”   “后来我知道了。”金发女人情绪不明地说,即使现在知道这个事实西尔维娅也尽量不会再去想它,说实话这有点太神奇了。   见卡兹又不说话了,dio拔高了声音:“怎么,你的意思是你对她用情专一?”   “我没这么说。”卡兹冷淡地回答。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遇见她。”dio像是解释一般,有些紧张地扫了一眼西尔维娅。他说的是事实,他甚至不记得乔鲁诺的母亲是谁,在他眼里不过都是没有任何差别的小面包罢了。乔鲁诺能成长到这么大,还和乔斯达家混到一起的事情也是他没想过的。   唯一一个成器的儿子居然站在曾经的敌人那边。   他们的关系谈不上很差,可也绝对不像一般父子那样亲密,总之是很古怪的状态,平时他们不会互相打扰,也没有人不长眼地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尤其是在茜茜这儿。   “好了,这么晚了,我不想听你们吵。”西尔维娅立刻插话道,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想休息了。”   这么明显送客的意思两个聪明男人不会听不懂,然而没有一个人动。   “怎么,你们两个想要一起睡客厅吗?”她挑眉,没太用力就推着两个人出了卧室,顺势就要关上门。“反正我是不介意,请便吧。”   “谁会想要和这种家伙——!?”dio立刻反驳道,瞪了一眼紫发男人。都是他破坏了今晚的计划,原本他打算就是没有和西尔维娅重归于好,也至少要有些显著的进展,然而没想到居然被卡兹搅了局,还提到了乔鲁诺。   “晚安,男士们。”在卡兹愉悦的轻笑声中,西尔维娅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高空,西尔维娅抹了一把脸,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没有管那两个人直接睡了。   他们不会后来打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连拖鞋都没穿跑过去打卡卧室的门往客厅里看了一眼。   没有看到卡兹的影子,应该是离开了,只有dio还在。出乎她意料的,金发吸血鬼居然在勉强才能装下他的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似乎并没有听到她醒来时的动静。   客厅阳台的窗帘被紧紧拉上,纱帘和遮光帘将阳关挡得严严实实。   如果是平时的话,这个时候阳光应该已经照到沙发上了,见到dio没有因为不谨慎而再次化成灰,西尔维娅松了口气。   然而等她再接近两步,金发男人立刻睁开了双眼。脚步顿在原地,她能确定刚才dio是真的睡着了,可现在眼里没有一点困倦和没睡醒的样子,十分清醒,就好像刚才只是在闭目养神。   虽然在她身边的时候看起来总是慵懒放松的,可实际上精神没有一点松懈。   “所以,你就在这里睡了一晚上?”他不会自己在这里的暂时住处吗,酒店之类的?   dio哼了一声,或许是因为刚睡醒还带了点鼻音:“不然呢?”   “卡兹什么时候走的?”西尔维娅走过去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看,阳台的门关上了,但没有锁。   “昨天晚上你关门之后。”吸血鬼翻身下了沙发,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这么高的个子在她的沙发上睡了一宿,她估计即使不是人类也一定不太好受。   西尔维娅盯着他自顾自地走进卫生间之后眨眨眼,自从他成为吸血鬼之后估计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在埃及的公馆里什么都是最好的,dio自己的四柱床能并排躺下6个他,可却在这里什么都没说地对付了一晚。   然而这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去敲dio的门:“喂,你快不快啊,快点让我上厕所!”   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dio不爽地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些嫌弃。他脑后的头发半湿,手里还捏着她的梳子,就在她的注视下,一绺头发不听话地弹了起来。   睡觉的时候压到了,应该是这样,她尽力憋住没笑出声。   “行了,又不是没见过,这时候还知道臭美。”西尔维娅硬生生是把dio拽出来放到客厅里,“只是梳头发的话用门口的穿衣镜!”   金发男人烦躁地摸了摸脑后的头发:“梳不好了,一会儿让我洗澡。”   “在单身女士的家里洗澡,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啊,好像发生了什么一样。”她的声音从门里面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   “你想发生点什么我也不反对,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洗了。”dio轻佻地笑起来。   “要不你还是滚吧。”   结果西尔维娅到底还是让dio洗了,她自己也洗了一个,分别。注意到她先是压了头发,然后化了一个淡淡的日常妆,dio挑眉道:“你今天有安排?”   她丝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画眉毛,仿佛两个人是已经同居很久的情人关系:“回家和老爸吃饭。”   “我也和你一起去。”他简洁地说,西尔维娅手一抖,眉毛画歪了。   “你去凑什么热闹?”她恼火地说,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已经够乱了,别再给我添堵了。”   事实证明,除了承太郎以外没有人能逼迫dio,即使她离开公寓的时候他还好好地在沙发上半倚着喝红酒,等西尔维娅到了家,金发吸血鬼早就在屋檐下等着她了——手边靠墙还有一把黑色的伞。   没理会dio,西尔维娅自己掏出钥匙打开门:“爸爸,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   她有些奇怪,就算不出来迎接也至少应该吱个声吧?已经在做饭了吗?可是没有听到声音啊。   把包扔在玄关的柜子上——dio也跟着蹭进了屋,主动关上门,他摸摸鼻子下面,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可是憋住了。   “爸?”边询问着边转个弯进入客厅,见到屋里的场景还先愣了一下。   迪亚波罗和卡兹正并排坐在沙发上,哈罗德如临大敌地望着他们,现在再加上dio也走过去坐了下来,就变成三个190+了,显得哈罗德是那么渺小而无助。   “茜茜,你还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有这些朋友啊。”哈罗德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有许多追求者是好事,但显然这其中还有古怪。   “额……其实他们算不上是朋友。”西尔维娅尴尬地提了提嘴角。   好,真是太好了,一想到马上无惨也会来,她就无比“期待”今天这顿晚餐。 第一百六十九章 番外   哈罗德“如临大敌”主要是对迪亚波罗很不满。   他当然知道自己女儿之前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八年前他就不满意,先不说长相和打扮,光是这个年龄就让他无法接受。   更别说迪亚波罗的身份对西尔维娅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但至少能从乔鲁诺和布加拉提的某些话中听出是迪亚波罗的原因才导致西尔维娅不得不隐姓埋名远离家乡足足八年之久。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瞟一眼女儿:“茜茜,不介绍一下这几位吗?”   “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来这里,”在看不见的角度,西尔维娅给不请自来包括dio的几个男人一个不善的眼神,“是我后来认识的朋友,这就请他们离开。”   哈罗德皮笑肉不笑:“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吧。”   西尔维娅不敢说话。   