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生】我对又厌又怕的竹马真香了》作者:欢景   文案:   攻重生。   欧阳澄vs沈阎   前风流浪荡后宠妻富二代攻vs沉默寡言卑微痴情医生受   多年相伴,青梅竹马,水滴石穿,可是即使欧阳澄动了心,爱上沈阎,但是他更爱自己。   他觉得自己放弃不了花花世界,也无法背负和沈阎在一起后的艰难,所以他选择抽身事外,他觉得不接受就是不辜负。   半生就此蹉跎,直到身为无国界医生的沈阎惨死国外,就此阴阳两隔,欧阳澄才知道,比起辜负,更痛苦的是再难相见。   …   重新回到十三岁,再次见到十八岁的沈阎,欧阳澄想,这次,换他来宠他。 第一章 沈阎也不信   欧阳澄背着手面对书架一语不发,书房里只有他爸翻文件的声音。   欧阳澄是欧阳家这一辈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他父亲欧阳靖的私生子,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养在外面。   欧阳澄已经被罚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仍然是不服气,不肯认错。   他借了班上已经成年的同学的身份证,和他们班的班花,去附近的不正规的小旅馆开了房去学习。   是真的学习,嗯亲亲小嘴拉拉小手培养培养感情,他欧阳澄还没有不是人到这种程度,早早的就那啥人家小姑娘。   可是他爸不信啊,沈阎也不信!   他就是被沈阎给揪着耳朵回来的。   沈阎是他青梅竹马,比他大五岁左右,他一般都叫他沈哥。沈阎的父亲是他已过世的爷爷的副官,沈阎还是奶娃娃时就打黑牺牲,至于沈阎他妈,嫌弃沈阎的父亲的工作太过危险,早早就离婚了。欧阳老爷子就把他接过来养在身边。   欧阳澄的母亲是爱玩的千金大小姐,和他父亲也是露水情缘,他母亲看得开,意外怀孕后把孩子给了欧阳家,并不想有过多牵连,早早就去了国外潇洒去了。那时候欧阳家动乱,争权夺利得厉害,为了保护欧阳澄,就给老爷子带着。   因为欧阳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大多数时候,带欧阳澄的,除了保姆,就是只比他摇篮高一点的沈阎。   哦…他平生第一次开口叫爸爸,是对着才五岁多的沈阎叫的。   欧阳澄至今每每听到老保姆安姨念叨沈阎是如何给他喂奶换尿布,他都头大。   更别提说他还在摇篮里一见到沈阎就被吓哭的事。   “知道错了吗?”欧阳靖重重地放下笔打断了欧阳澄的思绪,“你猜多大,十六岁,就敢带着人家小姑娘去开房啊,欧阳澄啊欧阳澄,你好的不学纨绔子弟的坏脾气倒是一大堆啊。”   欧阳澄翻了个白眼,转身特别丧气地对欧阳靖说:“对不起,爸,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实在是再拖下去,他和小美的电影就看不成了。   所以欧阳澄决定服软。   “生活费减半。”欧阳靖看着他,“这次年纪考试再不从倒数爬到中等,你就给我搬到老宅来住,我来教你。”   欧阳老爷子去世后,他依然是和老保姆安姨还有沈阎住在胡同院子里,对外也没有公开他的身份,实在是欧阳家现在家大业大,怕被别人惦记上。   “好好好,我保证。”欧阳澄是个很识趣的人,“那爸,我先回去了,安姨还等着我呢。”   “…”他爸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反对,抬手让他滚蛋。   欧阳澄深呼了几口气,揉着腿从书房里出来,还没兴奋就看见客厅里坐得笔直的青年。   沈阎今年二十一,在京城医科大学读书,大四的学生。   常年对自己的高要求,让青年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腰板挺直,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正气。   沈阎长得很俊,是牛奶巧克力的肤色,鼻骨俊挺,眸子深黑,轮廓俊美,忽视冷漠的神色,可以称得上一个唇红齿白的青年。   欧阳澄耳朵有点疼,刚才沈阎看向他时,他现在应该对沈阎甩脸走人,毕竟他是被告状的,可是…他没那胆。   欧阳澄抓耳挠腮的时候,沈阎膝盖上攥紧的手才慢慢松开,他还害怕欧阳澄生他的气,毕竟他把人带来了。   他早就发现欧阳澄早恋了,这厮长得好看,哪怕没在欧阳主家养着,生活的条件也很优渥,小的时候是白玉团子,大了是俊俏贵公子,在哪都是招小姑娘喜欢的。   在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送路边的野花给别人了。   他还没收到过对方的花…唯一一件礼物…还是他口袋里粉色的佩奇钥匙扣。   欧阳澄随手买的,本来是想送别人的,当时刚好是沈阎的生日,他就给了他。   沈阎皱着眉苦思冥想之际,欧阳澄清了清嗓子,“我…我很不高兴…也很委屈。”   沈阎抬头看他,眉毛微拢,心里是很无措的。   “我真不是要对人家小姑娘那啥,沈哥,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吗?”欧阳澄一拍脑门,痛心疾首。   沈阎瞅他,“我看见你看…片了。”   “…”欧阳澄呲牙咧嘴,神情很复杂,他不得不坐到沈阎身边,伸手随意拍了拍人胳膊,哎哟喂,这小肌肉哦,“沈哥,大哥,大家都是男人,谁还没有看过片啊。”   “我。”   “…”欧阳澄惊了,“不是吧,不是吧。”   沈阎耳朵尖有些红,他确实没有看过欧阳澄看的那种片,但是他看过…另一种…   沈阎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整个人看着瘦削挺拔,“你应该用心读书。”   还没有长定的欧阳澄非常不愉快对方站着,举手投降,“行,行,别说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沈阎跟着他。   “你不回去上课吗?”我还要去看电影约会呢。   “请假。”沈阎话不多,“明天你生日,带你出去玩。”   “…”他可以记女生生日,情人节圣诞节,自己生日这事还真…   神情有些苦涩。   内心很是艰难。   不过,先从这里离开再说。   沈阎骑了他的小电驴,停在欧阳家豪宅门口,很突兀。   不过还是这家伙自己勤工俭学的。   “沈哥,我和你商量件事呗。”欧阳澄笑得很谄媚,“你把我送到公交车站,然后先回去,我去同学聚个会。”   掏出车钥匙的手一顿,沈阎瞅他。   “真同学聚会!”   “我们学校,有一个惯犯小偷。”沈阎低垂着眉眼,“前几天被我抓了,上一次也是这么向我保证的。”   “…呼…”欧阳澄语塞,气急败坏之下,“哎哟喂,沈阎,你能不能别这么招人厌啊,情商高点好吗?别总管着我了,我连点自由都没有啊。”   他这话才撩完,空气就陷入了寂静。   沈阎肩膀塌了塌,整个人就立在那里,唇色发白,手里的那个小猪佩奇钥匙扣,攥得死紧。 第二章 他早就不喜欢了   呃…果然人越长大,胆子越肥,以前他就算心里不服,也不敢对沈阎发脾气的。哪怕他明明知道对方只会容忍他。   现在倒会有恃无恐了。   他肉眼可见,沈阎其实在难过,哪怕对方面无表情。   就跟那啥,流浪在外的猫,好不容易有了家,被主人骂了,连爪子都不敢亮,又很傲气,不敢粘人,不会委屈,昂着脑袋等在一边。   欧阳澄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沈阎才有了动作,他拿起头盔递给欧阳澄,开口:“我送你过去,然后我回家。”   “…”欧阳澄接过,不好意思地摸鼻子道谢。   “要不我带你吧,沈哥。”为了缓和气氛,欧阳澄主动开口。   沈阎点头。   骑上了车,欧阳澄年轻,开得快,但还是在可控的范围。   沈阎坐在他身后,当初的小不点,其实也比他矮不了多少了,肩膀也在宽厚,渐渐有了成年人的模样。   眼眶泛酸,沈阎苦涩地笑了笑,到底,是快要抓不住了。   骑到了他们要看电影的百达广场,路边等着三个女孩子。   “哎哟喂,还多了个大美女啊,家里有点事,久等了。”欧阳澄下了车,忙笑着说。   “没事。”三个女孩子看着欧阳澄背后的沈阎,对方经常来看欧阳澄,它们都认识,“哥哥好,来看电影啊。”   沈阎摇头,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递到了欧阳澄手里,“玩得开心,小澄,我先回去了,如果要我接你,打电话给我。”   “沈哥,不用了…我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沈阎已经开车离开了。   唉…   相处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对方那一瞬间难过了。   这一晚上,连电影和美食都索然无味了。   把三个女孩子送上了出租车,自己也打车回去。   到了家门口,还一边打电话询问是否安全到家。   用钥匙开了门,屋子里留着灯,穿着白t的沈阎抱着电脑坐在客厅里。   “沈哥…”   “早点休息。”沈阎捏了捏鼻梁,抱着电脑回了房间。   欧阳澄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最终还是丧气地走到沈阎门口,敲门,清嗓子,“那个,沈哥,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一时情急…”   门被打开,沈阎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回应。   “回去休息吧。”   …   欧阳澄生日这天,是他们学校校庆的这几天,放假,他一觉睡到十点半,才吸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   他爷爷还在世就照顾他们的佣人安姨正在织毛衣,“小澄,桌上是小阎煮的早餐,你快吃吧。”   “好的呢。”欧阳澄坐上了桌,沈阎的手艺,其实是最合他的口味的,一边喝着粥,一边问,“安姨,沈哥他呢?”   那人不是说请假陪他过生日嘛。   “出去了。”安姨笑,“大概是去给你买生日礼物吧,他一直最疼你了。”   “生日礼物不应该是提前准备好吗?”   “你这家伙,要求还真多。”   …   有很多人约欧阳澄出去,欧阳澄还是在家里打着游戏等沈阎。   大概十点左右,人才抱着两个大盒子回来。   欧阳澄急忙丢下手机接过去,表面的是生日蛋糕,他放在桌上,看着沈阎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大箱子放在桌上。   对方显然很急,鼻头上都是晶莹的汗水。   他抬手抹了一把,唇角轻轻地抬起,“小澄,生日礼物。”   “这么大的盒子啊…”欧阳澄好奇地拆封打开,里面是一堆海贼王的手办,他读小学那会,特别迷,他爷爷虽然富养他,但也只是衣食住行,这样玩意怕他玩物丧志,而且几千几百买手办,老人也不会答应。   过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早就绝版了,哪怕欧阳澄已经不喜欢了,那也是几万块钱的东西。   沈阎的很自立,除了和他住在这房子里,沈阎其实早就没要欧阳家一分钱。   可想而知,这可能还在读着书的,勤工俭学很久的沈阎的一笔巨款。   当然,钱是一回事,找到又是另一回事。两者都很难。   欧阳澄有些呆愣,他被这份礼物后面的那份浓重的感情给惊到了。   呼吸都还有些急,欧阳澄要的时候,他没有钱,慢慢攒着,攒到了,又一时找不到,他到处去托人买,兜兜装转,对方十六岁时才给买齐。   “我…也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编辑说不能写警察,特别是我的大纲还有沈哥被陷害,设定必须改,不然不能写,所以只能把沈哥改成医生了,呜呜呜呜(┯_┯)) 第三章 他太笨拙了   “没想到,沈哥你一直还记着的啊…”欧阳澄舔了舔唇,“我很喜欢,谢谢沈哥,不过这花了你不少钱吧。”   沈阎窥见欧阳澄笑容下面的情绪,堂皇,意外,甚至有一丝尴尬,惊喜…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满心欢喜地准备着,等待着期盼着自己送上的礼物,能让对方惊喜,结果却恰恰相反,全都落了空。   那种委屈与难受,几乎要淹没他。   沈阎垂下的眼睫,他太笨拙了,连讨好人都不会。   沈阎沉默了一阵,才说:“我去厨房做菜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可乐鸡翅,沈哥你做的菜我都蛮喜欢的。”欧阳澄把手办抱起,“我先回屋放着。”   “好。”   …   欧阳澄回了屋,把手办放在床上,皱紧了眉。   欧阳澄不是个对感情迟顿的人,相反他太灵敏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受女孩子欢迎。   他知道沈阎对他好,比他所有亲人对他都还要好,哪怕自己小时候那么怕他,不愿意搭理他,他都能费尽心力地靠近自己,很笨拙的那种,沈阎并不是会讨人欢心的那一种。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把他当弟弟,他早就没了亲人,所以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和归属。   可是…这样的用心,几年的精力和心血,就为这么一份生日礼物…   这…   欧阳澄挠头,只是弟弟吗?   他开始回忆过往的点滴,有些事情,经不起深究的。   欧阳澄有些慌,他想起,班上有女孩子爱看的小说和漫画,他无意间也看过,男孩子和男孩子…   不是吧…   欧阳澄笑得有些艰难,一定是他想多了。   欧阳澄安慰自己,不可能的。   …   吃完饭后,欧阳澄去刷碗,刷完碗出来,就看见沈阎在背包。   “沈哥要出去啊。”欧阳澄一边擦手一边问。   “你不是很喜欢我们学校附近的那个滑雪场吗?”   “啊…”欧阳澄笑,眼睛亮亮的,“去玩啊!可是室内的,好贵!”   “学生票,活动。”   “得嘞,等我。”   …   医科大学离这里很近,骑车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还是秋天,室内滑雪场很受欢迎,尽管票价要得高,可还是有很多人去。   靠近大学,有很多情侣结伴去。   排队的时候,欧阳澄碰了碰沈阎的胳膊,“沈哥,大学里漂亮的姐姐是不是特多啊。”   “没注意。”   “沈哥,别那么不解风情嘛,而且,大学不谈一场恋爱,都对不起青春啊。”双手放在脑后,“我特别期待,未来的嫂子。”   沈阎沉默了一阵,“医学生很忙,你别担心这些事,好好读书。”   “啧…沈哥你太古板了,我啊,上了大学,就一定把未来的媳妇找好。”欧阳澄看他,“就没有喜欢好感的女孩子吗?是不是沈哥太木讷了,不会追啊,我可以教你啊。”   沈阎别过了脸,他不会说话,不想回应的时候就沉默。   “哎呀,这不是沈阎吗?你弟啊。”欧阳澄刚想说话,就被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给打断了,一身名牌,看上去是富二代。   “对的。”   “变形金刚的手办就是给你弟买的啊,凑齐了吗?我一个远房表弟那里还有。”男生很自来熟,对着欧阳澄笑,“弟弟啊,你哥对你可真好,我们系里,不是传说他是冰山美男子嘛,为了给你凑齐…”   “别说了,张健,我们快到了。”沈阎打断了他的话,“还有,谢谢了。”说完,就拉着欧阳澄的手检了票进去。 第四章 他不需要   其实别人不说,欧阳澄也知道,沈阎获得那些手办其实是很困难的。   打了多少份工?求了多少个人呢?   欧阳澄一边滑雪一边想,他回头望,沈阎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守护的意思很明显,就好像他还是蹒跚学步的孩子。   欧阳澄很烦躁,他其实算得上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笑面人,不容易发脾气,可是现在…   少年心性未定,察觉到这份爱意后,只觉得困扰和无法回应。   于是他生气地停了下来,然后疾步往回走。   很多年后,欧阳澄才明白,他太有恃无恐了,他觉得自己怎么任性,那个人都会永远站在他身后讨好他。   沈阎急忙跟上去,喊着着欧阳澄的名字,欧阳澄没皱紧眉没有搭理。   两个人的脚印凌乱地步在雪面上,一个永远在追,慢慢地纠缠在一起。   追着人出了滑雪场,沈阎跟着欧阳澄把滑雪服和道具还给人。   “怎么回事?”沈阎问。   欧阳澄低着头踢了踢脚,然后摸了摸鼻子,慢慢吞地说:“对不起沈哥,我才想起来,我今天和同学有约了。”   他不在乎生日,沈阎在乎他的,所以以前的生日,都是他陪他过。   沈阎一直以为会这样下去,他愣了半晌,才问:“现在就要过去吗?”   “嗯。”欧阳澄点头。   只是一件小事,沈阎却察觉到,风筝开始断了线了。   沈阎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只是眸子暗了暗,然后道:“我骑车送你过去。”   “不用了沈哥。”刚刚滑雪,似乎空气都还有着冷意,欧阳澄神色镇定地看着沈阎,“我自己打车回去,沈哥你要忙什么就去忙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生活,沈哥,你不要再花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了。”   沈阎消化完这句话,整个人觉得很冷,好像还在滑雪场里一样。   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声音平静如水的下面,是小心翼翼的颤抖,“让你有负担了吗?”   “嗯。”   坠入谷底,呼吸轻微地急促,说不出话来沈阎。   他二十出头了,被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的几句话,就伤心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幸好他的面部表情不丰富,所以没有人察觉到他的不堪。   “我先走了,沈哥。”他拍了拍沈阎的胳膊,抬步就想离开。   沈阎回过神来,声音干巴巴的,“我给你点钱,出去玩…”   “我不需要,沈哥。”欧阳澄制止住他掏钱的手,“我真的不需要,你懂吗?”   他不懂。   他尴尬地把手送回去,他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愣了半天才说个好字,然后嘱咐对方注意安全。   他站在原地看欧阳澄离开,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对方离开留他在原地,也不是最后一次。   直到欧阳澄的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该往哪里去。   …   欧阳澄开始回避沈阎。   他觉得,既然自己只把沈阎当兄长,也只喜欢女孩,就不应该吊着肆无忌惮地享受沈阎的好,没法给对方想要的,就不要给他希望。   于是等沈阎从繁忙的学业中买好菜回家做晚餐时,才听见安姨说:“小阎,就做两人份的吧,小澄住校了,周日才回来。”   “你看你,学医很辛苦吧,肯定又去打工,瘦了好多。”安姨心疼地看着厨房里高瘦的青年,“还每个周都要抽时间回来,来,去歇着,安姨给你下厨。” 第五章 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沈阎看着自己买的菜,全是欧阳澄爱吃的。   “安姨,小澄有说他为什么要住宿吗?”他问。   安姨一边摘菜一边说:“他说他马上高三了,想用心搞学习,难得啊,小澄终于愿意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了。”   沈阎哦了一声,他接过菜,“您去忙吧,我来就可以了。”   “孩子,你别太辛苦了。”安姨拍了拍他的手背,欧阳老爷子去世后,欧阳家的人其实并不打算管沈阎,但是沈阎也争气,一直都靠着自己,“安姨,也看出来了,其实小澄在渐渐和你生分,安姨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没有办法。”安姨一边切菜一边絮叨,“小澄他,迟早是要被接回欧阳家的,估计也快了,马上要上大学了,送出国都是最常规的,你疼小澄,把他当亲弟弟,可是富贵人家的亲情,太执著,伤了的就是自己。”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佣人,最清楚不过。   沈阎嗯了一声后,便没再多说。   好像,是送了那份生日礼物后,对方就开始疏远自己的吧。   沈阎看着欧阳澄紧闭的房间门,唇角露出了苦笑。   他也曾,唾弃过自己,对欧阳澄产生那样的想法。   也小心翼翼地期待过,会不会,漫长的陪伴,对方,也会给他同样的反馈呢?   到底还是奢望了。   他握紧了水杯,把常留着的灯关上,回房间的背影,落寞成了常规。   …   欧阳澄住宿后,周末还会回来,后来,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绝望,酸楚,却没有地方倾诉,沈阎太过孤僻,即使有说得上话的朋友,这些心思,他也没办法开口。   被最喜欢的人,疏远,抗拒…   他很煎熬,夜里常常睡不着,失眠,头疼,然后只能待在实验室,自习室,拼命地学习。   空闲的时间,就是在打工,不是在咖啡厅里,就是在书店里。   所有人都只是认为他冷漠,高傲,难以靠近,然后就敬而远之。   多少人会在受挫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扑上去呢?   高三上学期的冬天,安姨给两人织了毛衣,沈阎给欧阳澄送去。   说是要静下心来学习的人,明明是周五的下午,却教室里没在,宿舍里也没在。   但是欧阳澄的朋友很多,他们告诉沈阎,他出去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   沈阎抱着衣服袋子,不请同学转交,也不接受欧阳澄室友的邀请到寝室里等,就坐在宿舍门口花坛旁边的长椅上固执地等。   没下雨,没下雪,但是风大,干冷,所有人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   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衬得脸色很白,也很落寞。   从下午等到天黑,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欧阳澄的声音。   他迟顿地转头看去,欧阳澄身边跟着婷婷玉立的女孩子,粉色的大衣,毛绒绒的帽子,小皮靴,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和一旁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欧阳澄般配极了。   欧阳澄背对着他和那女孩说话,声音很温柔,女孩子面色羞红,欧阳澄抬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女孩羞答答地牵了一下对方的手,就笑着离开了。   欧阳澄转身,哼着歌,手抱着后颈,懒洋洋地回了宿舍。他没注意到他,他过得很好。   换句话说,自己不打扰,对方反而过得更开心。   纠结,难过,煎熬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全身冰冷,夜色深沉,把他掩了去。沈阎站了起来,把那衣服袋子留在宿管阿姨里,一个人离开,步伐很快,有些凌乱。   他的背影高而孤寂,没有人在他的前面,也没有人在他后面。 第六章 一个人   欧阳澄到了宿舍里,他的室友告诉他他哥在这里等他一天了,外面很冷,还不肯进寝室。   欧阳澄知道沈阎刻板的性子,一听这话,连忙跑下楼去,四处找了下人没有在,他对着手哈气,回到宿舍时剁了剁脚,然后被宿管阿姨叫住把毛衣给了他。   “我哥什么时候送您这里的啊阿姨。”   “大概十多分钟前吧,没多久。”   “知道了,谢谢您啊阿姨。”欧阳澄接过袋子,手指紧了紧,那估计是看到了吧。   他一步步上楼梯,很难过吧,可是这样,沈阎也该明白,他是喜欢女孩的。   欧阳澄无法对沈阎的心情感同身受,因为他的人生,到现在为止都太过顺风顺水,他还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更别提什么爱而不得。   …   沈阎在寒风里吹了很久,鼻尖吹红,眼神空茫,只不过没有眼泪罢了。   倒也不至于哭,沈阎想,反正糟糕的事,他已经遇见太多了,熬一熬,总会过去的。   有些心事啊,就这样压在心底,积少成多,慢慢地成了一道伤口,然后化脓流水腐烂,腐肉剜掉了,又慢慢痊愈,只是那道疤啊,显眼得无法忽视。   沈阎给安姨打了电话后,回了学校,去自习室里学习到了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宿舍。   夜深人静的时候,手上没有事的时候,那份难过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险些要把他溺毙。   睡着玩手机的室友听到他进门的响动,和他打了声招呼。沈阎话不多,和寝室里的人没有什么深交,但是大家也不会因此而针对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有各的悲观,喜乐,生活的方式。   更何况每次期末考试,沈阎还愿意把笔记借给他们,问问题也是有问必答。   所以日常的招呼还是会打的。   “嗯。”沈阎应了一声,手指蜷了蜷,喉结滑动几下,“你有烟吗?”   “啊…有。”那个室友愣了愣翻身找了烟和打火机给沈阎。   “谢谢了。”   “你不是不抽烟吗?”室友惊奇地问。   “…”沈阎惯性沉默,他拿起烟和打火机,再次道谢,然后去了晾晒衣服的小隔间,把门给关上。   三个室友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但是都默契地躺了回去。   过了大概一会儿,他们就听到小隔间里的人被呛咳嗽的声音。   还是不会抽啊。   然后就回归了寂静,直到这群夜猫子睡去,第二天他们醒来,沈阎已经不在宿舍了,小隔间也开着窗散气,地上的烟头也被扫在垃圾桶里。   将近一包啊,把所有的事,都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有这垃圾桶里的烟头,谁也不知道他昨夜的难过。   …   沈阎感冒生病了。   一开始时,头重脚轻,流鼻涕打喷嚏。出现这个症状时,他就去打针吃药,甚至打点滴。   他是学医的,哪怕再难过,他也不会拿身体开玩笑。   可是心理的郁结,压着他,他本来也不是容易生病的体质,一年难得生一次病,可一旦生病,就一发不可收拾,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感冒。   最后演变成重感冒,发烧,然后烧起了肺炎,嗓子哑得都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资格软弱,自己去请了假,然后收拾点东西,就独自去住院。   没有告诉安姨。   一个人在多人病房,一个人去缴费,一个人扶着输液瓶去上厕所,需要吃饭的时候,就拜托护士给他在医院食堂里随便打点滴。   多人病房里,大多是喧闹的,到了他这里,沉寂的像副黑白画。   肺炎还没好完全,阑尾炎发作,需要做手术,需要家长签字。   不得已,沈阎只得咳嗽着给安姨打了电话,他痛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嗓子还没有好,又沙又哑。   安姨在哪里一拍大腿,“你这孩子啊,生病了怎么不和家里人说,我这里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想起今天是周六,然后立刻就给欧阳澄打了电话。   彼时欧阳澄正和一群人在游乐园里,正排着队和一个妹子要坐过山车,听见沈阎生病住院要动手术,他想也没想的,就把那个妹子丢下。 第七章 多回家吧   沈阎做了一个梦。   梦里欧阳澄还小,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向他伸手要抱。   他以为,那大概就是一生吧。   可惜他清楚那是梦啊,心酸和苦涩溢到舌尖,他醒过来之时,其实距离手术过去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   病房也换了,换成单人病房,很安静。   欧阳澄坐在病床边玩手机。   他安静地盯着少年看,察觉到沈阎的目光,欧阳澄抬起头来,向他笑,“醒了啊,沈哥,要喝点水吗?”   “不用。”嗓子还没有好,粗砺沙哑得像是被磨砂纸打磨一样。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一两个月没见面了吧。   那次生日过后,就疏远着这么过了,除夕夜那天,欧阳澄去了欧阳家,他们第一次没在一起过新年。   眨个眼,欧阳澄就已经高三了,大学何去何从?   “沈哥,生病了怎么不和我们说呢,你一个人,也没有人照顾,要不是需要家长签字,你打算就这样过去了啊?”欧阳澄叹口气,“你太倔了,不要这么要强嘛。”   沈阎眨了眨眼睛,“很麻烦…”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等一下,我接个电话。”手机铃声响起,欧阳澄跑出去接电话,等到他回来时,就看见沈阎已经坐了起来。   黑发柔顺垂下来,微微盖住眼睛,衬得人很苍白,“有事的话,先去忙。”   他不是大度,也不是虚伪,只是舍不得欧阳澄委屈而已。   沈阎倒不恨也不怨欧阳澄,是他产生这样的心思的,爱而不得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是他自己看不开,放不下。   “安姨回去做饭了,医院里的饭那么难吃。医生说住两三天院,就可以出院了。”欧阳澄抿唇笑了笑,“你是我哥,我也可以照顾你的啊。”   沈阎没说话,只是唇扬了起来,有点小雀跃。   “沈哥,你感冒,是因为那天送毛衣吗?”欧阳澄思索片刻,还是决定问出来。   “不是。”沈阎目光一片安静,“最近的事很多。”他马上毕业了,“熬夜,抵抗力下降。”   “大学生活这么辛苦的啊。”欧阳澄挠头,“我就只想当条咸鱼,明年就高考了,也不紧张。”   “小澄打算…考哪里的学校?”沈阎当初的高考成绩,可以去全国首屈一指的医科大学,可是…他舍不得欧阳澄,可能欧阳澄也忘记了,他高考填志愿时,对方还在上初一,冲着他撒过娇让他别离开京安市,说舍不得。   沈阎读了京安的医科大,虽然名头也很响,但是他的老师都说,委屈他了。   有牵挂啊。   但是…他会成为欧阳澄的牵挂吗?就像安姨说的,欧阳家那么大的家庭,说不定会把欧阳澄送出国。   “就读c大。”京安市的普通一本。   被下面攥紧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松开,沈阎又听到欧阳澄说,“甜甜说她爸妈舍不得她,让她读c大,我当然得陪媳妇了啊。”   喉头一哽,那份喜悦悄无声息地咽了下去,眼眶发涩,到底什么都没有。   他低下头,是不是生病太脆弱了,他突然真的就想哭出来。   欧阳澄舔舔唇,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是…   “沈哥,我…”   “小澄。”沈阎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带着点润。   “嗯?”欧阳澄不解地看着他,对方盯着他看了太久,久到欧阳澄能看见对方眸子里翻滚的浓烈的感情,那一瞬间,欧阳澄觉得对方要告白了。   他突然觉得害怕,什么都没有说破前,他还可以旁敲侧击地拒绝沈阎,可是真说破…   抬手抵住额头,沈阎唇边挂起苦涩的笑,“多回家吧,安姨她…很想你。” 第八章 没有必要舍不得   “啊…我…”   沈阎放下手,脸上恢复了平静,他低着头思索了一阵,把所有苦涩咽了下去,“我知道分寸的,小澄。”   他不知道分寸,他只是没有办法承受欧阳澄的疏远,所以他撒了谎。比起求而不得,于他而言,更难的是忽视疏远吧。   人总是会有期待的,尤其是你太想要什么之时,哪怕再绝望,你总会控制不住地去期待。沈阎想,或许等欧阳澄彻底成长起来,愿意为他回一次头呢?   “沈哥…”浓浓的愧疚感席卷在心底,欧阳澄露出了抱歉的神情,一向擅长交际的他说不出话来。   沈阎反而对他浅浅一笑,他不常笑,一笑起来,好像冰雪笑容,阳破乌云,很温暖动人。   只是刚手术完,脸色过于苍白了。   “吃中饭了吗?”他放过这个别扭揪心的话题,问起了别的。   欧阳澄知道沈阎的用意,也释然了,乐呵呵地和沈阎说起了别的,下午等沈阎可以吃东西后,两个人还开黑玩了一把吃鸡。   只不过沈阎确实没有什么游戏天赋,欧阳澄乐天派,没有说什么,只是耐心地带着对方,让对方躺赢。   他其实很享受这种感觉,一直都是沈阎在照顾他,偶尔自己能照顾一下沈阎,居然觉得满足。   安姨看着两人一起打游戏的场景,放了心,然后留欧阳澄在这里守夜,自己乐呵呵地离开了。   …   欧阳澄退了宿,回家来住,时常跟着沈阎出去打打球,也收了点心学习,经常向沈阎请教学习问题。   又到过年,欧阳家那边让欧阳澄回老宅过年。其实早就想把他接回去了,他上初中时他爸欧阳靖就有这个意思。   是欧阳澄不愿意。他明白的,他爷爷去世后,欧阳家并没有想再管沈阎的意思。   特别是他爷爷病重时,还把一部分遗产给了沈阎,世间的事,凡是扯到了金钱财富,就很容易变得丑陋。老爷子去世后,沈阎主动把遗产还给了欧阳家,也没有得到什么好感。   而且本身沈阎也有他自己的傲骨,做不到卑躬屈膝地去讨好欧阳家。   没有让管家开车过来接,哪怕是顶着寒风,也愿意让沈阎骑他的小电驴送他过来。   下车,把头盔还给了沈阎,“沈哥,你和安姨就不用等我了,明天我会回去,你也不用过来接我了。”   “嗯,好,你回来想吃什么?”沈阎问。   “可乐鸡翅。”欧阳澄笑,他围着黑色的围巾,少年越来越成熟,轮廓褪去了青涩的漂亮,渐渐有了男人该有的清俊雏形,“沈哥,我卧室桌上,给你和安姨准备得有新年礼物,记得去拿啊,我先进去了。”   “嗯,好。”沈阎目送着欧阳澄进了别墅,目光瞟过车上的小车佩琪钥匙扣,神色温柔。   欧阳澄进到餐厅后,饭已经上了桌,刚好可以落座。   他的同父异母的大哥二哥都在,两个人的母亲是个很平凡很没有存在感的女人,除此之外,还有他大伯三叔一家人。   欧阳澄也没觉得不自在,笑着一一打了招呼,还拿了不少压岁钱。   吃完饭后,欧阳澄就被欧阳靖叫去了书房,“我看了你成绩,问了你老师,最好也不过是一个一本,我打算送你去国外读书,你想去哪所学校,多去问问你大哥,他…”   “爸,我就在京安读算了。”欧阳澄笑着开口,“您也看见了,我成绩确实不好,也没什么天赋,就别糟蹋钱了,我不想出国。”   “胡闹。”欧阳靖拧紧眉,“你在哪样的学校读书,以后我怎么放心把公司给你?”   “大哥二哥那么优秀,有他们啊,我就当个小职员,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废物,大过年的你非要气我不成?”欧阳靖生气,“不争气的东西,我看你是在外面混得太久了,就别回去了,好好在家里,让你大哥和二哥管管你。”   “您这…”欧阳澄笑了,他看上去吊儿郎当,可是该倔的时候还是很倔,“何必呢,爸,我在外面生活了那么久,我不适合这里,我从一出生就没在这里,您怎么知道什么适合我?”   “你在怨我?”欧阳靖黑了脸。   “没有,只是说事实而已。”   “我不管你怎么想,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欧阳家给的。”欧阳靖深呼吸几下,接着说,“安姨是欧阳家的老佣人,你要是习惯她的照顾和做的菜,可以一起叫回来,至于沈阎…他马上毕业,看他的意向是打算继续工作,我可以帮忙安排让他在市中心医院工作,当然…小澄,不用爸多说,你明白的。”   “什么意思?”欧阳澄挑眉。   “你没有必要舍不得沈阎。”欧阳靖合手放在胸前,“你堂哥说,他在gay吧里看见过沈阎。” 第九章 不适感   “谁还没点娱乐活动,现在喜欢同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欧阳澄不惊讶,不恼怒,淡笑着,“再说了,我堂哥不也去了嘛。”   “你堂哥是不是同性恋,沈阎是不是,我不关心。”欧阳靖道,“但是你不能,回来住。”   “沈哥是我哥,比大哥和二哥还亲,爸,你也不用多想。”欧阳澄很冷静,他只是一个高中生,没有资格和他父亲叫板,现在还不是时候,“沈哥的工作,我希望您别插手,我…高考完可以搬回来,但是我不想出国。”   “考上京安大学,可以不出国,普通本科,就收拾东西滚蛋。”欧阳靖也不想太逼他,既然自己儿子都退后几步讲条件了,他也同意。   “成。”   和自己父亲达成一致后,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同性恋的事。   这个圈子,不可否认的是,难以长久,社会的主流还是娶妻生子。要是沈哥以后被人辜负了怎么办?   他又了解了一下gay吧,沈哥去gay吧,是想放弃对自己的喜欢了吗?   挺好的…   但是心底却有了很微妙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   欧阳澄还没来得及理清楚,网页索性直接给他弹出了页面,页面上是两个男人后背式那啥…   欧阳澄首先是震惊,他不是什么纯洁的人,然后是惊讶于靠这两个男人的身材有点逊啊…   没有一丝厌恶。   惊觉不对,欧阳澄慌不择路地去关页面。电脑上的有些网页啊,你点了叉之后,反而是点进去,一时间喘息声就响遍了整个房间,他面无表情地看完,然后想,有一天,沈阎也会压一个男人或者被一个男人这样…   那种不适感,好像更加强烈了。   …   第二天回到家时的欧阳澄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彼时沈阎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他是很清俊的长相,看上去很高冷,愿意这样洗手做羹汤,其实是很戳人的。   “没有睡好?”沈阎一边切菜一边问他。   至少沈哥未来的伴侣,一定要能给他幸福。   “我给我爸保证,不考取京安大学,就得出国。”欧阳澄叹了口气,“沈哥你得帮我补课。”   “好。”心落在了实处,不好意思在欧阳澄面前笑得太明目张胆,沈阎就背过身去,他太激动太高兴,一时不知道是该切肉,还是弄鸡翅,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去过,“那…你以后,可能要少贪玩一点。”   京安大学和京安医科大学是京安市的龙头大学,两所大学是邻居。   沈阎太容易满足,欧阳澄愿意靠近他,他就能高兴。   “好的。”   …   欧阳澄真的收了心去学习,聚会虽然参加,但是不像以前频繁得恐怖,除了还和梁甜交往着,任何女生的邀约都没有参加。   沈阎在准备毕业的工作时,就给欧阳澄补课。   两个人相处得时间就变得很多,长久以来的疏远,仿佛不存在了。   这段时间的沈阎过得最轻松了。   …   欧阳澄把奶茶和蛋糕递给面前扎着高马尾看上去又甜又乖巧的女孩子,他的女朋友梁甜,“今天没法陪你去看电影了,我得去医科大找沈哥,让他给我补课。”   梁甜急了,“阿澄,我们好久没有出去玩了…而且,好多次给你发信息,你都没有秒回…”   欧阳澄揉了揉她的头发,“甜甜,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咱们都得认真学习,才能有未来啊。”   “可是你未免太刻苦了。”梁甜着急地剁脚,“你最近的成绩排名飞快,考c大远远用不了那么高的分数啊,阿澄,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考C大了。”   欧阳澄看表,和沈阎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甜甜,我要考京大,家里人的意思,没办法,乖哈。”   “欧阳澄,你个大骗子。”她成绩一般,根本就考不上那么好的大学,“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怎么骗我?”   “不都还在京安嘛,可以经常见面啊,你别急嘛,家里人的意思,我没办法啊。”欧阳澄头疼,但依然温和地劝,“乖,我得去补课了,考完试,我们再好好玩。”   说完就想走,梁甜却对着他喊:“你今天不陪着我去看电影,我们就分手!”   欧阳澄停下了脚步,神色冷了下来,只觉得厌烦。 第十章 沈哥对他多体贴啊   欧阳澄回头看她,“甜甜,凡事再怎么任性,把分手挂在嘴边威胁人,都显得很过份。”   “你不过分吗?”梁甜生得漂亮,成绩不好,但是跳舞唱歌,一直都不错,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追她的人很多,家里人又宠,而且欧阳澄本身就是很会宠人的人,所以她骄傲,不会服输,“既然做不到的事,干嘛要答应,现在还不赔礼道歉,又要爽我的约…”   吵架的时候,谁都会觉得自己很委屈。   欧阳澄最近确实很忙,也很烦躁,本来被他老头逼成这样他就很不舒服了…   他忍不住想,沈哥对他多体贴啊,从来不会让他烦,也不会这样无理取闹抓着个错处撒泼不放…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欧阳澄木着脸看她,“成,你觉得委屈得话,咱就分手。”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学校又晚自习,但是怎么会有高材生一对一辅导来得强。沈阎也是在这个高中读书,所以在沈阎打电话告诉欧阳澄的班主任晚自习后他给欧阳澄辅导,老师自然不会反对。   学校之间也离得不远。   今天沈阎在解剖室做解刨,欧阳澄便过去找他,透过玻璃窗,他看着解剖室里的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身材颀长,神色专注,一双手特别好看,整个人透着股禁欲高冷的气息。   见了血以后,意外的带感。   欧阳澄第一次意识到沈阎的魅力,然后被吸引在其中。   等他察觉到自己入迷之时,沈阎已经从里面出来来,脱掉了白大褂,洗了手,只穿着简单的白t和长裤,整个人干净而又清爽。   “对不起,等多久了?”沈阎问欧阳澄。   “刚到。”   “去我宿舍吧。”   “好。”   因为快毕业了,差不多的学生都不在宿舍了,沈阎便带着欧阳澄去了他们宿舍,他让欧阳澄坐好之后,先给对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给欧阳澄讲题。   欧阳澄数学和英语是弱项,于是在又一次讲过的题错了以后,沈阎抿紧唇看他,修长的手指戳了戳那道题,“三天前讲过的。”   “呃…”对方是真的板着脸,戴着眼镜,瞳仁漆黑,欧阳澄又想起对方刚刚一脸冷到地解刨兔子…从带感到可怕不过一瞬间。   他小时候可是被吓哭过的。   “我…”   “小澄很聪明,但是还是不够用心。”沈阎指了指中间的空地,“30个俯卧撑。”   “沈哥,哥…”   “五十个。”虽然对方的撒娇让他心漾,可是,不能惯的时候还是不能惯。   欧阳澄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去做俯卧撑,沈阎不带打折的,真的一板一眼地给他数。   沈哥,这么不解风情真的好吗?   欧阳澄叹气时,传来了敲门声,沈阎去开门,是个文质彬彬,看上去温润如玉的青年站在门口,“学长您好,我是童青,搬到这个宿舍来了。”   “…”沈阎这才记起,有人和他说过这事,他给忘了,“你好。”   欧阳澄那边借机偷懒之时,沈阎的声音传过来,“还差十个。”   正拍手的欧阳澄不得不又趴下去。   沈阎让童青进屋,“这是沈哥你弟弟吧,弟弟你好。”童青眉眼弯弯地冲欧阳澄打招呼。   “你好。”他是沈阎弟弟的事,好像全校皆知一样。   童青在一边收拾行李。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欧阳澄觉得不自在,有些不专心,被沈阎敲了一下头。   “沈哥,我今天可是才失恋,你对我好一点…”欧阳澄捂着头委屈。   沈阎愣了愣,然后抿了抿唇,“你就不应该早恋。”   “…”欧阳澄认命地去做数学作业。   这时童青拿着一个精致的蓝色小盒子过来放在沈阎桌前,“学长,这是我的见面礼。”   欧阳澄笔一顿,哦…似乎有些不对。   沈阎看都没有看一眼,推了过去,“谢谢,不过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学长,就是一块普通的表,以后还要…”   “小澄,你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笔在手指间转了转,被迫饿了的欧阳澄应下,然后开始收书。   “我们要去吃饭了,我不会无缘无故收礼的,谢谢。”说完,就拉着欧阳澄离开。 第十一章 是你还没有遇上   欧阳澄回头,可以看到童青失望受伤的神情。   被沈阎带到肯德基,点了两份套餐,欧阳澄吃着汉堡看沈阎给薯条涂上番茄酱然后递到他面前,才开始吃东西。   “沈哥,那个人…喜欢你吧…”欧阳澄看着他,笑着问,“我看谢人看着也不错,你不要总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沈阎挑生菜的手一顿,他抬头看着欧阳澄,瞳仁漆黑,带着惊讶和不可思议,还有一瞬即逝的受伤。   欧阳澄没敢再看,低头喝可乐,“医科大里,有很多优秀的…”   “小澄。”沈阎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刘海垂下来盖住了眼睛,“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看吧,沈阎性格就是这样不讨喜,不会在适合的场合说软话。   欧阳澄抿了抿唇,哦了一声专心吃东西,放在桌上的静音的手机亮了起来,甜甜两个字连沈阎都看得很清楚。   “沈哥,我接个电话。”欧阳澄拿着手机出了餐厅,沈阎可以看见,玻璃墙外的人又拔高了很多,都和他一般高了。   其实他刚才想回答,我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但是,他不敢了,只是感情的冒头被察觉,对方就那般疏远他,直白的告白的后果,是他没有办法承受的。   …   电话那边,是女孩子的哭腔,“阿澄,我错了…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欧阳澄踢了踢脚,百无聊赖,他心情有些烦躁,根源也不知道在哪里,但肯定不是为了这场恋爱,“甜甜,我说出去的话,从来不会收回去的,好聚好散吧,会遇到更好的。”   那边的女孩子彻底哭出了声,“我都这么求你了…”   “以后别打电话过来了。”他看上去温柔体贴,骨子里其实很残忍。   “欧阳澄,你是个渣男,你这样花!心滥情的人,我诅咒你,诅咒你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你…”   欧阳澄没有争吵下去的欲望,他啪地一下就把电话挂断,心里想的是,对方愿望大概要落空了,有一个人…   他深呼吸了一下,转身回了餐厅。   “怎么了?”沈阎看他脸色不太好,“她不愿意放手?”   “啊,也不算是吧。”欧阳澄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骂我来着,沈哥,其实我这人挺渣的来着,喜欢时,愿意惯着她宠着她,可是她那天突然在我心情不好时闹脾气,我也不会包容,索性就直接分手,还有啊,和我谈着恋爱,我也不会和其他漂亮的女孩子保持距离,虽然不至于同时脚踏几只船,但是对方看着总是不愉快的。”   倒是渣得明明白白。   “我就是爱玩,爱闹,不可能为谁收了心。”   沈阎安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嘴角是浅淡的笑容,“大概,是你还没有遇上,真正爱的人吧。”   “也许吧。”   “学习吧,今天晚上还有一套题。”   …   讲完题后,两个人坐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下了车后,距离他们的家还要走几分钟。   接近夏天的夜里,散步的人很多,城市里的天空,难得星辰闪烁。   欧阳澄正和沈阎说着话时,对方突然停在他面前,蹲下了身,为他系起了鞋带。 第十二章 再小不过的举动   或许会觉得卑贱,可是这对于沈阎来说不过是千万次里的一件平常小事,在他的记忆里,他就一直对欧阳澄这么过来的。   欧阳澄呼吸一滞,低头,只能看见男人白皙的一段后颈,称着黑发,从感观上让他心底生出怪异的痒意。   倒没有直接拒绝沈阎,只是在对方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后,低声道:“沈哥,以后不要做这些事了。”   “…”沈阎小拇指动了动,“习惯了,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不会做。”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沈哥。”欧阳澄失笑,“没必要,也不应该,我不是小孩了。”   “哦。”他轻轻地应,抬头看了看星空,我只是想对你好,仅此而已。如果还有可耻的贪恋,大概就是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   欧阳澄高考前一个两个月,是沈阎的生日。   欧阳澄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在意,所以给过沈阎的生日礼物不过是那个褪色掉漆的粉色小猪佩奇钥匙扣。   他今年是刻意去记住这个日子得,因为…   欧阳澄一边在柜台处看袖扣,一边和人发微信聊天。   聊天的对象不是妹子,也不是他那一群狐朋狗友,而是童青。   那个新搬进沈阎宿舍的室友,也是欧阳澄主动加的对方。   他了解过,童青人不错。   …   沈阎从导师办公室出来,正准备回家,就撞上了童青。   自从上次送出的表被拒绝后,这个人安分了一段时间,没有让他尴尬,而且沈阎也马上毕业,在宿舍里的时间很少,能碰上的几率很少。   “学长。”童青笑着同他打招呼。   “嗯,有什么事吗?”除了欧阳澄,他对所有人都是很冷淡的模样。   “理查教授的讲座,我拿到了票,可以邀请学长一起去听吗?”沈阎很木讷,无趣,这是欧阳澄的看法,他也很了解对方,除了陪着自己放松,这人的爱好就是泡图书馆和实验室,送他其他的,还不如送这位在医学界的传奇人物的讲座的票,一票难求。   票是欧阳澄搞到的,他给了童青。   “不用了。”沈阎双手插兜,童青站在阶梯下,可以看到对方半张脸陷进阴影里,对方很用心,“童青,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没有看见学长和任何人在一起,我彻底没机会了吗?”童青仍然笑得很温和,他将手中的一份小蛋糕递向沈阎,欧阳澄说的黄桃口味。   沈阎没接。   “喜欢一个人很辛苦,为什么不选择被喜欢?”童青看着他,释然一笑,“学长,收下吧,并不代表接受我,只是让我的心意,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空吧。我只是想试一试,最后一次了,学长实在没有意,我打算放手。总得对自己好一点。”   沈阎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过,说了声谢谢。   童青向他挥了挥手,主动离开。大多数的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不像年少时,喜欢一个人能放在心底很久很久,不求任何回应。更多的是懂得及时止损,没有结果的事,没有希望的事,怎么能够坚持?   像沈阎这样的坚持,只能说一句痴儿。   …   沈阎回到家时,欧阳澄刚把菜端出厨房,安姨帮他的忙。   “小阎啊,今天土豆烧牛腩,盐焗鸡和酸辣猪蹄,可都是小澄做的,要给你过生日。”安姨笑得很满意,“小澄长大了。”   “安姨在旁边指点的,其他都是安姨做的。”欧阳澄眯着眼笑,“沈哥快放下东西,来洗手吃饭。”   沈阎心底暖洋洋的,他进了房间,看见桌上有一个天蓝色的小礼盒,喜悦,兴奋从心底升起,慢慢地蔓延到了全身。   小澄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这本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举动,可沈阎觉得,却像是他一个人孤独地走了那么多年里,欧阳澄第一次给了他回应。 第十三章 我妥协了   就像是冬日里孤独行走的旅人,终于有了一杯热水。   指尖带着颤意,他打开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是一对袖扣,银色镶边,内里墨蓝像星空的宝石,低调又奢华,是费了心的。   唇边抬起了弧度,沈阎小心翼翼地放回去,然后放哪都觉得委屈。最后塞到了自己口袋里,就像是小孩子得了很欢喜的玩具,舍不得丢手。   出来落座吃饭,欧阳澄订的蛋糕也到了,他把寿星的帽子给对方戴上,然后笑着说:“沈哥,生日快乐啊。”   “谢谢。”沈阎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红。   切蛋糕,许愿。   沈阎倒没有这样的习惯,反倒是欧阳澄回了消息后放下手机笑了笑,“沈哥,别那么呆板,生活嘛,图个仪式感,万一愿望成真了呢?”   他很呆板吗?   心里还是会苦涩,但是没有表露出来。   他安静地许了个愿。   【希望…我能在他的选择里。】   生日快乐,4月13日,22岁的沈阎。   …   第二天黄昏时,穿着蓝色球服戴着同色发带的欧阳澄邀请沈阎出门跑步。   他们围着巷附近的一个湖慢跑,沈阎甚至还抽空检查了下欧阳澄该背的化学方程式。   直到天黑,行人三三两两,倦鸟归巢,昏黄的街灯下,蚊蝇向光。   两个人开始散步。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沈阎更是从欧阳澄还是襁褓婴儿陪伴对方到如今的年岁。   欧阳澄小时候调皮捣蛋,连他爷爷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有沈阎,只要冷着脸,他就会乖乖就范。   他也记不清,沈阎背着他,牵着他,路过这些地方多少次。   恍惚间,欧阳澄还能看见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在他们前面,一个寡言,一个多话,气氛却融洽得不得了。   “沈哥。”欧阳澄收回了思绪,舔了舔唇,“我记得,我大概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好像被你骂了几句,就闹了离家出走,害,我就顺着那边走,最后真的迷路了…”   “我没有骂,就是语气重了些。”沈阎道,“我当时跟着你走一路,没想到你还真的跑到桥洞下去睡觉了。”   “嗯,你把我背起来,我搂着你的脖子,哭了一路。”欧阳澄摸了摸鼻子,“我真的慌和怕,以为你真不来找我了。”   “我永远都跟在你身后的。”他淡淡地说。   四周有了风,很轻柔,像是情人的呢喃。   “我知道,沈哥对于我来说,一直很重要。”欧阳澄忽然停下了脚步,叹息一声,然后歪着头看着沈阎,“可是沈哥,我总是会有自己的人生的。高考,还剩下不到一个月,有件事,我想提前告诉你。”   背影挺直瘦削,沈阎心里有了预感,这几天的温馨幸福,好像要被打碎了。   他看着欧阳澄,瞳仁深黑,里面铺满了碎光。   是渴求的模样。   欧阳澄却移开视线,他看着平静的湖面,“我要回到我爸身边了,高考一结束,就不会再在这里住了。”   沈阎一直在抵触着这一天的到来,他甚至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可是…   苦从舌尖蔓延。   “是欧阳叔,逼你的吗小澄?”沈阎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我可以去找欧阳叔说的,他们…只是希望有一个合格的分担家业的人,你在这里,一样会很优秀,你从小在这里长大…我的意思是,这里也是你的家…爷爷他…”寡言的他絮叨着胡言乱语,“没事,我们可以去争取,你很快就是成年人了,欧阳叔他不可能干涉你所有的决定。”   “…”欧阳澄安静地听他说完,一脚把一颗石子踢进了湖泊里,平静的湖泊荡起了涟漪。   他说。   “不算是逼我。”   “我也有打算离开这里,我们总会各自成家的。”欧阳澄看了看天,“沈哥,我爸知道你是同性恋。”   “…”沈阎看着他,绝望到说不出话来。   “他说,我不听他的安排,你毕业后想到很好的医院去工作的事,不可能实现。”   “我不在意的,小澄。”沈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   “我在意啊。”欧阳澄笑了笑,他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妥协了。沈哥,其实重点是在这里,即使有一天,我接受了你,我也办不到,和我爸去对抗。我吃不了苦,我就是一个娇纵的富二代。那样沉重的未来,我没有办法和沈哥你一起去承受。” 第十四章 拒绝   沈阎嘴唇变得煞白,他动了动,沮丧地低下头。   指尖微微颤抖着。   明明是初夏的季节,他却觉得冷。   “住在一起,你都离我越来越远…更何况搬出去…”沈阎眼眶里有了泪,他眼眶憋到通红,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太丢人了…“小澄,我们之间的关联,看着怎么都割断不了,可是啊…却是轻轻一碰就会断掉,难道…”他声音哽咽着颤抖,“难道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吗?”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手上的青筋,宣泄着主人的情绪,清晰可见。   欧阳澄也觉得难过,可是啊…   “沈哥,没有未来的,我不想去搏…”欧阳澄狠下心来,继续说,“我爸不可能接受男人,到时候我再放弃你,你会更难过的。”   “我不介意。”沈阎抬起头来挺直了脊背,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黑色的眸子里却写满了坚定,“小澄,我不介意你以后放弃我,可不可以…”他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但是依然可以听清楚,里面藏着这数年来的情感,像汹涌的波涛,要将人给淹没,他对着欧阳澄弯了唇角。   沈阎其实是很骄傲的人,却在对方面前一寸寸将自己放低,直到最后低到尘土里,“可不可以和我试一试…你既然已经想过未来被分开,那么是不是也可能会接受男人,也想过我们在一起?”   欧阳澄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想到自己看同志片时觉得里面的演员没有沈阎好…想到自己知道沈阎可能也有人喜欢时的一瞬间的不舒服?能接受可沈阎在一起吗?   欧阳澄的沉默,让沈阎似乎,看见了一点希望,他慢慢地走近对方,离得很近很近,“太苦了,可不可以…给我一点…”   欧阳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眼珠转了转,他看着沈阎的脸,又英俊又精致…   “沈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欧阳澄努力地轻松地笑着,“我…是喜欢女孩子的,大街上我从来只会多看美女几眼,而且我这人花!心,真的,我总觉得会有更好的,也忍不住要去对别人好…”   睫毛颤了颤,“我知道…”沈阎想抓住欧阳澄的手,却被对方躲开了,“我可以…”他抿紧唇,低贱到连自己都觉得作呕,“我可以慢慢等你成长,等你收心。”   他想,总是会改变的。   “可是我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我不需要同意。”沈阎笑得很难过,这个消息,已经把他逼到没有办法的境地,而且有些话既然已经说破,他再也没法压抑,“我们…可以私地下接触…小澄,我只想要一个机会,你看看我的机会。”   欧阳澄愣住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喜欢一个人?   “哪怕你知道,没有未来?”   沈阎点头,下巴削尖,脸色发白,他小心翼翼地等着欧阳澄的回答。   他想,只要欧阳澄能接受男人,能和他在一起,他可以慢慢经营,慢慢经营一个未来…如果最后还是没有,他大概,也不会有遗憾了。   喜欢欧阳澄这件事,其实不痛苦,痛苦的是,欧阳澄从来没有看过他,给过他一次机会。   欧阳澄伸手抱住了沈阎。   沈阎笑了,眼眶里的泪一瞬间滚了出来,他没有人要啊,他的小澄…   可是下一秒却被推开。   “沈哥,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沈阎爱得太纯粹,他不可能不感动,却没办法去接受,他回应不了沈阎,“别喜欢我了,我不值得。”   沈阎愣在原地,他甚至没有办法反应,呆呆地看着欧阳澄从他面前离开。 第十五章 记得告诉他   沈阎沉默地站着,很久很久,久到没有行人,只有他一个人和地上的影子。   偶尔有几声野猫的呜咽,像哭一样。   他侧头看了一眼湖面,抬手擦掉下巴的泪,又恢复了无声的平静。   他回了家,第二天很早就去学校,他还要准备答辩和毕业,再难也要过生活。   …   有一天他接到安姨的电话,欧阳澄搬走了,她是欧阳家雇的佣人,让她回去,她不愿意,主动辞职。   现在欧阳澄离开了,即使欧阳家不收回去这个小楼房,两个人也不打算再住下去,安姨只有一个女儿,但是在乡下,日子过得还算富足。   安姨打算回去,她跟着现在的沈阎,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沈阎抽空回来一起帮安姨搬东西。   他瘦了很多,整个人更加苍白沉默,安姨把一张卡给对方,沈阎没有要。   “您留着买营养品,我已经成年了,能照顾好自己。”沈阎对着老人笑了笑。   安姨叹了口气,“逢年过节,到家里来。”   “嗯。”沈阎看着她道,“这些年,谢谢您了。”   安姨又和他说了些话,然后坐上了她女婿开过来的货车,同他挥手告别。   汽车的声音彻底听不见时,小楼房也只剩下了安静。   只是偶尔能听到,胡同其他人家喧闹的声音。   到底,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影子拉在墙上,他进了屋子,大多的东西都还在,欧阳老爷子和他爸的遗像也还在。老爷子的遗像老宅里自然是有的,欧阳澄自然不会把这个也带走。   沈阎上前给老爷子和他爸上了柱香,喉结滚动了几下,“对不起啊爷爷,以后可能没机会照顾他了…”   沈阎回头看禁闭的房间,闭了闭眼睛,心口酸疼。   到底还是走了进去,空荡荡的房间里,窗帘拉开,外面是金红的天还有几根歪斜的电线杆。   桌子上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他送他的手办还有一封信。   信里大抵的内容,不过是对不起,然后让他好好生活,最后是说这手办太贵了,沈阎现在需要钱,希望沈阎能够换回自己的钱财,他已经不喜欢这些玩意了。   沈阎想,有些东西在欧阳澄的世界里早就已经失去了神采和吸引力,褪了色的早就不想要了,比如这个手办,这个家,还有他。   他嘴唇有些干裂,出了血,抿唇时能偿到腥甜。   双眼无神地望了一阵,叹了口气,手指颤抖着抱起了盒子,然后决绝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不要了,他不要,他也不要了。   要是感情,也能这么轻易丢掉就好了。   身形颤了颤,沈阎慌不择路地逃回了小楼房里,背影孤单瘦削,谁也不知道他哭了没有。   …   本来在导师的推荐下,沈阎可以去京安市最好的中心医院当一个外科医生,医院也很欢迎他,他成绩优异,实习的时候也表现的很好。   可是沈阎想起欧阳澄的话,最终去了京安市第三医院,在京安市只能属于第三阶梯的医院。   三医也在二环内,房价很贵,沈阎在很远的地方的很旧的小区租了一个一室一厅,骑他的小电驴去上班的话,也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他没有丢掉小猪佩奇的钥匙,那对精致的袖扣,毕业那天,他也带着。   他只是不知道,他毕业那天欧阳澄也去了,欧阳澄只是怕沈阎生他的气,所以没有露面。   …   沈阎时常拿出手机,看着欧阳澄的电话号码,还有微信头像,对方始终没有主动发过一条消息。   高考放榜的那一天,他去了高中看,欧阳澄的名字也在列,取了京安大学。   在喧闹的人群中,有人在哭有人在告别,他没有看见欧阳澄。   他主动发了条微信【小澄,恭喜。】   没有回答。   他抿紧了唇,神色里闪过难过,手指无意识地摩萨着,打通了电话,他还在犹豫着挂不挂时,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面前,眼眶红红的,“请问,您是阿澄的哥哥吗?”   沈阎看向他,欧阳澄在高中的那个女朋友,梁甜。   “嗯。”故意不看手机接没接,揣回兜里。   梁甜把一封信递给他,“我做错了些事,他不愿意原谅我,我知道错了,可是连机会都不给我,他就直接出国了,电话和短信都不接我的,我只能请您给我带这封信和一句话给他。”   “您记得告诉他,我…会永远等他的。” 第十六章 很无趣不是吗?   沈阎捏着那封信,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直到夜色来临,街灯亮起,城市的万千灯火,只不过显得更孤寂罢了。   “沈哥!”恍惚间沈阎好像听到了欧阳澄在叫他,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去,学校门口背着书包的少年向他招手。   他刚想开口,光影散去,什么都没有。   而自己,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手机里的电话仍然没有打通。   …   欧阳澄是被家里人打包到L国,直接打晕的那种,把他送到宿舍醒来后无时无刻有保镖盯着,搞得欧阳澄特别不自在,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都很异样,他最后只能妥协,给他爸打电话,他留在这里安心读书那些人都撤下去。   自然,暗地里看着他的人还是有的。   手机也被迫换了,他只能重新办卡,他是记得沈阎的电话号码的。他突然爽约,沈哥一定很生他的气吧。再过几天,打电话回去,他这样想。   欧阳家在L国没有多大的产业,但是分公司还是有的,他被叫到分公司里实习。   以前吧,欧阳澄只觉得得过且过,可是现在他明白,要是自己没有点底气,处处都只能受家里人的摆布,比如现在。   是算了时间,15个小时的时差,他在下午一点打电话回去时,沈阎那里是晚上九点,他今天值夜班,才忙完一台手术,坐在办公室里吃盒饭。   除了那天哭过之后,他的日子仍然照常过,该吃饭就吃饭,也没有堕落,酗酒,逛吧,一副不能活得样子。   所以所有人都觉得,过得如常,就是好。   今天红烧肉有些腻,卡在喉咙里让人想吐,再加上刚才是给出了车祸的年轻男人做手术,血肉模糊的样子,沈阎面色青了青,刚好手机亮了起来。   上面显示是L国来电时,他呼吸滞了滞,几乎瞬间他就意思到对面是谁。   他愣了几秒钟,才接了电话。   “喂,沈哥。”欧阳澄的声音传过来,“我…我被我爸诓了,他直接让人把我打晕丢了过来,我…”   “…”沈阎手指无意识地摩萨着手机,“好了吗?”   “嗯?”   “不是打晕了,有没有受伤?”   “…”这下轮到欧阳澄沉默了,他看着玻璃墙外的车水马龙,实在没有想到,沈阎关心的是这个。他以为那天那样过后,对方会拒绝接他的电话,从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即使是搭理他,也应该会有怨怪…   “很严重吗?”见欧阳澄久久没有说话,沈阎以为很严重,语气担忧,“去医院。”   “没有。”压下内心的悸动,欧阳澄轻松地笑了笑,“沈哥,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嗯。”沈阎没有多少迟疑,他看着盒饭,“你只是不喜欢而已,没有错。”   “…”没由来的酸楚,“沈哥,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在三医当上了医生,那啥,我希望沈哥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要是欧阳澄永远都不理他,他可能会选择不打扰,可是啊…对方总是会给他温暖。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国外的饮食,你可能不太适应…我抽个时间,给你寄一点你爱吃的咸菜和辣酱。”沈阎平静地说,“别只顾着耍帅,天气的变化,衣服一定要…”他停了下来,“对不起,我说得有点多了。”   “啊,没有沈哥,你不用道歉,你只是关心我而已。”   “可是让你有负担。”沈阎苦涩无声地笑了,“而且,很无趣不是吗?” 第十七章 偏偏最后一句   “没有…”欧阳澄不知道该如何说,正巧也有人叫他去做事了,他只能匆匆地挂了电话。   两人倒是重新加上了微信。   沈阎捧点进了欧阳澄的朋友圈,里面倒是一惯的对方的风格,分享着他的生活。   这样…也好,至少能知道对方活得很好。   他忽又想到,梁甜给的那封信,他丢在家里的抽屉里,却并不打算给对方。   …   车祸重伤的年轻男人叫陈西,他有一个男朋友,叫熊乐,很可爱很憨直的男孩子,长得也眉清目秀的。   两个人看得出来时相依为命。   陈西伤得很重,有着医保也不过勉强撑着,治好了之后可能会瘫痪,没有赔偿,因为他是疲劳驾驶。   沈阎为他们难过,却也有着羡慕,能够和喜欢的人同甘共苦,喜欢的人也能接受自己…   无意间看见熊乐给陈西喂饭时,两个人在那样难的境地下还交换了一个吻之时,口中偿出了苦味。   他的生活,无趣而又麻木地过着,鲜活一点的时候,大概就是欧阳澄发了朋友圈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吧。   今天照例是他值夜班,打算去医院外的便利店买桶泡面时,看见了熊乐被一个年轻的男人纠缠。   天下无巧不成书,那个男人他认得,欧阳澄的堂哥,欧阳越,哦,就是那个看到他在gay吧出现的男人。   欧阳越依依不饶地拉熊乐的胳膊,沈阎走近些就听见对方说:“都在那种地方上班还装什么假清高,你要是陪我玩,我给你钱治你那穷鬼男朋友。”   