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强抢公主之后[西幻]》作者:烟落水 文案: 恶龙狡诈善战,贪图财宝,还要强抢公主,简直恶毒至极。——《特兰蒂亚大陆纪事》 沉睡了很久的红龙帕姬在苏醒之后决定下山抢个公主回家。 ‘她’需要有铂金色的头发,白净的脸庞,以及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 恶龙来到皇宫,看到面前眼前五官精致,拥有着铂金色头发,浅绿色眼睛的法师。 爪子一伸,将他掳了回去。 特兰蒂亚大陆的最强法师维维安:??? …… 勇敢的公主跟着勇者冲入恶龙的巢穴,想要拯救被恶龙掳走的法师冕下。 “你这只可恶的恶龙!你掳走了我们伟大的法师阁下……呜呜呜?” 公主才刚开口,就被魔法封住了嘴巴。 安静沉稳地法师放下自己手里捏着的法诀:“不,我是公主。” 被魔法捂住嘴巴无法反驳的真.公主殿下:??? 维维安冕下今天有什么问题吗? 总而言之,这是一只恶龙带着她的‘公主’四处游历的故事。 甜饼一枚~ 哪怕一切都走向消亡,特兰蒂亚大陆的风还将永远吟唱着属于我们的诗篇。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奇幻魔幻 骑士与剑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帕姬,维维安 ┃ 配角: ┃ 其它:西幻 一句话简介:抢来的公主变成男人了! 立意: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勇敢前进,一起携手创造美好未来。 总书评数:561 当前被收藏数:4045 营养液数:327 文章积分:61,341,080 1. 风暴 不抢公主,那还叫龙吗   在特兰蒂亚大陆上,有一位魔法师名叫维维安·罗塞蒂。他的法力高强,容貌英俊,守护着特兰蒂亚的和平近百年。      此时,是维尔加纳国小公主妮可的成人仪式,他正站在大殿上,给予刚成年的小公主祝福魔法。      慈祥的皇帝坐在大殿中央,抚摸着自己灰棕色的卷曲胡须:“亲爱的法师阁下,我们维尔加纳国始终感激您为特兰蒂亚大陆所做过的一切,您在维尔加纳国住的可还好听说您在寻找伴侣我们维尔加纳国是全特兰蒂亚大陆最为强盛的国家,或许您能在这里找寻到您的伴侣。”      维维安刚刚施加完给公主的祝福魔法,法术的光晕还未散去,淡蓝色的荧光照亮他金色的头发,也在他浅绿色的眸子里映照出点点光泽。他的侧脸完美到需要吟游诗人用最为华丽的辞藻才得以形容 。      他先是微笑着表示了对维尔加纳国的祝福,又在面对第二个问题的时候,略微皱眉思索了一番,之后才认真的说:“如果一定要考虑的话,我希望她能够时刻保持冷静优雅,同时能够独当一面,最好善于战斗,能与我并肩作战。”      皇帝的笑容僵了一下。能够让维维安认可的战力,全维尔加纳国不超过五个,年纪都不小了。      “骁勇善战,天啊,这是用来形容淑女的词吗!”小公主妮可拉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悄悄捂住了嘴,她深刻的觉得这个男人单身几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皇帝假装无事发生,在闲聊了几句之后,他切入正题,说起了维尔加纳国的近期最大的忧患:“您知道的,西边普格卡湖那儿的恶龙每隔一百年就会来到维尔加纳国掳走公主,今天刚好是第一百年。”      说到这位自己一直宠爱着的公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恶龙……这的确是个问题。今晚,我会守护着公主,寸步不离。”容貌英俊的法师的微笑让皇帝稍微放下心来,毕竟他可是全特兰蒂亚最优秀的法师。有他在的话,想必这一次,恶龙并没有办法带走公主。      是夜,皇宫灯火通明。穿着银亮铠甲的侍卫们紧握着钢枪和银盾,警戒地包围着皇宫——尤其是公主殿下的房间,将之围的水泄不通。      而在皇宫的最里层,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卧室,公主和法师维维安就待在这里。   留在这里服侍公主和法师冕下的是女仆长。她跟随了公主近十年,是公主最为信赖的仆从以及玩伴。      女仆长看着妮可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陛下让您不用担心,可您这也太不担心了吧!”      公主理直气壮:“全特兰蒂亚最厉害的机械师就在我身边,还只留一晚!我当然得趁着机会好好问问。”      是的,刚满十八岁的小公主妮可,有着一个不同于其他淑女的奇特兴趣——沉迷于机械。      她此时正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里的机械,毫不在意让机油弄污了自己的卷发以及衣裙。      维维安倒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他一边留意着外面,一边用法术纠正公主摆错的零件。   夜色愈发深沉。      就在这时,一双火红的翅膀划过暗夜,在高空中盘旋着,每一次扇动翅膀都会带起一阵魔法波动,那也是红色的,像是一颗颗流星,从翅膀根部的鳞片量起,转瞬之间便泯灭在云雾深处。      “这糟糕的飓风……”      失意的吟游诗人坐在破旧的小酒馆里,他叹息着自己颠沛流离的半生,以及受飙风影响最近零星的受益。可当他喝完最后一口苦藤酒,忧郁地看向窗外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他呆愣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将手伸向怀里的怀竖琴——他的手指不停抽搐着,咋看上去就像是在痉挛。   这样必然是弹不好琴的,但好在他不断颤抖的声音还算清晰。      “巍峨矫健的身影划过夜空,那双翅膀比火焰还要炽热,闪耀在黑夜之中……”      “你在唱什么?”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创作,他抬起头,在看清那个少女的样貌之后原谅了她打断自己思路的行为。      眼前的少女有着一头鲜亮的火红色头发,漂亮的红色眼睛像是夜色里闪耀着的星辰。只不过她的腔调有些奇怪,像是才学会说维尔加纳国语言的人那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字。      “我在唱刚才飞在天上的那条红龙,它的翅膀,实在是……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翅膀。”吟游诗人的声音满溢激动,他从未看过这么波澜壮阔的场景 。      听到他的回答,长着火红色头发的少女看起来特别高兴,她扬了扬自己的手臂,拍了拍吟游诗人的肩膀,说了一句:“谢谢。”      “为什么要谢我?”吟游诗人想这样问,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飙风再次袭来,风扬起的尘土迷住了吟游诗人的眼睛。      等他揉揉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那个有着红眼睛红头发的少女已经不见了。      ……   “恶龙!是恶龙啊!”忽然间侍卫团内发出骚动。红色翅膀的恶龙咆哮着袭来,翅膀扇动带起的飙风瞬间掀翻了前来阻拦的侍卫,将这看似牢不可破的保护层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下一刻,那道巨影出现在公主的房间里,将整个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的。      望着恶龙已经消失的身影,侍卫们脸色惨白。      面对这样的战斗力,他们甚至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也不知道法师冕下能不能阻止恶龙,愿女神保佑公主,愿女神保佑特兰蒂亚。      恶龙现在也不好受,因为皇宫的窗户修的实在是太小了。      房间也太小!      恶龙——帕姬出来时可谓是信心满满,她为了给公主留下一个好印象,临走之前认真洗刷了好几遍自己身上的龙鳞,因为她在龙族的身形还不够伟岸,为了能够放大身形,她还特意学了装点翅膀的魔法。      ——路上还被人类夸了!      她期待着公主也能露出惊喜或者害怕的神情,可是等到她来到房间,狼狈的从皇宫狭小的窗户里挤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道冷漠的视线。      是的,一道,因为另一个人根本没看她!      另一个人始终满脸兴奋,不过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手上奇奇怪怪的一大堆东西。      那些东西堆的到处都是,她也不可避免地踩到了一些。      ——甚至还因为她踩到东西而被这个人狠狠瞪了一眼。      “抱歉……”她小幅度地挪了挪爪子,努力让出一点距离。      让到一半,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于是她立刻换成一副狰狞的表情——如果不是局限于狭小的房间,她甚至还想伸展一下翅膀:“你们,把公主交出来!”      迎接她的是两道冷漠的视线。      得不到回应,恶龙决定自己去做。      恶龙转过头,盯着妮可脏污的衣服,还有她那被机油染脏的灰棕色卷发。又转过头看了看维维安。      漂亮的金色头发——没错;漂亮的脸蛋——没错;娇小的身躯——对比于龙的身躯,人类的身躯绝对是娇小没错了。      于是恶龙不再犹豫,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自己爪子上尖利的部分,提起眼前公主的衣领,再一次从狭小的窗户挤了出去。      翅膀带起的狂风将公主房间里厚实的窗帘猎猎作响。      小公主惊呆了,她握着项链跑到窗户前,盯着恶龙盘旋而去的背影。      这个项链是法师为了以防万一给自己炼制的,可以用来抵抗恶龙的抓捕。      可是现在……还用吗? 2. 劫掠 这里是她的湖,她的巢穴,巢穴里……   其实抢公主这件事,对于恶龙本龙来说都十分难搞。      毕竟他们对于一些东西的执念,是从刚出生就刻在骨子里的。      比如亮晶晶的金银珠宝,再比如公主。      并没有前辈会教他们如何去掳走公主,完全靠龙们自由发挥。      龙们生活的地方都普遍离人类比较远,这就导致了他们很容易弄错。      并不知道如何和公主相处是次要的,更孤陋寡闻一点的龙甚至不能分清人类。      历史上,还有发生过误将吃了金矿的史莱姆当成公主的例子。      到了她这个时候就要更难一些。      在众多祖祖辈辈中,她是第一只母龙,也是唯一一只红龙。      因为这个原因,想要完成掳走公主的目标也就更加艰辛。      其实她小时候还是听过父亲讲述有关于公主的故事的。      “要金色头发,漂亮,娇小,屁/股和胸都……哎呦!”父亲揉了揉被母亲打痛了的头。      还在幼儿期的恶龙兴致昂扬地点了点爪子:“头发!漂亮!娇小!”      不靠谱的父亲扬了扬爪子,略有些心虚:“说是这样说嘛!必要时候也还是可以通融一下的。”      没错通融一下嘛,毕竟有自己这个先例在前头,人类要搞出一个男公主也不是很稀奇啦。      恶龙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抓在爪子里的‘公主’放在地上。      面前这个公主并没有展现出多么惊讶的神色,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恶龙落在他身前,庞大的身躯乌泱泱遮住了半边天空,这里没有墙壁的阻碍,可以让她轻松舒展开翅膀。      恶龙有些紧张。      这里是她的湖,她的巢穴,巢穴里还藏着她四处收集来的宝藏。      她希望他也能喜欢。      ’公主‘转过头,看了看四周。      她吞了吞口水。      “你为什么抓我?”‘公主‘看清周围环境之后,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      “因为你是公主啊,龙要抓公主的。”没能得到公主的评价,她有些沮丧,但还是回答了‘公主’的问题。      ‘公主’扬了扬眉:“我是公主?”      “你不是公主吗?”她想起来那个误抓了史莱姆的龙前辈,翅膀垂了下来。      之前施加在尾翼上的魔法落在地上点燃了草丛,她在慌乱中想解开魔法,手忙脚乱中却变成了人形。      一个红头发,红眼睛的姑娘突然出现在面前。      她的龙鳞幻化成了一身干练的短衣,贴在身上,身后挥舞的火光悦动着,就像是自由的魂灵。她身处于火堆之中,整个人炽热却比那烈火更加炽热。      火势蔓延着,恶龙思索着召水的魔法,却死活想不起来。      她本身就是一个喷火龙,召火是本能,召水就有点难为她了。      淡蓝色的光点蔓延开,将那片火扑灭。      “谢谢……”她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懊恼,“你会魔法,那你可能不是公主了。我认错人了,对不起,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维维安绿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眼前姑娘的身影,他平静地说:“不,我是公主。”      语气十分笃定。      于是恶龙很满意,她笑着在原地转了两圈,拉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维维安的手:“走,带你看看我的巢穴!”      ……      恶龙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其实很多龙在和公主的相处上都会产生摩擦,因为龙并不清楚人的习性。恶龙原本是不担心这些的,因为她是个热爱探险的龙,经常混入普格卡湖外围的雇佣军中,跟着那些雇佣军一起喝酒打委托。      可那是公主啊!      和那些常年游荡在普格卡湖外围的雇佣军不一样,他的身上没有劣质烟酒的臭味,还带着一股塞落花的清甜气息。      塞落花是特兰蒂亚大陆随处可见的一种小花,它不似那种需要娇养着才能生存的花朵,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不论是多么贫瘠的土地,只消洒上一簇种子就能存活。      恶龙就在一处塞落花的花田里出生。      恶龙拉着‘公主’的手,越来越紧张,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忽略了‘公主‘此时也神色僵硬,反应跟她如出一辙。      恶龙的巢穴就放在普格卡湖旁边的小山上,是天然形成的一个钟乳石洞穴。入口大,里面也十分宽敞。      恶龙走进洞时很是骄傲:“你看,这是我的财宝——也将是你的。”      于是维维安的视线就停留在了堆叠的乱七八糟的财宝武器,以及旁边那一大摊肆意生长的绿色不明物体上。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用巨大宝石穿成的项链挂在巨剑的剑柄上,另一头又勾住了一个盾牌,随着风摇摇欲坠。旁边的绿色是一种藤蔓,他们在这个洞穴里扎根生长了,混杂在宝物之中。      恶龙对于‘公主’的厌恶一无所觉,实际上,恶龙分辨巢穴的漂亮程度往往取决于他们收集的宝物数量。单论这个,她敢保证她的财宝是历届恶龙中最多的。      至于多出来那堆绿色的东西,是因为她并不喜欢睡在坚硬的财宝上,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睡在某些柔软的东西——例如帕波利亚的藤蔓上。所以她就砍了些藤蔓放在家里,可不知为何这藤蔓在洞穴里活了过来,反正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影响,她干脆放任他们长在了洞穴里。      维维安走上前去,盾牌拿下,将可怜的项链拯救了出来。      他看着手上的盾牌,又看看插在宝石堆里的大剑,感受到熟悉的魔法波动,他迟疑的看了好几眼,喃喃开口:“这是勇者之盾和勇者之剑?”      实在不怪他认不出来,只是从肉眼分辨完全看不出来它们的本貌。      大剑还算雪白,只是剑身被压的略有些弯曲的。盾牌上原本镶嵌的宝石已经被磕掉了,表面也全是划痕。      恶龙翻找着自己脑中的记忆,发现自己对这两样东西完全没有印象:“可能吧。”      人类每一百年都会选出一个勇者,他们集结团队讨伐恶龙。而成为勇者的证明是,在恶龙的巢穴里拿到勇者之剑和勇者之盾。      维维安沉默着思考对策。勇者的出现对大陆的权利构成有很大的影响。可勇者之剑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又该如何?      “这东西这么重要啊!”听完维维安的科普,恶龙挠了挠头,“既然这么重要人类干嘛把它造的那么脆弱。”      维维安没有说话。      勇者拿到剑的时候与恶龙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将会投入更大的,有关于权利斗争的战场之中。不出意料的话,他在日后的时光里,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去战斗,而这两样东西,本身设计时就不具有战斗的能力。      就连施加在其上的魔法都只有光辉魔法和清洁魔法。      一阵冷风袭来,维维安偏过头,看见空荡荡的门口,他略微叹了一口气,剑的事情先放一边,现在重要的是这件事。      事实证明,法师的技能也可以用在生活上。尤其是像维维安这样厉害的法师。他给洞门口加了树叶防风,乱七八糟的藤蔓也被修剪的有模有样,蒙尘了近百年的珠宝焕然一新,他甚至还给它们分了类。      东西都收拾干净后终于可以看见墙上画着的很多涂鸦,上面内容琳琅满目,从童话故事到亲身经历,看来这头龙的确在这里呆了不少的时间。      “帕—姬,这是你的名字?”维维安看到石壁上刻着的一串文字,轻声念了出来。      恶龙不知道为什么,略略红了脸:“帕姬。我是叫帕姬。”      维维安点了点头,按照特兰蒂亚大陆的礼节,维维安也应该报出自己的名字。但是现在按照维维安这三个字的知名度,显然不是说出口的好时机,于是沉稳的法师选择了沉默。    3. 旅程 她的话中间夹着很多含义不清的言……   普格卡湖外围的小镇里。      因为传说之中的恶龙就住在普格卡湖内部,很多勇士跃跃欲试,都打算来这里闯一闯。      所以建在小镇里,拥有得天独厚地理优势的克罗斯塔酒吧今天也十分红火。      “来一瓶克罗斯塔酒!”帕姬还是那身火红的装束,刚来到酒吧,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是小帕姬啊!”酒保抬头看清眼前的人之后,手脚利索地给她倒了一大碗酒,然后才将目光转移到她旁边的人身上,笑容立马降了一度,“这位小哥,喝点什么?”      维维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带着审视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说:“克罗斯塔酒。”      克罗斯塔酒是克罗斯塔酒吧的招牌酒。虽然是烈酒,但是带着小麦发酵后的甜味,所以深得帕姬喜欢。维维安并不喜欢甜酒的味道,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还是打算喝上一杯。      帕姬灌了一口酒后脸上泛起红晕,满足地趴在桌子上。      至于为什么出门——      公主在普格卡湖待了太久,她怕他觉得无聊。      况且勇者之剑和勇者之盾也需要修理。      ——好吧,她承认,只有一点点而已,是自己有些无聊了。      她有一双巨大的翅膀,可以让自己飞的很远,而她还是一条很年轻的小龙,还没有去过很多太远的地方。      彼时,她正化为原型趴在公主的膝盖上,听着公主描绘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      公主实在懂的太多了,不只是维尔加纳王国的景色,生物,就连整个特兰蒂亚大陆的风物他都能如数家珍地描述出来。      小龙好像回到了儿时听妈妈讲床前故事的时候,摇着尾巴,眼睛越听越亮。      她对只能待在洞穴里陪公主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但是公主还是看出来了他眼中的跃跃欲试。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趴在自己腿上的脑袋:“出去看看吧。”      维维安喝了口酒,甜到发腻的味道弥漫开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喝不惯烈酒?”戏虐声响在耳边,维维安下意识往人群的方向望去。      人群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喝口酒眉头皱成那样,娘们唧唧的。”      帕姬的反应要快上很多,她猛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只一眼就分辨出人群中刚才的挑衅者:“切斯特,想挑事?还没被我打够?”      前来挑衅的汉子在人们的哄笑声中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脖子,语调还是很坚持:“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帕姬当然懒得听他废话,反正骂了公主就是不行,她决心给他一个教训:“你……”      “帕姬。”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帕姬坐了下来,还不忘用眼睛狠狠瞪着切斯特。      维尔加纳确实有‘关于男人之间决斗’的风俗。      两个人订下决斗契约后,谁都不能再干涉了,两个人会找一个宽阔的地方堵上尊严和生命打上一架,谁赢了就拥有发言权。      可现在——切斯特盯着死死守在‘小白脸’旁边、目光凶狠的帕姬,有些哭笑不得。   “大小姐欸,您能不能往旁边挪挪位?”      帕姬冷哼一声,丝毫不动弹。      “没事的,安心。”维维安揉了揉她的脑袋,自从他住进她的洞穴之后,似乎就非常喜欢揉她的脑袋。      怎么会没事,帕姬正想反驳,却看见公主嘴角弯了弯,竟是露出了一个笑。      笑容对这位死气沉沉的法师阁下来说是很少见的,哪怕成为‘公主’了也一样。      帕姬被那个笑容晃花了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场地外围乖乖坐着了。      魔法屏障的光已经亮起,这种屏障,外人是打不破的,只有待在里面的人才能打开。      她对自己不争气的表现非常不满意,目光却始终紧张兮兮地望着场地里的两个人。      在她的印象里,公主都是非常柔弱、需要恶龙时刻看顾才能存活下来的柔弱存在。      等一下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哪怕显出龙型,她也要打破魔法屏障把公主救出来。      里面的人动了,切斯特先发制人,举起铁剑,就要往维维安身上劈去。      帕姬身上隐约有鳞片浮现。      维维安察觉到外部不稳定的魔法气息,马上吟唱起唤风的魔法咒语。一面伸出手,将切斯特直接击落。      帕姬感觉到一阵清风吹拂过自己周身的鳞片,略微安抚了自己暴躁的气息。      胜负已定。      周围人都在赞叹着,他们惊讶的不是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白脸能打败战士切斯特,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法师。      维尔加纳王国的法师数量稀少,几乎都集中在皇宫为皇家所用。