她也知道当时父亲不满迪亚波罗对她来说年纪太大,可要是知道了这个金发男人是吸血鬼、已经一百多岁,那个紫色长发男人是柱人、年龄保守估计有十万年了,估计会吓得心跳暂停。   至少迪亚波罗还是个人。   “你也坐下说说吧,茜茜,什么时候认识的?”见女儿一直站着犹豫不决,哈罗德当机立断为她做出决定。   西尔维娅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起来的杯子都要捏碎了。dio还是那身黄色衣服,开裆裤让人拍手叫绝,幸亏他有好好穿了上衣,没露出自己大片□□的肩膀和后背。迪亚波罗今天居然没有穿西装,而是渔网衣紫色裤子,卡兹虽然比平时的兜裆布好一些,但也露了不少。   从哈罗德的角度来看,她都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啊?   还没等她想出来一个合理的托词,门铃响了,西尔维娅从来没有这么感谢鬼舞辻无惨。   而有了其他人做对比之后,哈罗德对无惨更满意了,只有远在日本的某些人知道,这个穿全套西装戴白礼帽的黑发男人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   无惨更是愣了一下,来到这里他根本没有用任何感知,不知道屋子里已经坐了这么多人,稍微用上自己的能力打探一下……至少那个黄发男人和紫发男人都不太好惹。   不过他面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和气地询问哈罗德:“这些是……?”   “鬼舞辻先生,我本来当然是只邀请了您,不过茜茜她没有和朋友沟通好,现在……你看,不如我们另寻一处地方吧?”他根本不理会沙发上眼巴巴看着的几个高大男子,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就要招呼西尔维娅走。   “没关系,我当然不介意,”无惨淡淡地笑,摘下帽子放在玄关柜上,“哈罗德先生不必麻烦,就按照之前我们说好的在家用吧,毕竟这些也都是……茜茜的朋友。”   第一眼看到这几个人的时候,他自然是不满的。   但常年的伪装早就让他习惯了不要把情绪全都放在脸上,他打的注意原本就是从哈罗德先生这里入手,茜茜那里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在看出哈罗德对另外几个人都不满意的时候,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dio哼了一声,身边坐着的两个人好歹当了一段时间的室友,他可以忍受,但这个装模作样的小子……令人不爽。   前鬼王也加入这个混乱的局面,西尔维娅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一个是帮父亲准备晚餐,一个是给无惨让个座位。   她不可能让无惨再往那几个五颜六色的人那儿靠,再说了,这真的算是不同世界不同时代的人见面,她应该尽量不要让他们打起来。   在见过了东方国家的料理之后,家庭西餐相对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基本不需要太复杂的步骤,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客厅的几个人居然依旧和平虚伪地谈着话,大概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除此以外西尔维娅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哈罗德坐在主位,西尔维娅在尾,而无惨被父亲安排在了右手第一位就很有讲究了,左手是他不厌恶的、看起来稍微正常一些的dio。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再给西尔维娅添麻烦绝对是在阻碍自己,他们都乖乖的没有惹什么麻烦。她一顿饭吃的味如嚼蜡,除了无惨与哈罗德一直在交流以外,西尔维娅和其他几个190+基本没吱声,争取当一个无情的吃饭机器。   餐桌上,提起入学之前的打算,西尔维娅对父亲说还打算去一趟日本,一是为了去母亲的故乡看看,二是为了还没有见过的那些人。   明显感觉到除了父亲以外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大概是怕还有其他人再加入这个混乱的“战局”?可是有些事情没有办法,也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能够决定的。dio最明显,趁着餐后哈罗德去卫生间的功夫,他还点出知道承太郎和花京院他们都来了这件事,但这也没能阻止西尔维娅一定要回日本的决心。   金发吸血鬼臭着脸先告辞了,卡兹和迪亚波罗还好,迪亚波罗只要不涉及到和现“热情”那些人有关的事情,他意外的宽容。至于卡兹……其实西尔维娅一直看不懂卡兹这个人,似乎只要能对于在她身边这件事得到她本人的首肯,除此以外“与世无争”。   另外两个人也都离开之后,无惨留下来的时间最久。哈罗德失去女儿很长时间,没有儿子,也没怎么接触过和西尔维娅同龄的男性,无惨又那么会装模作样地“讨好”,自然让他几乎把无惨当做准女婿看待。无惨的千年鬼王也没有白当,博学多才、侃侃而谈,无论说什么都能接的上话,甚至连哈罗德自己研究的领域都有他独特的见解。   她送无惨出门的时候,黑发男人认真地看她:“你真的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怎么?有什么我不该见到的东西吗?”西尔维娅立刻敏锐地察觉。   无惨深邃地看了她一眼,深知自己已经没办法阻止了,只淡淡道:“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从没有见过无惨有这样显著低落的时候——从前只要一有不满意,他定会发泄出来,且不论遭殃的是谁,然而现在他学会忍耐了,知道人生不可能事事顺利,也不可能一切都如他的意。   今天的另外几个人,看样子也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可是到了西尔维娅面前还不是什么也不敢多说?   听了无惨的话,原本打算先飞往杜王町的西尔维娅改变了行程。她还记得上次是在东京的哪个地方见到了灶门炭治郎,打算到那附近的学校碰碰运气。向无惨打听是不可能的,他不多加阻拦她就谢天谢地了。   下了飞机,意料之外地见到了两个人,第一个手臂上缠绕着绷带、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第二个带着不符合季节的白色皮毛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混在接机的人群当中,对她来说还是太显眼了,西尔维娅一眼就看到了他俩。   本来想要装作没看到,低头从他们面前溜过去,却被轻轻地提溜住了衣服后领,回头看去,是费奥多尔。   不过开口说话的却是太宰治,他笑眯眯地弯着眼睛:“西尔维娅小姐这样无视我,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有事吗?”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放下行李箱站定在他们两人面前。   “当然是来接机的嘛!”太宰故作悲伤地叹了口气,不过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都面无表情。   “接我?”西尔维娅愣头愣脑地说,在太宰治“不然呢”的表情里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之前中原中也跟她提到过,这两个男人似乎永远是“手握剧本”,对于她之后一定会回日本这件事,估计早就斩钉截铁了,至于她的行程也没有特意保密,以他们的手段想要知道根本不是难事。   “所以,这次回来是想要先见谁呢?”太宰治好奇地问道。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费奥多尔的神态,西尔维娅选择了一个相对保守不会惹麻烦的选项:“我想要见珠世小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应该是一个医生,之前帮过我许多。”   “一个医技高超的女人,不过居然在一所私立的高中当校医。”陀思妥耶夫斯基淡淡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西尔维娅一点也不觉得他知道答案这件事奇怪。   