熊乐猛地甩开他,然后给了他一巴掌,欧阳越恼怒,他要还手之时被沈阎拦住了,沈阎握住对方的手腕,猛地一甩,把欧阳越甩退后了几步。   “沈医生…”熊乐欣喜地喊,他气色很差,应该是为了陈西的事在拼命打工。   “你先回去,我认识他,我来处理。”沈阎淡淡地说,熊乐应了声,然后进了医院。   欧阳越冲他笑,“沈阎,我那堂弟也出国去了,你一个人一定寂寞得狠吧,来,我喜欢男人,我爸也不怪我,和我玩。”   说完就想动手动脚,沈阎躲开以后,“不走,我叫保安。”   “得,我也不喜欢你这样无趣的人,你这样的人,活该我堂弟不要你。”欧阳越理了理衣服,倒也不想闹得太难看,“我劝你最好别管我的事。”说完就离开了。   所以的话都没有办法在意,偏偏最后一句话…   沈阎沉默了许久,然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去了便利店。   …   和沈阎聊天的时候并不多,对方只是隔上一段时间会问一下他的生活状况。   开学的时间也到了,欧阳澄被安排和一个已经读了一年的学长在一间宿舍,宿舍很舒服,两人间。   开学一个星期,欧阳澄都没有见到这个叫安嘉的学长,比他还能玩,至少开学这个星期左右,欧阳澄还是有在认真学习的。   见到安嘉是一个晚上,他才走到宿舍门口,就看见有一个身形相对较小的男生去亲吻那个高大挺拔的青年。   青年无动于衷,只是在对方笨拙地亲吻几下之后,推开了对方,说了几句话,那个比较矮的男生就离开了。   欧阳澄感叹,国外果然对同性比较包容,就敢这样在宿舍门口亲亲我我… 第十八章 恶劣   两个人进了同一间宿舍后,欧阳澄才知道这就是那位学长安嘉。   安嘉生得很英俊,那种凛冽逼人的俊美,气质也很出众,带着点神秘勾人的味道,像是身上藏了很多秘密和心事一样。   他不得不感叹,怎么身边,一个两个优质的人,都喜欢同性呢?   比如沈哥…在欧阳澄心里,沈阎一直是很优秀的人。   “学长您好,我叫欧阳澄。”他本就是社交达人,搞好寝室关系是必要的。所以欧阳澄向安嘉打招呼。   “叫我安嘉就好。”正在整理书桌的安嘉听到他名字后,顿了顿又问,“你是欧阳家的人。”对于自己的室友,他倒是有意去了解。因为梁川的权利在那里,知道欧阳澄是欧阳家的私生子,不是难事。   “啊…嗯…”欧阳澄点头。   “交个朋友。”安嘉向他伸出了手,要说攀关系吧,欧阳澄左看右看,安嘉这通身的气度,也不像是会…挑眉,不动声色地和安嘉握上手。   交朋友这事,确实也看眼缘,至于说安嘉有什么图谋,欧阳澄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傻子。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和安嘉接触也多了起来。看着高傲冷漠的人,玩起来居然还比他放浪,酒吧,飙车,换女朋友男朋友的速度,快得吓人。   但是对方对他的那些情人也很冷漠,玩不像玩,倒像是在给别人看一样。   直到有一天,安嘉喝醉,他这个室友只能来接人回去,然后无意间看到对方手机上聊天记录,是一个男人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金色的卷发,苍白消瘦…像是得了很严重的病一样。   这人他认识,京安梁家,他该叫声梁叔。   窥见别人的秘密,看见对方脆弱,不成为敌人,就只能成为朋友。   欧阳澄身边不缺女士,保持暧昧关系的有很多,你情我愿的419,也发生过不少。   但是不愿意和谁彻底稳定下来关系。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宿舍,宿舍门口等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对方泪眼盈盈地看着他,是梁甜。   对方居然漂洋过海地找了过来,他是既震惊,也很感动。   …   沈阎在对方朋友圈看到欧阳澄和梁甜牵手在街头的朋友圈时,愣了好久,直到壶凯了,他手忙脚乱地去关,把手也给烫了,手机也摔碎。   第二天他换了手机回来,欧阳澄给他发了条信息。   【沈哥,甜甜说她给过你一封写给我的信,你能帮我寄回来了吗?】   甜甜…手上的烫伤没有好,还起了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忽然觉得痛得难以忍耐。   【好】   他回完好之后,已经坐着电梯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库。   他的小电驴,是停在医院门口的。   可是沈阎已经愣了神,他呆呆地走着,忽然看到一个男人一边整理衣裤一边神色匆匆地离开,因为他在死角处,对方没有注意到他。   沈阎却看清楚对方是谁,欧阳越。   心头忽然一滞,沈阎急忙顺着欧阳越离开的方向走过去,那是个堆积杂物的死角,沈阎他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还有微弱的呼吸声和求救声。   是熊乐的声音,沈阎全身发冷,他打开手电筒,就看到熊乐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全身惨不忍睹,身下是一滩血迹,甚至…甚至还有一部分…一部分直肠… 第十九章 绝望   全身血液倒流,冷得刺骨,沈阎脱下外套,裹住熊乐,撤掉塞在熊乐嘴里的破布,“熊乐,你撑住,这里离医院很近,马上叫医生救你。”   “沈医生……”熊乐一张脸已经青白,声音很轻,不断地流着泪,“你的……手机……手机,录音……”   沈阎一手的鲜血,他明白熊乐的意思,抖着手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录音,煞白的嘴唇发着抖,全身都在颤抖,熊乐眼眶泛红,“2020年晚上七点点左右,欧阳越在桂园路二十七号的巷子里把我迷晕,然后……然后拖到医院停车场的……”眼泪一直没有断过,牙关在打颤,“施暴……我清醒后反抗……他对我进行暴打,还用,钢棍插……插……”脸上的肌肉绷紧,“插!进我的下*……”   熊乐说完之后,就晕死过去,沈阎摸了摸颈部,知道对方还有救,熊乐很坚强,他怕自己撑不下来,想留下证据。   沈阎抱起熊乐离开时,不远处一个看上去混混模样的人拍了下来,丢下了烟,然后给欧阳越发了过去,并打了电话,“欧阳少爷,没来得处理,就被照片上的人带走了,而且我躲着看了一阵,发现他们好像在录音……”   欧阳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去把监控和现场处理干净。”   ……   熊乐被送进了手术室,沈阎还摆脱急救医生,把对方体内的精*留下,板上定钉的事,欧阳越逃不掉的。   沈阎现在只能期待熊乐活下来。   几个小时的抢救,熊乐还是没能挺过来,钢管捅得太深,脏器都破了……   沈阎站在原地,看着盖着白布的熊乐被推了出去,明明昨天以前还鲜活的人,还会在下班回来后给自己躺在病床上的男朋友带一束花,还在鼓励男朋友振作起来……   就这样没了,不过是因为一个畜生的色心。   熊乐和陈西的故事他知道,两个人都是乡下的孩子,都早早没有父母生活在亲戚家,熊乐比陈西要好一点,亲戚虽然不怎么疼爱他,但也没有苛待他,反倒是陈西,家暴,繁重的劳动…两个人相爱,可是连大城市都尚不能完全接受的同性,别说乡下,没办法,在镇上读完高中,他们就来了城市。   他们不怕偏见,努力地活,前不久刚有了一个小店铺,打算开饭馆,陈西就出了车祸,眼下……   沈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身上还有熊乐的鲜血,他该怎么和陈西说……   报警……先报警,他太担忧熊乐的生死,太紧张太恐惧了,所以一时没有考虑周全,沈阎才拿出手机,就看见欧阳澄的父亲,欧阳靖站在了他面前。   欧阳越草包纨绔,但是他有两个强处,一个是欧阳家的嫡亲的孩子,另外一个是他很会讨欧阳靖的欢心。   沈阎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钝,但是他没有半分犹豫,依旧打了过去,“喂,110吗?我要报案。”   “强*致死,第三医院东出口地下停车场,受害者熊乐,凶手是欧阳越。”   他挂断电话后,才站了起来,对着欧阳靖喊了一声欧阳叔。   “小澄不可能和一个把他堂哥送到监狱里的人有关联。”欧阳靖对他说,“小阎,你也算是从小在欧阳家长大,欧阳家丢不起这个人,听叔一句劝,这事别再管,然后去市中心医院,好好工作,院长的位置早晚是你的。” 第二十章 太难走了   这条路真的很难走。   沈阎和欧阳澄之间,更难走。   陈西和熊乐,是有两人彼此陪伴,扶持…   可是沈阎和欧阳澄之间,世俗的偏见,家庭的阻拦…其实说来说去更可悲的是,他只能是一个人的单恋。   他比谁都想和欧阳澄在一起,哪怕曾卑贱地去求过对方。   现在,欧阳靖松了口,只要他闭嘴,他不管,交出手机,他和欧阳澄之间就有转机。   毕竟曾经欧阳澄拒绝他的理由,有说他父亲的阻拦他无法承受。   可是他即使卑贱,没有尊严,也只是对欧阳澄而已。   而不是对欧阳家。   “靖叔,已经很晚了,对身体不好,一会警察过来,我还要去录口供,就不陪您了。”   他转身离开,没有一丁点犹豫。   欧阳越有罪,谁也别想保他。   …   沈阎作为证人,把手机录音和那份精*样本给了警察,带着去指认了现场,现场被清理过,水冲过。   可是冲的人没有仔细,没有滚到角落的带血的刚管。   可是等他处理这些事已经联系上律师,不过是第二天上午十点。   他换上了白大褂,终于敢去面对陈西。   他请求过警察,陈西现在情况特殊,他先给他做好心理建设,看到的是一病房的狼藉。   照顾陈西的护士哭着说,有人来闹事,大多都是女人,她们闹着说熊乐在酒吧里勾引他们的男人,找不到熊乐就来找陈西,还大声怒骂着同性恋恶心,乱搞,会得病,   同病房的人,对陈西投来的眼光都是异样的眼光。   陈西现在胸!部以下,都没有知觉,他很瘦,眼下苍白,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护士把这里清理干净时,就出去了。沈阎坐到他旁边,陈西眼珠才动了动,然后麻木地看着沈阎,“沈医生,乐乐,是不是出事了?”   “嗯…”他不太会安慰人,嘴巴张了半天,“陈西,你听我说…”   昨晚半夜警察来医院,挺大的事,同病房的人虽然不知道别的,但是死了人的事是知道的。   熊乐从来没有彻夜未归过。   电话也打不通,他因为药物原因入了眠,都是熊乐光着身子一身血地在黑暗里,向他呼救。   一大早上,就有人来闹,说他家乐乐,不干净,勾引男人,导致她们家庭都散了。   他的乐乐,是世界上最干净最好的人。   同生命对抗,一直顽强活着的男人红了眼眶。   “沈医生,您说吧,我挺得住。”   即使沈阎,略去了很多惨绝人寰的细节,陈西还是在听完噩耗之后,悲嚎出声,他像一条死鱼一样绷起了身体,眼睛里全是血色,脖子涨红,上面爬着青筋,你没法想象他现在有多痛苦。   到最后还是打了镇定剂,才冷静下来。   …   沈阎忙到胃抽痛,才有空吃了点面包,他拿着手机,看一下新闻。   讽刺的是,熊乐命案这事没爆起来,爆起来的反而是,熊乐那家酒吧。   一大早,就有新闻播报,那家gay吧的污秽不堪,同篇都是在描述,那里面的人玩得有多恶心。   甚至有的照片的边角里,他还看到了熊乐。   很模糊。   有人评论【即使我尊重不反对,可看到了这些,还是不对不骂一句,真恶心。】   沈阎捏紧了面包袋。   果然是大家族啊,在知道罪行无法逃之时,就想着怎么减轻。   沈阎毫不怀疑,对簿公堂时,欧阳越那个畜牲可能会说,“是他勾引我的啊。”   “我们就是普通玩玩。”   “一不小心,玩脱了,我没有故意杀人。”   …   沈阎觉得喉咙里火辣辣地痛,他觉得恶心,跑到洗手间里吐了个干净。   神色苍白,他手指发颤地给欧阳澄打去了电话,欧阳澄那里是晚上九点,他正在和梁甜看电影,有些心不在焉,看到电话时,就出去接了电话,尽管梁甜很不开心。   “喂,沈哥。”   “…”沈阎眼眶泛红,喉咙里发出了几声闷想,才干涩地问,“小澄,或许你不接受我…是对的,这条路…”   “太难走了…”   到了最后,带上了哽咽。 第二十一章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欧阳澄只觉得心慌,那边的沈阎太难过了,他觉得,甚至比自己拒绝他那天还要难过。   “沈哥,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阎沉默了,他看着天,阳光有些刺眼,他没办法不帮熊乐,哪怕和欧阳家彻底断了关系。他们这样的恋爱,很少有人理解,也很少有人去庇佑。   “没有,有一个朋友走了,很难过。”沈阎恢复了平静,“小澄,照顾好自己。”   “啊,我知道的,沈哥,你也要,保重好自己。”欧阳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别总关心我啊,沈哥最应该关心的是自己。”   他们又说了些话,沈阎主动把电话挂断了。   欧阳澄看着手机,沈阎是要放弃他了吗?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也没有很快乐,反而有些茫然和难过。   他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久到梁甜都走到了他身边,手机页面还停留在沈哥上。   “你怎么一直不进去,电影?都快演完了阿澄。”梁甜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出什么事了吗?”   欧阳澄摇头,“回去接着看?”   “你一直看得都不认真,不想看你就直说,不要那么敷衍我。”女人的直觉很敏锐,尤其是高中时她和欧阳澄在一起时,沈阎这个人,出现的频率很高,分手时还是因为欧阳澄要去找对方补课,“你哥他,连你远在国外,都有那么多事吗?”   欧阳澄天生笑脸,眼下笑意也一点点淡了去,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梁甜。   “我…”   “甜甜,你可以挑剔我的家人,挑剔我,,我的朋友,但是沈哥不可以,如果你觉得不满,我们可以分手。”   “欧阳澄,你能不能随随便便就提分手…”梁甜委屈。   “我只是说清楚而已。”   “我可是漂洋过海地过来找你…”   “我没有对你这样要求过。”欧阳澄看着梁甜,很残酷地说。   梁甜语塞,这个人,什么都好说话,不好说话时,却怎么都动摇不了。所以她只能红着眼眶忍着。   …   打官司是个长久的耗钱又耗心力的事,陈西还躺在病床上,他把所有的积蓄交给沈阎,他们只有沈阎能帮他们。   只是为了能让欧阳越定更重的罪。   欧阳家那里请的是最好的律师,他们打得起也耗得起,他们不断靠舆论,诋毁熊乐。   欧阳越就还是那套说辞,熊乐主动,玩过火,误杀。   这场官司熬到最后,连陈西都服药自杀了,只留下一纸遗书,劝沈阎放弃。   不可能放弃,从某种程面   不可能让欧阳越坐付出那么轻而易举的代价就抹掉一条人命。   沈阎四处奔波,他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一如爱欧阳澄这件事。   哪怕他如今和欧阳家已经撕破了脸皮,他还是爱那个不愿意为了他同那样的家庭对抗的青年。   在大医院的工作也丢了,他只能开一个小诊所,继续那样坚持着,耗了三年,得了个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沈阎尽力了,从法院出来的那天,是初秋的天气,下了雨,天色已经很晚,他一个人看着夜色发愣。   幸好,他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给别人拿捏的,给拖累的。   突然想给欧阳澄打电话,却只觉得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已经谈了女朋友,自己那样明显的心思再一直嘘寒问暖,未免太恶心。   所以他很久没有主动和欧阳澄联系了。 第二十二章 一定是出事了   讽刺地是,欧阳澄察觉到他的疏远后,也没再主动找过他。   你以为难以割舍的东西,对于对方来说可能就是随意的自然而然的决定。   他深呼吸了几下,撑着伞一步步地往自己的住所走。   雨不大,但是让人心烦意外,只不过因为下的时间比较久,路上有了小水坑。   因为要打这场官司,他的住所一换再换,最后到了很偏僻的筒子楼。   到阴暗的小巷时,沈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套住麻袋一下按倒在地上打。   下雨天的地面,是难闻的土腥味。   拳打脚踢,钢筋棍棒,一下又一下死闷地砸。沈阎没有反抗之力,人太多了,他只能尽量蜷缩着身体,抱着头,不让被打到要害,然后咬着牙忍着。   小巷子里,昏黄的路灯下可以看见雨幕,除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殴打肉!体的沉闷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场单方面虐打持续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或者更久,结束以后这群人也没管沈阎的死活,他们掏出一把刀直接往沈阎的腰腹捅了一刀,听到沉闷的呻!吟声说了句还没死就拔了刀离开。   雨很冷,夜色很黑,所以看不见淡淡的粉色。   沈阎挣扎着把麻袋扯掉,他喘息着,喉咙里泄出痛到极致难以控制的低喉声,他是一个外科医生,紧紧地按压着自己腰侧的伤口让血流得慢些,然后翻出口袋里的手机,老古董了,也因为他侧卧挡着,还能用。   沈阎撑着给自己打了120就以后,雨水冲刷着他苍白得手,连血迹都冲了去。   忽然身体就不怎么痛了,他忽然笑得很纯真,要是就这么死在这里,可能…给他收尸的都是陌生人吧。   千万别晚,免得被流浪狗或者流浪猫给咬了,他…其实蛮怕疼的。   沈阎给欧阳澄打去了电话,那边应该是凌晨5点,接通后就等3s,他不接他就挂了。   然后…   视线模糊,雨水灌进嘴里,只偿出腥甜。   不管是死是活,他都不要了。   上天终于对他多了点宽容,雨停了,他神思已经恍惚,直到那边一声沈哥,才让他清醒过来。   欧阳澄一接电话,梁甜也跟着醒过来,她贴着欧阳澄已经宽厚的肩,听到那声沈哥后,神色变得难看。   她穿着很性感的睡衣,可是欧阳澄不动他。倒是欧阳澄愿意和别的女人…睡,只因为那些女人不要和他确定什么未来。   这个人从来渣得明明白白,自己追过来要和他在一起时,他只是笑着说:“甜甜,我不是好人,我的心是玩野了的,我抗拒不了花花世界,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收了心,你确定还要和我在一起。”   要,哪怕为了钱也要。她能忍。所以到最后陪在欧阳澄身边的一定是她。   可是沈阎却比所有女人都让她发慌。   那边只有清浅的喘息声,欧阳澄皱紧了眉,他甚至轻轻推开梁甜下了床,走到窗边,“沈哥,我在,怎么了?”   从混沌到清明,不过是因为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可是漫天的痛楚,差点让他痛呼出声,他咬了咬牙,忍住,“天气,转凉了,你注意…身体,别感冒了,流感很严重,你每次一得流感,就要很久才能好。少抽烟和喝酒…”   心又暖又酸,却觉得古怪,沈阎不可能在他这边还是早上五点就给他打电话过来说这事。   “沈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澄,太痛了。   他看着天,说了句没有,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欧阳澄握着手机,神色很阴沉。   他太了解沈阎了,刚刚虽然对方的声音很平静,可却像是在忍着很强的痛楚一样。   一定是出事了。   他闭了闭眼,然后打开页面订机票,订好最近航班的机票后,他开灯开始穿衣服,“甜甜,我先回国一趟,以后再陪你去那个庄园。” 第二十三章 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吗?   又开始在不停地做梦,梦境里是昏黄而又模糊的色调,全是欧阳澄。   从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婴儿,到蹒跚学步,最后跟着他屁股后面跑,越跑越快,甚至跑到了他前面,然后跟不上的人,就成了他。   没有什么大喜大悲,就是一条路,走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却难过得让沈阎在梦里都想哭。   他从梦里清醒过来时,耳边嗡嗡嗡的,视线清晰时,是医生护士围着他,还活着啊,他竟然生出几分惋惜的情绪,实在是……过于辛苦。但是活着,就好好活。   他还戴着呼吸罩,麻药的药效已经褪去,全身没有一处不在折磨着他,可他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眼珠盯着窗外,他不知道是第几天,只是整个人陷入一种空茫的情绪,刚好抵抗痛楚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就不需要再去想别的事。   撤下呼吸罩,被转入多人病房,夜里时常有病人痛苦的呻!吟声,他失眠了。醒来后又接到过欧阳澄的电话。   “沈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   “我能听得出来的,你别骗我,我很担心。”欧阳澄那边的语气是真的焦急,“我本来那天就定好了机票的,但是甜甜她突然腹痛难忍,送到医院……”欧阳澄那边说了很多事,沈阎没有听清楚,他本就,不值得对方为他损失什么。   他捂着腹部隐隐作痛的伤口,平静地说:“骑车摔到了沟里,当时身边没有人,腿受伤了,给医院打完电话后,一个人没有什么事做,就想问问你过得还好吗。”   “真的?”   “真的。”   后来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一天前的事吧。   沈阎没有家人朋友,他腰腹部的伤口很骇人,再晚一点可能就没命,全身上下受的殴打的伤没有一处是轻的,医生建议他用尿管,或者护士帮他的忙给他用尿盆,他没有同意。   尽量忍着,然后让人给他举着挂水的瓶子,自己艰难地去,只不过每挪一步,面色都会更白分。   少吃东西少喝水,少麻烦别人一些。   欧阳澄赶到的时候,就是沈阎在护迟缓艰难地躺上了床,护士给他盖了被子,他垂着眼角道谢。   四周所有人都有家人陪伴,嘘寒问暖,喂饭喂水。沈阎嘴唇很干,起皮得厉害,甚至有了血口,他坐着缓了一阵,才单手端起旁边的水杯,小小地喝了一口水。   欧阳澄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觉得难过到窒息的情绪,都是沈阎给他的。   沈阎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半晌,才缓慢地开口问:“怎么回来了……”   原来,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少年已经成熟英俊到依然会让他的心在狂跳,只不过不管再迷恋地看了,得不到的。   欧阳澄看得出来是风尘仆仆,头发没怎么打理,眼睑下布着青黑,他沉默着坐到床边,可以和任何人嬉皮笑脸谈笑风生,却无法对这个爱了他很多年,即使被留在这里,还是会在见面的那一瞬间,眼里有欣喜的光,却又悄悄掩了去的男人,随意地说着话。   他看得出来,沈阎太累太疲惫了。   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吗?   欧阳澄想,喉咙里偿出了苦味,“有什么想吃的吗?沈哥。” 第二十四章 最执着,也最清醒   沈阎看着欧阳澄,对方的神情…   “我只是出了点意外,你不用同怜悯我的,小澄。”沈阎低了低头,静默半晌,又才说,“没必要。”   “不是怜悯。”欧阳澄扶了扶额角,“不一样的。”向来能言善辩的他,在这上面,却也怎么都说不清楚。   他从未厌恶过沈阎对他的感情,他动容,甚至惧怕。沈阎于他而言,很重要。   两个人没有说多少话,欧阳澄去给他买了软烂的粥,沈阎没让他喂,只是让撑起小床桌,自己吃完后过了半个小时又吃了药,然后睡了过去。   他不得不承认,欧阳澄在,他睡得安心很多。   连欧阳澄帮他转了单人病房他都不知道。   太累。   欧阳澄查沈阎这些年经历什么,很快,告知他的人也只是寥寥数语而已。   帮被他堂哥强*致死的男孩打官司,工作丢了,住所换了,奔波三年,好不容易把对方送进20年的刑期,在回家的巷子里,被群殴,脑震荡,多根肋骨断了,还被捅了一刀…   丢工作这事,也来得蹊跷。   沈阎有请了律师帮自己,他在医院上班,他医术很好,工资也很高,虽然辛苦了些,但是也能应对。   有一天,他接手的有一个病人去世了,那是谁都回天乏力的事,那个病人的病情太重了。可是病人的家人却指着沈阎的鼻子骂,他收了钱却不救人。   然后医院就查他,不出意外,沈阎没能留在三医。   欧阳澄失笑,挺恶心的。   真的就一点都不能触及他们欧阳家是吧,那怕是为了这样一个畜牲,也要将沈阎逼到这样的境地。   欧阳澄接到自己父亲的电话。   他看着沈阎消瘦了很多的面容,顿了一下,转身离开。   …   “谁让你突然回来的?你的学业还没有结束。”坐在高楼顶楼俯瞰这座城市的他的父亲,在装潢华贵的办公室的办公桌前,头也没抬地问他。   欧阳澄坐进柔软的沙发,兴致缺缺,“沈哥出事了,我是他的家人,回来照顾他一段时间。”   “…”欧阳靖沉默了一下,抬头望他,“欧阳家,也有你大伯的一份,因着你堂哥的缘故,他不会待见沈阎。”   说得真好听啊他父亲,显得自己置身事外,不屑一顾这些小事。   “我知道。”欧阳澄仍旧笑着,“父亲也觉得,欧阳越可以被袒护?”   “他是欧阳家的人。”   欧阳澄突然为这个姓感到悲哀,怪不得他爷爷最后,不愿意和他的亲生儿子住在一起,他们的人性已经被扭曲了,没法相处。   欧阳澄没吭声。   “小澄,爸爸知道你一向拎得清,你现在,没有欧阳家一无是处,所以该听的还是得听。你是成年人了,很多事不用爸再像你小时候那样一句一句地告诉你,该舍弃的东西得舍弃,不然因小失大,代价很沉重。”   他当然明白,所以他拒绝沈阎时他说,他没办法去抗这些未来。   “我知道爸,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安心读书,也没想过回来。”欧阳澄看着自己的父亲,“只是我从小和沈哥还有爷爷在一起长大,如今他躺在病床上,我要是不管不顾,我对不起爷爷。”   欧阳靖明了,只当是自己儿子同情心泛滥。   “你明白就好,早点回去读书,你也快毕业了,回来就让你大哥带你接手。”   “好。”欧阳澄显得很顺从。   只是在坐上出租车后,神色才一瞬间变得很冷漠。   他先去沈阎的住处,给沈阎收拾一些东西。   换的房子更小,勉勉强强的一室一厅,逼仄昏暗,但是很整洁,潮湿的墙壁也贴上了墙纸,爷爷的遗像面前摆着水果,可能是因为最近住院的缘故,水果蔫了。   阳台上甚至还摆着盆栽。   即使一个人,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在努力很好地生活。   对方的床头柜上,摆着他和他还有爷爷在一起拍的照片。   衣柜里,他送的袖扣,连盒子都还如新的一样,被对方珍视着,放在最上面,最显眼的地方。   他爱你,被疏远,被逃避,被拒绝,即使卑微请求后被拒绝,也没有生过他的气。   没有勉强,没有逼迫,只是偶尔才会,发个电话去问问他过得好不好,寄点他爱吃的东西,然后一个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咀嚼着这份爱意,认真地活。   哪怕是他的家人那样对待他,他也不迁怒于他。   沈阎最执着,也最清醒。 第二十五章 你还喜欢我   欧阳澄回到医院时沈阎已经醒了过来,医生在帮他换药,因为是秋天,京安湿冷,所以他的伤处会很疼,常常会像是有蚂蚁在上面啃噬一样,但是沈阎始终没有啃声,他只是沉默地望了望欧阳澄收拾过来的行李,知道对方可能要留在这里照顾他一段时间。   沈阎是高兴的,但其实也是煎熬,欧阳澄越是对他好,他这辈子都越是可能放不下。他其实也会贪心的。   欧阳澄在手机上拜托安嘉给自己请假之后,什么事都不管,安心地照料着沈阎,梁甜打过来电话,他开始时还会接起说几句,后来直接挂断。他之所以会迟那么多天回国,全是因为梁甜和他父亲窜通好绊在那里。   有些事情,欧阳澄已经做好了决定,特别是他在看到对方褪色的小猪佩奇。   除了照顾沈阎外,欧阳澄还抽了时间去找他爷爷曾经的老朋友,对方是个在哪个领域都能说得上话的大佬,所以沈阎回到三医继续当医生的事很轻松就解决了,冤屈也给洗刷了,这就是权利。   沈阎知道这事后,没有太欣喜,只是和欧阳澄说了句谢谢。   快半个月后,沈阎的气色也好了很多,他看着哼着小调正在削苹果的青年,沉默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小澄,我已经好很多了,你那边事很忙的话,可以回去。”他明白那种情况下青年不会把他单独留在这里,如今已经好了很多,再过一段时间可以出院养着。   “不忙。”欧阳澄把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签,递给沈阎,“那些知识,我回去闭着眼睛考也是年级第一。”   “这么厉害的吗?”沈阎难得轻松地笑了,欧阳澄并不是喜欢学习的人,虽然他很聪明。   “总是要改变的。”欧阳澄看着他,“可是沈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可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唉,”他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窗外,“才能配得上沈哥吧。”   沈阎愣住了,他一瞬间突然不是太明白欧阳澄的意思,含在嘴里的苹果也忘记嚼了,错愕地看着欧阳澄,“小澄,你……什么意思?”   欧阳澄抿了抿唇,“沈哥,我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如果为我从国外回来,你还喜欢我,我想和沈哥,在一起试一试。”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沈阎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嘴里的苹果也偿不出什么滋味,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面对欧阳澄,得尝所愿就应该欣喜幸福吗,除了酸涩难过,他还偿出就几分难堪的滋味。   但是他面上什么都没有显现出来,足够的平静,算不得真的,欧阳澄只是看他如今太过狼狈罢了。   他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欧阳澄觉得这样的事突然说出来,沈阎不太可能相信,也需要时间去消化,所以他没有再多多说什么。   他对沈阎的感情很复杂,不可能没有爱情,也不只有爱情。早在他看同志片会不自觉带入沈阎进行比较时,欧阳澄就知道,自己或许……他和沈阎说的是实话,面对两个人在一起所要面对的困境,他可能无力承担。 第二十六章 他说过…他可能会愿的   欧阳澄,是世界上最懂得趋利避害的人。   他不高尚,甚至卑劣。   就拿沈阎为了熊乐这对情侣这事来说,如果是他来面对,他肯定会置身事外,不会同流合污,却只会抽身而退。   即使他知道沈阎做的是对的。   他一点儿也不想受委屈,所以哪怕高中时他也很喜欢梁甜那个女孩,在对方让他厌烦时,他说分手。   对方漂洋过海来找他,他感动,可是对方对他的企图太多,他不想给,所以就碰也不碰。   最会妥协,也最不容易妥协。   可是对他的沈哥…不想让欧阳家触碰沈阎的前途,他可以安安分分地在国外学习…   而如今,他也第一次忤逆了欧阳靖,去寻了庇护,让沈阎重新过上自己人生的正轨。   他做得很少,比起沈阎对他的爱,但是每一步,都在挑战他的人生准则。   从说出如果从国外回来,沈阎还喜欢他,他想和对方试一试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感情变了质的。   不止沈阎一个人,还有他欧阳澄。   从他在对方寝室,看到童青示好送表时的那笔尖一顿,大事不妙。   …   欧阳澄真的待到快期末考试的前一周。实在是沈阎这次伤得重,连医生都说,底子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那日之后,两个人都相安无事,再也没提那件事,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相处模式。   欧阳澄离开的前一夜,沈阎没有下厨,而是带着对方去下馆子。   欧阳澄最喜欢吃的,京安医科大附近的湘菜馆。   点了几个小菜,还要了几瓶啤酒,欧阳澄诧异,沈阎从来没有让他喝过酒。   沈阎用起瓶器开酒的手指很长,白得晃人眼。   他知道,他的沈哥,每一寸都是长得极好的。   他甚至还能记起对方十多岁时清瘦俊挺的身躯,青涩的,白腻的,每一寸骨肉都是恰到好处的。   后来…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沈阎给他倒了一杯酒,“我就会喝点啤酒,你呢喝的那些,我喝不了。”   “哪些?”   “什么威士忌,伏加特这类的。”沈阎沉默了一下,“太烈,辣嗓子,你也少喝点。”   “确实,沈哥喝过?”   是喝过,去的gay吧,他当时很郁闷,会对欧阳澄动了那样的心思,想去找别的伴,灌了几口,伴没找到,倒是只觉得倒胃,也明白非欧阳澄不可。   “一次。”沈阎看他,“就喝一点,不醉,你明天七点半的飞机。”   这几瓶给他打打牙祭还差不多,怎么可能醉。   “难得和沈哥喝一次酒,好啊,不过沈哥才出院,不能喝,喝点茶就行。”其实他也有点念酒吧夜店,也只有在沈阎身边,他才能稍微控制自己一下。   因为安嘉的电话,欧阳澄去了洗手间。   沈阎沉默了一下,端起一大杯酒,直接灌了下去,喝得急,也上脸,清俊的脸颊顿时浮现了酡红。   他摩萨着酒杯,青年那日的话,再难堪和难过之后,也只剩下忐忑的希冀和小心翼翼的渴望。   他实在是太喜欢对方了,本来以为这一路看不到光亮,却突然有了座灯塔,即使他知道那可能就只是一场幻像,可是…   可是怎么去忽视。   喉间滚热发痒,可是欧阳澄却再也没提过,倒像是他做的一场梦而已。   “沈学长。”沈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就看见了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童青。   那个短暂地追求过他,最后聪明地选择放弃他的人,身边跟着个面容白皙乖巧的男孩。   “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和学长说会话。”童青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他哄着男孩离开后,拉了把椅子纟工曰生忄丿?儿?人坐在旁边,“刚刚我们就在那边吃饭,看到你和你弟弟了。”   “嗯…”沈阎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含混地嗯了一声。   童青浅浅一笑,“学长藏在心里很多年,一直放不下的人,就是你弟弟吧。”   沈阎没有反驳,他只是呼吸急了急,然后道:“说这些,干什么。”   还是没有得偿所愿啊。   “你看他的眼神,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了,你弟弟,他不可能不明白的。”童青以为,沈阎还没有同欧阳澄说破,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恋之中,“当年你拒绝我,让我及时止损,我今天说这话,也是完全因为真的即使对学长你没有了那些情素,也还有满满的钦佩,所以如果对方实在不愿,何必为难自己,及时止损,对自己好一点,也许缘分在后面。”   他…说过他可能会愿的… 第二十七章 不想松手怎么办?   沈阎不是不近人情,他知道,童青说的话全是肺腑之言。   他陷入很久很久的沉默,嘴唇都在发颤。   早在童青问这个问题时,欧阳澄就已经出现在了对方身后,童青并没有出言提醒。   “我试过了,不行。”沈阎苦笑出声,“我也何尝不想,不非他不可,不行啊,真的不行,如果不是他,我宁愿就这样过一辈子。”   不强求,不将就。   童青点点头,“学长,我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到时候,记得请我喝杯酒。”   希望这份情深背后,能有回响。   沈阎点头。   童青起身离开。   沈阎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他常年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他没办法抽身而退,哪怕一个人演了这么多年的独角戏,他想…他可能会一个人演到结局。   有些事情,即使你明白,也没有亲耳听到来得震撼。   并不是多么深情的句子,就单单是三个字,不行啊…   不行啊…   欧阳澄一个人站了很久,久到沈阎又倒了一杯喝了下去又准备倒时,他才伸手阻止,“才出院,不能再喝了。”   他夺过酒瓶,坐到了沈阎对面。很显然,对方已经喝醉了,瞳仁润泽,带着迷茫,艳丽的绯色,从脖颈处蔓延到脸颊处,让素来冷淡的沈阎,竟生出了几分弱势的味道。   也许是喝醉了,所以他眼底深埋的情意,才敢悄悄冒出个头。   但也只是冒出个头。   “小澄,也会哄人了。”   把菜接到桌上,欧阳澄闻言一笑,“我一直都很会哄人啊。”   沈阎苦涩一笑,点点头,“是啊…一直都很会哄…只是…”只是从来都不哄他而已。   不过也是,他可比他大五岁,哪里需要哄。   沈阎闷在心里想。   “只是不哄沈哥吗?”欧阳澄提他说了出来,把饭递到他面前,“因为我对沈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从不哄骗你。”   沈阎愣着看他,似乎想问什么,却又害怕失望,所以还是不问了吧…   “吃饭吧,国外的饭菜,没有这里的好吃。”欧阳澄给人夹了菜,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吃饭。   醉了的沈阎,更安静,说话要歪着头思索半天,才会斟酌着说出来,衬着酡红的脸,带着木讷的可爱。   可爱这个词,也会属于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吗?   他侧眼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睫毛又黑又长,鼻梁俊挺,唇是润润的水色。   嘀嗒!   像是雨滴落平静的湖面,欧阳澄的心,乱了。   可是他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   只是在下楼梯时,沈阎脚下打滑时,伸手揽住男人的腰。   细而韧,没有女人的柔软,但是手感却很好。   即使隔着衣料,也觉得肌肤滚烫。   原来,才二十的他,已经可以将曾经背起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小巷的男人,搂在了怀里。   他已经比,沈阎高了那么多啊。   不是刻意的沈阎被这一下弄得有点懵,直到被欧阳澄搂着到了他的小电驴前时,他才失措地从对方怀里退出来,然后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他小猪佩奇的钥匙。   “咦…怎么不在了,弄丢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他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很懊恼,“哦,找到了…小澄…”他揉了揉太阳穴,“你来骑,我可能…”   “嗯,好。”欧阳澄接过钥匙,沈阎坐在他身后。   “搂着我的腰啊沈哥。”欧阳澄的声音带着笑,“你现在又喝醉了,我怕你摔下去。”   “没醉,就是有点晕…”沈阎嘀咕到,他还是不敢怎么搂,怕收不了手。   “晕就更该搂啊。”   “可是…”醉了的人,有很多话,就怎么都藏不住,从舌尖滚了下来,“搂了,不想松手怎么办,以后…以后又没有…” 第二十八章 早就想这样了   欧阳澄闻言一笑,他亲自抓起沈阎的手放在腰间,“只要沈哥需要,会一直都有的。”   指尖颤了颤,终于还是搂了上去,沈阎没再说话,风吹着两人的脸,马上又是一个冬天。   也并不是完全不清楚,欧阳澄倒是第一次愿意给他妄想。   吹了一路到家里时,沈阎其实也只有那么几分醉意,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为了自己刚刚的妄动感到不可思议,所以就一直沉默着,见他不说话,欧阳澄就以为对方还醉着,所以下了车之后,欧阳澄瞅着对方还带着粉的脸颊,心念一动,伸手捏了捏。   “难得见沈哥这样。”被捏着脸颊的沈阎愣愣地看着他,“怪可爱的。”   沈阎的脸更红了,欧阳澄收了手,脸颊上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手脚该如何动都不知道,停好电驴的欧阳澄转过身,直接搂住沈阎的肩,怕人醉上头给摔了,“人家醉了后不是话挺多的吗?沈哥怎么越来越少。”   原来还当他是醉的。   沈阎小小地抿了下唇,指尖,揪住了欧阳澄的衣角,像是永远不会放手一样。   …   到了沈阎逼仄的屋子里,欧阳澄把对方带回了卧室,扶着沈阎坐上了床,“我去给你倒杯水,我也不会煮醒酒汤,煮来估计也不能喝。”   “不用了…”他不会演戏,所以醉酒也不会装,“你早点休息,明天飞机很早。”   欧阳澄睡的是外面的沙发。   原来酒已经醒了啊。   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些可惜,他还在期待,沈阎会不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好,那我去休息了。”欧阳澄看着低着头的人的后颈说。   “嗯。”沈阎应声。   欧阳澄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回头,“沈哥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嗯?”沈阎抬起头看他,青年含着笑,一张俊脸更加风流俊俏。   心空了,鼓跳如雷,大到沈阎觉得,就在自己耳边回响。   “我…”   “…”欧阳澄安静地等着。   “我…”他很紧张,紧张到手心出汗,眼睛却怎么都从欧阳澄身上挪开,心跳得太快了,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你那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问完之后,连欧阳澄都奇异地跟着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一段时间,他也自我怀疑过,也想过,或许…或许就这样过去,不过到最后,他还是觉得,他不后悔对沈阎说出那样的话。   “认真的,沈哥。”欧阳澄深呼吸几下,他这一辈子,难得偿到紧张的滋味,“其实仔细一想,可能没有谁会有沈哥对我这样好了。”   心落到了实处,迷茫酸涩的同时,其实带上了甜。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欧阳澄去休息。   害羞了啊…   欧阳澄虽然挺想逗的,但是还不到时候,所以就道就晚安,去了客厅。   …   第二天欧阳澄睁开眼时,隔出来的小小的厨房那里,高瘦的身影在忙碌着,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到谁。   这个人在生活里,处处都是体贴到极致的细心。   欧阳澄走到他身后时,他已经煮好了两碗面,似乎是一夜没睡好,脸发白,眼睑泛青,眼睛里还有血丝。   “醒了的话,吃完再走。”   …   出租车到的机场,沈阎还是跟着送过去,欧阳澄来得及,根本没带多少行李。   沈阎和欧阳澄之间,永远没有黏黏糊糊的依依惜别,因为沈阎的感情,永远在克制。   他目睹着欧阳澄离开的背影,眼神有些恍惚,然后垂下眼睑。   其实,不管欧阳澄说不说那些话,他都会等待,只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区别。   可是这份区别,却让他有了底气。   他正想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一声沈哥,他停下,回头,青年直直地向他跑了过来,不过是眨眼的事,他就被欧阳澄抱到了怀里。   “其实,早就想这样抱抱沈哥了。” 第二十九章 尽量走得更轻松   沈阎微微睁大了双眼,他和欧阳澄走过来的时间里,不是没有背过和抱过,可是这一个拥抱的意义,是沈阎苦待多年的回应。   他们身边走过不少人,甚至有很多人对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久久未开投来诧异古怪的眼光。   不过谁也没在意。   沈阎的眼里有了碎光,他低头浅浅地笑了,笑得很温柔,然后抬起手,用!力地,紧紧地回抱住了欧阳澄。   两个人都笑得很轻松。   似乎这么多年的寂寥与隔阂,这一个拥抱就可以消弭。因为啊,实在是太欢喜了,欢喜到一定境界,你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计较那么多。   这个拥抱,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却又像是很久,久到他们把心里所有的一切和决定都安置好。   松开的时候,两个人一时无话,欧阳澄看着沈阎通红的耳垂,开口,不再是回来后如果你还喜欢我,而是,“沈哥,记得,再等等我。”   沈阎看着他点头,青年笑得很愉悦,过安检时他还朝他挥手告别。   注视着欧阳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沈阎抬手,抹掉了眼角一滴微不可查的泪。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的坚持,是对的。   ……   欧阳澄坐上了飞机,不是节假日,飞机上人很少,很恰巧的是,他的左前方是一对同性情人,他们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两个人笑得很开心,然后交换了一个吻。   欧阳澄不觉得恶心,反而也受到这份幸福的感染。   也许,从他第一眼见到沈阎被吓哭的那天起,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法割舍了。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把才六岁的沈阎叫了爸爸……   他抓周礼,抓到的是沈阎留下的笔……   他上幼儿园,抱着沈阎哭不愿意撒手……   他第一次生了很重的病,是沈阎一直守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喊小澄不怕,不疼……   第一次旅游是和沈阎去的江南……   第一次打架受伤,是沈阎背他去的医院……   他能记起关于这个人的一起,而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他却早就记不清楚。   他们的感情,早就水滴石穿,把他侵蚀到底。   沈阎半夜打来的电话,知道对方出事后的那一瞬间的急躁与害怕,让欧阳澄知道他无路可退。回国之后,看见这个人的生活里,沉默固执地保持着爱他的一切,让欧阳澄明白,他不能再回避。   知晓对方发生的事,他惧怕着的,不想去抵抗,只想屈服然后安逸过完一生的欧阳家是那样肮脏的存在,是欧阳澄天平上最后一个砝码。   他可以顺从着接受这个家庭的安排,但是他一点都没法忍,他们这样对待沈阎的伤害。   ……   欧阳澄回到宿舍时,他以为宿舍里没人,打开灯,却发现安嘉一个人沉默地坐在窗边抽烟。   安嘉身上有很多事,感觉对方像背负着什么一样,往哪走都让他难受抓狂。   “怎么又抽这么多烟?”欧阳澄一边放行李一边问,“遇到什么难事了?”   安嘉看着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抖落了烟灰,说起另一个话题,“微信上说的事你已经做好决定要和我合作了?”   “嗯,我要欧阳家的绝对话语权,而不是寻求庇护。”欧阳澄眉眼的笑意是真的很轻松的笑意,他不是莽夫,也习惯看得长远,如果他莽莽撞撞地就和沈阎在一起,路很艰难,所以他选择取巧一点,尽量走得更轻松,“不过安嘉,我觉得吧,看你也不像是白眼狼这一挂,你明明很上心那位梁先生,为什么还要梁家。” 第三十章 欧阳家的人,都是一样的性格   “不是所有的事情,轻飘飘地就可以解决。”安嘉回应完,掐灭手中的烟,“倒是你,怎么突然回心转意,要和我合作了。”   虽然有目的,但是安嘉还是和欧阳澄成为了朋友,之后他提起过两人合作的事,欧阳澄说他散漫惯了,只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并不想图那么多,安嘉也作罢。可是这人回了趟国,照顾他的沈哥之时,就突然给他发来消息,说是以前提的事他同意。   “嗯,就突然想了呗。”欧阳澄不想解释太多,打了个哈哈就揭过去。   安嘉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也就没再多问。   重新回到学校,欧阳澄玩归玩,但是在拉拢不少人,花天酒地依然花天酒地,却和他唯一承认的女朋友梁甜分了手,哪怕那姑娘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这人也不改变想法。   只是分手费很阔绰。   身边桃花依旧很旺,看似招蜂引蝶,但是真正滚上!床单的,除了有一此喝高遭了道,欧阳澄都再也没有过。   难得自在清闲时,倒是差不多一个周一次的电话。   和电话那端的人,没有太多浓情蜜意的话,每次也说不了多长的时间,但是却让人觉得安定。   …   沈阎数着日子等欧阳澄回来,墙上的日历厚厚的一叠,一张张地撕,只有一年。   他的日子过上了正轨,医院,菜市场,家,三点一线,定时定点去健身房健身,然后在家附近的公园散步。   想念有的,但是欧阳澄不在,他也会一个人好好生活。   尽管,在有的人眼里他活得像个苦行僧。   院里有小护士追他,他直接和别人说明白他喜欢同性,异样的眼光被投过来不少,但是各有各的生活,很快人们就选择遗忘和漠视。   偶尔沈阎的生活还会有仪式感,他会在救活一条生命后,给自己做上一份很丰盛的晚餐。   也时不时和童青以及他的男朋友聚一聚,他难得有朋友。   倒不是全然平静。   欧阳靖再见过他一次,开门见山的,直说让他以后和欧阳澄保持距离。   沈阎只是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就在这里,他来我也在,他不来我也在。”沈阎没有选择,所有选择权都在欧阳澄那里。   欧阳靖笑了笑,“年轻人,总是莽撞不懂事,不知道为将来着想,李老先生,”那位帮沈阎洗脱冤屈,欧阳澄爷爷的老友,“早晚会去世的,能在大医院里当医生的感觉不错吧。”   “手还在,在哪里都是治病救人。”他不觉得在小诊所里委屈,也不觉得在大医院里有多高贵。   欧阳靖也不恼,“小澄不适合你,他的心早就玩野了,你对他,不过是陈年旧疤,像除掉,又觉得疼,可是他总不会守着过一辈子的。”他把电脑转过去对着沈阎,视频里的内容,是欧阳澄在酒吧里喝酒欢乐,打牌纵情,他身边的美人,红色短裙,皮肤雪白,妖冶美丽,两个人挨得极近,那女人的红唇甚至还落在对方的侧脸处。   “这样的东西,我还有很多。”欧阳澄双手合着放在腹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欧阳家的人,都是一样的性格。”   这些东西,沈阎早就知道的。梁甜加过他,然后给他发过无数个小!视频和照片。 第三十一章 细节   倒不是全然不在意,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介意。   对于欧阳靖的话,沈阎也只剩下沉默,欧阳澄骨子里的散漫放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啊,他沈阎没有资格开口让对方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欧阳靖也没有再多说,放沈阎离开。   你一无所有时,就不会去计较那么多,但是没法去计较,并不代表不难过,腐烂在心底,看似完好,其实碰也碰不得。   ……   对于回国这事,欧阳澄自己也很期待,他甚至想给沈阎准备一个惊喜,就没有通知对方,回了国才发现,D省发生地震,沈阎去参加抗震救灾,已经去了一个多月了。   欧阳澄还是气恼的,这么大的事人也没和他说。   坐在楼梯处,因为是夏天,京安市热,沈阎住的这栋楼设计得也很差劲,楼道里别提有多闷热了。   欧阳澄一头的汗,被大妈告诉后,自己用手给自己扇风。   倒不是没有钥匙,大妈已经给了他,因为沈阎离开前特地交代过,只是欧阳澄又担心情绪又没处发泄,从某种程度来说,沈阎压根就没把当成男朋友,所有的事自己一个人闷声决定和去做。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欧阳澄给沈阎打电话,没接通,关机的。   他深呼吸几口气,才去开门。屋子里闷得很,带着股灰尘味,也不干净,茶几上还有资料和书,以及一杯生了花的茶水,沙发扶手上还有外套,走得很急的模样。   欧阳澄无奈,想去开空调,结果发现压根没有空调,他搬了对方卧室里的电风扇放好,按上开关,难听的嘎吱声响了几下,就冒烟,然后彻底报废。   欧阳澄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过幸好沈阎的小冰箱还是好的,里面还有几瓶冰冻的矿泉水和啤酒,灌了一瓶矿泉水下去,欧阳澄才稍微缓了过来,去很小的浴室里洗了澡,沐浴露是沈阎常用的薄荷的。   倒是难得见这人床铺凌乱,衣服和裤子都直接铺在床上,他倒是最先注意的是床头柜上的日历本,上面还在倒计时,很明显就能看出来,是他回国的时间。其实你仔细翻完日历,会发现沈阎很细致地记着很多时间,怪不得他经常叮嘱自己增减衣服这类的。   你不会觉得沈阎繁琐啰嗦,因为他发的信息就几个字,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会觉得他只是在客套。   真的,无论多久回来推敲沈阎身上的细节,哪怕是一本日历,全都让欧阳澄心头泛酸。   他放下日历,躺在床上,似乎还残留着沈阎身上的味道,开了窗后他也没觉得有那么热。   躺着动了动,发现枕头下有咯人的东西,是烟和打火机。   向来烟酒不沾的沈哥,也有这些东西吗?   欧阳澄突然好奇,对方会不会有些别的,嗯,成人的东西?   要不是乱翻实在不好,他都想去找找了。   不过吧,欧阳澄整理枕头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个半成品的毛衣,蓝色的,针脚很粗糙,看身量,明显是给他的。毛衣针卡在床缝里了。   他实在没法想象,沈阎冷淡着一张脸打毛衣的模样。   欧阳澄思索时,电话响了,是沈阎的,一接通,那边是满满的疲惫感,“小澄,你找我?”   “嗯,我回国了,现在在家里。”欧阳澄摩挲着毛衣,“沈哥,你居然会打毛衣?”   “啊!”那边瞬间就清醒了,传来了手忙脚乱碰倒东西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感动了自己   “沈哥,你别慌嘛,碰到哪里了?”心情不知怎么的变好了许多,他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原来逗沈阎,也是很有意思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开口:“你怎么…怎么给找到了?”声线虽然平静,但是有一丝抖,欧阳澄猜,对方耳根应该都已经红了。   “因为…”欧阳澄长长地喟叹一声,似乎是舒服极了,他成年后的声线,磁性了很多,很勾人,“我正躺在沈哥的床上啊,唉,你这空调没有,风扇也坏了,我就只能光着躺在床上了,好像还能闻到沈哥的味道。”   那边呼吸变得很不均匀,还重了些,沈阎一害羞的话,估计着就是沉默。   “…”欧阳澄安静地等了一会,“沈哥,你生气了啊,要不我去睡沙发?”   “没有…”他知道欧阳澄是在逗他,只是幸好对方现在看不见他的模样,“小澄可以去住酒店,现在天很热…”他只是真的关心欧阳澄,而不是在说气话。   欧阳澄当然听得出来。   “不不不,闻着沈哥的味道还挺舒服的,一点也不热。”   “小澄…”那边压低了声线,似乎是急了,“你别玩笑我了…”   “哪有…”欧阳澄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那边喊沈医生。   “小澄,又有灾民救出来了,我要去看病人了。”   “啊,好,沈哥你注意安全……”他话音刚落,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沈阎是外科医生,这样的地震灾难下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超过三个小时了。   现在他们必须要抓紧救灾,因为夏季,这个省份的雨季就要来了,到时候洪灾,山洪…   还有,因为地震爆发时是工作日,伤亡太过惨重,而且这个身份还是人口大省…闷热,潮湿,尸体…   所有医生都害怕,有疫病发生。   …   欧阳澄刚回国,他不愿意回老宅住,欧阳靖也给他在市中心买了套公寓。因为现在的欧阳澄还是很听话的。   好好工作,和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们打成一团,特别是和梁川的小情人安嘉成为至交,这点他最满意。   而且没有因为沈阎在外省就灾就跑过去。   工作外,还在酒吧喝酒,赛车,打球,是他很满意的模样。   工作上不含糊,生活上也懂得享乐。至少也说明,对方不会真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梁家那个小姑娘说的话,不可能完全当真,欧阳家的人不会因为情情爱爱,放弃一身荣华。   欧阳澄当然不会放弃,他骨子里的好胜欲本激了起来,他两样都想要。   可是,人不能太贪心。   其实讽刺的是,那边沈阎一身脏污,白大褂上是血污,头发凌乱,脸色青白,消瘦地抬着病人上担架。有人被压在废墟下,可能需要截肢才能活,有人伤得很重,必须当场救治,所以沈阎会时常跟着到救灾现场。   而远在京安市的欧阳澄穿着光鲜的花衬衣,在酒吧里喝酒,身边围满了讨好的人。   有雪白娇媚的女子喂他喝酒,他也喝了下去,被人拍了下来。   女人靠在他肩上,手指去玩弄他的喉结,“澄少,今晚…”   欧阳澄把她的手拿了下来,拍了拍,“喝喝酒就算了。”   “您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啊,难道是有心上人了。”欧阳澄是这常客,每次看着玩得很浪,但是没有到最后一步,“不过啊,我觉得很可笑的,是不是你们男人认为,没到最后一步,就可以肆意撩拨,暧昧…这样就是对对方的忠诚?”那女人笑出声,“是不是还感动了自己,现代柳下惠啊。” 第三十三章 孑孑一身   欧阳澄闻言愣了愣,“不让他知道就可以了。”   “啧啧啧…”女人不再说话,继续给他倒酒。   欧阳澄离开时,还大方地给了她爱了许久的项链。   啊,这样的男人,不和他谈感情的话,谁不爱呢。   …   沈阎做完一场手术下来,眼前都有着发黑,所有人都劝他去休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   特别是那次巷子里的殴打和那一刀,让他的身体比起以前差了很多,时常站久了腰背腿的骨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确实也该好好休息一阵,顾漾去了自己在的帐篷,他用冷水洗了脸,换了身衣服躺在了床上。   响起那天欧阳澄的那一通电话…   他整个人就开始升温…实在是太羞耻太新奇。   事实上从照顾他出院到国外读书后,聊天的信息上欧阳澄偶尔也会这样说撩拨的话…   没有感情的字,都已经让他在颤抖,然后在夜里做了不该做的梦,更何况还是青年操着酥麻蛊人的声线,那样说…   沈阎抬手拍在了额头上…他实在太不争气。   手机动了动,是一条陌生人发的短信。   指尖顿住了。   他已经拉黑了很多,自从没法加他微信之后,这些人就发短信,不带重复的号码。   内容,无一都是…都是欧阳澄纵横风月场所的照片,视频…   沈阎叹了口气,他还是会点开视频,麻木地看完之后,他顺手删掉了,然后睁着眼睛看了会帐篷顶。   苦笑出声,他给欧阳澄打了电话。   宿醉刚醒的欧阳澄,泡了杯咖啡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接下了电话。夏季,大概只有清晨和傍晚的阳光是温柔的。   “沈哥。”   “…”沈阎紧了紧手,“小澄,我那里,住得还习惯吗?”   欧阳澄住的是他那个高档公寓,处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   “挺习惯的啊,你焉了的花草我都给你打理活了。”欧阳澄声音带着笑,“对了沈哥,我们又捐了几车物资,应该收到了吧。”   “嗯。”   “你要注意照顾身体,平平安安回来,我这里抽不开身去找你。”   “你很忙吗?”   “对啊。”欧阳澄喝了一口咖啡,“我再继续做混账,怎么和沈哥在一起?每天的工作和文件,还有各种项目,头突突地疼。昨晚又加班熬了一宿的夜。”   “…”昨晚明明在酒吧。   可是沈阎不知道怎么开口诘问,只是难受得他心口泛疼。   他眼眶都熬红。可是现在不是处理情爱的事,至少得等这次救灾回去,他会告诉欧阳澄。   他喜欢他这事,他可以不用欺骗着回应。   他放不下那样的生活,不用顾虑着他,也不用为了和他在一起,就放弃…   沈阎他不需要。   他们只是叮嘱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欧阳澄看着手机,他们这个恋爱,谈的似乎过于寡淡了。   他真的会想要这样的爱情吗?他有些怀疑。   …   灾情得到了控制,沈阎也在灾区待了大半年。   疫情有发生,因为早有预防,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人感染,医务人员也有,这其中就包括时常在一线的沈阎。   他被隔离在医院,呼吸困难,高热不断,偶尔会咳血。   这次的疫病,类似于鼠疫,但是要凶狠和奇怪一些,幸好防控得好,染病的包括沈阎在内的仅有三百个人。   这三百个人严控在一所医院内。已经死了一半的人。   怕引起恐慌,也没有对外报道,已经派了专家在加紧救治。   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沈阎他们只能被放弃。那家医院,也有可能被焚烧。   在又一次咳血从昏迷中醒来之时,沈阎动了写遗书的想法。   他孑孑一身,遗书…也只能是写给欧阳澄吧。 第三十四章 印象深刻   可以通知家属,但是沈阎没有。   遗书也没有多少内容,平淡得没有生离死别的那种深刻感情,仿佛就是一场很平常的道别。   虽然已经写了遗书,但是沈阎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他奇迹一般地又活了下来,整个医院治愈最后高达百分之九十,坚持下去,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绝处缝生,大抵就是这样的。   沈阎这群病人经历了接近一百天的绝望过后,终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出来院,四周都是家人抱头哭泣,他本来以为又是一个人,却看到童青和他的同事,还有很多他救过的病人抱着鲜花等他。   童青是在沈阎感染疫病后才到救灾现场的那一批医护人员。   从来没有接受过那么多人殷切炙热的目光,他即使面色平静,耳廓依然染上了粉色。   你身边一定会有这样的人,他们看起来很冷漠,对谁都不热切,只是专注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你一开始觉得他难以接触,甚至不喜,但是当你遇到什么困难时,反而是他会伸出援手。日久见人心,大抵就是沈阎对于他周围的人。   救灾工作做得很好,也许是老天垂怜,洪哉也没有发生,重建工作很顺利。   他们给沈阎接风洗尘,甚至还让沈阎跨过了一个盆,盆里放着烧得通红的火炭,泼一瓢冰水,激起雾气时就让沈阎跨过去,除掉病气和霉运。   吃了饭之后,沈阎把自己的遗书给扔了,也没打算留下来给欧阳澄看这种想法。他坐在院子里醒酒,童青过来给他采集信息,然后两个人顺便聊天。   途中童青接了会电话,哄了那边一会才过来继续聊。童青的小男友叫乔君,家里条件很不错,父亲从政,母亲是大学教授。童青的家庭条件也还可以,只是还是比不上。两个人早就有结婚的想法,但是乔君家里不同意。   “慢慢等吧,小君妈妈身体不好,不想让他为难。”童青摸着手上的戒指,平静地说。   童青自认为懂得及时止损,所以当初及时放弃了沈阎,可是现在……他不敢想放弃。   “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小君的母亲住院,我自以为是提了分手,让他到现在都没有安全感。”童青叹了口气,想抽烟,但是想到沈阎刚出院,就克制住,“学长你呢,有没有什么特别后悔的事。”   沈阎想了想,望了眼头顶的天空,“凡事我都已经尽力了,倒也谈不上什么后悔,不过非要说的话,是当初知道欧阳越对熊乐有那个想法,我却没能够救他。”   “学长你已经尽力了。”   沈阎笑了笑没说话。   童青尴尬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说关于欧阳澄的。”   沈阎愣了愣,“没什么可后悔的。”   ……   秋末的时候沈阎他们回了京安,提前告诉过欧阳澄,所以欧阳澄早早地就去准备。   他去理发店做了个头,霸总似的狼奔,发胶抹着,五官又英俊又精致,高定的衬衣雪白,蓝色风衣,再抱着十一朵的蓝玫瑰,绅士优雅,更像多情的公子哥。   他挂着笑容,在看到对外人向来冷着脸的沈阎和童青穿着同样的白大褂有说有笑地出来时,他黑了脸。   童青这号人即使多年不见他印象依然深刻,只不过……他不知道沈阎会和童青有联系关系还看起来这么好! 第三十五章 决定   只是在沈阎走近的时候,欧阳澄才惊诧地发现,这个人瘦了好多。   气色看上去也太差了。   沈阎早早地就看见欧阳澄了,同童青们说了几句话,他便走到欧阳澄这里来,“不是说很晚了,你不用来接我吗?”   “…”欧阳澄笑,“沈哥,你就不想我啊!”   “…”沈阎一愣,“想。”末了又点头,“很想的,小澄。”   欧阳澄单手抱了抱他,“沈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骨头硌人,回来可得好好养一养。”   这个拥抱还是让沈阎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片刻他有安定下来。   “诺,沈哥,给你的玫瑰。”欧阳澄将玫瑰花地给沈阎,“你数一数,多少朵?”   沈阎抱着花数了数,“十一朵。”   “沈哥,你不知道什么寓意吗?”   沈阎摇头。   “十一朵玫瑰,象征着一生一世啊。”欧阳澄似乎很轻易地,就把承诺宣之于口,于他当年,怎么都不愿意接受沈阎大相径庭。   他松开手,手插进兜里,似乎是漫不经心,但是还是带有期待地看着沈阎。   沈阎只是恍惚了一下,抬起唇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谢,“谢谢你,小澄,医院那边还有些交接手续要办,我一会再过来找你。”   他第一次送出惊喜,却落空。欧阳澄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理智H.X.S.X.D告诉他,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你不和我回去这类的话没有用,反而失了风度。   于是他点头,“行吧,沈哥,你先去,一会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电瓶车在医院的,可以自己回去。”倒不是想疏远欧阳澄,只是沈阎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   “好的,注意安全。”欧阳澄像极了大度体贴的爱人。   沈阎把花给欧阳澄,“你帮我拿到家里去,我改天买花瓶装上。”   所以欧阳澄抱着自己的花灰溜溜地坐上了自己的跑车,气愤地拍了拍方向盘,然后皱着眉想,沈阎,似乎不那么喜欢他了。   他又摇头,小细节骗不了人的。   而独自离开的沈阎眼底,闪过了失望。   …   “学长,你们在一起了?”童青很欣喜,一边开车一边问。   他们两个坐的是童青的车。   “我不知道。”沈阎看着窗外,即使是半夜,城市依然灯火通明,很热闹,“以前,觉得委曲求全也好,再卑微也可以,都想和他在一起,可是自己独自过了这么多年,也还是能很好地生活。”   “嗯?”童青不是太理解。   欧阳澄说要和他在一起试一试,他欣喜过,幸福过,甚至彻夜难眠过,可是冷静下来,他想过,欧阳澄对他,更多的是那份亲情。   也许有过心动,也许是他们的羁绊太深,让欧阳澄割舍不了。   科学上说,基因为了更好地繁衍会自动避免朝夕相处的亲人之间产生爱情,就像他和欧阳澄这样的。   可是他例外了,但是欧阳澄不会例外。   特别是这些情绪,在无数个视频和照片的轰炸下,将他那些喜悦,幸福,打得支离破碎。   他怎么会不难过。   哪怕他把那些东西销毁得一干二净,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想过,和欧阳澄在一起后,他能不能忍受对方在外面那些?   不能。   一点也不能。   他的爱,没在一起时,是退让,是躲避,是自己的慰藉,可如果欧阳澄要和他一起,就会变成独占。   他可以在很多事上,委曲求全,可是对于他的爱情,他不想退让一点。所以,在又一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决定,和欧阳澄说清楚。   只有欧阳澄保证,不会再那样,他才会选择和对方在一起。 