几个没有待在皇宫的法师各个傲慢至极,恨不得宣扬到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法师。而维维安从进门开始一直沉默寡言,压根不提自己法师的身份,此时暴露出来,才更让人讶异。      更何况,他吟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法师的攻击力强,但是施法所需要的吟唱时间也很长。法师一般在吟唱完成前都需要战士的保护了。      在场的人们或多或少也都看过法师施法,他们释放出一小个圆盾都需要叽里咕噜念上小半钟。越高级的法师吟唱时间越短,据说最好的法师维维安甚至不需要吟唱就可以完成施法。      维维安此时的吟唱速度太快,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还好维维安为了安抚帕姬吟唱了风魔法,若是他就连这句咒语都不念,就等同于告诉别人自己就是维维安了。      维维安将屏障解了,三步两步走到帕姬身边。      他当然相信自己魔法的威力,也不会质疑自己对魔法的感知能力,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帕姬的状态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她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若是她露出尾巴,那一定能翘的比她人还要高,她笑着冲又重新混进人群的切斯特大喊:“切斯特你太弱了!”      切斯特一脸落败的羞耻心都没有,他甚至习以为常的耸了耸肩:“他隐瞒了自己法师的身份,我猝急不妨,输了很正常。”      “少来!”围观了整场战斗的女骑士实在是看不惯切斯特躲在人群中的懦弱行为,用剑鞘挑起了切斯特的衣领,“就算人家早八百年就喊了自己是法师,你照样打不过他!”      切斯特压低声音,陪着笑向女骑士讨饶:“轻点,轻点,别让我在小帕姬面前丢人。”      “你在她面前已经够丢人的了!”女骑士将他拎出去后就把他放了下来,而后就一直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因为大力敲打桌子而溅起的酒花弄脏了自己的袖口。      “真是一点都不淑女。”切斯特揉着领子,蹲在一旁小声嘟囔着,在对上女骑士的目光后立马识相地闭上了嘴。      女骑士终于笑够了,她将位置挪到了帕姬的旁边,用力将帕姬揉在了怀里。      维维安抖了抖手,将手里成型的法术拍散。      帕姬显然是早就习惯了她的处事方式,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微微安能从她按着频率晃动的小马尾里看出她心情不错。      于是维维安越发沉默。      相对于他来说,帕姬真的太年轻了。她富有活力,也很有冒险精神。她的身边也聚集了一帮同样富有活力的朋友。      相比较于他们,自己实在是太过于死气沉沉。他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帕姬在见过更宽广的世界后,还愿不愿意让他跟随在身边……      “这是我的公主!”他被猛地一下撞击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独属于某一条恶龙的香气就萦绕于他的鼻尖——还混合着一些克罗斯塔酒的气息。他勉强从帕姬的怀抱里伸出脑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条已经变得醉醺醺的龙。      “公主?男士可不喜欢别人这么形容他们?”女骑士被她这个词惊了一下,笑着跟腔。      帕姬已经醉到说不清话了,还是十分坚持:“他是我的公主!我的!……我抢来的!”中间夹着很多含义不清的话,唯一能听清的就是都以‘我的’开头。      意识到这个称呼似乎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意义,女骑士撇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维维安几眼:“我们的小帕姬长大了。”      维维安和帕姬的姿势早就对调了,维维安将一条小醉龙按在怀里,还不得以将冰系魔法施加在手上为她的脸降温,现在显然不是追究她一条龙究竟是如何喝口酒还能喝醉的好时机,因为女骑士正要切换另一个话题。      “你是一个很好的法师,帕姬是一位很好的战士,说实话,我们很缺像你们这样的人……或许你们愿意和我们组队吗?”      “去普格卡湖讨伐恶龙?”维维安略微皱眉。      “不是,是去西边,那里据说也有一条恶龙。”女骑士用手指沾些酒粗略地画了一下维尔加纳王国的地图,他们要去的地方在维尔加纳的最西边,的确离这里很远。      维维安并不认为那里会有龙。      无论是什么品种的龙,都喜欢生活在有水有森林的地方,可维尔加纳的最西边只有无尽的荒漠,那里是龙最不爱呆的地方。      那里的荒漠维维安的确打算带帕姬去看看,但他一向独来独往,并不喜欢和人组队,于是他下意识想要拒绝。      “龙!好耶!我要去!”帕姬用力举起手,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好吧。” 4. 恶果 很显然维维安被触碰这件事,在帕……   “小帕姬,我们是去讨伐恶龙,不是要去野餐的,其实你并不需要带上果篮。”切斯特跟在女骑士后面,迟疑再三还是忍不住吐槽。      女骑士是这个佣兵团的领队的领队,队伍里除了切斯特还有两名战士,一名法师,他们和女骑士一样,都是靠接任务赚下的佣金生活。      这次的任务是去西边讨伐恶龙,虽然难度大了些,但是丰厚的筹金也足够让这支佣兵团冒险。      “切斯特,你好啰嗦!”帕姬插着腰,她的腰间威风凛凛地插着一把大剑,头发高高束起,短袖短衣别在精致的小马靴里,帕姬整个人利落地就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剑。只是手上拎着的果篮生生破坏了的这份凌厉的气质。      维维安侧过头看了帕姬手上拎着的篮子几眼,里面装着很多水果和花束——有些是比较常见的、龙族爱吃的水果。至于多出来的那些,维维安默默记了下来。      “你管她干什么,维洛克(维维安的化名)都不管。”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女骑士对他们的互动几乎没眼看。      切斯特回头看了看法师,忍不住吐槽:“他更奇怪好不好!为什么什么都不带啊!”      法师施法需要媒介的,越为高深的法术对媒介的需求就更大。所以法师往往会带着各类用魔法石镶嵌的法杖。就比如站在切斯特身边的法师,他就带着一个顶部镶嵌着白色魔法石的法杖。      维维安身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他穿着暗紫色的法师长袍,从头包裹到脚,就连浅绿色的眼眸都遮在阴影里,透露出几分神秘感。隐约从袍子一角露出来铂金色的头发随风摇曳像细碎的黄金。      “他分明带着的!”维维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帕姬先不乐意了,她牵起他的手,晃了晃。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镶嵌着蔚蓝色宝石的手链,因为过大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响声。      柔软的触感一闪而过,维维安难得慌乱,向来严肃的法师显然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感情,他故作平静地咳了咳:“我没跟你说过这件事。”      这不是一个问句,但他在期待一个答案。      “你那里魔法波动最强,我能感觉到。”      帕姬猛然凑近,他们之间仅仅相隔一指的距离,呼吸相缠。      他看着眼前的人,浅绿色的眼眸微微放大。      帕姬笑了出来,她伸出手指,在维维安的眼前晃了一晃:“别低估龙的警惕心啊。”      一只飞鸟掠过碧蓝色的天空,柔软如蜜糖一般的云朵堆叠在一起仿佛触手可及。正临初春,绿草如茵,粉白色的塞落花一簇一簇点缀在原野里,就连维尔加纳的风都是轻快的,掠过正站着的两人的发梢、衣角,吟唱出独属于两人的瑰丽歌谣。      沉寂了许久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世界逐渐恢复了斑斓的色彩,在那一瞬间,他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找寻的答案。      于是他牵起她的手,将一个东西带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帕姬歪着头,眼睛不可抑制地亮了亮,恶龙喜欢宝石,这是她无法克服的本能。      维维安细心地整理好链子,这才放开了手:“另一条魔法石……和这一条,是同源。”      这条魔法石镶嵌的石头是红色的,就和帕姬的眼睛一样火红。      帕姬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被宝石引诱出来的本能只持续了几秒钟,她很快被别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诶?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坏心眼的姑娘在可怜的法师袍子里摸来摸去,维维安忍无可忍,用魔法把她的手定在了原地。      队伍里另一个法师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两个人的手腕上,女骑士看到了这一幕,皱了皱眉,打断了两个人歪腻的互动:“你们在后面悄悄说什么呢?”      “什么?什么?我的也要听!”切斯特动作自然地靠近,恰好挡住了法师的视线,法师冷哼了一声,捏紧了手上的法杖。      切斯特凑近他们两个人,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笑着说:“好东西要收好,财不外露,被人惦记上就糟了。”      “你们两个单打独斗还可以,要是被人围上去,胜利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佣兵团只是一堆因为利益组建而成的小团体,里面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好在因为拥有着共同的利益,合作起来也不算费劲。      只不过在更大的利益面前,这样的团队也就自然分崩离析了。      真强盗头子和最强法师木然地点了点头。      在整个特兰蒂亚大陆上,能从他们手里抢东西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生吧。      ……      龙族拥有一双巨大的翅膀,可以不惧恢弘的高山和无人的荒野,飞跃整个大陆。而身为所有种族中最为弱小的人类,凭借着自己对自然的领悟也创造出了魔法阵,只需要消耗一点儿魔法结晶,也能一息间瞬移千里。      显然没进过城的帕姬并不懂这个。      于是,等小队来到城里,排队来到这座巨大的魔法阵前之时。队伍里的帕姬两眼放光,要不是有防护在,几乎要贴在魔法阵上。      非常满意帕姬的反应,看守不无骄傲地介绍起了自己照看的这座魔法阵来。      “这可是维维安冕下留下来的魔法传送阵。跨越的距离足够覆盖整个维尔加纳王国。”      早就熟知大法师维维安事迹的佣兵团们并没有给出太大反应,只有小帕姬非常捧场。      “好酷!”她低声尖叫着,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惊喜的呼噜声。      很符合维维安认知里一条小龙兴奋的表现。      他开始思考起要不要在给她的魔法石上再镶嵌一个传送魔法。      “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旁的法师冷哼了声。      风仿佛停住了一瞬,帕姬转过身来,猩红的眼眸里隐约露出竖瞳。      法师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你、你看什么?”      维维安下意识捏了一个法诀。      无论何时何地,挑衅一条龙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哪怕是最伟大的法师维维安在自己的旅途中都不曾主动招惹过龙族。      龙族好战,平日里做事不按规章,全凭自己的喜好。更何况他们的寿命漫长,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挑衅龙族之后,就算能够应对战斗,未来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一条龙无休止的骚扰。      维维安自然不会相信这个法师能打得过一条龙。极大概率,这个法师会死。      给他一个教训也好,至于帕姬……维维安从袖袍里伸出手,悄悄捏了一个传送阵。      帕姬的原型很难隐藏,最好的方法,就是趁乱把她传送出去。      大不了以后要玩,再换个身份出来玩就是。      某位法师显然忘记了自己一向秉持的公平正义,拉偏架偏到了骨子里。      帕姬远没有像自己预想中的那样展开龙鳞,她呲了呲牙,又转了回去,不理他。      这是不符合龙族本性的反应。却让维维安放下心来,他捏散了指尖的传送阵,将手落在了帕姬脑袋上,揉了揉。      她还是一条很年轻的小龙,就连角都收不好,悄悄在发丝间顶起了一个小小的包。每次抚摸她脑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和细腻的纹路。      “敢挑衅帕姬,不要命了。”周围人显然是见惯了这座种场面,远远地淡定围观着,他们窃窃私语着,语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明明昨天还用敌对的态度望着他,今天的切斯特却表现出了仿佛与自己相识多年的架势,   他一只手搂住维维安肩膀,另一只手夸张地比划着:“两米厚的防护罩呢,直接按在上面打,把罩子都打穿了。过了之后,那人躺了半个月伤才好全,每当他想到这件事,屁股还隐隐作痛。”      “你怎么这么清楚?”维维安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只小龙张牙舞爪的样子,微微勾起眼睛。      “因为被打的就是他啊。”女骑士不轻不重地踢了切斯特一脚,暗中示意他观察帕姬的脸色。      在发现帕姬愤怒瞪着的对象居然是自己之后,身体的本能解救了切斯特,他迅速收回了手,摆出了投降的姿态。      带给自己的那阵威压消失了。帕姬转过头,继续兴冲冲地研究起传送阵的纹路来。      很显然维维安被触碰这件事,在帕姬眼里,比帕姬自己被挑衅要严重得多。      “‘公主’这个名号还真是名不虚传。”目睹一切的女骑士意味深长地看了维维安一点。      难得被当成了易碎的私有物,维维安有些哭笑不得。      切斯特不甘心地缩在了女骑士身后。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在看守的催促之下,传送很快开始。层层光晕从魔法阵里蔓延来开,幻化出一道道波澜壮阔的幻影,外界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等到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之后,他们已经跨越了半座城池。      相比于普格卡湖,这里的景色要荒凉很多,长年缺乏降雨以及连日的光照,土壤大多沙化了,就连岩石的表层都覆盖着大量黄沙。干枯的树干上,隐约传来渡鸦噪杂的鸣叫,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荒僻的美。      然而帕姬却来不及兴奋。   她闻到了浓浓的,悲伤的气息。   从刚踏入这片土地开始。    5. 争吵 带着甜味的克罗斯塔酒她很喜欢,……   维尔加纳王国西面的风沙,实在是太冷了。      女骑士披上了厚厚的披风,战士们也都换上了御寒的皮革。      这点寒冷对一条喷火龙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入乡随俗,帕姬并没有拒绝女骑士送给她的衣物,并且把它们通通堆在了维维安的身上。      在她眼里,人类永远是所有种族中最为脆弱的一族,而人类中的公主则是所有人类之中最为脆弱的。      在女骑士和切斯特的笑声中,维维安婉拒了帕姬想要将自己裹成球的提议。并在帕姬用着母亲看叛逆期孩子眼光看着自己的时候不得已吟唱出火系魔法来证明。      他的魔法并不需要吟唱,只不过在众人面前,维维安还是会做出一些伪装。      “好啦,小帕姬,好歹也给自己留一件。”女骑士拍了拍帕姬的肩膀,结束了这场小闹剧,“我听说这里附近酒馆的特色酒很棒。”      与普格卡湖的酒馆不同,这里的酒馆的招牌是一种名叫隆卡的酒,他们非常辛辣,只消喝上一口,就能顺着喉咙烧到心房去,却非常适合给在荒原探险的佣兵团们提供热量。      “好辣呀!”帕姬只喝了第一口就吐出了舌头。      “哈哈哈哈哈,习惯了克罗斯塔的甜酒,不习惯喝隆卡酒很正常。”女骑士已经喝了好一会儿了,她喝酒向来豪迈,一大杯隆卡酒就着野猪肉几口就能喝完。听到帕姬的抱怨声后她哈哈大笑了几声,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声音啪啪作响,切斯特听着都缩了缩脖子。      女骑士为人豪迈大方,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佣兵团团长,除了喝醉之后酒品极差,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没人愿意和喝醉了的团长坐在一桌,也没人能够挨过她那几下——除了帕姬。      毕竟没有什么比一条龙的身体更坚韧了。      比如现在,帕姬还在淡定地喝酒:“不不不,好喝的。”      她小口小口的抿着嘴,“这让我想起了我刚学习喷火……咳咳火法术的时候,那个时候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就会烫到嘴。”      “小帕姬也会魔法吗?还有什么魔法会烫到嘴?”女骑士显然没有跟上她的脑回路。      帕姬喝完了一碗烈酒,想要再要一杯时,被维维安按住了手。   “给她来一杯塔塔果的果汁。”      “塔塔果?”酒气将帕姬的脸颊染上了浅浅的薄红,她挑起眉,看着眼前的酒杯换成了装着塔塔果果汁的玻璃杯。      喝酒对于一位离家的勇士来说就是成长的证明。代表着他们已经从一个小孩子,成长为了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因为这个习俗在,很少有成年人会在酒吧点果汁,甚至还会将给别人点果汁这一行为视为一种极大的羞辱。      “打起来打起来。”切斯特小声嘟囔着,他此时和队伍里其他的战士以及法师坐在一起,背对着帕姬他们。他悄悄扭过头,竖起耳朵想听帕姬是如何发脾气的。      帕姬眯起眼睛喝了一口,满足地吧咂着嘴:“好喝!要是加点冰就更好了。”      可惜现在天气太冷,酒馆并没有供应冰块,外面雪原上的冰晶混合着沙土,并不能入口。      切斯特撑着下巴,非常遗憾没有如愿得到乘虚而入的机会:“小帕姬的爱好还真是广泛呢。”      带着甜味的克罗斯塔酒她很喜欢,带着凛冽气息的隆卡酒她也非常喜欢,就连微酸的塔塔果她都欣然接受。      她发自内心地喜爱着她所看到的一切。      “你说,帕姬到底有什么不喜欢的?”他拍了拍旁边握着魔法杖自始自终都一直沉默着的法师。      “别碰我。”法师用魔法杖用力将他的手打了下去。      切斯特哎呀叫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打疼的手背:“还真是不友善呢。看看人家维洛克(维维安化名)。”      维维安正在用魔法给帕姬的塔塔果果汁加冰,空气中的水元素在他葱白的指尖凝结成冰晶,再缓缓扩大,等到达一定程度便落在了杯子里,发出咕隆一声脆响。      “哈哈哈哈随身带个法师真方便呢。”女骑士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大着舌头捧场。      法师扭过头不再去看,他盯着自己面前放着的还很满的隆卡酒。      “他玷污了魔法。”漆黑的法袍里,沙哑的声音响起。      “诶,你说话了!”切斯特活像是在看一个突然开口说话的哑巴,被狠狠瞪了一眼后委屈嘟囔着开口,“玷污?可是这样用魔法还真是很方便呢。”      “才不是!魔法怎么能够用在这么低贱的地方?”      “哈?那接受冰场委托的法师们听到你这样说可都哭死了。”切斯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再说了,你不也在这里做委托吗?”      “如果不是为了生计……”法师显得非常激动,他用力拍掉了自己面前的酒杯,落在地上,噼啪一声酒水散落一地:“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能达到真正法师的高度!”      “你们法师之间奇奇怪怪的比较原来那么多的吗?” 切斯特挠了挠头,不是很能理解,“真正的高度是什么高度?”      笼罩在黑袍里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很显然这个名字让他心潮澎湃:“当然是像大法师维维安那样的高度!”      他们这里的动静太大,维维安转过头看了一眼,继续控制塔塔果果汁的冰度。      “哈哈哈哈,成为维维安冕下?贫名窟的小孩子在做什么百日梦呢?”      “下等人就应该待在臭水沟里!”      刺耳的嘲笑声响起,切斯特回过头,发现嘲笑声的源头的隔壁喝酒的一群雇佣兵。      嘲讽他的人就混在其中,这群佣兵簇拥着一名看穿着打扮都十分精贵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贵族。      佣兵为了钱财愿意出卖生命,是很多人都不愿从事的职业。如果真的要把人类分成三六九等的话,佣兵的确算得上是下等人。      切斯特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的嘲笑,毕竟他们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下等人。      中间那名雇佣他们的男子始终没有开口,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阻止的意向。      于是那群雇佣兵团更加嚣张——   “这个小队还接了讨伐龙的委托呢。”   “讨伐龙?就凭队里的女人和小孩靠什么打龙,靠在龙的身下哭吗?”   “你可别说,这个佣兵团的团长就是一个女人!”   “女人当什么佣兵团团长?”      “你这家伙……”切斯特正要开口,一道身影比他还快。      啪!长剑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震地桌子上摆放的酒杯乒乓作响,佣兵们怒骂着将视线转向那道自己之前根本没注意到的身影。      “你,出来,跟我打一架。”帕姬已经站了起来,她火红的头发高高竖起,暗红色的眸子里燃着细小的火焰。      那柄剑的剑尖刚好指着人群里那个嘲讽女骑士的人。      “这……”那名佣兵脸上全是跃跃欲试的姿态,却转头看向坐在他们中央的那名贵族。      那贵族金发蓝眸,衣着得体,姿态优雅,正细心品茗着一杯隆卡酒——仿佛那是什么皇室佳酿,并没有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而受到影响。      他从容地开口:“乔克,没有绅士会拒绝淑女的邀约。”      