他们两个人居然好心地把她送到了目的地,而她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   “所以,侦探社不忙吗?”到了校门口还一幅打算继续看热闹的样子,西尔维娅终于忍不住问道。   太宰治依旧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当然是你这边的事情更加重要啦~”   联想到离开意大利之前无惨的话,她心里更加忐忑了,他和费奥多尔一定是知道什么才非要跟过来的。   被门卫介绍了校医室的位置,走到门前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似乎人不少的样子,是在忙吗?站在门口的西尔维娅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打扰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富冈义勇“啊”了一声,愣在原地,看到金发女人的样子,似乎非常缓慢地想起了什么。   “啊啦,愣在这里是做什么呢,富冈老师?”这个强调一听就是蝴蝶忍,西尔维娅从打开的门缝向里看去,也彻底呆住了。   曾经的柱们有好几个都在,她想要找的珠世小姐也在座位上,几个人正逗旁边一个7、8岁的女孩儿。   女孩儿几乎活脱脱就是“歌”的翻版,而她身后站着淡淡微笑的是继国缘一。 第一百七十章 番外   西尔维娅站在原地没有进去。   最里面的几个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珠世把女孩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曾经的炎柱炼狱杏寿郎正元气满满地逗她开心,女孩儿“咯咯”地笑起来,露出可爱的一对儿小虎牙。   继国缘一难得露出淡淡地微笑,看见女孩儿在回头看自己,怜爱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富冈义勇和蝴蝶忍显然认出了这个有西方长相的金发女人。如果把她的发色和瞳色都换成黑色,那就是屋子里小女孩儿的成年版。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太宰治身上。   “所、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西尔维娅忍不住喃喃道。   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知道她的孩子在这个世界活着?   可是她都已经这么大了,是继国缘一一直在抚养吗?她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也会来到这里……   太宰治扶住西尔维娅的肩膀:“怎么了?都到这里了,不进去看看吗?”   她就是单纯地想要来感谢一下珠世小姐还有曾经帮助过她的柱们,这样突然地告诉她这件事……当时她也很爱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失去她的时候产后抑郁了很久,一直到无惨强行抹掉她的记忆才慢慢好起来,她当然在乎她。   可不代表现在能一下子就接受。   校医室里的人终于意识到了门口的富冈义勇和蝴蝶忍沉寂了太久,也从来没动过地方,珠世刚抬头随口问“是有孩子生病了吗?”,就看到西尔维娅无措的眼神。   “你早晚都要面对的,不如尽早解决。”陀思妥耶夫斯基难得和善地说,语气里没有常有的奇怪语调。   七八岁的小姑娘早也到了懂事的年龄,见到房间内的几个大人都不再逗她玩,自然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转头看门口,但很明显地向爸爸身上靠去。   “珠、珠世小姐,我……”被太宰治推了一下才堪堪走到门口,然而名字叫出来之后却完全不知道应该继续往下说什么。   “桃纪,你先和珠世阿姨他们玩一会儿,爸爸要出去一下,好吗?”继国缘一蹲下来,轻声安慰往自己身上趴的小姑娘。   现在西尔维娅知道她叫做桃纪了,女孩儿很乖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话地点头,还甜甜地对着门口的陌生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见到继国缘一走出来,西尔维娅一直砰砰跳的心莫名安稳下来了,仿佛只要有这个男人在,所有的问题都不会再成为问题。   富冈义勇和蝴蝶忍飞速地离开了,太宰治笑眯眯地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那你们两个人就先单独谈谈,我们不打扰了。”   缘一顺手把门关上,西尔维娅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绞紧了衣服边。   “缘一,那个孩子是……是……吗?”隔着门,她终于有勇气问出口,慢慢抬起头直视长发男人的双眼。   “嗯。”缘一简短地回答,“从我们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桃纪就已经在我身边了。”   见到西尔维娅嚅嗫着说不出话,缘一歉意地笑笑:“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起了名字……不过她的姓氏是朝雾——来到这里之后我已经听兄长说起了那些事情,所以就取了你的姓。”   “不,那些不是重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缘一,这么突然就……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西尔维娅垂下眼帘,她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甚至从未想过这种问题,光是自己身上混乱的关系就够她头疼的了。   “我知道。”缘一点头,可他的这种包容反而让她更加愧疚,“所以即使你回来了,也一直没有选择告诉你,我不知道你会来探望珠世小姐。”   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她是一个年轻的妈妈了,无论朝雾桃纪是不是这个身体生下的孩子,那都是她的女儿。   “你怎么跟她说的,关于母亲的事情?”西尔维娅忐忑地问,紧张地扫了一眼校医室的门,可惜的是什么都看不到。   缘一顿了顿道:“我只说妈妈去了远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接受了吗?”她叹了口气,桃纪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一定和这个也有关吧。   “嗯……很小的时候还经常问,不过后来就逐渐不再提起了。”说起这个,缘一摇头有些苦恼地笑笑,“但是后来我发现她似乎误解的是你去世了,如果现在再告诉她妈妈回来了的话,一时间还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这……应该只能先旁敲侧击了吧?还有我既然没有去世却一直没能陪伴她成长这件事,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她头疼地说,为突如其来的问题所困扰。   “没关系,这个我会慢慢和她说的。”见到西尔维娅的情绪低落,缘一安慰到,“你不用太担心,一直以来都有大家的陪伴,无论是珠世小姐还是产屋敷先生都帮了很多忙,桃纪也很懂事,她会理解的。”   即使对于孩子突然出现还变得这么大了有强烈的恐惧感,西尔维娅还是决定承担起母亲的责任。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她也很早就失去了母亲。   哈罗德当然把她当做手心里的宝贝从小一直照顾到大,然而父亲再怎样也无法一人分饰两角,她很想要母亲的陪伴,可从来不会对哈罗德说。   桃纪应该也和她差不多吧?很早就懂事,不会再向父亲提出无理的要求,但心里还是渴望母亲的存在的。   只是这件事无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桃纪来说,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抛开这个话题,缘一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定下来。”   “我不知道,”她只能说出这个回答,“我不知道,缘一。”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也是沉重的负担,一件件梳理总会解决的,无论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向我倾诉。”   “谢谢你,缘一。”她点头,再一次隔着门望向桃纪应该坐着的方向,犹豫着说,“要么我还是回到日本,如果一直在意大利的话也没有办法陪伴桃纪,小孩子不能突然换环境,尤其是语言的大环境……我想我还是想要看着她长大的。”   “你可以再回去好好想一想,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这件事情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所以你也不必强迫自己改变。”缘一轻轻笑了笑,“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做你最想要的选择就好。”   那天她没有选择再进入那扇门看一眼朝雾桃纪,怕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好好地感谢了珠世小姐和前世的柱们,又去见了现在身为校长的产屋敷耀哉,从学校里出来之后,西尔维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出了大门,刚才离开的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正站在外面等她。   “是啊,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太宰治轻飘飘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故意做出沉思的动作。   陀思妥耶夫斯基淡淡地瞟一眼身缠绷带的棕发青年,对西尔维娅道:“在港口黑手党的酒店发生那件事之后,我们大致做了一下调查……包括那天所有出现的人。”   “除了刚刚在学校里遇见的这些人,还有其他人知道桃纪的事情吗?”西尔维娅深吸一口气,无惨也还好,他知道桃纪对她的重要性,可另外一些人却不一定。   尤其是他们甚至都可能不是人类的身份,更加没有常人拥有的道德,万一在知道桃纪的存在之后做出出格的事情怎么办?虽然她理智上知道他们不会这样——也不敢这样,可是总害怕有万一发生在那女孩儿身上。   “嘛,这个我们就真的不知道了。”太宰治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不过看到金发女人严肃的神情,反而挑挑嘴角安慰,“我能够向你保证,至少我们这些人会好好保护朝雾桃纪的,无论是侦探社还是港口黑手党。”   那看来中原中也也知道了,西尔维娅抿抿嘴唇,看向高挑的俄罗斯人:“我也需要你的保证。”   陀思妥耶夫斯基缓缓转动眸子,最后轻声说:“我保证。”   和两个人分别之后,西尔维娅一个人做了很久思想斗争,最后只能打电话寻求父亲的建议。   虽然很难解释这么大的女儿是从哪冒出来的,可那确确实实是她亲生的孩子。   如果哈罗德见到她的话,一定会说她长得很像西尔维娅的母亲。   “是嘛……那既然这样的话,也可以考虑在日本定居,”沉默了很久之后,哈罗德沙哑地说。   现在他已经完全弄不明白这八年到底发生什么了,她的前男友是意大利最大黑帮的前任教父,而把她送回家的是现任教父。找上门来的男人一个个看起来也都不简单,现在又知道她在日本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儿?   “日本的有些大学条件也不错。”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气,“况且现在交通也发达了,留在那边就留在那边吧,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   他还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呢,不过好消息是西尔维娅目前还没有与那个男人结婚、或者是复婚的打算。很多事情他已经不打算评价了,然而涉及到孩子的问题,从小就失去母亲的茜茜一定很重视这次的问题。   去杜王町的行程也因此耽搁,如果打算每年至少有一段时间住在日本,那就必须要拥有自己的房产。才刚刚在那不勒斯租了公寓,这下估计离回去是还需要不少时间了。   并没有询问继国缘一现在的住处,也没有就这样突兀地搬过去立刻和他住在一起的打算,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节奏,或许一时间还不能接纳她。西尔维娅准备在日本买一处永久居住的房子,这样至少在桃纪的问题上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就在她居住于酒店,纠结房产的选址时,一位她没有想到的人登门拜访了。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行程对于他们来说真的算是全透明一样,想要知道根本不是难事。或者更甚——她以为完全不认识的人现在可能已经达到相互交流情报的关系了。   从酒店房门的猫眼看到这个长相有些憨厚的黑色长发男人时,西尔维娅还愣了两秒。   之前她一直以为会是宇智波斑先找上来的,没想到是千手柱间,而且一开场的主题就是关于桃纪。   “那个孩子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晓了。”坐在沙发上,千手柱间双手交叉道。   “都?”西尔维娅傻傻地重复这个字,然后才反应过来说的应该就是宇智波斑。   黑发男人宽厚地笑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我想斑应该要比这还要更早地去找你吧?”   “唔……”她低头沉吟,“其实我也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嘛,如果是斑的话,估计可能以后也不会来了。”   “不,他一定会来的。”柱间斩钉截铁地说,“只不过现在应该还在闹别扭呢。”   西尔维娅无奈地摇摇头,那也确实像是斑能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现在是打算留在日本呢?还是决定继续回到意大利生活?”柱间淡淡地笑笑,之前她在港口黑手党的酒店离开那副架势,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日本一样,也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多说一句话,然而现在她还是回来了。   “大概还是两边跑,”西尔维娅叹气,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只有这样了,“不过未来近十年,应该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日本。”   一直守护到桃纪成年之后,她再决定自己的去留。   “是嘛……我也认为应该是这样,”他打量一下酒店的房间,“所以现在首要的任务是选择一个住处?”   不愧是柱间,很轻易地就推测出了她目前正在烦恼的事情。   继国缘一虽然显得可靠,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即使一再强调不想给她压力不想束缚她,可她根本没办法忽略这些事情。但柱间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值得信任、也足够可靠,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代目火影的缘故,她下意识相信他、也依赖他。   很快两个人就用酒店的电脑浏览器看房子的信息,西尔维娅一边拄着脸划过一条条广告,一边感叹事情变得真快。   曾经柱间是连批文件都要逃走的性格,现在居然学会了用搞科技产品,甚至比她还要熟练。   时间真的能把一个人改变不少。   在忍者世界那一世,柱间在与斑的决战后情绪低落、伤也没有养好,很快就撑不住了。那个时候他对她说“他们没有缘分”,这一次是斑先遇见了她,如果有机会的话,来世再续。   