第三十六章 回去想想   欧阳澄以为沈阎和他的同事聚会会像他的聚会那样久,所以自己去酒吧喝了几杯,回到沈阎的家里时,对方已经到家了。   聚会的人一点酒气都没有,该在家里等的人却一身酒气。   “沈哥,你回来得这么快的吗?”他抬手看腕表,不过过去三个小时,而且欧阳澄始终没有发现,他把那十一朵玫瑰给弄丢了。   他想着他还在等,便尽快赶回来,可是啊…   “刚到,你去喝酒了?”沈阎问。   “和几个朋友喝一杯。”   “还是少熬夜喝酒,对身体不好。”没有出言责怪,而是说,“早点休息吧,小澄。”   “嗯。”   欧阳澄本来想说一起睡,但是看沈阎很疲惫地进了卧室,而且沙发也给他铺好了,就把话留在心里。   道了晚安。   …   一夜好眠,醒来时沈阎已经把早餐做好,两个人吃完早餐,坐在餐桌对面,沈阎主动开口说谈谈。   “好啊,沈哥要和我谈什么?”欧阳澄笑得很温柔。   “你说,回国后,如果我还喜欢你,我们在一起试一试。”   “对啊。”欧阳澄喝了一口牛奶,“我还以为沈哥你永远不会主动提呢,我们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真的好诱人啊…   沈阎很心动,心动到想不管不顾地就妥协了。   可是…   “小澄,你认真的吗?”沈阎问。   “沈哥,我虽然看着不正经,但是出口的承诺,一向是不会反悔的,你不要担心。”欧阳澄以为,沈阎还是太惊喜两个人在一起的事,一时不敢相信和接受。   “可能,你觉得我一向很好说话,可是小澄,感情的事,我可能…可能会没办法让你接受。”沈阎斟酌着开口,“我…我没办法,在你和我在一起后,还看着你和别的人…暧昧亲昵。那样我可能会发疯,所以…”   说到这里,他觉得,没有什么再畏缩地了。   “小澄喜欢那样的生活,我不可能要求你为我改变,所以,我选择不在一起。”沈阎笑了笑,“我喜欢你这件事,其实从当年你拒绝我之后,我便不会再强求在一起。”   那年的夜晚,他哽咽着,放低姿态,丢下尊严,卑微地去请求对方和他在一起,结果还是拒绝。他当然不会恨欧阳澄,只不过,只不过他所剩无几的勇气,已经被打击得一无所有。   “沈哥…”   “你爸让人,拍了你在酒吧里的视频和照片给我。”沈阎垂下眼眸,“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小澄,其实你很早以前就和我说清楚了,是我…是我心存侥幸。”   欧阳澄哑口无言,他没想到他爸始终没有放弃打击沈阎,那怕他已经做到那种程度。可是他觉得悲哀,那些事,并不全然是做戏,他的本性就是这样的啊。   他沉默了,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褪去。   沈阎不是个擅于向人提要求的人,所以他不想开口说,小澄,你可以不可以,为了我,改掉那些习惯。   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欧阳澄轻轻吐了一口气,“对不起,沈哥,是我考虑不周。”   “我再回去好好想想吧。”他说。 第三十七章 他的世界   说完,欧阳澄看了沈阎一眼,真的毫不犹豫就转身离开。   沈阎那一瞬间,还是觉得难过,心空了很多。做好决定是一回事,可是对方那么轻易地就同意,沈阎看着窗台上焉了不少的花,默默地笑了笑。眼底湿润,你觉得他哭了,可是再次细看,什么都没有。   ……   欧阳家那里逼得近,安嘉已经顺利得到了梁家,他自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得不去继续努力拿下欧阳家。   交际应酬依旧少不了,每次一遇见那些漂亮的,明艳的女子上来和他交谈,他总是没有办法拒绝。   欧阳澄看着酒杯里的红酒,失了神,他的确是对沈阎有好看,沈阎对他很重要很重要,他不想失去对方,可是……   他考虑了很多自己的感受,却没有考虑过沈阎的感受。   其实最初的最初,欧阳澄一点也不觉得这是问题,他和沈阎,严格意义上是两个世界,朋友圈一点重合的都没有。他在外面,顶多是玩得开一点,只要他不和那些女人有什么实质性接触,不确定关系,不让沈阎看见。   他也不会干涉沈阎的自由的啊……   欧阳澄的世界里,即使在喜欢沈阎,先取悦的,依然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不是,沈哥,过了那么多年,已经能够,能够放下他了呢?不然怎么会拒绝在一起。   可是,一想到沈阎放弃爱他,沈阎觉得难受,难受得发慌。   他也开始失眠,全当是,一直爱着宠着自己的人想要放弃,会不舒服吧,欧阳澄想。   安嘉的爱人,那位梁叔,两个人之间的纠葛也很让他不解,梁川轻易地就把梁氏给了安嘉,安嘉反过来就把梁川……   他不知道安嘉的恨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对方是爱梁川的,很爱很爱的那种。国外留学时,在所有人眼里安嘉交了无数男女朋友,有这么一层身份在,对方却还没有自己和那群莺莺燕燕暧昧。   梁川肯定也是爱安嘉的,不然不会轻易地就让安嘉摆布。   复杂。   安嘉的头疼病和失眠严重到甚至需要请医生。   他询问过,安嘉只是说有些事是个结,解决不了,只能互相折磨。   不能理解。   欧阳澄觉得不能理解,如果说在一起有些问题不能解决,两个人都不痛快,还不如分开。   欧阳澄就这样拖了一个月,才去找沈阎。他憧憬过两个人的生活,他愿意为沈阎改变一些东西,他想去争取争取。   于是等欧阳澄来到沈阎的家里时,家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安姨和另外一个高挑英俊的男人。   沈阎有些意外他的到来,把他迎进屋子里,安姨就把欧阳澄拉到一边,“小澄,你觉得那个青年小宋怎么样?”   “啊……”   “啊什么啊,你沈哥已经二十七八了,总得有个人陪他过日子,他死心眼,安姨我看着你们长大的,实在放心不下,我就给他介绍。”安姨其实也是有意说给欧阳澄听的,“小宋和你沈哥同岁,年纪轻轻就是一家国企的总经理,早早和家里出了柜,父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是个难得的好人家,小宋看过你沈哥的照片,很欢喜。你沈哥这么优秀,不会缺人喜欢的。” 第三十八章 总会过去的   欧阳澄的心情很复杂,甚至有些恍惚,直到安姨和那个青年走了之后,欧阳澄整个人都还在思考中,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   直到沈阎把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看向沈阎,“沈哥,觉得他怎么样?”   沈阎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欧阳澄会这样问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欧阳澄叹了口气,他按了按太阳穴,“沈哥,我来是想争取一下的,我……可以试着去改变,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但是现在,我觉得沈哥,或许也可以改变接受别人,而我,确实也让沈哥你消耗了太多时间,我也没法向你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改变,所以与其让你再耗费更多的时间来伤心难过,我……就这样吧,沈哥,你值得更好的。”   沈阎沉默着听完他的话,从始至终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连呼吸都没有多大气的变化。欧阳澄居然松了口气,但是也觉得窒息,沈阎好像并不难过对他来说,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心情。   沈阎的人生里,绝望的时刻很多。   他父亲去世的时候,欧阳澄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熊乐去世的时候,还有现在……   即使他有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是很绝望。   只不过,哀莫大于心死,沈阎向来不擅长摆出难过脆弱的姿态,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坐直了身体,“安姨,今天带人来很突然,没有事先告诉过我,我不能把人拦在门外。”他并没有说接受别人。   沈阎没有给欧阳澄说话的机会,他轻轻笑了笑,“不过,以后应该会的,小澄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活不下去的。”他这辈子想要的太多了,能得到的,也并没有多少,“我会好好纟工曰生忄丿?儿?人生活的,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不希望,为了在一起,让你有负担,所以,我接受这样的安排。”   他的眼睛很亮,神色也很温柔。   欧阳澄觉得发慌,心里哽得难受,可是他还是平静了下来。   “嗯,沈哥,我们,永远是家人。”   沈阎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人甚至还再说了会话,欧阳澄才离开。   他一离开沈阎家里,就去了酒吧,他整个人很烦躁,把自己关在一个包厢里,没有让人服务,自己一个人狂喝。   而沈阎只是在家里从天亮坐到天黑,再坐到天亮,然后请了一天的假,一个人睡了大半天,去到欧阳澄爷爷的墓地,给老人家送了束花。   他始终很平静,总会过去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   欧阳澄把自己喝到酒精中毒,在医院里躺了几天才回到公司,他找到欧阳靖,吊儿郎当地坐在对方面前,“爸,以后您就别再打扰沈哥的生活,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的。”   欧阳靖在看文件,头也没抬地说,“沈阎还活着,指不定你们之间就还会有。”   “您什么意思?”欧阳澄气笑了,第一次在他父亲面前露出怒色。   “很简单,你订婚,结婚,我自然不会再管沈阎。” 第三十九章 订婚快乐   欧阳澄听完只是笑出了声,然后嗯了一声,“成吧都听您的,反正我也无所谓,不过,爸,我们得说话算话,以后别再打扰沈哥。”   “当然。”   “成,您安排,我先去公司了。”欧阳澄站了起来,径直离开。欧阳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知道,他欧阳靖的儿子,总是会做出最让他满意的决定的。   ……   沈阎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他还加入了国际医生组织,在欧阳澄公布订婚的那天,那天城市高楼上的LED屏上都在播放消息,坐在出租车里的沈阎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再多看,低下头写自己的邮件。   他拉着行李箱,一个人过了安检坐上了飞机,飞机飞上空之后,沈阎平静地俯瞰着地面。回看前面的日子,他还是想念牵着小欧阳澄的手走过昏黄的巷子里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欧阳澄可能会有些怕他,但绝对很依赖他。   他的这一生啊,那么喜欢一个人,只有这么一次了吧。确实也得到了很多,至少,得到了一句欢喜的吧。   ……   身旁的女子很美,美得若是以前,欧阳澄在街上看到,都会去打个招呼的那种,也很温柔,说话的声音很甜,挽着欧阳澄的手时,乖巧柔弱。   聚光灯下,他们一个穿着白色的燕尾服,一个穿着白色的华贵礼裙,天造地设,很多人都在恭喜。   欧阳澄却有些意兴阑珊,他又想起他的沈哥了,他们之间,除了小时候在一张床上睡过,背过抱过,长大之后,特别是知晓对方的爱意之后,好像只有两个拥抱而已。   他今天会很难过吗?   欧阳澄只觉得连舌尖都是苦涩的。   他和很多人喝酒,喝到神智模糊,被人抬到了卧室,他的未婚妻,帮他收拾干净后,知礼离开。   欧阳澄做了梦,梦里的场景很简单,光影里,沈阎在做饭,在洗衣服,打扫房间,在做作业,或者监督他做作业,或者穿着雨伞拿着雨衣,踩进水坑里,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小澄,回家。”   就这四个字,震得欧阳澄心神痛到发颤,他从梦里醒来,宿醉之后,头痛得快要炸掉。   其实他和沈阎之间,没有误会,没有什么痛得惨烈的纠葛,连水花都没怎么起过,平平淡淡的,却让他觉得难过,说不上来的难过,却难过得鼻酸眼涩。   他叹息,然后电话响起,拿起来一看,是沈阎,他按下接听键,那边是男人沉稳的声线,“小澄。”   “沈哥……”欧阳澄按着太阳穴,能言善辩的他,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订婚快乐。”沈阎那边是黑夜,他刚到站点,房间只有一张床,很简陋,空气里还有霉味,他很累,眼睛都熬红,睡不着而已,算着欧阳澄应该醒过来的时间,打了这个电话,“你结婚的时候,我可能没法在场,我在国外做无国界医生,也不知道多久能回去,订婚礼物,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他曾经满心欢喜耗费精力准备了一堆手办,结果,欧阳澄早就不喜欢了,没办法啊,“就把你从小到大的照片,录像给你寄了过去,以后,你可以……”他顿了顿,扬起唇角,“和你的孩子,妻子,分享你曾经的生活。” 第四十章 他没能等到沈阎回来   欧阳澄只觉得心脏很难受,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沈阎不是话多的人,可是在对欧阳澄,永远是不一样的,“你不用挂念着我小澄,我会好好地生活的,我是一个医生,我比谁都懂得生命的珍贵,所以即使是很多事没有到达我的期待,我也不会为难自己,或许你们觉得我看起来过得不好,但是我很满足,所以,小澄,不用自责和懊恼,过好自己的生活。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遇上对的人。”   不知道怎么的,欧阳澄的眼泪就滚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抹掉了眼泪,“沈哥,你就是,太纵容我了。”   沈阎那边沉默了很久,欧阳澄听到对方轻轻笑了几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舍不得勉强你。”   欧阳澄的情绪在这一刻无声地崩塌,但是,他却说不出来挽留的话,他配不上沈阎。   直到电话挂断,欧阳澄捂着面,久久没法有动作。   ……   沈阎一去,就是两三年,他做了无国界医生,时常也会寄一些明信片回来。   欧阳澄一直没有结婚,他倒是经常去夜店,狂欢到极致过后,他也会觉得落寞。反倒是安嘉和梁川,两个人之间,在经历了种种看着不可思议,车祸,失忆,痴傻之后,居然走向美好的结局。   他看到过,安嘉和梁川牵着手散步的场景,原来,两个男人只要真心相爱,也是可以这么幸福的。   欧阳澄养了一条拉布拉多,取名家家,狗狗很黏他,全身心地依赖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他很宠爱家家,甚至觉得那些美女和花花世界,还没有陪家家散步有意思。   而沈阎在外,很忙碌,对方很满足这样的生活,有时候可能几个月都没法联系上,联系上了,声音里也时常带着笑的。   他和欧阳澄说,他救了很多人,也看到很多人间疾苦,就越发觉得,生活得可贵。   他给欧阳澄讲了很多他在国外发生的事,沈阎说话很简单,却让人觉得有趣。   直到有一天,沈阎告诉欧阳澄他可能要有男朋友了,对方是个美国医生,比沈阎大一岁,安静腼腆,但是待他很好。   沈阎说:“小澄,我想,和他陪伴着过这一辈子,我是愿意的。”   欧阳澄在家里呆坐了许久,摸着家家的头笑了笑,明明是他想要的结局,他却总觉得不是滋味。   ……   欧阳澄没能等到沈阎回来,沈阎也没能等到欧阳澄结婚的那一天。   噩耗传来的时候,欧阳澄正在陪自己的未婚妻拍婚纱照。外面阳光很好,正值盛夏,他刷着手机,阳光透过玻璃透在他身上,整个世界都镀上了光晕,虚幻漂亮得不像人间。   欧阳澄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为了救一个小姑娘,沈阎被歹徒劫持到了沙漠里,找到的时候,半具尸骨掩埋在沙漠里,身上有很多被凌虐的刀伤,沙漠风干,见了白骨,明晃晃的阳光下,一只秃鹫还在啄食着他的眼睛。 第四十一章 重生   手机陡然从手中掉落,屏幕裂出了斑驳的蛛网。惊吓到了穿着镶砖结白婚纱拖着长长的摇曳鱼尾裙摆的新娘子。   她们只能惊讶地看着,欧阳澄在逆光中,泪流满面,又哭又笑,最终泣不成声佝偻下了身体全身发抖。   ……   没有所谓的美国男友。   只有欧阳澄明白他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谎言。   最终从国外带回来的,只有沈阎的骨灰和遗物。欧阳澄见到沈阎的尸体,清楚地看见对方身体上有多少道刀伤,还有被秃鹫啄食过的模糊的血肉。唇瓣干瘪青灰,欧阳澄却虔诚地送上了一吻。   哈,说来讽刺,沈阎爱了他那么久,死了之后,才得了这么一个吻。   被救的小女孩告诉他,“沈医生让我告诉一个叫小澄的大哥哥,对不起小澄,可能没办法亲自回来向你道别了,我这一生,也算死得其所,不用为我难过,小澄,此去可能就是永别,珍重。”   那时的欧阳澄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一个人眯着眼看着天空中的太阳,看到眼睛刺痛,抬手抹掉了那一滴泪。   然后整个人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沈阎的遗物,就是一条织得很粗糙的蓝色围巾,一对精致的袖扣,还有掉色的粉色小猪佩奇钥匙扣。   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爱欧阳澄,或者说,没法放弃。   欧阳澄给沈阎操办的丧事,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安姨更是哭得险些晕厥,她抓着欧阳澄的手,絮叨着说:“我这辈子,最心疼的就是你沈哥,怎么有这么招人疼的孩子,那么点大的小孩,学做饭,学洗衣服,早早地就起来,把家里拖干净……切菜切到手了也不会哭,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明明,对身边的人都那么好,为什么要这样……”   安姨说个不停,最后只剩下了哭咽。   欧阳澄抱住了她,看着沈阎的墓碑失神。   ……   生活还得继续,欧阳澄却没有结婚,他和自己的父亲死磕到底,结局是好的,但是过程很惨,这个贵公子,被打压到只能住地下室,喝矿泉水饱腹。   他曾经,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他告诉沈阎,他不想承担这样的后果,他觉得太苦太累,自己扛不住。   最终他还是扛过来了,触底反弹,借着安嘉,一举拿下了欧阳家。   那时候的欧阳澄明明才三十五左右,却已经有了白发。   他依然潇洒自得,去夜店,去酒吧,却总是会回家,别人说他家里是不是养了美娇!娘,他说家里喂着家家,走不开。   有一天,欧阳澄喝得酩酊大醉,助理把他送到床上时人还好好的,可是第二天却怎么叫都叫不醒,欧阳澄,就那么猝死在三十六岁。   ……   【重生】   凌晨四五点的夏天,天边已经有了曙光,小巷子里,有细微的声响,野猫跳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里。   十三岁的欧阳澄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捂着胸口,疼得面色发白,一头的汗水,明明记不清梦里的内容,却恐怖得让他现在都还有些发抖。   有些东西对他很重要,他抓不住,深呼吸几下,就是迫切地想见到一个人。   欧阳澄下了床,穿着拖鞋出了房间,旁边的沈阎的房间门却开着的,灯关着,里面没有人。   洗手间里亮着灯,欧阳澄听到了细微的洗东西的声音。 第四十二章 他很害怕   十八岁的沈阎很清瘦,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所以一蹲下来,肩胛骨清晰可见得像是要振翅飞起的蝶。   洗手间灯光笼罩下,沈阎缄默无声地搓洗着床单和内!裤,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羞窘难当的事,紧张得额头和鼻尖都挂着汗水,整个人像是放进蒸笼房里,脸红扑扑的,耳垂也红得快滴血。   欧阳澄站着看了一会,才开口,“沈哥。”沈哥两个字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欧阳澄只觉得心脏里的闷痛终于消散一空,只是舌尖无端地发苦,看着沈阎的背影就觉得酸楚,很酸楚很酸楚,酸到他眼眶里好像涌上了泪。   就像是永恒的错过,无法追平的遗憾。   这种情绪明明很陌生,很无端,让欧阳澄很匪夷所思,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亲近沈阎。   沈阎背影一僵,把盆往里推了推,没敢看欧阳澄,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怎么起这么早?”   欧阳澄走了进去,沈阎肉眼可见地紧张,他长手长脚的,就差把盆给抱在怀里,可是他现在还很瘦,肩背瘦削,根本遮不住,欧阳澄一边脱了裤子一边撒尿,笑着说:“沈哥你别害羞,梦遗这种事很正常啊,我都有过。”   沈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不过还是固执地抱着自己的盆。   欧阳澄解决完之后,洗了手然后突然蹲在沈阎身边,沈阎张了张淡色的唇,垂着眸紧张得睫毛都在发颤。   在欧阳澄的干净的目光的注视下,对方白净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点点地染上了艳丽的红色。   欧阳澄根本就没有思考,刚洗完的手还很凉,落在滚烫的脸颊上时,惊得沈阎眼睛瞬间瞪大,腾地一下站起来,“干干干……嘛?”   欧阳澄的手僵在空气中,他收回手抱着,蹲着仰起头看着沈阎,十三岁的少年,正是最干净最秀气的时候,他眼睛很亮,像清晨阳光下挂在叶片上的露水,眼珠一转,“沈哥,你晨勃了。”   沈阎瞳孔地震,然后瞬间转过身去,想往自己的房间逃,欧阳澄却突然站了起来,微凉的手指拉住了沈阎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我可以帮你啊沈哥。”   “胡说八道……”想强势却强势不起来,只是呼吸急得像是刚跑完三千米长跑,与其说是害羞,欧阳澄还察觉到了沈阎的惊恐和害怕。   那份恐惧,强烈得让欧阳澄心里笼上浓浓的怜惜。   沈阎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打开洗手间门时手在颤抖,他开了门,“小澄,出去。”   还小的时候,欧阳澄觉得沈阎板着脸的样子特别吓人,可是现在,他只能看见对方煞白的唇瓣和绷紧的脸部线条。   他得多害怕?   欧阳澄的心理响起了一个声音,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还是像弟弟一样存在的自己时,他也很害怕吧。   欧阳澄说了声好,就走出了洗手间,他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他该是,一个人怎样克服那份恐惧,并且无望地接受呢?   ……   欧阳澄离开后过了大约几分钟,沈阎才彻底平静下来,他望着地上的水盆,有些自虐地揉搓着那处,直到生疼得自己偃旗息鼓。   他抿紧了唇瓣,嫌弃自己脏,居然对欧阳澄有了那样的心思。   他也很害怕。 第四十三章 他什么都不知道   深呼吸几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沈阎才蹲下去,继续洗搓着脏了的床单和衣裤。   当他在梦里梦见那样的场景,对象还是十三岁的欧阳澄,醒来的时候,什么快!感都没有,只有无边的惶恐,甚至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变态。   一个令人恶心作呕的变态。   沈阎并不知道自己喜欢同性,在今天之前。他只知道欧阳澄对自己很重要,这个重要,他一直没有去估量过程度。   直到现在…   沈阎只觉得煎熬。   …   欧阳澄在自己的房间坐着,他撑着头看着窗外,直到天色大明。   他的脑子还是很纷乱,里面充斥着很多令他觉得莫名其妙的信息。   比如,沈阎喜欢他。   但所有的归根到底,就是让他好好对沈阎。   这个感觉强烈得让欧阳澄全身发麻,根本无法抵抗。   等欧阳澄回过神来从房间里出来后,沈阎已经不见踪影。   “安姨,沈哥呢?”   “去学校了。”安姨叹了口气,“虽然说马上要高考,但是你沈哥也太hX.SXD努力了,他那样学,会伤到身体的,你看那么高的个子,都只有一把骨头了。”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劝劝他的。”   安姨诧异地看了欧阳澄一眼。   上了初中后的欧阳澄,对沈阎是处于比较抵触的时候,老爷子去世,管这小少爷的就成了沈阎。   欧阳澄爱玩爱闹,躲沈阎躲都躲不及。   欧阳澄笑了笑,吃了早餐,换了见短袖的水蓝套头衫,白色牛仔马裤,蹬着限量版的白球鞋戴上鸭舌帽就要出门。   安姨只让他早点回来,太晚了家里人担心,小少爷估计是又要出去玩了。   欧阳澄没有去辩解他其实要去找沈阎。   整个人乱而烦躁,只有见到他沈哥才能安定下来。   …   他读初中后,和沈阎在的就是一个学校,可是到了高中部,他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沈阎在哪个班。   怕对方正在补课,就没有打电话。   幸好对方是高材生,到高三老师办公室里一问,就知道了,但是沈阎的班主任却告诉他沈阎不在班里。   “沈阎很有主见,他成绩也很好,他说他申请自己在市图书馆学习,效果很好,我就允许他去了。”   欧阳澄讶异。   正在读高三的人,其实是最需要家里人的关心和帮助的,可是没有人知道沈阎是怎么去准备的。   手指紧了紧,欧阳澄又打车去了图书馆,他给沈阎发了消息,没回,打电话也没接。   在市图里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实在是饿极了,买了瓶矿泉水,到图书馆旁边的小吃街的一家牛肉粉馆里坐下来时,看见了穿着蓝色工作服把矿泉水扛进对面餐馆里的沈阎。   对方在打工?   上高三在打工?   正是下午两三点,天气热到沈阎后背都已经濡湿,对方的胳膊和脖子都已经晒红,能看见大滴大滴的汗水滴落下来。   十八岁的沈阎,为什么那么黑那么瘦,没有人知道,他早早地就为了自己的生活奔波。   欧阳澄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念头,爷爷去世后,欧阳家除了他和安姨,没有人再把沈阎当亲人。   可是,他这个亲人也当得很不称职。   要是往常的周末,他睡到十一二点,吃了沈阎准备好的早餐,把自己收拾打扮好,出门和朋友同学玩,什么都玩,怎么开心快乐怎么来,甚至周六不回家,在沈阎给他打电话时,撒谎搪塞。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那么惬意,同一个屋檐下的,沈阎的生活一定也很富足。 第四十四章 有些小事啊   老板过来问他要点什么,欧阳澄拒绝后,走去了粉馆,太阳很拉辣,他压低了太阳帽,骑了个共享单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沈阎。   沈阎送了一下午的水,整个衣衫都湿透了。送完水之后,他又去了一家便利店,换上超市的工作服时,脸都还是红透的。   欧阳澄坐在超市外的一个比较隐蔽得地方,看着沈阎。   沈阎给欧阳澄打了电话。   “喂,小澄。”   “沈哥。”夏天的夜里,很清凉,白日的暑气消散,漫天星辰,似乎很浪漫,只是有蚊虫,把欧阳澄半只胳膊都叮起了包。   再怎么美好的表象之下,都有各自的难言之隐。   “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欧阳澄看不真切,对方低着头,不知道在翻阅什么,只是后颈瘦的突起的骨头,看得人难受。   “我只是问问,沈哥你去哪了,不在家里。”   沈阎那边沉默了很久,欧阳澄能看见对方僵硬着一动不动。   “高三,学业很重,我在学校学习。”   “嗯,沈哥,你要注意身体。”胳膊似乎痒得更加难受,抽出手挠了挠,“早点回来,我和安姨等你吃饭。”   那边是很长久的沉默,欧阳澄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急了急,然后才应声好。   挂断电话之后,欧阳澄在外面喂了几个小时的蚊子,大概十点半,才见沈阎下班。   沈阎的小电驴估计在学校,对方背着包在共享单车,看见了今天沈阎花了大价钱的自行车,也看见了欧阳澄。   他吃惊,“小澄,你怎么在这里?”   欧阳澄白净的脸上都有包十三岁的少年,比起沈阎,还矮了很多,从两个人的影子都能看出来。   他被他偏爱着有恃无恐,总觉得这人无论他走多远会一辈子都偏爱他,所以忽视,一再的忽视。   欧阳澄看着沈阎,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对方,一个人孤独地从法院里出来,颓然地看着天的场景。   “我来接沈哥回家啊。”他眉眼弯弯,沈阎看得愣了神,拉着手包带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   欧阳澄只能看见对方微微低下头,干裂的唇瓣抿了又抿,眼尾,有些红。   沈阎比欧阳澄大五岁,陪伴着对方长大,也看着对方长大。   对方还在襁褓里,还那么小小软软的一点时,就成了他的珍宝。   他的母亲不要他,他的父亲去世,四处无亲,才五岁的他被送进了福利院,又被沈老爷子领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闷,不讨喜,所以乖巧地做事,不添麻烦,沉默着去讨好每一个人。   可是他不知道,人啊,都习惯忽视安静的。   所以他做了很多不该他那个年纪做的事,刷碗,给欧阳澄洗小衣服裤子。   照顾着久了,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白白软软的娃娃。   虽然他不笑时对方会哭,可是娃娃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小家伙又怕他,又信任他。   而且他们都是被抛弃的。   所以他待欧阳澄,比待自己还上心。   可是欧阳澄越长大,离他的世界就越远,等你回家这种事,好像还是对方才读小学一年级,背着小书包站在他教室门口的事。   所以沈阎连欧阳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顾忌不上。   “怎么被咬成这样,我去给你买点药。”沈阎别过了脸,想走,却被欧阳澄拉住了。   “沈哥,我没事。”欧阳澄看着他瘦削的侧脸。 第四十五章 心智已经成熟   “大男人,被咬几口没事的。”   沈阎失笑,“你才十三。”哪来的什么大男人。   “身体还没有成熟,总感觉心智已经成熟了。”指腹下的皮肤,是温热的,他甚至像小时候拽着沈阎撒娇一样轻轻晃了晃,低头的脖颈处的白,晃人心沈。欧阳澄盯着地面,“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内容记不清了,偶尔闪过的画面,明明很平和,却总觉得恐怖,醒来后,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然后感觉自己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几十岁。”   欧阳澄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谈心了,沈阎安静地听完,可惜他嘴笨,不会安慰人,“没事,梦而已。”   “可是我本来就早熟啊,这个梦醒来后,感觉自己一瞬间有好像懂了更多。”   沈阎诧异地张了张嘴,实在不明白早熟后动了更多,这些更多包含了什么。   欧阳澄直接挽住沈阎的胳膊,“饿了,沈哥,吃东西好吗?”眼神很真挚,一点也不像早熟后懂了很多的眼神。   欧阳澄跟了沈阎一天,知道对方今天就只吃了一个面包和喝了一瓶矿泉水而已。   “好。”   他其实有些紧张,被欧阳澄这样抓着胳膊,尤其是……   抿紧唇,甩了甩头,才带着欧阳澄折返回便利店,拿了两份鸡排便利饭,加热就在便利店吃,他给欧阳澄拿了一瓶对方喜欢喝的酸奶,盖子下意识地拧开放到欧阳澄面前。   两个人坐在高凳上,玻璃墙外,只有路灯下一片暖黄光明。   “怎么在这里?” 吃着饭,沈阎问。   “过来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记忆中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如今坐在了一起,那种恍惚难得的悸动,让欧阳澄鼻酸,“看见沈哥在这里打工,就等了会。”   “哦。”他吃饭时不习惯说话,想着吃完便一会再说,便安心地吃,吃得很快,但是不粗鲁,握着筷子的手瘦长得好看。   他也确实饿了,可是旁边的欧阳澄老是在看他,身体永远会对情绪做出最诚实的反应,耳根通红发烫,他皱了皱眉,没敢看对方,“吃饭,别看我。”   别看我……   啊,欧阳澄怎么觉得带着点委屈的可爱呢,于是他低头笑了笑,“沈哥,我突然发现你好帅啊。”   动作一僵,差点被呛到,沈阎迷茫地看着欧阳澄,是不是生病了啊,怎么那么不对劲。   欧阳澄生得很俊,年少时更是唇红齿白,眉眼弯弯时,感觉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还要好看的人,怪不得有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心跳得很快,像是快要挑出嗓子眼了,抿唇,眼神飘忽,最终拿上筷子把饭刨完,脊背僵直,“最近作业很少吗?”怎么又闲心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欧阳澄挠头,继续吃饭,“挺多的,有好多东西都搞不懂啊,沈哥帮我补课好不好。”   沈阎点头,见欧阳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饭,自己从口袋里拿出小单词本,认真地背单词。   吃完饭后,两个人骑上了共享单车,沈阎总是习惯在欧阳澄身后,可是今天欧阳澄没有像以前一样飞快地骑,而是总是和沈阎并排着,“沈哥不是高三嘛,为什么打工?”   “多点社会的经历。”沈阎道,“而且我已经成年了。”   车轮碾过地,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   其实沈阎十八岁的生日,才过了一个周不到,那天他甚至在外面玩,完全忘记,事后就补了句生日快乐而已。   “沈哥有什么生日愿望啊。” 第四十六章 期待得过多,总是会落空的   车轮向前碾去,搅动着一圈又一拳,夏季暑气消散,风吹过来,难得所有的思绪都平静。   生日愿望这种事,期待得过多,总是会落空的。   那还不如不期待。   “没有。”   “人怎么会没有愿望呢。”欧阳澄不赞同,“沈哥你在敷衍我。”   “真的…没有。”沈阎看着前方,“我不喜欢想太多。”   欧阳澄也沉默了。   少年的沉默让沈阎以为对方是不悦了,心里也暗骂自己的不识趣,“考上,京安医科大学吧。”   “这对沈哥来说,明明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欧阳澄心里不是滋味,原来,沈哥那么早的年纪,就不敢有太多的期待啊。   他的神思开始飘忽,眼前模糊着勾勒出这样的场景,夏天的夜里,风很凉爽,湖面平静,四周的树林有野猫跑过,欧阳澄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也有打算离开这里,我们总会各自成家的,沈哥,我爸知道你是同性恋。”   场景中沈阎的眼神很绝望。   “我妥协了。沈哥,其实重点是在这里,即使有一天,我接受了你,我也办不到,和我爸去对抗。我吃不了苦,我就是一个娇纵的富二代。那样沉重的未来,我没有办法和沈哥你一起去承受。”   “我不介意,小澄,我不介意你以后放弃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和我试一试…你既然已经想过未来被分开,那么是不是也可能会接受男人,也想过我们在一起?”   “我可以慢慢等你成长,等你收心。”   “哪怕你知道,没有未来?”   “沈哥,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车轮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欧阳澄突然停了下来,眸色暗了暗,唇色苍白,呼吸也很急促。   沈阎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小澄?”   那些声音终于从耳边消失,把他拉回现实,面前沈阎的脸,比场景中要年轻很多,脸色没有那么苍白,眼神也没有写满绝望。   见欧阳澄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沈阎不敢看对方眼睛,“怎么了?”   欧阳澄忽又恢复了正常,摇头,“走吧,沈哥回家。”   …   到家之后,沈阎拿了药膏过来,本来想给欧阳澄上,但是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眸子暗了暗,放在了对方的桌上就离开。   欧阳澄洗完澡回来,就看见了药膏。   他自己给自己涂完,又一一地回短信,他今天爽了同学的约,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补上。   可是,明天沈阎是不是还会这样辛苦?   烈日骄阳,晒红的皮肤,大滴大滴的汗水…   他叹了口气,和同学约好下午的时间,抬头一看表,都已经十一点了。   他走去房间去倒杯水,路过沈阎门口时,门缝里有光。   还没有休息?   欧阳澄敲门,沈阎把手上的笔记本收到抽屉里,开门,“小澄,你怎么还不睡?”   “沈哥你不也还没休息吗?”   “我在做模拟卷,一会就好了。”   “…”欧阳澄看了眼桌面上厚厚一沓的试卷,把手里的热水递给了对方,“沈哥,早点休息。”   …   第二天欧阳澄已经在七点醒了滚开,沈阎还是没有在家里。   包子和粥却已经放在了保温箱里。   欧阳澄失神。   …   沈阎坐在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面前,尽管他看上去很沉稳,可是眉眼里的稚嫩还是没有褪去。   “小同学,别紧张。”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你是说,你想矫正喜欢同性的心理对吗?”   沈阎点头。 第四十七章 你还告诉我们你是故意的   沈阎点头,他怎么想,欧阳澄都不会和他走这条路的,他害怕,欧阳澄会因此厌恶的。   他上网查了很多,关于同性,各抒己见,人们很难达成统一德看法,可是一个人对某件事处在怀疑和焦虑中时,他期盼好的言论,可是也没法忽视那些恶评。   恶心,去死,害人,玩屁*的肮脏东西……   比这难听的还有很多,可已经足够让沈阎焦虑艰难。那么喜欢漂亮女孩子的欧阳澄,怎么会理解包容他?   所以沈阎在论坛上找到这个医生,很多评论说确实可以矫正过来。   因为欧阳澄,哪怕沈阎明白这不是错的,他也想试着去改变。   中年医生说了很多,什么同性是错的啊,不被世俗所接受,还给他讲了很多悲剧案例,最后还让他进了一个房间,反复播放那些恶心到极点的片子给沈阎看。   沈阎出病房时,直接到洗手间吐了个干净,脸色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医生给了他一些药,一天三次,还告诉他还有五个疗程,一次一千,看沈阎是学生,就只收他700。   沈阎拿着药放进了书包里,然后把药片全都放进了装维生素和钙片的药瓶里。   沈阎每次的反应都很大,让那个医生以为,他真的很厌恶同性恋了。   可是只有沈阎知道,他脑子里,欧阳澄的呼声,只是随着治疗的过程更加强烈而已。   沈阎很累,学习,打工,治疗,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其实上辈子,沈阎也这样暴瘦过,但是别人都以为他只是学习压力大而已,他是一个人咬着牙硬生生地熬过去的,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可能是他看上去永远都能把所有事处理好,所以没有人会担心他。   而这一次,哪怕是欧阳澄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沈阎身上,他也只以为对方是打工太辛苦。   他和沈阎谈过,沈阎只是留给他一个瘦削的侧脸,然后说我有分寸的。   欧阳澄第一次发现,这个人执拗到可怕。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所以他怎么会在最后喜欢上别人呢?   …   欧阳澄变化很大。   即使他依然能够和身边的人谈笑自如,班上该活跃还是活跃,但是吧,你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个人突然间收了心。   取代一下课和女生嬉闹的是偶尔的出神,他班上的朋友都取笑他,是不是芯子给换了变得那么文静。   欧阳澄只是笑,然后不动声色地在月考拿下了年级第一。   欧阳澄早就知道自己不对劲。   脑子里总闪过的画面,还有摆上的试卷,全都熟悉得像是他早就经历过一遍。   高三放学的时间当然和他们不一样,沈阎经常自习到十一点才骑电驴回家。   所以现在欧阳澄放学了,也不再勾肩搭背地去耍,而是背上书包去等沈阎。   他的朋友问他:“你不是说你特烦你哥管你等你吗?”   欧阳澄诧异,“我有这么说过吗?”   他朋友面色古怪,“当然了,还被你哥听见了,事后你还告诉我们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   “故意让你哥听见啊,你说你哥如果听见你这么说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管你出去潇洒的事了。”   “…”欧阳澄愣了许久,牵起的笑容很僵硬。 第四十八章 缝那么多针不疼吗?   为什么曾经他会觉得那样做无所谓?   他好像,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在伤人。   欧阳澄背着书包走到高三的班级门口,透过窗,他看见沈阎正在专心地记笔记。   对方的鼻子里塞得有两颗卫生纸捏成的条,沁出了红色。   沈阎可以说得上是天赋极佳,而且又足够勤奋。   所以高三学到流鼻血的这种事,也发生在他身上。   沈阎很高,坐在了后座,脊背清瘦挺拔,看得见的小半张侧脸是不健康的苍白。   欧阳澄皱眉,回去还是和安姨说说,得给沈阎补补身体。   下课后,班上的同学都鱼贯而出,学校有食堂也有宿舍,几乎高三下课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开饭的时间,所以抢饭,或许成了高三学子为数不多的乐趣。   当然也有人选择多做一会题。   沈阎就是后者。   他侧头看见了欧阳澄,招了招手,欧阳澄就进去,沿路和不少人打了招呼。   坐在了沈阎对面的空位置时,沈阎正在解最后一个数学题。   “我把这个题做完,很快的。”   “没事,沈哥你慢慢做,我背会单词。”欧阳澄拿出了单词本。   沈阎停下笔看了他一会。   “怎么了?”欧阳澄笑。   “小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做或者什么请求?”不然为什么这么乖,这么爱和他在一块。   欧阳澄抬起了唇角,“沈哥高考那么大的事,需要人陪啊,我就想多陪陪沈哥。”   沈阎垂下了眼眸,笔在试卷纸上戳出了一个小黑点。   像戳到了他心里一样。   他轻声嗯了声,又低下头做作业,耳垂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   欧阳澄不知道为什么就心痒得想捏捏,他干咳了几声,咽了咽口水,把视线移到单词上,才冷静下来。   直到再次随意一瞟,就看见沈阎的卫生纸条已经濡湿完,嘀嗒一下,直接滴在了雪白的试卷上。   沈阎从抽屉里拿出纸,重新换掉,鼻血像打开的水龙头,连班上的同学都惊动了,一群人和欧阳澄把沈阎带到洗手间去洗手,有女孩子递上了手帕弄湿敷在后颈。   止不住,还是止不住。   洗手间的池子都成了淡淡的粉色。   欧阳澄神色很凝重,他握着的沈阎的手发冷。   “去医务室。”他当机立断,把沈阎带去了医务室。   校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帮沈阎把鼻血止住。   垃圾桶里,是大团大团的血棉花球。   沈阎坐在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白。   “医生,我哥这鼻血怎么会流个不停?”   校医看着沈阎,摇头叹气,“沈阎是吧,高三很辛苦,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和身体,你这样太超负荷了,小同学你是他弟弟,就和你们的家长说说,别让沈阎再这样下去,不然还怎么高考啊,前几天跑操摔倒,膝盖上那么大的一个口子,缝那么多针不疼吗?严重的休息不足,抵抗力差。不过鼻血是第一次这样吗?”   沈阎点头。   “那去医院检查一下,怕是鼻腔内的动脉血管破裂,去看一下放心。” 第四十九章 普通而又动人的日子   校医再次嘱咐几句后就去吃饭,欧阳澄蹲在沈阎面前,想掀裤腿,被沈阎按住了手,“干什么?”   “我看你的腿…”欧阳澄说,“摔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沈阎拿开了欧阳澄的手,“不是什么大事,吃饭去吧,已经很晚了。”说着沈阎就想站起来,欧阳澄却扯住了他的裤腿,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对方。   看着看着,眼底就浮上了哀求,“沈哥,给我看看好不好…”   欧阳澄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撒娇示弱是绝对不会含糊的,特别是对沈阎。   沈阎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抿唇,眼神飘忽了几下,又坐了回去,自己弯腰掀起校裤裤腿,校裤是青黑色,带两条白扛,很宽松,挽起来的小腿,直,长,匀称,有肌肉,白皙细腻。   即使穿着白袜,露出的脚踝形状,也是恰到好处的好看。   人本身对美就有追求,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腿形,也有自己的审美。   色!情一点的说法,好看的腿也能勾起人的欲望。   沈阎的腿无疑就属于这种层次,但是他本人却毫无察觉。   而欧阳澄,即使外表青涩稚嫩,很多事情也还没有想清楚,却对性与美这上面有了足够的鉴赏与追求。   露出了膝盖,包着纱布,“没什么大事,而且现在包着的,你也看不见。”   欧阳澄眨了眨眼睛,仰头看沈阎,眸子沈黑,眼白纯粹,无辜而天真的模样,“可以摸摸吗?”   “…”沈阎不解,这纱布有什么可摸的,但是他还是掉头。   欧阳澄扬起唇角笑了笑,眼波流转从小腿而过,又看向沈阎,眼底的深意,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甚至十八岁的沈阎问看不透,只是看得无端耳热。   用眼神演了部小电影,欧阳澄抿唇,伸出的手只是帮沈阎拉下了裤腿,“吃饭去吧,沈哥。”   “…”沈阎愣了愣,心跳得很快,像是…   像是被…   他想不到更好的词汇,但是他以后就会知道,玩弄,用眼睛玩弄了一遍。   …   到了食堂,沈阎排在欧阳澄前面,高个的少年,瘦削笔直,在喧闹的食堂里,安静得像一副画卷。   一瞬间欧阳澄觉得四周的情景,都打上了暖黄的滤镜,像是应该是他的回忆。   但是他觉得难过,因为好像,他曾经错过。   错过沈阎一生中,所有最艰难的日子。   没有陪伴,同在屋檐下,被对方处处体贴照顾,却依然活得像陌路人。   他的悲喜,他连路过都没有路过。   欧阳澄单手插在裤兜里,手指拧在了一起。   直到沈阎把打好的饭递给他,红烧排骨,肉沫茄子,还有一个鸡腿,水煮南瓜。   全是他爱吃的菜。   而沈阎的菜色里,只是少了一个鸡腿。   其实欧阳澄不在的话,沈阎一般只吃一荤一素,他节俭,到也没有到苛待自己的程度。   只是这样丰盛,倒也是少有。   因为来得晚,食堂里不算挤,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树木葱茏,夏季的知了在鸣叫,晚霞的红光投在爬着爬山虎的墙壁上,是无数个普通而又动人的日子。   普通在沈阎过了快六年,动人在对面坐着欧阳澄。 第五十章 太现实   去医院做了检查,没有什么问题,交检查费用的时候,欧阳澄第一时间给解决了。   沈阎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拿着补身体的药,班主任也让沈阎回去休息一晚上别上晚自习了。   学校离家还算近,走路也不过半个小时,何况沈阎骑车。   欧阳澄坐在沈阎的身后,搂着对方的腰,太瘦了,感觉单只手都能搂完。   沈哥的腰,是不是和他的腿一样白?   欧阳澄眯眼笑,班上的女生常看的言情小说上面,总会写着男主身上有清新的皂角香味。   现在沈阎身上也有。   “沈哥。”   “嗯?”   “不要那么辛苦,要保重好身体。”   “好。”   …   每个周,欧阳澄的父亲都会派司机过来让他回老宅吃饭。   欧阳靖早就让欧阳澄回去的意思,只是欧阳澄一直也不愿意,而他本身也不缺儿子,所以就由着对方。   吃完饭后,欧阳澄都会到欧阳靖的书房给他讲讲这个周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对于自己的爹,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他可能本身对感情就比较淡漠。   可是今天,看着书桌前看文件的父亲时,欧阳澄心里冒起一个念头。   他不会同意你和沈阎在一起的。   不同意就不在一起吗?   那日冒在他脑子里拒绝沈阎的说辞…   “爸,我想问你件事。”欧阳澄开口问。   “你说。”   “我们家是什么时候不管沈哥的生活费用的?爷爷去世以后吗?”   欧阳靖抬起头看他,半晌摇头笑,像是觉得孩子的问题太过稚嫩可笑,“欧阳家不缺那么点钱,每个月都会让人定额打到安姨的卡上。”   “哦,我知道了。”   “怎么,他现在的吃住都还是欧阳家的,也并没有自力更生,所以说你们孩子的一些想法就很可笑。”欧阳靖摊手,“看在你爷爷的份上,以后欧阳家给他一份工作也没有问题,所以哪有什么管不管的问题。”   沈阎大概是高二的时候,参加了一个中小学科技大赛,当时欧阳家在开发新科技,决赛时主办方请到欧阳靖去颁奖,因为受政府重视,他也就去了,当时有老熟人对他说:“沈家那孩子,现在你是监护人吧。”   他只是笑,“随便养着吧,又花不了什么钱,家里老小都喜欢。”话里话外,轻慢无视,甚至不把沈阎当成一个人。   出于礼仪,沈阎领了奖后来找欧阳靖打招呼,听到了。   欧阳靖以为就是那番话让沈阎对欧阳家生了不满。当然这事欧阳靖也不会和欧阳澄提起。   其实沈阎很早以前就懂得了人情冷暖。刚被老爷子接到身边的那一年过年,欧阳家把老爷子接过去,老爷子就带上他。   欧阳家无视的眼神,还有那种氛围,他懂。   所以他很努力地独立。   欧阳澄听完父亲的话,点头笑了。   沈阎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养来陪他照顾他的玩意,不值得针对,也不值得上心,就是不值一提。   很现实而已。   “我知道了。”   “前不久,去找了我的秘书,自己把自己的户口给迁了出去。后来还要要银行卡号,说自己会打生活费,不够的欠着。”欧阳靖笑了,“你们小孩子,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太过不屑。 第五十一章 舍不得   是啊,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你竭尽全力地去维护自己的尊严,在有的人眼里,不过是笑话一场。   你永远不可能得到他们的尊敬。   欧阳澄很通透,他知道这个时候和他父亲理论,无疑就是在小打小闹。   “确实是。”他说,“他也没有和我们说过。”   “他那一身傲骨,以为能当饭吃,不过是在闹笑话,要真这样自傲,为何不搬出去?”   “…”当然是因为他欧阳澄啊,欧阳澄抬唇笑,他只能说幸好,欧阳家的人太过瞧不上沈阎,所以也没有这闲工夫去奚落对方…   可是欧阳越呢?   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哥?   欧阳澄抿唇,和自己父亲道别以后,没有让司机送,自己走了一会。   却遇上了在遛狗的同班同学,梁甜。   女生喜欢他,还给他送过情书,他也挺爱逗着别人玩的,可是一直没有同意。   那日他大梦醒来以后,全身心扑在沈阎身上,倒是忘了这个女孩。   忘记对方的叔叔家其实也住在这个别墅区。   她会成为你的女朋友。   她会做很多让沈阎伤心的事。   脑子里响起两句话,然后走马观花地放过他和女孩子在一起的场景,还有沈阎孤独落寞地望着的眼神。   “…”欧阳澄有些失神。   “欧阳澄…”梁甜走近了一些,伸出手在欧阳澄面前晃了晃,她扎着高马尾,,很生动明媚的模样,“你家住这里吗?”   他初中的时候,身份是隐瞒着的。   “到这里找人而已。”欧阳澄眼中再也没有了对女孩的惊艳,“你遛狗吗?”   “嗯,我叔叔家在这里,这是球球。”梁甜向他发出邀请,“一起?反正今天周末。”   欧阳澄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挥手告别。   他的心情很明朗,甚至有这雀跃,因为他好像真的能很轻易地和他一起所享受的花花世界告别。   从梁甜开始。   欧阳澄想去找沈阎,却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沈阎晕倒在送水的街上,还是行人把他送到医院的。   欧阳澄很慌,别墅区很难打到车,他只能跑回去,气都没有喘匀地让司机把他送到医院。   赶到病房时沈阎已经醒过来,不过唇色是煞白的,医生一边同他说话一边记录。   他刚到门边,沈阎就抬起头来看他,眼底一阵兵荒马乱,“小澄,你怎么来了…”   “医院打的电话。”欧阳澄一头的汗,又生气又心疼,“沈哥,你没事吧。”   沈阎摇头,刚想开口,欧阳澄抹了一把汗,“算了,我还是听医生说吧,你好好休息。”   “别…嘶…”沈阎一急,就想做起来拉欧阳澄,然后动到了针头,瞬间冒了血。   “好好躺好,动到针了,别激动。”医生让护士重新给欧阳澄扎针。   “小澄,我没事,就是…就是太累了,我保证,以后会好好休息的,你…你不用管了…”他不擅长撒谎,说话急切的时候,就越发无法让欧阳澄信服。   可是看着对方慌乱的模样,干裂的唇瓣还在冒血珠,欧阳澄到底还是舍不得让他那么急。 第五十二章 兵荒马乱   欧阳澄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我陪陪你都不可以吗?”   “你…没有事吗?”沈阎松开了手,“有事的话先去忙吧,我这里打个点滴就好了…”   “沈哥,我怎么感觉你有些烦我?”   “怎么会…”他高兴还来不及,沈阎有些疲累,整个人好像是在沙漠中的旅人,背包里已经没了最后一滴水,随时都会陷入崩溃的境地,“只是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如果陪沈哥都是耽误我的时间的话,那我的时间就没有价值了。”欧阳澄坐到了病床旁边,“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看会书。”   沈阎点头。   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里陷入了安静。   窗外蝉鸣,树木葱茏,像是回忆里的岁月,总打上了不真实的柔光,美得过于虚幻。   欧阳澄真的拿出数学资料来看,沈阎本来想扛着,怕欧阳澄睡着去问医生,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熬到眼眶通红,终于还是睡过去。   只是一副随时都有可能被惊醒的模样。   连睡梦里都是不安稳的。   欧阳澄毫不怀疑,他要是敢起身,对方一定会醒过来。   他不着急。   耳边有声音告诉他,你有大把的时间来好好对这个人。   输完最后一瓶点滴,沈阎就醒了过来,也确实可以出院。   沈阎怕医生说出些什么,就让欧阳澄收拾东西,自己去拿药。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就一件被汗湿了的外套,和褪了色的小猪佩奇钥匙扣,里面有瓶钙片而已。   欧阳澄把没注意弄掉在地上的打翻出来得钙片收起,最后一片时,手指顿就顿,还是单独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   到了家以后,欧阳澄接起电话,假装外面有约。   “不在家里吃晚饭吗?”接水喝的沈阎问。   欧阳澄摇头,“应该是来不及了,沈哥,你和安姨别等我了,我会在外面吃的。”   这才是欧阳澄的生活。   沈阎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落寞,不过已经习惯了而已。   “那今晚要回来吗?”沈阎刚问完,又紧接着说,“钱够用吗?”问完自己的唇抿成一线。   他太唠叨了。   对方会厌烦的。   “回来的啊。”欧阳澄注意到对方的情绪,但是太过刻意地去缓解不过是让人尴尬而已,“以后除非很必要的事,我都会回家的,我可是要好好学习的人。”   沈阎一怔,眼里的光,一瞬间像天破晓那样动人。   他所求,其实从来都不多。   “注意安全。”   “嗯。”欧阳澄重重地点了头。   …   医院是不能随意透露病人的信息的,而且欧阳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所以他索性直接问那片药。   医生告诉他是一种副作用很大的偏精神类的药物,最常用来的,是矫正同性恋的。   说完还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这些药物没用,性向这事,本就是人生来带有的,没有什么正常不正常的。   沈哥想矫正自己的性向?   为什么?   欧阳澄不解,墨色的天空中星光璀璨。   他不想喜欢自己了吗?   这个念头升起的那一瞬间,欧阳澄只觉得兵荒马乱。 第五十三章 谁准你来这里的?   烦躁和慌乱让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就像是你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可能会不再属于你,你岂止是不甘心。   欧阳澄深呼吸了几下。   他抱着双手垂着眼站着思考了很久,睁开了眼睛,眼波流转,唇边有了抹笑容。   他掏出手机,查阅了一会,然后打开地图,选了个地址打了车过去。   晚上,独属于城市的夜生活在灯光中醺染了繁华,特别是这种布满酒吧的街道,夜晚才是他们生活狂欢的时候。   穿着最华贵精致漂亮大胆前卫服饰的男女从酒吧里进出。   但都是成年男女。   所以服务员看着面前虽然个不矮但是一脸稚气明显还没有成年的欧阳澄,伸手给拦住了,“同学,这里不能玩。”   欧阳澄看了眼夜色的牌子,京安市最著名和最大的酒吧。   欧阳澄背了包,被拦了之后他也不慌,从口袋里拿出五百递给了服务员,“让你们经理出来。”   酒吧经理出来后,欧阳澄给他看了他大哥的名片,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酒店经理就把他带了进去,找了个安静的卡座,上了一排酒。   欧阳澄让酒吧经理下去,酒吧经理只好让人悄悄盯着。   欧阳澄看着一座的酒,他的脑子里,是成年后的自己在人声鼎沸的酒吧里,笑着,玩闹着,调酒,玩牌,揽着美女,往她们的双峰里塞进大把大把的钞票…   热舞…   迷离…   狂欢…   然后是大口大口的酒咽下去。   欧阳澄按了按太阳穴,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拿起起瓶器,明明是他第一次喝酒,却熟练得像是他打开了无数个酒瓶。   最烈的威士忌,兑上冰块,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不觉得难喝,也不辣喉。   这就本是最该他熟悉的东西。   三瓶过后,他拿出手机相机看,里面的自己已经上了脸。   但是他的意识和灵魂却很清醒。   招手让服务员过来,交代了几句,就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让服务员打过去。   …   安姨已经睡了,沈阎正在解化学题,他房间门是开着的,灯却只打开书桌上的台灯。   他在等欧阳澄回家。   看了眼表,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欧阳澄的电话号码,却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   他抿紧还苍白的唇瓣,台灯下的侧颜的阴影,虚幻又固执。   修长的手指晃动了几下,最终当他还是想锁屏放下手机时,欧阳澄的电话瞬间弹了进来。   小澄两个字胜过一切惊喜。   沈阎接下,在听到陌生的声音后愣了愣,然后皱着眉听完,脸色更难看。   他拿起外套,和小猪佩奇钥匙,出了门。   …   夜晚正是酒吧沸腾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癫狂的男人女人,狂欢着扭动着暧昧着。   他们甚至想拉这个看上去英俊的年轻人加入他们,却被泛着冷气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沈阎找到了欧阳澄,眉目还带着稚嫩的少年撑着下巴,垂着眸把玩着酒杯的样子是超出他认知的成熟和老练。   桌上已经空了很多个酒杯。   对方还想要在喝,沈阎火气一瞬间上来了,推开四周的人走过去一把抢过酒吧蹬的一下重重地放在桌上,酒水洒了一桌,“欧阳澄,不回家,谁准你来这里的?” 第五十四章 先下手为强   欧阳澄眨了眨眼睛,里面瞬间弥漫着水雾。   十三岁的年纪,即使撒娇也不会不和谐。   他拉住沈阎的手,瘪唇,很委屈的模样。   和对方小时候犯错后求饶的神情一模一样。   沈阎的心坎瞬间就塌软了,也舍不得再责怪。   酒吧里的音乐吵得他头疼。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极其不喜。   “跟我回家。”沈阎把欧阳澄拉起来,揽住对方的腰身带到怀里就离开了酒吧。到了外面大脑里的轰鸣才休止。   欧阳澄脚步踉跄,脸也红得一塌糊涂,在沈阎眼里还是有意识的。   就是老往他身上靠,甜腻的酒气,不断喷洒的吐息。   让沈阎不断地把欧阳澄的脑袋往外推。   “能站好吗?我骑车带你回去。”   欧阳澄偏着脑袋,身形晃了晃,迷蒙地点头。   沈阎骑上车后,他也乖巧地上了车,一坐上去双手就紧紧地箍住沈阎的腰身,头靠在对方的背上,两个人从来没有像像这刻一样紧贴过。   对方靠上来的那一瞬间,沈阎的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坐好了。”启动了车子,尽量开得慢,所以洒在脸颊上的风很凉爽柔软。   后背T恤衫湿透了,欧阳澄在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沈阎担心焦急地问。   “沈…沈哥…”带着醉意的口齿不清,“你…会不会…厌恶我…”   “怎么会?”沈阎疑惑,“你在瞎想些什么,我厌恶谁都不可能厌恶你。”   “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啊…”   沈阎的眼神变得很柔软,他微微偏头,“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不系这样的…”欧阳澄抱得更紧了,他嗫嚅道,“我喜欢男的,所以喜欢沈哥,想和沈哥走一辈子的那种。”   撕拉!   突然停了下来,车轮和水泥地摩擦起了火花。   沈阎握着把手的手紧握到骨节泛白。   一瞬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林道树的树叶掉落了下来。   “小澄…”沈阎的声音很沙哑。   欧阳澄闭上了眼睛,“怎么办…沈哥…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沈阎的心乱成一团乱麻,后面的欧阳澄还在嘟囔着,他调整着自己的思绪,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到了家之后,欧阳澄已经不在胡言乱语,乖乖地由沈阎搀扶回到他的房间坐在床上后,见沈阎要离开,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沈阎没敢回头,“小澄你放手,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我已经清醒了。”指腹下的肌肤细腻微凉,“沈哥,我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我是一个同性恋,我喜欢男的,喜欢沈哥。”   “你才多大你懂什么。”沈阎的声音很平静,连他都做不到,“听话,放手。”   “沈哥,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好恶心…”少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他一哭,他所有的理智都会一扫而空。   欧阳澄啊,从来都是把沈阎拿捏得死死的。   沈阎慌忙转头,“我…”没有两个字,在看见欧阳澄脸上晶莹的泪花时,一瞬间击成粉末。   他皱着眉坐到了欧阳澄身边,用手指给对方擦掉眼泪,正想出口安慰时,对方直接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第五十五章 我什么都懂   沈阎全身僵硬得像一根木头,他的瞳孔放大,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   嘴巴也是微微张开的,难得如此失措。   欧阳澄抱他抱得很紧。   “沈哥,愿意等我长大吗?”欧阳澄带着哭腔问。   慢慢缓过神来,沈阎手足无措,“小…小…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他握住了沈阎的手腕,“我要和你在一起,沈哥,只要你不嫌弃我恶心,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慌乱和震惊过后,心底开始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这个世上,大概难有什么事,比自己喜欢的人向自己告白还来得让人激动欣喜。   这是沈阎想都没法想的事。   他的指尖在发颤。   眼底有微弱的光, 奇*书 *网*w*w*w*.*q*i*s*u*w*a*n*g*.*c*o*m 努力控制着唇角的弧度。   “小澄,你还小,你…你还什么都不懂…”理智在沈阎的心里推拉,“我们以后再说,你喝醉了。”   “沈哥。”欧阳澄直起腰板,眼睛紧紧盯着沈阎,“我不懂什么?”   “男人和男人…”   “怎么做我都懂!”现在讨论太严肃的问题,沈阎也不会拿他十三岁说的话当真,索性就大胆些,反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沈阎瞪大眼睛,一瞬间不是太能反应过来欧阳澄是什么意思,等他反应过来时,腾地一下离开床铺,皱着眉骂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不好好读书…”   “沈哥,医生告诉我,同性和同性,也不过是人类产生的情感,爱…本就是无罪的。”欧阳澄斟酌着自己的字词,“我想和你在一起…”   “以后再说。”沈阎现在全身都是发烫的,欧阳澄不知羞,他却臊得慌,对方要是再说下去,他会控制不住找个地把自己藏着,“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好…那就是有以后咯…”   沈阎没搭理他。   “可以陪我一起睡吗?我害怕,会做噩梦。”年纪小,撒起娇来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多大的人了…”   “刚还说我还小啊…”   “…”   “我这几天都在做噩梦。”欧阳澄的语气很可怜,“梦里是别人都骂我,指责我,说我同性恋恶心,不正常,连沈哥你都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   “那你不陪我睡?”欧阳澄睁着大眼睛看他,“难受,无助,可怜,想哭…就陪陪我好不好沈哥…”   沈阎是没有办法抵抗的。   所以两个人躺在一张床时,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是醉了,欧阳澄侧对着他很快就睡着了。   沈阎平躺了许久,才敢侧头看对方。   从那么一点,看到长大…   抱过,背过,牵着走过…   沈阎在夜里无声地抬起了唇角。   …   第二天是沈阎先醒过来的,头疼发晕,嗓子里也像点了火一样。   全身酸软无力。   