名叫乔克的佣兵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将指骨捏得咔嚓作响:“小姑娘,等会儿被打哭了可别埋怨我。”      “……”   切斯特转过头,给法师重新点了一杯隆卡酒。      女骑士已经喝醉了,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莫名感到尴尬的佣兵恼羞成怒,他指着维维安,愤怒地说道:“喂,这不是你的姘头吗?你不担心我把她的脸打花了?”      “……”维维安接过了帕姬递过来的玻璃杯,继续帮她维持着塔塔果果汁的温度,半个眼神都没分向这边。      “不自量力。”法师死死盯那杯新的隆卡酒,仿佛正在施加什么复杂的魔法。      只有切斯特还算配合地将帕姬送到酒馆门口:“小帕姬别打太狠了,要陪医药费的。”      ……      酒馆外,临时支起的魔法屏障里。      被称作乔克的佣兵对面前娇小的少女说:“我给你先出剑的机会。”      帕姬根本没打算出剑,她直接抡起剑鞘就砸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透过酒馆厚厚的大门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这叫声比你当年还惨。”队里的另一个战士对切斯特说。      切斯特听见着声音就条件反射的屁/股疼,他有气无力的说:“你也不逞多让好不好?”      那个战士憨厚地笑了笑,不开腔了。      这个佣兵团成立的时候以强者为尊,队里的人基本上都被帕姬揍过。      贵族喝完了自己那一小杯隆卡酒,找酒吧又点了些当地特产。很明显并不在意门外自己人的生死。      乔克是被帕姬用剑挑回来的。      帕姬刻意留了手,乔克的伤势不重,主要是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佣兵团的人甚至不敢靠近这个女人,急匆匆将那剑上的乔克取下,立马退地离她有三米远。      贵族放下了碗筷,用绣着金色丝线的手帕仔细擦拭了自己的脸,然后才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眸里倒影着帕姬缩小的身影:   “我为我侍卫的鲁莽向你道歉。”   “以及——你很漂亮,有点像我家乡的星星。”      啪嗒,玻璃杯在桌子上忽然粉碎,塔塔果果汁凝固成冰晶,倒插在桌子上。 6. 阿瑟 带着微凉气息的手抚顺了她翘起来……   “我名叫阿瑟·莫里斯,是安塞国的皇子。”      帕姬收回剑鞘,重新挂在身上,神色冷漠:“帕姬。”      阿瑟微笑着改口:“帕姬小姐,你愿意接受我的雇佣吗?”      “这么光明堂皇的直接挖人不好吧?”切斯特愣了一下,瞬间气的跳脚。      贵族,还是皇室的邀约对于雇佣兵来说是很难拒绝的诱惑。不只是收入上,更是地位上质的跃迁。对于身份低贱的佣兵们而言,这几乎等同于麻雀变成凤凰。      显然这个道理皇族也十分清楚,他始终保持着从容的微笑,仿佛胜卷在握。      维维安盯着阿瑟金色的头发,在酒吧酒保瑟缩的目光下,将桌子上的冰晶悉数化成粉末。      察觉到空气忽然变凉的女骑士缩了缩身子,翻了一个身接着睡着了。      贵族簇拥着的那群佣兵团不知想起了什么,带着奇异的目光,贪婪地望着她。      在众人的目光下,帕姬扬了扬眉毛,雪原的太阳在她的眼睛里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她龙的血脉里的高傲一展无余——   “我?你还雇不起。”      全场寂静,只有熟知帕姬身份的维维安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找酒保重新要了一杯塔塔果果汁,继续给帕姬制冰。      阿瑟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却立马恢复了正常:“抱歉,是我唐突了。”      切斯特恨不得当场站起来给帕姬鼓鼓掌,心想小帕姬不愧是能把我揍的哭爹喊娘的人,有魄力,要轮到自己肯定拒绝不来。      “听说你们接了委托。”阿瑟眼睛一转,接着问道。      “是啊,去雪原讨伐恶龙。”受帕姬影响,切斯特对贵族也没有太大畏惧了,听到他问话,本能的损了一句,“问这个干什么?你想跟着我们不成?”      “好啊,请务必带上我。”阿瑟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仿佛并没有察觉切斯特语气中的驱赶之意。   切斯特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巴掌。      察觉到切斯特方法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阿瑟补充了一句:   “我会付给你们酬金的。”      “哈哈,多少都……”切斯特学着帕姬的表情,想要回绝。      “五十个金币。”阿瑟终结了他后面要说出口的话。      ……      “所以你就答应了他?”法师挑了挑眉,手里捧着自己那杯一口没喝的隆卡酒。      “好吧……我想她要是醒来,会高兴的。”切斯特冲着女骑士的方向努了努嘴。女骑士承担着一整个团队的开支,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切斯特还是能看出来她的压力不小。      有了这笔钱,佣兵团会好过许多。      阿瑟端着酒杯,向女骑士他们走了过来。      他走到帕姬身边的时候顿了顿,身体本能的察觉到危险,遗憾地坐到了维维安的旁边。      被留在原地的佣兵们的脸色很差。      众人埋着头商量了很久之后,一位看上去是领头人的人走了出来,恭敬地向阿瑟行礼:“那我们呢?”      阿瑟像是才想起这件事,拍了拍脑袋:“啊,忘记说了,你们的任务结束了。”      领头人脸色更差:“那我们怎么办?”      阿瑟像是听见了十分惊讶的事:“雪原的景色不错,诸君可以随意在这里逛逛,品尝当地美食。”      “你!”领头人看上去像是要发怒,但很快压抑住了自己。      他们可没有得到皇子五十金币的许诺。甚至为了接这位皇子的单,他们不惜降低了酬劳,还得罪了当地一些有名的雇佣军团。      此时阿瑟将他们抛下,不仅意味着他们整个团队今天晚上并不能吃饱,还可能会遭遇这些曾经得罪过的佣兵团的报复。      佣兵团愤怒地离开了,只是他们愤怒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皇子身上,而是转而落到了女骑士的小队成员身上。      他们并不想尝试得罪皇子的下场,但是愤怒需要发泄,所以他们只能转嫁仇恨到别人身上。      比如眼前的小队。      目睹一切的帕姬皱了皱眉头。小队里其他成员或多或少从这群佣兵的眼神中察觉出什么,脸色也都算不上好。      气氛异常凝滞,只有阿瑟还神态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点都没有自己把氛围弄僵的愧疚感。   帕姬越看越觉得这个阿瑟不顺眼,眉头越皱越深。      忽然一阵凉意袭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是一杯冰度恰到好处的塔塔果果汁。      在看清给自己递果汁的人之后,帕姬瞬间展开了笑颜。      维维安气息温和,带着微凉气息的手抚顺了她翘起来的发鬓,换来了小龙依赖的一蹭。      “啧啧啧。又来了。”切斯特回过身想要搂住身材相对战士们瘦弱一点的法师,被法杖击中,哀嚎一声,“你们法师的法杖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吗?”      “无聊。”      “……”      托这件小插曲的福,佣兵团们恢复了曾经的热络,只不过大家有意无意,都会避开与阿瑟的交流。   于是等到女骑士醒来之后,发现的就是这种情况。      “切斯特!你还真是什么委托都敢接啊!”在听明白故事经过后,女骑士用力拍打着切斯特的脑袋。   切斯特双手抱头,到处乱窜,惨兮兮地向帕姬寻求救援。      帕姬笑着将切斯特从女骑士手里救了下来:“你什么打算?”      “哼。接下来的委托哪有中途放弃的道理。”女骑士哼了一声,“他想跟着就跟着,咱们去找恶龙!”      ……      从酒馆到雪原,要跨过很长一段山脉,这里因为人迹罕至所以并没有便捷的魔法传送阵可以使用,佣兵团需要走很久的路才能抵达。而且风很大,一张口就能吃满嘴混着风沙的雪沫。      佣兵团的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然苦但是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看起来异常娇贵的维维安和阿瑟一路也都坚持了下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      “喂,我说——你这玩意儿管用吗?”迎着风,切斯特遮住嘴巴冲着法师大喊道。      那是一个古旧的罗盘,散发出盈盈蓝光,法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罗盘,不理他。      阿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罗盘,能让法师如此细心呵护着的宝贝,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威力。      罗盘的指针缓缓停下,法师看着罗盘指着的方向:“走这里。”      帕姬皱了皱眉,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不对,应该是往这个方向。”      是分歧,阿瑟更感兴趣了。他干脆停下脚步,仔细欣赏起他们的表情来。      心爱的宝贝被质疑,法师转过头来:“为什么?”      帕姬理直气壮:“是这里的风告诉我的。”      “听你的。”法师点了点头,将罗盘收回怀里。      就这?      饶是阿瑟见多识广,看到这种情景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都是这样,你来久了就习惯了。帕姬的直觉从不会出错。”毕竟一起走了不少路,阿瑟和佣兵团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切斯特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地和他对话了。      “你们佣兵团还真是奇特呢。”阿瑟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这个情况。      切斯特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也很非常奇特,你们安塞国的皇子都那么闲的吗?”      “我在替我妹妹收集故事。”阿瑟根本不计较他言语间的不敬,脸上的微笑始终不变。      “收集故事?”切斯特还真有些好奇了,“你妹妹很小?”      “不,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提起这个,阿瑟浅蓝色的眼眸沾染上了一点忧色,“她的心愿是想看看这个世界,所以我帮她来看看。”      “没想到你这小子还蛮有人情味的嘛。”切斯特有些意外他的理由,之后对他的态度明显和缓了很多。      “等一下。”走在前面的帕姬动了动鼻子,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众人追上前来,看到帕姬警觉的眼神。      维维安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赶到了帕姬身边。      风里传来的悲伤气息越来越浓了,甚至还有同族的隐约召唤,龙的本能让她几乎维持不住人形,帕姬捂住脑袋,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本能。      在别人眼中,看到的就是帕姬站都站不稳,只能歪倒在维维安怀里的画面。      “帕姬身体不舒服,都停下来。”女骑士反应迅速,她以为帕姬倒下是因为雪原的严寒,立刻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了帕姬身上。      实际上,也根本不需要她说出这句话,大家早就自发的停下了脚步,就连平常最为笨拙的战士都主动解下了自己的水囊。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维维安看着脸被冻成青紫色的女骑士和热得难受到恨不得在雪原里打滚的喷火龙,将披在她身上的袍子还了回去。      维维安一眼就辨认出了帕姬的反应是因为种族召唤。      只不过… …      种族之间的召唤是一种与魔法无关的,极为精妙的法则。      哪怕是大法师维维安也无法解决。      铂金色头发垂落到眼睫,维维安看着不断挣扎打滚的帕姬,第一次苦恼于自己的无力。      忽然,他的手被抓住了。      “要快点去那里。”帕姬的体温高的吓人,她死死抓着眼前这只散发着凉意的手,极为艰难的吐字,“就,就快要来不及了。”    7. ‘公主’ 他喜欢帕姬满眼盛满星光,鲜……   帕姬坚持要走,维维安只能暂时把她背在身上。      “如果实在很急的话,你们先去吧。”察觉到维维安在不断加速,考虑队伍里其他人的体能,女骑士开口道。      她尊重小帕姬的秘密,所以根本不去过问帕姬着急赶路的理由。      维维安点点头,口中吟唱着速度增幅魔法,下一瞬,风里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切斯特差点吓掉了自己的水囊:“这真的是法师能做到的程度吗?”      法师专注于术法训练,所以体能一般都不是很好。比如队里的法师,大部分时候,队伍停下来休息都是为了等他。      法师大口喘着粗气,根本无暇顾及嘴里灌进来的冰晶和沙砾。切斯特体贴的递上自己的水壶,法师看也不看,重重地灌了好几口。      然后他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隆卡酒?为什么有人会在水囊里放这种东西?”      “隆卡酒这么御寒,为什么不放?”切斯特理所当然。      “喝这个吧。”阿瑟笑眯眯递上了他的水囊。      “不用。”法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与切斯特这个烂好人不同,他对这个男人,终究还是有几分戒备。      “试试嘛,你不是很渴吗?我的水囊的特制的,里面的酒还是热的哦。”阿瑟还是十分坚持。      法师摇了摇头,想要再次拒绝。      “可是天气太冷,队里大家在水囊里装的基本上都是隆卡酒啊?”这边切斯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你不会是……”      法师瞳眸微缩,抢过阿瑟手里的水囊直接灌了下去。      “……喝不惯隆卡酒吧,隆卡酒的味道太怪了,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想喝。”切斯特说完了这句话,转过头才看见法师狼吞虎咽的样子 “诶,别喝那么急,喝慢一点。”      阿瑟接下法师还回来的水囊,收回腰间,笑意温和:“温酒好喝吧?”      法师默不作声的擦了擦嘴。      明明就是果汁。      …………      雪原上,维维安将痛苦的帕姬放了下来:“现在没有人了。”      他并不能理解帕姬强忍着不变成原型的原因。      传闻中的大法师维维安善良热心,是人类的守护神。      实际上,他分明是最冷漠的那一个。      在维维安游历大陆的这段时间里,他见识过太多的人类。      贪婪或者怯弱,慵懒或是盲目,有时候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甚至不惜手足相残。      他只是冷眼看着他们的争斗,就连随手的救助都是出于对同族的怜悯。      这些事也不知道被哪来的吟游诗人传了出去,那些华丽的辞藻太过夸张,他这才成为了人们眼中的救世主。      佣兵团太多了,对于他近乎于无垠的生命里,这些人太过渺小。      但是他喜欢帕姬满眼盛满星光,鲜活地热爱这个世界的样子。      所以他陪她进入佣兵团,帮她隐瞒,在她需要的时候带她远离人群。      哪怕这些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      帕姬躺在雪地上,火红的光翼直冲雪原,映照在冰面上透出点点玫红色的霞光。独属于龙的巨大身姿展露在维维安面前。      她化成龙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舒爽地伸了个懒腰,接下来却又忽然莫名踟蹰起来。      “或许,你想看看天空吗?”造型巨大的龙做出扭捏的动作未免有些怪异,维维安却透过原型看到了这里面藏着的那个脸色绯红的少女,于是也跟着眯起了眼睛。      帕姬实在是太过可爱,导致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做出这种姿态。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红龙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耗尽,帕姬愤怒地吐了口龙息,扬起翅膀,将法师孤零零留在了原地。      维维安不知道在哪里惹怒了帕姬,站在原地沉思着。      哪怕人类将龙描述的有多么邪恶,龙族本质上还是一种高傲的生物。      所有的种族只配匍匐在他们脚下,他们从不会向任何生物低头,除了他们的同族或者是认同的其他种族。      龙的后背更是他们的禁区,就连父母都不行,只有伴侣才能乘坐。      伴侣!      小帕姬说的实在是太过隐晦,维维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      并且在反应过来之后,大法师维维安第一次懊恼到不顾形象地剁了剁脚,用魔法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极致。      去追那条临阵脱逃的小龙。      ……      雪原深处,端坐着一条龙。      冰混着细沙落在他的翅膀上,像细碎的水晶。      雪原四处都飞着这样的冰晶。      龙就坐在那里静静地欣赏着。      忽然,他察觉到同族的气息,转过身来。      那是一头年纪不大的红龙,身上的鳞片鲜亮,看上去日子过得不错。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这是龙族长辈问好小辈的礼节,他的语调带着写哀伤:“你是菲利蒙的后代吗?你和他长得真像啊。”      “是的,我叫帕姬. 菲利蒙。”面对长辈,她都是尊敬的。      “啪唧?啊,是小帕姬啊!你长大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经历,夹杂着见到故人之女的喜悦,老龙笑了笑。      “哦!是‘黄金史莱姆龙前辈’吗?”熟悉的语调,帕姬瞬间想起了这条龙的身份,她脱口而出。      那条龙讪讪地笑了笑:“多久之前的事了,就别提了。      他曾经愚蠢的将误吞吃黄金的史莱姆当成了公主带回了自己的巢穴,在那只史莱姆吃完他的金库里的珠宝之前,他又不得不将它丢了回去。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损失了一大笔宝藏。      还为此,成为了老友老菲利蒙时常挂在嘴上的笑柄。      “咳咳。”他试图挽回自己在晚辈眼里的形象,“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正在游历。”小帕姬感受到了老龙身上沉沉死气,有些伤感,但并没有表达出来。      这片雪原已经足够悲伤了。      “游历?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公主了吗?”他知道小帕姬对找公主这件事有着异常的执着,这份执着,在她还只会摇摇晃晃飞翔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根。      “找到了!”提起公主,帕姬两眼放光,“他是最最最最漂亮的公主,有着铂金色的头发,碧绿的像普格卡湖的湖水一样美丽的眼睛,还会很多稀奇古怪的魔法!”      “他?金发,绿眼睛,精通魔法?”意识到小帕姬用的代词上的不同,老龙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并不想浇灭小辈倾诉的兴致,“那可真棒啊。”      “我会带他去很多很多地方,见识很多很多的东西。然后把这一切都说给我们的崽子听!”帕姬用爪子划拉了一大块地方,表示自己打算要去的地方的确很大很大。      维维安是在帕姬描述自己的公主的时候赶到的,他应当马上来到帕姬身边,可是他也一眼认出了这条老龙。      因为一些原因,他们打过数百年的交道。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看样子,这条龙还是帕姬尊敬的长辈。      这还真是非常糟糕的情况。      维维安会想起自己曾经和这条老龙的交集,并没有察觉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只是当初应该再表现的亲和一些。      而且……      想起帕姬对公主的特殊追求,以及队伍里另一个可恨的金色头发。      维维安没有上前,不仅如此,他还给自己罩上了一层隐蔽魔法。      按照他在法术上的造诣,他的隐蔽术法应当施展的相当好,可帕姬没过多久就精准地回过头,将藏在一片岩石后的维维安拉了出来。      “这就是我的公主!”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这位是我在龙族的伯父。”      一龙一人四目相对。      看清来人,老龙反射性地想张嘴喷火,好歹是抑制住了。      “您好,伯父。”维维安朝着老龙点了点头。      老龙一下子没忍住,将地上坚硬无比的岩石抓碎了一块:“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公主?”    8. 归途 我以我维维安·罗塞蒂的名号发誓……   帕姬察觉到气氛没有她想象出来的那么热络,有些疑惑,歪着脑袋看着维维安。      维维安想去揉她的脑袋,在老龙愤怒的目光之下被迫停手。      “帕姬,我可以和你这位公主谈一谈吗?”老龙看着维维安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哄骗无知少女的老无赖。      意识到帕姬摆出本能的战斗姿态,老龙叹了一口气:“只是聊聊,我会竖起魔法屏障,只遮住声音,你可以在外面守着。”      帕姬瞳孔紧绷成了一道细线,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象征着隔音屏障的蓝色光幕缓缓升起,帕姬焦躁地踱着步子,身体几乎要紧贴在蓝色的魔法屏障上。      维维安的余光始终落在帕姬身上,看到帕姬的举动,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老龙看着他的表情,眼睛抽痛,想要动手又顾及着屏障外的帕姬。      “尊敬的大法师维维安冕下,我的消息实在是太闭塞了,竟然不知道您成为了维尔加纳王国的公主。”老龙的语气不无嘲讽。      “世事无常。”维维安非常坦然,“我也不知道你快要死了。”      时隔百年,和他对话还是一样的倒胃口,老龙在心里狂呕,表面上装作一副尊敬的样子:“您的经历几乎可以书写上一整本特兰蒂亚大陆的历史,又何必要来为难我们龙族的小辈呢?”      “这并不是为难。”维维安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头老龙一看见他就是喊打喊杀的样子,但思及他是帕姬的长辈,还是耐心地开口回答道。