恐怕这也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然而她却根本不能好好地去尝试着完成这个承诺了,自己身上的牵绊太多,且不论朝雾桃纪这个孩子,至少斑也来到这个世界里了。   虽然斑现在没有出现,可是既然柱间来找她了,那代表斑马上也会行动了。   柱间问她想要选什么样的房子、在什么地段,如果居住在日本的话是否打算工作,西尔维娅一个也回答不上,她只知道自己应该留下,却一点都没有头绪。   “没关系,不着急。”黑发男人安慰般说道,“你还有时间去慢慢想。”   第二天,西尔维娅等到了宇智波斑。   “我听柱间说你要找住处,打算暂时留在日本一段时间。”斑开门见山地说,眼底有些发青,似乎是作业没有睡好,懒散地扒着头发往里进。   “确实是这样。”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斑毫不见外地坐到单人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过了半晌,仿佛是他自己先受不了了,轻轻嗓子打破这份沉静:“所以,有头绪了吗?”   西尔维娅无辜地摇头,昨天和柱间商量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睡了一觉到今早也没能得出最后的结论。   “东京都郊外的环境很不错。”斑环起手臂,像是在回忆,“和木叶村没有建立时的风景很像,现在的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都选在类似的环境里。”   火之国本来就是森林富饶的国度,斑他们最后还是习惯了这样的景色,若是逼着他们住在钢铁森林的现代都市中彻底融入,恐怕也不太可能。   “宇智波和千手现在还以族群为单位一同划分区域居住吗?”西尔维娅倒是有些疑惑,她知道有些人也跟着一起穿越过来了,千手倒是还好,宇智波不是聚集到一起的性子。   “当然不,”斑给了她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仿佛在感叹她怎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不过大家离得距离相对较近。如果你一直都没办法决定的话,也可以找一个类似的地方。”   他们确实在广告上找到了这样的住处,比东京市内要便宜了太多,多是二层独栋,甚至还有三、四层的,坐落在山脚下,视野开阔,除了进出需要开车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   其中一处西尔维娅立刻就相中了。   那是之前什么小贵族居住的旧址,然而家道没落、人丁稀疏,最后的后代已经离开去了东京都内打拼,没有人肯再留在这种充满绿色的地方了。现在就在降价出售,最打动她的地方是一张照片,就拍摄的院子里的实景,角落里有一个说是年龄上百的樱花树。   照片里是成片的粉色,当然现在这个月份早就变成了绿色的枝叶,不过这不妨碍西尔维娅来年想要看到这种景色的心情。   如果是桃纪的话,一定也会喜欢这个院子的吧?她可以拜托柱间或者乔鲁诺,再在庭院中种植一些观赏的桃花树,她已经能想象得到她、缘一、桃纪一家三口在花季树下的场景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番外   日本大城市的郊区有不少这样的房子,随着人们涌入东京中心,空出的越来越多,虽然没有什么再升值的可能,但如果不喜欢聒噪的环境,这样的住处反而对于西尔维娅是首选。   宇智波斑开车一起陪她去看房,路上迷之沉默,空调吹得她有些喘不上气,不由得松了松衣领。   看来买辆代步车也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所以,你和孩子的父亲……”中间断了很长时间,西尔维娅注意到宇智波斑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最后他终于说了出来,“有结婚的打算吗?”   “没有。”她回答的很快,还以为他要问什么问题呢。   现在的这个状况已经不适合结婚了,缘一自己也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的姻缘线早在那个世界就断掉了。   宇智波斑看起来松了口气:“为了孩子所以定居在日本?”   她垂眸盯着呼呼向外出风的空调口,伸手把它推到向上吹风:“也不是一直定居了,还要经常回意大利看看的,毕竟我父亲在那边。”   “还想再要孩子吗?”斑淡淡地说,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我不怎么喜欢孩子。”西尔维娅直截了当道,“那个时候是没有办法。”   四百年前人人都结婚生子,女性离开父亲之后就要靠丈夫或者儿子,但现在不一样了。况且那个时候她才逃离鬼舞辻无惨,除了继国缘一也没有容身之处。生下桃纪也给她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其实忍者世界时她不能生育,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房子的位置从市中心开车到达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左右,但当地的商店超市一样不少,只在这里生活也完全没问题。   内部已经装修了一部分,但还需要完善,暂时没办法入住。中介商帮忙联系了装修公司,承诺一周之内完工,留下联系方式之后从屋子里出来,西尔维娅淡淡地叹了口气。   从来没有以这种效率买过房子,究其原因,大概是之前穷吧。不过像乔鲁诺那样随手买得起庄园、给一张黑卡的也绝对不是多数。主要是这个位置的房子也确实花不了多少钱,装修也没差太多,还剩下一辆代步车,西尔维娅本身也不是追求牌子的人。   “我和泉奈住的地方,开车到这里大概20分钟左右,”宇智波斑回首望向这个三层小楼,未来就是她的家了,“也不远,可以经常来这里看你。”   “当然。”西尔维娅反而苦笑了一下,大概经常来看她的不止斑和他的弟弟吧。   不知道会不会对桃纪有影响,但绝大多数时候她应该都跟着缘一,小桃纪那么可爱,大家不会讨厌她的。   “下一步还是先住宾馆吗?找个附近的地方?”他们从东京市中心离开的时候退了房,她应该是不打算回去了。   “……不,我还有一个需要去的地方。”西尔维娅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其实已经有些晚了,但是现在还有高铁。   到达这个海边的小镇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这里还是曾经的老样子,几乎一点都未曾变过。   然而对她来说却仿若隔世。   坐在出租车上,司机好奇地看了看后视镜:“小姐第一次来杜王町吗?”   “……是的。”西尔维娅望向窗外,半晌后这样说道。   谁会相信其实她是个“土生土长”的杜王町人呢?即使本体只在这里停留了几个月的时间,灵魂的某个碎片也在这里度过了童年。   从杜王町车站出发,远远地她看到衬在夜幕下未起隆曾经作为家的高压电线塔,甚至还能认出几个亮灯的商铺。紧接着就是葡萄丘高中,朝雾弥生曾经任职过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西尔维娅还没来得及观察更多,杜王町大酒店到了。   那个时候空条承太郎为了安杰罗来到这座小镇时,暂住的应该就是这里吧?她定下一个房间,打算第二天早上再联系其他人,告诉他们她回来的消息。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谁啊……”西尔维娅迷迷瞪瞪从床上下来往房门的方向走去,她不记得自己昨晚有定过什么早餐之类的客房服务啊?   趴在猫眼里一看,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她解开门栓拉开门:“仗助?你怎么会……?”   突然落入一个高大温暖的怀抱,对方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朝雾老师,你终于回来了。”   几乎被勒的喘不过气,西尔维娅咳了几声,东方仗助这才松了力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西尔维娅拍拍仗助的后背,这才想起来他已经不是高中生了。   “自从承太郎先生说你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留意。”仗助扶住她的肩膀向后退一些,仔细打量她现在的模样,“昨晚是我的同事从车站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今天早上告诉我的。”   “……同事?”这才看清,仗助穿的早就不是从前的高中学生制服了,取而代之的是板正的制服,胸口和袖子上有警徽,西尔维娅微微睁大双眼,“仗助,你现在当警察了吗?”   不过,她还真的想象不出他从事别的工作,仿佛最适合他的就是这个职业了。   “嗯,我考虑很久之后还是决定继承外祖父的事业。”他还是如同高中那样嘞开嘴挠头笑笑,“所以离不太开,一直没能去看你,听承太郎先生说你一直在意大利?”   “嗯。”她含糊地说,胡乱点头,“不过最近决定回来了,可能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大男孩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他的眸子就如同杜王町的海,温和又包容一切:“太好了,老师是居住在东京吗?”   西尔维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仗助,已经不用叫我老师了,我根本也没有真的当过你的老师啊,现在就叫我西尔维娅吧。我才在东京郊区买了房子,很可能经常两边跑吧,不过还没有装修好。”   “好,”他依旧用那种让她脊柱都在颤抖眼神看着她,除了爱慕以外还包含了很多东西,双眼根本不愿意离开西尔维娅一秒,想要在久别重逢之后牢牢记住她的模样,半晌后终于道,“大家都很想念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那个时候她离开得确实很突兀。   毫无防备地被吉良吉影的杀手皇后杀死,意识消散之前只来得及让复生赶去提供情报,剩下的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甚至都忘记了复活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家还在这里吗?”西尔维娅邀请仗助进到房间里,她得先大体收拾一下换衣服才能出门。   “基本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也没有人舍得离开杜王町了。”仗助四下看看,最后选择坐在单人沙发上。   唯独有一点他十分不满的是,吉良吉影在承太郎先生所说的世界线融合之后回到了这个小镇——当然在s财团和“热情”的严密监视下,据说那个上班族和其他受到监视的人也有联系。   但这就不要告诉她了吧,那个时候她一直那么信任吉良,又怎么可能想到会死在最相信的青梅竹马手里?   “露伴老师依旧在画漫画,玲美姐现在是他的助手了,胖重也变成了好孩子……”大男孩儿陷入自己的回忆,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年为这个小镇付出的所有伙伴的去向,“亿泰现在在意大利餐厅帮忙打工呢,但我觉得他只是喜欢托尼欧的料理,想要多蹭蹭饭罢了。”   西尔维娅忍不住笑起来,他们还是老样子,仗助即使现在已经成为了警察,但在她眼里还和当时单纯的高中生一模一样。   露伴还是以前的老样子,西尔维娅和仗助一起去摆放他的时候正在画稿,玲美无奈地先接待了他们:“稍等一小会儿吧,你们也都知道他的脾气。”   等坐下来之后,粉发女孩儿大方地说:“朝雾小姐,我还从来没有谢过你呢,我留在杜王町这么久,终于脚踏实地地走出了那条小巷。”   “不,不必谢我,这并不是我自主控制的,我的替身……有时候有它自己的想法。”西尔维娅淡淡笑笑,能让被杀人狂迫害的人重新回到人世过上正常的生活,她其实很高兴,尤其是知道胖重也改掉了从前的坏毛病。   等了很久,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岸边露伴第一眼见到西尔维娅却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没有理她。   金发女人困惑地望着仗助,这是怎么了?牛排头青年苦笑一声,这是在闹别扭呢。   玲美看着露伴长大,大概是唯一不怕他脾气的人了,探过来身子悄悄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小露伴完全不知道呢,是后来你已经……之后才知道的消息。”   “就为了这么点事啊?”西尔维娅忍不住笑出声。   话音刚落,露伴就转过头来反击:“什么是‘这么点事’?明明很严重!”   “好了好了,露伴老师,我们一起去亿泰打工的餐厅吧,我再叫上康一和由花子他们。”仗助赶紧劝住,怕露伴一钻牛角尖就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漫画家臭着脸同意了,不情不愿地跟着出门,然而脚步却一点都没有慢下。   从这里到餐厅虽然不远,但还要重新路过火车站,也要路过最繁华的商业街,西尔维娅的脚步却一点点慢了下来。   这总是能让她想起吉良吉影,还有最后遭到他“背叛”的事情。   说曹操曹操到,她一抬头就在马路对面的斑马线处看到了吉良吉影,而对方恰好也看见了他们。 第一百七十二章 番外   东京郊外的某栋别墅里,比起屋外的萧瑟,屋子里其实热闹的很。雪一夜就落了下来,温度骤降,西尔维娅不得不邮购了冬天的衣服。   其实在这里和那不勒斯的冬天差不了多少温度,但是她除了基本的衣裤、充电线还有常用的化妆品以外什么都没带过来。   空条承太郎坐在沙发上看一张日期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的报纸,连他都忍不住弯起嘴角,肩膀的颤抖泄露了他的笑意。花京院典明在一旁接过报纸,看过标题之后“噗”地一声笑出来,把报纸举地高了点,挡住自己的面孔。   “喂喂,到底怎么了?什么事那么好笑?”波鲁那雷夫困惑地问道,花京院见状抖一抖手把上半张报纸翻下来,倒着露出了头版的标题。   白发法国人歪头努力辨认上面的字体,他日语本来就不怎么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上班族男子凭空飞出十米开外,至今无法调查出理由……”   配图是一张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截图,正中间一道模糊的影子——想必就是“飞出去的男子”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替身攻击吗?”波鲁那雷夫还是没有明白笑点究竟在哪。   承太郎的手指挡在嘴唇上,言简意赅:“上班族是吉良吉影。”   “——不小心路遇西尔维娅。”花京院忍着笑意说道。   白发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拍着沙发扶手哈哈大笑:“不会吧,那个吉良吉影?”   他扭头找到不远处餐厅里站着在餐桌旁吃东西的西尔维娅:“哈哈哈哈哈哈西尔维娅,你是用替身把他揍飞了吗?”   被点到名字的女人正用勺子往嘴里塞泡了牛奶的水果粒燕麦片,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快速咀嚼把东西咽下去之后才愤愤不平地说:“比起他对我做的事,我揍得真的算轻的。”   波鲁那雷夫笑着摇头,也是替身使者抗揍,挨一下复生的拳头飞出去十米远,都赶上被车撞飞了,普通人这一拳下去可能就会死。但要他评论这件事,只能说是大快人心。   突然,门铃响了,然而几秒钟过后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仿佛按门铃只是提醒一下屋内的人要进来了。   锁还没打开,有人“噔噔噔”一路从楼梯跑下来,欢笑着往门口奔去。   继国缘一头疼地跟在后面:“桃纪,慢一点,不要摔倒了。”   朝雾桃纪跑到门口的时候防盗门恰好也打开了,她直接扑到了来人的怀里,撞在软绵绵的外套上。宇智波泉奈把她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   他身后的人推了推泉奈:“先进门再说。”   桃纪“咯咯”笑着抓住了千手扉间的白色毛领子——他穿了一件轻薄的蓝色棉服,但厚厚一圈白色绒毛显得比穿起来暖和很多。   跟着的是笑眯眯的柱间,他摸了摸桃纪的头发,然后向西尔维娅笑笑:“打扰了。”   宇智波斑在最后,随手关上门,将围巾挂在门口的墙上衣架上,望向叽叽喳喳与泉奈说上话的桃纪,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西尔维娅无奈地摇摇头,自从说好了要带她去游乐园玩,桃纪就一直喊着要她的泉奈小叔叔、扉间小叔叔,还有仗助哥哥和乔鲁诺哥哥。   