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把他熬得心力憔悴,抵抗力直线下降,而且昨晚又经历了那样巨大的情绪变化…   沈阎闭着眼缓了会,想着自己去医院之时,欧阳澄也醒来坐了起来,“沈哥,你起这么早啊…”   他拿起床头的闹钟,五点五十…   “嗯,你再睡会,我去做早饭。”声音哑得不像话。   “沈哥,你感冒了。”欧阳澄突然探过身子凑上前来,额头贴住了对方的额头,烫得吓人。 第五十六章 我就是有些想他了   这突然的凑近,让沈阎的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微张着唇,眼睛瞪大,莫名有点呆。   两个人挨得太近。   这个时候不是调戏人的时候,太烫了,虽然很想亲一下。   他沈哥平日里像酷拽冷漠高傲的大猫,其实很容易受惊和炸毛。   咽了咽口水,欧阳澄退开手搭了上去,“太烫了,我们去医院。”   他很顺从,垂着头仍由少年探他的额头,声音沙沙的,粗听粗砺难听,细听…带着点呆糯和乖巧。   “要上课啊…”   有气无力的。   “你成绩那么好了,清华北大保送。”欧阳澄给他找外套,早晨还是有些冷的。   沈阎闻言笑了,嘴角控制不住的小窃喜,“我哪有那么厉害…”   “沈哥就是我心里的英雄。”   一瞬间沈阎心里的躁动,全都抚平。   …   他们到巷子里的诊所,开诊所的是一位老爷爷,他医术很好,价格又公道,巷子里的人都爱到他这里来。   就是可能随着年岁渐长,眼睛不太好了。   沈阎要输液,手背扎了三四针,手背都青黑起来,衬得那于瘦的手腕,更加让人难受。   因为高热,整个人像是烈日下丢了好多水分的植物,恹恹得可怜,唇瓣干裂得像枯了很久的地。   太苍白。   老爷爷扶老花镜道歉,“对不起啊阎仔,爷爷这眼睛不太好,手有些抖…”   “没事…”沈阎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我血管太细了,不怪您,您慢慢来。”   在一旁的欧阳澄把我们去另外一家医院的话咽了下去。   老爷爷感激地对沈阎道谢,最终还是在右手的第三针之后顺利打上点滴。   才早上七点。   老爷爷去开药之后,沈阎对欧阳澄说:“小澄,你去上课吧,还来得及。”   “沈哥,我想留下来陪你。”   沈阎很累很疲倦,看着欧阳澄的眼神都有些涣散。   呼吸很重,带着热气。   “想吃学校旁边的糖糕。”他扯起唇角笑,“能帮我买吗?”   “…”欧阳澄叹了口气,伸出手放在沈阎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好,那你好好休息。”   沈阎的两颊,是不正常的嫣红。   对方比他小那么多,可那一瞬间,他真的想依靠。   想好好休息。   …   欧阳澄放学回家时,安姨在弄晚饭。   “姨,给,糖糕。”他给安姨买了一份,“沈哥还睡着的吧?”   “嗯,打完点滴回来,在房间里看了会书,后来还是纟工曰生忄丿?儿?人睡下了。”安姨道,“你去看看,还没退烧的话,估计得去医院。”   欧阳澄点点头,拿着糖糕,想敲门,又改了主意,门没锁,他轻轻推进去,沈阎却是坐靠着床,侧头看窗外。   太阳落坡,半边脸都在金红色的光晕里,半边脸陷在阴影里。   “沈哥…”怕打扰到对方,声音很轻。   沈阎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来看他。   开了灯,把糖糕递到对方手里,手还是很热。   “好些了吗?”   沈阎盯着糖糕看了会,才小声地开口:“这么早回家啊…不出去玩吗?”   “…”   “怎么还给我带了糖糕了?”   欧阳澄的手指紧了紧,“你今天早上说的沈哥。”   沈阎愣了愣,恍惚了一下,然后点头,“好久没生病了,忘了…”   “你撒谎。”他握住对方的手,“老爷爷说,你经常会到他那里开药,感冒,牙疼,胃疼…”   沈阎眨了眨眼睛,仍旧狡辩,语气带着几分淳憨,“没有啊…老爷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欧阳澄笑,笑容里藏着难过,“快吃吧,糖糕还热着。”   沈阎点头,拿起糖糕吃了一口,“我爸,就只会做糖糕。”   欧阳澄看着他,一滴泪落在了糖糕上面。   “我就是…有些想他了。” 第五十七章 明明是我喜欢你啊   沈阎的父亲死在一次扫黑行动中,他是一个外乡人,在京安没有什么亲人。   这份工作很忙,妻子跑了,就只剩下一个幼子,家庭谈不上富裕,但是能给年幼的沈阎请保姆。   保姆是个合格的保姆,所谓合格,也只是做了她的本职工作。   沈阎活得很独立,可以说他孤僻,只是家庭环境使然,他害怕麻烦别人。   但是沈阎享受到过父爱,他父亲很忙,但是总会抽空回来看他,他也曾被高大的父亲举起坐在肩膀上跑过家附近的花园过,也曾被父亲牵着手去欢乐谷过。   他的父亲也蹲在他的面前,教导他:“阎仔,生而为人,要始终正直,才能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他铭记于心,也学会等待。   五岁以前,学会好好上幼儿园学前班,等待着父亲执行任务回家,可以递上自己的小红花。等待着他父亲,挽起袖子,给他蒸糖糕。   常年没有时间做饭的男人,蒸出来的糖糕,那有什么好吃的,可是五岁以后的沈阎尝不到了。   他只知道他父亲去世了,别人都说他父亲是英雄。   可英雄,对于他来说太抽象,他只知道,他等不到了。   甚至没法见最后一面,爆炸,尸骨无存。   埋葬的只是制服。   为了让父亲安心地去工作,他早早地就就会忍着泪和父亲挥手道别,如今看着鲜花簇拥的遗像,年幼的他憋到小脸通红,最终晕厥了过去。   五岁以后,他的等待是,欧阳澄长大…   …   落在糖糕上的这滴泪,好像沈阎这短暂的过往,尽管是无尽的苦涩,但是啊…总还是过去了。   “沈哥,别哭…”欧阳澄的心拧在了一起,他抬手去抹对方的眼泪,指腹下面的肌肤滚烫。   沈阎愣了一下,然后眼底闪过涩然,“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可能是…太累了吧…”   “沈哥…”欧阳澄内心酸涩难当,他伸手环抱住了对方,沈阎的下巴靠在少年还未成长起来的肩膀上。   他的眼底,全是泪光,太难了太难了。   “别太勉强自己,有什么事,我可以陪你一起分担的。”再搂紧一些,“沈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沈阎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眼泪流下来。   “小澄,我还害怕,害怕你会这样下去,永远疏远我。”   “我不会疏远沈哥的啊……”   “可是啊…”沈阎的声音有些轻,“您不是嫌弃我管得太多嘛,还不愿意和我一起上下学,也不愿意在家里吃饭,也不愿意…让我带你出去玩了…”   欧阳澄哑口无言。   似乎是烧得有些晕乎,他终于放松了下来,靠着比他小五岁的少年,嘟囔出让他最近很费解的一个问题,“小澄,怎么突然…突然又愿意…常回来了…”   他不是太能表达清楚,其实更准确一点是怎么突然变这么好了。   欧阳澄其实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他只能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沈阎微微睁开眼,手指蜷了蜷,“明明是我喜欢你啊…”   该害怕对方厌恶的…是他…   可是从欧阳澄哭着说出来的那一刻,沈阎的肩上的负担,一瞬间轻了太多太多。   药,真的很难吃,怎么都治不好…   现在他明白,他不用治了。 第五十八章 我没想过你要骗我   那次高烧,沈阎被迫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   只不过彻底退烧后的人有些不敢面对欧阳澄,是害臊,在对方面前哭…   可是欧阳澄总爱往他面前凑,凑到他最后也没了脾气,至少脸不会轻易红了。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沈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   反倒是欧阳澄,整夜整夜做噩梦。   噩梦的内容,不是沈阎一身是血地躺在巷子里,就是对方孤独寂寞地活着,还有他一次次对对方的拒绝,以及对方长久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模样…   最后是大漠黄沙里,金红的天,乱飞的黑鸦和秃鹫,沈阎半边埋进沙子里伤痕累累尸体,被啄了一只眼睛的空洞漆黑的眼眶…   他从噩梦里惊醒,长久地难以呼吸,最后一个人手抵额头掩面,额角流下冷汗。   那不是梦…   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告诉他。   …   沈阎的高考很顺利,顺利到高考的那两天全是多云温和的天气。   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安姨提前回家埋了好多好吃的菜在家做饭,欧阳澄就在校外和很多家长等着。   他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卓有成效的管理者》这本书在看。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合上了书,清亮地眸子注视着校门。   人这一辈子,总会不厌其烦地等待,去期待一个人的出现。   穿着安姨特地买的红T的高个子沈阎一出现的瞬间,两个人就看到了彼此。   高考散场时,何其拥挤和喧闹,那么一小段路,欧阳澄觉得自己挤出了一身汗来。   “沈哥!”他的声音淹没在喧闹的人群里,只是在拥挤中,伸出手拉住了沈阎的手。   沈阎的瞳孔微微放大,耳尖发烫,牵住的一瞬间心都轰隆了一下。   好不容易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沈阎才敢微微拢起手指,很轻很轻…   “沈哥打算去哪所学校?”欧阳澄问。   “京安医科大学啊…”欧阳澄才读初中,他不想离开这里,“这所大学很好,应该是能进的。”   沈阎的手指细长劲瘦,秀气却不女气,是典型的拿手术刀的手,牵在手心里,像握着块冷玉。   “我问过你的班主任沈哥,他说你完全可以去江大。”江大的医学专业,在全国才算首屈一指,沈阎读本市的医科大学,无非就是为了他。   “那里太远了…”   “我希望你去那里沈哥,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欧阳澄笑着说,“沈哥,你听我说,我们不是要在一起嘛,这里在我爸眼皮子底下,我又还小,所以我们得远离他,暂时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假我会去看你,以后我也会考取江大的。”   沈阎错愕,他没想到欧阳澄会想到这么远,毕竟…这个家伙从来都只会顾眼前的享受的…   欧阳澄以为他需要好好劝解一下对方,毕竟沈阎比谁都执拗,结果对方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就说了句好。   “沈哥,原来你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离开我啊…”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沈阎嘴角的笑容很浅,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你不是说了,你会来看我的,我相信你。”   “那万一我骗你怎么办?”欧阳澄突然道。   沈阎一愣,道,“我没想过你要骗我…” 第五十九章 沈哥还是活菩萨啊   很简单的一句话,说的人甚至都没有什么思考和积虑,全看听的人,能不能懂这份情谊。   那是一种惯性,是岁月长久积淀下的习惯。   欧阳澄能懂,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里,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温暖与感动。   他刚想开口说话,沈阎的手机响了,两个人牵着的手分开,沈阎接通了电话。   很快就挂断,欧阳澄好奇地问:“谁打的电话?”   “班长,让参加同学聚会。”沈阎脸上有几分涩然,“班群里说好考完在学校门口集合的,我给忘了。”   “为什么忘了啊?”欧阳澄歪着头在他面前,故意问。   沈阎抿了抿唇,垂下眼睑,“跟着你走了啊。”他一出校门,眼里就全是他,还被人牵着手,就这样带着了…   沈阎难得迷糊。   似乎也格外实诚。   跟着你走了啊…太窝心的话,让欧阳澄暖洋洋的。   人这一辈子,难得遇上一个跟着你说走就走的人。   “牵手的感觉真不错,舒服到连我们沈哥都忘事。”欧阳澄摸了摸鼻子,打趣道。   沈阎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树荫斑驳着阳光,落在挺拔的青年的侧脸上,光影朦胧着的红,是最简单的青春悸动。   “没办法…”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傻傻地眼神飘忽着说,“我第一次牵手啊…你怎么这么大胆,这么会啊…”后半句,又不自觉带上兄长惯有的说教的口吻。   他会的可多了,欧阳澄眯着眼睛笑,啊…青涩的沈哥,一定会很容易被他欺负到哭。   但还不是时候,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最用心地爱这个人。   “无师自通嘛。”这个话题有些危险,赶紧挑开,“同学聚会肯定不能不参加,那…沈哥,我可以跟着去吗?”   脸上的热度未消,沈阎头发剪短,整个人很清爽,或许是刚考完试出来,鼻头还是有晶莹的紧张的汗水,瞳仁黑得像墨,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就那么认真地看着你,真的让人想欺负。   “怕你会无聊…”   “不不不,不无聊,沈哥带着我去吧。”   “好吧。”   …   订了一个酒楼,沈阎虽然没什么朋友,也不爱说话,但是在班里很受欢迎。   是那种所有人都会去尊重他的欢迎。   因为对方看似孤僻,但是总是默默地做好事,有别人遇到困难了,也会搭手,每个人去问问题,他也会耐心地回答。   他是那种足够优秀,却让人足够舒服的人。   不张扬,不热络,不代表不温暖。   所以哪怕是班上的男生,在他出现是,也拉着他上桌。   然后递上了酒杯,“来来来,学神,都快毕业了,和我们喝几杯吧。”   被塞给一杯橙汁的欧阳澄坐在一边吸着果汁压低着自己的鸭舌帽不说话。   “我…不是太会喝酒…”沈阎看着满满的一杯啤酒,有些局促地道。   “没事没事。谁会喝啊!”那个男生爽朗地说,“可是,你不知道啊,高三以后每次月考周考,我都对着你的H.X.S.XD背影拜了几拜,嘿,一次考得比一次好,高考我又拜了,我肯定能上一本!”   他说完,几桌的人都笑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嚷着,“我也拜了!”   “我我我!”   “还有我,有一次月考,直接上升一百名!”   “…”   沈阎哭笑不得。   欧阳澄弯了眉眼,“沈哥还是活菩萨啊。”   … 第六十章 小丑竟是他自己   沈阎喝酒上脸,眸子也是雾蒙蒙的,只是平日不会轻易打扰别人的人,喝醉了也是格外温顺安静。   撑着头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有姑娘把情书塞到他手里,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傻傻地拿着。   “沈哥知道那是什么码?”吃饱喝足的欧阳澄打趣地问。   沈阎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摇头,不想说话。   “那给我?”   情书就转到了欧阳澄手里。他这次非要跟着来,大概也是猜到,毕业季,总有很多人要表白的。   他沈哥俊而不自知,他可是知道的。   最后沈阎和欧阳澄还是提前离场了,那么高的个子的人,被欧阳澄牵着往哪走就往哪走。   只是出了酒店,风一吹,人没有清醒,反倒因为安静下来就有些想吐。   “想吐…”他轻声道。   “啊?”欧阳澄没听清,所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阎撒开了手,然后跑到一棵树下蹲着。   欧阳澄给他拍背,人没吐出来,只是眼眶红,发呆似地蹲着。   “吐不出来吗?”   点头。   “很难受?”   沈阎仰着头看了欧阳澄一瞬间,突然眼里绽放了华彩,弯了唇角,“还好。”   “耶…”   “怎么这么小啊。”他抱着双臂,歪着头道。   “啊…什么小?”欧阳澄摸不着头脑。   “…”沈阎只知道笑,甚至有些傻,他埋下了头,嘟囔着,“小到都不能亲。”   欧阳澄砸然,“原来沈哥想亲我啊!”   本来就通红的耳朵尖,眼下更是红得快滴血。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就起来亲一亲啊。”欧阳澄也跟着蹲在一边,两个人蹲成一团在路边,有种奇异的萌感,“我心智可成熟了。”   “不行,太猥琐了。”沈阎把地上的草揪秃,“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宝宝…”   宝宝欧阳澄哭笑不得。   最后到底还是没有亲成,因为蹲了一会的沈阎,还是酒醒了一大半。   还得长大点啊   …   沈阎打暑假工,当家教,借着国家助学贷款,顺利去了江安市的江大。   什么假期去看望的,完全成了空话,因为为了高考时能直接去江安,欧阳澄表面上摆足了忽略。   但其实私底下,每天要发几百条信息的是欧阳澄。   想得抓耳挠腮的,也是他自己。   五年的时间里,沈阎就回来过个两次年,他其实也很忙,虽然才是本科生,但是老师很看重他,时常带着他出去。   而在欧阳澄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甚至去了国外交流学习。   哦,欧阳澄本来以为他沈哥会相思成疾,最后小丑竟然是他自己。   对方太忙。   江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金融系也属于王牌专业,欧阳靖还是妥协了,毕竟对方志愿已经填好,通知书也收到了。   不过整个暑假,欧阳澄被带着在公司里实习。   转眼开学的时间到了,欧阳澄就拉着个行李箱,理了个寸头,戴着顶黑色的渔夫帽,黑T,黑色工装裤,白色的球鞋,一压低帽子,一副我是酷哥别惹我的模样独自去开了学。   下飞机,也并没有惊喜,沈阎并没有在机场等他。   欧阳澄眨了眨眼睛,撇嘴,他是不是没人要了啊。   在行李箱上坐了会,欧阳澄失笑,伸了个懒腰,自己打车去学校吧。   沈阎读了五年的学校,他还是很期待得。 第六十一章 鲜嫩的男大学生   江大在的城市,比京安市还要更靠南一些,温柔水乡之地,学校都是得天独厚的雅致园林风格。   进入校园,最高的教学楼上挂着大横幅,恭贺我校张鸣教授携学生沈阎与德RX医疗基金协顺利完成交流工作。   怎么扎眼怎么来,几乎每个新生都会停下来看一眼。   欧阳澄自己也拉着行李箱停下来看了很久,他眯着眼睛,嘴角噙着笑容。   虽然有五年的时间,没能够时刻在一起,但是他觉得很值得。   点了点头,在学姐的带领下去了三区的宿舍,叫雅苑。   宿舍是古典的建筑,青砖白瓦,窗户是镂空花纹,地面铺的是鹅卵石。   那学姐离开时,还笑眯眯地问他要了微信。   欧阳澄没有迟疑,给了对方。   在通过了对方后,给置顶的沈哥发了条语音:   沈哥,我到宿舍了,在3区的雅苑B栋3004。   拿着手机等了会,没有回应。   扛着行李箱上楼,欧阳澄想,对方该不会在飞机上吧?   …   他到得比较早,宿舍里还没有人。收拾了会,电话响起。   “小澄。”那边的男声,似乎有些着急,但依然很好听,声线清冷磁性,是那种典型的高冷男神音。   欧阳澄几乎能想象到对方拿着手术刀吩咐旁边的护士抵用品的场景,严肃,利落,带着禁欲的冷然。   “我已经到学校了,你等等我,我来和你一起收拾。”   果然,对方真的从国外赶回来了。   将衣服挂进柜子里,“我去接你吧沈哥。”   “不用,我蹬自行车过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颇有些雷厉风行的感觉。   欧阳澄想了想,还是到雅苑门口去等着。   等了一会儿,有几个女生上前来,问他能不能帮忙搬箱子上楼去。   确实也挺重的挺多的,欧阳澄就帮人拎上楼。   恰巧也是他那栋楼旁边的女生宿舍楼。   女生非要送他下来,还要给他买瓶水作为答谢,到楼下,正巧就看见打算上楼的沈阎。   只是一个背影,一身正装,白衬衫扎进西装裤里,显得那腰身又细又蛊,妥帖的黑西装长裤,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头发修剪整齐,身段挺直,见个背影都透着股精英总裁的气质。   欧阳澄顾不上接女生的水,喊了声沈哥,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沈阎回头,就看见了向他跑过来的欧阳澄。   本来成熟了不少的人,直接跳了过来,搂住了对方的肩,躯体相撞,近乎是被揽进怀里。   沈阎被这突然的动作搞得不得不抵唇低咳几声,欧阳澄这幅模样,和他刚来这所学校时,看见有女生小跑跳到男朋友的身上挂着的场景差不多…   有些耳热,耳朵尖染上艳色。   “对不起,太忙了,今天才赶到。”被搂住的沈阎先开口道歉。   欧阳澄的目光打量着沈阎,两个人倒也时常开视频,见到真人,还是两年前过年的时候…   对方今年二十三,二十三,是一个人最好的年纪。   沈阎成熟了不少,面部的线条也褪去了稚嫩,深邃而俊挺,眉深黑,深刻的双眼皮,所以沈阎的眼睛其实很大,不笑时总是严肃认真,矜贵冷漠的样子。   他的眼神里带有太多成分,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露骨。   “别发呆,去宿舍收拾东西,带你去吃饭。”沈阎动了动身体,低声道。   “许久未见,相思成疾,就不能好好看看嘛?”欧阳澄低声道,“而且沈哥,你今天一副西装革履的总裁样,要不要包!养我这个鲜嫩的男大学生啊!” 第六十二章 可能   尽管在网上已经见识过对方的口无遮拦,但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是让沈阎错愕得微微睁大了双眼。   “小澄,你…”沈阎气馁,“胡言乱语些什么…”   自己侧过了脸,只露出通红的耳朵,还把笑意给藏匿住了。   “欧阳同学…这…”那个买水的女生终于开口,对面的两个人都太养眼,她的眼睛都不知道该看谁了。   “水就不用了,举手之劳,这是…嗯,我沈哥哥。”沈哥哥什么的,也只有欧阳澄能用那种暧昧的语气说出来,无端的娇和引人遐想,“我们去收拾东西了,再见!”   “再见…”   欧阳澄搂着沈阎往寝室走去,正是最热的夏天,沈阎雪白的衬衣领有些许水渍,对方穿成这样蹬自行车…   “沈哥其实也挺着急见我的吧。”他笑着问。   沈阎的鼻尖是晶莹的汗,他低垂着眼睫,好像在认真地走路,没有回应欧阳澄。   “沈哥?”欧阳澄又喊了一声,沈阎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你在发呆?”   “…”沈阎静默了半晌,盯着脱皮的墙角,“沈哥哥什么的…”   “嗯,不能叫吗?”   沈阎摇头,抿着唇不说话。   “那就是很喜欢听我这样叫了。”欧阳澄了然,“沈哥喜欢这样的啊…”   “欧阳澄…”沈阎抬眼看他,“嘴再贫…”   “沈哥要怎样?”   “我马上飞回德国。”沈阎点头,“现在就可以订票。”   这个威胁真的太具有杀伤力了,要是沈阎的眼神再软一些勾人一些就好了,欧阳澄心里有些可惜。   “啊…”欧阳澄连忙服软,“好好好,我不说了沈哥,我错了。”   …   给欧阳澄收拾完东西后,陪对方去食堂吃了中饭,沈阎就先回他租的地方。   他已经顺利毕业了,得到江大附属医院的工作,所以就在这里租了房子。   欧阳澄还有班会要开。   班会开完,已经是晚上了,欧阳澄早早拎上自己的单肩包,就往学校门口走。   沈阎穿着白t和灰色的手脚运动裤,简单清爽,头发也梳了下来,软软地垂在额头上,安静地站着的时候,总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不好接近,很高冷。   两个人结伴回了沈阎的出租屋,沈阎已经做好了晚饭,吃完后,欧阳澄去洗澡,沈阎找电影,对方想看电影。   沈阎的出租屋不大,一室一厅,洗手间也很小,感觉以后如果两个人一起洗澡的话会很挤。   上面放着的所有洗漱用品,都是两人份的。   这一世,沈阎看起来从高考以后,过得越来越好。   欧阳澄垂下了眼,给自己打上沫浴露,水雾模糊了镜面。   他依然过得不是很好。   五年的时间,欧阳澄让他留在这里,他就留在这里,让他不要回家过年显示疏远他就真的只回去过过一次年。   欧阳澄记得很清楚,那年过年的沈阎,一个人拎着行李箱逗留在巷口,对着通红的手哈气。   京安市冬天不常下雪,只是刺骨的绵绵细雨,冻得人发慌,尤其是夜里,那种冷就更加难以抵抗。   要不是邻居阿姨去接她从外地回来的儿子看见站在那里的沈阎回来告诉他们,可能对方真的看了一眼就独自离开。 第六十三章 他只知道,那个人很信任他   欧阳澄赶过去时,沈阎就那么坐在巷子外的长椅上,双手合着靠在膝盖上,低垂着头,旁边放着很小的行李箱。   彼时四周万家灯火通明,天空是阴暗的墨蓝色调,他周身空荡,只有在微黄灯光下的雨幕。   那时,欧阳澄只觉得自己像是溺了水一样,无可奈何,难过到几近窒息。   他在无数个梦境中琢磨到自己可能是重生,也拼凑出了上辈子那样的结局,所以他只想对沈阎很好很好…   “沈哥,怎么不进家门?”他出声时,沈阎就抬起头来看他,眼里闪过惊讶,但后来还是柔软温和的光。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对欧阳澄都没有怨。   一点都不会有。   刘海已经濡湿贴在苍白的脸上,眼底青黑,鼻尖冻红,脸颊消瘦,神情颓然,可还是像欧阳澄笑。   他本身不是个爱笑的人。   “想着,好久没回来看你和安姨还有我爸,就回来看看。”手已经冻到发紫,“一会的机票,时间太紧,所以就来看一眼,也不麻烦你和安姨了。”   他斟酌着用词,普普通通,却藏着那份体贴。   欧阳澄没有瞒着他过,告诉他,他们要故作疏远,让他在江安市好好奋斗他的未来,一切都是为了将来。   可是人之所以为人,会猜测,会难过,会不安,这与信任无关。   对他说这话的欧阳澄,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即使再怎么相信,那份忐忑,谁懂?   欧阳澄也不懂,他只知道,那个人很信任他。   而且,太想念啊。   太想念太想念。   在这个出生的地方,他都时常感受到那份孤独,何况在外面,漂泊无依,举步艰难。   沈阎所有的成功,他仰仗的不仅仅是天赋,还有无数艰辛。   欧阳澄鼻头发酸,他走过去拉住了对方冰冷的手,“不回去了,回家过年。”   “可是…票…”   “退了。”   他扬起唇角,满身风霜,在这刻得到了温暖。   “好…”他的声音有些哑。   …   那个好字好像还响在欧阳澄耳边,混杂着水声。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快速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穿上沈阎给他准备的新的银灰色的浴袍。   质地柔软,欧阳澄穿惯了好的,永远也猜不到,这是对方花多少钱准备的。   即使这辈子欧阳澄下定了决心和沈阎在一起,他也一时懂不了对方在生活里处处付出的艰辛。   随意把自己的短发查了个大概,然后就走出浴室。   沈阎的二手电视机,定格在一部经典老片的页面上,背对着他,一只手撑着头,微微低垂着,刘海软下去。   可以清晰看见后颈突出的骨头,还有柔绵软的白T下的蝴蝶骨。   欧阳澄很轻很轻地绕了过去,茶几上摆着一对资料,人握着笔睡着了。   他一向浅眠,现在欧阳澄走到他面前他还没醒的情况,他不知道该有多累。   把重逢的喜悦抛开,欧阳澄只要仔细一想,就该明白,对方是在国外和导师做项目,听上去风光无限,却永远不会轻松。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学生,还在读本科,别人带着他,就意味着他要做很多很多事。   时差颠倒,任务繁重,为了见他可能会加倍,然后才换得那么点时间。   T恤衫空荡,可以看到清瘦好看的锁骨,睫毛浓黑纤直,面容冷峻干净。眉头紧紧地皱着,淡色的唇也抿成一线。   欧阳澄在心底叹了口气,微微低头,然后想来人生第一次的公主抱,对方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醒了过来。   “你洗好了啊…”他的声音带着成年男人的沙哑,一点也不软糯,却格外撩人。   眼睛都睁不开地收拾茶几上的文件叠在一起,拿着遥控器,“那看电影吧…”打了个哈欠,睫毛都挂上了泪珠。 第六十四章 做梦?   沈阎按下了按钮,电影开始播放,他回头望他:“我去给你拿吃的和喝的。”   说完就去冰箱里拿了一堆吃的喝的抱过来,全是欧阳澄爱吃的。   他给对方打开装冰可乐的易拉罐,放在对方面前,然后坐在了欧阳澄身边,腰背挺直,不像在看电影,像是在上课。   “我把灯关了。”欧阳澄起身。   “还要关灯吗?”   “对啊。”欧阳澄笑,眼睛里透着狡黠的光,“电影,看的是氛围嘛,关着灯才浪漫。”   沈阎哦了一声,然后点头。   欧阳澄关上了灯,小小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屏幕投射的那一方光亮,人处在其中,成了剪影。   身旁的沙发垫塌陷了下去,他能闻到欧阳澄身上清新的花木香水味,淡,却让人印象深刻,就是那么一点尾调,蛊惑人心,惹人迷恋。   他去了解过,法国的小众香水名牌,名叫amoureux(情人),很贵,那么一小瓶,要上万。   太奢侈,尽管他现在已经很努力,可还是没有办法说买就买。   眼前这堆零食,也是几百的。   他像是自己做实验那样精细,把零食袋拆开摆好,需要处理的也全都弄好在盘子里,声音控制得很好,不会打扰到人看电影。   他做得很认真,处理完侧头看欧阳澄,看电影看得很认真。   整个人松懈了下来,也去看电影,可是他太累。   在国外,凡事难搞定的专家,导师都会让他去,细活杂活精细活,翻译文献整理资料召开报告…不是他在干就是他组织着人干…   回国的前三天,高烧才彻底退下来。   他已经整整有一个星期每天没有睡上五个小时了…   眼皮很沉重,挺直的脊背好像也坚持不下去,偷偷看了一眼欧阳澄,光影下青年俊美的脸上全是认真的神情。   没注意他就好,偷偷眯一会吧…反正自己提前做了功课,知道电影的内容,一会要讨论他也有说的…   沙发不大,他轻轻一挪就挪挨到了扶手,装作手支着头认真地看,在欧阳澄同他对视时,呆滞的眼神瞬间精神,定定地注视着对方。   在对方说了两句话转过视线后,四周很安静,电影声好像也在慢慢变小,放大的是青年的呼吸声…   太!安心…   从来没有这样安心过。   眼神逐渐涣散,直到最后一点光被黑暗吞没,他彻底陷入了沉睡。   柔软的刘海垂了下去,盖住了眼睛。   欧阳澄觉得自己也跟着紧张,直到对方真的睡着,他才觉得放松。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和这人说来着,但是他怎么看不出他太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什么看电影全不是他的目地,但是现在…   所有的目地只想服务于对方好好睡一觉。   把电影关成了静音。   他在微弱的光里描摹着对方的五官,描到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像跌在云里一样,满目皆是柔情。   就是想捧着宠,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伸手,轻轻地环住对方的胳膊,慢慢地带,对方真的柔软而又顺从地靠在了他的怀里,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下巴上让他高兴得起了鸡皮疙瘩。   可是人还是被惊醒了,欧阳澄察觉到对方有了动作,然后一抬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   “沈哥,别动,你在做梦呢?”   “做梦?”声音里含着浓浓的困意,小到跟只猫在咕噜一样,身体也瞬间放松了下来,只是另一只手环上了欧阳澄的腰,自己翻了个身,侧抱着欧阳澄进入了安眠。 第六十五章 但是我现在把你领到了家里(加更)   爱人在怀,睡得安稳,四下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觉得时间漫长。   因为氛围太温甜。   生活本就如此,哪有那么多日复一日的激情很极致的享乐,只有你在平静时仍然觉得此刻太珍惜太贪恋,你才是真正的幸福。   和沈阎在一起就是如此,他们之间可能更多的都是这样平静如水的日子,上辈子的欧阳澄只觉得,离之艰难,但是他抗拒这样的生活。   所以到最后,他付出了整整一生,才明白他这样的人是要怎样的陪伴才会安下心来。   影片里演了两位男主人公的一生,是一部很动人的男同片子,期间经历了很多的悲欢离合,都是生活所迫,困玉现实的无奈。但是所幸的是两个人还是到了最后。   结局是两人都垂垂老矣,终究还是有一个先走了。   欧阳澄一个人是一个很难对影片动容的人,那一刻他也觉得鼻酸。   影片里有一句话,“两个人的坚持,才叫爱情,一个人的坚持,叫绝望。”   那么,沈阎上辈子,其实在某种情况下,是绝望地过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他该怎么弥补回来…   他永远也回不到,上辈子沈阎和他提分开的那一天…   欧阳澄闭了闭眼睛,一滴泪隐在了黑夜里。   …   沈阎整整睡了四个小时,影片的第二遍已经快要大结局,欧阳澄半个身子也没了知觉。   他醒来时,脑子里短暂地空白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自己靠在了欧阳澄的怀里。   肌肉结实。   瞳孔微微放大,唇抿成一线,搭在隔着一层薄薄布料的温热的躯体的手也烫的下意识地抬了起来。   “沈哥醒了啊?”青年压低嗓音,酥麻惑人。   沈阎瞬间面红如血,他连忙坐了起来,“我…其实看了很多的…”   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讲完了剧情,居然还加上了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标准得就像在参加毕业答辩。   说完看了眼电视机上的进度条,道:“只是中间眯了一会儿…”   幸好屋子里的墙上没有钟表,不然沈阎可能会原地尴尬。   “没事啊…睡着的沈哥很软啊…”   “哪有形容男人软的…”沈阎有些丧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和欧阳澄的第一次约会,“你应该叫醒我的。”   “为什么?”   “…”话卡在嗓子眼里,也没有人在家里约会的啊,都是在电影院里,而且…   他张了张唇,才看了欧阳澄一眼,“那我们再重新看一部?”   “不了,有些困了。”欧阳澄打了个哈欠,沈阎休息两天,还要去国外把剩下的工作收尾,这是他在江大做的最后一个项目,做到了毕业那么久才算彻底结束。   眼波流转,带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们睡觉吧!”   “好。”沈阎站了起来,“需要吃一点宵夜在睡吗?”他扭动着肩胛,躯体虽然清瘦带着男人特有的清俊美。   “沈哥总把我当小孩啊。”一点也不觉得两个成年人的睡觉不应该只是状态,而是动作,“看电影也备了一堆吃的零食。”他眯着眼睛笑,眼底有怀念,“五年的时间里,沈哥有三年没给我寄零食,我差点以为,沈哥是想放弃我了。”   沈阎的动作顿了顿,那几年,他过得很辛苦。   四处打工,挣学费,又因为高中时为了治自己同性恋吃的药导致体质太差留的后遗症,太辛苦太苛刻生了一段时间的病,还因为有一个富二代追求他他拒绝,对方四处给他下绊子…   那年回家过年,就是因为他生病的缘故,错失了一个他准备好久的生物科技大赛的资格…   还有发生了一件很糟糕差点把他打入地狱的事…   他是一个人,会怨,会难过,才拿着所剩无几的钱,买了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回去的。   所以那时欧阳澄看到的他,才会瘦到快脱相。   他不是有自虐倾向,而是他不得不努力。   他愿意为了一个和欧阳澄并不明朗的未来,努力地去搏。   但其实即使欧阳澄不和他在一起,他也依然会努力而优秀的活。   “不是。”在他眼里,那些事都不值得说,“我只是怕你不喜欢了,我总把你当小孩…你会不会…”   “我可乐意了。”欧阳澄抢了他的话,活了两辈子,他还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那也太白搭这重生,“嗯,我很喜欢沈哥这样对我好,我刚刚是在炫耀。”   “那…热牛奶还要吗?”沈阎眼里有了笑意,很动人很明亮。   “两个人都要喝。”   “好。”   …   喝完牛奶后,沈阎去洗澡,他的睡衣很简单,白色的背心和灰色的短裤,比起给欧阳澄准备的那贵公子一样的浴袍,简直不要太随性。   很干净清爽,不邋遢。   腿笔直,瘦而有肌肉,线条很流畅,只是很白,大抵是常在实验室的缘故。   宽松的衣裤包裹着颀长的身体,白腻,空荡荡的,瘦得让人心疼。   上辈子,除了对方背殴打过后住院得那段时间,沈阎从来没有这样瘦过…   沈阎脖子上搭在毛巾,垫起脚拿衣柜上层的被子,露出一截白皙精瘦的腰身。   “小澄,那你早点休息。”   腰身很快被布料盖住,视线挪到欧阳澄脸上,对方抱着一床被子。   “沈哥,你这是不和我睡?”   沈阎点头,道:“我去外面的沙发睡。”   说完就想出去。   欧阳澄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挡在门口,“为什么不一起睡?”   沈阎看着对方,只不过五年,比他矮了好多的少年,已经比他高了半个头。   “床不够大…卧室里的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就一个小电扇,两个人睡很热的。”在沈阎眼里,欧阳澄就应该好好养着,不能冷着也不能热着。   欧阳澄挑眉,他轻轻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挨得很近。   “沈哥,我是你弟弟,还是你对象?”   太近了,心跳得有些快,这样的话题问出来,快到快要超出负荷。   “…”   “嗯?”他又贴近了一些,就差把沈阎抱住。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的…”沈阎沉默了许久,才红着脸答,“当弟弟的话,我会把学妹介绍给你,她们都是很优秀的好姑娘,但是我现在把你领到了家里。”   他注视着他,尽管脸红得不像话,但是话语坚定,“小澄,你真的做好决定,要和我在一起吗?” 第六十六章 亲一亲   “沈哥还对这件事有疑虑吗?”   沈阎微微低下头,“我只是需要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只要说了,我以后就会信。”拿一辈子去信的那种,只不过后面这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沈哥,看着我。”欧阳澄天生的温柔男性磁性嗓音,再压低下来,真的可以说是柔情款款,他单手捧着沈阎的脸,让对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视线,扬唇,“我这辈子,只会和你沈阎一个人在一起,从生到死,哪怕进了墓地,也不会分开。”   沈阎眸子里的光闪了闪,他的心鼓躁了一阵才慢慢恢复平静,欧阳澄的手还贴着他的脸,掌心温热,也不知道是谁发了烫。   “说话,要算数。”沈阎闭眼,唇角是小小的弧度。   “当然算数,食言沈哥用手术刀把我切成鱼片。”深情正经不了三秒。   “…”沈阎弯了眼角笑出了声,怎么办,他想,即使对方食言他也只会成全,实在只是因为舍不得,“好了,早点休息就了。”   带着诱哄的语气,说完人还是想往门外走。   欧阳澄伸着长胳膊把人拦回来,几乎是环抱的姿态,“不是都说清楚了嘛,沈哥,我们两个已经在处对象了,还不能一起睡吗?”   青年的胳膊线条,充满力量美的漂亮。   是不是抱起来他来完全不费力?   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雷到,对方身上的热气都快要喷洒到他脸上了。   “我已经满十八有一阵了,沈哥是怕我把你吃了吗?”   “沈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你…别这样…”沈阎紧张到说话都有些打结,带着点无奈,“我是真的怕热到,我买的床…”太羞耻,羞耻到耳朵尖俏生生地红,“明天才到…”   “床?”欧阳澄眨了眨眼睛。   “嗯…双人的…”沈阎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可能到时候这间屋子会有些挤。”   “…”欧阳澄讶然,“原来沈哥你还真是嫌弃和我睡又挤又热啊…”   沈阎没说话。   “我还以为你害羞啊…”   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薄被,“大男人害羞什么,我顶多…”脸粉到了脖子根,扭头时的青筋都很好看,“有些不自在罢了。”   “哦~~”欧阳澄拖长了调子,“不自在啊…”   “太晚了,休息去了。”沈阎拿开他的胳膊,想往外走,欧阳澄一笑,再次伸出手,环住人的身体,直接往床上带。   床塌陷下了一大块,长腿裹缠着长腿,薄被被丢在地上。   “我就要和沈哥睡,睡床和沙发都要一起!”虽然两辈子加起来不知道比沈阎大了多少,但是他现在就是十八,就是要恃宠而骄。   晕乎乎陷在床铺里的沈阎才回过神来,看着压在他身上特别傲娇说着话的人,花了足足三分钟才反应过来他真的被对方一只手就给薅在了床上。   沈阎是很漂亮的杏眼,双眼皮明显,眼神清澈,此刻被压在身下,清瘦精致的锁骨一起一伏,是淡淡的粉。   因为吃惊,瞳仁微微放大。   原来男人真的也可以和可爱搭边,尽管可能只是在欧阳澄眼里。   “沈哥哥,你就答应我好不好。”低头在对方脖颈处蹭。   痒…   “我只是怕热到你…既然你非要坚持,就一起睡。”沈阎拍了拍他的背,一手硬邦邦的肌肉,“起来吧…”   欧阳澄闷笑出声,胸腔轰鸣,“沈哥,你还记得你高三毕业喝醉酒的事吗?”   “嗯,怎么了…”这一刻他居然不觉得怎么热,侧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万家灯火。   五年的时间里,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孤单地看过这样的夜色…   现在不一样了,尽管对方很沉,尽管可能他们已经快出汗了,但是心里又暖又涨,“记得啊,怎么了?”   “你真记得?”欧阳澄单手撑起身体,居高临下,眉眼含笑地看着沈阎。   心漏掉了一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你…你当时不是告诉我,就回了家,安静地睡觉,没有做出格的事吗?”   当时他被对方左一句好乖右一句好乖给搞得面红耳赤的,难道…   “我骗你的啊。”当时说出来不能把作用发挥到最大,趁着对方愣神,捞了一把沈阎软软的刘海,“沈哥当时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非常难过地说…”   清清胖子,模仿沈阎当年喝醉的语气,“可惜,太小了,不能亲…”   “不…”沈阎扭头,“不可能吧…”   “沈哥,你就说,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沈阎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着,羞耻到脚趾蜷缩,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现在长大了…”慢慢凑近,在对方耳侧耳语,“可以亲,可以抱,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了…”   从耳朵到脊柱串过的电流,酥麻难耐到沈阎想绷直身体泄出声音。   他怎么会没有欲望…   第一次明白对欧阳澄的想法,还是那个因为梦遗弄脏床单的清晨…   对方的唇瓣蹭过了他的耳廓…   “嗯…”受惊似的,沈阎身体一阵颤抖,不自觉发出的沙哑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情!欲,真的…勾人到了极点…   欧阳澄愣住了,沈阎也愣住了。   他睁开眼睛,里面一片茫然,刚刚…什么声音?   “沈哥,原来这么敏感啊…”既又调戏,也有心疼。   “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后看着欧阳澄,眼底浮上了哀求,像只高贵的狸花猫,终于对你露出了柔软的肚子,“小澄,你别闹我了…”   “我不闹,我就是想亲一亲。”手抚摸着对方的侧脸,掌心下的人,带着受惊的颤抖,紧张到额边的发都汗湿了。   瞳仁惊莹,带着哀求,两颊带粉,唇瓣因为呼吸微微张开,水色的舌若隐若现…   欧阳澄眸色逐渐深沉,喉结滑动了几下,他自己心跳得也很快。   此刻的氛围,浓烈得像打翻了的蜂蜜罐,四目相对间,青年眼底流露出的渴求和欲望,是直白到了极点的性张力。   “真的,特别想亲一亲…”欧阳澄睁大的眼睛里是紧张和狂热,不再像刚才还带着几分调笑。   活了两辈子啊,这将会是他第一次亲吻沈阎。 第六十七章 盖了章   “我…唔…”沈阎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对方就已经低下了头堵住了他的唇舌。   像是寂静的夜里炸开了一丛丛烟花,那一瞬间的震撼和心悸,让沈阎只能愣愣地注视着对方。   男人的唇并不如女人的柔软,但对于欧阳澄来说,只一下,就觉得像抹了罂粟,没办法抗拒。   抚摸着脸的手指插进黑发里,舌尖顶出,和牙齿一起,撬开了沈阎的牙关。   在唾沫交融的那一瞬间,沈阎终于承受不住地阖上了眼睫,在朦胧的灯光中,一下又一下地轻颤着。   他很被动,也很堂皇,一定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青年的入侵,只能顺从。被对方扫荡了柔软的口腔里的任何一处,卷起了舌啧啧不断地吞咽吮吸着津液…   朦胧的灯光中,不断地变换角度展示优越的下颌线…   在听到青年吞咽的声音的时候,睫毛剧烈地颤抖,耳朵再次红得惊人。   欧阳澄吻得很认真,甚至很冒进,不得章法,就想是想把沈阎直接吞了一样。   压着亲,变换着角度亲,在唇瓣上研磨,辗转反侧,舌尖纠缠,听着对方不时泄露出的轻吟,还有视线之下通红的脸轻颤的睫的…   对方的眼尾已经红了…   真想亲到哭…   这一世欧阳澄并未和谁有过亲密接触,但是上辈子他可是个游贯花丛的老手,沈阎怎么可能受得住…   于是在无限酥麻的快!感中他快接近窒息,只能无措地睁开眼睛,扭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眼底湿漉漉,宛若春日下了雨的湖…   鼻头和眼尾都是可怜巴巴的红,更别提唇瓣,他生来薄唇,眼下都有种被亲厚了的错觉…   殷红得格外漂亮。   欧阳澄轻轻地笑,然后索性直接趴在沈阎身上,耳朵贴着对方的胸膛,啊…沈哥的心跳声,像在打雷一样。   他的又何尝不是。   “沈哥,我还没亲够呢?”   眼底一片茫然的水雾,刘海都汗湿了,微微垂着眼,唇瓣有些许刺痛,对方不仅亲,还咬…   只是感觉上更多是快乐…   “快呼吸不上来了…”沈阎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别压我,让我缓缓。”   “好,我再做最后一件事就不闹你了。”手指勾住背心领口,露出大片白腻的皮肤,肤色太白,所以显得锁骨那些处的粉更加扎眼。   欧阳澄眯着眼,唇直接落在了锁骨处。   “啊…”沈阎惊叫出声,扭头看了一眼,画面太过…他只能抿紧唇闭着眼转过了头。   牙齿和唇舌一起用!力,掌握着刚刚好的力道,在细嫩的肌肤上,直接留下了一个紫红的印子。   更扎眼更好看了。   欧阳澄满意地翻身下去,躺在了沈阎身边,“好了,沈哥,盖了章,就是我的了。”   刺痛和快乐的麻感褪去,沈阎茫然了一阵,只能扯过身下的夏凉被盖在身上,直接背对着欧阳澄睡下,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尖。   “快…快…睡吧,你明早还有课…”   大概是沈阎太过紧张,没有察觉到欧阳澄身下的反应。   欧阳澄挑了挑眉,“亲出了一身汗,我再去洗个澡,沈哥一起吗?”   “不用了,下次再说吧…”   “好。”   …   等欧阳澄从洗手间里回来,沈阎因为疲惫和过度紧张,又睡了过去。   欧阳澄直接关了灯,轻手轻脚地摸上了床。   沈阎睡觉很规整,平躺着,手放在身上。   欧阳澄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对方也没有醒过来。   …   第二天两个人都醒得很早,沈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腰被一只手搂住,两个人的头挨在一起,交颈而眠,很亲昵。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身,就被欧阳澄抬腿压住,青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只睁开一只带笑的眼睛,“沈哥起这么早啊…”   “六点半了。”   “我的天,才六点半啊。”手脚并用抱紧对方,“再陪我睡一会好不好,我们好久没见了。”   “好吧…”   他的生物钟,其实是五点五十。   欧阳澄靠着他的肩膀又安稳地睡。   沈阎一个人闭着眼,闭着闭着,耳朵又红了。   唇角小弧度地动着,不知道独自在回味着什么。   墙上的时钟转到七点时,“小澄,你该起床了。”   “好。”欧阳澄利落地起了身,在窥见对方锁骨下那紫红的印子时,笑得狡黠。   “你去洗漱,我做早餐。”   欧阳澄捏住了他的手腕,“我来吧沈哥。”   “…”沈阎疑惑地看着他,“你…会吗?”   “我为了这天准备了很多的。”他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考虑到自己改没刷牙,想特别绅士帅气地亲吻一下沈阎的手背,视线却被手背上的一小片的紫印子和针孔给吸引住了。   欧阳澄抬眼看沈阎,“沈哥生病了?”   “在国外时有些发烧,已经好了。”   “是护士又不会扎针还是病得有些久了?”   现在的欧阳澄太细心。   “就几天吧…”沈阎道,“没事,都已经好了。”   “沈哥当了医生,反而常常生病了。”手指疼惜地掠过那小片皮肤。   “医者不自医…而且医生也是人。”   …   欧阳澄去上课,沈阎在家里整理资料,他是骑着沈阎新买的电瓶车去的,车钥匙的钥匙扣,还是那个粉色的小猪佩奇。   褪了色,模样就更丑。   因为还没有上课,欧阳澄才坐下,就和旁边的青年聊熟了。   青年叫李意,是个开朗健谈的的家伙,他把手机上的照片递给欧阳澄看,“你看我们学校学生自己创的瓜吧没有,昨天就有人发了这张照片求你的信息。”   照片是他搂着沈阎在宿舍门口的照片。   “不过让我们最惊讶的是,你居然认识沈学长。”   “嗯。你也知道我沈哥?”   “那可不,入学前一查一下,沈学长可是风云人物。”李意得意一笑,忽然神色变了变,“不过,欧阳啊,你看过学校的瓜吧没有?”   “没有,怎么了?”   “沈学长是你哥?堂的?”   “不是,很亲的那种。”欧阳澄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是关于沈哥的桃花韵事吗?”   欧阳澄想,学生嘛,特别爱关注的不就是这些。   李意面露古怪,“这…不知道该算不算…”   欧阳澄挑眉,“别遮遮掩掩的,有话直说。”   李意悄悄地对沈阎说,“沈学长的导师,陈健教授,是个gay。” 第六十八章 大床   尽管李意已经说得很小声,但是周围的人已经束起了耳朵。   欧阳澄微微一笑,“有什么可稀奇的,上课了,一会再说。”   上午只有两节课,上完以后欧阳澄不顾上前来要微信的所有人,带着李意就往外走,然后到了一家星巴克。   两个人到了一个安静的位置,点了两杯咖啡,欧阳澄直接开门见山,“李意,接着你刚刚说的事。”   “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   欧阳澄看着他没说话。   “我是和你聊得来,再加上沈学长是你哥,我才说这些的,我平时不是嘴碎的人。”李意觉得欧阳澄的脸色有些冷淡,连忙为自己辩解,他喝了一口咖啡,“我姐是和沈学长一届的,那时候有传闻说,他…他是靠和那个陈教授,嗯…才有了那么多机会的。”   “哼…”欧阳澄冷笑出声,世人大多浅显势利,妒忌心尤甚,眼红别人优秀,一点也不稀奇,“胡编乱造。”   “我不知道,我也没和沈学长接触过,不过他一点没有和你提过学校的事?”李意问。   “你还知道些什么,直接说。”   “帖子现在是删干净了,不过因为我这人,以后立志做第一娱记,养成存瓜的习惯,我姐当时发给我,我就截图留下来了。”李意掏出手机,递到了欧阳澄面前。   帖子名叫:惊!大二男学生和医学系某教授在实验室里苟合!   下面全是火爆的留言,模糊的照片里的人上半身是赤!裸的,也指出了那个学生就是沈阎,教授就是陈健。   有无数污言秽语。   有很多人鄙夷,甚至还直说,沈阎拿的无数个奖项和奖学金,全是靠这层关系。   “一开始,那个陈教授闭口不言,也有人指认那人就是沈学长。”李意接着说,“后来,才查出来,是陈教授和他的找男朋友在瞎混,被沈学长撞见了,当时又有人来,为了保护他的小男朋友,那个教授就…就成了一开始帖子的模样,现在已经澄清了。”   欧阳澄神色冷淡地听完,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眼皮一抬,“李意,我们算是朋友吗?”   “当然啊。”   “你和我说这些我很感谢,既然已经是水落石出,我希望你能销毁。”欧阳澄神色很认真,“沈哥,他是我很亲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这些东西还有。”   “…”李意放下咖啡杯,“没问题,我还怕你认为我嘴碎,我告诉你的原因是,我姐也很相信沈学长,她的男朋友告诉她,那天本来是我姐夫要和沈学长一起去找那位姓陈的教授,后来被人叫走了,那个人他们都认识,是学校里著名的富二代的一个跟班,我姐说追求过学长的。”   “那个姓陈的教授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只知道被革职了。”   李意不可能了解得很清楚,但是听完也足够让欧阳澄心惊。   时间,大二的时候,正好是沈阎回家过年的那一年,怪不得人会瘦成那样…   …   欧阳澄让李意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他以为让沈阎远离京安,什么熊乐的事,他父亲的打压都通通可以避免…   可是沈阎却对他只字不提。   欧阳澄很难过,也恼怒,沈阎总是惯性地在照顾他,却从未想把他当成依靠…   他深呼了几口气,才回到学校上课。   …   和宿舍里的人打了招呼,他就回到沈阎租的地方,他有钥匙,开了门人不在家里。   洗了米放在电饭锅里,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门就开了,沈阎抱着一个盆栽,手里还拎满了东西。   “回来了,你等会,我去做饭,新买的鸡翅。”   欧阳澄上前去帮他接东西,“还买了盆栽?”   “放在窗户那里,可能会比较好看,很单调。”   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是在好好生活的。   欧阳澄想起上辈子,他从国外回到沈阎的住的地方,也是竭尽可能的温馨和干净,这样的小盆栽从来不缺。   等他回过神来,沈阎已经进了厨房。   把盆放好,他去找沈阎。   厨房很小,也很挤,沈阎在给鸡翅焯水,“小澄你不用进来了,以后可以交给你做早餐,这里很挤。”他围着灰色的围裙,向欧阳澄微笑。   这个人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笑得多。   “好。”欧阳澄抱着双臂靠着门,眉目温柔,“沈哥,一个人在外面,这些年很辛苦吧。”   “有什么辛苦的,为了生活。”沈阎动作很利落,那是从小照顾欧阳澄练出来的。   欧阳澄只觉得鼻酸,他垂下眼,“你都不和我诉苦…你看你,那么瘦,是不是很难…”欧阳澄的带上了委屈。   沈阎手一顿,转头看着他,安抚道:“在外面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而且没有多大的事,就是有时候会很忙而已,干什么不辛苦。”   “…”欧阳澄心里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该不能问。   这个时候,他应有的体贴,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我来了,可以帮沈哥你分担,还不算太晚。”   沈阎嗯了一声,他正在切洋葱,也许是熏的,他的眼尾有些红。   “小澄,我想给你所有最好的。”沈阎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自私,我想你永远都长不大,只能听我的,只能跟我走。”   “我现在就只听你的,只跟你走。”   沈阎看了他一眼,眉眼轻弯。   好像十三岁夏天被对方撞破他在洗手间洗床单之后,他的小澄,从渐行渐远又重新回来。   一直用最理想的模样活在他身边。   他垂着眼,他远没有欧阳澄那么能言善道,五年的时间里,对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   他大多时候都是沉默。   现在想说句好听的回对方,因为他也怕欧阳澄一直得不到回应而冷淡,所以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也听你的。”   像是小学生一般的对话,欧阳澄笑出了声。   饭菜端上了桌,两个人吃饭。   沈阎饭桌上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听欧阳澄说。   直到对方突然来了一句,“沈哥,我们的大床换了没有。” 第六十九章 慢慢来   沈阎垂着眼帘,夹菜的手一顿,睫毛抖了抖,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真好啊…”欧阳澄微微抬着下巴,给沈阎夹了一个大鸡翅,“这下看沈哥用什么理由拒绝和我睡一块。”   “…”沈阎的睫毛眨的频率乱得和他的心跳一样,“我换床,还不是为了给你睡。”   “谁给我睡?”   “…”正在喝水的沈阎差点没有一口水喷出去,这样的结果是把自己给呛到了,歪着身子在桌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欧阳澄一边给人拍背顺气一边说,“沈哥,我…我只是觉得成年人之间偶尔说说这些蛮助兴的,你以后要是不喜欢,我不说了…”   咳完的沈阎呼吸很乱,墨色的瞳孔一片泥泞湿意,眉微皱,“这种事…怎么好谈喜欢或者不喜欢?”   欧阳澄蹲在他身边,手放在他的腿上,不说话,像只伸着舌头的大狗。   沈阎也怕欧阳澄误会,又解释道:“我…我这些年,都忙着学业和工作的事,可能这些方面…会很木纳,小澄你不要…不要嫌弃我没有…”   闷半天,才蹦出“情趣”这个词。   欧阳澄笑出声,就直接抱住沈阎的双腿,“沈哥怎么会有这些想法?”   “你能好好吃饭吗?”   “能啊。”欧阳澄乐呵呵地说,“沈哥,不要上网去查或者问别人,有什么不懂的我来教你不就行了。”   吃了一口饭,腮帮子微鼓着嚼完,沈阎沉思了一阵,耳朵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会这么懂?”   “啊,我这…”   “你现在也不过刚成年?”似乎是抓到了些什么,沈阎一脸严肃地看着欧阳澄,活像欧阳澄小学时糊弄作业被沈阎抓现形的场景,“小小年纪…你都在学习些什么?”   这个问题太要命。   “我,沈哥…”   “你…不务正业。”最后给了这四个字的评价。沈阎想起,欧阳澄还很小的时候向他提过,他还懂得男人之间怎么做…   虽然该尴尬的人不尴尬,说教的人反而说得面红耳赤。   “怎么教训我把自己教训得这么害羞了啊…”欧阳澄含着笑,“沈哥,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啊。”   “欧阳澄,你给我坐下吃饭!”恼羞成怒这种事,是会发生在所有人身上的。   “哦~~”每天逗一下,就够了。   …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阎架不住欧阳澄的软磨硬泡,还是摘下了眼镜放下资料上了床。   大床很宽,很软。其实安装家具的公司还以为是新婚夫妻,送了一套崭新的粉色大桃心的床铺被褥,沈阎只得给收了放柜子里换了套旧的。   房间很小,差不多三分之二的空间都给了床,可欧阳澄还是要挨着沈阎睡。   “我想抱着睡。”关了灯,看着沈阎躺下来以后,弱弱地说。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黑夜里,侧躺着伸展着胳膊的欧阳澄的怀里慢慢地挪进了一个僵硬的身体。   两个人的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停滞下来,半晌欧阳澄闷笑出声搂紧了沈阎。   因为紧张,沈阎下意识地蜷缩起了身体,一米八几的男人,因为过于瘦,居然真的有小小一只的错觉,   “其实,沈哥要是不好意思,你抱我也可以啊。”   沈阎抿着唇不说话,一副我睡着了的模样,欧阳澄也不拆穿,时间还长,慢慢来。   …   沈阎第二天要去赶飞机,不想让欧阳澄旷课送他,想偷偷摸摸早起,被抱得死紧爬不起来,最后被亲了个狠。   直到上了飞机,整个人耳根子都还是红的。   李意给答的到,本来要叫上宿舍的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欧阳澄的亲二哥欧阳启和他的堂哥欧阳越。   现在还不是和家里翻脸的时候,欧阳澄自然得把所有工作做主,只能去陪两个人吃饭。   “小越在附近的学校上学。”欧阳启对对面的欧阳澄说,“你要是住不惯学校宿舍,我可以帮你堂哥在学校旁边买一间公寓。”   “挺好的二哥,我住得蛮习惯的。”欧阳澄笑眯眯地说,“你刚也看到了,我宿舍条件其实算一流的。”   欧阳启打量了他一眼,“你当初自己填了江大,爸本来就有些不高兴的,别以为跑到省外来,就山高皇帝远,还是要注意管束自己,好好学习,不然爸随时会把你送出国。”   “我知道,了解的。”   “沈阎再怎么和你亲,他始终是外姓人,和欧阳家有隔膜,你与其和他走的近,不如多和你堂哥接触接触。”欧阳启道,“把你堂哥叫到这里来,两兄弟互相照应。”说白了,就是叫这个纨绔子来监视他。   “我懂。”欧阳澄始终面带微笑,这一世,因为他早早就察觉到了沈阎的心意,所以沈阎并没有到gay吧的机会,也没有被欧阳越撞见,所以其实欧阳家只是看不起沈阎,还没有对他提防。   可欧阳越居然还是和他们接触到了一起…   欧阳启没吃什么,给了欧阳澄一张卡就离开。   染着棕发模样看着很乖巧的欧阳越终于吃饱喝足,用纸巾擦了擦嘴,对着欧阳澄一笑,瞬间猥琐让人不适,“堂弟啊,你堂哥我来这里,大家各玩各的,你懂吧。”   “懂的。”从兜里拿出车钥匙丢给欧阳越,论起玩,十个欧阳越都赶不上上辈子的一个欧阳澄,“我爸给的开学礼物,赛车很不错,给你。”   “谢了堂弟,大伯真大方。”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夜店喝一杯?”欧阳越对着欧阳澄笑眯眯地说。   得想个法把这家伙送进局子里,心里一边思量,欧阳澄一边应道:“好啊。”   …   欧阳越说的夜店,是一家gay吧。   这厮一道,直接就点了几个鲜嫩的男孩子抱着喝酒,还问欧阳澄要不要。   “堂哥,我喜欢的是女人,算了吧,酒可以喝。”   “男人其实别有一番滋味。”欧阳越喝了一口喂过来的酒,“不过我可不敢把你带入这条路,不然大伯可能会把我打残。”   “对,我也不敢。” 第七十章 可能是气糊涂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举杯碰在了一起。   垂眸喝酒时,眼睛里全然是冷意。   喝完酒之后,欧阳越就去舞池里蹦迪,和他举了举杯,一个人坐在卡座喝酒。   “喝一杯?”一瓶威士忌放在他的眼前,欧阳澄抬头,面前是一个眉目锋利冷峻的青年,一身潮牌,带着笑意。   “没多大的兴趣。”   “我知道你。”那人自顾自地拿了个玻璃杯,一边倒酒一边坐在了他对面,“都是江大的学生,比你大一级。”   “…”欧阳澄笑而不语。   “欧阳澄是吧。”青年翘起了二郎腿,“我叫陈航,我还认识沈阎。”   欧阳澄嘴角弧度扩大,“你是不是还追过我沈哥?”   “嗯,对啊,他太高岭之花了,一直没拿下,不过看到你照片,我突然对你更感兴趣感觉你更对我胃口。”陈航摊了摊手,“我们很像一类人。”   “啊…这样啊。”风风火火追过沈阎,还一身价值不菲,想也不用想,就是那个富二代吧。   他还没来得及调查清楚对方,倒是送上门了。   “我不喜欢同性。”   “那你到这里来?”   “陪我堂哥来。”指了指舞池中央的欧阳越。   “哦,可是沈阎,不是喜欢同性吗?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他是和我从小长大的兄长,比我堂哥还亲。”欧阳澄好似不知道陈航和沈阎发生的那些事。   陈航心里犯嘀咕,估计沈阎不好说那些事,啊,也是害怕他陈家在江安市的势力…   “我和沈阎关系还不错。”一张嘴就全胡说,“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咱可以试着接触玩玩嘛,你们欧阳家,还有我们陈家,家里人应该不会怎么反对。”   “朋友嘛,怎么不可以,至于别的,那可不行。”欧阳澄招手,让服务员再拿一扎酒,“酒桌上谈朋友才方便,陈少,还能喝吗?”   “能啊,来来来喝。”   欧阳澄挽起了袖子,两个人似乎交谈甚欢,喝得很愉快。   陈航这样的子弟,极其好面子,哪怕喝到吐,脸涨红也不服输。   最后直接喝到当场吐血,欧阳澄装醉看着,就有几个人冲上前来扶住陈航,一个打急救电话,另一个直接背了出去。   欧阳澄趴在桌上装喝趴下,心里明白,他今天,暂时动不了陈航。   没事,慢慢来。   …   最后直接在酒吧里找了个房间睡下,第二天醒来。   欧阳澄下楼准备去上课,就看见欧阳越在和酒吧主管闹,“那个胸牌叫熊乐的服务员,不是让给我找过来吗?”   欧阳澄脚步一顿,真他妈操蛋,上赶着的一次性来齐全。   他以为带到江安市,暂时可以逃离京安的那帮人,没想到全来了。   都是命数。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先生,熊乐他逃班了,我们也找不到他。”   “把他的家庭住址给我。”   “这…”   “滚蛋,快给老子拿来。”插着腰,直接踹了那主管一脚,主管忍着痛,只得吩咐服务员去拿。   “堂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欧阳澄问。   一脸的纵欲过度,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浓重得像是喷了墨,脸上带着怒意,“昨晚遇见个感兴趣的,砸了我的钱,还踢了我…”又尴尬又带着恼怒,还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意,估计是踢到那处了。   “何必为了这么一个”欧阳澄神色很不解,“好的你还缺嘛。”   “我想要的还真就要得到。”欧阳越捏了捏眉心,“你别管了,你这就要走?”   “得去上课。”   “行,你不上大伯那里也交代不了,我先去休息了,一宿没睡,你自己走吧。”   “成。”   …   打了出租车,欧阳澄用手机看了会自己的股票,又投了点,然后找了家评价比较高的侦探事务所,给打了电话过去。   …   通过李意,欧阳澄不断地去找沈阎同期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了解他当年的情况。   …   沈阎是在半夜到家的,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所以故意给欧阳澄说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可是打开卧室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叠得很整齐,即使是大夏天,也透着一股许久没有人住的冷意。   他明天就要回来,对方今晚不可能不住这里。   放下行李箱,不知道怎么的,他有些慌。   好像,对方总这样彻夜不归才是常态。   欧阳澄和欧阳越还有陈航在赌场,欧阳越和陈航怎么可能不认识,臭味相投,又经常在那家最大的gay吧,而且陈航总缠着欧阳澄,很难不认识。   沈阎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许久,恍了恍神,还是没有打过去。   他,总是擅长打扰。   即使那并不算打扰。   开了灯把行李放好,还有给欧阳澄准备的他亲手做的巧克力,以及一瓶花了他几千块的红酒。   然后沈阎洗漱了一下就睡下。   他很累,所以很快就入眠。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只是短暂地参与了欧阳澄的一生,然后他们之间就是永恒的告别。   没有什么大悲大喜的事,就是…简简单单的,无人陪伴,他一个人走…走到累得喘不过气,一个人坐在无边的旷野里,没有人。   那种慎入脊髓的孤独,让他就像溺水一样,无处可逃,整个人只能束手就擒,沉了黑漆漆的海底。   在这种情绪中醒来,他猛地坐起,整个人都被冷汗濡湿。   闭了闭眼睛,收敛去了脆弱,才拿起床头一直在响的手机。   有了一个未接了,欧阳澄的。   “喂,沈哥,你在哪,也没误点啊,我怎么没看见你?”欧阳澄身边,是喧闹的人群声,对方应该还在机场。   