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却没想到这更加激怒了老龙,他张开翅膀,咆哮着。      “刺啦——”刺耳的刮擦声打断了老龙的动作,他僵着身子,伸到一半的翅膀又缩了回去。      帕姬尖锐的爪子已经划在了屏障上,隔音墙露出肉眼可见的裂痕。      老龙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维维安在帕姬眼里的分量太重了,这让他十分无奈。      沉思了一会儿,他将屏障修好,直起身来,俯视着站在岩石上的维维安:“你应当知道,帕姬是龙族的宝物,如果你做出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虽然我只是一条快要死去的老龙,但是我的族人还在,哪怕你是维维安,我们龙族也不会害怕。”      他已然浑浊的眼睛里还带着独属于龙族的骄傲与威严,哪怕是快要走到生命的末途,他依旧是高傲的。      维维安看着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拼命支撑着自己的气势的老龙,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划下了一道法阵:“我以我维维安·罗塞蒂的名号发誓,我将永远善待帕姬。”      他侧过头,看向屏障外的帕姬,象征誓言的魔法凝结在他浅绿色的眼眸中:“直到所有的星光殒灭,直到特兰蒂亚大陆的风止息,这一切才可以转移。”      老龙浑浊地眼睛死死盯着维维安,半晌才颓唐地垂下了自己的羽翼,嘟囔着说:“算了。总比她父亲好要好些。”      哪怕他再不愿承认,能够永恒存在的法师维维安也比生命短暂而有脆弱的人类公主要好很多。      至少帕姬不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光幕消失,帕姬冲进了屏障里,在检查过自己的公主身体安然无恙之后,她才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老龙身上。      “你为什么不去罗刹海?”因为刚才的变故,她对自己这位伯父态度明显生硬很多。      “我原本想去罗刹海。”   老龙看着周围犹如水晶般透亮的景色,“但是这里也很漂亮,或许我死在这里也不错。”      他说的淡然,帕姬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应当尽快赶路。”      这里并没有什么阻拦其他物种的屏障,在他死后,会有很多佣兵团来访,他的血会被当成绘制法阵的材料,他的骨头会被做成刀剑和乐器,他的头颅会被砍下作为佣兵们炫耀的资本。      这对血脉里都带着骄傲的龙族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也正因为如此,所有龙在察觉到自己要死之前都会准备启程去罗刹海,那里是一切的终焉。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在自己咽气之前赶去那里,找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埋骨地。      “在路上遇见了一些事。”老龙抖了抖翅膀,他在来的路上被一件事绊住了脚步,导致他并没有足够的力气飞去罗刹海,但是他并不后悔。      都是同族,帕姬感同身受地垂下了头,维维安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老龙强忍着不把火球喷到维维安身上,他刚才已经发过誓言,所以现在老龙并不好指责他什么。      “他可以去罗刹海。”维维安低声安慰着还在沮丧之中的小龙,“你见过的,城里的传送阵。”      帕姬变回了人形,仰着头看她,一双眼睛亮亮的。      维维安又忍不住揉她的脑袋。      传送阵是一种高阶法术,传送距离越远,耗费的法力越大,更何况要传送到像罗刹海这种没有生灵存在的地方,这样的传送基本上就只能存在于理论之中。      可维维安做到了。      魔法产生的光波鼓动起他宽大的法师袍,露出来的手腕骨骼分明,维维安的皮肤比雪原里的冰还要剔透,铂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的反射出华丽的光泽。他站立在那里,眉目低垂,庄严有如神衹。      老龙站在传送阵中,仰天发出一声龙吟。      等到佣兵团的队员们气喘吁吁赶来的时候,传送魔法已经完成了。      他们只看见了那条龙。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龙。      他们曾经无数遍幻想过龙的样子,从吟游诗人的诗篇里,从自己儿时的床前故事中……      他们一度以为是这些辞藻太过华丽,只是别人为了美观而无端堆砌的空泛言语。      此时他们才发现,是人类的语言太过贫乏,那些辞藻甚至不能描述眼前景象的十万分之一   。      那样巨大的身躯,锋利的仿佛能割裂雪原的鳞片,藏在翅膀之下坚硬的利爪      以及那似乎暗含着世界至理的古老龙吟。      龙的姿态是那样的神秘且高贵。      是他们平生所未见。      层层魔法的光芒沿着龙的尾翼落在地上,碎成粉末,合着雪原的飞雪一起消失不见。      “这太惊人了。”切斯特完全忘记了自己临行前说要讨伐恶龙的豪言壮语。实际上,小队里其他的成员也一样。      他们大张着嘴巴,像傻子一般任由沙粒和雪沫灌进他们的嘴里。      阿瑟捏了捏自己腰间别着的剑,将那象征着皇室高贵血脉的纹章死死抠在拳头里,这才强撑着挽回了自己的理智。      等到光芒落尽的那一瞬,那条龙不见了。      雪原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块残破的岩石,还能显示出龙存在过的痕迹。      众人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切斯特挠了挠头,指了指那块空地:“老大,怎么办?委托自己跑了。”      女骑士皱了皱眉:“那玩意儿你们打得过?”      众人皆是摇了摇头,他们都不是不自量力的人,那样的庞然大物,也不用试了,单看外形,差不多也都明白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了。      “那不就得了,看也看到了,走吧。”女骑士走到那块岩石旁,寻了块带着龙爪印的碎石,放在手上掂了掂,“到时候把这个给雇主,也算是有个交代。”      法师则是看着恶龙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喂!走啦!”切斯特在他身后招呼着。      法师转过身,跟上了大队伍。      ……      任务没完成,但是有阿瑟那五十枚金币做底子,庆功宴还是要开的。      女骑士他们在郊外选了一块地方烤肉。      有肉有酒有地方睡,这对于佣兵团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了。      所以对于提供给这一酬劳的阿瑟,他们对他的好感自然是提高不少。      加上雪原的旅途上的一路相伴,洗刷了初次见面的不愉快,众人现在对阿瑟也还算得上热情。      阿瑟难得也有吃瘪的时候,他被切斯特盛情相邀,被逼无奈也染上了一身烤肉味。      一群人哄笑着,一口烤肉一口酒,到最后喝的醉醺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样的黄粱美梦。      帕姬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星空。维维安走过来,在她的身旁坐下。      “我有时候觉得你不像公主。”      维维安想要落在帕姬脑袋上的手顿了顿,缩了回去:“为什么?”      “你和我想象中的有一些不同。”因为雪原上发生的事情,帕姬心情低落,语调也不是很高,“你好像并不需要我的保护。”      维维安陪她一起看星星,听到她的话,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很想保护我吗?”      “龙掳走了公主,在打倒勇者和嗯……邪恶法师维维安之后,公主和龙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龙就是应该保护公主,龙族的童话里都是这样说的。”帕姬回想着自己小时候听到的故事,尽量清晰地用人族的语言转述给他。      维维安的重点显然没有放在帕姬想要表达的含义上,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邪恶法师……维维安?”      “不止。”帕姬想到父亲和伯父口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汇,挑了几个她能翻译的,“厚颜无耻,变态,下流……嗯……还有遗臭万年?”      维维安有些后悔上午给那条老龙画传送阵了。      意识到维维安似乎有些不开心,帕姬终止了自己的翻译,还反过来安慰道:“在你们人族眼里,他好像是救世主?不同种族看待事物的角度终究会是不一样的嘛。”      维维安捏了捏额角,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下不谈,他得先纠正她另一个观念:“或许帕姬,你有没有想过,龙也不一定要和公主在一起。”      小帕姬头一次和自己的公主产生了分歧,她盯着维维安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那可不行,公主既然被掳走了,就一定要和那头龙在一起。”    9. 星辰 人类的生命短暂犹如流星,只能在……   意识到帕姬好像误会了什么,维维安的眼眸里沾染了笑意,就连语气都不自觉地轻快很多,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甜甜的塞落花气息成功安抚了还在暴躁中的帕姬。      “我当然会永远陪着你。”      “是约定?”帕姬圆滚滚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是赌上生命的承诺。”穿着黑袍的法师神色肃穆,无比认真的说。      帕姬并不知道维维安真的许下过具有效力的誓言,脸红成了一只番茄。      她垂下头,如果有翅膀,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头埋在翅膀里。      严肃的大法师维维安耐心地等待着在旁边,也悄悄红了耳尖。      时光静谧而又美丽,漫天的星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特兰蒂亚大陆的风永远是自由的,它们吹拂过营地的篝火,掠过帕姬的鬓角,划过维维安的法师袍,路过雪原每一个漆黑寒冷的夜晚,最后沿着大陆的边界一路高歌,消失在海岸线的尽头。      帕姬轻轻的抬起头,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一片星海,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她望着这片辽阔的原野,低声说:“在星光都不能照耀到的角落里有一片海。”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龙族的语言,繁复而由又古老的语言从她的口中吐露出来,维维安安静地听着,“那里是我最不喜欢的地方。”      龙族的语言非常复杂,学习这门语言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在人类短暂的生命里能学会一两句就已经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了。      “那里所有东西都是死的,我的父亲拥抱着母亲在那里安眠。”      人类的生命短暂犹如流星,只能在龙族漫长的生命里短短划过一瞬。      父亲选择了陪伴着母亲永眠,现在他的女儿——红龙帕姬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她说的非常认真,也很慢,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愿意陪你沉睡在那里。”      维维安看着星光流淌过漫长的银河,偶尔有一两颗流星划过,也不知会落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景色很美,于是他侧过头,亲吻住了她的嘴唇。      塞落花的香气盈满鼻腔,帕姬的眼睛猛然瞪大。      世界是静谧的,有风还在。      只有风还在。   ……      女骑士挑了挑眉,望着气氛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们昨天趁我们喝醉偷偷订了婚?”      帕姬目光潋滟,脸颊绯红,就连嘴唇都有些微肿,看着维维安的眼神都十分躲闪,这两人要说没发生什么肯定没人相信。      “啊!”切斯特重重地捶打了一下地板,“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说完这句话还被帕姬瞪了一眼,于是他更加伤心。      “得了吧,你还打不过这个小白脸呢!”众人哄笑着,帕姬和维维安的互动他们有目共睹,帕姬要真和切斯特在一起才是令人惊讶的事呢。      维维安平时非常安静,在队伍里的日子,也基本都呆在帕姬身边,可是现在帕姬根本不让他靠近。   他就被众人围了起来。      “昨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众人挤眉弄眼,将沉默的法师围在中间。      维维安看上去十分疲惫,眼睛底下还带着些青紫。      听到问话,他极为罕见地叹了一口气。      昨天他在她身后追了一整晚。      人族没有翅膀,只能靠魔法,哪怕是维维安,要用魔法追逐一条用尽全力冲刺的巨龙,也着实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维维安万万没想到小帕姬竟然这样纯情。      一个吻而已,她居然直接把自己抛下飞走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见识过自己的魔法之后,帕姬对自己的保护似乎放松很多。她不再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甚至还会做出把他丢在原地自己跑掉的事情来。      这让维维安很是苦恼。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女骑士看着已经熄灭的篝火,询问着团队里诸位的意见,“回普格卡湖继续守着?”      普格卡湖外围有一些哥布林和史莱姆的聚集地,按照他们的实力无法走进普格卡湖深处,只能终日在呆在外围,寻找时机。      平常的时候就干一些粗糙的活计谋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不想回去了。”切斯特往远处看了一眼,那里是雪原的方向。      在看到那样壮阔的景色之后,再回到过去,对这位还很年轻的战士来说似乎太残酷了些。      众人接连表示同意。      帕姬的目标是和公主将特兰蒂亚大陆的景色都逛一遍,他们的时间宝贵。如果这个小队决定回到普格卡湖,她将会和维维安独自踏入旅程之中。      “或许,你们愿意陪我回到安塞国吗?”察觉到众人的迟疑,阿瑟适时提出了邀请,“你们可以把它当成是一个委托。”      “为什么是我们?”这当然很好,或者说是好的过了头,女骑士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并不是实力强劲的佣兵团,或者说的更加直白一点,他们甚至不入流。      “我觉得跟着你们,能够收集到更多有趣的故事。”优雅的皇子微笑着面对众人,将昨天面对龙时留下的痕迹藏在身后。      “五十金币?”切斯特得寸进尺。      皇子脸上的笑容不变:“我会按照市场价付给你们的。”      安塞国是维尔加纳国的邻国,拥有和维尔加纳国一样广阔的疆域,但是风景却和维尔加纳国截然不同。      维尔加纳国的跨度很广,有阳光,有灿烂的花香。   安塞国却有着积年不化的雪。      “这里简直比雪原还冷啊!”切斯特再一次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皮毛,忍不住吐槽。      “帕姬你怎么还在吃冰的?”帕姬就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甚至连扣子都没扣,嘴里还嚼着冰块,切斯特看着就觉得冷。      自从知道维维安可以从空气中提取出水元素制造冰晶的时候,帕姬就多了一样零嘴,就这样咔哒咔哒嚼了一路。      女骑士也看不下去,拍了拍维维安的后背:“ 维洛克,你别惯着她啊!”      沉默着的法师并没有做出反应,但是手上还在不断制冰的动作告诉人们他根本没听进去。      女骑士恨铁不成钢地发出一声叹息。      人和龙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对于龙来说,这点风雪甚至无法透过他们的鳞片,不过帕姬也无法和他们解释,含含糊糊,做了一个鬼脸。      阿瑟回过头,看见嘴里包着冰块的帕姬,轻笑了一声:“如果我妹妹能拥有像你一样强健的体魄的话就好了。”      切斯特有些疑惑:“你一直在提自己的妹妹,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一个很乖,被神眷顾的孩子。”阿瑟的笑容含着一丝冷意,但转眼又变得温和其他,他转向帕姬,说道:“我能让我的妹妹看看你,或许你是她喜欢的那一类人。”      另一位金发,而且还是真正的公主。维维安警戒地眯起了眼睛。      阿瑟早就在旅途中摸清楚了帕姬的脾气,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也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期待她做出回应。      “这也是你要讲述故事的一部分吗?”原本以为帕姬回果断地拒绝,却没有想到,她回问了一句。   这让阿瑟反而愣了愣:“对吧。”      “可以。”冰块在帕姬的口中碎裂,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维维安想要上前握住她的手。      可帕姬在这之前就跑到了队伍的前头。      维维安的手扑了一个空,风刮过他的指尖,带来些凉意。      他顿了顿,收回了手。   ……      佣兵团本身就是一群因为目的一致聚在一起的人,有两名战士因为家在维尔加纳国而安塞国离家太远拒绝了同行。剩下的人也没什么留恋的东西,带上自己的行囊就跟着女骑士一起去了。      阿瑟在进入安塞国之后就再也没和他们同行,身为皇子,他比雇佣团的人想象中的要忙碌很多。      在经历了那样一个短暂的假期之后,阿瑟至少一周没有见到人影。      佣兵团的人换了一个地盘,做的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事。维维安给他们留了传讯的魔法之后,就被帕姬拉到外面游历去了。      收到阿瑟的邀请函是一周后。      皇族的事物向来注重华贵,就连信纸都被香料特意腌过,带着冷意的香味和皇子本人一样,都给人几分疏离感。      低贱的佣兵们根本没有资格面见高贵的皇族。      皇子的朋友们除外。      阿瑟显然很贴心地考虑到了这一点,在临行前,把象征自己身份的纹章留给了他们。      这枚纹章发挥了很大作用,至少没让侍卫把他们堵在门口。      也正是因为这枚纹章,让佣兵团们成为了人们视线的焦点。      这一路上,他们收到了很多或羡慕或者探究的目光。      “真是让人不愉快啊。”切斯特小声对女骑士说。      女骑士不能再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些视线犹如沼泽,将佣兵团的人们团团围住,让他们在自我否定和怀疑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帕姬昂首走在前头,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佣兵团的士气,他们跟在帕姬身后,逐渐学会了忽视周围的目光。   在路过第三重警戒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阿瑟。      “诸位,在安塞国的旅途可还愉快?”阿瑟已经换了一身装束,雪白的贵族服饰上用金线刺绣出各种花纹,显得他整个人优雅而又华丽,他侧过头,看了看不断流出细沙的沙漏,“按照现在的时间,我妹妹应该醒了。”      阿瑟带领着他们来到城堡的最深处,用带着绯红翡翠戒指的食指轻轻叩响门扉。      那扇镶嵌着无数珍贵宝石的门很快就打开了。      重重帷幔后,众人只能看到里面端坐着的影子,以及那不容忽视的,犹如流动的黄金般秀丽的卷发。      维维安如临大敌。    10. 诅咒 维维安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职业……   “哥哥。”那拥有着漂亮金色卷发的姑娘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阿瑟,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嘴唇也无血色,像是将要枯萎的玫瑰。      阿瑟撩开纱帘,快步走到床前,扶自己的妹妹坐直,“艾琳,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上午觉得有些累,睡了一小会儿。”艾琳笑了笑,她很喜欢哥哥来看望她。      她看见屋子里多出的几个人,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们是?”      “是哥哥在维尔加纳认识的伙伴。”阿瑟向妹妹一一介绍起佣兵团的人来。      “是哥哥的朋友啊!”艾琳眼睛放光,瘦削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你们维尔加纳的居民吗?那里的花漂不漂亮?”      “漂、漂、漂、漂漂亮。”队里的并不是没有女性,不过各个出手狠辣,动作比男人还要粗旷。切斯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安静柔美的女孩子,他紧张到舌头打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艾琳并没有嘲笑他,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漂亮。”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失落:“如果我能亲眼看见就好了。”      “没关系,我们的小艾琳一定能看到的,等到你稍微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维尔加纳看花。”阿瑟带着微笑说道。      艾琳点了点头,哪怕这句话哥哥几乎每次来都说,艾琳还是很耐心地认真回应,“好啊。”      “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失落并没有在艾琳的脸上留存太长时间,她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火红的头发,这在安塞国很难见到。”      “你的头发也很漂亮。”帕姬赤色的眼眸扫过她的长发,说到。      艾琳憨憨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我能摸一摸你的头发吗?”      