虽然她觉得后面两位叫哥哥……不太合适。   显然,富冈义勇、伊黑小芭内、炼狱杏寿郎等人已经成为桃纪的过去时了,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新的玩具一样,总是会新鲜一阵子的。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桃纪对于她的接受度很高,甚至因为妈妈回来了而兴奋了好久,但西尔维娅却因为这份懂事感到心痛,有些不太敢和桃纪相处。一个是不懂如何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的性格和脾气,再有也是完全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她已经尽可能地从缘一那里听她从小到大的故事了。   现在让她松口气就是还有其他人吸引了桃纪的注意力。西尔维娅最开始以为柱间是最会带孩子的,但没想到拿手的是扉间,泉奈喜欢小孩子,斑的话……偶尔会吓到桃纪,但是他没有恶意。   乔鲁诺和仗助不像这几个都是闲人,只来看了一两次,剩下的其他人也不太可能会来。   为了不和太多人撞到一起,他们特意挑选了平时,期望游乐园人能少一些——也幸亏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不会来,要是去了吓到其他小朋友怎么办?   “怎么定的?”扉间看泉奈正在哄桃纪少吃几块糖,问西尔维娅。   “时间吗?”她终于肯放下盛麦片的碗,腾出嘴来回答,“先去酒店入住然后玩夜场,明天再看看昼场她有没有玩够,没玩够就再续住一天,一般两场足够了。”   她望向缘一,缘一点头肯定了她说的没错,另一边泉奈却说:“多玩一天也没有关系,小孩子嘛,玩哪有够的,况且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呢。”   西尔维娅刚想说不能那么溺爱小孩儿,又忽然想起泉奈作为忍者的童年。没有时间娱乐玩耍,只有日复一日的训练,小小年纪就要上战场。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已经是成年人了,肯定不会再去游乐园这种地方了吧?   那就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放松放松吧。   “空条叔叔、花京院叔叔和波鲁那雷夫叔叔也一起去吗?”桃纪奶声奶气地问。   承太郎刚要摇头,花京院却笑着开口:“当然,还有你的仗助哥哥到时候也会在游乐园碰头的。”   今天仗助有班,要下了班才能从杜王町赶到东京来,明天正好休息也能再多陪她们一天。   “这么难得的机会就一起去吧,承太郎。”花京院扭头小声说,他一向都很被动,但这个时候怎么能说不去呢?   “好了,桃纪。”西尔维娅从泉奈手里接过还对这个扎辫子的小叔叔恋恋不舍的小姑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还会在那里看到蝴蝶姐姐、炭治郎哥哥他们的。”   听说桃纪要去游乐园,炭治郎和祢豆子他们也想要去,正好义勇就带着他们一起了,到时候一定会碰到。   其他人先拿着简单的行李上车,西尔维娅蹲下身整理桃纪的帽子和围巾,这个天气其实已经坐不了什么娱乐项目了,顶多也就是小孩子能玩的还在开,多数人都是为了去看城堡的雪景。当然,冬日的性价比不那么高,游客相对也少了许多。   “桃纪,到了游乐园一定要记得紧跟着爸爸妈妈,不要随便乱走,想要和哥哥小叔叔他们玩也要先跟我们打声招呼,明白了吗?”她拉住女孩儿带着棉线手套的小手摇了摇,缘一也在西尔维娅身后跟着点头。   见到桃纪乖巧的点头,西尔维娅站起身拉住她递到缘一手里:“去和爸爸一块儿走吧,你们坐后座,妈妈开车。”   游乐园也在东京的郊区,不过是在和家里完全相反的方向,开车大约需要两个小时,一开始桃纪还站在后座上兴奋地看来看去,盯着另外几辆车在前面还是后面、有没有超过妈妈的车,不一会儿就靠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精力充沛。”缘一摇头笑笑,西尔维娅瞟了一眼后视镜,男人嘴角的宠溺怎么都压不住,他不是表情丰富的人,但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种满足的神情。   “活泼一点也好。”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安静孤独的,她突然觉得桃纪很幸福。有那么多人宠爱她,父母双全都建在,即使她晚来了这个世界8年桃纪也很快接受并忘了之前的事情——而她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即使有那么多人可以陪伴她,她还是觉得灵魂疲惫而孤独。   “累了吗,茜茜?”见到驾驶位上的女人突然垂下目光,缘一关切地问,“换我来开车吧。”   “没事,我不累,”她看一眼导航,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二,“也快到了。”   下车的时候缘一抱着桃纪,女孩儿没一会儿就彻底醒过来了,正好看到东方仗助从酒店里出来迎接他们,马上又忘了刚才还心心念念的泉奈小叔叔,蹦蹦跳跳跑进了仗助怀里。   他们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去前台入住,房间是提前订好的,给桃纪定了带游戏空间的儿童套房,但西尔维娅还是自己订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放下行李之后桃纪已经等不及入园了,扯着爸爸和仗助哥哥就往入口走。   “你不走吗,茜茜?”花京院看到西尔维娅站在原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迟迟没有跟上去,走到她身边道。   好半天她才有回应:“……你们先去。”   承太郎探究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都没说,拉着花京院拿好门票也离开了酒店门口。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你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一天,是吧?”   西尔维娅没扭头,依旧望着入口处,缘一正给桃纪刷门票,仗助帮忙拿着她想要吃的棉花糖:“你怎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不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番外   “这可一点也不像你啊,无惨。”西尔维娅回头看看,一个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会出现在这种环境的男人就站在她身后。   曾经的鬼王居然会来游乐园,当年的鬼杀队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惊讶到吓掉了下巴。   “自从你回了日本就一直躲在那里,”他说的是郊区那栋新房子,“这还是你第一次离开那儿。”   要不是继国缘一一直在那里……如果今天不来这里的话,他怎么逮得到他呢?   “嘛,放心吧西尔维娅小姐,”一颗脑袋从无惨身后伸出来,黑发男人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摇头,那双七彩的眸子笑眯眯地望着金发女人,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感情,“肯定不止无惨大人一个人来哦。”   西尔维娅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一定会没什么好事。   童磨跳到无惨身边,明明是大冬天还偏偏手里拿了一把折扇,“唰”地一声打开扇风,又从身后扯出另外一个人来:“黑死牟,你之前不是说还想要再看一眼桃纪么?”   继国岩胜皱皱眉,一手握拳刚在唇前咳了一声,淡淡地看了童磨一眼没说话,可眼神已经飘向了游乐园入口。弟弟的女儿,在恢复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之后,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还都愣在这里做什么?”童磨不怕死地一手搭在鬼舞辻无惨身上,一手揽着继国岩胜带着两个人向前走,“快点入园吧!”   