一边下床,一边平静地说:“我回家了,昨天两点的飞机…”   “你…”欧阳澄语塞,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是想给他惊喜,没有恼怒,心里只剩下一片柔软,他的声音忽然从焦急变得柔情似意,“那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啊…”   尾音轻轻的拖长,带着轻微责怪,还有浓浓的想念。   沈阎脚步一顿,即使对方不在,脸依旧不争气地红了,“我想给你惊喜,但如果会打扰到你,我不会的。”   “那怎么不给我留条消息呢?”   沈阎抿抿唇,“可能是…气糊涂了。”   “气糊涂了?”   “你半夜不在家。” 第七十一章 我不嫌弃你   “嗯…”欧阳澄眨了眨眼睛,一个人站在机场愣了半天,然后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自己站在机场里,在所有人惊诧的眼光中,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他沈哥啊,终于向他生气了。   开着免提在刷牙的沈阎满嘴的白色泡沫,牙刷把腮帮子顶起了一个包。   他疑惑,欧阳澄为什么要笑这么久。   他生气这么可笑?   等欧阳澄断断续续地笑完,沈阎已经刷好牙。   “沈哥,你在我心上装了雷达。”   “什么?”沈阎皱眉。   “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总是精准地让我更爱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在青年包含情感的嗓音中,让沈阎脸发烫。   “哦。”半晌,他闷闷出声,还生什么气啊,已经给忘了。   “你在家等我,我马上打车回来。”他的车给了欧阳越。   “嗯,你去小食苑,离机场不远,我们在那里吃饭。”   “沈哥见到我有这么开心嘛要去外面吃!”   “…”沈阎轻轻扬起唇角,“你不在家,菜也没买,什么吃的都没有。”   好像又在雷区上蹦哒了一次。   …   欧阳澄到了小食苑,是一家古色古香的大隐隐于市的小饭馆,价格纟工曰生忄丿?儿?人中上等,他点了菜,坐着等了一个小时,沈阎都还没有到。   打电话去,才知道对方在地铁站遇到一个突然晕厥的人,他做了急救措施,给送到了医院,现在正在赶过来。   过去了一个小时,沈阎才推开门,眼前一暗,有人单手揽住他的腰压到怀里然后把门关上。   他抬头,就被吻住了双唇。   怀抱很温暖,对方的气息急促而灼烫,扣着头压在门上轻,对方还不断往他双腿间挤,搭在腰上的手还掀开了衬衣角,摸上了劲瘦细滑的腰身。   一按,沈阎眼角瞬间发红,身子一颤,在喘息着轻轻嗯出声。   卷着舌尖,吻到唇发麻,整个人软到只能揪着欧阳澄的衣衫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喘息连连。   摸了摸后颈,“沈哥进步很快,这次比上次坚持得久。”   因为呼吸,温热的腰身在掌心下扇动,欧阳澄没忍住又捏了一把,沈阎眼尾的那滴生理性泪水终于落到了木地板上。   “我好想沈哥。”抱紧,抵着额头撒娇,四目想对,映入瞳孔里的是波光潋滟的眼睛,“亲哭了啊…”   脸,依旧不争气地红,睫毛可爱地乱颤,小小地为自己辩解,“生理性泪水。”   “那感觉以后,沈哥会很爱哭。”   “…我会越来越习惯的…小澄,不是哭…”气息不稳,有些可怜。   “我花样可多了。”   “你还能把我嘴巴亲出花来吗?”沈阎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层次已经不一样。   欧阳澄高深莫测一笑,“嗯哼…那就不知道了,来,吃饭吧,菜我都点好了。”   整理好自己的衬衣,他在欧阳澄拉开的椅子上坐好。   相处那么多年,这一世,欧阳澄总算知道沈阎爱吃些什么菜。   沈阎长得英俊清俊,也唇红齿白,眼下唇更红,低头认真吃菜时,唇一张一合,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这个人家庭条件并不算很好,可就是气质卓越,一举一动,都带着风骨和贵气。   欧阳澄给他夹菜,“沈哥不问我去哪里了吗?我没在宿舍。”   “我知道你没在宿舍。”沈阎看着他,“你嘴里有酒气,还有熬了一整夜过后没刷牙的口气。”   筷子差点没给丢出去,走过大风大浪的欧阳澄,两世加起来快六十的他,终于老脸一红,那叫一个窘迫。   “啊这…我…”   “我不嫌弃你。”给对方夹了一块红烧肉,“这也是人身体的正常反应,不过熬夜喝酒伤身。”   这就是当医生的男朋友吗?   欧阳澄咂摸了一下唇瓣,说不出话来,他耳朵和脸都还是发烫的。   “我…是不是不太会说话,对不起…”   “没有的事沈哥…”欧阳澄总算回过神来,“本来,就是我的不对…”   “没刷牙也可以亲的,只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啊,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那你去哪里了?”   欧阳澄彻底破功了,他扶额笑,“沈哥,你…你可真的是…”   沈阎看着他不说话。   欧阳澄大胆地捏了捏脸,“我去赌场,陪欧阳越和陈航。”   沈阎夹菜的手一顿,眼底的厌恶并没有隐藏,“先吃完饭再说吧。”   …   两个人吃完饭,坐在一起喝茶,“沈哥,我和你谋的是一辈子,现在我只能稳着他们,再处理他们,只是暂时不能惊动我爸那里。”   “嗯。”沈阎手指摩挲着茶杯,他虽然神情平静,但还是很紧张的,“陈航他,追过我…”   “以后我捶断他的狗腿。”   沈阎轻轻笑了笑,“他…”抿唇,闭了闭眼睛,轻轻呼了一口气,“摸过我。”   欧阳澄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小澄,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我也不想对你有隐瞒。”沈阎道,他把李意告诉的那些事,都大致说了,然后又补充了一些,“我后来才知道那是陷阱,那两个在办事不可能不锁门,所以我一进去,就被打晕,那个教授,可能是心虚,没让我彻底晕死过去,所以在陈航摸我…”他心头只觉得恶心,脸色也变得很苍白,但还算坚强。“我就醒了过来,当时我只知道求救,所以就把很多人引了过来,那个姓陈的教授是陈航的亲戚,他把陈航和自己的小情人藏了起来,只留下我和他。”   “沈哥…”欧阳澄握紧了沈阎的手,很冷。   “后来,我查了很久,才查到那个教授的小男朋友,并且拍下了两个人交往的照片,去医院验伤,找了很多人,也只是明了那个教授意图侵犯我,至于陈航,我拿他没有办法。”沈阎嘴角的笑容很苦涩,“有个律师告诉我,男人在这方面,受保护的就很难定论,而且,只是摸了几下,又什么都没做,对方又家大业大,让我放弃。”   欧阳澄咬紧牙关,拼命地忍,才没有骂出声。   “小澄狗咬到了我,我是受害者,恶心肮脏的是他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觉得这事,好像也只能这样,我不想你太担心。”沈阎叹了口气,“这事,没有给我造成阴影,我的人生,不可能因为这些人而带有创伤,他们不配的。”   “但是…”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却还是害怕,害怕小澄你…” 第七十二章 教他做人!   他无法组织完整自己的语言,最后只剩下沉默。   欧阳澄握住了他的双手,注视着他的眼睛,“沈哥,我本该是你的后盾,没能和你一起面对,就是我最大的失职,我怎么会嫌弃你,错的,是那条狗。”   沈阎松了口气,垂眸低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回去休息吧,你一夜没睡。”   “沈哥陪睡吗?”拽着对方的手,眼睛亮晶晶地问。   “…”沈阎耳垂微烫,“我昨晚睡了的。”   “我不在你都能睡着啊。”   “能的。”看着对方瞬间泄气的模样,沈阎轻轻亲了下他的侧脸,“我还要去上班,晚上就陪你睡。”   “今天就上班?”   “嗯,要去医院办理一些入职手续,我也想看看,今天我在地铁站救的那个病人怎么样了,现在还营养不良,他一定很难。”   “营养不良?”   “嗯,过度劳累,营养不良还有贫血引起的晕厥。”   “这病人男的女的啊,叫什么名字啊沈哥这么上心。”   “男的,叫熊乐。”   “…”欧阳澄眨了眨眼睛,只是笑着说好。   …   欧阳澄到了家之后,整理完让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便洗漱躺下。   他盯着天花板,眼珠很久没有转动,直到眼眶酸涩,才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做梦。   梦里是沈阎回家过年的那个冬天,他从巷口牵回家的沈阎,在坐上桌吃年夜饭时,眼眶发红,差点哽咽。   他当时以为的是,沈阎是害怕他许的承诺是假,是太想他。   原来是因为对方正在经历那样艰难的时刻…   被污蔑在学校实验室和导师行苟且之事…   有多少人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呢?   被那样肮脏的人猥亵…   欧阳澄光是想,就觉得窒息,他也许没办法去看到对方当日的光景,但是过年的那个夜晚,他非要挤进浴室陪沈阎洗澡,在看到对方消瘦的蝴蝶谷和突起的肋骨时,他所有的旖旎都消失待见…   怪不得如今,对方还是那样瘦…   这些人,都得付出代价。   欧阳澄醒过来时,眼里一派清明,他下楼跑了一圈,遇见刚好买菜回来的沈阎。   吃完晚饭后,欧阳澄告诉沈阎,他晚上要出去,大概十二点回来。   “还是去陪那两个人?”   “不是。”欧阳澄搂着沈阎的腰,“去办点事。”   “不能和我说吗?”   “暂时不能。”下巴靠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沈哥,生我的气吗?”   “生气你就不去吗?”   “应该不行。”   “那…我气一会就消了。”沈阎某些时刻,实诚得有点可爱。   最终欧阳澄还是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然后拿上外套离开。   沈阎沉默了一会,就打开电脑处理事情,眼镜片反射着光,看似很专注的神情,还是会在某一刻陷入呆滞。   本来很小的房子,在这一刻显得很孤独。   他的小澄,还是那么喜欢玩。   他们玩的花样,是他永远都不懂的。   他是不是太单调乏味了…沈阎抿紧唇,修长的手指关掉工作页面,打开了网页。   啪啪啪地输入,如何取悦男朋友…   这次,即使欧阳澄不在,某个人还是在夜里自己红了脸。   羞耻得撑着下巴的手指都把下巴咯出了红印。   最后似乎觉得这灯光都太过扎眼,沈阎把灯关了。   …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啪地合上电脑,跳下沙发赤着脚就去开门,顺手开了灯。   打开门的一瞬间,小澄两个字咽进了喉咙里。   他想象过欧阳澄被男人或者女人搀扶回来酒气熏天的模样,但他没有想到会是一脸伤吊着胳膊的场景。   欧阳澄颧骨淤青带血,缩着身子,“沈哥,我…”   “先进屋。”屋里灯光明亮,欧阳澄一身伤更是无所遁形。   “你去打架去了?”   坐在沙发上的某人,支支吾吾不敢吭声。   “说!”厉声喝道,把欧阳澄吓了个激灵,他都快记不得对方发火的场景了,两辈子加起来,也就他秋游自己下河游泳…   “沈哥你别生气,我说!”欧阳澄立马就招,“我没去打架,就…赛车去了…”   “赛车?”   “嗯…那群人玩得有点野,不过没事,我还是赢了,那几个货色,现在在医院躺着的。”   “而你不过是折了只胳膊对吧?”   沈阎瞳色漆黑,不带感情地瞅着人时,欧阳澄觉得自己就跟对方解刨的尸体没两样…   咽了咽口水,委屈,“我疼…”   “忍着。”沈阎看了他半晌,“为什么去赛车?”   “想认识一个人。”   “谁?”   “唐总。”   “认识他干嘛?”   “他有权,有势,有钱,还喜欢男人…”欧阳澄抿唇,“我…在搞自己的一些事业,需要他帮忙,不过沈哥你放心,他不喜欢我这款,他喜欢的是那种贱的,一看就欠操欠收拾的。”   “你就挺欠…”那个字说不出来,最后变成了“欠收拾”。   “沈哥,我现在缺的是你的疼爱…”   “不这样,不行吗?”沈阎坐到了他身边,问。   “我想走一些捷径…”欧阳澄挨近对方,“沈哥,今天第一次见面,不下点狠手段,我没办法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也没办法交上这个朋友,以后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嗯,别担心了沈哥哥。”   “他…做的是合法生意吗?”   “这你放心沈哥,哎,我来消息了,沈哥你帮我看看。”   沈阎拿出对方的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但还能用,微信消息,陈航。   欧阳澄瞬间睁大了眼睛,我靠,这狗不是在哪玩的吗什么时候还会发消息了。   还是语音…   沈阎点开,陈航那个杂!碎醉醺醺的,欠得要死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小澄澄,航哥明天送你座游艇,就答应陪我睡呗…】   咔嚓…   手机屏幕彻底报废…   沈阎面色铁青。   “沈哥,我,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混账的!靠,这是什么HP玩意!”因为太过激动,扯到了伤口,又痛得呲牙咧嘴,“我的天,老子以后一定教他做人,骂的。” 第七十三章 关于哭这事   沈阎安静地听他咆哮完,许久后,欧阳澄才讪讪地缩作一团,“沈哥,你…别不说话,具体是个什么想法,要怎么罚我,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你这样一声不吭,我觉得难受。”说完舔了舔唇,尴尬地笑了笑。   沈阎垂眸,“我就想手术刀把陈航给片了。”精准的骨肉分离,片成片片鱼,然后喂狗。   幸好不是想把他给片了…   “沈哥,你相信我,这个家伙很快就会付出代价的?”   “在你收游艇之前吗?”   “我保证!”   沈阎眉宇微动,“原来你真准备收啊…”   大事不妙,他沈哥也学会挖坑了。   欧阳澄咽了咽口水,“我觉得他付出代价后买不起游艇了。”   沈阎望了他一眼,“伤都处理好了?”   “去医院处理完了的,本来想让沈哥你帮我的,但是我怕你看到会很心疼。”露出讨好的笑容。   沈阎眸子闪了闪,抿唇沉默了几秒钟,只说了句“我帮你洗漱然后休息”就转身去了浴室。   欧阳澄忙小跑跟上,站在卫生间门口,可怜巴巴地道,“沈哥,保鲜膜裹裹然后帮我洗个澡呗,一身的臭汗…”   “都成这样了还想…”沈阎停顿了一下,“规矩点。”   “我是被洗的还能怎么不规矩…”   沈阎没理他,挽起袖子露出小臂然后去调试水温。   调好以后帮人把t恤剪了,垂着眸神情认真地给他打上石膏的胳膊缠上保鲜膜。   拉拉链,脱裤子,露出了青年比他健壮很多的身躯。   尽管沈阎已经竭力平静,人还是脸红得都快冒烟。   常年握手术刀手不会抖的人,在欧阳澄的眼里,在颤。   开了花洒,热水流出,很小得卫生间里瞬间弥漫起水雾,空气一瞬间变得稀薄,沈阎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在手摸到了温热充满弹性的肌肤上时…   刚刚看的那些旖旎的画面…陶醉沉迷迷乱的神情…   沈阎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呼吸着。   欧阳澄唇角是浅浅的笑容,他满眼温柔地看着沈阎的发顶,“沈哥,你这么hxSXD.X.D害羞,以后我们圆房的时候,你是不是要害羞到晕过去啊…”   淅淅沥沥的水声中,只听到沈阎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我已经准备好久了为了那天,所以不会…不会晕过去的…”   “准备?”   “嗯…”沈阎努力调整着呼吸,“本来,你随时想,我都可以的,今天也行…”   “啊这…”   “都是成年人。”   咽了咽口水,欧阳澄快哭了。   说着说着,沈阎有些想笑,“可是我实在没想到你回爸自己弄残了。”   “沈哥,你这是以公报私!”   …   洗完澡坐在床上的欧阳澄还是觉得懊恼,早知道今夜就可以把他和沈哥的人生大事办了,赛车?   天王老子让他去他都不去。   沈阎找出自己的银行卡,读大学的五年里,他打过无数工,参加过无数比赛,拿下了太多太多的奖学金…所以他是有一定的积蓄的。   “小澄,我知道你在炒股。”把卡递到了欧阳澄手里,“都给你,替我赚钱。”   “沈哥,你这是…”   “我知道我们需要钱。”沈阎的眉眼很温柔,“我知道我们在一起很难,往后的路还很难走,所以你才会这么拼命,我可以和你一起赌。”   欧阳澄摸了摸鼻子,“我还害怕过,沈哥会和我闹…”   “怎么会…”沈阎眯了眯眼,“感觉吧,我这辈子,好像所有的幸运,都用来和你好好过日子了,所以小澄,无论做什么事,都想想,还有我。”   “沈哥说起情话来,我…”欧阳澄瘪着嘴,“都快哭了。”   沈阎眨了眨眼睛,“那你倒是哭啊,你长大以后,我就没见过你哭过。”   “…”挤不出眼泪的某人。   “还挺想看的。”   没有演哭戏的天赋,拼命地挤眼睛。   “就给我看看嘛小澄…”声调很轻,陡然间,好像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沈哥!”被调戏的人没脸红,好的那只手搂上了对方的腰,脸贴在对方的胸膛上,“你好像变坏了啊。”   两颊有可疑的红晕,沈阎的神情陷入了追忆,“你爱哭,好像还是那么点大的时候,每次我一看你,就哇哇地嚎哭。”   “…”   …   沈阎今天穿了浅蓝的衬衣,配笔挺的西装裤,头发打理得利落干净,他本人的长相是冷漠英俊挂,穿上白大褂,神情严肃时,还真的有冷面阎王的样子。   也只有欧阳澄会觉得他沈哥温柔软萌。   他今天才上班,就做了一台手术,六个小时,连中午饭都没有吃,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时,胃疼得他脸色煞白。   搏了这样一个现在,他付出了很多,包括健康。   正在吞胃药,有人敲办公室的门,说了请进以后,来人是两个眉眼周正的青年。   一个比较高,身形挺拔,肤色黝黑,是常年干苦力活的模样,他叫陈西。   而另外一个皮肤白净秀气干净的,是熊乐。   上辈子的沈阎接触到两人时,陈西已经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日渐消瘦苍白。   当时的两人处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所以即使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眼里的光也是逐渐熄灭。哪里像现在,两个人即使日子过得紧巴巴,也依然是带着笑的。   “沈医生,这是那天你帮小乐垫的医药费。”把牛皮信封递到了沈阎面前。   给两个人倒了水的沈阎道:“如果你们比较紧张的话,不用这么急给我。”   “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份更赚钱和比较轻松的工作了。”陈西生得很高大俊朗,笑容阳光,他搂住熊乐的肩,“所以没事。”   熊乐眉眼弯弯,“沈医生,最近好多好事,我画的漫画,有人要和我签约了。”   “真的吗?”   “嗯…”熊乐点头。   “所以你今天就要出院,不是让你多住一个星期吗?”   “在家里休息就可以了,而且今天西哥生日,我们想去下顿馆子。”他们的幸福很简单,简单到能在一起吃一顿,下一次馆子,就足够了,“沈医生一起去吗?” 第七十四章 情敌啊   “一会说不一定还会有病人,你们去吧,有机会一起。”   有些人,一见如故,仿佛吧,他们本就该认识。   “嗯,那谢谢沈医生了,有机会一起。”熊乐生来一双笑眼,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上去乖巧中带着狡黠,“您脸色不太好,注意身体。”   “好的,谢谢。”   “沈医生再见。”熊乐和陈西说了再见后,两个人就往医院外面走。   “我想吃火锅。”熊乐眼睛亮晶晶的,“西哥,我们一起吃海底捞吧,我在那里打工时,过生日,那里还会帮忙过生日!”   “帮忙过生日?”   “对,一群服务员,给我们唱生日快乐歌。”   “那…会不会太尴尬了…”陈西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   “不尴尬啊,我觉得,挺高兴的。”他和陈西,是一身伤从老家乡下过来的,那里的人说他们两个伤风败俗,把他们打了一顿,差点…还搞了浸猪笼…   那是大冬天啊,他们两个缩在火车站的大厅的角落里,有的地方出了血,冷硬着扯着皮肉…   “有很多人祝福嘛。”   “成。”陈西蹲在他面前,露出宽厚的脊背,看上去什么都能抗起来,可还是会在重重的货物下,压弯得差点直不起来,“我背你过去,咱们坐地铁过去。”   熊乐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望四周的行人,“西哥,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事小乐,这里不会有人再管我们了,上来。”   熊乐笑了笑,他趴上了他的脊背,尽管四周有无数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可是他们全然不在意。   “我算了算,我们有的这新工作,小乐,过几年,我们就可以在这里买房子了!”   “我们可以自己装修吗?虽然慢了点。”   “可以,小乐,这样以后,你就可以不用去酒吧上班了,我打算,等手头宽裕点,送你去读夜校,你当年成绩那么好,一定可以再考一所好大学!”   熊乐眼眶湿润,“好…”   …   药吃下去后,胃痛稍微缓解,沈阎打算去吃饭,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沈阎还以为又有病人,没想到开门的是欧阳澄。   “沈哥!”即使右手被吊着,左手仍然还是高高地举起饭盒,“你男朋友来给你送饭了!”   还在作痛的胃都不痛了,虽然有些羞耻,“你下午没课吗?”   “对啊,今天下午没课,来来来,刚打包到的,趁热吃。”   两菜一汤,还有一个大鸡腿,简单又温馨,饭香味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欧阳澄本来打算托腮悠哉悠哉地看他沈哥吃饭时,一道年轻男声响起。   “啊,学长吃这么香啊,我还给你打包一碗粉过来了。”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眉眼周正温润,不是童青是谁!   欧阳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去,童青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什么时候和他沈哥熟悉到可以互相带饭,他怎么不知道?   他动作太大,惹得两个人都不解地看向他。   童青打量了一会欧阳澄,“这就是学长的弟弟吧。”   弟弟?欧阳澄挑眉,看着沈阎,我是弟弟?   沈阎眨了眨眼睛,什么都看不懂。他又转向童青,“嗯,家里人给带饭来,谢谢了,我把钱给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能吃,这回锅肉闻着真香,我可以跟着学长你吃一点吗?”   卧!槽,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要脸?上辈子他记得不是这个德性啊?   “可以,那里有凳子。”   童青乐呵呵地坐下扳筷子,两个人打算吃饭,只有欧阳澄虎凶凶地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脸友善地看着两个人吃饭。   “医院门口这家煮的这个辣鸡粉有我们京安的那个味道了,来,学长我夹点给你试一试…”   “又没有公筷,大可不必。”沈阎还没有来得及拒绝,欧阳澄就先开口道,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童青很尴尬,默默地收回了手,“弟弟真讲究啊…”   “叫我欧阳就可以了,我只当我沈哥的弟弟。”话语里宣誓主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喝汤的沈阎差点没被呛到,不解地望向欧阳澄,某人立刻露出大白牙,笑得像摇尾巴的大狗。   “…”童青,为什么面对他就像条野狗就差咬他了。   没办法,童青又和沈阎谈论起了医院相关的事,这方面欧阳澄是盲区,干瞪着眼听了一会儿,伸手扯了扯沈阎的衣角,“沈哥喂我口饭呗,看你们吃看饿了…”撒娇卖萌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一_一)”童青。   从来没有如此腻歪过的沈阎瞬间全身僵硬,耳廓染成胭脂色,夹了块回锅肉。   “那个好腻啊,小澄要吃瘦的。”   到底谁更腻?   童青的辣鸡粉瞬间不香了,几下嗦完粉,“学长,我想起来我还有个房要查,我先走了…”   出门走了几步还转身把门给带关上。   “…”   “…”   “小澄要吃肉,瘦肉!”   沈阎眼睛瞪大,探了探欧阳澄的额头,“沈哥…”欧阳澄瞬间破功笑出声,“有那么不正常吗?”   沈阎点头,“你这是干什么,你认识童青?你们有恩怨?”   也不算什么大恩怨,上辈子我教过他追你,虽然他只是短暂地追了你一下,可是这让他怎么开口说?   “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我们是情敌!”   沈阎眨了眨眼睛。   “沈哥你别不信。”欧阳澄十分认真地说,“你那么好,可受欢迎了!”   “…”沈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嗯…嗯…两个大男人还夹粉…咦…”   “读大学时他给我夹过红烧肉…”   “啊!沈哥你接受了?”   “接受了。”   “沈哥!”欧阳澄急了,“我吃醋了,醋到发疯!”   “当时他男朋友坐他旁边。”   “耶…”   “他们大一就交往起来了,毕业后就去国外领证了。”沈阎嘴角的笑容藏不住,“我又不是西施,只要是个同性恋都喜欢我啊。”   童青这厮这辈子感情路这么顺利啊,上辈子他记得对方家庭反对来着…   哦,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沈哥,原来你喜欢看我为你着急吃醋啊…”   沈阎清咳几声,小小地应了一声:“嗯…” 第七十五章 我想搏一搏   欧阳澄正想扑上去亲他沈哥两口,电话就响起来了,是他大哥欧阳启的电话。   也没有回避沈阎,就那么接起来,“喂,大哥。”   “嗯,我知道了,我这里马上过来。”   “怎么了?”见他挂断电话,沈阎问,   “我哥过来了,在机场,让我过去接他们。”欧阳澄伸手捧起沈阎的脸,“今晚可能回不来,就不用等我了。”   “好。”   …   欧阳澄赶到机场时,不仅他大哥欧阳启在,他爸欧阳靖也到了。   “爸,您怎么过来了?”   欧阳靖看了他一眼,“你这胳膊?”   “玩车玩的。”   欧阳靖冷哼一声,“跑得远远的,就以为没人管得了你吗?不务正业。”   欧阳澄没说什么。   “爸,先到酒店,再说小澄吧。”因为同父异母的缘故,欧阳启生的比欧阳澄要英挺一些,又因为西装革履,常年掌握经济大权,精英气质逼人,不苟言笑,气场太足。   “嗯。”   到了酒店,吃完饭,欧阳靖一边喝茶一边对欧阳澄说:“我谈完生意,后天就走,但是,你大哥不会走。”   “嗯?”   “我打算在这里给你大哥开一家分公司,你哥会带着你练手。”   “…”有个欧阳越监督他还不够,眼下直接让欧阳启过来,他这个大哥,可不像那个饭桶一样好糊弄…   而且,他大哥会甘心放弃欧阳家在京安的家业到江安来陪他练手?   欧阳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也不是在问他意见,他只能接受安排。   不过,他接受的安排也只能接受到这里了。   “成,您放心,我会好好听大哥安排的。”   “希望如此,你堂哥那里,该怎么和他相处,自己把握一个度。”   “嗯。”   “明天晚上八点半有一个酒宴,提前一个小时到酒店来,跟着我和你哥去见见世面。”   “好。”   …   欧阳澄第二天去上课,吃中饭的时候欧阳越找了过来,把公寓钥匙递给了欧阳澄。   “听说大伯过来,怕他来公寓你连钥匙都没有,给你一把。”   “谢了。”   “你这胳膊?”   “赛车赛的。”欧阳越笑。   “赛车?玩这么野?有意思。”本来打算走的欧阳越直接坐下来,“在哪玩得这么狂啊,和堂哥我说说,我也去玩玩啊。”   欧阳越是个赛车迷。   “这是个私人举办的比赛,举报的这个人,可是位大佬,早年是赛车手,现在经商,我赛车的那晚见了一面,堂哥,我敢肯定,我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   欧阳越还好男色。   “哦?能比你还英俊?”要不是欧阳澄是他堂弟,有他大伯在哪里,他早就下手了。   “那不一样,是那种苏断腿,一见到就让人想征服的那种。”欧阳澄赞叹连连,“气质这玩意,真的绝了,重点是人家才三十出头。”   “哈,堂弟啊,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嘛,怎么突然还对一个男人欣赏称呼这样啊?”欧阳越狐疑地看着他。   “你和陈航两个gay整天对男人评头论足,下意识的反应而已。”欧阳澄坦然地笑了笑,“只可惜了,本来今晚还要和那个大佬搞娱乐局,但是我爸和我大哥,要带我去参加酒宴,堂哥你也跟着去。”   “我去干啥,没意思,娱乐局有意思,我还挺想看看这个大佬的。”他摸着下巴,一脸色相。   “堂哥,你要是真能把人家拿下,我对你五体投地,气场太强,又有权有势,你还是估量一下。”欧阳澄语罢,又再补充道,“而且,这人很渣,情人很多。”   “渣?我还最喜欢的就是渣的,能有多强?”   “我大哥那种类型,但比我大哥还俊。”   “得嘞,时间地点请柬给你堂哥,你堂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手段。”   “那个小服务员不要了?就转变目标了?”   “不要了,奶猫哪有老虎有意思。”   那可真的是,太妙了。   …   参加完酒宴,送欧阳靖上了飞机后,欧阳启就去自己的公寓休息,欧阳澄左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总算有时间去见沈阎了。   吊着的那只胳膊有些不舒服,他坐在出租车里,靠着椅背,还是会觉得累。   他上辈子,就是因为想要轻松惬意的日子,放弃了沈阎,如今,他甘之若饴地去奋斗。   他会把沈阎保护得很好。   打开房间门,沈阎可能是刚下班,正在做晚饭,听到开门声,系着围裙就出来了。   都说,在女人眼里,男人系着围裙很加分,可是在欧阳澄眼里,他沈哥系着围裙的模样,也足够让他这一天的疲累变得暖洋洋。   “沈哥,我好累啊…”他一身西装,头发也全梳上去,变得英俊成熟,陡然撒起娇来,却也不维和。   “那快坐下歇歇,饭马上就做好了,你可能也没能吃到什么东西。”沈阎神色温和,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似乎心情不佳。   “沈哥,怎么了?”欧阳澄连忙跟上去,“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啊,没有,就是最近太忙了而已。”沈阎一边炒菜一边说,似乎是油烟太呛,他咳嗽了几声,“你过去吧,油烟机坏了,呛到你的时候。”   欧阳澄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好,两个人气氛还算融洽地吃完饭,洗澡时也在聊天,两个人躺在床上时,欧阳澄才听到沈阎说:“你大哥来见过我。”   “嗯?他和你说什么了沈哥?”欧阳澄惊讶地说。   “他说,家里对这里的生活并不是一无所知,我在江大发生的事他们也知道,你父亲,让我离你远点。”沈阎说,“你前途一片光明,和我走会很难。”   欧阳澄听完,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所以沈哥,你为了这个事难受吗?”   “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是假的。”沈阎叹了口气,“可是我心情不好,真不是因为这事,他们说的所有话,我都不会信。”   “那是发生了什么?”   “嗯,只是觉得除了看病之外,很多事都太难。”窗帘拉上,屋里一片黑暗,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童青的家里,帮他盘下了一家经营不善的私家医院,规模不大,想拉我入伙,我本来就想按部就班地上班,但是现在,我想搏一搏。” 第七十六章 欧阳澄好气哦   上辈子的沈阎,早早的受了打压,早早的和欧阳澄落幕,但即使是那样的情况,他也依然好好滴对待他的职业,好好的生活。   而这辈子,有了欧阳澄的陪伴,他也没有选择沉溺其中,也不想战战兢兢地等待,他选择的,是陪伴而不是依附。   “沈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的,咱就是不当医生去开家公司,也没有问题。”欧阳澄握紧他的手,“到时候我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当条咸鱼,沈哥来把我包了吧。”   沈阎轻笑出声,“总没个正形,包什么包。”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无时无刻地跟着沈哥啊。”上辈子啊,他们错过的时间太久太久了,感觉怎么腻在一起,都不够,要是条件允许,他其实挺想当个男护士的,“那句老话说得对,我活着要做沈哥的人,死了要当沈哥的鬼,阴间阳间,都要腻死旁边的人!”   欧阳澄的情话,总是又土又齁,全天下只有沈阎爱听,还无论听多少遍,都会面红耳赤。   “沈哥你肯定又脸红了,手瞬间好烫哦。”   “…”沈阎沉默了半天,“你的手,还有两个多月才能好…”   “嗯…”   “我想你抱我…”欧阳澄才嗯完,就听到沈阎轻轻地说,“你好不容易成年了,怎么这个时候把手弄残了…”   “沈哥,你没喝酒吧…”   “没有…”沈阎微微缩了缩身体,“我是正常人,有欲望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靠!欧阳澄心里号啕大哭,他连自己爱人的欲望都没有办法满足了!   其实他们可以玩的野一点,让沈阎他自己…   欧阳澄正想把自己的想法大胆地说出来,就听到沈阎说:“要不…我抱你?”   这下可是连丈夫的位置都保不住了…他真的该晚一天再去赛车的…   牙根都悔酸,在黑夜里戴上了痛苦面具,但是,作为重生人士,作为一个必须宠夫的人设,他也只能笑着说:“好啊,可以的,只要沈哥想!”   他真的没问题!   “睡觉吧,逗你玩的。”拍了拍欧阳澄的肩,沈阎说。   “…”   …   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过。欧阳澄早早就订了一堆玫瑰,买了红酒,蜡烛,请了人布置他们的房间,就等今天沈阎下了班之后,共度良宵。   生活,不能缺乏仪式感。   但是他得先去陪个人参加个活动,就是那个唐总,全名唐驭。   活了两辈子,他见过无数美人混血人,其中要说最精致的,无疑是那位梁叔梁川,但是这位唐驭,是极具攻击性带着十足霸气的俊美。   也是金发蓝瞳,金发常常梳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深邃,身形高大,欧阳澄估计过,不下一米九。   唐驭今天就穿了一身浅蓝的高定西装,翘着二郎腿,神情淡漠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楼下擂台上裸着上半身正在对打的拳手。   这里是地下拳场,打的是黑拳,高风险,高收益。   场子热了起来,一楼的观众在沸腾,狂欢嚎叫,热血沸腾。   欧阳澄是稍晚些到的,他一二节有课,他本来以为会是去什么酒局,因为唐驭让他穿正装,所以他穿了身酒红西装,内搭黑衬衣,靠谱与风流,全都在他的把握间。   “唐总,今日看拳吗?”欧阳'澄打了招呼坐在他旁边。   “嗯。”唐驭抬了抬下巴,就有人给欧阳澄倒满了酒,两个人碰了杯,“我喜欢危险刺!激的一切东西。”   “能格外挑动人的感官,我懂,我曾经也很喜欢。”   “哦?那现在为什么不喜欢了?”唐驭饶有兴趣地问,他换了个姿势,身体陷进了躺椅里,问完也不等欧阳澄回答,又接着说,“有家室了对吧。”   欧阳澄笑了笑,屈起手指抵鼻梁,这里是江安市,欧阳家的手伸不过来,但是这里是唐驭的天下,所以他瞒不了什么的,“对,得顾忌一下,家里人担心。”举杯,又喝了一口。   “医生…沈阎…有意思…”唐驭想起他看到的沈阎的照片,“欧阳,你可真的太有意思,又要顾忌家里人,又来想和我一起搞生意,你这是,想取了狐狸皮还不想染上骚?”   “唐总,只要我有能力办到,这其实无伤大雅,不是吗?”欧阳澄慢条斯理地倒酒,淡定充满傲气地说。   唐驭挑眉,“欧阳,我很欣赏你…”唐驭说完,有人到他耳边耳语几句,皱眉,“让他过来。”   那人才下去后,欧阳越就被带了上来,纨绔子弟,打扮尽显花枝招展,花衬衣,黑色紧身裤,好在身材还不错,细腰翘!臀,皮肤佳样貌好。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唐驭身上,一见到人,立马跑了过去,跪坐在唐驭旁边,抱着对方的一条腿,“阿驭,我今晚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欧阳澄一点也不意外,欧阳越会把自己玩进去,不过他还真的佩服对方,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爬上了唐驭的床。   “伤好了?”   “医生说完全可以的。”   “可以,安静地坐着,别说话,我在做事。”   欧阳越很听话地闭嘴,别看男人现在是商量的口吻,要是他真的敢说半个不字,他会付出很惨的代价,所以他看到欧阳澄也不敢打招呼,只能低眉顺眼地跪坐着,偶尔唐驭会施舍给他一杯酒,他必须得及时跟上喝下酒。   “生意我愿意和你一起做,你是个聪明人,也有魄力和能力。”从第一次见面,敢签下生死状,一个人挑战那魔鬼山路,拿下第一,他就很愿意和欧阳澄交这个朋友,但是…   优秀的人,怎么完全为他所用呢?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自然得需要很多人见证,所以我把沈医生也请来了。”唐驭一抬手,欧阳澄惊讶地看到,沈阎从他们身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人还穿着白大褂,与四周格格不入,他的目光与欧阳澄震惊的眼神对上,然后露出了安抚的神情,“我还挺想聘请沈医生做我的私人医生的,这脸,这眉眼和气质,和我以往的口味恰好相反,也恰好,挺新鲜的。”   “…”欧阳澄的手紧了紧,“朋友妻不可欺,唐总,您说对吧。”   “哟,下面刚好决出了胜负。”唐驭站了起来,“欧阳,这下面赢的这个人,可是我这拳场的金牌拳手,你和沈医生今天,谁签这生死状去打,打赢打输都无所谓,只要命还在,咱这合作伙伴关系,就算成了。”   “呵…”欧阳澄笑了,他走过去拉住沈阎的手,“唐总,既然如此,那这生意,咱不做也无所谓,老子不稀罕。”   他想往外走,就有无数个黑衣人堵在了他们面前。   唐驭负着手,“我这条船,既然你们是恋人,想上就得一起上。”偏头,笑,“我又不是非要沈医生这么文弱的人上去打。”   两个人相握的掌心出了汗。   沈阎眸子闪了闪,轻声问:“小澄打得过吗?”   “打是能打,可是打了我今晚的终生大事办不成怎么办?”欧阳澄真的好气哦。 第七十七章 突变   沈阎错愕,他着实没有想到欧阳澄此刻想的是这件事。   吊儿郎当转身,“不打是不给走吧。”   “当然。”唐驭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手指飞扬,“我不喜欢安排落空,或者你们两个可以从这里打出去。”   “小澄,我们…”   “没事沈哥,小问题。”他拍了拍沈阎的手背,笑得很温暖,“我跆拳道带,打打没问题。”   “我来…”   “你那么瘦,我舍不得。”欧阳澄注视着沈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唐驭已经把他们的关系说破,所以也不用在欧阳越面前隐瞒什么,事到如今,他也有办法让欧阳越闭嘴,“沈哥,打了,我能够和唐驭合作,我们就不用怕欧阳家了,直接去扯证吧。”   沈阎能说什么,从一开始知道欧阳澄在做那么危险的事他没有出言阻止,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在这里,注意安全,量力而行。”   “嗯,沈哥放心,我还等着圆房呢。”欧阳澄脱掉了西装外套递给沈阎,挽起袖子,露出了结实的小臂肌肉,他冲沈阎笑,然后走上了擂台,沈阎的拳头握的死紧。   “沈医生放心,我不会让闹出人命的。”唐驭捏着欧阳越的下巴打量,欧阳越眼神晶亮,里面全是讨好的光,松手,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欧阳越伸出手想往裤裆伸去,却被唐驭一脚踹在腹部踢飞出去好远。   欧阳越蜷缩着身疼得面部扭曲,出了一头的冷汗。   “抬出去。”   欧阳越痛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被抬了出去。   台下正打得胶着,沈阎拳头攥得骨节泛红,因为欧阳澄也挨了不少揍,嘴角都出了血。   最惊险的一幕,就是那个金牌拳手悍然一拳揍在欧阳澄的颧骨上,鲜血和汗水瞬间喷薄而出,欧阳澄几个踉跄重重地甩倒在地上。   欧阳澄只觉得恶心想吐,痛到极致天旋地转,仿佛头盖骨都给他打碎了一样。   谁也没有看见,一个虚影从他的身体里打了出去。   沈阎瞳孔瞬间发大掌心一片濡湿,他嗓子眼干疼得什么都发不出来仿佛失语了一般。   幸好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欧阳澄又摇着头站了起来。   最后那个拳手还是被打倒在地,在裁判宣布欧阳澄赢的那一刻,欧阳澄也昏迷躺在地上。   沈阎瞬间冲了出去。   …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两点了,可是沈阎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点滴的流速,视线在落到欧阳澄全是伤的脸上,里面弥漫着心疼,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尝到了血腥味。   真的,好像这辈子,他所有的运气,都在欧阳澄对他身上了,其余的一切,好像步步都是艰难。   自己一个人走时,觉得挺挺就过去了,可是他舍不得欧阳澄跟着他这样受苦…   他在心底盼望着欧阳澄赶快醒来,希望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波折。   把欧阳澄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握着,贴在脸上。   明明窗户关着,沈阎却觉得身后有风吹过,他诧异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不解地转头时,却看见欧阳澄眼神明亮地看着他。   他眼眶瞬间湿润,直接亲吻欧阳澄的手背,那一瞬间,欧阳澄的眼睛里带上了惊讶。   沈阎太激动了,视线朦胧,声音沙哑哽咽,“小澄,你醒了啊…”   “嗯…”欧阳澄只觉得全身像是被人暴揍过一样,“沈哥,我这是怎么了…”   视线逐渐清明,沈阎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   “我…怎么会在医院?”   有轻微脑震荡,可谁也没有想到会失忆…   欧阳澄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安静地等着沈阎回答。   就像刚刚欧阳澄被打倒在地那一刻一样,沈阎进入了短暂的失声阶段。   许久后,沈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有些粗砺难听,“你还记得什么?”   脑子嗡嗡地疼,欧阳澄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说:“感觉什么也没有忘记啊,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医院,还有就是,头很疼…”   “那…我和你之间什么关系?”沈阎终于还是问出口。   欧阳澄诧异地看着沈阎,然后笑得很疑惑,“沈哥,我们不是…家人吗?”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沈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就好像他是做了一场美梦,突然醒了过来,告诉他这才是现实一样。   沈阎张了张唇,发不出一个声调。   “沈哥,你怎么了?”   【我们是恋人关系啊…】怎么都说不出来,沈阎憋到脸红。   …   情绪太激动,受到惊吓和巨大的恐慌造成的偶发性失声,医生是这么对沈阎说的。   沈阎平静地看着诊断书,一夜没睡,身心具疲,他只能在长椅上坐一会儿,让自己短暂地放松一下。   对着虚空练习了一会儿,总算能说出话来。   昨晚上他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清楚,欧阳澄突然头疼得厉害,又叫了医生,打了镇定剂,对方又睡下了。   不要慌,沈阎告诉自己,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打算去给欧阳澄买早餐。   不知为何,他给自己打气时,也觉得自己好像被抱住了一样。   沈阎买好早餐回到病房时,病房已经空了,只有欧阳启在。   欧阳启整理自己的衣袖,他回看沈阎,“我爸派专机把人接回京安去了。”   沈阎放下餐盒,没说话。   “欧阳越打电话说,你和小澄在谈恋爱,我爸很不高兴,听我一句劝,趁着现在小澄什么都不记得了,放手吧。”欧阳启坐下,平静地说。   垂下眼睫,沈阎看着欧阳启,一夜没睡,他气色很苍白,但是好像真的什么都打不垮他一样,脊背永远都是挺直的,“我和小澄谈恋爱,你不是更好得到欧阳家吗?”   欧阳启笑了笑,“我爸一日没有百年归逝,我就一日安安分分听他老人家的安排,我又不像你们那么蠢。”说完,拍了拍沈阎的肩,转身离开。   沈阎一个人在病房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有护士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第七十八章 我求求你(高虐)   沈阎回到家时,入眼大捧红色的玫瑰,蜡烛还没有点燃,红酒也还没打开,牛排已经冷硬。   生活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一样,明明觉得未来已经触手可得,却突然一棒子给他打回了原形。   沈阎在玫瑰里找到蓝色的丝绒盒子,里面有两枚铂金戒指。   较大的那枚松垮地挂在手指上,他最后找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另一枚自己给自己戴好,他虔诚地在戒指上落下了一个吻。   “沈哥…”   沈阎猛地睁大眼睛,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没事…   沈阎想,小澄忘记了,他就让他想起来,他不会那么简单就服输的。   打起精神来,沈阎给自己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做了份中饭,强迫自己吃下去。   他还没到绝望颓然的地步,他还要去找欧阳澄。   除非欧阳澄亲口说不要他。   欧阳家给欧阳澄在江大办理了退学手续,从欧阳澄朋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沈阎也准备从江大附医离开。   他的文凭和能力在那里,随便投简历,京安那里的医院都会抢着要。   入秋,一场大雨落下,城市瞬间变得湿冷。   天空是铅灰色的,地上有着积水,行人很少,步履匆匆,落叶被吹积纟工曰生忄丿?儿?人在地上,即使城市很繁华,也掩盖不了那股枯败萧索的感觉。   这是沈阎在附医上的最后一天班,他出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刚做完一场手术。   撑伞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怎么的,沈阎突然觉得心慌意乱,也觉得眼前的情景变得很熟悉…   好像他经历过那么糟糕的一天一样。   没有公交,自行车和电驴在雨天也不好骑,只是幸好租房的地方也不远,二十分钟就走到了,他打算慢慢走回去。   偶尔他会回头看,总觉得欧阳澄还在他身边,时不时 能听到对方在喊他。   他舒展开眉眼轻轻笑了笑,太想念了吧。   不过,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孤单的。   因为他知道,对方爱他,沈阎还在思着要怎么做的时候,有一辆面包车突然停在他身边,打开的瞬间,车里的人就一脚踹了过来,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四个!   沈阎察觉到不对,堪堪躲过一击,伞掉落在了地上,冰冷的雨水瞬间倾泄而下。   那些人一看就是专业打手,他一个医生怎么打得过,三人合力制住他,拎起棒球棍狠狠击打在他身上!   沈阎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三人动作麻利,用胶布封上他的嘴,将他拖到了面包车。   用手铐拷在住他的手,沈阎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出麻布,罩住他的脑袋。   “唔……唔嗯……!”他的叫声全被闷在胶带里,他看不见敌人在哪,胡乱踢蹬,起不到任何作用。棒球棍再一次打在他身上,他反射性地缩起身体,脑袋眩晕,差点失去意识。   “花钱雇我们的人让我们告诉你,这只是一个教训,安安分分地留在江安,别在想回京安招惹不该招惹的人。”青年说,“放心,这次只是教训,我们不会让你死的,但是下次,雇主说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们只说了这一句话,后续没有再说半个字。无声地殴打开始了,这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一个人开车,三人轮流休息,因为沈阎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他们只派一个人打他就够了。一旦沈阎失去意识,他们就把麻布拿开,用矿泉水浇醒他,确保他没有死,再重新套上麻布。   他们还在他铐着手铐的手上,狠狠地碾,踩踏,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手指修长如玉,握着手术刀,救下了无数人…   咔嚓…   被踩到变形,扭曲,红肿,畸形…   他们什么时候停止的,沈阎不知道。他的口鼻出了很多血,将他的眼睛都糊住了。   模糊的视线中,车门被打开,外面是瓢泼大雨,他直接被丢了出去,滚了几个,手腕上的手铐也被解开,因为他激烈反抗,那里被磨蹭得血肉模糊。   他可以动,可是他动不了。仅仅是抻了抻手臂,就痛得眼前一黑,浑身痉挛。   他躺在原地,陷入了昏迷,清醒,再昏迷的循环中。   大雨一点也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四周是空荡漆黑的巷子,一个人都没有。   黑夜里,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也看不清颜色。   沈阎彻底陷入了昏迷。   他还没有去见到欧阳澄啊…   可即使是梦里,也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   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被套着麻袋的沈阎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没有人来救他。   “沈哥!”欧阳澄眼睛通红,面庞已经扭曲,他抱不起来地上的人,他的手无数次穿过沈阎的身体,可就是抱不起来!   活了两辈子,这比上辈子他知道沈阎的死讯时还要绝望!   他大喊着,绝望而又疯狂地大喊着,“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没有人能听得见,如果有人经过这里,也看不到他。   那天擂台上的那一拳,欧阳澄的大脑在剧烈得痛楚过后,闪过白光,等他意识回神后,他就只看见昏迷在地上的自己还有痛苦的沈阎…   就好像,重生过来的他,从这一世的他的身体里,生生剥离了一样。   欧阳澄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流着,他伸出手挡不了雨,抱不起沈阎,也拿不起手机打120…   “沈哥…快醒醒,沈哥,快醒醒…”欧阳澄哭到声音沙哑,太绝望了,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的噩梦,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阎被拖上车,被暴力殴打,那一身身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还有沈阎痛苦的闷哼声…   他却无能为力,即使他狂怒,他暴跳,也无济于事…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被施加暴力…   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被打碎了一样…   他咒骂过老天爷,为什么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让他重新来过这一次,他还没开得及好好疼宠他的沈哥,他甚至为了那些计划,让他沈哥他乡孤独痛苦地过了五年…   五年啊…他过得有多不好…   被污蔑,被猥亵,几份功几份功的打,人瘦成了一把骨头…   好不容易他们重逢了,这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我求你,我求求你,老天爷!”欧阳澄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我求求你,让我把他抱起来,我求求你,再拖下去,拖下去人就没了!我求你!” 第七十九章 太苦   雨势渐小,或许是老天爷终于听到了欧阳澄的哀求,他终于抱起了沈阎,他抱着奄奄一息的沈阎,一身湿透,雨水和血水混合着滴在地上,从漆黑的巷口走到了路边。   命不该绝,有车路过,附医离这里也不远,很快就送到了医院。   惨白的灯光下,沈阎的脸色青白得吓人,白衬衣上全是被雨熏染开的粉色血迹。   他的手,那一双拿手术刀的手,救死扶伤的人,伤痕累累,瘀血红肿,扭曲变形…   雨水从发丝上滴落下来,被关在手术室外的欧阳澄,闭着眼泣不成声。   他还是太自负了,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想去走这样一条捷径…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的曙光已经乍明,医生才从手术室里出来,他摘下口罩,想找家属,却发现空无一人。   无论欧阳澄在他身边如何焦急地询问,呐喊,咆哮,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穿过。   沈阎手机通讯联系人第一个当然是欧阳澄,可是那边联系不上,最后找了童青。   童青是白班。   医生对童青说,全身的伤多重光看那惨样已经不言而喻,最要命的是两处,打断的有一根肋骨戳穿了肺部,又淋了那么寒的秋雨,伤了根本,以后身体可能离不开药了。   还有就是双手,左手伤要轻一点,但是精细的工作比如弹琴或者手术根本无法负担,右手,废了,以后恢复得好,只能握筷。   “废了?”童青又惊又悲地出声,眼眶里含了泪,“医生,你听我说,他也是我们附医的医生,他…他可是江大医学系毕业的啊,才工作几个月啊,你…”   医院很大,这位医生才知道沈阎是他的同事,他也觉得很可惜,一个医生,双手被伤成那样…   他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筋脉骨头都伤到了,那些人是冲着搞废去打的,现在只能说是做伤情鉴定,然后告吧…还有就是,先把身体恢复过来吧。”医院这个地方,悲剧无数次在上演,多大的悲欢,在医生眼里只能放淡。   童青身形晃了晃,颓然地靠在墙上,他看着病床上戴着呼吸罩的人。   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欧阳澄,和他一样仰起头,眼眶逐渐有湿痕洇开,将睫毛浸得冰冷黏湿,慢慢染上触目惊心的殷红。   欧阳澄知道沈阎这五年过得不好,可真正目赌的,是童青他们这些同学和朋友。   打着无数的工,在实验室里待的最近,干无数的活…   而那段时间被污蔑的日子…沈阎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也没有埋怨过什么不公平,只是肃着一张脸,默默地为自己争取着…   欧阳澄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沈阎被生活逼到喘不过气来时,吃什么吐什么…   还以为有了工作,总算不用那么苦了…   可被人打成这样,他虽然不爱笑,看上去冷漠的人,可是对谁都很好啊…   童青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人这么恶毒。   …   沈阎整整昏迷了三天,人才清醒过来,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分不清是梦境里更疼还是现实里更疼,总之无论是那里,他都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像是被人一捶一捶地敲碎身上所有骨头,连呼吸都是呛血的。   三天的梦里啊,他走过了自己短短的不一样的人生,那段人生,一点甜味都没有。   他成了医生,亲眼看着那个这辈子的病人熊乐和陈西,那样惨烈的死在他面前…,他还是被诬陷,还是被人狠狠地殴打,还是咬着牙为了打官司一无所有…   但最可悲的是,那段人生里,欧阳澄一步步疏远…甚至远赴他国…   那个小澄告诉他,和他在一起太难了,他只想要舒服惬意地过一生,而且,他喜欢有很多美人,所以即使他们短暂地在一起了,还是分开了…   最后他死在国外的黄沙里,那些匪徒打过他,往他肚子上捅了一刀后,就把他丢弃在沙漠里,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血液一点点地流干,将死之际,头顶盘旋着无数秃鹫,那些畜牲,还没等他完全咽气,就飞下来啄了他的眼睛…   所以他很疼,醒过来也很疼,疼到他即使无法动弹,也呜咽着泪流满面。   连呼吸都是痛到窒息的…   沈阎觉得,自己可能会患上畏疼症和畏苦症了,老天爷或许是真的看他不顺眼,舍不得给他点甜头,好不容易甜了,又收回去…   沈阎沉默地看着天花板,病房门推开,是欧阳越。   染着一头白发,头顶顶个墨镜,吊儿郎当地嚼着口香糖拿着个花篮进来了,整个人看着神采飞扬,但是面色苍白,脖颈处有被勒的伤痕。   欧阳越…   那个梦里他恨之入骨,厌恶到极点的人,他把熊乐害成那样,所以到最后哪怕失去所有他也要把这人送进监狱…   现实…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熊乐和陈西还安好…   “我大伯让我再来好好劝劝你沈阎,别回京安了,就待在江安了,你要不是非要辞职回去,怎么会挨这顿打。”欧阳越还真拿出苦口婆心的样子劝道,“钱不是问题,你就安心在这里过你的后半生,你怎么能和小澄在一起呢,那可是大伯的亲儿子,你想和我在一起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阎的嗓子很哑,“是你叫人打我的?”   欧阳越全然不在意,他一点也不怕沈阎,“我大伯说交给我处理,我想,没有什么比痛更能让人清醒,打一顿就好了,可是这…”看着沈阎裹着纱布的双手,“我没叫他们废你的手…”   果然如此…   沈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穿着西装高大挺拔的俊美男人就走了进来,直接拎起欧阳越得衣领往地上一拖一脚就踹到墙角根里,“你还挺能耐的欧阳越…”   欧阳越捂着腹部痛得倒抽凉气,他眼眶红红地看着唐驭,“阿驭,能…嘶…不能不那么重地打我了,好疼…”   唐驭冷笑一声,他拍了拍手坐在床边,“以后他你别惹,他是我哥。”   沈阎闻言,错愕地看着唐驭,唐驭看着沈阎,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复杂的眼神,“我去向母亲求证了一些事,她老人家确定你就是她的儿子,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爸爸是个德国人,我比你小一岁三个月。欧阳澄来接近我时,我调查他的背景见过你的照片,觉得很面熟,你和母亲长得很像,所以我才会允许欧阳澄接近我,不然…他以为他那些小手段我看得上?”   沈阎的面色灰白,略微震惊过后又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问:“她让你找的我?”   唐驭没说话。   沈阎了然,以这样的身家,要真想找他,用不到等到今天的。 第八十章 请您…帮帮我   他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去难过这些事,他只觉得疼。   无论是哪里,只有看不见的欧阳澄看见他的嘴唇在细微地颤抖。   “唐先生…”沈阎垂着眼睑,肤色接近透明,声音沙哑微弱,不是他想示弱,而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请您先出去吗?我想休息…”   唐驭把他妈要过来看他的话咽了下去,挑了挑眉,说了声行,然后把还躺在地上的欧阳越给拎走了。   欧阳越一米七八,在男生里不算矮,可是在一米九的唐驭面前,弱小得跟个小鸡崽一样。   乖乖地被人塞上了副驾驶,在唐驭抬手那纸巾的一瞬间把身体缩成了一团,“别…别打了…太痛了…”   抽了纸巾擦着手,唐驭道:“你爬上我的床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只要受不住就从我身边滚蛋。”   欧阳越被那一脚踹得面色发白,唐驭的侧脸又精致又冷漠,他瑟缩又痴迷地看着他,“我…我可以的,就是…你能不能…心疼我一下…”在外面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势利小人,在唐驭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们好歹…在一起…”   “你也配我心疼?”唐驭看着他笑得很嘲讽,“你一个人渣,在我面前讨要心疼?欧阳越,但凡你能做件像样的事,或许还有几分价值。”   “…”欧阳越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白着脸安静下来。   “沈阎这笔账,等日后我会看,有没有必要和你算。”他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发动了车子。   …   陈西和熊乐来看沈阎,两个人很感念那份恩情,童青要值班,所以熊乐请了假来照顾沈阎。   他很细心周到,做的饭也很好吃,那“梦”里,这个男孩把自己出了车祸瘫痪的爱人照顾得很好。   “你们工作现在怎么样了?”沈阎问。   “我的漫画在平台很火热,可能还没有完结,就要影视化了。”熊乐眼里的光太动人,“西哥也成功当上了包工头,工资翻了好几番!”   “挺好的…”沈阎闭了闭眼,然后微笑着问,“小乐啊,我问你个问题,你不是…提到过,说有人帮你们…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西哥说,只知道是一位姓欧阳的先生…”   那就对了。   把欧阳越往唐驭面前送,给熊乐和陈西找了工作…   沈阎眼里的光闪了闪,他偏着头,下巴削尖,柔软的刘海垂了下来,盖住了眼睛。   梦…原来是真的啊…   不知道怎么的,沈阎有些想笑。   原来两辈子,他都要活得这么…这么一言难尽。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   沈阎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院,期间他和唐驭的母亲唐心兰来看过他,这个女人,在沈阎才满月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很快就又找了个在江安身世显赫混血德国男人,她手段厉害,生了唐驭,还夺了家产,交给自己的小儿子。   她对唐驭还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但是对于这个大儿子,母子两个相顾无言。   确实,他们长得很像。   她坐在一边,神情平静地看着医生给沈阎拆手上的纱布,那双手上面全是结了痂的伤口,无力地垂着。   沈阎的神情比她还要平静,好像废了的双手不是他的一样。   他接受一切,好像超出一般常人,除了沉默和日渐消瘦,他积极接受治疗,吃药,吃饭…   哪怕很难咽下去。   医生很奇怪地看了病人一眼,对方从来没有问过他手的事…   不过也正常,对方也是个医生。   “真的没有办法完全恢复吗?”唐心兰文,“联系国外的医院呢?”   医生看了眼沈阎,“恢复得最好的结果,只能是拿得起筷子…”   唐心兰点头,她看了眼沈阎,沈阎只是眯着眼看了看窗外的太阳,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你身上发生的事,我都听小驭说了,我知道你可能会怨我,恨我…”唐心兰搭在包上的手指紧了紧,“但我不后悔当年做的决定,我现在,想尽可能补偿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国外,先把你的身体养好…”   “我不恨您,也不怨您。”手一点力气都没有,痛的时候痛的钻心,不痛了,却也连知觉都没有了,沈阎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记忆,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恨一个陌生人。”   他看向这个保养的当的女人,“我爸他,尽管很忙,可是他对我很好。”   唐心兰沉默了。   “只是…”他苦涩一笑,“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很糟糕…”每说一个字,就是把他的仅剩的尊严,像敲碎脊梁骨一样一点点敲碎,比那日单方面的殴打,来得要窒息得多,“我走投无路了…”刘海遮住眼睛,带着点绝望,“我需要,您能帮帮我,以后,我会加倍还您的。”   如果人生是正常的轨迹,沈阎永远不可能会去找她,去请求她帮帮他。   可是如今这样,为了...为了能见到欧阳澄…他没办法,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辈子了,他从来没有向命运低过头,可是现在…   …   沈阎直到出院,欧阳澄都没有来看他。   连欧阳澄自己都在唾弃自己,他骂过老天爷,骂过傻!逼的人生,骂过自己…可他还是只能做一道虚影,连抱抱沈阎都做不到。   沈阎出院那天都是深秋了,在唐驭的安排下,他坐上飞机回了京安。   他要去见欧阳澄。   欧阳澄在京安大学读书,两个人是在咖啡店见面的。   欧阳澄看上去好像成熟内敛了很多,他落座时,惊讶地说:“沈哥,你生病了吗?脸色那么糟糕…”   沈阎望着他,咖啡的雾气缭绕,面容有些模糊,“你脸色也很差。”   “嗯,总是头疼,前不久才出院。“欧阳澄喝了一口咖啡,“对不起沈哥,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去看你。”   “…”下雨天,天气阴冷,他的身上,有很多处都刺骨的疼,“即使知道我喜欢你,我们是爱人,你还会去看我吗?”   沈阎明显地看见欧阳澄的神情怔了怔,他的脸色浮现了尴尬又无措的神色。 第八十一章 骂谁都骂过瘾了   那抹尴尬,还是深深地刺痛到了沈阎。   是了,这才该是欧阳澄的反应…   他鼻尖泛酸,可还是面带微笑,双手搭在桌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拿起咖啡杯。   欧阳澄舔了舔唇,“沈哥…对不起,我忘记了很多事,如果我们是爱人的话…我…我不会逃避的,你给我点时间…”   沈阎看了看窗外,深秋,落叶飘了一地,绚烂的金色。   “小澄,就是突然间…好累…”他眯了眯眼睛,微笑着看着欧阳澄,“都怪我,我不该让你上擂台的…”   “沈哥…”   他低下头,“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那个夏天嘛,怪不得,你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哥,你在说什么?”欧阳澄又担忧又不解,沈阎很不对领,很不对劲。   “是因为愧疚吗?”沈阎叹了口气,“我没有寻死啊,真的只是意外,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我死得其所。”   “…”欧阳澄皱紧了眉。   