帕姬颔首,走到艾琳身边,坐在她的床头。      艾琳轻轻地在发尾摸了几下,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真的好漂亮,很温暖。”      她牵着帕姬的手:“哥哥,能跟我说说你的旅途吗?”      于是阿瑟开始跟她讲述起自己一路上的见闻,他的语言简略却能直直切入重点,用词精准,就连与他同行的女骑士他们都仿佛再一次沉浸在了旅途中。      “好棒!龙是什么样子的呢?真想看看啊……”故事说完,艾琳兴奋地鼓起来掌,还没鼓几下,她忽然动作一顿,慢慢软倒在床上。      帕姬眼疾手快,在她快要砸到床沿之前将她拉了起来。      “艾琳!”阿瑟焦急地冲上前去试探她的鼻息,还好,她只是睡着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喘了几口气,再回过头面对众人时脸上又习惯性地带上了微笑:“很抱歉,我的妹妹歇下了,我们出去再聊吧。”      令众人惊奇的是,帕姬并没有直接离开。      在离开之前,她走到艾琳床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艾琳在睡梦中蹭了蹭她的手。      她的动作温柔,和之前喊打喊杀的模样截然不同。      维维安的脸色很差。      他曾经面对过各种各样的危险,有飓风,沙尘,或者是战争,巨龙的追杀……无论沦落到何种境地,他始终游刃有余,哪怕是再强大的生物也不曾让他有一丝动容。      现在他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纤细脆弱到需要贴身保护,符合帕姬眼中完美的公主形象。      还有帕姬那不同寻常的态度。      维维安这个伪劣的替代品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职业危机。      没人知道法师在想些什么,毕竟他淡漠的吓人,基本一年四季只有一个表情。      他们正跟着阿瑟欣赏皇宫的景致。      阿瑟不愧是皇族,礼数周到,哪怕知道他们是雇佣兵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之意,反而热络地带他们逛起了宫殿。      安塞国的宫殿内有一大片花园。      能在安塞国这样冰冷环境下存活下来的花种很少,也有一些既能存活又漂亮的,就被栽种在了这里。      这些花各有各的特色,有的有如冰晶般晶莹剔透,有的则璀璨华贵……唯一相同之处,就是它们都在风雪中傲立着。      在花园的斑驳的树影之后,人影憧憧,应该是侍女或者花匠趁着闲暇时偷偷聚在一起。      “刚才看到殿下又跑去那里了。”   “啊,又是去看后花园里的那位公主吧。”   “她今天上午也没有醒来。”   “可不止呢,我听人说,她刚才又睡过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      “她从出生起就是这样了,据说是受到了神的厌弃,所以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还害死了她的母亲。”   “是神明的诅咒啊!她会将厄运带给她身边的所有人。”   “我曾经提点过殿下,可惜了殿下这么亲和优秀的人,如果他没有离她妹妹这么近,也不会到现在都没被封为王储。”   “我听说前些天,殿下在外出打猎的时候还受了伤,差一点就会危及生命!”   “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也将害死自己的哥哥。希望殿下早日醒悟过来就好了。”      众人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种言论,面面相觑。      阿瑟的笑容不变:“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他的行动没有被在后花园发生的事情打乱。最后,他宴请了佣兵团的人,替他们在安塞国的旅途画上句号。      第二天早晨,佣兵团要向他辞行,阿瑟来到走廊,只看见了趴在窗边往远处瞭望的帕姬。      “我想的没错,我的妹妹果然喜欢你。”难得维维安不在,阿瑟走了过来,站到了帕姬的旁边,与她搭话。      “嗯。”帕姬随口应了一声,不说话。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法师的身上,就连余光都很吝啬分给旁人。      阿瑟对她反应有些无奈:“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这次帕姬转了过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因为你很奇怪。”      “虽然的确是如此,但是被你说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阿瑟微笑着,无奈地说。      “你明明很难过,不是吗?”      帕姬没有理会他的话,定定地望着他,“可你为什么还在笑呢?”      “……”      阿瑟的笑容凝固了,他看向帕姬,眼底一片阴霾。      帕姬的眼神澄澈,不参杂任何杂质,像一面镜子,照应出他那张疲惫至极的脸。      于是阿瑟败下阵来:“身为皇子,不论是射手,马术,还是礼仪……都要做到事事完美,让人挑不出错处。笑容可以降低人的警戒心,时刻带着谦和笑容的皇子才是他们理想中皇子应该有的样子。”      “对于我这种人而言,可供选择的余地很少,带着笑容已经成为习惯了。”      帕姬疑惑地问道:”怎么会?人类伤感的时候会哭,焦虑的时候会叫,开心的时候会笑,这才是我理解中人类应当有的样子。”      阿瑟摇了摇头:“我与艾琳并不是国王的亲子,我们原本都只是亲王的孩子,父亲战死,母亲难产逝世,所以才被国王接回了宫殿里。”      “我与其他的皇子,终究是有些不同的……”他垂着头,望向窗外,那里可以看到后花园,他的目光,就落在那片园丁新种下的那片蓓蕾上。      他们从出生前就已经被规定好了生长趋势,从他们萌芽开始,就只能按照着既定的方向生长,开花,不能稍有偏离。      “你想离开吗?”帕姬盯着他,漂亮的红色眼眸仿佛跨越时空,与百年前那个当年强闯入皇宫的红龙猩浑的眼睛重合。      阿瑟的瞳眸微微放大。      但很快他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艾琳先天不足,从小就不能出门,只能呆在家里……”      “如果我不是皇子,她就连用来续命的药都不会有。”      他捏了捏拳头,最后露出来一个苍白的笑:“我还活着,我的妹妹还活着,这就很好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      虽说他游历大陆不过是为了实现艾琳的梦想,而这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夙愿?      在见识过特兰蒂亚大陆自由自在的风之后,再主动回到自己的囚笼里,又需要多大的勇气。      帕姬用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阿瑟。      龙的直觉一向敏锐,她的讨厌也不会毫无由头。      她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潜藏在深处的勃勃野心。      阿瑟莫名感觉到有一种被爬行动物盯上的错觉,毛骨悚然。      他刚才并未说谎,他近期积攒的压力也确实太大了。      因为害怕与这群佣兵见面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他特意提前封锁了这段走廊。      现在却刚好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发泄的地方。      帕姬缓慢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在皇子诧异的目光之下从窗户跳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自己公主的身边。      “说完了?”公主揉了揉她的法顶,他并没有询问自己刻意留下的原因,但是……      “你不高兴?”人型的帕姬要比维维安矮上一个头,所以还需要微微仰着头看他。      “我没……”维维安的手顿了顿。      “你不高兴。”这回是肯定句了。      再去遮掩无疑会激怒这条龙,维维安干脆爽快地承认了。      “……”      “新的金发公主?你在想什么?”显然承认了情况也没有好上很多,质问的口吻让大法师罕见地心虚起来。帕姬异常愤怒,在说完人族语言后还重复了一遍意思一模一样的龙语,“我并不是那种随便的龙!”      她怎么可能会在拥有自己的公主之后还去盯别人的金色头发?!      他们菲利蒙家族从历史上就压根没出现过这种事!      “你夸她的头发/漂亮。”维维安面无表情地说着可怕的话,如果曾经被他讨伐过的强者听到他今天的言论,一定会气到从坟墓里爬出来。      “那是因为她先夸了我。”帕姬盯着法师的眼睛,她分明就只匆匆掠过一眼而已。      “你对她温柔,让她摸头发,还摸她的头……”      “因为阿瑟手上带着我母亲的纹章。”帕姬非常严肃,“按照辈分来说,艾琳是我的侄孙。”       11. 勇者(作话有小番外) 除了死亡,没有……   “侄孙?”维维安愣了愣,才忽然想起来曾经那位倔强的公主也出身于这座雪原。      这段记忆早就随着那片风雪掩埋在了尘埃里,他原先并不在意,如今看来,自己当初的决断也并不是毫无意义。      不然又如何能够拥有眼前的至宝。      想到帕姬,他对安塞国的观感稍微好了一些。      “我的母亲曾经是安塞国的公主。”帕姬还在跟维维安解释。      维维安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莽撞向她道歉。      自从他那天发表了龙也不一定要和公主相爱的‘叛逆’言论之后,帕姬一直会在各种事情上旁敲侧击,比如现在:   “我的母亲原本也是一位公主,我的父亲在寻找公主的旅程中发现了我的母亲,在打倒邪恶的法师之后,他们就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维维安发现帕姬也不是不会有偏见。      虽然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帕姬生生将故事里那位永远扮演着坏人角色名字吞了下去,但他还是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森森的恶意。      他就连原本他鄙夷无比的吟游诗人撰写的篇章都拿了出来,作为睡前故事,读给小龙听。      在接收到小龙明显不相信,但是依旧纵容的眼神之后,他悲哀地发现,小时候的睡前故事很明显对帕姬的影响更大。      佣兵团们并不需要太过干净整洁的环境,他们的歇脚处就是各个城市的酒吧,那里热闹,还方便交换信息。      切斯特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每日磨练战斗技巧,隔三差五就要和帕姬打上一架。      虽然又是帕姬单方面的虐打。      队伍里的那个小个子法师则愈发沉默起来,他与队伍好不容易拉进的关系似乎又疏远了些,就连之前偶尔还会理会的切斯特都开始无视起来。      “我想与你谈谈。”法师的魔法杖上微微亮起,隐约透出点点寒芒。      彼时帕姬正在虚心向维维安讨教装饰尾翼的术法,她的思路被打断,有些愤怒地回过头。      龙热爱装饰自己的鳞片和羽翼,这就和人族的小姑娘热爱打扮化妆是一样的。      在魔法上,她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学习者。就连与喷火龙本源的火魔法她都能掌握地乱七八糟,更何况属于魔法领域的其他术法?      好在维维安对魔法的领悟独到,帕姬在他的教导下进步飞快。      “很抱歉,帕姬。”法师的表情肃穆,“但是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维洛克回答。”      法师都是有些怪癖的,这一点在人类中混久了的帕姬深有感悟。      于是帕姬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女骑士疑惑地侧过了头,他们小队几乎没有碰见过什么危险,所以很少人见过法师出手的样子。但她不一样,她是所有人中认识法师最早的。      也见过他战斗的样子。      因为法师吟唱需要的时间太久,所以在战斗前,法师们往往会将提前储存好的魔法存放在魔法石中。      他是从贫民窟里一路跌爬滚打混出来的,吃了不少的苦,也学了不少阴招,例如将魔法储存好之后再施加一层障眼法。      可他这一次法杖里魔法的光芒就连用障眼法都遮不住。      为了防止法师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女骑士还是提前跟帕姬说明了情况。      “没关系。”帕姬看着维维安和法师远去的身影,并没有太过于担心,“这是法师之间的事。”      “可……”女骑士还想说些什么。      “维洛克很厉害。”帕姬很骄傲的抬起头,“是我的公主。”      好了可以了,女骑士默默走开,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帕姬自然有自己的思量。      她贴身保护公主只是担心公主受到伤害,并不是要拘束他的自由。      更何况,她的公主的确十分强大,在魔法上的造诣更是达到让她心惊的程度。      可能是龙族好战的血统作祟,她也很想目睹他的战斗。      于是她撑着下巴,嘴里哼着一首独属于龙族的小调,看着外面正在争斗的两个人。      “我在那个时候察觉到了魔法阵的气息。”法师的袍子将他整个脸都埋藏在阴影下,法杖的光晕亮起,将维维安层层笼罩在其中,“那样强大的空间魔法阵,你究竟是谁?和那条龙又是什么关系?”   “你的确很有天赋。”维维安被困在其中,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围着自己的光晕打碎。      “我希望你能过回答我。”法师伸出法杖,指着维维安,“如果你背叛了人族,要与龙为伍,我将会把你视为永远的敌人。”      “那种低级的鳞片冷血生物,就应该永远待在黑暗里!”      更大的光晕笼罩住维维安,他却立马回头看向帕姬所在的角落。      帕姬的歌声停下了。      ……      维尔加纳国王十分高兴,前几日,城里来了一位勇者。      从遥远北方,浑身风尘仆仆,手里还握着一把折断了的剑,显然是历经了很多的战斗。      国王热情地宴请了他。      “我是一位从远方而来的勇者。听说这里曾经遭受过恶龙的劫掠。”接过国王为他准备的利剑,换上了新行装的勇者淡淡地说。      “嗯……算……是吧。”国王诡异地迟疑了起来。      “但是,想要讨伐恶龙,单单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勇者接着说,“我听说大法师维维安也在您的国度,请问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他呢?”      国王的言语更加含糊:“维维安冕下正在游历,我并不清楚他在哪里。”      “那就算了。国王殿下,我将会踏入新的征程。”勇者挂上剑,向国王辞行。      “您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不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国王很是惊讶,还想着要挽留他再休息几日。   勇者坚持离开:“除了死亡,没有别的事会让勇者停下脚步。”      ……      “带上我吧!”听到喊声,勇者回过头。      说话的那人穿着干练的骑士服,棕色的短发盖在帽子里,他拥有着和老国王如出一辙的棕色眼睛。   “你是公主的哥哥?”他看着面前身量瘦弱的人,挑了挑眉。      “咳咳,是。”妮可尴尬地咳了一声,“我非常担心我的妹妹。”      “没有关系,我很体谅您的心情。”勇者委婉地拒绝,“我很快就会将胜利的消息带来,您等候就可以了。”      妮可表情严肃:“可我想亲手将维……我妹妹从恶龙的魔爪里拯救出来。”      “您只会拖慢我的脚步。”勇者再一次拒绝。      “一百个金币。”      “成交。”勇者干脆地说。      勇者带着妮可直奔普格卡湖。      妮可也在自己腰间别上了一把剑,在维维安被掳走之后,她剪短了头发,不再只顾着摆弄自己的机械,也开始注重自己战斗方面的培养,她的体能进步不少,至少这一路都没有再拖勇者后腿。      她看到勇者径直走入森林,疑惑地问:“你不是要召集队伍吗?”      “不用,我不喜欢与人同行。”      你明明才跟父王说要组建队伍的。妮可在内心腹诽着:“走南边吧,这里没有太过强大的怪物。”      “不,走西面。”勇者干脆地拒绝,他四处张望着,正在确定方向。      “可西面住了一位非常强大的精灵。”妮可还以为他不熟悉普格卡湖,解释道。      勇者看都不看妮可一眼,还在寻找西边的路程,嘴上淡淡地回应道:“我知道。”      妮可几乎想拎着他的耳朵咆哮:“你知道还去?”      勇者终于找到西边在哪,好战的血液流淌着,他兴奋地眯起眼睛:“我想去和他打一架。”      “喂!你不是要去救公主的吗?”妮可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勇者浑不在意。      “喂——恶龙抓住公主之后,会百般折磨,将公主凌虐而死的!”妮可非常生气地大叫。      勇者笑了一声,看妮可的眼神像是在看小孩子:“你看的那是童话故事,恶龙绝对会善待他掳走的公主。”      “可恶。”妮可找不到话来反驳,气急败坏地剁脚。      “你不会还在相信那些哄骗小孩子的故事吧?”勇者凑近妮可打量,他们的距离极近,勇者的英俊五官放大在她面前。      妮可红了脸。      在她要爆发之前,勇者却早就走开了:“还没断奶的小家伙,闭上嘴跟着我就好了。”      另一头,维尔加纳的国王正在焦虑着。      他站在自己的宫殿里,来回踱步:“维维安被恶龙抓走,是有什么深意吧。”      吟游诗人对维维安的传颂并不夸张,他在幼年的时候曾经目睹过维维安冕下曾经诛杀过两条恶龙的壮举,普格卡湖那头龙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刚成年的小龙而已,他并不相信维维安冕下没有能力逃脱龙的抓捕。      “维维安冕下这样做一定是有什么深意吧。”      维维安冕下必定是有了什么和人族未来息息相关的大计划正要实行。      可自己却没有拦住勇者。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破坏维维安计划的元凶。      进而成为背叛整个人族的罪人。      国王急得再次抓下一缕头发。    12. 孩童 所有人都死去了,只留下他作为幸……   维维安有些烦了。      人类的确会对另外的种族产生偏见。      可她还在,她还是一头相信童话故事的小龙。      天真地喜欢人类,天真地和低等的雇佣兵混在一起。      他的眼神冷漠,再一次敲碎用来禁锢他的魔法罩。      下一瞬,蓬勃的元素之力奔涌而来,将法师甩出了场外。      维维安看见帕姬很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      他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生气?”      “啊?”帕姬迟疑好久才明白过来他在指什么,干脆地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在面对强大的未知生物,会害怕很正常。”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生物都会把战斗刻在脑子里,人族明明这样弱小,却还能在诸多种族中凭借着自己的生存下来,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不过……喂,你为什么讨厌龙啊!”帕姬之间上手,拍了拍法师肩膀。      直接问出来了。      还真像帕姬会做出来的事呢。      维维安跟在她身后,眼里含着笑。      … …      法师捧起杯子,是切斯特为他点的,还是酒。      他出身贫寒,只是一个小乡村的孩子,怀揣着一个可望不可及地成为法师的梦想。      虽然日子很苦,但是好在想起还在家中等候的母亲,拼搏就有了意义。      直到有一天他远行之时……      有一头龙经过了村庄上方。      那头龙带来了冰雪,冰雪掩埋了村庄。      游历许久的法师回到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那场大雪覆盖了所有人,包括我的母亲。”      法师的表情淡淡地,像是在说什么别人的故事。      所有人都死去了,只留下他作为幸存者,背负着所有人的悲伤与怨恨,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对于龙族来说,人类太过于渺小了,而他们自己觉得无意间造就的小动荡,对人类来说就是巨大的灾难。      而她也并不能管别的龙的事。      如果真的是龙的话,如果真的是龙的话……      帕姬低下了头。      “去看看吧。”维维安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我会陪着你的。”      帕姬和维维安向小队辞行。      女骑士搓了搓手:“诶,我们一起吧。反正现在大家也没什么委托要干。”      切斯特跟着点点头。      法师走了出来,法杖底面与地板相碰发出一声轻响。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队伍里的人说话了,佣兵团的人几乎以为他要离开了。      他的声音因为很久没发声而有些沙哑:“我很久没有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      维尔加纳王国边沿的小镇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雪灾,而现在,当年降下的冰雪已经融化了。      浓雾将这里一切掩埋,从外面看只能从那层雾里看到若隐若现的荒芜影子。塞落花开在破败的建筑上,宁静而又忧伤。风微微拂过矗立在门前的石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在演奏一曲哀乐。      帕姬和维维安往前走,穿过层层迷雾,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那是一个小男孩,脏污的头发紧紧贴在额头上,他察觉到有外人进来,猛然回过头来,目光锐利,像一把尖刀。      “小孩子?“帕姬走了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小孩的眼镜是纯黑的,看上去有一丝丝怪异地违和感。被抱起来之后,他不哭了,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帕姬。      帕姬笨拙地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他的眼珠转了转,贪婪地蹭了蹭帕姬带着温热的手。      维维安察觉到不对劲。      “嘻嘻嘻。”小孩用力环住帕姬的脖子,发出如同小猫般带着哭腔的笑声:“姐姐~”      ……      “这里怎么会有孩子?”切斯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在他眼前摇了摇手指。      