园里的人还是较夏天少了许多,偶尔零星一小撮人路过了,缘一和仗助他们正带着桃纪在不远处一个人不多的项目那儿排队。危险的项目都关闭了,只剩下一些不那么刺激的和给小孩子玩的。   所有的建筑上都落了雪,无论是城堡还是草屋都如同童话里那般,屋檐下的冰锥倒映出整个世界的模样。她记得柱间有带上相机——西尔维娅不是喜欢照相的性格,宁可多拍一些景色。给桃纪照些照片倒是可以,留作纪念等她长大了回忆时慢慢翻看。   “无惨大人不去玩项目吗?”童磨正拉着继国岩胜继续往缘一和桃纪在的项目走,后者虽然面上的神色不耐,可实际上脚步一点也没有比橡色头发的男人慢。   “哼,幼稚。”无惨整理一下衣襟,抬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西尔维娅记得入园之前简略看了一眼地图,应该是通往餐厅的路。   “我也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西尔维娅裹紧大衣打了个哆嗦,她穿的不算多,在外面站一会儿冷气就全钻到衣服里去了,“我先去看一眼桃纪。”   几乎快要裹成一只毛茸茸小熊的桃纪正满眼星星地看着一圈圈旋转的木马,夜色下整个双层旋转木马的设施都在发光,一大半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温度还没有到全部结冰的地步,如梦似幻,是她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场景。   “妈妈!”桃纪爆发出一声小孩子特有的尖叫,看见西尔维娅接近的身影兴奋地隔着栏杆冲她挥手,“你快来呀!”   仗助连忙把桃纪拉回来一些,忧心忡忡道:“不要里铁栏杆太近哦,小心粘在上面。”   用来排队曲曲折折的栏杆弯了好多道,不过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人,西尔维娅直接走到前半部分离入口最近的部分,趴在铁栏杆上笑笑:“你们玩吧。”   桃纪失望地撇撇嘴,扭着身子撒娇到:“不嘛,妈妈也来。”   宇智波泉奈拍拍身边示意让她从入口处绕进来:“来吧,人不多,你正好能赶上我们这一波,再等一会儿可能就不行了。”   在桃纪期待的目光中,西尔维娅最后还是妥协了,刚刚从九转十八弯的排队入口进来就听见打铃声,上一轮结束了,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西尔维娅几乎就是赶鸭子上架一样上了旋转木马。   桃纪扯扯妈妈的衣摆,另一手指着通往二层的楼梯:“上面,妈妈。”   “好,”她耐心地弯下腰扶着桃纪走上楼梯,看见她站稳才自己跟着站上去,“要慢一点,别摔下来。”   上面一层的风景确实好上一些,如果转一周的话一定能看到整个园区的景色,视野也高了起来,缘一在下面仰头望着她们,旁边还有柱间在挥手。   桃纪挑中了一只粉色鬃毛的独角兽,西尔维娅把她抱起来跨坐上去之后,自己侧坐在一旁的马背上,靠在扶手上等待设施开启。仗助在不远处的一个皇家马车上,泉奈似乎在一楼没有上来,其他人都在围栏外站着。一个个也是“不小”的年纪了,旋转木马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坐的。   伴随着音乐,旋转木马慢慢开动起来,西尔维娅也跟着上上下下,眼前的桃纪正在对缘一欢呼,还时不时也让妈妈跟着一起挥手。   第二圈的时候,园里其他设施的轮廓彩灯都打开了,天空开始慢慢飘起细小的雪花,一片片慢悠悠地落下来,城堡的轮廓在风雪中模糊了。   看着桃纪欢快地对自己笑的样子,她一直坚如磐石的心突然在这个时候软了下来。   现在她拥有的一切,又有什么还不能满足的呢?   生活已经变得安稳下来,女儿已经长大了,曾经的遗憾多数都已弥补,未来的日子看起来也不错,没有来自生活和家庭上的压力,虽然与第一世她刚毕业时所设想的未来生活大相径庭,但现在的未尝也不是另一种选择。   很快木马就缓缓停了下来,桃纪尖叫着说还要玩第二次,不过需要下去重新排队,西尔维娅搓了搓变凉的指尖:“第二圈我就不坐了,先去餐厅等你们吧,我去暖和暖和。”   “好,”东方仗助直接把桃纪抱起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西尔维娅去的就是鬼舞辻无惨刚刚去的那个餐厅,是个魔女树屋主题的空中餐厅,整面的落地窗提供了绝佳的观赏条件,还没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了正好坐在窗户旁边低头喝茶看杂志的鬼舞辻无惨。   显然,男人用余光也看见了她,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示意她快点上来。   热气腾腾的水果茶一看就能让人马上暖和起来,无惨叫服务生新添了新的热水,怕之前的泡了太久过浓会很甜,还送来了菜单。   在家刚吃过不少,现在还不太饿,西尔维娅只随便点了一款小蛋糕,打算等桃纪他们玩累了再一起吃。   “旋转木马好玩?”西装男人微微挑起一边眉毛。   西尔维娅呷了一口水果茶,淡淡道:“行了,你就别打趣我了。”   还没说上几句,总觉得背后凉凉的,似乎一直有什么人在盯着她看,一转头,角落里虽然灯光昏暗,但完全无法遮挡那群人夸张的……造型。   迪亚波罗在室内也没有摘下墨镜,看到西尔维娅向自己看来,举起了手里的高脚杯对她示意。紫色长发男人终于记得好好穿衣服,只向这边看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还有一个翘起腿十分嚣张露出毫无遮拦的裆部的金发男人,面前摆着一瓶绝对不会在圆内售卖的红酒——现在西尔维娅知道迪亚波罗杯子里的不是葡萄汁了。   “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那里了。”无惨平静地提示她。趁着她回头疑惑地望着桌子对面的男人时,迪亚波罗坐了过来,四人的位置顿时显得拥挤。   “我看见那个女孩儿了,”他低沉地说,破碎的绿色瞳孔里满是纠结,“那个就是你的……?”   想起之前乔鲁诺讲过有关特里休的事情,西尔维娅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   “不用紧张。”迪亚波罗不满地眯起眼睛,“我又不会对她怎样。”   见西尔维娅还是丝毫不退让地望着他,粉发男人干巴巴地补充到:“毕竟那是你的女儿。”   “行了,迪亚波罗,今天你就别再乱说话了。”卡兹走到这一桌旁边敲了敲桌子,他凝神似乎在倾听什么,半晌后说道,“她正要去坐摩天轮,你要去看一眼吗?”   她犹豫一下,还是点了头,对无惨说:“你现在就点吃的吧,正好她坐完之后到这里就能吃上了。”   起身路过DIO的时候,吸血鬼非常像金色大猫那样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有关在摩天轮顶点接吻就能一辈子不分开这种故事对桃纪来说还太早了,她只是想到更高的地方看景色而已,西尔维娅走到摩天轮下面的时候,桃纪正好在跟缘一一起乘坐其中一个,她没能赶上。   “你也想坐吗?”卡兹站在她身边低下头问。   西尔维娅摇摇头:“我早就过了喜欢这种东西的年龄了。”   紫发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桃纪和缘一乘坐的车厢快要达到顶点时,他突然说道:“别怕,你不会掉下去的。”   还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要干什么,西尔维娅的腰就被强壮有力的手臂揽住,脚掌离开地面,连摩天轮也变得小了一圈。   “你这是——!?”话音未落,他们落在了园内最高、也是西尔维娅最喜欢的雪景中的城堡上。“卡兹,你疯了,我们会被看见的!”   “你不乱动挡住灯光,这样的雪天不会有人看见的。”卡兹的声音里带着些愉悦,他拍拍她的头顶,“看,他们到顶点了。”   西尔维娅望过去,勉强能看得清最高处的摩天轮车厢内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你现在已经拥有一切了。”身边的男人轻声说。   爱她的人们、温暖的新家、可爱的孩子……她最初想要的简简单单的平静生活或许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吧,想到这里,西尔维娅终于轻松地笑起来,她释然地跟着重复:“是啊,我已经拥有一切了。”   【THE·END】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