沈阎抬起头看他,眼眶里含着泪,仿佛能透过面前的欧阳澄,和上辈子的对方对话,“我真的,从来都在好好生活,那样的结局,不是因为你不接受我。”   欧阳澄说不出话来,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   他仰起头,眼眶逐渐有湿痕洇开,将睫毛浸得冰冷黏湿,慢慢染上触目惊心的殷红,欧阳澄看着,一度以为他要哭出来。   沈阎不知是怎么忍回去的,眼底是一片寂静,“确实蛮疼的,分不清,是哪辈子更疼了。”   “你…好好的,我…”沈阎眨了眨眼睛,“想好好休息一会,实在是…太累了…”   沈阎说完,就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咖啡厅。   欧阳澄还傻傻地坐在座位上,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动都动不了。   而阿飘欧阳澄则拔步就追了上去,却直接被弹了回来,眼睛赤红地看着沈阎坐上车离开。   “靠!”他怒骂出声,然后恶狠狠地盯着一脸呆滞地坐着的自己,就差蹦到了天花板上,“去追啊!憨皮!”   “你他!妈还要浪费多久的时间,蠢货,赶紧给老子去追啊!”自己差点没被自己气得原地升天。   “你听着欧阳澄,不要该死的瞻前顾后了,也不要再怕你家老头子了,也不要觉得和沈哥在一起会被束缚,吃喝玩乐,怎么会比得上爱人,你以后会后悔的!”阿飘欧阳澄急得嘴巴都快长泡了,“妈的,我好不容易回来,好不容易才经营到现在,你体质怎么这么差,一拳就给老子打飞出来,靠!SB!脑子里糊了屎了!”自己骂自己,越骂越委屈,缩在沈阎刚坐的位置上,欧阳澄憋屈,眼眶泛红,他终于领会到这种无能为力的绝境有多让人难过了,“现在好了,还不能跟着沈哥,还被你困在这里,玛德,以后让小爷知道谁这么玩我,脑浆都给她捍出来。”   对面的自己仍然皱紧双眉看他,。   欧阳澄火大,抓起桌上的咖啡杯一下就扔对面自己的头上。   哗啦!   热咖啡混着血流了下来,一地得碎瓷片。   咖啡厅里的人都震惊了,在他们眼里,就是欧阳澄自己端起咖啡自己往自己脑门上杂。   痛啊…幸好不烫…   欧阳澄的表情都扭曲,他还没有来得及震惊自己抓得起咖啡杯,伴随着疼痛的白光,他终于弹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手的血…   疼痛,懊恼,心疼,心酸,迷茫,委屈…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欧阳澄忍不住又拍了自己的伤口一下,一手的血,吓坏了服务员。   “先生,您别冲动,我马上叫救护车。”   欧阳澄抢过他的毛巾堵住了伤口,狼狈地就往外跑。   眼睛里一片血红,跑出了咖啡厅,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晕倒在地上。   …   欧阳澄很快就醒过来了,头上缠着纱布,这次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情况。   他爸欧阳靖在他哥欧阳启的带领下刚好来看他。   “你又在胡闹什么,去打黑拳,又在咖啡厅里砸自己的脑袋?”欧阳靖一见到自己的儿子,就开始诘问。   气,烦,暴躁,特别是看到这些人…   演戏?老子他妈不耐烦演了。   暴躁到了极点的欧阳澄翻过自己的手机,得,没有他沈哥,他记得号码,拨过去,已关机…   “滚!”猛地把手机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连欧阳靖和欧阳启都被吓到了。   “你干什么?”欧阳靖大怒,哪怕是他的大儿子,都没敢在他面前这样发过脾气。   “我!干嘛…”欧阳澄给气笑了,声调拔高,动作粗暴地拽掉了针头,血珠瞬间冒了出来,他站了起来,黑着脸,“我告诉你,欧阳靖,你爱咋咋地,爷不乐意和你整这些虚的,给我滚。”   “荒唐!”欧阳靖抬手就想给自己儿子一嘴巴子,被欧阳澄自己拽摔开,要不是欧阳启扶着,老头可能直接摔地上。   欧阳靖差点没被气吐血。   欧阳澄头突突地冒,他正愁找不到地发火,“从今往后,我不会听你一个字的安排,什么欧阳家,滚滚滚!怕你,以后再怕你我里是个屌!”越想越气,越想越火大,“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四处留情,生得起养不起,为父不尊,”,不听爷爷安排,几次三番把爷爷气生病,为子不孝,沈哥的父亲,明明算是爷爷的孩子,你的兄长,你却处处对他冷待,为人不仁,欧阳靖,你就不是个东西,还总想着以权压人,什么玩意!”   欧阳靖脸都气青了,全身发抖,“放肆,欧阳澄,你给我滚下!以后欧阳家不管你,我看你怎么嚣张!”   穿好了衣服,欧阳澄看着他勾唇笑,“我求你别管我,我谢谢哈,你!大爷的。”说完就想往外走。   “欧阳澄你给我站住!”欧阳靖怒不可遏,“你以为离了欧阳家你算什么东西,没有我给你的钱和权,你怎么逍遥,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拿你没办法,只要我想,我让你寸步难行!”   欧阳澄回头望他,他两辈子,都在犯一个错误,死性不改,就是觉得,要以最想的损失,来换取和沈阎在一起,所以他处处瞒,无意间,让沈阎受尽了委屈。   也只有他沈哥,那么信他…   “我以后就是当个乞丐,也不会再姓你这个欧阳。”欧阳澄勾唇冷笑,“往后,随你的便!” 第八十二章 还是我把你扛走?   欧阳澄怒气匆匆地说完,毫不犹豫地离开。   谁还能逼死谁不成。   联系不上沈阎,欧阳澄当机立断飞到江安去找唐驭。   彼时唐驭坐在自己的总裁办公室里,抽着雪茄,欧阳越蹲在办公椅下面。   极其糜乱。   哪怕是欧阳澄粗暴地推了门进来,“我沈哥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欧阳越呜咽出声,欧阳澄皱紧了眉。   “滚出去!”唐驭的面色很冷,冷得像一个修罗。   欧阳澄冷眼看了下!身后摩拳擦掌的保镖,他嗤笑了一声,“南洋那批货,我知道在谁手里。”   唐驭眉峰一转,抬手示意让保镖出去关上门,他冷淡地推开欧阳越,拉上裤链,“你要是敢骗我,我把你剁了喂狗。”   欧阳澄勾唇一笑,老子活了两辈子的人,还能怕你不成,上辈子的安嘉手段可不是你能比的。   “我沈哥在哪里?”   “不知道。”唐驭耸肩,十分的幸灾乐祸,“我妈带他去治病了,我一无所知。”   “唐驭,你别诓我。”欧阳澄心里想,我暴躁起来连自己的头都砸。   “神经病。”唐驭看着欧阳澄这一头的绷带,就觉得这人忒有意思,都这幅模样了还拽得跟那啥的,“不说就滚蛋。”   欧阳澄慢慢冷静下来,他还是阿飘时见过唐心兰,那个女人是真的想补偿沈阎,既然是带对方去治病,那现在确实是安全的…   安心养养身体也好…   他先把这里处理干净…   可为什么不理他啊…   “说…怎么不说。”欧阳澄神色坦荡。   两个人把桌子底下的欧阳越当空气,说完之后,欧阳澄只是极其冷淡地瞥了欧阳越一眼,然后就离开。   唐驭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神色晦暗不明,这欧阳澄整得跟个先知一样,什么都知道。   “起来洗干净,离开这里。”看也没有看桌子底下的人。   欧阳越衣衫不整,有些透明的白衬衫锁骨上全是暧昧的痕迹,唇也是嫣红红肿的,眼尾点红。   他揉着膝盖爬起来,“我最近在学做菜,阿驭,今晚回来吗?”   “你学做菜,是吃菜还是吃你啊。”唐驭笑。   “都可以的。”按了按嘴唇,眼神很勾人,“我还去练了瑜伽。”   唐驭低笑出声,他的声音很性感,“算了吧,最近比较腻。”他掐了一把欧阳越特意养得很瘦的腰身,“陈航搞得那个精油开背还不错。”   “陈航?”欧阳越差点没给气炸了。   唐驭为自己点燃了香烟,笑容意味不明,“也许还有李越张越什么的,腻了你不过是时间问题。”   “阿驭,你不要…”   “滚。”他低喝一声,欧阳越缩了缩身子,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恶人自有天收。   …   三年后   深秋的季节,欧阳澄依靠在卡宴上,为自己点火抽烟,火焰燃起来的一瞬间,映照出他沉稳英俊不少的面容。   精致褪去,带上男人的冷酷性感,再加上这三年里,为了抗住欧阳家施加的压力,欧阳澄直接找上了安嘉,替安嘉接下了所有灰色地带的产业,赌场,酒吧,地下拳场…   而他沈哥就跟消失了一样,不跟他联系。沈阎真的生他的气了吗?   年纪轻轻,欧阳澄火气戾气格外重。精致风流俊俏的眉眼,无端地凶恶霸道起来。   他和唐驭只能是合作,绝对不会成为朋友,因为这个小舅子玩的那个小情儿他堂哥欧阳越,他不把对方剁了,也得让对方残。   至于安嘉,他了解的,值得深交,重来一世,相处得更加得心应手。   嘴里叼着烟,猩火的烟头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抱着双臂思索了一阵,低头看了下手机,揣回兜里,转身上了车,踩上油门轰了出去。   来到宾致大酒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入了大厅。   梁川生病,安嘉就不来参加酒会,就让他过来了。   活了两辈子,这两人还在折腾进行时,欧阳澄表示看不懂,在他眼里,安嘉完全有病。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入了富丽堂皇的大厅,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就自己坐在了角落,打算吃点东西。   有一群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端着一杯酒的欧阳澄抬起头来就怔住了。   走下来的人是沈阎,穿着一身白色的考究的西服,身姿挺拔,清瘦俊朗,鼻梁上架着金丝镶边的挂链眼镜,秀气又清贵。   因为身体不好,整个人瘦而苍白,沈阎本人就是比较冷峻的长相,眼下更是有清冷美人的模样。   他一出现,就有很多人端着酒围了上来,眼睑微微下垂,话不多,与觥筹交错的环境格格不入。   左手拿酒杯,淡色的薄唇轻启,还是喝下了一杯杯酒。   对于新到的新贵,灌酒和为难是必不可少的。   沈阎喝了好几杯,莹白的肤色没变红,倒是抵着唇咳嗽了好几声,然后又恢复如常。   他还想再喝,腰身就被一只手扣上,拉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青年好听带笑的嗓音响起,“各位,要喝酒来找我。”   欧阳澄这三年里,是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疯子,和自己本家闹得腥风血雨,还在一次宴会上,把自己大哥喝到胃出血住院。   沈阎整个人还有些低烧,又喝了点酒,整个人是有些晕的,但是在听到欧阳澄的声音的那一刻,他还是瞬间清醒起来。   整个人神情复杂地看着几句话就把人唬走的欧阳澄。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欧阳澄叹息了一声,直接把沈阎紧紧地抱住,眼眶湿润,也不管四周人的眼光,低头在沈阎的颈侧蹭着,像条终于找到主人的大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和颤抖,“我好想你啊…”   委屈,憋屈。   沈阎张了张嘴,他还是不适应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昵。   他有些沉郁,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即使他回京安,就是为了欧阳澄。   可是沈阎也害怕,害怕见面,对方还是对他的情意尴尬。   轻轻握住对方微凉的双手,额头抵着额头,欧阳澄问:“沈哥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把你扛走,嗯?”尾音上翘,嘶哑又勾人,他的手指抚摸上了沈阎瘦削的脸颊,想抱着亲,压着亲,亲到哭,亲到软。   一刻都不想等。 第八十三章 太想你了   沈阎愣了愣,想往后退又被搂住了腰,对方的吐息直接喷洒在他的脸上,眼神里有太多东西。   “我跟你走。”他抿了抿唇,错开了额头,轻声道。   永远不问去哪里。   “嗯。”他牵起了沈阎的手,不顾四周人所有人的眼光,直接就牵着走了。   到停车场坐上了车,沈阎刚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欧阳澄就探过身子撑在他上方。   “沈哥,三年…”   心跳得很快,刚刚也喝了几杯酒,又因为低烧,整个人骨节酸软全身发冷,所以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很难受。   “小澄,你…记起来了?”   “嗯,对不起沈哥,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让你受苦了。”说着,他疼惜地吻了下对方的额角,苍白的肤色被亲成了淡淡的粉色,“我真该死,而且沈哥,上辈子我…”   “都过去了。”沈阎打断他的话,“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总要向前看的小澄。”垂下眼睫,整个人是淡然沉静的模样,只是那微微颤抖的睫羽,显示着他本人并不是无动于衷,“我…这三年里,在学习一些经商的课程,毕竟我的手…已经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他语气平平淡淡,好像他付出那么久的努力和理想,一朝全部毁于一旦,一点也不难过。   “一边也在养身体。”他不允许自己完全靠唐心兰,也总想着未来偿还对方,他学得很刻苦也很辛苦,尽管他天赋不错,但半路出家,总比别人辛苦,“当时你失忆了,这条路又这么难走,我又一无所有。”垂着眼,安静又理智的模样,“我…就不想再打扰你。”   他斟酌半天,还是用了打扰两个字。   欧阳澄又心酸又心疼又难过又气,“所以沈哥你是打算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沈阎难过,他又舍不得诘问对方,连一句明明是你不要我的话都问不出来,“我当时…”手指蜷缩了几下,“太累了…我就想,休息一下。”欧阳澄忘记了他,那抹在听说他们是情人的尴尬的神色,在加上当时发生的所有事,几乎把沈阎压垮,三年里,他时常恍惚着睡不着。   欧阳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轻轻抱住沈阎,“没事了沈哥,没事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艰难发生了,我们现在所有都不怕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在一起。”   沈阎轻轻拍了拍欧阳澄的背,“好。”   欧阳澄抬起头来注视着他,即使带着眼镜,沈阎润泽的黑眸里,依然带着无尽的纵容和深情。   就是唇瓣太苍白了。   捧着对方的脸,在对方不断颤动的眼睫中,呼吸交融,吻了下去。   沈阎身体抖了抖,眼睛瞬间就闭上,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分地转动着。   纯情若处子,不过过了多久依旧如此,他把一辈子都给了欧阳澄。   脸颊间的气温发酵成蜜糖,两个人吻得很温柔缠绵,像吃着甜软的棉花糖,又撩人又磨人地扫荡着。   嘴巴里柔柔软软的,沈阎太乖,乖得一点也不像他本人的长相那样高不可攀,他甚至努力地抬起下巴,去笨拙地任欧阳澄施为。   仿佛献祭。   沈阎瓷白的脸,一点点被吻成了诱人的粉色。   欧阳澄想狠狠地欺负她一下,可是他知道,沈阎现在身体情况不算好。   一吻毕,沈阎又呆又愣地看着欧阳澄,他的眸子里,仿佛大雨过后,又湿又润。   欧阳澄还是赖在他肩膀上,“沈哥,我好想好想,好想就这样把你吃了。”   沈阎身体顿了顿,脸上的粉色变成了熟透了的番茄,他想起那一室的玫瑰和烛光晚餐。   他们,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沈哥,真的,很想。”欧阳澄委屈,拉起沈阎的手,轻轻覆在那里。   像着了火一样,烫的沈阎急忙缩回了手手,“我…一直都准备好的。”   “在车上也可以吗?”他看着沈阎被亲红的唇,笑着说。   “啊…”沈阎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似乎羞窘到,连那金色的眼镜框,也要变成了红色。   戴着金丝挂链眼镜的人,本来是儒雅的斯文美人,眼下又红着脸垂着眼,怪异的孱弱美感。   就是…就是让人想欺负到哭的那种。   欧阳澄明白,只有他才能看见这样的沈阎。   “也不是…不…”沈阎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欧阳澄拿起他的手,疼惜地亲吻了一下,“傻,我怎么舍得。”   再怎么想,第一次,他也不会这么草率。   …   欧阳澄尽量把车开得平稳,可是他不断跳动的手指,还是暴露出他的焦急。   沈阎因为喝了点酒,低烧,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怕欧阳澄担心,压抑住喉咙里的痒意。   所以就很安静地在座位上休息。   即使如今有钱了,欧阳澄依旧住在他们曾经在的那个房子里,到小区停车场下车的时候,被欧阳澄拉着的沈阎停下了脚步。   “沈哥,你不会后悔了吧。”沈阎的手很凉,刚刚亲吻时即使贴了脸感觉到沈阎的体温有那么点高,欧阳澄也以为他是害羞,比较他沈哥脸红成那样。   沈阎垂下眼,“你…家里有……那什么吗?”他的声音有些抖,“你想直接…”睫毛不安地抖动着,“也可以,但是,其余的润…”   越说头越低,“我…”   欧阳澄笑了,他自己突然也觉得不好意思,猴急到这种程度,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然后轻轻抬起沈阎的下巴,“忍了那么多年,太心急了,没想周到,对不起沈哥。”   沈阎浅浅地笑了笑,手指挠了挠欧阳澄的掌心,“我也想,想了两辈子了。”   一句调侃的话,却藏着无尽的心酸。   他们牵着手又往小区外走。   天气很冷,这一刻他们却觉得一点都不冷。   …   欧阳澄抬手关掉卧室里的灯,仅留下一盏台灯,这才躺到床上去,昏黄的灯先打落在身上,无端里得有些暧昧起来。   欧阳澄上辈子极其风流多情,什么样的事他没做过,可是和沈阎这是这辈子头次大事,说不出的紧张和难   欧阳澄干脆关掉了仅剩的一盏台灯,然后在黑暗中摸索着,撑在了沈阎的身体上方,他能感觉到对方身形微不可查的紧绷了一瞬,大抵也是很紧张的。   欧阳澄低低叫了他一声:“沈哥…”   沈阎已经紧张到极点,四肢说不上是僵麻还是酥软,总觉得怎么动都不对,耳畔是欧阳澄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轻微的震动,足可以想象二人挨得有多近,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里…   “小澄…”双手搂上了对方的脖颈,咽了咽口水,“可不可以,稍微轻…点,我…”   还没开始就求饶,这什么操作啊,欧阳澄乐了。   “好像,特别怕痛。”他自己觉得难堪,一个大男人,居然怕痛。可是那次殴打过后,连做的梦都是上辈子被人堵在巷口里打,他不是钢筋铁骨,他真的怕痛。   三年里,时常抱着肚子从噩梦里惊醒过来,一身冷汗,严重的时候,常常生理性痛到干呕。   他只是怕自己,不受他控制地哭出来。 第八十四章 终于,还是等到了   欧阳澄当然明白其中原因,他的心像是被扎了下,洒上盐,火辣辣的疼。   因为对方搂着他脖子的双手,手指软软地贴着他的皮肤,带着凉意,一点力都没有…   他当时在场啊,他亲眼看见那些人把他沈哥的双手,踩踏在地上,不断地碾着,骨节碎裂的声音他听到的…   欧阳澄眼眶红了,他低下头亲了下沈阎的唇角,哑着声音道好。   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衫,欧阳澄能感受到沈阎身躯微不可查的颤动,温热的掌心紧贴沈阎单薄微凉的后背,一下一下,安抚似的来回摩挲,而后轻轻的,在他眼皮上落下一个吻。   欧阳澄除了这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亏欠沈阎太多,呢喃出声:“对不起.....”.   沈阎闻言顿了顿,而后缓缓抱住他,无声摇了摇头。   感情的世界如果只用对错来分辨,未免太过盲目。   “小澄,不用再说对不起,世事无常,你也没办法想到会发生这些事。”他看着青年昳丽英俊的眉眼,弯起了唇角,“我再告诉你最后一遍,哪怕是上辈子,我也不怪你,我始终觉得,你喜欢一个人,没有谁要求那个人必须喜欢你,我自己的选择,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以后不要再说了。”   欧阳澄心里颤了颤,他寻觅到沈阎的唇, 捏着他下巴亲了上去,用尽一生的温柔,间或吐露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字词,也是温柔到极点。   欧阳澄说:“沈哥,你这样纵容我,把我惯坏了怎么办?”   对于欧阳澄,总是这样无底线的包容,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放纵。   沈阎闻言,漆黑的眼底滑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睫毛轻颤,在眼下打落薄薄的阴影,一面笨拙地浅浅回应着欧阳澄的吻,一面搂住他的脖颖,缓缓收拢力道,“或许,因为这样,你才放不下我。”他眼底浮现羞涩,“我可以惯你一辈子的啊,小澄。”   他知道,欧阳澄只是活得太清醒,他追求安逸平稳的一生,没有错,谁不想这样。可是如今,欧阳澄选择和他在一起,选择去承担那些,他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   沈阎愿意等,他也一直在等,等到欧阳澄愿意和他执手过一辈子的那一天。   幸好,他等到了。   欧阳澄闻言,心酸得差点就落下泪来。只能把对方抱紧。   沈阎的衣服不知不觉掉落在了地板上,露在外面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一时竟分不清谁更冷些。   欧阳澄的吻从发顶开始渐渐往下落,直把沈阎冷白的皮肤亲成了粉色, 微凉的身躯也因为温热密切的吻而逐渐暖和。   对于沈阎来说,连低烧引起的骨节酸痛也可以忽略不计。   沈阎的声音和白日里有些不一样有些低低的,又有些渺哑,双手无助的攀附着他的后背,墨色的头发落下,带着好欺负的软意,“小澄…”   欧阳澄攥往他的脚踝搭在了自己肩上,极其富有耐心的进行着前面的流程,像是生怕弄痛了沈阎,嗓子低沉且富有磁性,正经得有些不像平日里的他:“嗯,我在。”   欧阳澄后背出了密密的汗,沈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他抿唇隐忍着痛意,面色有些微微发白,猝不及防在黑暗中对上欧阳澄那双过于漂亮的双眼,窥到里面的专注与小心翼翼,呼吸凝滞了一瞬。   他心酸,又高兴。   身上的疼痛转瞬被某种不知名的情愫压过,为了这个人,过去那些又算什么呢?他想。   沈阎缓缓勾住了的腰,修长的腿在夜里羸弱的错觉,他亲了一下欧阳澄汗湿的额角,掌心里一片湿濡汗意,“我没事小澄,你可以大胆地…动。”   欧阳澄低低笑了几声,“沈哥,其实你才是真正的驭夫高手,你总是在无意间,戳动我心底的软意。”   只是单纯舍不得欧阳澄忍得那么辛苦的沈阎疑惑地看着对方,然后下一刻惊呼出声,视线瞬间开始失去焦点,因为生理刺!激,眼睛逐渐漫上一层水雾,浸湿了浓密的睫毛,眼尾泛红,已然像是要哭了。   语气无法控制地软糯下来:“我…嗯…没做什么啊…”   欧阳澄单手圈住沈阎柔韧的腰身,笑着道:“沈哥现在不管做什么,我心都会软得一塌糊涂。”   另一只手五指相扣,对方的手指绵软无力,但是能被他紧紧地包着,以后谁也不能伤害。   沈阎脸红得一塌糊涂,他说不出话来,一出声那软媚的调吓得他又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已然渐入佳境,身体各处涌上不知名的陌生快!感,沈阎尤甚,生理性泪水不知不觉混着汗液一起滴落下来。   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哭了,丢人。   沈阎四肢发软,已然没了力气,喉间的声音因为过于压抑,听起来有些像低低的鸣咽。   伸手擦掉沈阎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而后者也自觉粘人的靠近了他怀里,欧阳澄见状,紧贴着沈阎的耳畔低语道:“沈哥,是不是弄疼你了,怎么哭了。”   沈阎摇头,小声地说:“没有…可能…是太快乐了吧…唔…”   后来沈阎已经彻底说不出来话, 神智己然溃散,只记得后面欧阳澄又来了一次,才彻底停下。   床头灯亮起,被子凌乱不堪,暖黄的灯先笼上一层暧昧模糊。   沈阎胸膛仍是起伏不定的,呼吸尚未平缓下来,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睑控制不住的颤了颤,锁骨以下都是星星点点的斑驳吻痕,衬着原本的肤色,像是被人凌/虐过一样。   欧阳澄侧躺着身后将他搂进怀里:“沈哥,我很快乐。”   沈阎转身想抱住他,却又没什么力气,只能往他怀里靠了靠,然后闭着眼缓了一阵,等休息片刻,这道:“我有些低烧,该吃药了。”   还处在温存中的欧阳澄瞬间瞪大眼睛,“沈哥!你在发烧怎么不和我说!”   沈阎的抿了抿唇,十分认真地道:“发烧,出汗才会好啊。”   “…”欧阳澄郁闷得说不出话来,半天可怜巴巴地道,“显得我好禽兽啊…沈哥太害羞,我还以为…你是羞的…”   “也有吧…”他仰头看欧阳澄,眼睛晶亮水润,两颊还是带粉的,“还有,不是说,可能发着烧,你会更舒服一点吗?” 第八十五章 吃药啊   欧阳澄闻言愣了好久,无可奈何地笑着,他抱着沈阎,手收拢,“沈哥,不管我舒不舒服,我们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沈阎闻言顿了好久,“那今晚如果你知道你就不…嗯…做吗?”   “…”欧阳澄只想笑,他亲了一下沈阎通红的耳垂,“沈哥这话,还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啊。”   “没有这个意思…”沈阎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我…想洗澡,你帮我拿下退烧药吧,如果家里有的话。”   腰酸腿软,那份快!感还没有从身上褪下去,酥酥麻麻的,带着余韵。从欧阳澄怀里出来,落地的那一瞬间,脚步微颤。   他抿了抿唇,刚想抬步走,“唔…”   他被欧阳澄横抱起来。   沈阎瞳孔放大的一瞬间,又垂下了眼,整个人从脸到身体,那份红晕就一直没散去过。   到底是不适应,随随便便地就被这样公主抱,虽然他能体会到对方这个举动的深情与疼惜。   “我能走的。”   太瘦,那么高的个,欧阳澄只用了七分力就能轻松抱起来。   欧阳澄不动声色地把那份情绪藏了去,“我就想抱着沈哥走,要是能变小揣口袋里更好了。”   对对方的情话,他向来招架不住,嗫嚅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句,“我也想把你变小。”   欧阳澄开怀地笑出了声。   身体泡进了温热的水里之后,沈阎还没来得及好好松一口气,就连忙挡住欧阳澄的手。   第二次的时候,欧阳澄没有戴套。   欧阳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沈哥,沈阎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他默默地把身子往浴缸里陷了陷。   漆黑的眼睛里,雾气腾腾,黑发粉肤,柔化了他脸上精致英俊的线条,再怎么冷峻清贵的长相,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剩下幼。   唇瓣还是红肿的,“我想自己来…”   “沈哥害羞了啊?”   眼神乱瞟,别过脸,露出清瘦削尖的下颌,在欧阳澄眼里,他沈哥自带上了柔光,眼睫毛在光晕中可爱地缠着。   然后,他听到男人低低的,轻轻地嗯了一声。   带着浓浓的鼻音,沙沙糯糯的。   蹲在浴缸前的欧阳澄心都快化了,他沈哥怎么可以这么乖啊。   于是他忍不住抬手揉着沈阎细软的发。   沈阎微微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欧阳澄。   对方把他当什么了。   “可是我好像帮沈哥清理啊。”   怎么办,被揉着的感觉真不错…   被顺毛的沈哥憋了半天,才涨红着脸说:“我要吃药。”   老天有眼,沈阎的声线其实挺男人味挺有磁性的,也只是闷闷地平铺直叙地说了这么句话,可欧阳澄就是觉得他沈哥在撒娇。   娇里娇气的。   眼里的光,都忍不住带上了母性。   沈阎真的没有办法了,忍不住又强调一次,“小澄,我在发烧,我要吃药。”   “啊…好好好沈哥。”伸手直接弹了下对方的额头,“别说吃药了,要把我吃了也可以。”   然后才出去。   沈阎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又羞又恼地笑了,“混小子…我才是哥啊…”   “大五岁呢…”   …   沈阎把自己被欧阳澄扔在地上的眼镜捡起来收好,给助理打了电话。   等欧阳澄洗完澡回来,就看见沈阎戴着他的金丝框眼镜在刷手机,刚刚幼得出水的人,一转眼又变成了禁欲精致的精英。   很诱人,浴袍露出的胸膛,锁骨精致,还有暧昧的痕迹。   只是对方用的是左手,还是能看出僵硬与不灵便。   欧阳澄轻手轻脚地靠了上去,他搂住沈阎的肩,瞟了一眼,对方在回邮件。   “zk在京安的第一个合作单子我给你。”zk是唐心兰在国外经营的有名跨国公司。   “可能有人会反对吧。”欧阳澄笑了笑说。   “没用,我说了算。”他语调很平静,啊…特别像手握大权的总裁。   “o(*^▽^*)o”欧阳澄捉住沈阎的手放在唇边亲,“沈哥好帅,我可以求包!养吗?现在虽然不是鲜嫩的大学生,但是公狗腰大长腿,传说中的一夜七次郎说的就是我。”   沈阎低低咳嗽了下去,好不容易褪去的温度又开始急剧升温,但还是一板一眼地纠正道:“从医学角度和基本常识来说,什么一夜七次这种事,基本存在,你就是想也不可以。”   “啊…”   “这样会很伤你的身体,搞不好你会肾虚。”   “肾虚”的澄狗子错愕了半天,巴巴地亲吻着沈阎的手指,“那一夜可以几次啊…”   “…”沈阎垂眼,“你是想每天都…小澄?”   “可…以吗?”欧阳澄傻傻地问。   沈阎摘下眼镜放下手机,自己缩进了被子里,“不可以,我身体…现在不好。”   “沈哥,你就是怕我肾虚。”欧阳澄可怜,欧阳澄无助,欧阳澄就是想无理取闹。   “我是怕我…”   “我不听。”一把抱住,又蹭又轻,“才第一晚,就被嫌弃…”   “我没有…”无助可怜眼角泛红的其实是沈阎。   …   酒吧里一片狼藉,欧阳越面前还有一滩鲜血和一地的碎玻璃,酒吧里的人都被赶了出去。   只有保镖和酒吧管理人围着坐在沙发上的欧阳越。   他手里拿着被打碎只剩下一半的啤酒瓶,锋利尖削的瓶口上滴滴答答地流着粘稠的鲜血。   欧阳越也一身是伤,口鼻都在出血,鼻青脸肿。   他低着头,漂染成蓝色的头发像一捧枯草,丧气地耷拉着。   唐驭穿着白西装,被人迎着进来,居高临下,神情冷淡地看着欧阳越。   欧阳越把陈航捅了,刚刚才被抬走。   陈航在三年前,也爬上了唐驭的床,两个酒肉朋友,反了目,可是他欧阳越,在江安,什么都不算,而陈航是江安江家的少爷,他只能处处被辱着被欺着。   不过说到底,他和陈航,不过是唐驭玩的众多小情人的一个。   陈航在被厌弃,他欧阳越更加背厌弃,最近唐驭不知道怎么的对陈航偏爱了几分,在酒吧里相遇,对方就来踩着他的脊梁嘲讽他,耀武扬威。   陈航对他说,唐驭对他厌得不能再厌,他的那里松的像一个烂!货。   气不过,两个人就开始破口大骂,又喝了点酒,扭打在了一起,后来…他失手就把陈航捅了。   欧阳越抬起头来,一脸的伤,他害怕得发抖,无助地看着唐驭,巴巴地解释,“阿驭…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是他先…往死里打的我…” 第八十六章 梦里有你的话,就不是噩梦了   唐驭眉峰动了动,他蹲下身来,从口袋里掏出洁白的手帕,脸色平静地为欧阳越擦去嘴角的鲜血和脸上的污迹。   鼻青脸肿,欧阳越也被揍得好不到那里去。   唐驭其实也很意外,欧阳越在他这里,能坚持到今天。   尽管他有钱有势,皮囊绝佳,但是他天性暴虐,在情!事更是有些变态,他情人确实很多,很多人他腻了,但也确实坚持不了就离开。   只有一个欧阳越,不知道怎么的,贱得像一条狗,怎么赶都赶走。   唐驭自己也觉得奇怪,看到对方这幅模样,他也觉得有些可怜。   “怎么就这么对我死心塌地?”唐驭问。   欧阳越这才觉得身上疼,有陈航揍的,也有他保镖揍的,疼得钻心,疼得他想嚎哭。   “欧阳澄…提起的你,很对我的胃口。”事到如今,欧阳越也知道,当初欧阳澄,不过是故意把他往唐驭这里引,他自己还真就偏偏陷进去,没有办法,“我…好色,没办法…”眼泪落了下来,“一见到你,坐在跑车里,眉眼飞扬,手里夹着烟…”哭着哭着又笑了,“我方式就石更了…我就是贱,就是色,就是一眼,就想爬上你的床,哪怕被压也无所谓。”   唐驭闻言轻轻笑了笑,“你倒是粗暴耿直。”对方要是和他说一番感天动地的爱情剖白,他还真没那耐心听完。   察觉到唐驭心情还不错,忍着痛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阿驭,无论你怎么打,怎么骂,怎么厌弃,我都不会离开你,会做你最忠心的狗,最爱你的人,这是我唯一的优点,也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可不可以不要我,救救我…”   “你还算有脑子,知道捅了陈航惹了大!麻烦。”唐驭扯着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欧阳越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走,他很疼,一路倒吸凉气,唐驭脚步一滞,还是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唐驭愿意抱人的时候不多,一般都是他心情很好的时候。   欧阳越松了口气,恐惧和不安慢慢淡了下去,他被男人放在副驾驶上,驾驶座上是唐驭的助理。   “送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然后送去警察局。”   自己乖乖系安全带的欧阳越闻言一愣,他睁大双眼,错愕地望向扶着车门的男人。   唐驭很高,他压根看不见男人的脸。   呜咽一声,欧阳越想爬出去,门被砸关上,反锁上。   欧阳越眼泪大滴大滴流着,他惨嚎着,“放老子出去,老子不要坐牢!你TM敢开!”双眼赤红地看着唐驭的助理,拳头上青筋暴起。   唐驭的助理是个看上去古板沉闷的男人,对欧阳越快把拳头抡在他H.X.S.X.D.D.J脸上的情况很淡定,他看着欧阳越,“欧阳先生,您知道您捅的是谁吗?”   欧阳越哽着说不出话来。   “医院那边来电话,陈小少爷的肾都给捅坏了。”助理开了车,“您觉得,您不做牢,还指望唐总为您做什么,大概,萌让您去医院处理一下伤,是唐总最后的耐心吧。”   欧阳越软回了座位上,双眼无神,陷入了绝望,声音嘶哑,“他…真的不管我了吗?”   助理没有说话。   外面夜色漆黑,仿佛一点光也照不到欧阳越身上。   欧阳越人生第一次领会到,痛到窒息,是怎样的感觉。   …   而这种感觉沈阎经常体会,哪怕才经历人生圆满的一刻,他依旧在睡梦中,被罩着头,一下接着一下地殴打着。   他蜷缩着身体,怎么都抵挡不了那份痛楚,骨头断了,喉咙里偿到血腥味,堵着嗓子眼。   手指仿佛也在被人用!力地碾着,剧烈的痛楚顺着手指蔓延到全身各处。   还有鹰,俯冲而下,尖锐的喙,知直地往他眼珠啄去…   如果身体上的痛楚尚且能抵抗,那么欧阳澄的“沈哥,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还有两个人的渐行渐远,那种无力感和孤独感让沈阎在梦境里彻底崩溃。   于是他泪流满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悲泣。   “沈哥,沈哥,别哭,我在…我在这的,没事了。”   沈阎清醒过来,眼泪凝着睫毛,湿涩难挨。   眼里终于看到了光,欧阳澄抱着他,脸上全是焦急。   身上的颤抖渐渐消失,呼吸平稳起来,交叠在身前护住腹部的手也慢慢松开,他慢慢坐直了身体,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凌晨四点。   “只是做了噩梦…”声音很哑,他看着欧阳澄,“对不起小澄,吵醒你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脸色有多苍白,连上半夜才亲吻到红肿的嘴唇也是煞白的,瞳仁漆黑,睫毛上挂着眼泪,头发汗湿纟工曰生忄丿?儿?人贴在苍白的额头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无助又孱弱。   再怎么装得平静,他眼底的那抹恐惧还有脆弱都无法彻底抹去。   欧阳澄伸手摸着沈阎的脸,轻轻擦掉上面的眼泪,“经常这样做噩梦吗?”   察觉到自己又在欧阳澄面前掉眼泪,沈阎觉得有些难堪,他垂下眼睫,像扯过被子蒙住脸。   “嗯…”沈阎睫毛抖了抖,“也不算经常,就是…偶尔…”   欧阳澄是被沈阎的啜泣声给吵醒的,即使在梦里,对方依然哭得很小声很压抑,他醒来的时候,只看见沈阎那么高的人,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弓起的脊背,清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可能梦里都在被人打吧。   欧阳澄眼底一片阴霾。   察觉到青年的手在发抖,沈阎伸出手覆盖在欧阳澄的手背上,他的手心,带着惊恐过后的凉意。   “小澄,我去看过心理医生的,他说这是应激创伤,你在我身边的话,我有了…安全感,会慢慢治愈的,会好的。”他平和地安抚着欧阳澄,刚刚的脆弱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好像一直都看着光明的未来,过程有多难,自己有多委屈和艰难,都可以只字不提。   欧阳澄笑了笑,他艰涩地点头,然后苦笑着问,“我…沈哥,噩梦里,有我吗?”   沈阎愣了愣,然后微笑着摇头,“梦里有你的话,就不是噩梦了。” 第八十七章 十足的不要脸不正经的流氓   欧阳澄瞬间笑出声来,他想抱人,被沈阎轻轻推了推,“一身汗…”   欧阳澄注视着沈阎,欧阳澄生得是俊俏精致,这些年又因为接手的都是危险暴戾的活,所以整个人眉眼间带上了几份邪气与霸道,眼下却委委屈屈地盯着沈阎看,说不出的反差。   沈阎的瞳仁很黑,下巴削尖,肤色白得过分。   “我想…喝水。”   “哦,好。”欧阳澄出去接水,沈阎就自己下了床,腰酸腿软,昨晚的余韵还没有彻底从身上散去,仿佛青年温热的双手还在他腰间…   沈阎抿了抿唇,进了浴室。   第一次的体验是很愉悦的,欧阳澄很温柔,在医院时,听到过肛肠科的医生提起过,也是同性恋人,搞到很惨烈…   欧阳澄在外面接水,手机上收到消息,陈航被欧阳越捅刀捅到半死不活躺在医院,欧阳越也被唐驭送去了监狱。   其实这样看起来唐驭对欧阳越可能多少有点感情,因为等陈家把欧阳越送去监狱,对方的日子肯定更难过。   陈航和欧阳越闹成这样,欧阳澄没少让人在两个人之间煽风点火,狗咬狗就是他要的效果。   可惜,哪怕两人如今这样,也一点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沈阎彻底丢失的健康,谁来还?   他眼底闪过一片阴霾,等回到卧室是,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   欧阳澄放下水杯,趴在门上,手挠着,十分哀怨,幽幽地说,活像个欲求不满的怨妇,“沈哥…你都不让我帮你洗澡…”   那边水声停了一下,才听到沈阎好听的声线,“你年轻…初次经历…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 ?)”   “纵欲过度,会伤身。”沈阎唇角压着笑容,“而且,我知道,你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还酗酒…”   哪怕已经弃医从商,医学生还是好恐怖啊…   “我…沈哥,我看上去就像是满脑子都是那种事的吗?”   “…”他的手指绵软无力,但好歹能为自己清洗一下,他说不出话来,水声稀里哗啦的,半晌欧阳澄才听到他沈哥说,“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你让我慢慢来,以后…以后应该会更放得开的。”   欧阳澄摸了摸鼻子,闷笑着说,“沈哥你现在还怪会找理由的。”   …   第二天,作为zk京安分区新上任的CEO,沈阎早上有个会议。   欧阳澄趴在床上,撑着下颌瞅他沈哥穿西装。   欧阳澄是裸睡,一身肌肉线条漂亮极了,露出的肩膀健美而又性感。   沈阎穿了身银灰的西装,他虽然瘦,但还是能撑得起来,洁白的衬衣衣角收进去,腰窝一陷,又细又好看,一看就能想象到拔下衣服之后那截腰身…   估计还有他的指印…   欧阳澄莫名口干舌燥。   昨晚的酣畅淋漓过后,还真的让缠了沈阎几天的低烧彻底退去,虽然身上依旧不算很舒服,但是到底好了很多。   找到眼镜戴上,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欧阳澄黏糊糊地说:“这么忙啊,我温柔乡都还没躺够呢沈哥。”   沈阎意识到,三年的空白期,欧阳澄也很难挨,所以现在才这么黏人。   “我下午早点回来。”沈阎嘶了一声,欧阳澄扒拉开他的衬衣领在后面吸咬着。   “会留下印子的…”   “没事。”满意地看着那个青紫印子,整理好衣领,欧阳澄面不改色地撒谎,“衣领挡着的,看不见。”   他绕到沈阎面前,一边漫不经心地给对方系领带,一边打量他西装革履的沈哥。   戴着眼镜,说不出的俊秀好看,不笑时就用那一双黑眸瞅你,又严肃又认真,他小时候就被这样瞅哭过。   “沈哥,身体为重,要是因为工作生病了,我就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工作。”   系好领带,捏了一下他沈哥现在肉最多最翘的地方一下。   沈阎面色一红,就被人捏住下巴吃了口水。   吃过早饭后,欧阳澄随便穿一身休闲的衣服下楼,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旁边站在一个穿着西装英俊儒雅的年轻人。   沈阎的助理陆鸣。   他见到沈阎就直接打开车门,很绅士的举动,仿佛没有注意到欧阳澄,“沈总。”   欧阳澄挑眉,沈总…   他侧眼看他沈哥,戴着眼镜的人,昨夜的那种软幼的模样消失不见,整个人看上去冷淡疏离的模样。   很精英…   呐…   还是在他身下掉眼泪可爱…   只是一转身,看向欧阳澄时,漆黑的瞳仁里带着光,明明没有多余的什么,可你就觉得这人柔软了下来,“陆鸣会送我过去,你好好休息,记得吃中饭。”   欧阳澄点头,说了几话,把沈阎送上了后座,只是在要关车门的一瞬间,忽然有单手扶着车门,一只手捏着沈阎的下巴,逼着对方仰起头来,热烈地席卷亲吻。   眼镜的挂链晃了晃,车内一瞬间只有暧昧声响。   温柔带着强势的吻,仿佛无法分开一般,因为他沈哥实在是太软太甜,柔软的口抢里还有今天早上清甜的南瓜粥的味道。   眼尾染上艳丽的红,在对方呜咽着无法呼吸似乎,欧阳澄终于放过他的沈哥。   嘴巴又亲红了,冰冷的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也是润的…   脸又粉了…   “沈哥,早点回来。”然后笑着关上车门。   陆鸣面不改色地发动车子,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沈阎低头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衫,再次抬起头来时,又恢复了沉默冷漠的模样。   仿佛刚刚被亲到软乎出声的不是他,变脸之快,让他砸舌。   …   有一种人天资卓越,无论做什么事,只要他肯下功夫,总会得心应手,沈阎只花了三年的时间,对于做生意这事,也基本上可以谈得上优等生。   他开了个会, 大刀阔斧地修剪了一部分人,还没回到自己办公室,秘书抱着一大捧蓝玫瑰上来,“沈总,有人给您的花。”   “…”沈阎面不改色地抱着花进了办公室,耳朵尖悄悄红了,花上有张卡片,打开一看,沈阎差点没把卡片丢出去。   【想和沈哥死在床上(●???●)】   十足的不要脸不正经的流氓。 第八十八章 酗酒又抽烟   到底还是没有舍得给丢了,他盯着那张卡片看了很久,脸色由白到红,最终轻轻弯了唇角,眼里的碎光,暖得像夕阳照射下水里的波光。   欧阳澄在谈恋爱这方面,有多会哄人疼人和撩人他是知道的,从幼儿园起,他曾作为旁观者,旁观了很多年…   鼻间是玫瑰花馥郁的香味, 幸好如今,他是参与者。   他不需要被困在过去,向前看沈阎。   沈阎把花放好才看了会文件,门又被敲响了,身材高挑动人的秘书拎着聚源居特有的外卖盒进来了,“沈总,您的外卖。”   沈阎摘下眼镜,捏了捏额角。   外卖摆在茶几上,这次没有什么出格的卡片,沈阎打开手机,看到欧阳澄发来的微信。   是一张图片,青年修长的手拿着叉子,戳着一桶泡面。   【(? ̄▽ ̄)?沈哥不在都不想好好吃饭了。】   【怎么不点外卖?】扯了扯领带,沈阎笑着发过去。   【工资卡上交了,零花钱只够给老婆点外卖了。】   老婆…   耳朵又烫了起来,吃着的饭,尝出了很多滋味。他是用左手拿的筷子,动作缓慢,有些僵硬。   【什么时候交的?】   【…我给你点外卖吧,总吃泡面不好。】   那边沉默停顿了很久,又发了张图片过来,有点糊的煎蛋,切成了奇丑无比的爱心形状,卧在泡面上。   【有沈哥的爱在这里,挺好的。】   又土又腻,酸得沈阎牙疼,但是他漆黑的眼睛里,全然是欢喜的意味。   沈阎咀嚼着饭菜,实在找不到回的,最后只能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 爱你么么哒】发完,他自己把手机盖住,任由手机铃声怎么响他都不接。   然后手机就一直响个不停,欧阳澄发来无数条语音。   【好像听沈哥亲自说爱你么么哒啊~~】青年嗓音,清朗好听,即使娇起来一点也不腻。   【那我和沈哥说吧~~】   从古至今,情诗情话发了一通,沈阎实在不好意思外放,只能戴上耳机,一边听一边处理文件。   过了没多久,秘书来告诉,有人来访。   是在沈阎意料之中的人,欧阳澄的父亲欧阳靖。   耳边还是欧阳澄又苏又土的情话,他只摘掉了一只蓝牙耳机,看了眼手机屏幕,就让人把人请进来。   三年不见,欧阳靖苍老了很多,当年那副盛气凌人,高不可攀的样子,好像弱了几分。   “您好,欧阳董事长。”作为晚辈,沈阎还是率先伸出了手,他伸的是伤得最重的右手,修白如玉的手指上,仔细看过去,还有些许伤痕。   欧阳靖撑着拐杖,去年被欧阳澄气得大病一场后,身体就大不如从前。   “沈总。”欧阳靖和沈阎握上手。   “您请坐,小李,泡杯咖啡过来。”   “不用麻烦了,我就来和沈总说几句话,不爱喝咖啡。”   沈阎也不坚持,让人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沈哥为什么不理我,好气哦(;_;)】   【你爸过来了,我和他在谈事情。】沈阎没有遮掩,这样回完以后,就没再看。   “沈总,或者我可以叫你一句小沈。”   “当然。”当初在他面前只是沉默冷傲的青年,如今也会弯着眉眼笑得冠冕堂皇。   “欧阳家于你,牵绊过深,即使你怨恨我们,但是老爷子,还有小澄于你,你怎么能够,处处针对欧阳家?”欧阳靖在沈阎面前,还是放不下自己当初的架子,直接开门见山,并不打算虚与委蛇。   对于欧阳澄,沈阎半点怨恨的想法抖没有,他懂对方的无可奈何,一切不过是世俗的为难。   可是是谁在为难他?   上辈子,为了一个做尽畜牲事的欧阳越,他丢了工作,被污蔑,被诋毁,差点丢了一条命…   这辈子…不过再次重演。   “您说笑了,做生意而已,哪有什么处处针对。”沈阎面沉如水,一双黑眸黑沉沉地看着欧阳靖,“老爷子对我有养育之恩,他卧病在床时,我服侍在床前,他老人家去世后,我自然披麻戴孝,逢年过节,我会为他老人,家点上一柱香,我始终铭记在心。这与欧阳家又何关系?”   “至于小澄…”沈阎笑了笑,说不出的讥讽,“如今,我和他才是家人。”   欧阳靖气得面色铁青,沉着声说,“欧阳澄再怎么和你胡闹,他也是欧阳家的人,三年过去,你可曾见过他针对过欧阳家任何一次,我是他父亲,你若把欧阳家逼到绝路,你觉得你们之间还能长久?”   沈阎垂着眼没有说话,敲门声响起,还是我们高挑美丽的秘书,面带微笑,神色如常,拎着甜点和下午茶,“沈总,欧阳澄先生说了,午饭后,来点甜点,趁热吃好,没有什么比您重要。”   礼仪满分地摆在沈阎面前,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   欧阳靖脸上的面具一点点碎裂。   “在您有生之年,您大可以拭目以待,我和他,究竟能走多久。”   欧阳靖冷哼一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欧阳家在京安几十年的根基,还能怕了你一个半路出家的小儿不成,沈阎,我如今与你商量,你大可以不识抬举,撕破脸皮,我不仅要让你认清什么叫现实,欧阳澄早晚也必须回我欧阳家,你好自为之。”   说完气冲冲就想往外走。   沈阎打开点心盒,慢吞吞地说,“他不会回去的。”   “要真想回去。”奶油很甜,神情很认真,“我就用手术刀把他的手筋脚筋给切断。”   “你!疯子!”砰地一声砸关上门。   沈阎只是平静地吃着蛋糕,刚刚的话,仿佛不是他说的。   …   抖落了烟灰,手腕和脚踝处突然一凉,一身休闲打扮的欧阳澄打了个喷嚏,在看到沈阎时才把烟灭了,然后喷了点香水把烟味盖去。   下车,几步就走到沈阎面前,直接来了个熊抱,在沈阎颈边蹭,“老头今天没欺负你吧。”   “没有。”沈阎推了推他,“就说了些话让我知难而退,抽烟了?”   “你可不能不要我,我现在可是你的人,房也圆了,沈哥要对我负责。”欧阳澄慢吞吞地说,“都喷了香水还闻得出来啊。”   “欧阳澄,你酗酒又抽烟,你是要干嘛?”   沈阎叫他欧阳澄的时候很少。   欧阳澄咽了咽口水。   完了,他沈哥好像生气了就跟他小时候不肯写作业一样。 第八十九章 这也是我的心机   “我以后努力克制,我也没多大的瘾,这不是这几年太想你了嘛。”他说起话来,一贯都是很好听的。   沈阎抿了抿唇,神色认真地看着欧阳澄,“小澄,我是要和你长命百岁白头偕老的。”   “…”   他整理了一下欧阳澄的衣衫,“我不是故意要和你生气,我们都要惜命。”   他曾经是一个医生,最知道生命的可贵,所以无论在怎样艰难的情况下,他从来没有想过轻生。上辈子,最终孑然一身,他也好好生活。   只是命运捉弄,让他有这一身伤痛,却仍然还活着,所以他特别珍惜和欧阳澄活着。   能尽量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欧阳澄自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白头偕老,长命百岁,他在心里默念了一下,然后乖巧地点头说好。   压下心底的酸意。   …   深秋的季节,夜里气温凉,沈阎抵着唇咳嗽了几声。   他的手,只能握笔拿筷,开车为了安全是不被允许的。   一咳起来,几分钟都不带停,连脸都咳到涨红。   欧阳澄心疼地为他拍背顺气,苍白细瘦的手揪着领口,眼角都是红的,   低着头,弓起脊背,脖颈处突起的骨头…他对那三年不言不语,但是一切都清晰明了。   “沈哥,我先带你去医院…”欧阳澄慌了神,他的手在发抖,他说完就想驱车去医院,沈阎却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他的手指没有力,根本抓不住。   “没事…秋天…冷…咳咳咳咳…”沈阎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他,“忍一忍…”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就会好了…咳咳咳…”   欧阳澄眼底有湿意,他无能为力。   他这辈子,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了。   他只能探过身子,轻轻把沈阎搂进怀里。   对方咳到全身颤抖,沈阎没有忍,他甚至有些放纵自己。   欧阳靖的话他并非全然不放在眼里,他想要欧阳澄明白,欧阳家把他害到如今的境地,他不是圣人,他也会想要报复。   可是欧阳靖有句话没说错,哪怕和欧阳家闹得人仰马翻,欧阳澄也从未对欧阳家做过手脚。   会有隔阂吗?生理性泪水模糊了眼睛,当咳嗽终于停下来时,沈阎已经气喘吁吁。   欧阳澄沉默着,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等沈阎咳好坐好,他给对方打开保温杯,“喝点水吧沈哥。”   嗓子干哑疼痛,尝到了铁锈味,他接过水,“天气暖和,就会好点。”   “嗯。”欧阳澄发动了车子,“我包了一艘小船,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好约会,好好吃饭,好好地过剩下的日子,这是欧阳澄的想法,其它的他并不想去费神。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在城区里前不久建成的一座古城,古城里有古时的酒坊客栈,有河,地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到处挂着红灯笼,河里甚至放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夜里还有不少游玩的客人,穿着汉服旗袍的应有尽有。   欧阳澄的目光从几个穿着月白旗袍的女人的身上掠过,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多看几眼。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没有办法抵挡。   沈阎看在眼里,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船是一艘不大的小船,精致古朴,船篷上挂着橘红色的方灯,欧阳澄先上去,他向沈阎伸出手把人牵了上来,方灯晃了晃,淡淡的光晕有些虚幻。   船篷内已经摆好了小桌和几道精致的菜肴和一小瓶酒,欧阳澄把船撑到了河中央,才走了进来。   坐在了对面,欧阳澄为沈阎倒了一小杯酒香,酒香瞬间弥漫在整个船内,“沈哥,这是鲜花酿的酒,度数不高,喝点暖暖身子。”   沈阎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清甜过后才觉出一点辣味,他看着船外灯火通明的世界,仿佛跟穿越了一样,“这古城是你跟着建的?”   “嗯。”欧阳澄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梁…先生,嗯,就是我现在的合伙人安嘉的爱人有段时间病得很重,他们去江南古城旅游的计划落了空,安嘉直接就修了这么一座城。”   酒至微醺,气氛更醉人,“他们的感情真好。”然后垂下眸,取了个小碟子,给欧阳澄挑去了鱼刺。   欧阳澄轻轻笑了笑,“好的时候是挺好的,糟糕的时候也蛮糟糕的。”   “嗯?”   “安嘉是那位梁先生资助的学生,他成年后,不仅夺去梁先生的家产,还把梁先生囚!!禁了,后来把梁先生赶了出去,梁先生用煤气自杀,他去救,遇上了车祸,自己又搞失忆了…”欧阳澄摇头失笑,“后来,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又把梁先生逼疯了,他们如今能在一起,我都觉得是奇迹。”   沈阎手上动作一顿,这样离奇曲折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吗?”沈阎问。   “我不知道。”欧阳澄吃着沈阎投喂过来的鱼,为他盛汤,“能旁观到的只有这些,仔细一想,我简直要幸运得太多,老天爷给了我一个重来的机会。”   沈阎喝汤,然后抬眸看他,他发现喝着酒的青年,眼里有泪花。   沈阎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小澄…”   “沈哥也知道,上辈子的事吧,医院里,你曾问过熊乐他们。”   沈阎眼底流露出疑惑,“你…怎么知道的?”当时,他不是已经被带回京安了吗?   “…”欧阳澄笑着摇了摇头,他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注视着沈阎的面容,“我知道沈哥不会怪我,也不愿意听什么对不起这内的话,但我就是觉得难受。”   看到沈阎惨不忍睹的尸体的时候,送对方火化的时候,还有如今的那个雨夜…   “沈哥…你要是坏一点,对我不要那么好…”欧阳澄含着笑。   “我对你糟糕一点,你就会不难受吗?”这些菜肴确实做得不错,口味清淡,很适合他,所以他一边吃一边问。   “可能会吧。”   沈阎失笑,“我不喜欢彼此折磨,再说小澄,我从小把你捧在掌心里宠着,我舍不得委屈你。”他甚至给欧阳澄夹了菜,“对你糟糕一点,难受的是我。”   “…”欧阳澄说不出话来。   “或许这也是我的心机小澄,事到如今,你还能离开我吗?”他眸子一片沉静地注视着欧阳澄。 第九十章 吃饱了有力气   也只有沈阎这样的人,为了安慰他,才会把真心说成心机。   欧阳澄目光噙着笑,里面有细碎的光,温柔而又缱绻,他终于可以坦诚地和沈阎面对那久远的过去,沈阎比他要豁达得多。   往后余生,即使再梦到对方凄惨的身体和落寞的背影,他也终于可以对梦里的自己说,从此以后,沈哥的一生,由他来守护。   他有些孩子气地挑了挑眉,然后单手撑着自己的脸,“你就惯着宠着吧。”   沈阎敛目,笑时敛目,眼角微微下垂,是温柔羞涩的模样,他撩!人不自知,所以正儿八经说情话的时候,自己反而会先不好意思,“付出这么多才得到的,我当然得惯着啊。”   也许是酒醉人,欧阳澄平生第一次觉得耳热。   “昂…”嗡着声音应了声。   沈阎没有多喝,哪怕这酒确实不错,不到万不得已,但是他得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   “小澄,有件事,我还是要同你说一下。”   “沈哥你说。”   “我和你父亲,还有欧阳家,生意场上总会有冲突的…”沈阎看了一眼夜色,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我会把欧阳家逼上绝路,我心里,是有怨的。”   “嗯,我知道。”欧阳澄给沈阎夹菜,“这鱼好吃,沈哥你太瘦了。”   沈阎没吭声,他看着欧阳澄。   欧阳澄后知后觉地和他对视上,然后捏了捏对方的脸,在对方错愕的视线中说:“我今儿个,不都打老头的脸了嘛,我巴巴地表态,沈哥你没领会到啊。”   “…”沈阎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说,“我以后你会直接冲到公司来的。”   欧阳澄一愣,失策啊,当时地下拳场有人在闹事,他卸人胳膊去了。   “你不怕我被你爸为难吗?”沈阎接着发问,他问得坦然而又自然,你或许会觉得他是在向欧阳澄撒娇找可怜,但是他确实在很认真地这么问。   要是被扯着衣角这么问就好了…欧阳澄想。   “我现在,都是需要沈哥庇护的人了,我爸,他哪能为难得了你。”欧阳澄夹菜,递到了沈阎唇边。   在欧阳澄灼灼的目光的注视下,沈阎红着脸吃下。   “沈哥,老头和欧阳家,一直都是我的阻拦,从来都不是我的顾虑,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欧阳澄继续投喂着,“甚至我可以帮忙从背后捅刀。”   沈阎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清瘦的脸颊眼下总算有了些肉,弱化了眉眼的冷硬,不自觉地又萌了起来。   “那就不用了…”他不会逼欧阳澄和家里针锋相对的,眸色一暗,“反正,你以后就是不答应,我也不会放弃的。”   “嗯…”   “到时候你也走不了的小澄。”沈阎咽下食物继续道,云淡风轻得,像是随口和他说了句话,就把兔子解剖完了一样。   “我要是敢有这心,沈哥你就把我的腿打断,来,这东坡肉真不错。”   沈阎望着肉,又看了眼人,“没敷衍我吧…”   “没有没有…吃肉沈哥。”   “我吃饱了小澄…”沈阎眯了眯眼道。   “再吃一块嘛。”   “你即使想让我长胖一点,现在这样一蹴而就也是不可能的,反而会伤了肠胃。”虽然这样说着,可仍然伸手搭在对方的手背上,往面前够了够,把肉吃了下去,“听话,我已经饱了。”然后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   “……”欧阳澄怎么觉得自己又被驯又被撩了呢,他错愕地点头。   沈阎干咳几声掩饰着什么。   “我好像亲沈哥啊。”   “我也想,也不想…”沈阎看着他,抿紧唇角。   “啊…”   “你先吃东西,你刚只顾着给我夹菜了。”沈阎给欧阳澄夹满了菜。   “我这沈哥…”   “吃饱了有力气。”   “嗯?”   “我想了…”   “!!!”   …   年关将至,今年的最后一单大生意,沈阎要出差去办,大概能在年前回来。   不过算上时间,大概也有那么一个月。   相思之苦很难熬,欧阳澄只能也选择工作。   刚好jh上的生意,要去江安和唐驭谈谈。   在江安遇上了熊乐和陈西,他就请两个人吃了饭,以后他和沈阎结婚,肯定要请两个人的。   熊乐和陈西现在日子过得很好,熊乐已经成为一个知名的漫画家,陈西也有了自己的装修工作室。   苦难已经彻底离他们远去。   欧阳澄突然想到一个人,他开着靛蓝的骚包跑车,去了监狱。   在进监狱前,先抽了支烟,抖落下烟灰,整理了下风衣,才走了进去。   意兴阑珊地等了一会,穿着灰扑扑囚衣的欧阳越才戴着镣铐在警察的带领下进了探监室。   剃了光头,头上还缠着绷带,整个人看上去很苍白很瘦,但是过得应该还不错。   欧阳澄知道,唐驭对监狱里打过招呼。   欧阳越看到欧阳澄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惊讶,然后眼底露出了莫名的神色。   他扯了扯嘴角,只是笑,“没想到小澄你居然还会来看我。”   坐好拷好在位置上,他对着欧阳澄眨了眨眼睛,“我没和陈航狗咬狗咬到死,很意外吧。”   欧阳澄眯着眼看他不说话,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打火机。   “祸害留千年。”欧阳越叹息了一声,他那一身贱骨,也只给唐驭,他是个坏人,这点毋庸置疑。   欧阳澄乐了,“我是来和唐驭谈生意的。”   欧阳越睨着他,“所以…”   “这么说吧,唐驭现在需要和我合作,需要我的资金。”欧阳澄耸了耸肩,“我最近可能不开心,所以随便提点要求,他只能同意。”   欧阳越脸色变了变。   “有些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到此为止。”面对欧阳越,欧阳澄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暴脾气,这个人啊,害了他沈哥两辈子,探监室里不能抽烟,他只能掏出一根烟没点就那样含在嘴里,脸上的笑意消失,一脸冰冷,“我只是在积阴德。”   毕竟,重生,灵体这些事,玄之又玄。   “三天!”欧阳澄翘起二郎腿,“我会三天里,会找人,在监狱里殴打你,不能还手,不能求救,否则我让你在监狱里一辈子。” 第九十一章 就是您刚刚量的   “当然,唐驭那里,送点人过去联系一下感情,那也是基本操作。”欧阳澄坐直了身体,“毕竟,连你这样的人渣,唐驭他也愿意用。”   欧阳越满不在乎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痕。   他双手握紧,紧到骨节泛白指甲嵌进肉里。   也没有考虑多久,欧阳越释然一笑,“我受住了,以后,就一笔勾销?”   “当然,我没有兴趣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成啊,我家小澄给了我一条生路,我当然会接受啊。”欧阳越又笑了,笑容是一贯的又欠又散漫的作风。   “挺好的。”欧阳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站了起来,西装革履,身体高大挺拔,以前的风流浪荡扫了几分,气宇轩昂,端的是稳重狠厉。   欧阳越觉得自己蛮好笑的,其实他一直挺喜欢这个堂弟的,曾经不是还动了歪心思嘛,但没那个胆,他怕他大伯。   后来还是有了些许亲情,过年吃家宴时,欧阳澄大概忘记了,他还给过他一个小红包呢。   他向来喜欢漂亮的东西。   只可惜,他把他当堂弟,他却没把他当堂哥。   也怪自己活该,想讨好他大伯,把沈阎打成那样。   要是谁把唐驭打成那样,他会把那人捅烂喂狗。   “害,小澄啊。”欧阳越动了动身体,喊到。   欧阳澄回头看他。   他挤眉弄眼地笑了,动到头上的伤,面容又滑稽又难看,“真的,哥祝你和沈阎白头到老。”   欧阳澄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抬唇,“谢谢,可我觉得,你不会有这样的福分。”   说完,欧阳澄轻轻叹了一声哎,就离开。   看着欧阳澄离开的背影,欧阳越才敢把后半句话说完,“可惜了,沈阎被打成那样,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和你白头偕老咯。”   他就是这样一个恶人。   欧阳越的笑容渐渐垮了下去,变得迷茫和苍白。   他这样的混账,最怕痛的。   唐驭值得吗?   不知道,就是想要,很想要很想要,觉得没那个人,后半辈子,都没有意思了。   可是不这样搏一搏,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监狱里出去咯。   欧阳越被狱警带走,影子在灰色的墙上拉长。   …   唇色发白的男人抵着唇轻咳了几声,好看清瘦的手背上,还有打点滴过后留下的创可贴。   沈阎忍住了喉间的痒意,对着面前穿着月翠绿旗袍的老妇人报了欧阳澄需要做西装的所有尺寸。   老妇人是这家裁缝店的老裁缝了,这些年纯手工制作的西服,更加难得。   “朋友还是兄弟,身材一定很好。”老妇人虽然气质充满古典美,可开口说的话还是有些出挑和年轻化。   沈阎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恬淡而又幸福地说:“爱人。”   “哦。”老妇人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她戴上老花镜,眼前是清俊贵气的青年,就是脸色不太好,“我们蜀州冬天难熬,注意身体。”   “嗯,谢谢您。”   “是要做情侣款吗?”拿着皮尺走了出来,沈阎也跟着站起来,屋子里燃着香炉,烟雾缭绕在雕花窗上,是浅淡的香味。   “对的。”   老妇人熟练地给沈阎量了尺寸,“你腰身太细了,虽然也能撑得起西装,但是还是有些单薄,年轻人,要注意身体,我看你刚刚等我的时候,都在看文件,工作哪有做不完的。”   沈阎应声好,没多说什么。   老妇人记下尺寸,然后带着沈阎去挑布料。   这时候裁缝店里的小妹带着一个女客人进来了,那位女客人外面穿着米色的呢子大衣,进了屋后就脱了下来,里面是一身粉白旗袍,有一种恬淡的华丽在其中,用丝绸纯手工裁成,裁剪得体,再配上小立领,缝上别致、精巧的盘花扣,难以言说的风韵美人。   沈阎想起古城那夜,欧阳澄落在旗袍女子身上的目光。   他就心痒,也觉得难受。毕竟那人,最开始,是喜欢漂亮的女子的。   女客人是来拿旗袍的,结婚用的,是明艳喜庆的红色,暗纹都透着精致。   等女客人走了之后,沈阎才回过神来。   “西服我手工比较慢,得好好磨,两套做好的话,最快也得要两个多月,您留下地址,我给您寄过去。”   “不急,您慢慢来。”沈阎留下地址,最后鼻尖一顿,他抬头,带着儒雅的眼镜,神色坦然平静,“刚刚那大红的旗袍,您能帮我做一件吗?时间上不是问题。”   “可以。”老妇人笑着道,“您有旗袍主人的尺寸吗?”   “…”沈阎扶了扶眼镜,淡色的唇轻启,“就是您刚刚量的。”   老妇人脸上出现了错愕。   …   欧阳越不知道三天是从哪天开始算,总之在晚上下工回到宿舍后,他发现他的狱友都给换了。   全是陌生的面孔,他们看着欧阳越的眼神也很冷淡平静,可是欧阳越从那一刻就开始觉得疼。   他很喜欢买人收拾人,欧阳家把他当废物,却从来不缺钱。所以他很清楚,那些人是老手。   这些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打手。   让打残就打残,让打死就不会多喘口气,让留着命就绝对不会救不活。   打人最疼,最狠。   一共有三个。   欧阳越连整理床铺时手都在发抖,他哆哆嗦嗦地上了床,那些人也上了床,很快就熄灯睡觉。   欧阳越不敢闭眼睡觉,可是狱管查过房一个小时,那些人都没有动静。   可能,是明天才开始吧…   欧阳澄实在熬不住了,虽然唐驭有让人照顾着点他,但是该干的活一样没少。   他那是干活的人。   欧阳越正睡得香甜,梦里他还在吃唐驭那玩意,下一秒他就被拉拽到地上,脊背撞到水泥地,疼得他眼泪花瞬间就冒出来了。   悄无声息的,那些人用胶布封上了他的嘴,被子一盖住他的头和脸,一脚就踹在他得肚子上面。   欧阳越叫不出声来,只觉得疼,疼得他想喊妈。   只一下,脑门子的冷汗和眼泪瞬间就糊了他的眼。   没有喘息的机会,背上又被踹了一脚,骨头都快给他踹断。 第九十二章 给他生路   欧阳越疼得快昏死过去,被封住的嘴里是浓重的血腥味,视线一片黑暗,全身是粘腻的冷汗。   他想开口求饶,他没有那么有骨气,太痛了,痛到钻心。   但是没有办法,没有人会来救他。   整场无声的暴力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把欧阳越嘴巴上的胶带一撕,三个人就上!床睡觉,没有管欧阳越。   欧阳越喘着粗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还是爬不起来,索性就放弃了,裹着那床薄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监狱很冷,尤其是冬天。   他全身又冷又痛,只得蜷缩在被子里。   眼泪不要命地流着。   