帕姬给他买了新的衣服,还贡献出了一部分自己的零食。      小男孩端坐着,如果忽略他抱着帕姬的手臂的话,看上去的确非常乖巧。      他之前一直盯着帕姬看,察觉到切斯特的动作,纯黑的眼眸扫了一眼切斯特。      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切斯特迅速收回手。      女骑士拍着桌子笑他:“多大的人了,还会被一个小孩吓到。”      切斯特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再去看这个小孩时,他分明还乖巧地坐着,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透着些稚气。      刚才的感觉可能就是自己的错觉。      法师看着小孩,表情有些激动:“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是谁?”      他的存在,意味着自己的亲人还可能还活着。      虽然只有一线可能,他还是重新找到了希望。      小孩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盯着帕姬看。      帕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仰起头,露出甜甜地笑:“我叫柯蒂斯。”      “帕姬。”意识到小孩在等待着什么,心想这还真的是个吃不得亏的孩子,帕姬有些无奈地说,“我叫帕姬。”      “嗯,帕姬姐姐。”小孩眯起了眼睛,像是一条盯上猎物正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帕姬奖励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嗯,乖,你家里人呢?”      “我不知道。”柯蒂斯咬了咬手指,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又抬起头来,眼睛里似乎闪着些泪花。      “没事。”帕姬安抚地拥抱着他,柯蒂斯被她抱在怀里,刚好将对上了维维安的视线。      他盯着维维安的眼睛,露出一个天真地笑来。      维维安看着眼前的小孩子,皱了皱眉,在他身上,他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帕姬。”维维安叫了叫帕姬的名字。      帕姬读懂了他的意思。      人类的幼崽何等脆弱,她是知道的,能在荒僻之地存活这么久的孩子。      她倒是要看看,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多了一个孩子,佣兵团热闹了很多。大家排着队逗弄着新来的柯蒂斯,但柯蒂斯始终没有做出回应,弄得狠了,他就会躲到帕姬背后,用含着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帕姬。      帕姬也会不负所望,生气地把众人赶回去。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众人逐渐习惯了小孩儿跟在帕姬身后的样子。      傍晚,柯蒂斯睡着了。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佣兵团长指着这个一直跟在帕姬身后的小拖油瓶,努了努嘴,“他这也太粘着你了吧。”      “他到现在都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几乎所有时间都要跟在帕姬的后面,大部分时候都要贴着帕姬的皮肤,如果一要将他分开,他就永远会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小孩硬生生插足于她和维维安其中,甚至有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和维维安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虽然知道帕姬在顾虑什么,被挤占时间的大法师还是肉眼可见地脸色变差了好几天。      帕姬出于保护,并没有跟女骑士分享自己的担忧:“我听过很多物种的幼崽会在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当成妈妈。”   “他不会是把我当成妈妈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骑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帕姬,下一刻,她就拍着桌子猛的笑了起来,将桌子震得啪啪作响。      “你小声一点,他要醒了。”帕姬连忙阻拦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      “帕姬姐姐?”柯蒂斯推开门,他揉着眼睛,赤着脚就走了进来。      帕姬皱了皱眉,立马走了过去,将柯蒂斯提了起来。      人类幼崽是非常脆弱的,一点儿风寒就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帕姬对此深有感触:“你怎么不穿鞋子?”      “我睡醒发现姐姐不见了。”柯蒂斯用小奶音控诉着,一双水扑扑地眼睛微红,像是会说话,“姐姐明明答应我要陪我睡的!”      帕姬皱了皱眉头,她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她小时候也是非常害怕黑暗的——害怕在黑暗里潜伏着还在窥伺自己想跟自己抢公主的某位大法师。所以很多时候她就会缠着自己的母亲要她陪自己睡觉。      虽然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被已经忍受不了的父亲把她丢去外面历练了。      但是她也的确废了一番功夫才克服了自己对黑暗的恐惧。      “我带你去房间,给你讲睡前故事。”帕姬将柯蒂斯抱了起来,准备带他回去睡觉。      柯蒂斯被帕姬抱回了房间,临走前鄙夷地了一眼还在笑着的女骑士。      龙族善于争斗,生下来的小龙也极早就自立门户了,能够有听到童话故事的机会很少,所以帕姬能说出口的睡前故事也很少,虽然明知道这故事对人类的幼崽来说不合时宜,她还是无奈地又把抢公主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柯蒂斯听出这故事里对维维安的贬低之意,在心里嗤笑着,表面上还装出一个认真听故事的表情。      那个无用的法师既然有运气找到这样珍贵的宝物。   却还将她和最低等的雇佣兵放在一起。   既然那个废物抓都抓不住。   那就只能轮到自己好好享用了。      柯蒂斯的眼睛往下垂,遮住潜藏着眼底的一片晦色。   ……      维尔加纳王国的另一头,普格卡湖的西边一直住着一位只出现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精灵。      他接受着森林的馈赠,拥有着一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      他的生命就和普格卡湖的森林一样漫长,他的力量强大到超乎规则的限制。      他一直生活在寂静的森林里,无人愿意打扰。      直到有一个声音破坏了寂静。      “喂,我们打一架。”   来自远方的勇者说道。    13. 太阳 能让黑暗神喜欢的,必然是与之同……   法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眠不休一直在附近探查着。      他渴望能找到哪怕是一丝一毫有关于家人的信息,并为此付出了全部心力。      他的眼底布满红血丝,在回到旅馆的时候,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佣兵团的人们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你已经很累了,我们替你找找吧。”女骑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下去,你身体会扛不住的。”      “西边村庄都探查过了。”法师的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他思考了一下,妥协了,“你们去南边的村庄问问。”      将法师一个人留在旅馆休息,佣兵团们兵分两路,去询问附近的村庄有关于那场灾难的消息。      ……      “姐姐,我累了。”      维维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柯蒂斯睁着一双水汪汪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帕姬。      帕姬冲着维维安摇了摇头,将他抱进怀里。      小孩很容易疲惫,大部分时候为了方便赶路,帕姬都是这样做的。      “你们是外乡人?”站在村口的老爷爷吸着烟斗,眯着眼睛,看着走进来的三个人。      为了提高效率,女骑士和切斯特他们一起,而帕姬则和维维安和柯蒂斯在一起探查。      “私奔的?”老爷爷啧了一声,“连孩子都有了。”      贵族小姐爱上了穷小子,却遭到了家族的强烈反对。于是贵族小姐毅然决然决定与穷小子私奔,为了逃避家族的追捕,他们往往会来到偏僻的乡下。      这样的桥段故事里提过不少,不过在现实中,异乡人独自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孤男寡女还提着孩子,很难不让人误会。      一想到公主的确是被自己抢来的,现在和她在一起,也能算得上一种私奔。帕姬略略红了脸颊。      维维安察觉到她害羞的表情,猜到她可能在想什么,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被迫围观全程的柯蒂斯差点骂出一句脏话。      被柯蒂斯的挣扎打断了两个人的互动,帕姬把他放了下来,这才开始回归主题:“您还记得那里的村庄吗?”      她虚虚指了指方向。      不管天气如何,那里始终氤氲了一层迷雾,将里面的景色笼罩着,看不清晰。      老爷爷吸烟的手顿了下来,他的眼睛眯起:“你说那片雾里?”      帕姬点了点头。      “异乡人,我劝你不要再去探寻这件事了。”老爷爷盯着帕姬,浑浊的眼睛瞳孔微微放大:“我在这里生活了至少二十年了,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村庄!”      “它一直都是块荒地啊。”      他的情绪激动,烟斗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察觉到老爷爷的表情不对劲。   帕姬和维维安对视了一眼,和老爷爷道谢离开。      在和女骑士汇合之后,他们又问了一些人,得到的答案基本上都是没有听说过。      其间还有个农民在听到他们说自己去过那个地方的时候,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附近,他应当都探查过了吧?”女骑士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放了下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感觉。      “他是说过,北边村庄里的人都问过了。”切斯特无精打采地吐槽,“我们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女骑士阴测测地说:“这里附近村子里的人都不让自家人靠近那片雾。还有传言说有些不明情况的外乡人走进去,不出几日,便会死亡。      一片本不可能存在的地方,传说中可能会吃人的浓雾,自己还就是那几个倒霉的外乡人中之一。      切斯特恐惧地摊开自己的手掌,有些害怕地将脸埋在里面:“我们已经碰过那片雾了,我们也会死吗?”      柯蒂斯嗤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太大,惊扰了沉浸在恐慌之中的切斯特。      “你还笑!明明你的嫌疑最大好不好!”切斯特恼羞成怒,在被柯蒂斯忽视后,又将怒火转嫁给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你不害怕吗?和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共处一室那么久!”      帕姬和维维安面无表情,对比显得还在瑟瑟发抖的切斯特有点可怜。      说实话,这样的恐怖传言对帕姬来说还没大法师维维安的名号吓人。      不过,为了安抚切斯特,帕姬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怕。”      维维安跟着帕姬一起点头:“怕。”      对于维维安来说就更不可怕了,毕竟他自己都是某位小龙床前故事里的大魔王。      “得了吧!”原本恐慌的氛围一扫而空,切斯特愤愤然转过头,看到了正趴在桌子上大笑的女骑士。      “哈哈哈哈你是小孩子吗长这么大了还在怕这种传闻!”      切斯特吸了吸鼻子,他感觉到佣兵团薄凉的队友情,把自己团成一团,缩进了角落里。      “不过切斯特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问题。”帕姬伸出手,将察觉到不对,要躲在自己身后的柯蒂斯拎了出来,“解释?”      柯蒂斯在撒谎还是坦白之中摇摆着,但在对上帕姬漂亮的红色眼睛后,他妥协了。      “其实,我是一位神明。”      ……      “这玩意儿就是神明?”帕姬拎起柯蒂斯,晃了晃。      传说存在着一位神明,他创造了万物,受所有种族的喜爱和供奉。可在某一天,神明忽然将自己的分成两半,一半坠入永夜,另一半永远留在了人间界。      堕入永夜的那一半象征着黑暗,成为了黑暗神。留在人间的则成为了光明的化身,成为了光明神。      没有人知道那位神明是怎么想的,从那以后,神封存了自己的故事,慢慢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黑暗与光明的界限很难分明,一旦一方衰弱另一方强盛,世界就会失衡。      至于有没有衰弱,看到柯蒂斯现在的模样,大家也差不多能看明白了。      “你为什么要从永夜来到这里?”帕姬问道。      哪怕说出了自己神明的身份,柯蒂斯并没有在这里赢得神的尊敬,但是他毫不介意:“我上来看看,那里太黑了,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      这话说的没有道理。毕竟黑暗神天生就应该待在黑暗里,背弃自己的职责跑到人间,给人间带来灾祸,是一件很不成熟的事。      “的确如此。”但帕姬很赞同地点了点头:“你打算出来玩多久?”      “不会待太久。”柯蒂斯指了指天空,“我在找我的小太阳,等找到了,我就会离开。”      永夜冷寂,充斥着绝望和黑暗。   他想要找一个像人间界那样温暖的,火红的太阳。   把她挂在永夜里。      “那你可能还要留很久。”帕姬抬头看了看这轮红日,“你出来太久会给人间界惹麻烦。”      “放心吧,不会很久的。” 柯蒂斯干脆地说,“我已经有线索了。”      切斯特听完了全程,从角落里探出一个脑袋;“那片雾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柯蒂斯摊开手,在接收到周围人明显不相信的眼神之后,他无奈地说:“我一醒来就在那里了,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他抬起眼睛,纯黑的眼眸里,一点光亮都没有,像是在孕育着风暴。黑暗神的声音天生带着永夜的凉意:“不过我只能确认一点是,那里的环境我很喜欢。”      能让黑暗神喜欢的,必然是与之同源的黑暗。      ……      另一边,维尔加纳王国内。      在普格卡湖西面的森林里,勇者和精灵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精灵不善争斗,但是精通于防御。勇者一剑劈开向自己袭来的藤蔓,远远地跳开,在树梢上站直,对上了精灵琥珀色的眼睛。      勇者很烦,精灵也很烦。      他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好几天,现在他们只单是对视着,短期内谁都不想再动弹了。      “停手吗?你是杀不死我的。”精灵懒洋洋地坐在树洞里。“森林会给我无穷无尽的养分。从某种意义上,我是不死的。”      勇者望着四周茂密的丛林,点了点头,同意了精灵的停战请求:“行,我走了。”      “等一下。你去里边干什么?”精灵叫住了正要启程的勇者一行人。      刚才目睹的战斗场景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妮可,三观受到了冲击,听到问话,面无表情地说:“去找恶龙,救公主。”      “那条小龙?我很久没看见她了。”精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盘算了一会儿,“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勇者挑了挑眉。      精灵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忘记‘向你们人类提要求是要支付酬劳’这件事了。”      他伸出手,甩给勇者一把剑。那柄剑很锋利,附着着森林之力的加持,可以提高出剑的速度。      勇者打量了一下,将这把剑挂在自己的腰间   不能阻拦我打架。      精灵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成交。      亲眼目睹勇者和精灵py交易的妮可:……   你的目的真的是来救公主的啊!      她还企图纠正:“剑也拿到了,接下来我们应当去讨伐恶龙了!”      精灵跳下树洞,眨眼间换了一副和勇者差不多的装扮:“普格卡湖南边住着我的好友,你如果想打架可以找他。”      勇者眨了眨眼:“就去南边。”    14. 使徒 他不打算阻拦人间界发生的事情,……   看到他脸上露出和他相似的害怕表情,切斯特满足了。      很显然人是会和人对比产生幸福感的,比如切斯特在见到法师难以置信的表情之后。      “怎么可能,我的记忆明明非常清楚。”法师现在很明显不是很好,在得到同伴带回来的消息之后,他有一种精神错乱的感觉。      他很清晰地记得自己母亲容貌,记得自己小时候做过的每一件事。      而且自己询问的时候,明明……      帕姬捏了捏维维安的手。      维维安知道帕姬在想什么,开口道:“法术的存在是要有依凭的,你可以试试回想更深的逻辑,应该能发生些不同。”      法术分为两种,一种是和空气中元素有关的术法,比如维维安之前给帕姬变的冰块,就是从空气中提取元素凝结而成。      第二种是与生灵有关的魔法,他们被称作暗魔法,被世人所不齿。就类似于黑暗法师召唤亡灵。但是他们也必须要借用一些最基础的凭据,比如死者的骨头和灵魂。      不管那位不知名的法师用的是哪一种魔法,法术都不能凭空造物,只能用各种手段迷惑人心。   既然东西本质是虚假的,那就必然能查出端倪。      柯蒂斯一直在歪着脑袋观察着这位法师,忽然伸出手,暗魔法扑向他的额头,法师下意识格挡。      可黑暗神的魔法有哪里是他一个小法师能够挡得住的?它直直穿过法师的防御,慢慢吞吞地往法师的额头飘去。      好在这道魔法没有他想象中的攻击力,在到达他额头之后就碎成了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      魔法似乎打碎了什么禁制,法师的头上留下一道赤色的痕迹,那道痕迹很小,也十分丑陋,像是胎记。      在显露出那道痕迹之后,法师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帕姬第一反应便是警戒地把维维安藏到身后,还差点露出鳞片,被维维安安抚之后才平静下来。      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只有柯蒂斯心满意足地露出笑意,他能辨认出来,那是来自永夜的祝福。      察觉到法师不善的眼神,柯蒂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你又不是人类,怎么可能会有母亲?”      “我、不是、人类?”他的话精准戳中了法师的雷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法师面色铁青。      法师内部分为守旧派和新兴派。      新兴派崇尚一切法力强大的物种,并且整天想着将他们收为己用;守旧派则与之截然相反,他们只想消灭掉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有攻击性的种族,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人类的安全。      守旧派的法师自己都不是人类,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加讽刺的事情了。      看在他来自永夜的份上,柯蒂斯决定安慰他:“你是我的使徒,我的使徒当然不可能是这些低贱的人类。”      法师三观受到冲击,呆愣地站在原地,很明显并没有领略黑暗神的好意。      “使徒?”这回震惊的不止是法师了,一整队的人都转过头,望着还在静默中的法师,切斯特忍不住问道。      “是啊,我来到人间界,自然需要使徒来迎接。”正常情况下,在神明到达人间界之前,使徒就已经帮他们准备好了一切。      一醒来发现自己被放了鸽子,只得呆在原地,等待着某位粗心的使徒来迎接,结果一等就是十多年的黑暗神如是说。   切斯特看着法师,喃喃自语:“好酷啊,我以为我们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队。”      柯蒂斯看了一眼混迹在人群里的帕姬和维维安:“自信点,如果塔克塔克不在你们小队,你们小队也绝对不普通。”      一条龙一个法师,还有一个黑暗神的使徒。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奇怪的组合了吗?      “如果被法师协会发现的话,我们会被追杀的。”女骑士想的则是另外一个层面。      法师协会是由法师组成的联盟,他们以维维安为榜样,成为了独立于国家的组织,负责维护着人间界的秩序。      不管是激进派还是守旧派,他们都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允许永夜的生灵来到人间界。      他们会无差别的杀死永夜的生灵,包括包庇他们的人类。      在得知自己身份后的下一秒塔克塔克就思考过这个情况,女骑士的话也不过是把他心中所想点了出来而已。      “我会离开。”塔克塔克自己就是法师,比别人更清楚法师协会的规矩,他立马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法师协会只代表了人族的态度,实际上,永夜的生灵在哪都不会受到欢迎,毕竟不管永夜的生灵本身性格如何,他们只要一出现在人间界就必然会带来危机,这是所有种族公认的事实。      塔克塔克在接受自己也是永夜生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离开人间界。      沉思良久,他抬起头,恭敬地问道,“您说的那个‘使徒’,要做些什么?”      他已经竭力控制着自己向他臣服的欲望,可塔克塔克的血脉就是如此。他竭尽全力才能让自己在面对这位神袛时没有下跪。      “负责接引神明,给神明安排琐事,为神明打开永夜之门。”