他是废物,他爸也是个废物,和他一样好色,养了不知道多少小情人,前几年还被人踢断了命!根子这才安分下来,按他大伯的要求安分地过自己的日子。   他压根不管欧阳越,欧阳家,亲情一向是有些淡薄的,至于他妈,早年生病,被他爸气死了。   欧阳越只得轻轻倒抽凉气,不敢呻!吟出声,怕那些人不耐烦,又起来给他几拳。   仗势欺人惯了,总有被人仗势欺辱的那一天。   欧阳越有些想吐,前几天种地时,不小心把自己摔了,头就磕在地上。   当时就有很多画面涌进他脑子里,他来不及理清楚,人就晕了过去。流了些血,包扎了一下就回来,狱医说他没什么大事。   重活没让他干了,都是做些手工活。   欧阳越没有悲伤多久,就咬着牙忍着那股子恶心睡了过去。   这次梦里血腥恐怖,医院停车场的阴暗角落,一双腿不断地挣扎着,裤子到了脚踝,皮肤青白。   痛苦的呜咽声,欧阳越明白估计是在干那档子事…   他还没走进,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还有男人暴怒的声音:“靠!你居然敢打老子,小贱!人!”   欧阳越愣住了,那是他的声音。   然后那个角落就亮了起来,欧阳越看见自己面目扭曲,把一个男孩子压在地上,一边殴打,一边进行暴行。   那个男孩子,清秀的脸被打得伤痕累累,他觉得有些眼熟…   下一刻,欧阳越自己震惊地后退了几步,因为他看见,梦里的那个自己,随手抄起一根钢管,就往…   就往那里插去…   这场景太过变态血腥,直接把欧阳越从梦里吓醒…   全身像是被车碾了一下痛,可是他顾不得痛,直接就翻身呕吐起来。   酸臭的呕吐物弄脏了他的一身,沾着鲜血的月白皮肉,他的脸扭曲得像一个恶鬼,一下又一下…   血和肠…   欧阳越喘息不定,他抖着手擦掉嘴角的脏污,突然被人架了起来。   那三个人把他带到澡堂,澡堂的热水是定点供应,眼下只有冷水,拿着喷头,直接就往他身上冲。   冷水激着伤口,痛得他毫无招架能力,刚下跪下来求饶,一个男人就开口说:“澄先生让我告诉您,求饶的后果您是知道的。”   水珠从眼睫上掉下来,视线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作揖的手缓慢而又僵硬地放了下去…   青紫的唇咬出了血…一片猩红。   冲干净呕吐物之后,三个人把欧阳越送去了医务室。   是要吊着他的命,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红着眼眶从办公室里跑了出去,唐驭的助理走了进来。   唐驭全身放松地陷在椅子里,在抽烟,烟雾模糊了男人过于俊美的面容。   “澄先生去了监狱,见了欧阳先生。”   吐着烟圈,唐驭勾唇,“他打算怎么整欧阳越?”   “就是买人打欧阳先生三天,让欧阳先生,不许求饶…否则,就往您身边送人,一辈子都出不了监狱…”   唐驭挑了挑眉,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把烟灭在烟灰缸里。   “没了?”   “嗯。”   唐驭整理了一下西装,有些意兴阑珊,转着手指上装饰用的戒指,突然笑容扩大,“那么软弱的一个废物,要是真能抗下来,倒是让人另眼相看了。”   助理扶了扶眼镜,“唐总,您看,需不需要…”   唐驭摆手,“欧阳澄是在给他生路,不用管。”   …   江安下了雪,前面出了车祸,堵车,没有一个小时疏通不下来,正当欧阳澄不耐烦之际,刚好看到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对于烟花,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有了爱人,瞳孔里便舍不得移开这样漂亮的场景。   他给沈阎打了视频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沈阎穿着浅蓝的毛衣,似乎是刚睡醒,整个人眼里还带着几分懵。   “小澄…”   连嗓音都是又沙又哑得,跟那日船上一样。   “沈哥,我好想你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他眸子里一片碎光,很温柔,还带着委屈。   欧阳澄对于沈阎,向来是不吝啬于撒娇的。   沈阎一瞬间就有些清醒了,他其实刚打完吊针醒来,打算喝杯水。   头发还有些凌乱。   他张了张唇,最终还是轻声道:“我也想你啊…”   欧阳澄低低笑出声,“沈哥,看,今天烟花还很漂亮的。”   他举着手机屏幕对着车外面,飘着雪炸开的烟花,很漂亮。   “很好看…”心底一片柔软,“你没在京安?”   “嗯,去江安办点事。”欧阳澄拿回了手机,“刚好遇上了堵车,就给你打了视频,沈哥都不给我打啊。”   胸口有些难受,又闷又裂,想咳嗽,但不想让欧阳澄担心,就忍着。   抬起水杯喝水,却忘了自己手背的那一片青紫。   “又生病了?”欧阳澄皱着眉问。   沈阎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又觉得没必要,“天气一冷,没办法的。”   最怕的就是没办法,这种无能为力,让欧阳澄很抗拒。   沈阎察觉到欧阳澄的不悦。他对着对方有着十分的纵容,明明是自己生病难受,既学不会撒娇也不懂装腔作势等着他来哄,细瘦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屏幕。   “别老皱眉。”慢慢地开口,“我有在吃药,有在打吊针,也没有拖,肺上的毛病,总是磨人了一些,但是也还好,慢慢的,这个冬天总会过去的。”他忽然弯了眉眼笑了,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笨拙地向欧阳澄比了个心,“把心给你,别生气了小澄。”   他不知道从那里学来的怎样哄人的招数。 第九十三章 电梯里没人   欧阳澄只觉得心空,手指顶着鼻尖,缓了半晌,欧阳某人才呐呐地说:“这么会哄人啊…”   沈阎弯了眼角,虽然只是浅浅的笑意,“我也只哄你啊!”   欧阳澄笑得合不拢嘴,想忍住笑意,伸手挡住脸,身体一颤一颤的,最终还是笑出声来。   沈阎愣了愣,后知后觉地被他的笑声感染,想跟着笑,然后空气灌进喉咙里,一瞬间爆发的咳嗽,让他弯下了腰,瘦削单薄的肩膀颤抖着,欧阳澄只看得见对方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咳到泛粉,青筋清晰可见。   重生以来,欧阳澄的记忆里,沈阎身体就一直在慢慢糟糕下去,读书时,要整日打工,又因为害怕自己是同性恋…进入大学里更累,孤身一人在异乡,遭遇那些事…后来,就越来越糟糕…   人就一直那么瘦…   健康的沈阎…反而是上辈子,对方还没有在巷道里被人殴打和捅刀的时候,即使瘦,也是健康挺拔的…   因为即使他不爱他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也没有敷衍过自己的生活。   欧阳澄只觉得鼻酸,沈阎说过一句话,他这辈子的运气,好像都花在他欧阳澄身上了…   后来又说了几句话,堵车已经疏通,为了安全,欧阳澄只能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喝了水之后,即使身上酸痛乏力,沈阎还是再看一会儿文件。   敲门声响起,他穿着黑色大衣的母亲站在门口。   “您坐。”把唐心兰迎进屋里,沈阎给她倒了一杯水。   唐心兰看了眼开着的电脑,道:“我听你助理说你这几天都在发热,身体不好,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工作了。”   沈阎坐在他母亲对面,闻言只是微微垂下眼睫,“临安的这个项目很重要,很多人都咬得紧。”   “再重要,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沈阎眼珠转了转,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们的瞳仁都一样深黑,看上去很冷,面部轮廓俊而深邃,所以不笑时,总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阎对自己母亲温柔是怎样的完全没有印象,那怕对方现在是在关心自己,他也没有从她脸上窥见更多的东西。   “…”他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便开口说,“您给了我这些,我只能做好,总要有回报的。”   唐心兰愿意把在京安的分部交给他,让他和老牌家族斗,沈阎自然是不会白拿的,他心里有一笔账,和谁都算得很清楚,除了欧阳澄。   唐心兰闻言愣了愣,皱紧了眉,“你和我都要算得这般清楚?”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为了和欧阳澄在一起…沈阎他怎么会,向一个抛下他的人求帮助。   上辈子被欧阳澄嫌弃乏闷的时候,沈阎也曾怪过,他父亲太忙,没有人来教他做一个可爱有趣的人。   “我很感谢您。”   唐心兰气得手指绞在了一起,但是她和沈阎一样,他们都不是轻易发怒的人。   “早点休息,我先走了。”唐心兰说完,径直离开。   沈阎情绪没有什么波动,可能,再让他去寻什么母子情深,他已经办不到。   沈阎到底还是第二天早上晚点起,他难得早上八点才起床。   落了一夜的雪,雪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沈阎有些低血糖,先拿出手机看欧阳澄没有发消息,靠坐在床上缓了好一阵。   他裹着灰色的浴袍,下了床,拉开窗帘,刚好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宾馆下面。   他视线微微一滞,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直到看见穿着商务大衣的欧阳澄迈着大长腿下了车的时候。   几乎一瞬间,他随手扯过羽绒服外套穿上,吸着拖鞋就出了门。   欧阳澄抬头看了眼,他当然知道沈阎在哪一层哪间房,窗帘拉开的,没有人。   还有小雪,他拍了拍肩上的雪,想给沈阎一个惊喜,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宾馆走去。   他才进入大厅,电梯门刚好开了,他看见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脚脖子还在外面的沈哥。   明明,也就才一两个星期不见…   可是,就是觉得好久好久了…   于是沈阎的下来买早餐的助理,看见高高大大的青年,直接几步就跨了过去,把他们的沈总,直接抱住。   压进怀里,“这么冷的天,怎么就这样下来了。”   “看见你的车,就来了。”   “生着病呢,脚脖子都冻紫了。”   “哪有那么夸张…”沈阎推了推欧阳澄,“进电梯,都是公司的人。”   大厅里有很多人,有准备吃早餐的,有要去看雪景的。   沈阎不好意思得厉害,只得埋着头,露出通红的耳朵尖。   欧阳澄捏了捏他的耳朵,然后直接把人横抱起来。   “你…”沈阎窘迫到了极点,他就不该怎么着急地跑下来。   “电梯里没人。”他沈哥不敢抬头,欧阳澄就瞅着一电梯的人撒了谎。   电梯里的人面面相觑,缄默了一下,默默地从墙角悄悄移开。   欧阳澄看着沈阎的助理。   助理扶了扶眼镜,关上了电梯门。   …   欧阳越在哆哆嗦嗦地洗澡,被踢到了胃,又痛,监狱里难吃的伙食,让他直接吐了出来。   脏了衣服。   有人通知他,一会中午唐驭要来看他。   他又脏又臭,所以想打理得干净一点。   因为昨天才从医务室里出来,再加上唐驭要来,特地给了他热水。   身上没一处好的,特别是柔软的肚腹,一大片青黑。   欧阳越洗出了一身冷汗和眼泪花子。   还是在见到唐驭时是干干净净的。   唐驭穿着棕色大衣,围着黑白格子围巾,欧阳到时,他正在摘手套。   动作又撩又拽,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滥情冷漠的人,又坏又渣。   可是没办法,他就好这口,比他还坏的人。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抹去额角的冷汗,坐在了唐驭对面。   “阿驭…”   唐驭抬眸看他,小脸那个煞白哟,好像比送进监狱那天瘦了很多吧。   “监狱里过得怎么样?”唐驭嚼着口香糖,有些明知故问。   他其实想看,欧阳越会不会向他求救。 第九十四章 糟糕透顶   欧阳越的手在细微地颤抖,他是糟糕,但是他并不傻。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监狱里的生活,唐驭肯定是一清二楚。   对方这样问,显然是故意而为。   胸口扯着疼,肚腹又疼又凉。   他吸了吸鼻子,“就那样呗,就是大冬天的,有点冷了,没有空调嘛。”   他明白,他忍不下去,欧阳澄不会放过他,唐驭也会彻底看不起他,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哦。”唐驭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变化,“我一会让人给你送床被子过来。”   欧阳越张了张唇,然后自己笑弯了眉眼,他心跳得很快。   伸出细瘦的手指,按了按胸口,“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哦?”唐驭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欧阳越低下了头,胸腔里抑制不住的酸楚,“还愿意给我床被子…”   又可怜又好笑,   不过是活该。   唐驭闻言挑了挑眉,他沉吟片刻,复又淡淡地说:“你对我还算…嗯,怎么说呢,死心塌地,挺难得的。”他看着欧阳越笑,“哪怕是养条狗,都做不到像你一样忠心。”   “哎…”欧阳越不在意那些讥讽,手腕上靠着冰凉的手铐,折射着冰冷的光,“我是不是,还算有点出息,有点用?”   “呵…”唐驭轻笑了一声,“虽然多少是看不上,但好在很听话。”   欧阳越的眼睫毛抖了抖,他挂着讨好的笑,“只要留我在身边,给我不缺钱的生活,我还能更听话,阿驭。”   唐驭多少是有些错愕,他手指抵着太阳穴,“挺不愿意,说别人贱的,但是你倒是真的不辜负你这一身贱骨头。”   欧阳越只是含着笑,不说话,一点也不难过。   “行吧,我还有场会,就先走了。”   “好。”   欧阳越目送着他的背影里离开,眼睛里逐渐弥漫起了水雾,他捂着肚子,眼泪一滴滴地砸在地上,“草,真T M疼啊…”   …   晚上洗漱的时候,又被堵在厕所里打了一顿,专挑痛楚打,这次还堵嘴,欧阳越都震惊于自己居然能忍下来,嘴唇咬破,一嘴的铁锈味。   拳打脚踢,还挑起了拖把柄,往脊背那里狠狠地捶了几下,他当场眼冒金星,几近昏厥。   快昏过去时,按进了马桶里,又骚又臭,哪怕痛到那样的境地,他都差点被熏吐过去。   只能忍着,没喝下去。   停下来后,他们就把欧阳越留在厕所隔间里,厕所地板冰凉,门关上时他才敢呻!吟出声。   手指抠在马桶外沿,骨节突起,尝试了好多次,滑倒了无数次,才慢慢地站起来。   他最近要么是做梦,要么是有无数场景灌进脑子里。   从那个清秀的男孩惨死在他手里开始,他还是被送进了监狱…   梦里进了监狱就再也没有出来了。十五年的刑期,在第七年就死了。没有人管他了,他由最初的暴怒,到后面没有啥期盼。没有人来看他,谁都没有。后来和监狱里的犯人乱搞,死在监狱里的床上…   周遭的人全是嫌弃,扒拉他的尸体时,都戴着手套,避之不及的模样。   欧阳越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无论是哪里,他的人生,都糟糕透顶。   …   天上又飘起了小雪,沈阎助理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识趣地取消了会议,没去打扰。   窗帘拉上,外面冬雪光景,美不胜收,房间内,也是一片春光。   沈阎被逼红了眼角,低下头看欧阳澄时,眼尾滑过泪珠。   似是受不了自己的声音,他抬手捂住了嘴,不过片刻,就掌心湿润,一片水渍。   因为青年太想他,想到他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欧阳澄扶住了人的腰身,刚刚那个位置是挺极致的快乐的,可是也太难为他沈哥了。   见好就收。   面对着面,被子搭在青年身上,随着水波温柔晃荡滑下来,露出精壮漂亮的脊背,上面搭着细瘦无力的手指。   沈阎实在受不住,偏过了头埋在枕头里,耳朵通红,控制不住的像猫一样呜咽出声。   “沈哥你看一看我嘛。”他特恶劣,也特招人烦,埋着头在对方的颈侧,又是轻又是舌黍的,磨得沈阎不得不推开他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气喘吁吁。   “你…”   “我怎么了?”欧阳澄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手指描摹着对方的眉眼。   喉咙里传来了痒意,眼看就要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时,他抬手捏住了欧阳澄的脖子,仰起头,唇瓣与唇瓣贴在了一起。   耳鬓厮磨,唾沫相融,一点一点地拆吃入腹。   胸腔里闷得发慌,奇异地止住了。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汗涔涔的。   沈阎的唇要肿了,欧阳澄心想沈哥怎么这么嫩,哪里都嫩,哪里都招人欺负。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只是变着法的欺负。   …   雪停的时候,欧阳澄下了床,他裹上和沈阎一样的同款浴袍,一边系带子一边去拉开窗帘。   “沈哥,一起出去看雪?”   “…”腰软腿软合不上的沈阎拉了拉被子,“明天吧。”   欧阳澄回头看他,眉眼含笑,衬着雪光,一时间分不清谁更好看。   “肯定是明天啊,还要泡温泉,沈哥,我最近学了按摩,精油开背,明天泡完温泉,我帮你。”他走到沈阎旁边坐下,认真地说。   “…”沈阎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就只泡温泉。”末了补上,“有工作。”   “当然。”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亮,有消息,欧阳澄看完,皱了皱眉。   “怎么了?”   “南缅有单生意,出了点问题,我可能得过去一趟。”   “…”沈阎沉默了一下,“你还没脱手你那些生意?”   他握住沈阎的手,贴着脸撒着娇,“我和安嘉说好了的,手头上我接洽的最后几单做完,就脱手。”   沈阎看着他,眸子又黑又润。   “我发誓,没骗你。”欧阳澄笑了,“很安全的,又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我那么精明。”   “再不脱手怎么办?”沈阎问。   “嗯…再不脱手…”   “再不脱手我就替你来接手。”沈阎抿了抿唇。 第九十五章 再抱一抱   “那肯定不行,我都想把人人绑着,总裁这工作都不想让你干了。”欧阳澄捏了捏他沈哥的脸。   哪怕腮帮子被捏了起来,沈阎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哥,你再这样看我…”   沈阎耷拉着眼皮,伸手抱住亲上来的人,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五年,我把欠她的都还给她后,我就休息,你来养我。”   欧阳澄亲了亲对方的脖颈,细腻白皙处的痕迹很明显,“我懂的了沈哥,我理解你。”   “什么时候走?”   “晚上八点的飞机。”   沈阎有些沮丧,今年,又没法在一起过年了。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即使处于下方,并不觉得自己是弱势,总是想着体贴包容欧阳澄。   也不忍心对方担心。   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后颈,“等你回来,注意身体。”   “是不是很想我啊…”额头贴着额头,连呼吸都是温热甜腻的,欧阳澄把人的手紧紧包着,“好可惜啊,今年没法和沈哥一起过年。。放沈哥一个人过年,我好心疼。”   沈阎耳垂在发烫,“到时候打视频。”   “打到手机发烫?”欧阳澄不知道想起什么,凑到沈阎泛粉的耳边轻轻地咬了一句话。   沈阎错愕地睁大了双眼,然后脸上还没消失的粉意又变成了红色。   欧阳澄退回身位,安静地注视着他。   “…”沈阎抬手抵着唇低低咳嗽几声,“可以,只不过…我不太会…自己…”   “你想象是我的手不就行了?”欧阳澄包着他得腰身整个人贴到他怀里,“新年礼物好不好,以前每次到过年,沈哥都会给我准备新年礼物的。”   “我没说不好…”沈阎摸了摸他的头发,欧阳澄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啊…“你后来还嫌弃我,的新年礼物无趣…”   “他眼瞎,年纪小,不懂事,还是个傻!逼,沈哥别理他。”   沈阎被他逗笑了,连那么点郁结的心情都给打消,“哪有人这样骂自己的,我觉得挺可爱的。”   “哪有我现在可爱啊!”欧阳澄狐狸眼噙着笑,回来求婚好了,要娶进门的啊,这么好一个人。   沈阎同他对视了一阵,一本正经地说:“都可爱。”   他不愿意否定任何一个时间段的欧阳澄,哪怕是上辈子的,因为只要是欧阳澄,都是他的珍宝。   一起吃了个饭后,让司机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沈阎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欧阳澄用围巾把人围好,只留出了一双眼睛,喜感得可爱。   说了一会话,欧阳澄就要去安检,在临踏进去时,他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个画面,他回来照顾住院的沈阎,对方痊愈后,送他继续出国读书。   那是他们上辈子,第一个拥抱,好像也是唯一一个…   他突然回头看向沈阎。   那人就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不管过了多久。   他突然转身往回走,春运时间,机场很急。   他说着抱歉,我爱人在后面,我还想再抱抱他。   沈阎疑惑,他看着满头大汗的欧阳澄,“怎么突然又回…”   来字落在舌尖,对方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我就想再多抱你一会。”欧阳澄笑得像一个大傻子。   …   两天,就想过去了两年,欧阳澄甚至有些惊弓之鸟,半夜只要有细微的声响,他马上清醒过来,蜷缩着身体做出保护自己的姿态。   全身疼,不是错觉,真的哪哪都疼。   痛到连东西都不想吃,痛到连他这样懦弱怕死的人都想直接去死。   欧阳澄安排的打手,他们总是不会给欧阳越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总是突入其来的就来一脚或者是一拳。   有时候是半夜睡着,有时候在洗澡,有时候在吃饭…   欧阳越差点神经衰弱。   两天,他挨了四次打,每一次,都仿佛去地狱里过了一遭,缓下来还是在地狱。   第三天最后一次挨打,三个打手不再顾忌他的脸,欧阳越被揍的鼻青脸肿,嘴角开裂鲜血淋淋…   牙缝里全是血沫子…   这次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欧阳越视线都模糊了,这次不是他不想呼救,而是她已经没力气呼救。   就在他以为停下来的时候,一个打手用粗壮的胳膊锁住了他的脖颈。   欧阳越眼睛瞬间突起,口鼻里争先恐后地冒出血来,求生的欲望让他挣扎起来。   胸腔里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撕裂般的痛楚,原来窒息和接近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手脚渐渐无力…   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冲成了粉色…   …   就这样死了吗?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一刻,欧阳越突然睁开了眼睛,在这清醒的一瞬间,四肢百骸的痛楚出来,让他痛呼出声。   声音很小。   因为呼吸扯着疼,冷汗争先恐后地从额角冒出来。   他连唐驭都没空去想,也没注意到自己在医院,只顾着掉眼泪。   想喊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眨眼的功夫,枕头都给濡湿了。   于是等唐驭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肿成猪头,还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欧阳越。   丑到极点。   “你还没死,在给自己哭什么丧?”唐驭乐了,没忍住说。   眼泪给止住,他哭到眼睛花,但还是知道那人是唐驭。   “唐驭,太痛了。”声音小得像蚊呐。   但是唐驭还是听清楚了,他撇着嘴,乐,“你不是挺有骨气的嘛,现在哭爹喊娘干什么。”   欧阳越只知道哭,他现在可以求救了。   “我差点以为…”他肿得看不清原来五官长相的脸,定定地看着唐驭,“再也看不到你了…”   唐驭指尖一顿,有些波澜,是他没法控制的。   唐驭难得沉默了一阵,然后低头一笑,“闭嘴吧,像个男人,枕头他妈都给哭湿了。”   欧阳越不敢再说话。   “陈家那里松了口。”唐驭拍了拍自己的裤腿,神色寡淡,“缓刑减刑,你自己掂量。”   欧阳越突然弯了眉眼,虽然现在估计也看不出这人的表情。   他尝出了甜。   唐驭不施压,陈家怎么可能松口。三天的打,没白挨。   唐驭翘着二郎腿,摇头,“蠢东西,我能给你什么好日子过,从监狱里出来后,就滚吧。”   我才不滚,欧阳越想。 第九十六章 他只是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补)   但是他没敢说出来。   只是眼睛不带眨地盯着唐驭看。   唐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看了下腕上的表,什么都没有说的径直离开。   …   欧阳越虽然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三天的打虽然也让他身体大不如从前留下了病根,但是他恢复得很快也很好。   生命力顽强的堪比小强,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刚好也是过年的时间。   唐驭给他请了律师团队,加上他在监狱里表现也不错,缓刑两年,减刑一年,六年的狱期就去了大半。缓刑的期间,如果唐驭高兴,再帮他操作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欧阳越没想这些,他只是巴巴地在医院里等唐驭再来看他。   可是没有来过一次,连人都没有差一个过来。   欧阳越难过又失望,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   他的感情和他的生命力一样顽强,这样一个人看上唐驭,也不知道是他幸还是他的不幸。   出院的那一天,还是让人过来了,唐驭的助理,简让。   欧阳越现在瘦成一把骨头,又因为在监狱里夹着尾巴做人久了,背暂时还没有挺直,剔的光头大半个月里冒了点黑茬,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垂丧和萎靡不振,一点风采也没有。   “阿驭,他呢?”看着简让帮自己收拾东西,欧阳越问。   “唐总接老太太过年。”简让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他对欧阳越道,“他让我问您,是要自己离开还是和他一起过年?”   这个问题还用问,京安的欧阳家他压根就没想过回去,和唐驭过年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惊喜。   于是他想都不用想的就回答,“过年啊!”   简让也没意外,点了点头,然后拎起行李,“沈总也在。”   欧阳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位沈总是谁,直到坐上车他才意识到是沈阎。   欧阳澄收拾过了他,可是沈阎还没有。   欧阳越咽了咽口水,真正的受害者,会怎么对他?   怪不得还这样问他。   说实话,现在欧阳越身上还在隐隐作痛,他被打怕了的。   要是沈阎又找人来捶他一顿,他真的顶不住。   手心都出了冷汗,紧抿着唇,脸色发白。   但是他太想唐驭了。   那种渴求最终还是超过了恐惧,抹了下额头的汗,欧阳越还是没有开口让他离开。   …   唐心兰在江安有一处别墅,沈阎本来不打算过来过年的,但是欧阳澄不在,唐心兰又再三要求他来江安过年,沈阎最终还是妥协了。   就三个人吃饭,佣人还是忙得红火,别墅装扮得很喜庆,沈阎穿着商务大衣,天气越冷,他的早年的伤都争先恐后起来磨人,肺部隐隐有撕裂般的痛楚,咳嗽不断。   一身黑,就更加显得他整个人清瘦。   要是欧阳澄在,他肯定会进厨房做年夜饭,但是现在,他到了别墅只是进了自己的房间,什么也没有管。   脱掉大衣,里面是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很斯文,只是眉眼间带着冷淡。   他不是一个面善的人,看上去并不好相处。   窝在沙发里,撑着额角,灌了口止咳糖浆,那种怪异的甜味,他并不喜欢。   给欧阳澄打视频,对方很快就接了,看在的地方,是一个简单温馨的木屋。   “没空调,好冷,躺被子里了。”欧阳澄笑着同沈阎说,“明天就能把事情谈妥,然后马上就能回国了。”   “注意身体,别生病了。”因为咳嗽,他的嗓子也是哑的,却带上了柔情,却惑人又勾人。   欧阳澄心痒,但是隔着屏幕他没法抱抱对方。   “怎么又瘦了啊…”   沈阎怔了怔,蓦地笑了,眼里揉碎了一片星河,“大概,是想你想的吧。”   欧阳澄缩了缩身体,被子拉到眼睛下面,“太蛊人,想和沈哥一起滚床单。”   沈阎脸上带着薄红,他调整了下姿势,细白的手指摸了下鼻子,然后道:“我也想,天太冷了。”   明明知道对方现在有空调,可是在他说出天太冷时,欧阳澄还是无法控制地心疼。   说了几句体己话,佣人就来敲门,让沈阎下去吃饭。   沈阎再即将挂断时,亲了一下手机屏幕,在欧阳澄错愕中,慢吞吞地关了手机。   他才出房间门,就听到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的声音,“谁允许他过来的?”   是他母亲唐心兰的声音。   沈阎向楼下看去,欧阳越站在那里,缩着脑袋和身体,助理简让回答道:“欧阳先生说他想过来和唐总一起过年。”   并没有说是唐驭的意思。   欧阳越蜷缩着手指,他仿佛明白了唐驭的意思,还是在给他难堪。   沈阎没有什么表情,他步伐平稳地走了下去,“妈。”   然后坐在了唐心兰的旁边。   听到沈阎的声音的那一刻,欧阳越全身又在发痛,要是对方这一刻非给他难堪…   “滚出去。”唐心兰用最冷淡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唐驭还没有到。   即使到,估计也不会管他。   欧阳越偷偷看了一眼沈阎,“新年快乐…”   说完,还是一个人走到了门外。   他站在别墅门口,佣人把大门关上,对着手哈气,就揣着手等唐驭。   天上又下了雪,他睁着眼睛看。   那些梦里的事,他确定自己没有做过,可是要是遇不上唐驭,他估计也干得出来。   欧阳越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   自己是什么人的种。   现世报吧,或许是上辈子做的。手脚很快就被冻僵,外面吹起了寒风。   别墅区,没有车,而且,他又能去哪里呢?   没有等唐驭,唐心兰让开饭,沈阎胃不好。   “你要是不高兴,你弟弟那里不用管,妈可以让他永远待在监狱里。”沈阎好不容易愿意开口叫他妈了,这个女人上了年纪,心总算是软了下来,早些年的愧疚淹没了她,让她愿意示好。   沈阎几乎没有犹豫,“没有必要,也没有不高兴。”   上辈子的他,确实是欧阳越害惨的,可是这辈子,是欧阳家,欧阳越听欧阳靖的吩咐,买凶打他,其实欧阳越不做,也会有人打的。   其实这辈子要说真恨,他更恶心的是陈航在大学里设局恶心他。   沈阎不是为欧阳越找说辞,他只是,只是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第九十七章 承担后悔结果的能力?   毫不在意,与不并不相关。   要是这辈子,欧阳越确实伤害到了熊乐和陈西,那么他不会留任何情面。   …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唐驭的车才停在别墅面前。   欧阳越正在一边剁脚一边对手哈气,看到被人撑着伞挡雪出现的唐驭时,他停下了动作,巴巴地看着对方,脸青白,鼻头冻得通红,又可怜又滑稽。   唐驭不意外欧阳越会被关在门外,他甚至是故意的。   欧阳越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贱骨头,也无能为力,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唐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皮鞋锃亮。   “我那天在医院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说过让你滚的。”   欧阳越连剁脚都不敢了,他想他也没有开玩笑,他才不会滚。   “我没地去了。”欧阳越捏着手,“也不知道去哪。”   唐驭摇头,太无用。   他气定神闲地摘下手套,递到了欧阳越手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进了别墅。   大门再次关上,橘黄的光还有饭菜的香味,一瞬间就被阻隔。   欧阳越有些想笑,他饿…   可能他这辈子都没有料到,自己还有挨饿的那一天。   …   一家三口很平静地吃完晚饭,唐驭被唐心兰叫去了书房,而沈阎向自己的母亲告别,他要回家去。   这里不是他的家。   唐心兰没有勉强。   出门时他经过欧阳越,对方离冻傻,可能就差那么一点。   沈阎不会管。   他是个善良的人,医者仁心,上辈子他会为了熊乐和陈西做到那种程度,后来当无国界医生时他也会为了那个小女孩付出生命。   但是他的善良并非圣母,他不在意欧阳越,但是也不会向他施救。   但凡今天是另外一个人,即使别人的家事不好管,他可能会让人送上一件大衣,或者和唐心兰说两句。   但是这个人是欧阳越,他连眼神都没有一个,撑着伞想要离开。   “沈阎。”欧阳越却先开了口。   沈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睛里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小澄,他设计我进了监狱,还…让人打了我三天,他说…”好冷,缩了缩肩膀,“他说,只要我挺下来,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了的…”   欧阳越怕极了,沈阎现在要是报复他,他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   “嗯。”沈阎什么都没有多说,嗯了一声之后,就离开。   在他的手搭上车门时,欧阳越冲他喊了一声,“对不起…”   沈阎没有什么感情的起伏,他只是平静地看了欧阳越一眼,那人的表情又难看又滑稽。   似哭非笑,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不需要,以后毫无瓜葛。”他说完,进了车,然后让司机开车离开。   欧阳越一个人笑得眼泪都流下来。   不是因为沈阎心胸开阔让他感动,而是觉得,自己这一生,确实悲哀到了极点。   …   啪!   响亮的一耳光,把唐驭打得偏过脸去,英俊的脸上瞬间是五指红印。   唐心兰神情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谁准你把欧阳越带过来的,你在恶心谁?”   唐心兰很宠唐驭,但是她也很严厉。这是一个很有手段的女人,不然不会再二婚后还能拿下家业并且经营到如今的地步。   你说唐驭怕谁和敬谁,那就是他母亲。   可即使再严厉,唐心兰从未动手打过他。   他现在才真实地感受到他妈的手劲,不愧是练柔道的。   嘴里尝到了铁锈味,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身高一米七,再踩着高跟鞋,直逼一米八。   唐驭笑,“高兴,就让人带过来了,妈,你不觉得,你现在特别可笑,你当初不要他,现在又来讨好,您这是后悔了啊,他也不承你情啊。”   “唐驭,你不用管我这么想,你和欧阳越的事,我不会管,但是你现在不能让你哥有半点不舒服。”唐心兰一点也没有激怒,“我后不后悔,哪有怎样?”   唐驭一脸阴郁,舔了嘴角的血,“不怎么样。”   “我后悔,但是我有能力补偿。”唐心兰,“小驭,你性格偏激狠厉,我不管你,你已经成年,但是并不代表,你可以对H.X.D.J.Z.L我说的话进行挑战,你愿意和那个欧阳越胡闹,就给我滚远点胡闹。”   “…”唐驭没说话。   唐心兰看了眼自己儿子脸上的伤,“我只说一句话,凡事,估量一下,自己以后,有没有能力承担后悔的结果。”   …   承担后悔结果的能力?   他唐驭能后悔什么。   他只是走出了大门,欧阳越缩在角落,看着他。   唐驭给简让打了个电话,“你不走是吧?”   欧阳越摇头,“你骂我,打我,侮辱我,我也不走…”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没干成过一件事,可是…”欧阳越看着他,“可是就是喜欢你…”   唐驭垂着眼,神色不明。   “你脸上有伤…”欧阳越慢慢站了起来,想靠近又没有靠近,唐驭把他驯得很好,没有允许,他不敢妄动。   “我现在手挺冰的,给你冷敷一下可以吗?”   唐驭掀眼皮看着他。   欧阳越踌躇了一下,琢磨着对方的心思,半晌,才敢把手伸上去。   确实冻成冰块了。   而且也舒服了不少。   心里的郁气消了大半。   “上车,他们送你去公寓。”唐驭淡淡地打开他的手。   “不可以一起跨年吗?”欧阳越见对方没有拒绝自己,瞬间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唐驭冷笑了几声,“我妈在这里,你想她把你丢进河里和鱼跨年。”   欧阳越连忙摇头,“我走…”   走向车时,一步三回头。   “滚。”   一溜烟就上了车,一点也没有冻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   唐驭被整笑了。   …   欧阳澄出事了。   接到这个消息时,沈阎正在和欧阳靖签欧阳家的部分股权转让书,这份合同签下,沈阎就会握有欧阳家百分之十八的股份,成为第三个大股东。   他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瞳孔瞬间地震。   欧阳越去的国家,JH交易在那离并没有明令禁止,但是毒*却是严禁的。   而且那群家伙,在这批货里,夹杂得有毒*。   并且威逼利诱欧阳澄带回国内流通。   当场就火拼,更加意外的是,来了公安的人。 第一百章 玩他的吧   失踪在边境的丛林里。   沈阎的下颌线绷紧,他差点就没坐住。   欧阳靖神色愤怒地签完字,重重地把笔放下,“沈总,以后合作愉快。”   沈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挥手请人出门。   欧阳靖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被一个小辈逼到宛若丧家之犬,实在是让他老脸挂不住。   在沈阎的打压下,他焦头难额,整个人也苍老了很多。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眼里闪过阴狠。   “我那不孝子,以后可就拜托沈总了。”说完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装,就想离开。   “你什么意思?”沈阎忽地看向他,目光如炬。   欧阳靖只是笑,然后淡然地离开。   沈阎唇色发白,他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忽然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抓着胸口,咳出了血腥味。   攥到骨节泛白才停下来,沈阎仰头大口大口地呼吸,垂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凶多吉少,可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会有事的。   他想,现在最要紧的事不是难过,而是找到欧阳澄。   哪怕对方身亡,也要找到尸首。   沈阎先是把公司里的所有事安排好,还让唐心兰回来坐阵,然后立刻马不停蹄地买机票出国。   去机场时已经凌晨一点。   …   欧阳越再怎么扛造,吹了一个多小时,还是给吹发高烧,引起肺炎,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   噩梦缠身,不是被人揍成肉饼,就是凄凉地死在监狱的床上,死时衣衫不整,自己那玩意还在别人身体里。   从噩梦里挣扎着醒过来,谁也没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   不应该奢望的。   欧阳越明白,怎么会有自己醒过来,唐驭守在身边的这种场景。   自己已经住院三天了,人影都没有见到过一个。   他有些饿,拔了针头,裹着羽绒服想去买点吃的。   医院里的病人餐,实在快淡出一个鸟味。   哪怕吃泡面也好。   欧阳越想。   他走到过道时,目光落在两个男人身上时,顿了顿。   穿着红色羽绒服的男孩子,唇红齿白,面容清秀姣好,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一起,那个男人在输液。   夜里,人不多。   那不就是梦里被他…   欧阳越皱着眉想了好久,终于记起那个男孩子叫熊乐,是一个酒吧服务员,他当时挺上心的,后来…   后来被欧阳澄支去招惹唐驭了。   欧阳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支开他?   梦里的事都是…真的?   他手脚有些发冷,慢吞吞走到两个人面前。   正在低声说话的两个人抬起头来,熊乐当然认得出来面前消瘦的人是当初找了他很久茬的欧阳越。   脸色发白,拉住了陈西的袖子。   “你们认识欧阳澄和沈阎吗?”陈西挡在了两人之间,整整比欧阳越高了大半个头。   欧阳越很平静地问。   陈西皱了皱眉,“关你什么事,滚远点,否则哪怕你是病人我也打。”   那就是认识了。   欧阳越笑了笑,“招惹他干嘛,那么瘦,又没有二两肉,而且,谁还没有男人啊。”   “送上门我还…”他话还没说完,被陈西抡了一拳,牙都打掉了一嘴的鲜血。   刚发烧呢,差点被打死。   欧阳越晕乎乎地想,他撑着墙。   虽然吧,这一拳低不了什么,但是…他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嘴巴放干净一点,滚。”   欧阳越摇摇头搂紧了衣服,抱着双手,吊儿郎当地看了熊乐一眼,然后继续慢吞吞地离开。   他走了没多远,忽然又转过身来,弯着眉眼露出森森白牙,“熊乐…”   熊乐不解地看着他。   “对不起哈。”说完,才离开。   熊乐和陈西对视,眼里全是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   …   唐驭第二天早上过来时,高档的病房里一股子泡面味,还是老坛酸菜的。   欧阳越盘腿坐在病床上,端着泡面吃,半边脸肿得吓人。   “阿驭,你来了啊。”他有些羞涩地停下吃面。   “又被打了?”唐驭简直震惊了,“你是干了多少缺德事,走到哪都被人揍?”   欧阳越抿了抿唇,没有多少啊,大学以前,就是吃喝玩乐,打架斗殴,还没能力做出什么大事。后来大学了,因为欧阳澄就被打包送了过来,然后他不就被报复了嘛。   最大的缺德事,就是买人打了沈阎。   他叹了口气,“我做了再多缺德事,可是没有对不起过你啊,阿驭。”   …   欧阳澄是在一阵剧烈的痛楚中醒过来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楚,在剧烈晃荡,他是在一个货车的车厢里。   他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被铐上了。   神智慢慢回笼,真实混乱又稀奇的一天,又是缉毒警,又是卧底,又是HB的,他一个商人,在枪林弹雨中,差点翘了。   左肩很疼,他记得他是中弹了的,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铺天盖地的悔意,他对不起他沈哥。   他旁边,是一个嘴唇干裂出血俊秀挺拔的青年。   他记得,这好像是对面意图把毒*混进来的那一派里的一个卧底来着。   “黎sir,我只是一个无辜卷入的商人,不用铐我吧。”   黎玉堂当然知道对方是无辜的,要不是他救了对方,对方估计现在死在那里了。   “钥匙丢了。”声音很哑,黎玉堂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刚刚得到消息,他的至亲…去世了。   “…”欧阳澄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痛过,感觉动一下,嘴里里都能冒出血腥味。   “能借下你手机吗?我想给我的爱人报个平安。”   黎玉堂掏出自己的手机,欧阳澄现在连拨号的力气都没有。   他念了号码,黎玉堂的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但是还是能勉强拨号。   很快就响了。   “喂…”   那边是沈阎嘶哑的声音,欧阳澄瞬间鼻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沈哥,我没事…”   “小澄!你在哪!…”   啪地一下,手机屏幕黑了。   欧阳澄眼泪还挂在眼眶里,这他妈玩他吧,“这…”   “坏了。”黎玉堂看着他,“你也别担心,我联系了我的同事,他们会在边境来接我们。” 第一百零一章 有谁还记得那封遗书?   欧阳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没被枪打死,快要被生活给折磨死。   “你别乱动,呼吸放稳,我只是粗略地给你取了子弹,再把伤口崩开,没有药,你破伤风死。”   “…”欧阳澄像一条死鱼一样翻着白眼,只见出气多进气少。   “你爱人是同性?”黎玉堂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他刚刚听到,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嗯,我得赶快找到他,不然他会很担心。”欧阳澄的嘴唇干裂起皮得在冒血珠子,只有眼睛还算明亮,然后他弯了唇角,“难受啊,这么多年,总是让他等我,担心我,现在还是。”   他虽然语气轻松,但是黎玉堂还是感受到了对方轻松语气下面的那份沉重与情深。   “我有两个父亲。”车在颠簸,也许是触到了他心底的柔软,他眺望远方,眼底有泪光,“三天前,我父亲去世了。”   欧阳澄侧头看他,“节哀…”   黎玉堂低头,眼眶湿润,有一滴泪含在眼里。   “他们的感情很好,我爸或许比我更难过。”黎玉堂握紧手,“我父亲比我爸大十多岁,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他们两个急过眼,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过。”   父亲去世,自己还远在他国执行任务,欧阳澄知道这个萍水相逢的警官难过,现在是需要倾诉。   “我父亲爱我爸,比爱我更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好像谁都插不进去。”黎玉堂眉眼弯弯,“我爸,看上去很不好惹,总是很冷酷的模样,事实上他对外也确实很冷漠,可是他对我和我父亲却很温柔。我父亲,身体不好,娘胎里的体弱,我记得吧,我入警校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每况愈下。”黎玉堂抹了抹眼角,“我看到我爸偷偷哭过几次,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得那样伤心,他们幸福美满,金钱地位什么都不缺,可是…可是生命面前…”   黎玉堂咬了咬牙,“他一个人我父亲离开,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熬过去,该有多伤心…”   欧阳澄努力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至少到最后,他们都是幸福的,两个人陪在身边。”   黎玉堂看向欧阳澄。   “我爱人吧,也比我大五岁,他现在身体很不好。”欧阳澄眼底是澄澈的豁达,“他本来是很健康的,都是因为我…”   欧阳澄想起那个大雨夜,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我们蹉跎了很久,现在总算是幸福了,这也是我的最后一单生意,老天爷和我开了个玩笑。”欧阳澄叹了口气,“我命大,只是苦了他。以后我会和他过好每一天,我知道,他将来会先我一步走。”   黎玉堂的那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欧阳澄活得比沈阎还通透,以前的他吧,总是懂得趋利避害,总是懂得适可而止,“我也肯定舍不得他看着我走。生离死别嘛,谁敌得过,我只能说,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一样对他好。黎警官,你放宽心,你爸他肯定能熬过去的。”   “谢谢…”   …   欧阳澄和黎玉堂还没有到边境,就被那群亡命徒给追上。   黎玉堂把欧阳澄藏在丛林里,自己去把人引开。   欧阳澄两辈子加起来,绝望的滋味经历过两次,一次是上辈子沈阎死在国外,一次是这辈子大雨夜里眼睁睁地看着沈阎挨打,他连抱都抱不起来对方。   但是自己生命遇到挑战,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上辈子是喝酒猝死,对于死亡,他一点感觉没有,可是现在,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自己头顶上时。   他还是害怕。   怕,怕到极点。   边境的丛林,没有下雨,酷热难耐,到处都是蛇虫鼠蚁。   欧阳澄捂住肩膀,那里渗出了鲜血,他脚步沉重,知道自己现在不走出去,小命就会丢在这异国他乡。   太难了,视线飘忽,痛到麻木。   他差点就想放弃。   他不是喜欢苦的人,也不是惜命的人,上辈子吧,他一直追求的都是,舒服畅快的活。   可是…   怎么敢啊…   他沈哥,还在等他回家,他们还没有一起过过年。   欧阳澄不知道自己徒步走了多久,他只听见警笛声,直升飞机的螺旋声,还有他沈哥的声音。   后来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才敢睡去。   …   意识恢复时,身上一点痛楚都没有,他沈哥也没在,周围是白涔涔的墙,有很多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医生在走廊里穿梭。   是在做梦吗?   欧阳澄想,窗户上没有他的影子。   他看到有很多人盖着白布推向了停尸房。   然后他听见有两个护士在哭。   “好可怕,还在有人去世,这座医院,好像都快成了人间炼狱,我怕…”   “我听主任说,已经在安排遗书了…”   “我们来的同事,好多人都感染了这次的疫病…”   “别哭了,我们还要去给送纸笔写遗书…今天,好像是沈医生…”   沈医生?他沈哥?   遗书?疫病?医生?   欧阳澄瞬间就反应过来,是上辈子的事。地震,沈阎去救灾,很久才回来,回来他们短暂地在一起了一阵,就分开。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次闹了疫情,沈阎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写过遗书…   欧阳澄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他跟着那两个护士去了病房。   分不清白天黑夜,病房里冷白的光映得白惨惨的。   沈阎带着口罩,眼窝深陷,瘦得脱了相。   只是眼睛是明亮温柔的。   两个护士给他戴上了手套,撑开小床桌,然后离开。   欧阳澄清楚地看见了他沈哥眼底的眷恋和害怕。   他的手在发抖。   欧阳澄一直以为,他沈哥从来不会害怕什么。   深呼吸几下,沈阎才落了笔。   【小澄: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收到这封信,因为我想活着,想好好活下去,更何况,你说你回国时,我们要在一起试一试。   但是如果你还是收到了这封信,生命无常,我死在这个岗位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就像是现在的沈阎告诉他一样,死在国外,为了救那个小女孩,是他医生的天职,他死得其所。 第一百零二章 他说,顺其自然   【产生这样的感情,一开始我比谁都要厌恶自己,可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接受下来。】   手指在光影里,白得几近透明。   【我也曾幻想你喜欢我,也曾幻想过不顾一切地在一起…可也只是想一想,毕竟,给你自由,让你快乐,胜过一切。   不想让你有负担。   即使不在一起了,都可以好好生活的。   我很幸福小澄,陪你走过那么长的时间。我只是一不小心迷了路,这辈子就到了尽头。   我希望你为我难过以后,还要记得我,但是继续你的生活,按命定轨迹活下去,不要让我的离开成为你的负担,负累,你知道,我最怕麻烦到别人。   只是意外。   要是有下辈子的话…】   沈阎顿了很久。   才继续动笔,【还是想做你的兄长,不想错过你人生的任何一个轨迹,想照顾你,陪着你。   如果我还是动心了…   那也很正常。   喜欢你这件事吧,从我后来接受了自己是同性恋,在我心里,就是理所当然,只甘不苦。   好好生活。   ——沈哥】   不长的一封信,欧阳澄却看着那人,独自一人沉默地躺在病床上,一直写一直写。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病房里没有窗户,分不清昼夜,只是常年渗人的冷光。   后来的梦境,沈阎出了医院,他去护士里领回了自己的遗书,点了火,烧成了灰烬。   什么都没有留下。   欧阳澄是在无尽的酸涩中醒过来,有人给他擦掉了眼泪。   视线清明,他看见了沈阎憔悴的脸。   “沈哥…”声音哑得不像话。   “醒了,要喝水吗?”沈阎脸上浮现了欣喜,他去给欧阳澄倒了一杯水,慢慢地为对方喝下去。   欧阳澄想坐起来抱抱他沈哥,肩上的伤实在是痛得他动不了,还有被他沈哥发现他的意图,押回了床上。   “伤口有感染,挖出了一部分烂肉,你现在肩膀就是一个纟工曰生忄丿?儿?人大血窟窿,一点也不能动。”沈阎面色苍白,像一块冷玉,眼底青黑,冒出青黑的胡渣,又颓丧又俊。   他语调平静,仿佛那天找到昏迷过去的欧阳澄害怕到颤抖的他是个虚假的泡影。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阎长长的眼睫毛垂下,在安静中颤了颤,只是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背,“回来就好,好好养伤。”   不忍苛责。   “那个,沈哥有没有找到过一位黎警官?”   “就是他带我找到你的,他一切平安,有急事回了家乡,你放心。”   欧阳澄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因为太过疲倦,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沈阎一个人坐着,终于松懈下来,他很疲倦,却舍不得合不上眼。   欧阳澄不在自己视线之内这种事,他一刻也不想再经历。   …   挣钱,过自己的日子,怎么痛快怎么来,唐驭他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事而纠结过。   但是欧阳越那天的那句话,还是让他陷入了一瞬的纠结。   “我是做了很多缺德事,但是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啊阿驭…”   后来欧阳越又说,“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就一点就可以了…”   他当时冲他冷笑,脱口而出,的就是“你配?”   唐驭现在还记得,对方眼睛一瞬间光寂灭,呆滞地看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然后点头。   对他好一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听话的人。   他天生有信虐的倾向,只有欧阳澄熬了下来,还越虐越放得开,越能有极致愉快的感觉…   唐驭自己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这种皮厚实对他死心塌地贱到极致的姿态,磨到他都没有什么施虐的想法…   唐心兰请无数心理医生想治好的病,在这里窥见了曙光。   一个抖S,就是要一个抖M。   唐驭推开了扑进他怀里眉眼鲜嫩漂亮的男孩,“去简让那里拿支票,以后不用过来了。”   花了几分钟想那个人,然后回忆起过往的滋味了,就对怀里的不断讨好他的人没有什么欲望。   “唐总…我今晚可以…”   “抽到皮开肉绽可以吗?”唐驭问站在面前的男孩子。   男孩子抖了抖,然后点头。   “蜡烛烧化,还需要有蜡油…”唐驭笑容扩大,“我不会动你,在地下室里待着,没有光,不让你释放…几个小时,几天…全看我心情。”   男孩子面如土色地离开。   没用啊,他唐驭不得不承认,只有欧阳越扛得下来。   后来甚至还能在打开门看见光时,闭着眼把脸贴在他手心里,求…办!   …   欧阳澄给黎玉堂打了电话。   “我父亲已经入土为安。”黎玉堂的声音里,虽然还有悲痛,但是已经有了释然,“他给我留下遗书,知道我选择的职业危险,但是他为我骄傲,他希望我以后的人生,能幸福、健康、快乐。”   “我父亲,他还想我道歉,他说对不起,和我爸之间经历了太多,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所以,总是偏袒我爸一点。”黎玉堂在那边浅浅地笑出声,“他让我和我爸,好好生活,即使离开,他依然爱着我们。”   “你看,我其实就是他们爱情的象征,我叫黎玉堂,黎昱与靳唐…”   欧阳澄挂断了电话,他看着窗外,冰雪消融,难得有太阳,淡金色的雪,虚幻得像是做梦。   “看什么这么出神?”沈阎的声音响起。   “沈哥…”欧阳澄轻轻环抱住他沈哥的腰,太细太瘦了,贴在对方身上,能闻到药味和消毒水味。   不只是照顾他的,还有沈阎自己的。欧阳澄清醒过来没多久,沈阎也跟着病倒了,输了好几天的液。   欧阳澄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很快,脸色逐渐红润,两相对比,后来反而是沈阎更苍白。   “我遇到的那位黎警官,他告诉我他的两位父亲的故事…”欧阳澄闭上了眼睛,他简略地和沈阎说了两个人的故事,“虽然觉得很幸福,但莫名觉得鼻酸…”   “你怕我先你一步离开吗?”   “我是希望这样。”欧阳澄扣住他的手,“我希望那一天,是沈哥先走。”   沈阎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眼里有很多东西,却不会都宣之于口,“顺其自然,吃饭,我做的。” 第一百零三章 什么玩意   沈阎喂欧阳澄吃东西,清淡的粥和榨菜。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吃完饭后,沈阎出去打电话,欧阳澄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   醒过来后,他沈哥虽然一切如常,但是给他的感觉就是,莫名的…沉郁,尽管他们时常说话,他缠着对方索吻时,对方依然会顺从地给他亲…   但是某一瞬间,欧阳澄察觉到了,沈阎的难过。   自己虽然恢复得很好,可是这次的事,在对方心里留下了阴影。   沈阎出去大概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外套搭在臂弯里,他穿着米色西装马甲,收出了腰身的线条。   “公司里有事?”接完电话回来后的沈阎,脸色更差了。   沈阎摇了摇头,“要喝点水吗?”   “…”欧阳澄坐靠着,他目光如水,温和地包裹着沈阎,“刚才喝过啊沈哥。”   沈阎按了按额角,唇色泛白,“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糊涂了。”   欧阳澄挪了挪位置,然后对着空位轻轻拍了拍,“沈哥,过来,我帮你按按。”   沈阎只是略微迟疑了一阵,就走过去,脱掉了鞋袜,同欧阳澄坐着,他伸手阻止了对方,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你伤还没好,好好休息,不用按了,我休息一会。”   “好。”   他和欧阳澄一起躺下去,沈阎侧过身对着欧阳澄。   “很累就休息一会,我在这陪着你的沈哥。”   沈阎似乎真的累到了极点,他的眼皮在打架,不多一会,在低软的嗯中,沉沉地闭上眼睛,细软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眼睛。   对方的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呼吸轻轻浅浅的。   太阳透过窗户,把对方的眼睫毛都染成了淡金色。   命运待他公平,可是欧阳澄觉得,待沈阎一点也不公平。   正,通透,善良…他似乎坚强到,谁辜负他以后,他都可以豁达坚强地活下去。   年幼时他的母亲…   后来的欧阳家…   还有他欧阳澄…   包括命运…   其实他沈哥,真的很累,很软弱…只不过,命穴在他这里。   他出的这次意外,对于沈阎来说,比身体受伤还要难得多。   欧阳澄抬手碰了下对方的眼睫毛,就是安嘉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再替对方处理任何有一丁点危险的事了。   沈阎只睡了一会,眉头紧锁,粉白的唇瓣瞬间咬出血来,额角也流下冷汗,拳头紧攥得咔咔作响。   他在欧阳澄焦急的呼喊声中醒过来,看到平安的欧阳澄后,眸子里的雾气才散去。   “没事,就是做噩梦了。”声音哑得,像高烧好几天的病人。   “还是梦到我出事了吗?”欧阳澄问。   沈阎闭了闭眼,“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小澄。”   “好,我听着的。”   “你出事,我花了一个星期才找到你。”沈阎神色还算平静,只是脖颈处的青筋暴露出了他的焦躁和不安,“你爸…他们骗我,说你在他们手里,让我用股份换。”   欧阳澄只是讥讽地笑了笑,“没事,我回来了,我会收拾他们。”   沈阎把他们用一截血淋淋的手指还有几个带着血污的指甲来欺骗他的事咽了下去。   那么糟心的事,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小澄…”沈阎很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害怕…”   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欧阳澄环抱住对方,双脚夹住对方的腿,把人圈到了怀里。   “对不起沈哥,不过没事了,我平安回来了。”   沈阎的身体轻颤后恢复平静,“我想过,你真出事的话,我就把他绑来,杀了。”   欧阳澄轻轻拍着对方的脊背,闻言只是笑,“那会脏了沈哥的手的,你放心,八字先生算过,我自幼有金甲神人护佑,平平安安,陪着沈哥长命百岁,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意…”   外字寂灭在舌尖,因为他的脖颈处,砸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欧阳澄的心揪着疼。   …   “你想去干嘛?”唐驭有些意外地看着头发终于茂密了的某人,“想去报个厨师班?”   欧阳越点头,鞋子里脚趾胡乱地上下弓动着,“监狱里,学了些做饭的手艺,我…想做点正事…”每说一个字都只觉得艰难,唐驭玩味的目光让他只觉得窘迫。   “不泡吧,不赛车了?”唐驭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问。   欧阳越挠头,“想,但没那胆子了。”   “怎么突然没胆子了?”唐驭只是笑。   欧阳越看着面前的男人,举手投足,又拽又苦,好想被他抱着…长草啊…   虽然疼,但是爽啊…   “医生说我,身体太虚了…”欧阳越苦笑,“注意作息,要养生,不然…就是要短命,我怕死,想活。”   “…”唐驭指尖的动作一顿,短命?“所以你那几天去超市当收银和餐馆里打工是怎么回事?这么养生?”   欧阳越瞅唐驭。   唐驭皱眉,“问话。”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关注我,欧阳越还是不敢说出来,只是露出红心苦恼的神情,“我想,挣钱,但是我太…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好…”   “哦,所以现在找我要钱报厨师班?”   欧阳越点头,很有自知之明,“我还是只适合当混吃等死的废物。”   果然高看不了三秒钟,“过来…”   唐驭解了领带,欧阳越眼睛一亮,知道这是对方想要的信号。   公寓的沙发又大又软,两个大男人完全没有问题。   唐驭大力地把欧阳越扯到沙发上,拔了对方的白t和牛仔裤以后,发现这人自己把那处给绑了。   十分凄惨可怜,像是被别人用巧劲打,发紫充血,快要泣血了一样。   还穿了奇奇怪怪的布料少到极点的衣服,黑色蕾丝的,蝴蝶谷处夹叉而下两根细带,然后是大片脊背。   欧阳越这人吧,一身皮肉确实是养得好,又细又嫩,不然唐驭也不会留他到今天。   唐驭目光沉了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穿的什么玩意。”   唐驭只是有暴力倾向,但是没有异装癖好。   欧阳越扭头看他,伸手在沙发垫子里掏了掏,然后拿出了鞭子,递给唐驭,“我以为穿得性感一点,你就会打得轻一点…”   然后多那啥他一会。 第一百零四章 我知道,我生病了   唐驭狠狠地皱紧眉,薄唇抿成一线,欧阳越瑟缩了一下,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糟糕。   唐驭拿起鞭子,猛地一下勒住对方的脖子狠狠地往身前拉。   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上来,目眦欲裂,一张脸瞬间涨红。   眼看着欧阳越在翻白眼即将死去,唐驭却把鞭子随手一扔,在欧阳越剧烈的咳嗽声中,扯掉了那令人羞耻的遮羞布。   头被按了下去,只有稀薄的空气。   唐驭这个人和温柔从不搭边,整个过程只是他个人的发泄和爽,火热滚烫的力刃,像是要劈开山峦一样,毫不留情。   欧阳越贱啊,他在这样不留情面的对待中,还是让自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倒也是春色无边,吟娥连连。   …   结束后唐驭退了下来,没管一身青紫的欧阳越,去浴室洗了个澡,就穿好衣服,像是要出门。   欧阳越裹着浴袍,怯怯地看着他,“你…要走吗?”   “嗯。”唐驭戴表,没看那人。   “就不能留下来吗?”除却刚才那场事,欧阳越能感觉到唐驭在渐渐对他纵容,他太会也太急着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我们好久,没有同床共枕了,明天早上,我还可以帮你口…”   唐驭忽然冷笑了一声,他侧看欧阳越,对方被他的眼神看得连连后退。   “我本以为,从监狱里出来,你多少能有些改变,能有点骨气,倒是我高看你了。”唐驭皮鞋锃亮,整个人高大挺拔,气质卓越出众,他偏头,“既然你只会这些东西,那就做好一个容器的自觉,不要痴心妄想太多。”   欧阳越不是太笨,他能明白唐驭的意思,他着急地跑到人前面拦住对方,眼里有泪,“可是…可是我…我只有这些能给你啊…”   “这样的我一抓一大把,我凭什么要你?”唐驭讥讽一笑,“我要玩,为什么不找更年轻,更会讨人欢心的玩?”   欧阳越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他想张嘴为自己辩驳什么,可是…   唐驭说的是事实。   “滚!看得我心烦!”唐驭一把推开了他,然后拉开了门,狠狠地砸关上。   欧阳越身体抖了抖,皮囊侍人,卑贱如泥。   …   窗外的枯树抽了芽,嫩绿初临,在春日的阳光下,抖抖缩缩撑开了身子。   窗户半开着,微风撩!起了天蓝色的窗帘的一角,依稀能窥见那绷紧的脚背,皮肤白到几近透明,连绷紧的青筋都好看得恰到好处。   “嗯…”隐忍克制,男人带着鼻音和浓浓的情!欲。   “沈哥,别忍着,我想听。”亲了一下沈阎汗湿的鬓角,又在对方唇角温柔地啄吻着。   像是在亲吻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沈阎冷白的肤色,被磨成了粉色,哆哆嗦嗦的,他的眼中雾气腾腾,被磨得没了脾气,依言照开了紧闭的双唇…   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泄了出来。   明明很单调,没有一丁点刻意的媚态,却像是往大火里淋了一桶汽油,火焰瞬间高涨,几乎要把沈阎烧到干涸。   泪水汗水连连,就像河流终于入了海,岩浆终于喷发而出,花骨头在春雨之下绽开了花…   “小澄…不要了…停下…求你…”沈阎的声音很抖,还带着哭腔。   强有力的臂膀捞起对方锁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只待牛奶巧克力终于调成,室内的温度才渐渐降下去…   两个人全身大汗淋漓,沈阎全身还在痉挛,眼睛要睁不睁,软成了水,连眼角都是粉意晶润的。   欧阳澄一边同沈阎说着话,一边直接搂着人去了浴室洗了澡。   尽管脸红得一塌糊涂,窘迫得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但是他还是给欧阳澄清理。   沈阎变得很依赖欧阳澄,早些时候要求对方为了身体着想克制这上面的事的想法却都丢弃,只要欧阳澄有想法了,他甚至会主动解下纽扣。   欧阳澄看着黑发下通红的耳朵尖,没有觉得愉快,只是更加的悲慽难过。   他不是故意要把沈阎欺负到哭,他是实在没有办法,想多少让沈阎泄露一点情绪。   欧阳澄失踪受伤的那七天,折磨的是两个人,可是欧阳澄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件事,让他沈哥崩溃了,那素来强大的心理素质,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命运捉弄依然坚强,但是早就千疮百孔,这次的事,不过是轻轻的一推,就开始崩塌…   对,就是崩溃了…   虽然你看着这个人很平静,仍然会对着欧阳澄温柔地笑,正常地工作,正常地吃饭,正常地和欧阳澄恩爱,可总会时不时地走神,不说话时,整个人沉郁安静。   再豁达再坚强的人,也会走进死胡同。   欧阳澄渐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糟糕,可他不知道到底有多糟糕。   “沈哥又瘦了,怎么养胖啊…”欧阳澄对着水里的那一截细得过分的腰身比了一下,嘟囔着。   沈阎眼睫抖了抖,“每天都好好吃饭的…”   “吃了总吐是吧。”欧阳澄把对方抱起来,没有低头看沈阎震惊的神情,“那天我看见了,沈哥吃完饭后,悄悄躲在洗手间里,吐得一干二净。”   把人放在床上,温柔地给他吹头发。   心跳得很快,沈阎在难受,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还是忘不掉我爸做的那些事?”沈阎的发质很软,软得一塌糊涂,后来沈阎也和欧阳澄,尽管欧阳澄心疼,可他还是没有办法代替沈阎,去体会那种崩溃。   一个周,爱人生死未卜,全是坏消息,沈阎要寻找,要稳住欧阳家,还要面对那些断指和指甲盖…   呼吸急促,沈阎努力让自己平静,他点头应声,声音哑哑的,“吃不下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送来断指的时候…”沈阎知道自己要吃饭,要保持体力,才能去救对方,所以哪怕噎下饭难受得像是要把嗓子眼刮出了血,他仍然逼迫自己吃东西。   他很理性,理性到对自己残忍到了极点。   他不准自己崩溃,他强逼自己吃东西,睡觉,然后找欧阳澄。   见欧阳澄沉默,他抬手拉下青年的手,目光温柔,“没事,小澄,我已经在看病了,很快就会治好的。”   “看病?”   “嗯。”沈阎刘海垂在额头上,显得他整个人很孱弱柔和,“我知道,我生病了,所以我去看了医生。”   “会好的。”他说。 第一百零五章 你要骂骂他   事到如今,还是他沈哥在安慰他。   欧阳澄吻上他的指节,“怎么不和我说?”   风很柔,把瞳孔都镀成了淡金色。   沈阎微微眯眼,“怕你担心,小澄,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哪啊…”欧阳澄眼眶湿润,“我都还没让你幸福呢。”   沈阎有点害羞,他已经很幸福了,“你本来想过的就是潇洒肆意的生活,本来不用去参与商场的尔虞我诈,不用去和你父亲反目…”   “也就不用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不会受伤对吗?”欧阳澄微笑着问,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但是他舍不得。   沈阎沉默了。   “哎,你还把我当小孩啊,沈哥,我是一个成年人,我也想保护你啊,虽然我志不在多么大的事业,但是总是要做些事的。”欧阳澄的怀抱很温暖,他包裹着沈阎,“那只是意外,沈哥,人这一辈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的,我会生病,会受伤…不可能每一次你都把它归咎在你的身上,你心疼我,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啊。”   “我知道。”沈阎抿了抿唇,微微低头,像是做错事了的模样,“我知道这样想不对,不应该,所以我去看心理医生,我想在你发现之前,自己把自己治好…”   欧阳澄叹了口气,他从床上下来,蹲在床边,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对方,“沈哥,又错了啊。”   沈阎无措。   “如果,发生了事情,我不想让你担心,就不告诉你,独自承担,你会气恼吗?”   沈阎睫毛垂下,点头。   “你怎么就相信我,我能把我们经营得很好呢…”欧阳澄在叹息。   “不是的…”   “沈哥,你又不是铁人,怎么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抗下。”欧阳澄握住他的手,腕骨分明,清朗姣好,就是太瘦了,“还有,这事不是你的不对,任何人都会有心理问题,这不是你的错,沈哥。”   眼睛底下,是暗影,他抿紧唇,清瘦的锁骨上还有刚才恩爱留下的痕迹,“我已经,很努力地去面对生活,你不在的那七天,我反复问过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这些事,小澄…”沈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按了按额角,“我不想怨天尤人,不想无病呻.吟,可是找不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太累太累了,好像我怎么坚持,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欧阳澄拿起他的手放在脸颊处,“沈哥,没事,命运这种东西,我们早晚会把它草哭,去他妈傻!逼玩意,我连重生这种事都遇上了,怎么不会有好结果,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沈阎笑了,对方像逗小孩一样,“怎么还说上脏话了。”   “你要骂骂他,他才会开窍。”   …   “你要辞职?”安嘉看着他面前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玩打火机的欧阳澄,“什么都不做?”   “我不是在公司有股份嘛,每年的分红够我过得很好了,你看看,为了这次生意,我命都差点丢在国外了,不干了。”   安嘉眯着眼看他,他把梁氏和他和欧阳澄办的公司合在了一起,事业正在蒸蒸日上,也是正忙的时候,对方就想隐退了。   “股份我收回,想躺着有钱花,做梦。”   欧阳澄扯了扯唇角,“安嘉,你这人心忒黑了吧。”   安嘉没搭理他,“再干三年。”   “不成。”欧阳澄看着好说话,只是表面好说话而已,“这次的事把我沈哥吓得不清,安嘉,梁叔也有抑郁症,医生已经告诉我,他有轻度抑郁,你知道这事有多严重,我没有你瞎折腾的功夫。”   安嘉的神色陡然变得冰冷,他刚下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漂亮到了极点,金色的卷发扎在脑后,眼睛是湛蓝色的,一举手一投足,优雅贵气。   “什么抑郁?”他把手上饭盒放在安嘉面前,直接就坐在安嘉老板椅的扶手旁边,眉眼带着笑,一只手搭在按揭的肩膀上,“欧阳是吧。”   “…”他不怕安嘉,但是他有些怕梁川,这个漂亮无害,一身病痛的男人。   “嗯。”   “不要叫我梁叔,我家小嘉会吃醋的。”   “梁先生。”   “我抑郁已经好了,我们之间,倒也折腾,但是,你是小嘉的朋友,不要戳他痛楚。”   安嘉垂眼挑眉,撇着唇点了点头。   “…”怎么办,他好想要他沈哥。   “对不起,安嘉。”   梁川扬唇,精致的眉眼赛过了一季的春光,“我过几天要去旅游,你又辞职,小嘉不高兴不平衡,欧阳,你多理解理解,辞职的事我准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大的火气。   “谢谢梁先生了啊。”   安嘉神色尴尬,耳朵有些红。   欧阳澄起身离开时,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知道我不高兴,梁叔你还去?”   “那不是在那里又演唱会嘛,错过了还要等好久。”   “你还追男团?”   “年轻的小伙子,看着格外有朝气啊…唔…”   欧阳澄回头,梁川已经跨坐在安嘉身上,被扣着后脑勺,在接吻。   金色的卷发发尾,在光影里晃成了好看的弧度。   欧阳澄吃味,他还没有和沈阎这样在办公室里亲过,一定要找机会试一试。   …   唐驭疯狂赛车回来,有人给他披上外套,点上香烟,天刚破晓,仿佛是被那点猩红给撕裂开的。   “越先生打电话过来,他学会做糖醋排骨,问您今晚要回去吗?”简让问。   “真去学了?”   简让点头,“每节课都到的,也跟着师傅认真地坐,昨天做了个生日蛋糕,模样虽然丑,但还是能看。”简让掏出手机,把那张丑到没眼看的蛋糕照片给他看。   唐驭只瞟了一眼,眉头锁得更紧。   简让收回手机,“他怕您还在生气,就发到我这里,让我在您心情好的时候同您说,他这个人,糟糕到骨子里,一无所有,一无是处,只有一颗真心捧给了您,他可以慢慢改,慢慢学,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嫌弃他,给他点时间。”   简让只是平铺直叙地陈述,这样的台词,他也能像报告工作那样告诉唐驭。   “生气?”唐驭抽了下烟,他确实在生气,不过气的是他自己,居然让这样一个人,成为了他不一样的存在。 第一百零六章 读完,再来同我谈其他   “简助理,你觉得我算一个好人吗?”唐驭笑完生气二字后,突发兴起地问跟了他很多年的助理。   简让诧异了一阵,半晌,才思量着说:“您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答非所问。   唐驭瞅了他一眼,他并不需要简让的答案,只是在手里的烟燃尽后,带着点似是而非的笑意说,什么锅配什么盖。   “告诉他,回去。”   “好。”   …   一个人要从好人堕落成一个废人,可能不过一个星期,更甚者一天,就可以达成。   可是一个废人要想变成一个好人,可能几年,可能一辈子都达不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   欧阳越废而自知,如果不是牢狱之灾,如果不是意识到自己有所谓糟糕到了极点的上辈子,他压根没想着过改变自己。   从他出生那一刻,欧阳家就教给他,当一个废物就好了,烂人也可以,只要不出格,不想着去争家产,他可以富足快乐地过完一生。   事实上欧阳澄也这样想过,不过他是欧阳靖的亲儿子,他遇上了沈阎。   欧阳越知道唐驭鄙夷自己,色!欲熏心,卑贱无能,除了撅起屁股求他,什么都不会。   他其实聪明的,当唐驭对他有这些要求后,就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转机,一个他可以配在对方身边一辈子的转机。   可是等欧阳越想要去落实后,他才知道,要想做好一件事,难。   哪怕只是当一个超市的收银员。站一天很累,被顾客刁难很难,去找东西很难…   所以他报了一个厨师班,觉得自己以后说不定能开一个饭馆,还能养好唐驭的胃。   他太天真。   坚持几天下来,手不是被烫到就是被刀切被油贱,散漫习惯的人,其实常常听得泪眼婆娑。   可是他想起唐驭离开的那个夜晚…   他又咬牙坚持下来。   做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蛋糕,学会了糖醋排骨。   唐驭对他好吗?   比他身边的人对他好。   这是事实。   他跟着唐驭时,尽管对方在那方面的要求很变态,但是所有的事情,在开始之前,已经说得一清二楚,而且,该给他钱财,一分也没有少。   后来吧,进了监狱,酒肉朋友,亲人,没有一个人管他,还是唐驭管了他。   他众叛亲离,比起上辈子,唯一好一点的事,他有唐驭。   不可能放弃的,哪怕这段关系,到死都可能不对等,甚至随时面临抛弃。   他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欧阳越是想做所有的菜的,但是除了糖醋排骨外,所有的都难以下咽,唐驭这种商人,胃普遍都不好,所以他还是让煮饭阿姨来做了其它菜。   等人的时间很漫长,欧阳越尝试着跟着阿姨做家务,所以等唐驭回来时,就看见对方正蹲着擦茶几。   头发是黑色的,耳钉早就没了,是有几分纯良的模样。   听到门开始,揪着抹布转身,有些手足无措。   “阿驭,你回来了…”   唐驭脱下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家务有阿姨做。”   欧阳越眼睛晶亮,“我随便做一下。”   唐驭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尽做无用之事。”   欧阳越抿唇,低下头,神色尴尬。   唐驭没管他,坐上了桌,那盘糖醋排骨卖相不佳,唐驭夹了一筷,神色寡淡地吃下去,欧阳越期盼地望着他。   “怎么样…”他实在是太需要一份认可了。   唐驭挑眉,夹了另外的菜,“你觉得呢?”   欧阳越愣了愣,他咬了咬筷子,他知道肉柴了,也有些甜得过分。   欧阳越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他只夹那盘排骨,好像吃得快,他就来不及难过。   唐驭饭桌上不喜欢说话,于是他就憋着,憋到眼眶有些红。   “明天回去读书。”   欧阳越愣愣地看着他。   唐驭点燃了一根香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毕业了吗?”   “没…”还没读完,就进了监狱。   “读完,再来同我谈其他。”   …   电视里的新闻,老牌企业欧阳家破产,各种贪污受贿罪名压下来,欧阳靖还要进监狱,结果在抓捕当天,突发心脏病进了医院。   派人来找欧阳澄,想见最后一面。   沈阎并不想让他们见面,但是那人毕竟是欧阳澄的父亲。   沈阎撑着额角想事情的时候,传来敲门声,他说了声进。   然后抬起头,就看到穿着风衣个高腿上的青年走了进来,顶着一头金色的短卷发,要是颜色是棕色的话,就是活脱脱的一只泰迪。   沈阎怔愣间,青年已经斜坐在他的办公桌上,两条长腿伸着,“沈哥,好看吗?”   像只求偶的公孔雀。   不过欧阳澄的模样一直是上等的,这样的头发和发色,甚至肤白五官英俊,还是耀眼好看。   “怎么想到染发了啊…”   “今天看到梁先生金色的发色挺好看的,闲着没事就去染了个,也给沈哥换换心情,免得看厌了。”欧阳澄笑了,桃花眼里,熠熠生辉,全是蛊惑,“沈哥现在可是京安数一数二的霸总,不知道多少莺莺燕燕盯着呢,你看看,新招的职员里,多少男的女的。”   “…”对方的金发有些炫目得让他睁不开眼睛,他有些失神,唇微张着,可以看见那一点白和嫩红,“职员…不都是男的和女的吗?”   欧阳澄最喜他沈哥呆滞的模样,好看,招人疼,没有那么多心事。   于是他双手捧起对方的脸。   原来他沈哥的脸这般小,从浓密青黑的眉,到抖啊抖的眼睫毛,还有常被他亲到红肿的唇…   痒…   拇指揉按着脸颊,“我是说沈哥男女通吃,我怎么都不放心。”   垂下眼睫毛,从脖颈处开始蔓延起可口的薄红。   “哪里有男女通吃…被你吃得死死的…”   欧阳澄闷笑出声,他低头,“沈哥好乖啊,你还没说我新发型好不好看…”   “挺好看的,就是…”   “就是什么?”   “阳光下有些眼疼。”   “明天染回去。”说着,他就亲了上去,一个坐在办公桌上弯腰低头,一个努力地抬起头,极尽温柔,极尽缠绵,用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表达着温存。   太甜,太暖,他们对交换口水的游戏乐此不疲。   这大概就是恋爱。 第一百零七章 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呼吸焦灼粘稠,像熬住了一锅糖浆,随便一勺都是千丝万缕的粘腻。   拇指下的肌肤在研磨下带着薄红,嘴巴里又湿又软,眼尾都是水淋淋的艳丽。   他闭着眼,年长的爱人骨子里是羞涩克制的,哪怕被夺去呼吸,被吻到意乱情迷,也不敢睁开眼来看一眼对方。   就是那眼睫毛啊,一下一下地颤,颤得让人心神荡漾。   沈阎最开始对这些一窍不通,即使在床上情到浓处时也只会低哑着嗓子闷哼出声。   而现在,会依恋地搂着他的脖子,近乎靠在他的身上。   欧阳澄挤进他的双腿间,手向下,勾起衬衣摆,掌心贴上了光滑温热的肌理。   沈阎身体一颤,睁开眼睛看他。   眼睛里好像刚下过大雨,一片湿软。   欧阳澄沉默了一下,沈阎却率先碰了碰他的眼睛,“可以的。”   于是他们就在夕阳的金色光晕里做!爱,沈阎的办公室在最顶楼,只能看见远山的残阳。   重合的剪影投在玻璃窗上,像是一场惹人脸红的皮影戏。   一下又一下,走向生命的和谐。   修长白净的手指有些抓不拢桌子边沿,然后又被人捞起来,放在唇边亲。   一片汗湿。   这春日里,也闷热得,让人喘息连连。   …   脚落地时都还是飘得,天已经黑了啊…   沈阎看着收拾后续的青年,“你爸住院了,让你去见他。”   顶着一金卷发的欧阳澄闻言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只是对着沈阎一笑,“成,我们一起去。”   “…”沈阎脖颈上的痕迹,系着纽扣都盖不住,他对着手机看,喉结那一处,大红印子,脸颊发烫,“我过去,会把他气坏。”   顶着这样张扬的痕迹,才把对方公司搞到破产,他是还可以再更狠一点,可是他做不到在欧阳澄面前,逼死对方的父亲。   虽然那人不配为父。   欧阳澄撩了一把汗湿的刘海,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沈阎的手,“我明天过去,今天我们先回家。”   沈阎看着他。   “我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现在让我过去,无非是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想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重新给他一个欧阳家。”欧阳澄牵着的手转为搂着对方的肩,“放心沈哥,我不会有什么遗憾的。”   沈阎弯了眼角低下头,“嗯。”   他们两个人这样走下去时,公司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偶尔在欧阳澄等沈阎开会时,他们还会打趣几句总裁夫人。   欧阳澄一一应下,然后会在开完会后把人压在角落里亲,黏黏糊糊地问他沈哥他这个总裁夫人当得称不称职。   在沈阎眼里,欧阳澄哪有不称职的时候。   坐到副驾驶上时,沈阎只觉得腰酸和钝麻。   办公室里,没有床,没有支撑点,欧阳澄玩得又格外兴奋和野,他手肘都戳破了皮。   沈阎按着额角看手机上的消息。   “头疼吗?”欧阳澄问。   “有些困…和累…”他眼尾还是红的,像盛放的鸢尾花,“我妈她要去国外,今天刚好是她生日,让你过去吃一顿饭。”   说起来,欧阳澄还没有和唐心兰见过面,以女婿的身份。   “那我先把你送回去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去见岳母。”   沈阎打了个哈欠,“怎么可能,我没有那么累,一起去吧,我妈她…其实脾气有些古怪。”   “怕她为难我啊。”   “嗯…”沈阎垂眸,“倒也不是。”   “嗯?”   “她不会为难你,可是会说些不好听的话,我舍不得。”   “这都舍不得啊…”   “嗯。”沈阎看着车前的平安结,“我从来没骂过说过的人,怎么会舍得。”   欧阳澄闻言一滞,确实是如此,他小的时候吧,无端地怕沈阎,可是细想过来,对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给他。   两个人随意地说着话,突然看到前面地上躺着个人,电瓶车翻倒在一边。   沈阎和欧阳澄连忙下去,刺鼻的血腥味,躺在血泊中的人,是欧阳越。   估计是半道出了车祸,唐驭家的别墅区,在郊外,夜里的路上,司机估计见撞了人,四周又没人,不想承担后果,就跑了。   欧阳越口鼻出都还在出血,四周的药片被血沁红。   但是人还是醒着的,在看到沈阎那一刻,眼底浮现了绝望和惊讶,一张嘴,全是浓黑粘稠的鲜血。   沈阎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他让欧阳澄给救护车打电话,自己给欧阳越检查了一下,然后协同着对方把欧阳越抱上车。   他是医生,知道怎么抱,才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欧阳澄开车调头去医院。   沈阎给唐驭打电话。   …   彼时唐驭和唐心兰闹起了不愉快,唐驭的胃绞着痛,但是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按了按,然后继续和唐心兰说。   “陪那个女人出去旅游?不去。”   “为什么不去?”   “没有为什么,不想去,烦。”   “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那个欧阳越吧。”唐心兰笑得很冷淡,“唐驭,滑天下之大稽。”   唐驭神色难看,他并不想辩驳,垂着眸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接起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凝了凝。   手轻微地抖了抖,他看向自己的母亲,“我有事,去医院一趟。”   …   唐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车速飙到极致,赶到医院的那一瞬间,他有片刻的晃神。   要是欧阳越死了,他会怎么办?   会难过吗?   唐驭呼吸重了重,他攥紧了手,走到医院大厅时,看到欧阳澄和沈阎出来,两个人的西服上都是血。   欧阳越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人还在急救室。”   “嗯。”唐驭走了几步路,又转头,“谢谢,哥。”   沈阎微微一怔,向唐驭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他们把人送到急救室,就没有打算逗留。   …   沈阎和欧阳澄去商场换了身衣服,就接到唐心兰的电话。   然后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在街边的烧烤摊等到了唐心兰。   五十多岁的女人,个高,穿着灰色的运动服,单挽起一个髻,戴着鸭舌帽,还很年轻的模样。 第一百零八章 默契   她和沈阎长得很像,不笑时,眉眼都是冷淡漂亮的模样,哪怕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皱纹。   一见面,欧阳澄一声妈让唐心兰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她回望那个一头金卷发的青年,对方噙着笑站在寡言少语的儿子的旁边,反差到了极点,却又和谐到了极致。   唐心兰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坐吧。”   街边的烧烤摊,有些油腻,到处都是烟火气,热闹非凡,西装革履的沈阎和欧阳澄有些格格不入。   沈阎抽出纸巾给欧阳澄旁边的桌椅板凳擦了擦,欧阳澄就去端了两杯温水过来,烧烤虽然要配冰啤酒和饮料,但是沈阎身体不允许。   明明都是小事,唐心兰却在他们的一举一动间,看到了那种常年陪伴的默契和温馨。   明明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年岁都不大,却养出了那种垂垂老矣的恩爱夫妻携手走过漫长岁月的幸福感。   这是她永远都拥有不了的,她年轻时,也曾和沈阎的父亲谈过一段比较热烈的恋爱,可是后来对方入了职,她受不了那份担惊受怕,也觉得那样的日子太过四平八稳,所以她果断抽身,后来和唐驭的父亲,那个家势庞大的外国男人,她也只是野心勃勃。   她不是个好人,早些年其实没有什么温情。   后来老了,才察觉到孤单,才想着去补偿。   可是她的这个儿子,从她这里拿走多少,像是按斤两算的一样,要还给她多少。   她明白的,这世上,不是你想有什么,就会有什么。   点烧烤时,欧阳澄对着老板说:“再来份清淡养胃的三鲜粉丝煲,然后这一小份少辣,妈,您看您还要点什么?”   沈阎在旁边烫筷子,心想,小澄叫妈叫得可比他顺嘴。   “来两扎啤酒,能喝吗小澄?”   “没问题没问题。”欧阳澄千杯不倒,天生适合吃喝玩乐。   菜端和啤酒上来后,欧阳澄还在规规矩矩地开啤酒倒杯里,他对面的岳母已经啪地一下开了瓶盖,然后拿着一瓶啤酒,与沈阎肖似到了极点的眼睛看着欧阳澄,“沈阎的父亲,很能喝,他以为我怀的鸿星是闺女时,就说过,以后他的孩子和别人在一起,那个男人如果能喝酒的话,必须得喝过他,他爸不在了,你今天就喝过我。”   沈阎戴着手套剥虾,他手指不太灵便,剥得僵硬又慢,神色平静,身边的两个人也没有阻止。   “行。”   两个人你来我往,烧烤也吃了不少,啤酒也喝完了,又重新上了两扎。   沈阎在吃他的粉丝煲,倒在杯子里的冰啤酒,遇到常温的空气,杯面斑驳着水汽。   沈阎抬手想拿啤酒,还在和唐心兰东拉西扯的欧阳澄率先摸上了杯子,“再凉一会再喝。”   “哦…”沈阎瞅了他一眼,还是放下了手,他没有情人间特有的推拒情趣,顺从得让人心坎发软。   欧阳澄唇边的笑,像三月里缓慢盛开的花,眼底星河璀璨。   他偏过头凑到沈阎耳边耳语几句,沈阎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耳朵尖瞬间红了起来,灯光下,带着点金色,然后喂他吃了一个粉丝煲里的丸子。   唐心兰不动声色地把一切收进眼里,忽然就觉得醉了。   “沈阎。”   沈阎看向她。   唐心兰抱着双臂,帽沿下的神情,从平静,到一点点破裂,最后又什么都荡然无存。   “婚礼通知我,中秋过年,和他一起到我那里吃个饭。”   母子两的性格很像,有些事心知肚明,但都不会被过去纠缠,他们看得很开,所以哭哭啼啼的对不起,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向前看,活在当下。   所以沈阎也不会去恨过去,他只是,无法去爱他的母亲。   “好。”   唐心兰站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好小子,妈祝你们幸福,我先走了,有司机等着的。”   “谢谢妈。”   唐心兰走到沈阎身边时,想抬起手揉揉对方的头发,指尖只停顿那一瞬,然后改为拍了拍对方的肩,就离开。   沈阎说不上来什么心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金色的头发,在夜里,像个大灯泡,惹人注目。   “沈哥,你妈好能喝啊,我这,醉得,一会上厕所可能拉不开裤链,沈哥帮我拉好不好?”   沈阎不吭声。   “万一不注意,被拉链夹到怎么办,会废的?”他勾着沈阎的手指,非要弯腰到沈阎身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阎。   沈阎觉得耳朵更烫了,面前的人明明脸不红气不喘,连说话都不大舌头,还敢说醉。   “那是不是还要我给你扶着?”   “扶着?”欧阳澄眨了眨眼睛,“扶小小澄吗?”   沈阎说不出话来。   欧阳澄哈哈大笑。   …   手术到了半夜,欧阳越才被推出来,人陷在惨白的被褥里,头上也缠着绷带,戴着氧气罩,心电图滴答滴答的。   人救过来了。   送来的急时,幸亏现场有懂急救的医生,对伤口进行过止血和包扎。   但是差点没命也是真的,脏器受了多大的损伤,肋骨断了多少根,流了多少血唐驭根本没有听清。   他只是脊背挺拔地现在重症监护室面前,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病床上的人。   他差点,就没了这根贱骨头。   明明今晚再去唐心兰那里前,对方还打电话问他,要回来吃饭不。   他当时因为生意上的事,心情不太好,而且奚落冷淡待对方,已经是平常事。   电话里的人被堵得说不话来,半晌才巴巴地问:“你是不是胃病犯了阿驭,我听见你的吸气声了,很疼是吧。”   唐驭记得他当时是有些愣住了,他开了一天的会,哪怕现在在他母亲面前,他母亲都没有察觉到他胃疼。   他挂了电话。   简让走到了唐驭身边,像汇报公事一样平静地说:“唐总,查清楚了,是陈航买人撞的。”   “…”唐驭垂眸。   “公寓阿姨说,越先生是想给您送胃药来着。”   唐驭的胃病很严重,他的胃药,是国外进口买的,唐心兰那里没有。   “现场照片,给我。”   简让递上了照片。   打着光,一地的鲜血,浓得发黑,散落着白色的药片。 第一百零九章 最契合的   唐驭的心被敲开的的那条缝,在扩大。   欧阳越对他,真的足够笨拙,也足够有效。   “找到肇事司机了吗?”唐驭问。   “逃了,不过已经知道大概方向。”简让顿了一下,“抓到后…”   “公事公办,交给警察局。”唐驭按了按额角。   “好,唐总,这是药…您已经撑了一晚上了,越先生他,担心的就是这个。”简让把胃药地给了唐驭。   唐驭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接过。他这才察觉到,闹了一晚上的胃,像坠着许多尖锐的冰块一样,又冷又尖锐的疼。   …   欧阳越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不是关于可悲的上辈子,也不是唐驭,而是黑脸的阎王爷在问他:“你活成这样,何不如死了,去奈何桥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   欧阳越气得翻了个白眼,连沈阎都不和他计较了,他这辈子唯一愧对的人都救了他,他为什么还要死?   “不死,还要回去见阿驭。”   他听见阎王爷冷笑几声,然后忽地变成了唐驭的脸,阴沉沉的,“我不需要你,我有大把大把优秀的情人,要你这么一个废物干什么?”   欧阳越还是会觉得心疼,但是他不在意了,“那么多情人,他们会像我爱你一样爱你吗?”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梦,他知道自己出了车祸了,所以他无所顾忌,“你需要的是一个爱人,又不是员工,我废物,但是我适合你啊!”   那些隐藏在心里的话,在梦里得到了宣泄,平日里,他敢这么同唐驭说话吗?“阿驭,你承认吧,你已经喜欢上了我,你为我破格太多太多了。”   旁人的眼里,不过是他贱骨头的死缠烂打,可是欧阳越很清楚,这人从始至终,都对他留有一线余地。   他们都不是最完美的情人,但是是最契合的情人。   欧阳越在梦里笑醒,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让他眼前一黑,痛呼出声,眼泪花都争先恐后地滚了出来。   “这么痛?”清冷的男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欧阳越泪眼朦胧间,终于看清了病床前的男人。   脸色不太好,眼底下有乌青。   唐驭按了铃,医生和护士立刻过来了,他冷然道,“给他止痛。”   医生和护士一片错愕,这是车祸啊,怎么止痛?   可是面前的男人说一不二,像极了古代的暴君。   衬衣发皱,整个人看上去专断极了。   然后他们发现男人的身体顿了顿,似乎有什么消融,视线下移,看到苍白的手指攥住了男人的衣角,轻轻的。   病床上的人还戴着氧气罩,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   欧阳越想说话,唐驭垂眸看他,终于,还是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吃…药了吗?”   绝对是故意的。   唐驭全身僵了僵,眸子暗沉,“戴着氧气罩还说话,闭嘴休息。”声调一贯僵硬冷漠,“我缺你送那个药吗?蠢。”   如果是别人,估计得伤心,可是欧阳越明白,这是对方别扭的关心。   他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唐驭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用小指勾了勾对方的手指,无声的安慰。   这个春天,比往年,来得更早更温暖些。   …   欧阳澄醒来的时候,怀里只有一个枕头,他抱着蹭了蹭,上面是沈阎的味道。   沈阎的睡眠和厌食,已经好了很多,至于抑郁,只要他在,沈阎就永远是康复的。   下巴靠在枕头上,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到窗外的青绿。   卧室门半掩着,食物的香气传过来。   翻过身长手长脚地躺着,昨晚沈阎肯定是扶了小小澄,而且在到家后,浴室里他就已经缠着沈阎来了一次。   蒸腾的雾气,头发湿漉漉的,皮肤白里透着粉…   他沈哥唇边溢出的声音,在酒精的催化下,只是让欧阳澄更磨人罢了。   最后还逼着沈阎在镜子面前,门户大开…   想到那个风光,欧阳澄顿时口干舌燥,他跳下了床,进了浴室。   他沈哥啊,不管过了多久,在这方面,永远羞涩得动人。   紧咬的唇瓣,通红的耳朵尖,在镜子里投射出两个人缠绵的模样的那一瞬间,惊呼着埋进了他的怀里,绞得更紧,让欧阳澄差点就溃不成军。   可是他是不是太温柔了,这么玩,他沈哥仍然能够起得来床做早饭。   洗完澡到客厅里时,看到围着围裙的沈阎在打电话,腰身还是细得让人心疼,挽着衬衣袖子,小臂漂亮苍白,腕骨分明的手腕也清瘦好看到了极点。   对方垂着眸,很冷淡地对着电话那边安排工作。   他瘦,但是胜在高和挺拔,一点也不弱,嗓音很哑,昨夜确实也过火了。   欧阳澄几步走过去,从背后把对方拥入怀里。   手贴在细韧的腰间,抱上的那一瞬间,清朗俊挺的人瞬间就软了,耳朵尖又开始蔓延起了红色。   他太瘦,欧阳澄似又长得越来越高大,还没到一米九,但是足够把才一米八出头的沈阎搂在了怀里。   下巴靠在沈阎的肩膀上。   沈阎顿时一瞬间气息不稳,腰身发软,嗓音更哑了。   “我知道了,会议推迟。”   “嗯,聘请助理?”他皱眉,“我什么时候让你搞助理招聘?”   挂断了电话,沈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把横抱起来,他仓皇惊呼,然后搂住了欧阳澄的脖子。   连亲吻都能让沈阎面红耳赤,更别说公主抱了。   “沈哥居然还能起得来?”   欧阳澄的金卷发因为刚起床没打理,毛燥炸毛,像只大型犬。   沈阎愣着看了他半晌,“腰很酸。”   抱着人坐到沙发上,把对方放横坐在自己的腿上,欧阳澄给他揉腰。   “助理的事是你做的?”   “昂。”青年应声,然后拍了拍他沈哥的臀部,在对方一颤着嘬了一口对方的嘴巴,“我从安嘉那里辞职,来沈哥这里了,沈总,搞不搞办公室恋情啊。”   沈阎面皮薄,眼下红得快滴血了,“粥快煮好了…”   “我不饿。”   “…”沈阎看着他,“可是我饿…”   欧阳澄只得放下对方,沈阎去了厨房,门铃响起,他去开门,是送快递的。   还是沈阎的快递。   欧阳澄一边看上面的字,“江南衣坊,沈哥,你还在网上买西服?给我买的吗?”   他顶着杂乱的金卷发,在厨房门外问。   沈阎想起了那艳红精致的旗袍,老太太生病,这西服和旗袍,就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月才做好。 第一百一十章 没有别的情人   沈阎手上动作一顿,他头也没回地说:“我给我们订做的,你放着吧。”   “情侣装啊。”欧阳澄放在茶几上,就打算拆快递,“那我得赶快试穿一下。”   听到拆快递的声音,沈阎忙跑出来,他还没准备好,“别,别拆。”   外面的纸盒拆开,里面是三个墨绿精致的盒子,缠绕的暗色花纹,格调很高,还带着淡雅的香气。   “咦…怎么有三套?”眼看着欧阳澄就要打开盒子,沈阎忙跑过去一把把三个盒子抱走,“我…”   欧阳澄眨了眨眼睛,同无措的沈阎注视了片刻,“是想给我惊喜吗?”   “…”沈阎忙不迭点头,“你生日快到了。”   确实挺快的,还有两个多月…   “好的,那我就先不看了。”欧阳澄还是挺好说话的。   沈阎垂着眼,抱着三个盒子进了卧室,他关上了卧室门,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藏在床底下。   还关上门?   欧阳澄摩萨着下巴,沈哥啊沈哥,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什么西装要这么藏?   难不成是露背?   欧阳澄想象禁欲害羞的沈阎穿着露背的西装,漂亮白皙的背脊线,绷紧着泛着粉…   欧阳澄无奈地笑着把自己的头发薅成了鸡窝。   吃完早餐后,沈阎和欧阳澄去医院探望欧阳靖。   沈阎没有进病房,他只是坐在医院的后花园,最近天气都很好,天空蓝得一点杂质都没有。   坐得久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沈阎眯了眯眼睛,上辈子的事走马观花一晃而过,到底还是得了善果。   “沈哥,在想什么?”青年的嗓音响起,他回头,就看见个高腿长的欧阳澄很闲散地走过来,金色的卷发在阳光下确实挺扎眼的。   他一步步地走过来,恍惚间,沈阎已经把对方蹒跚学步到挺拔青年的二十多年的时间给过完。   沈阎给他让了位置,欧阳澄坐在了他旁边。   “没想什么,就挺恍惚的,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沈阎噙着笑,抬着手比了比,“第一次见你,你还只有那么点,我一抱就哭。”   欧阳澄摸了摸鼻子,“小兔崽子,不识抬举。”   “…”沈阎抿了抿唇,“真说起来,你那个时候,是最可爱的,虽然我抱着哭,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离不开我啊…”他那个时候,父亲去世,没有一个人要他,被欧阳澄的爷爷从福利院接出来,再懂事,也会仓皇。   “我现在,也离不开啊…”欧阳澄闷闷不乐地反驳道,“我现在不可爱吗?”   沈阎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时,两个人身后传来轻咳声,他们回头,是梁川和安嘉。   安嘉坐在轮椅上,左脚上打着石膏。   梁川穿着米色的西装马甲,金色的长卷发用蝴蝶结扎在脑后。   “梁先生,安嘉,你这腿?”欧阳澄震惊了,难道这两人又开闹了把腿都弄成这样了?   安嘉神色很冷漠,交叠在身前的手指抬了抬,“你这一头毛…东施效颦?”   “…”梁川拍了拍对方的肩,语气轻柔,“火气还没消啊,欧阳,别和他计较。”   “没事梁先生,我已经习惯了,不过确实是您的发色太惊艳了我就去染了个来逗我沈哥开心。”欧阳澄拉过沈阎,“这是我的爱人,沈阎。”   “梁先生,您好。”沈阎向他伸出了手,梁川同他握了一下,“你好。”   几个人里,数梁川最矮,看上去最和蔼可亲,但是也数他气场最强。   眯眯湛蓝的眼睛,从安嘉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地给了沈阎,“一个老中医,很会调理身体。”   “谢谢。”   梁川摇头,“你们聊,我推小嘉散散心。”   梁川推着安嘉往远处过去,到没有人的亭子里后,才蹲在对方身前,“吃了炸!药啊,见欧阳就怼。”   安嘉抬手理了下对方的鬓角,“ 他当甩手掌柜,我暂时没找个二把手,忙。”   “我来帮你?”   安嘉闭了闭眼,捏住对方削尖的下巴尖,他费了好大的精力,才把对方养到如今面色红润的,“我舍不得。”   “哎…”   “但是你也不能去追男团…”安嘉气的面色铁青,“你是不是觉得我如今不如你的意?不够乖,不够听话?”   “哪有…”   “哪个人长得像我读大学的时候,还挺乖挺甜的。”安嘉说着说着,被自己给说笑了,“梁叔,你要是真喜欢,我去出个道也不是不可以。”   “…”梁川闷笑,低头,发尾蓝色的大蝴蝶结晃了晃,“你五音不全啊小嘉…而且都二十五六了…”   “梁叔…”安嘉眯眼。   “人家唱歌确实好听,我是乐迷。”梁川亲吻了一下对方的脸颊,“乖小嘉,我这次去听了现场,破音跑调了,和你差不多,以后不追了,就追你。”   “勉强可以吧。”   “不气了。”   “我哪舍得生你的气。”   “我听你的助理秘书说,员工这几天水深火热。”   “这不得找个地方出气嘛。”   …   躺在病床上的滋味不好受,麻药不能打,止痛药不能吃太多,欧阳越每天脸都熬的煞白。   为了伤口和病情,每天吃的医院餐,嘴里能淡出一个鸟。   唐驭很忙,并不是时时都能看到对方,最近一次,还是两天前亲手喂他喝了粥。   不过唐驭没在的时候,都让简让在这里陪着的。   一丝不苟古板的助理在旁边用电脑处理工作。   “简助理,午餐可以吃泡面吗?”   简让扶了扶眼镜,“您稍等,我问一下医生和唐总的意思。”   “这也要和他说啊…”   “您喝的水水温的改变都要问。”   “别,你别打扰他了,我不吃就成了。”欧阳越盯着电视看,要不是躺在病床上,这年头谁还看新闻啊,“简助理,你跟在阿驭身边那么久了,你觉得他对我的变化大不大啊,我觉得吧,他应该有那么点喜欢我的吧。”   简让没吭声。   电视里放出的新闻里,来京安的唐驭也不忘谈生意,身边跟着明艳美丽的女人,正在剪彩。   “他身边的情人,是不是数我最差啊,没学历,没能力…”   简让扶了扶眼镜,终于看向了病床上的人,“越先生,唐总现在身边没有别的情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忍着,再哭丢出去   欧阳越有一瞬间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他贫瘠的一生里,终于想到了听见了花开的声音这样还算唯美的词汇。   欧阳越腾地一下脸红了,他讪讪着说不出话来,嘴角的弧度,怎么都控制不住地扬起来。   眼底有泪花。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眼泪顺着下巴尖大滴大滴地滚落,他想,他再怎么卑贱,也不会说是毫无所求。   就这么一句话,就足够他欢欣鼓舞。   简让对欧阳越的眼泪没有什么反应,他低下头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等欧阳越身体稍微好一点,他们还要回江安。   又酸又苦又甜,眼泪怎么收都收不住,于是等唐驭到病房里的时候,就看到某个人哭得眼睛鼻尖水亮通红。   唐驭皱紧了眉,“怎么了?”   欧阳越缩了缩脖子,他知道对方并不喜欢一直掉眼泪的人,可是他现在鸿星抬手给自己擦眼泪的办法都没有,于是只能偏头,忍着憋着,憋到抽抽出声。   然后又扯到伤口,这更没办法停住。   唐驭头疼,“简让,怎么回事?”   他没指望哭到停不下来的人能回答他问题。   简让合上了电脑,思量了一瞬,在唐驭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退开。   “我不记得你有多话的习惯。”唐驭神色冷淡地睨着简让。   简让扶了扶眼镜,“高兴,有助于缓解伤口的疼痛和愈合,对不起唐总,以后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唐驭挑眉,“简助理,我今天才发现,你不简单。”   简让低头看鞋,并不是很想触霉头。   “出去吧。”唐驭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疯狗,随便就咬人,没有必要。敲打一下对方后就让对方离开。   扯过纸巾,动作不算温柔地捏着欧阳越的下巴对着自己,神色平静地给对方擦眼泪,“啧,丢人玩意。”   “我…太高兴了。”   “你不是能留在我身边就无欲无求的吗?”唐驭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坐在了旁边,“不是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管的吗?现在高兴个屁啊,哭成这怂样。”   欧阳越抿了抿嘴唇,眼睛里雾腾腾的,“可是,你给的话,我就很高兴了…”   “我没敢想过。”   唐驭垂着眼睑顿了顿,抱着双臂不说话。   “你放心阿驭,我会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我会努力改,会让自己出色一点,不那么丢你的脸…”欧阳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就留我一个人好不好?”   唐驭瞅他,薄唇微掀,到底是脸皮厚啊,每天能表白八百次,“得寸进尺。”   欧阳越不敢再多说,他低下了头。   “烦。”唐驭视线飘向虚空,“有那么一个缠着,已经够烦了。”   欧阳越惊喜地抬着头看他。   唐驭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眉头锁紧,是很不耐烦的模样,语气也很冷淡,似笑非笑地道:“你一个抵十个,就你这缠人劲,我还想多活几年。”   欧阳越瘪起了嘴。   “忍着,再哭丢出去。”唐驭轻飘飘地说。   欧阳越不争气地吹了个鼻涕泡。   唐驭第一次不符合总裁身份地翻了一个嫌弃的白眼。   …   吞下欧阳家后,沈阎的公司换了一栋大楼,好巧不巧,刚好就在梁氏旁边。   每天乐衷于去给沈阎买各种吃的欧阳澄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会遇到安嘉或者梁川。   欧阳澄是个明面上的好脾气,安嘉是个里里外外的怪脾气,身为朋友的两个人,总是能两种画风地怼他个十多分钟,然后才各自回到公司。   久而久之,两个公司里都有群,在讨论谁今儿个胜了。   沈阎最近其实有心事,旗袍还在床底,他不知道找一个怎样的时机来穿上。   当时想买,完全是因为欧阳澄在古城里多看了穿着旗袍的女子几眼,心里吃味,然后就买了…   穿旗袍…   沈阎既觉得头疼,又觉得耳热。   他性子内敛,只是为了讨欧阳澄欢心,用了些笨拙的办法。   因为发色,欧阳澄走过那里都像一个小太阳,活脱脱成了沈阎公司的吉祥物。   他拎着甜点一路打着招呼到了沈阎的办公室。   果然又看见自家沈哥端着咖啡垂着眼脸红。   “沈哥一个人在想什么?”他自然而然地凑过去亲吻了一下对方纟工曰生忄丿?儿?人的唇角,然后皱眉,瞟了一眼对方手里的咖啡,“又喝这么苦的玩意?”   沈阎摇头,“拿错了,没试出来。”   “这还能没试出来,有心事?”欧阳澄点了下他沈哥的额头,“不能把事藏心底,病了心疼的是我。”   沈阎摇头。   “痴点刚出炉的甜点,我带沈哥去个地方吧。”   “嗯?才下午三点。”   “翘班翘班,你是老板嘛。”欧阳澄一边翻出甜点,“不翘班,我就跟着安嘉跑了。”   “?”沈阎疑惑地走过去,“跟着安嘉跑?”   “这家伙要带梁先生去旅游,他情商没我高,像我取经呢。”   “…”沈阎失笑,“他还能让你跟着去。”   欧阳澄抿了抿唇,“我去当导游啊。”   沈阎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份蛋糕。   “下班吧,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他尝了一口,微微皱眉,然后给欧阳澄喂完。   甜得yue心。   …   欧阳澄先带着沈阎去吃了晚饭,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两个人驱车赶到了他们从小长大的那个巷子里。   因为要保护古建筑,这条古巷被翻修保留了下来。   车没开进去,两个人沿着湖边走。   散步的人很多,小情侣也不少,毫无顾忌的,在树下或者路灯下,甜腻地吻在了一起。   气氛平静而又温馨。   不断有小孩子,往欧阳澄手里塞上红艳的玫瑰。   沈阎有些不解,直到十一朵玫瑰收入怀里时,他们刚好走到了曾经的家门口。   沈阎推门而入,没有他想象中的漫天飞的气球和一地的玫瑰,长桌上铺着白布摆着烛光晚餐。   他不傻,在欧阳澄接玫瑰时,他已经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   院子里有棵树,春日里正开着白色的小花,花香很淡。   “沈哥。”他身后的欧阳澄唤。   沈阎呼吸一滞,他慢慢地转过身去,然后看见眉眼带笑的青年,单膝跪在了他身前。   一瞬间,小院里亮如白昼。   欧阳澄举着十一朵玫瑰和蓝色丝绒盒子里的戒指,平生难得脸红,“沈哥,我想过很多种向你求婚的方式。”   “足够浪漫,足够煽情的我都想过,但是最后,我还是想回到最初的地方,我们一同长大的地方…”有风吹起欧阳澄柔软的刘海,他一瞬间,笑得眉眼弯弯。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绷坏   “上辈子,我从这里,就把沈哥丢了。”欧阳澄眼里有碎光,“我上辈子,没担当,没魄力,老天爷看我混账,让我重来,这辈子攥得比任何人都还要紧,所以沈哥,你愿意同欧阳澄结伴为夫夫,从此生不相离,白头偕老,死而同穴吗?”   沈阎听到自己心跳鼓躁如雷,一下又一下,震得他有些发晕。   即使他已经明了,两个人这辈子绝对是在一起,即使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生活仪式感很强的人,在这一刻,他也感动到想哭。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轻易哭呢?   所以沈阎憋红了眼眶,他接过大捧红玫瑰时手都在抖。   “求之不得。”沈阎想拿起戒指,欧阳澄去牵起他的手,虔诚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然后取过戒指,简单的银戒,在夜色下镀着光。   穿过沈阎修长的手指,稳稳地套在上面。   “起来吧。”   欧阳澄站了起来,和沈阎拥抱在一起,火红的玫瑰,在黑夜里盛放。   “你的呢?我帮你戴上。”沈阎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   欧阳澄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一会戴…可以亲一个吗?”   “嗯…”   他点下头,两个人在月光下交换了一个吻。   然后进了屋,屋子里摆设都和原来差不多,只不过陈旧的物件换了新。   进了屋后,迫不及待地扯了领带衬衫,后颈被撕咬了一口,沈阎轻嘶一声,眼里水光粼粼。   “我的花…”   欧阳澄想拿过花随便放在桌上,沈阎却把他推开,耳垂红得像夕阳落山时的火烧云,“你…先去洗澡,我把花插在花瓶里…”   火急火燎的欧阳澄摸了摸后脑勺,瞅了眼火红的玫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亲了一口沈阎的脸颊,就乐呵呵地去房间里洗澡了。   沈阎细致地把玫瑰花弄好,叶带刺,装进花瓶里,放在茶几上,临去卧室前,还脸红着嗅了嗅。   他进了卧室,衬衣被欧阳澄扯掉了几颗扣子,索性就直接换上睡袍,坐在床上等。   这是欧阳澄以前的卧室,床头还放着他们小时候的相册。   他撑着头翻看,浴室里有水声,也没有过很久,就听见出来的声音,沈阎抬起头的一瞬间,愣住了。   视线里是精致艳丽的红,小巧的立领环绕着修长的脖颈,贴身的旗袍线条紧贴着挺拔的身躯,开叉的下摆伴露出笔直白皙结实修长的小腿。   裁缝是按着沈阎的尺寸做的,所以欧阳澄穿着就有些紧绷,青年的身体不似女子那样凹凸有致,穿出妩媚摇曳的风情,但是他身材颀长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绝佳,欧阳澄的五官,不同于沈阎的清朗,甚至是俊秀漂亮,再加上一头金色的卷发,红与金与白,从视觉上就足够让人惊艳,极其独特的美。   “…”沈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旗袍绷得紧,欧阳澄走过来的步子也变得妖娆起来,他斜坐在在床边,抬起他沈哥的下巴,“沈哥,我没想到你这么会玩,居然还买了旗袍想让我女装。”   “…”旗袍红,沈阎的脸更红润,闻言表情有些复杂。   那日沈阎把包裹藏着后,欧阳澄就去找了,前面的还是情侣西装,后面的就是精致艳红的旗袍。   欧阳澄打死都想不到他沈哥会想要女装,那么正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玩这些花样,在床上时他偶尔来点骚东西,对方都快羞到晕厥。   那就是想看他穿了,百分之八十,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是他沈哥确实想自己穿。   欧阳澄这人嘛,就是会玩,所以在求婚当夜,他决定给沈阎这个惊喜。   被抬着下巴的沈阎,选择垂眼沉默。   “就是,有些小了…”欧阳澄笑,在沈阎面上吹吐着灼热的呼吸,浴袍大开,垂眼可以看见惑人的风光,“勒得我这腰哟,沈哥,我觉得给你当助理这段时间,把我给累瘦了。”   沈阎眼睫毛抖了抖,“真的吗?”   “你量量啊!”   沈阎伸出手去比划了一下,“没有啊…”   欧阳澄没有立刻回头,只是靠近他耳畔,声音低沉撩!人地道:“用腿量啊...”   沈阎耳边炸起了惊雷,他懵而无处那措,让欧阳澄看得心痒,扣住他的后脑直接亲了上去,直接跨上去床,难舍难分间,谁也没在意那破坏气氛的撕拉声。   沈阎一双修长的腿被欧阳澄引导着搭在自己劲瘦的腰身,自己的双手则搂住了对方扣进怀里,他似撒娇般的咬了沈阎的舌尖一下,垂眸笑眯眯地道:“沈哥,你看,是不是真的瘦了很多?”   耳朵尖红得滴血,他只能乖乖地点头。再乖,在床上,不会被放过,只能被欺负。   熟悉的快乐的感觉勾着着全身所有的神经,让沈阎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崩塌,再怎么强自忍耐,也还是难以控制眼角泛泪的生理反应。   他的头发被汗湿, 睫毛湿粘,脆弱白皙的指尖可怜巴巴地落在艳红的旗袍上,无力仰头,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声音鸣咽:“小澄…”   欧阳澄俯身,吻掉他眼角的泪水,心中的恶趣味冒上头,总想把身下的人欺负哭,平日里他那舍得对方哭啊,他略微沉下脊背,低声笑问道:“沈哥,我瘦了,穿着旗袍,是不是不好看了?”   沈阎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神智错乱间只知道点头,然后终于得以换个别的姿势喘口气,吻落遍后背。   一发不可收拾,旗袍都绷裂。   沈阎已经记不得来了多少次,中间睡过一小会儿,等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手搭在欧阳澄的腰腹间,对方正坐着玩游戏。   “旗袍…”   “坏了。”欧阳澄手指插进他沈哥柔顺的头发里梳理着,“要不再重新做一套?”   沈阎觉得懒洋洋的不想动,他抬头看欧阳澄,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   “那是给我做的,你穿着…当然会绷坏啊…”   欧阳澄合理怀疑,他沈哥得了便宜还在卖乖。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是太懂   欧阳澄缩下去,两个人面对着面,“再订做一套,沈哥穿。”   沈阎眯着眼睛,“我现在又没有勇气了。”   “没事,我陪你一起穿。”欧阳澄翻身到床头柜上取过戒指,放在沈阎掌心里,“本来打算进入沈哥的时候让你给我戴上的,可惜…只记得吃了。”   沈阎脸已经没法再红了,进入什么的…没必要说出来。   他拿起戒指,缓慢地套在欧阳澄的无名指上,然后抱住对方埋在他的怀里,“是我的了。”   “早就是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傻笑出声。   往后余生,他们会比谁都要幸福。   …   欧阳越出院回江安,休息一个星期后就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对着试题抓耳挠腮,尽管他正儿八经地学了,可是他这种人真的不适合搞学习,更何况后来跟着唐驭去京安给唐心兰送别就出了车祸…   以前挂科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家唐总好像挺重视这事的,哪怕他出车祸后唐驭对他好像温柔了一些,但是他也不敢触对方霉头。   又怂又丧…   考完最后一门的欧阳越坐在自己的宿舍里,唉声叹气。   考完最后一门,室友出去玩的出去玩,回家的回家,只有欧阳越一个人坐在行李箱上,在苦思冥想怎么向唐驭交待。   想多了就有些头疼,车祸后遗症,他现在后脑勺还有一道疤…   所以有人敲门时他特别暴躁,“他妈的,龟儿子又没带钥匙。”   骂骂咧咧地去开门,门口站在的西装革履唐驭淡淡地一掀眼皮,欧阳越立马缩肩,“我是龟儿子…对不起阿驭,我以为是室友…”   唐驭看了他一眼,对方脸色发白,嘴唇上有牙齿咬过的白痕。   “…”看了一下腕表,淡淡地开口,“还没有收拾好?”   欧阳越眼睛瞬间弯成漂亮的月牙,不得不说,他皮囊是长得极好的,一系列的变故和伤痛,让这个以前嚣张浪荡的人,变得苍白瘦弱。   他咽了咽口水,“你…来接我?”   “嗯。”唐驭扬眉,“让开。”   “哦…”欧阳越喜上眉梢,“我马上收拾好了…你是出差回来就过来的吗?刚下飞机,有没有吃饭啊!”   他把唐驭迎进屋里后,就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问。   没有听到唐驭回答,他拉上行李箱辣椒抬头看对方,唐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啰嗦。”收回视线,唐驭吐出了这两个字。   但是,欧阳越听得出来,对方没有生气,他抿唇,眼睛贼亮,“我怕你胃疼。”   唐驭定定地同他注视了一阵,然后站了起来,“吃饭去。”   欧阳越拉着行李箱出门,锁上门,前面高大挺拔的金发男子已经下了楼,欧阳越嘿!咻嘿?咻地快步跟上去,没有电梯,四楼,他想把行李箱提溜下去时,一只手放在了行李箱上。   唐驭去而复返,推开了欧阳越的手,把行李箱提着走了。   “…”欧阳越一个人站在楼梯那里笑成一个傻!B,唐驭一个大总裁,走到哪里,连公文包都有人拎,现在却给他拎行李箱。   半晌没跟上来,唐驭抬头,看到楼梯口傻笑的人,皱眉,“愣着干嘛?不想回去?”   “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高兴。”欧阳越小跑跟上。   简让没跟着,就他们两个人,唐驭带着欧阳越去餐厅吃了晚餐。   坐上车时,欧阳越还在忐忑,今天唐驭怎么对他这么好啊。   时不时偷看对方。   今晚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江对岸开启了一场盛大的灯光秀。   唐宇把车停了下来,然后下了车。   欧阳越傻不愣登地跟着下车,然后站在唐驭旁边。   初夏,夜里的风很舒适。   “怎么了?”   唐驭的瞳孔里映着对面的灯火秀,流光溢彩,他眯着眼看欧阳越。   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想用钱制造浪漫,那绝对是轻而易举,可是这样的偶遇浪漫,特意停下来陪对方看,对方却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情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脑子撞傻了?”   欧阳越愣了一会,他转过头,江对岸的灯光秀,攀到了顶峰,灯光成了七彩的凤凰,振翅在飞。   “…”心跳得很快,“一起看灯光秀?”   “遇上了就看。”其实是因为,回江安后,他就立马去出差,根本就没有时间陪才出院没多久的欧阳越。   他被吓到。   欧阳越的车祸,还有那一地的血。   他想,纠缠自己这么久的人要真没了,他会可惜,会觉得孤单…也会…难过。   所以他不介意给对方一点甜头。   反正…也甩不掉,就对他好一点点。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欧阳越瓮声瓮气地问。   唐驭懒得搭理他。   那就是默许了…   欧阳越搂住了对方的腰,仰头,“亲一下可以吗?”   “…”教科书式的得寸进尺。   唐驭抬手捏住对方的下巴,低下头咬了一下,欧阳越顺着杆子往上爬,舌头就缠了上来。   唐驭拎着对方的领子提溜开,“大街上,别浪。”   “回到家就可以浪了吗?”欧阳越捂着胸口,“我想被鞭子抽了…”   “…”   唐驭是个抖S,但是遇到欧阳越这种如此渴求的抖M,他被治好的趋势,直接在变成现实。   贱得直球得还有点可爱。   唐驭转身上了车,欧阳越跟上去。   车子又重新往家的方向行驶,欧阳越啃了啃指甲,“阿驭…”   “我现在不想车!震,闭嘴。”懒懒地回答道。   “哦…”欧阳越点头,“我想说的是,我可能要挂科…你别太嫌弃我好不好。”   真的是毫不意外的结果。   唐驭话都不想说了。   “我真的有学了的…”欧阳越偷看着对方的微表情,努力揣摩着对方的情绪,“我…我没办法,我看不进去,一看就睡着…你看我的黑眼圈,都是熬夜…”   “你不是睡着了吗?”唐驭冷笑。   “…...”欧阳越缩脖子,“根本就睡不安稳好不好,一做梦,就是我挂科,你把我赶走了,你说我这样的废物不能留在你身边。”   “难道你不挂科就配了?”   欧阳越说不出话来,沮丧地低下头。   “不用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   “不用勉强自己了,做你自己。”唐驭没有扭头看他,开车的侧颜英俊到让人想尖叫,“懂?”   不是太懂…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完结章 故事的尾声   唐驭瞟了他一眼,“你果然蠢得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被骂习惯了,反而觉得甜。唐驭不理他才会觉得难受。   欧阳越一个人甜着甜着才咂摸出味道来,“阿驭,你的意思…“   唐驭嗤笑,“你可以这么理解,做不成事才符合你的特色。”   “我,不要那么嫌弃我,不要我,我…”   “嫌弃你并不代表不要你。”车停到了两人住的别墅前,有佣人在,早早地就亮了灯,一室温馨,“你以后不必担心,走到如今的地步,我是不会抛下你的,凑合着过。”   “真…真的?”欧阳越欢喜到结巴,脸也红扑扑的,“那…你还会找别人吗?”   有句话说得好,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唐驭实在没办法承认,欧阳越可能会把他榨干。   “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唐驭挑眉。   欧阳越弯了眉眼,“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唐驭怎么有种被哄了的错觉,“什么语气?”   欧阳越乖乖地摇头,“没有啊。”   “…”   佣人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两个人吃完晚饭后回了卧室。   浴室里雾气腾腾,骨节分明的手打开了浴室门,一室的水汽散了出来,连带着只裹着下半身浴巾的欧阳越被提溜了出来。   委屈…不敢怒也不敢言…   额头抵着浴室门,“你为什么不要我…”   唐驭翻了个白眼,这人到底有没有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的自觉,浴室里玩是别有一番滋味,但是也容易磕着碰着,他自己又天生是个暴君。   “滚。”唐驭冷淡地吼了一声,欧阳越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去床上坐着。   没安分上两分钟,欧阳越就自己扒拉开床头柜,取出润滑用的东西,解开浴巾,自己跪趴着就开始自我升华。   唐驭出来时就看到雪山里开着粉色的花的场景。   那可不是震撼能概括的,他要是再能忍下去,就不是男人了。   欧阳越晕乎乎地喊了声阿驭,“唔…”   大手搭上他的肩,脸贴上柔软的枕头,唐驭一巴掌拍在雪山上,力道不轻,多了五指粉印。   “欧阳越,你太浪了。”   “我只对你一个人浪…啊…”   仿佛火山喷发,屋子里的温度瞬间拔高了几个度,不同于沈阎的生涩柔软,欧阳越是又浪又放得开,柔若无骨,什么姿势都能配合。   哪怕已经眼泪婆娑哭唧唧,还是能抱住唐驭又蹭又黏。   最后双腿都在颤抖,趴在床上话都说不出来,张着嘴小口小口地呼吸着,眼睛红得像兔子,头发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上。   唐驭把人扛到浴室里洗干净后,再扛出来,佣人已经换好了床单。   欧阳越躺在床上,瞳孔还有些涣散,动一下都有些难。   唐驭在旁边和简让打电话。   挂断的那一刻,有手指可怜巴巴都勾住他的手指。   唐驭回头,欧阳越贴了上来,脸贴着他的腰腹,“阿驭,我好喜欢你啊。”   唐驭挑眉,“我知道。”   “…”静默了许久,欧阳越又轻轻地问,“那你呢?”   “…”唐驭没有迟疑,“我没有自虐的倾向。”   欧阳越眼眶湿润,久久说不出话来,其实他应该感谢欧鸿星阳澄,没有遇上唐驭的话,他这辈子,不会有这么好的结局。   他抓住了,他做的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紧紧地抓住唐驭,无论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生活。   …   夏天的黄昏,总是带着淡淡的金橘色的色调,无限的拉长在每一个角落,总能让人平静下来,温柔到心坎里。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阳光福利院门口,里面还传来孩子玩闹的声音。   欧阳澄先下的车,他的一头金毛变成了红色,与周遭的环境对比艳丽招摇得突兀,但就是格外的好看。   沈阎也跟着下来了,他只穿着简单的白T和长裤,清爽干净,一点都看不出已经快四十了。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再怎么将养着,他的体质还是一天不如一天,整个人一如既往的瘦,腕骨只有那么细细的一把。   他和欧阳澄才下车,福利院的院长就已经迎了上来。   “沈先生,欧阳先生,孩子们现在就在操场上玩,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好的,谢谢院长。”   是欧阳澄提出来的收养一个孩子,他们两个都不可能会有孩子,收养一个,来达成一个家庭的完整。   随着沈阎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欧阳澄索性直接就帮他把公司揽了下来,沈阎闲了下来,多是看看书,欧阳澄有时候忙,也想有个孩子陪他。   而且,他想让沈阎放心。   最终两个人带走了一个腿上有残疾只能坐轮椅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已经十五岁了,过了最佳的收养年纪。   而且在欧阳澄和沈阎给孩子们分发礼物时,他也只是坐在角落,阴郁苍白。   头发长得盖住了眼睛,细瘦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魔方。   欧阳澄注意到他,完全是因为他长得和沈阎至少有七分相似,要不是清楚沈阎的为人,他都怀疑对方是他沈哥的私生子。   “你愿意跟我们走吗?”沈阎蹲在他面前,“我们很有缘分。”   男孩子注视了沈阎几秒钟,平静地开口,“我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残废,还有心脏病,很花钱,也没法给你们养老。”   “我也是个药罐子。”沈阎笑了笑,他向男孩露出自己青紫的手背,他刚出院没多久,那里还有针孔,“我不缺钱财。”   男孩子望了望四周,定定地看了沈阎身后站着的欧阳澄一会,才慢慢低过头,在沈阎耳边耳语了一句话。   沈阎少有地露出了惊讶。   男孩很平静,他慢慢坐直了身体,看着沈阎,“这样您还要收养我吗?哪怕我是个怪物。”   沈阎很快就回过神来,他的手指没有力,只能虚虚地握着男孩的手,“相信我,每个人的到来,都是老天爷给别的人准备的礼物,你现在就是我们的礼物,如果你愿意跟我们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和小澄唯一的孩子,以后你就叫沈承。”   男孩子没有很大的波澜,他只是偏着头看了沈阎很久以后,才笑着点头说好。   同福利院院长办完手续后,这个刚刚成立的一家三口的家庭就打算离开,欧阳澄推着沈承的轮椅到了福利院门口。   一辆越野车刚好停了下来,上面走下来高大挺拔的青年,正是黎玉堂。   “你们这是收养孩子?”黎玉堂问。   “是啊,我和沈哥的孩子,沈承,黎警官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肯定是有事啊,追查过来了,现在搞刑侦。”冲两个人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还和沈承打了招呼,“我还有急事要问福利院,有时间和你们叙旧。”   道了别之后就进了福利院。   欧阳澄把沈承抱上了车,沈阎同他坐在后面。   欧阳澄发动车子,沈阎就听到沈承说:“那个叔叔我认识。”   “嗯?”   “我父母的案子就是他办的。”沈承手指抠着发白的牛仔裤,平静地说,眼睛里甚至带上了奇怪的笑意。   有些故事已经走向了尾声,而有的故事,尚未开始,   (完结)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