柯蒂斯掰着手指算道。      他现在因为力量不足变成了小孩的样子,就连说话都有受到身体的一定影响。他先前的一些幼稚举动,一方面是为了靠近帕姬,一方面也是为了顺应本能。      “开永夜之门是吧。”法师撸起袖子,将小神明抱在怀里,“永夜之门在哪里?来,我现在就把你、您送走。”      原以为他决定尽使徒责任的法师,却猝不及防被拖走的柯蒂斯:“……”      塔克塔克自然拖不走他。实际上,除非神明自己愿意,不然没有人能够将他送走。      柯蒂斯伸出手,强大的禁制将他定在原地,这算是神明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教训。      “我不是这个意思。”女骑士开口,却是转向柯蒂斯,“有办法将他的力量封印起来吗?”      柯蒂斯不是很想理她。他同法师说话也不过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下属,同帕姬说话是因为欣赏。他本身对于这些低贱的人类并没有一点好感。      但是……      他看了看同样在等待答案的帕姬,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可以是可以。”   “可我为什么要封印自己的使徒呢?”      神明的封印除了神明本人无人能解,封印塔克塔克,意味着他可以重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生活在人间界。      但是对于神明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      “除非……”看到帕姬和女骑士露出如出一辙的失落样子,他眯起眼睛,又再次开口吊起她的胃口,   “你答应帮我找太阳。”      女骑士没有开口,她看到了,神明的目光始终落在帕姬身上,并没有要咨询她意见的意思。      帕姬犹豫地咬了咬唇,公主的寿命短暂,她还需要和公主游历,一起度过余生:“如果不是很久的话,可以。”      “放心吧,不会很久的,我说过我已经有线索了,不是吗?”柯蒂斯随口应着,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掩藏了眼里一抹算计得逞的喜意。      “话说回来,臭名昭著的塔克塔克被人类玩弄得团团转,你应当反思。”柯蒂斯撑着下巴,看着被自己定在原地无法反驳的使徒,“不过那位魔法师居然能掩盖永夜的痕迹,我一时都没能认出来。”      永夜之门开启之地,神明的现世之地,触及规则,本不是人类能够预料到的东西。   可那些令人作呕的魔法痕迹,一看就是人类魔法师才拥有的手笔。   为了避开人们的耳目,还特意选在偏僻的地方施加魔法。   人类的谋划还真的一个比一个疯。   黑暗神摸了摸下巴。      他不打算阻拦人间界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人间界越乱,他越开心。      ……      维尔加纳王国内,一栋外表平平无奇的房屋里,年轻的法师正在办公。      猫头鹰停在魔法师的肩膀上,年轻的法师抬起头,清点着新送来的信件。      这里是法师协会的分部,他是这里的信检员。      这里每天都会收到成千上万的信件,包括各类稀奇古怪的委托。      “给猫洗澡?救命啊我们法师协会哪里会管这个。”年轻的法师摊开羊皮卷,在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愤怒的揉成一团。      过了半晌,他又将它捡了回来,丢在了一个篮子里。      他们最为伟大的执法阁下颁布了规定,哪怕是再无用的委托都不能丢弃,要按照分类放好。      ‘不同的委托可以交给不同的人去做。’执法阁下如是说。      真会有人去接这些无聊的委托吗?年轻的法师在这心里质疑着,手上还是按照要求分类放好。      反正分配任务并不需要我们信检员来操心。      “有新信件。”猫头鹰转了转头,发出一句人类的语言。      法师用法杖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他把手伸进那个圈里,摸出来一卷羊皮卷里。      他熟练地拆开上面盖着的印戳,阅读里边的文字。   边缘泛黄的羊皮卷就写了两行字——      “将财宝缝制在脏污的口袋里,昼夜颠倒黑白轮换。   珍妮从来不会错事,不是吗?”      年轻的法师放下信,困惑地挠了挠脑袋。   这年头还有人恐吓信检员吗? 15. 元宵彩蛋 元宵节就是要吃元宵的!……   一、   维尔加纳王国。      “把你们店里献给勇士的,最好的酒都给我送上来!”女骑士拍了拍桌子,因为委托刚刚挣了一大笔钱,女骑士表现的像是一个暴发户。      “来了来了。”酒吧老板走上前来,将酒调好,放在桌子上,还附赠了两碗吃食。      “这是什么?”女骑士皱着眉头,拨弄着里面小小的团子,“新型的史莱姆?”      酒吧老板带着笑:“不是史莱姆,据说是一个地方的特产,今早店员买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这两碗元宵就当是赠品,送给你们了。”      “这个新型史莱姆还挺好吃的!”切斯特已经吧唧着嘴吃了起来。      酒吧老板微笑着:“是元宵。”      维维安皱着眉头:“什么时候史莱姆都能吃了,唔。”他的下半句话被帕姬的投喂打断了。      帕姬微笑着看着他,于是他也跟着一起弯了弯眼角。      酒吧老板微笑着纠正:“是元宵。”      被迫塞了一嘴狗粮的柯蒂斯坐在塔克塔克的腿上,愤愤不平地发布命令:“把那个什么史莱姆,给我端过来。”      法师默默退了一盘团子到因为手短够不着的黑暗神身边。      黑暗神矜持地吃了一口眼前的小团子,傲慢地评价:“人间界的史莱姆还算好吃。”      ……   酒吧老板咆哮:“都说了是元宵,不是史莱姆啊!”      二、      安塞国。      冰雪封存大地,娇贵的小公主伸了一个懒腰,揉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艾琳,今天食堂做了新的甜点。”阿瑟坐在她的床头,微笑着看她醒来。      艾琳的眼睛亮了亮,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能吃吗?”      “稍微吃一点,没有关系的。”阿瑟将手里的碗端给她。      他这个碗是定制的,能够将食物保存到最适合食用的温度。      艾琳小小地舀了一勺,放在嘴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露出来一个甜甜的笑:“好好吃!就跟花一样温暖。”      三、      普格卡湖的森林里,勇者正赶在去救公主(打架)的路上。      “小心!”妮可抬起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大叫道。      一个看起来软乎乎的白团子从天而降。      勇者提起剑,白嫩嫩的团子当中碎成了两半,黑色的稠密粘液撒了勇者一脸。      “这是什么啊!黏糊糊的一大堆!”妮可及时跳开避免了与粘液接触,“越来越多了。”      越来越多的白团子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才落地,有的甚至挂在了树梢上。      “可能是新进化的史莱姆吧。”勇者舔了舔嘴边的粘液,“还挺好吃的。”      森林精灵也操纵着藤蔓接了一个团子,动作优雅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点头符合道:“味道是不错。”      “喂,你们两个,不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在嘴里啊!”妮可还在躲这个团子雨。      精灵和勇者美餐了一顿,只有妮可光顾着躲避周围,狼狈至极。      只有妮可受伤的世界增加了.jpg      四、      法师协会内阁。      伟大的执法阁下完成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他伸出手,从空间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裹:“怎么会有信件从地方直接传达到这里?”      这是一个包装精良的包裹,用树叶好好封藏着,外面还带着一个羊皮卷。      “献给尊敬的执法阁下。”      他打开了里面的树叶卷,里面是两个白嫩的小团子,他用魔法检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魔法痕迹。   法师摊开手里的羊皮卷,皱着眉头念了出来。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事事顺心。”       16. 契约 人类的法术的确需要限制,规则不……   “执法阁下。”法师协会总部,漂亮的光晕亮起。下一秒,女人握着法杖,一摇一晃地从光晕中走出,慢慢踱步,走到放在正中间的椅子前。      她的法杖后面浮着一大堆信件,等到她停了下来,那堆信件也跟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随手用法杖点了几个放在手里。      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的手上戴着带着做工讲究的白手套,穿着规整的法师制服,正拿着鸦羽笔办公。      他并没有抬头,接过女人手里的那堆信件,翻看起来。      半晌后,他抬起头,有些疑惑。      女人捂着嘴笑了一声。      这个男人就是所有法师们最热爱也最害怕的人——法师协会的执法阁下。      他在法师协会最危难时刻被推上位,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独自承担起了振兴法师协会的职责。      他在刚上任时就颁布了很多严酷的法令,并辅以铁血手段整治,事实证明,他的确高瞻远瞩,这些法规发挥了他们应有的效力,而执法阁下也创造了奇迹,拯救了岌岌可危的法师协会。      他的确是一位富有创造力的改革者,在他的领导下,不仅在短短三年内成功将法师协会从各大组织中独立出来,更是让法师界迎来了崭新的‘黄金时代’。      女人观察着面前的执法阁下,伟大的执法阁下正如同他上任时颁布的那些法令一般,完美,冷漠,缺乏人情。      “来自不同分部的信检员都收到了这样的信。”女人晃了晃自己手里夹着的羊皮卷,“我差人将这些诗写到了一起。”      漂亮的栗色卷曲头发,前凸后翘的身材还有异色的瞳眸,女人拥有着那些肥肠满肚的贵族们趋之若鹜的长相。      但并没有人敢招惹她,毕竟法师的脾气都非常古怪,当面可能不会对你做什么,可当你一觉醒来的时候,是醒在自己的卧室里还是□□地醒在荒僻的坟场上就很难说了。      “珍妮是一个铁匠的女儿,她不想遵从父亲的命令打铁,而是更想当一个裁缝,她将碎尸块缝合在一起,又用鲜血当作染料,用眼球当成珠串,最后制作了最为完美的作品。”      女人嫌弃地捏了捏鼻子。   “还真是毫无美感的犯罪。”      “是挑衅?”执法阁下在那张羊皮卷上扫了一眼,眉头拧得死紧。      “谁知道呢?”女人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或许她需要有人来欣赏一下她的杰作也不一定。”      执法阁下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自己手上的鸦羽笔:“不管怎么说,法师协会也接到了这个委托。我们肯定是要派人去的,但是……我太忙了。”      “啊,知道了,知道了,我替你去行了吧?”女人伸出法杖,将堆在地上乱七八糟的羊皮卷用术法操纵着又重新倒回了口袋。      “安洁娜,一切小心。”男人分配完任务,示意女人将周围的东西放回原处,他重新做起了今天没有做完的工作。      “放心吧,我会的。”女人的飞吻扑了一个空,眼见着男人又把头埋回了案卷里,安洁娜生气地跺了跺脚,“还真是一位不懂情调的大人物。”      ……      另一边,旅店里。      魔法的光晕闪过,刚刚觉醒的法师摔倒在地上,还好切斯特反应够快才避免了他脸着地的惨剧。      “这样就好了?”女骑士有些不敢相信。      动作太快了,根本没有浪费多长时间,黑暗神收回手,双腿一撑跳到地上站好。      “他现在又没有回想起自己身为塔克塔克的经历,封印起来非常容易。”   刚定下契约,黑暗神心情极好,非常慷慨地做出了回应。      他小腿哒哒哒地跑到帕姬身边,凑近她说:“如果帕姬姐姐不满意,我再重新封印一遍?”      可惜他的腿太短了,虽然他竭力表现出成熟的模样,可那哪怕是拼命站直也只能碰到帕姬的大腿身高,只能让别人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来。      维维安提起他后颈上的衣服,将他拎的远了一点。      “变态法师!”发现自己离帕姬越来越远,柯蒂斯扑腾着自己的四肢,非常生气的大叫道。      帕姬笑着纵容维维安的行动,她原先觉得这幼崽不对劲才把他放在身边观察,但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也没必要把他放在心上。      柯蒂斯转了转眼睛,飞快地反应过来为什么一直维护自己的帕姬不再维护起自己来了。      于是他可怜兮兮地垂下脑袋:   “我现在法术只有以前的一半,刚才封印完塔克塔克,根本没有力气了。而且,我的使徒也没了……”      “如果你回到永夜,只需要一天就能复原。”维维安无情地戳破了他的谎言。      “封印会被解除吗?”女骑士有些担心地看着被放在床上的法师,他的呼吸平缓,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除非他回到永夜。否则封印永远都不会结束。”被拒绝了,柯蒂斯有些难过地坐回椅子上,他的腿不够长,又没有帕姬和塔克塔克的帮助,只能自己蹦上椅子。      “可是维洛克说过,法术需要媒介和限制,如果是这样的话,限制不就没有了?”听到柯蒂斯的回答,帕姬有些疑惑,她最近一直在跟随维维安学习魔法,对基本法术原理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而且术法的限制要有一定的约束力。      比如一个男人对女人用魔法许诺爱你一万年,但是客观条件下,他并不能够活到一万年,所以这个魔法压根就无法成功。      现在法师不破除封印就是普通人类,按照人类的身体强度根本无法穿过永夜之门回到永夜,这个限制加的可以说是毫无疑义。      听到那个不熟悉地称呼,柯蒂斯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维维安一眼,才懒洋洋地说:“神和人类可不一样,神施加的从来不是法术,而是规则。”      “人类的法术的确需要限制,规则不用,而且规则只要定下就永远无法更改。”柯蒂斯纯黑的眼眸中,流转着鎏金色的,独属于神明的暗芒,“这就是神明的力量。”      “那你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女骑士惊叹道。      “应该不行,神明制定规则应该是需要条件的。”帕姬皱着眉头否决了女骑士的话,如果神明真的可以随意制定规则,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维持着自己孩童的样子。      “小帕姬猜对了,但也不完全。”够不着桌子,柯蒂斯百无聊赖地趴在自己的小短手上。   “如果我是在永夜,那的确可以为所欲为,可是我现在光明神的地盘,我定下的规则会受到一定制约。”      “我的规则只有在别人与我制定契约后才能成立。而契约的形成需要达到三个要求,公平,等价,以及见证人。”      “比如我和小帕姬刚才制定的约定。使徒的身份对我来讲和对塔克塔克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我用来和你交换陪我找太阳这件事,这就是等价。”      “见证人,也就是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如果你们问我任何和契约相关问题,我都必须做出回应。”   “如果我有一丝一毫的隐瞒,那么我就会付出代价,而和我约定好的人没有实现承诺,她也会遭受惩罚,这就是公平。”      “所以定规则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容易嘛,小帕姬,我也是很幸苦的~”他嘴上转移着别人的注意力,一面用自己的小短脚挪啊挪,成功将自己手放在了帕姬的衣摆上。      但是很快就被小心眼的维维安施法弹了开来。      他揉了揉自己被打痛的手,不甘心地瞪了维维安一眼。      女骑士嘟囔着:“所以公平的判断就是在人心里重不重要?这是什么见鬼的衡量标准?如果我现在和你要一筐金子,我让帕姬去找你求,岂不是能够减少付出的代价?”      “让帕姬求要付的代价只会更大。”毕竟论贪财,谁能比得上一条龙。柯蒂斯淡漠地说,”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你真的找一个人对金钱没有渴望的人和我定下这样的契约,付出的内容的确会减少,但是若是他将金子转送给你,你们两个都会付出更大代价。”      “毕竟神明可不能被愚弄。”      女骑士承认她在听到神明的契约之后一点点动心,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得到或者完成的事情,而且看着契约代价不小,更何况……能让神明都畏惧的惩罚,那有多严重。      她干脆地放弃了自己脑子里的那些想法,转头提了一件严重的事:“背后的那位操纵者肯定还在观察着我们,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用慌。”帕姬淡定地分析,“如果我们不做出行动的话,着急的反而会是他。”      维维安淡定地附和着帕姬的话:   “罪魁祸首比我们着急,到时候,‘他’绝对会来找我们的。”      ………      深夜,旅馆漆黑的走廊里。      一个影子摇摇晃晃,走在狭窄的走道上。   她的脸上涂抹着夸张的颜料,嘴里哼唱着诡异的歌谣:“ 叮叮哐哐,哐哐叮叮,用鲜血涂画,用白骨做支架,珍妮永远不会出错,不是吗?。”      她慢慢悠悠地晃到这条走廊最里面的屋子里,敲了敲门。   “我叫珍妮,是这个镇子里的一个裁缝。”      “你们需要新衣服吗?”      门吱嘎一声打开,珍妮脸上诡异的笑容越放越大,她等不急门完全打开,身材娇小的珍妮硬生生将自己从那一点完全不能容纳一个人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然后,她就愣住了。      房间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珍妮的残骸。 17. 人偶(作话附录法师背景补充) 与预想……   与预想中看见里面人害怕的神色完全不同,她一进门,就发现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珍妮后退了几步。      “哟,又来了一个。”柯蒂斯坐在床上,双腿离地,摇摇晃晃。      帕姬揉了揉自己的手,关节发出咯哒一声脆响。      珍妮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从门缝里缩回去,还没能碰到门缝,就被术法弹开。      珍妮僵硬地直起身子,正想从另一边逃脱的时候,帕姬却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珍妮抬起头,面前的女人眼睛里闪着红色的黯芒,下一秒,她就被撕成了两半。      珍妮翻着白眼望天,帕姬拍了拍手,将落在手上的羽毛弹掉。      这是一个人偶,里面填充着棉花,发出腐臭的味道。      “你听过她刚才唱的歌没有,血什么的眼珠什么的,这玩意儿是人皮做的?”女骑士蹲在地上,跟帕姬一起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具人偶。      “卧槽,你们就不害怕吗?”切斯特抖着嗓子说。      才醒过来就发现满地人偶残骸的法师和切斯特抱在一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肯定不是,人皮做出来会比这个光滑一些。”维维安皱着眉头,察觉到众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      他咳了一声,给自己辩解:“以前看见过一些。”      “维洛克,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一个房间里一共五个人,三个变态。切斯特抖地更加厉害。      “这是最后一间房了,应该没有珍妮会过来了。”帕姬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大堆人偶,“这位黑手先生还真是大手笔。”      “珍妮很能干,歌里不是说了吗?”女骑士随口回应道。      帕姬丢下自己手里的棉絮:“那就让她看看是我们拆的多还是她造的多好了。”      法师走了过来,拨弄了一下这些人偶身上的棉絮,手上的法杖闪过一丝光芒。他的脸色十分凝重:“这是黑魔法,是法师协会禁止使用的法术。”      因为黑魔法需要用到人的灵魂,并没有正常的法师会去使用,就只有堕落于深渊中的亡灵法师才会使用这么下三滥的术法。      切斯特一个人在角落嘟嘟囔囔:“得了吧,黑暗神都放出来了,他怎么会还在意法师协会禁止什么?”      法师冷冷地看向切斯特:“你不害怕了?”      切斯特立马闭上了嘴。      有了痕迹,再去追踪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哪怕是最低等的法师,都会在自己的术法第一节课上学会追踪术,跟何况队伍里还有一个维维安和另一个悟性很强的法师。      痕迹消失在一个铁匠铺。      真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一个村子里只有一个这样的铁匠铺,可以供给一个小镇的基本生活所需。      而如今,铁匠铺里堆满了用来制作玩偶的棉絮和布料。整个小镇空无一人,除了无处不在的风,半点声音也没有。      “太过分了。”意识到那些人偶魂灵的来源是什么,女骑士变了脸色。      施加过暗魔法的人偶就变成了禁锢魂灵的容器,必须要破坏载体才能解救出这些被困着的生灵,所以和女骑士才会那样疯狂地损坏人偶。      “等一下。”柯蒂斯迅速钻到帕姬身后,维维安忽然转身,将正要前去探查情况的帕姬拦住。法师反应慢了一点,但是还是迅速回过神来,将女骑士和切斯特挡在了后面。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又或者说……你们是谁?”猛烈的狂风卷起地上那一滩棉絮,狂暴的魔法能量席卷而来,法师勉强支起屏障,狼狈地防御起来。维维安微微侧过头,伸出手替法师那边分担了一些,才缓和了法师的压力。      一个异色瞳的女人从天而降,轻巧地落在了铁匠铺门前的地上。      “我是来欣赏杰作的,来,快告诉我,杰作在哪?”女法师笑着舔了舔嘴唇,指着维维安他们说,“那么珍妮,又是你们之中的谁?”      “尊敬的安洁娜阁下,我们只是来这里旅行的异乡人,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铁匠铺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法师和女骑士对了对眼神,走上前去。      安洁娜作为执法阁下的鹰犬,他身为法师协会的一员,当然认得。      “原来是这样啊……”安洁娜咬了咬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这种情况我没有遇见过,是应该回去禀报执法阁下了呢。”      “不过……”她忽然转过头,下一秒迅速接近维维安,还未碰到就被气愤地帕姬重重弹开,她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优雅的握着法杖落在地上。      “还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战士,可我是要找他打架,你为什么要生气?”      安洁娜表情夸张地捂住嘴巴,异色瞳眸惊讶地放大,“莫非,你是他的姘头?”      帕姬不说话,就着一地棉絮,操起铁匠铺里的铁钳直接硬生生轮了过去。      安洁娜一握法杖,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她出现在另一个地方,露出一个微笑:“你……”      还未说出第一个字,她的眼眸缩到极致,铁钳就划过她的鼻尖,差一点就能划花她的脸。   眼看着帕姬的攻势又要袭来,安洁娜咬了咬牙,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帕姬之前跟我们比试的时候可能留了不止一手。”面前争斗的两个人只留下残影,切斯特目瞪口呆。      “自信点,这哪里是留了一手,普格卡湖里的水都快被帕姬放完了吧。”法师的表情和切斯特如出一辙。      战士和完全准备好的法师本应当是没有可比性的,毕竟人法师各种诡谲的招数使出来,身体素质再强韧的战士也扛不住。      更何况,安洁娜是谁?执法阁下的爪牙,魔法协会的首席法师之一。      可看着她们两个打架的样子,不仅打了好几回合,帕姬还隐约占据着上风。      安洁娜的表情比之前要凝重很多,她魔法帐里储存的瞬移魔法几乎快要耗尽,可是面前这个疯女人一点疲惫的样子都没有,战斗节奏也越来越快。      更加诡异的是她越打越亮的眼睛,她看的非常清楚,那里分明闪烁着战斗的喜悦。      帕姬越来越能找到她瞬移的规律,手抓的也越来越准。      安洁娜在半空中一扭腰,再一次避开快要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被她的手抓到后会发生什么,安洁娜一点都不想去尝试。      持久战永远对法师不利,更何况站在对面的也不一定就是罪魁祸首。      思量之下,她决定停手。      “停下,我明白你们不是珍妮了。”安洁娜浮在空中,脚下的魔法光环隐约有即将溃散的痕迹显然这场争斗让她疲惫至极。      帕姬不甘地收回了手,看她的样子,很明显,还想再打一架。      接收到她的眼神,安洁娜往法师身后缩了缩。      “你可不能怪我啊。法师没有登记,我身为法师协会执行官之一。当然会多问几句。”      “他没登记?”帕姬疑惑地看着安洁娜。      “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哥,我肯定见一眼就不会忘记了。”安洁娜笑着强调,暗示性十足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按照冕下的规定,所有的法师都需要登记,不是吗?”      “要登记?”维维安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在场,唯一一个混过法师协会的法师。      “执法阁下早年颁布的法令。”法师用气音回答道,“好早就颁布了,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据说是为了能够在发现法师犯罪后方便及时排查出法师的信息,减少法师的犯罪率。”      “的确是一个聪明的规定。”维维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是听说法师协会换了一位新的执法长官,看来他管的不错。”      法师在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毕竟执法阁下在执行这个法规的时候相当严格,所有未登记的法师必须要去总部登记领取法师通行证。      没有通行证的法师就会被视为黑户,不能得到法师协会任何一个分会的接待。      如果有未登记的法师暴露出来自己会使用魔法,就会被强制性地带去总部登记,如果拒绝就会立马被执法阁下的鹰犬们抹杀。      执法阁下对法条的执行向来严苛,但严酷到这个程度的,只有这一个。      也托他的福,现在在特兰蒂亚大陆上看到未登记的法师就跟在白天看到星星一样少见。      法师用看珍稀物种的目光看着维维安。      “你真的不知道?”安洁娜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没能见到‘杰作’,能捡到一个‘黑户’也算得上不虚此行。不过看这里的变故,不告诉执法阁下不行了。      到时候又要加班,安洁娜再一次叹了一口气,在法师协会做事脏活累活没少做,假期又少的可怜,要不是薪酬和执法阁下的脸还算过关,她早就辞职了。      她扬了扬手,从空间口袋里掏出一卷魔法阵,一打开,淡蓝色的光晕亮起,照亮了她半边脸,“既然你没登记,那我带你去总部登记吧。费不了多少时间。”      谁又能想到,被世人传颂的维维安冕下,其实还是一个就连法师通行证都没有的黑户而已呢。    18. 囚笼 曾经那条老龙说的没错,维维安总……   羊皮卷上的法阵是拓印的,使用便捷,只需要注入一定的魔法激活就能使用,缺点是只能用作短距离的传输,而且转送一次就会报废。      这种东西造价昂贵,关键时刻可以用来逃命,也就只有法师协会的人才会毫不吝啬地把它单纯当成传送工具来使用。      “欢迎来到法师协会。”安洁娜勾起娇艳的红唇,缓缓开口。      墨色的鸦羽悄无声息覆盖了下来,将人们的视线层层掩埋,坠空感传来,转瞬之间又踏入平地,等到羽翼散尽,恢弘的巨大建筑展露在人们面前。盘旋着的楼梯从他们脚下一路延伸,最后消失在连绵成一片的花海和云雾中,法师塔遥不可及,像是疲惫至极的旅人做的一场绮梦。      “我现在有些羡慕你们法师了,怪不得帕姬天天缠着维洛克学魔法。”切斯特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羡慕的感叹道。      这么长的阶梯安洁娜才不打算走完,她百无聊赖地挥了一下法杖,直接把这群人传送进了协会内部。      魔法光晕直接亮在前台,不顾被突如其来魔法惊扰到的法师投来的惊异目光,安洁娜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有空对他打招呼:“哟,早。”      肩膀上的猫头鹰吓得炸了毛,刚刚从分部跑来总部交接完工作的年轻人冲着从他身边穿过去的安洁娜破口大骂。      “吵死了。”安洁娜揉了揉耳朵,随手丢给他一张羊皮卷,“他是法师,你带他去办通行证。”      “哈?信检员的工作还包括这个?”年轻人夸张地反驳,安洁娜丝毫不受影响,直接划走另一道空间门离开。      年轻人冲着空间门消失的位置大吼:“记得要给我加工资啊!”      ……      “跟着来吧。”一面对他们,年轻人登时换成了一副怏怏的脸色。拎着羊皮卷带着他们法师协会内部沿着阶梯一路往下,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门口。      “他手上的是什么?”切斯特戳了戳站在他旁边的法师。      “这是凭证。”法师耐心地解释,“这道门上下了特殊指令的,他的权限应该不够打开门,所以需要借助凭证。”      年轻人用指甲划开羊皮卷的封口,将羊皮卷贴在了门上,魔法波动的纹络流淌着,像是细碎的星光。      “那女人权利很大?”切斯特继续问道。      法师点点头:“早些年跟着执法阁下洗牌的大人物,现任首席执行官。”      “可还是打不过我们的小帕姬。”切斯特有些兴奋地搓手还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猫头鹰嘎吱一声发出了呕哑的叫声,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有微光透了出来,像是倾泻而下的月光。      “闭嘴。”年轻人随手甩掉羊皮卷,暗紫色的火焰附着在其上,将之焚烧殆尽。灰烬刚好落在切斯特鼻尖。      法师们当真脾气古怪。切斯特缩了缩脖子,对比于这里的法师,塔克塔克和维洛克简直能算得上小可爱。      这间屋子非常空,屋子的正中央,巨大的水晶球半悬在空中,散发着淡蓝色的盈盈微光。      年轻人给自己搬了一个椅子,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抓了一支鸦羽笔。      他抬起眼对着维维安说:“用全力对着这个球输法力,我们好给你评级。”      维维安缓缓点头,他并不是很清楚现在人类的能力,      莹莹的光辉亮起,水晶球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将整个屋子照耀着,璀璨如同白昼。      啪嗒,鸦羽笔落在地上,猫头鹰扑棱了一下翅膀。      年轻人狼狈地蹲下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鸦羽笔。      “酷。”女骑士吹了一声口哨。      “你想把它当成太阳吗?”帕姬还在想着和柯蒂斯的约定,问道。      柯蒂斯感受着水晶球里蕴含的那些令自己讨厌的味道,啧了一声,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之意:“我的地盘里可不能出现这种脏东西。”      大法师维维安收回手,接受着周围目光的洗礼,眼神却始终只看着一个人。      他当然知道自己并不应该透露那么多法力。      但是,他也不想一直做某一个人的小公主。      他们好不容易走过了那么多旅途,一路上的所闻所见,都是帕姬竭尽所能想让自己看到的她的世界。      他理应做出回报。      更何况,与其等到帕姬自己发现那张皮子底下藏着的狼的皮毛,还不如让自己主动揭露。      所以在完成测试后,他将目光第一个投向了帕姬。      帕姬微微颦起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像是恐惧,又像是厌恶。      如果不行,如果不行……      维维安遮住眼里含着的那抹晦色。      粗心的恶龙将法师当成公主领回了自己家中,在发现真相想要逃离的时候,被卑劣的法师发现锁在了高台,于是一切都无法挽回。      曾经那条老龙说的没错,维维安总要危险很多,不是吗?      他仔细地观察着帕姬的神色,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帕姬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来。      隐秘的期待落空,维维安有些懊恼,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执法阁下的办公室里。      “执法阁下。”安洁娜恭敬地对还在办公的执法阁下鞠躬。      即使是工作时长严重超标的法师协会里,论工作量,执法阁下也能算得上是其中的翘楚。      执法阁下微微颔首,终于放下了鸦羽笔,拿起放在一旁的法杖在他和安洁娜面前划出一道光幕。      光幕里显示的正好是那颗巨大的水晶球以及旁边的围着的帕姬一行人。执法阁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说:“我并没有从里面感受到黑魔法的气息。”      “那就不是这件事的主使。”不是主使就意味着还得加班,安洁娜叹了一口气一边,再次在脑海里将那该死的罪魁祸首骂了一遍。      执法阁下想的却不是这件事:“你之前说,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也很强?”      安洁娜点了点头,她仔细回想这她们那一次的争斗,附和道:“如果我没有休战,那么失败的只会是我。”      “法师协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优秀的孩子了。”执法阁下眯起眼睛,看着还在光幕里的两个人,“如果他们能够加入法师协会,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安洁娜思考着执法阁下话语间的含义,点了点头。      ……      特兰蒂亚大陆绝大部份地方都是按照强者为尊的,法师协会内部显然也是这样。      在维维安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之后,年轻人对他们的态度明显恭敬很多。      他递给维维安一张特殊材质的卡片,但看样式,应该也是法师协会特制的:“在这里签个名,这个通行证就是你的了,凭借着这个凭证,就可以受到法师协会的优待,每一个月也会收到一系列法师的酬劳,你还可以凭借着这张卡在法师协会接任务……”      年轻人后面的话被一阵掌声打断。      “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鞋跟碰撞地面的声音响起,安洁娜扭着身子,款款从楼上走了下来。光幕随着她的动作降下,将里面的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在意识到那光幕是什么的时候,年轻人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喂喂喂,安洁娜你想死别带上我好不好!”      “喂,或许你们愿意来魔法协会就职吗?”安洁娜并没有理会年轻人的话语,而是直面人群,尤其是人群中的维维安,“执法阁下可以提供给你很高的地位,按照实力,你甚至可以凌驾于我之上。”      跟随执法阁下的这些年,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有把最精锐的力量集中在法师协会,才能保证法师协会的地位永远稳固。      维维安还要陪自己的小龙历险,当然是想也不想地拒绝。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安洁娜不无遗憾地说。      “不。”维维安再一次冷漠地拒绝。      “那就可惜了。”安洁娜彻底放弃了和他交涉的意图,她轻轻往后退了几乎,用手指划过旁边的光幕,带出一道噼啪作响的电火花,“看到这个了没有,是维维安冕下留下来的防御阵,被改良作为法师协会最后的防护,就连我都破不开。”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们的武力值比我高,我自然要想一些别的法子。”察觉到切斯特一行人的眼神,安洁娜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你只要同意,并且发下誓言,伟大的执法阁下会放你们安全离开的。”      “如果不同意呢?”帕姬盯着安洁娜,眼睛慢慢转成了属于龙的暗瞳。      安洁娜满不在乎的的笑了笑:“那就只能陪着我一起呆在这里了。”      “真是疯女人。”年轻人已经要疯了,他肩上原本停着的猫头鹰已经飞了出来,没头没脑地四处乱撞,在探寻一圈无果后,他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你想疯,你为什么也要把我关进来?”      安洁娜带着歉意朝他拱了拱手:“杰,很抱歉拖你下水。他对魔法的感知力太强,我怕关不住他们。”      “等到我们出来了,我赔你半个月工资。”      叫杰的年轻人并不领情,他咬了咬牙,愤怒的接着骂道:“命都没有要工资有什么用!你还真是诺亚养的一条好狗。”      安洁娜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杰怎么能这样说?”      “为实现执法阁下的光辉事业而献出生命,我们都应当荣幸才是。” 19. 眼泪(作话小番外) “啊,你们法师协……   “啊,你们法师协会的人都那么疯吗?”眼看着帕姬又冲上去跟安洁娜战成一团。切斯特和女骑士两个战士插不上手,只能待在一边。      “这不是很棒吗?”柯蒂斯抱着手说。      对黑暗神的恶趣味不敢恭维,切斯特转过头,却听到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响起。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听起来那个人还上了年纪,声音很是沙哑。      切斯特四处看了很久也没找到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影,正要害怕的缩进女骑士身后,却听到站在杰肩膀上的猫头鹰开口道:“是我。”      “卧槽,猫,猫头鹰说话了”切斯特脑袋一缩,躲到了女骑士身后。      杰摸了摸猫头鹰因为被嫌弃而隆拉下去的脑袋,鄙夷地开口道:“这是我的使魔,当然会说话。”      “有一类法师会与精灵签订契约,收为自己的使魔。”法师淡淡的解释道。法师届分为两个阵营,一个厌恶除了人类以外的所有生物,另一个则与精灵分外亲近。两个阵营的人互相嫌弃,他和杰就是这样,平常并没有交集,如非遇见这种情况,他也不想跟杰扯上关系。      杰显然也是这个态度,他和塔克塔克占据这两个地方,各自探查,泾渭分明。      但是猫头鹰显然并不管这些,在短暂的伤心过去后,它很快和外向的切斯特处好了关系:“安洁娜刚进法师协会的时候可是一个乖孩子,性格也很活泼,可惜后面发生了那样的事……”      猫头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和魔法协会内部的纷争有关,实在是不能和这位新交的朋友分享。      这让热爱分享的它很是不能尽兴。      和两位正在焦急忙碌的法师不同,维维安非常淡定,并且始终将目光放在正在战斗中的帕姬身上。      他曾经创造出的这个魔法阵免疫一切物理伤害和法术伤害,同样的,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是名副其实的绝对防御。      这样的防御魔法对维维安来说未免太过于愚蠢,只能算得上是做失败的试验品,他在当初研究这些阵法的时候借用了法师协会的屋子,所以作为回报,他将一些废掉了的魔法阵都交给了魔法协会的主使人,其中也包括这个魔法阵还有相应配套的操控石。      转眼间过去了百年有余,魔法协会早就不复当年模样,没想到还存着这个东西,魔法石不知道有没有留下来,要是留下来的话,估计就是在那个现任执法者手上了。      不过没关系,对于创造者本人而言,想解这个法阵不难。      但维维安并不想那么早解开—因为小帕姬实在是太热爱打架了,他也能察觉到她现在非常开心,所以,他决定迟一点再解开它。      维维安一边伸出手为她施加用来伪装的魔法,防止她在打架过程中因为太过兴奋而露出原型,另一只手为她制冰,等她打够了可以吃一些解热。      忽然,他的动作停下了。      “什么?你怎么话说到一半不……”切斯特听故事听到一半没了下文,很不满意的朝他的猫头鹰朋友抱怨起来,还没说完却被一个重击打断了思路。      切斯特回过头,看到女骑士的脸色很是凝重:“喂,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你看看帕姬。”      这两个人越打越疯,现在已然是见血了。      安洁娜乘机在帕姬脸上划了一道,而帕姬重伤了她的手臂。      两个人根本没有身为美女的自觉,几乎是拳拳照着脸来,看着切斯特都有些疼。      帕姬因为是龙,仗着□□强度打肆无忌惮,硬抗伤害,却没想到身为法师的安洁娜比她还不要命。   帕姬擦掉落在唇边的鲜血,又冲上前去,维维安皱了皱眉。      他的确知道帕姬很开心,但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打法。      他有些生气的喊她的名字:“帕姬。”      正在兴头上的小龙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呼喊,一个转身,又投入了战斗之中。      呼喊落了个空,女骑士瞥见维维安不妙的脸色,默默拉着切斯特离快要爆发的大法师远了点。      这一头,安洁娜有些绝望了。      她几乎是遍体凌伤,储存的魔法也要耗尽,费尽全力却只给对方留下了一点擦伤。      眼见着对方又要袭来,安洁娜吐了口血沫,法杖里还储存着她的最后一击,这是她压箱底的底牌,是一道用来与强敌以命换命的强力术法。      但是她却停下了,魔法石一直亮起的微芒散去,法杖咔哒一声掉落在地。      这是执法阁下看好的人才,她刚才也用鲜血检验了执法阁下的眼光。      安洁娜一开始就没有抱着能活着离开的指望。她隐瞒了执法阁下自己的决定,并将防御罩的开启地点选择在了这里—执法阁下最不愿意来的地方。      她留下了传讯魔法,只要他们按照自己要求的那样发下誓言,就算在自己死后,那封羊皮卷都可以送到执法阁下的桌子上。      她将死去,但没有关系,执法阁下虽然损失了他最忠诚的爪牙,却可以多两个更加强力的助手。   他们将会协助执法阁下走向最终光辉灿烂的未来。      哪怕这个结局,自己再也看不见了。      拳风破空而来,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安洁娜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她撇过头,闭上眼睛,等待着这结束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击。      和她一起闭上眼睛的还有杰,他对魔法的掌握能力十分糟糕,所以当不了执行官,一直以来就只能当信检员,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也是,想要救安洁娜却没有力量,只能看着。      他只能选择闭上眼,哪怕安洁娜有多么放肆,但她终究还是自己的同伴,要他眼睁睁目睹同伴死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预想中的痛感并未来临,一阵风吹起她的刘海,安洁娜睁开眼睛,对上了帕姬的眼瞳。      红色的,在光线下折射出各式各样瑰丽的投影,像极了小时候放在手里把玩的玻璃珠。      “你可真无聊啊。”   帕姬收回手,从她的身上跳了下来,将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没意思,不打了。”      几乎在帕姬刚结束战斗的同时,圣洁的光辉就笼罩住了帕姬,等那光晕消散的时候,帕姬脸上的伤痕也跟着一并消失了,就连弄皱的衣摆都恢复了原本干净整洁的样子。      杰回过头,看向维维安,震惊不亚于他刚才接触水晶球的时候:“你还会治疗魔法?”      复原比破坏要难上很多,治疗魔法属于更加高阶的一种魔法,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能够掌握。      已经逐渐习惯维维安画风的塔克塔克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安洁娜,你太乱来了。”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光幕缓缓降了下来,消散在空气中。原本外面的景色展露了出来,防御法阵解开了。      执法阁下的衣角微乱,在看到安洁娜凄惨的模样,更是脸色差的要命:“杰,去找治疗法师来。”      “遵命。”杰恭敬的鞠躬离开,很快就讲几名治疗法师带了下来,来到后方给安洁娜做了紧急治疗。      “安洁娜,你不应该随意揣度我的意思。”看到安洁娜没事,执法阁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面对着帕姬他们,“我们的确很需要新鲜的血液加入,但是我们并不会强迫一个善良的自由公民。”      执法阁下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      帕姬却在看到这个微笑的下一秒将维维安藏到了身后。      执法阁下有些疑惑地看向在人群后方的安洁娜。      “虽然他笑的很真诚,但是我老觉得他很阴险。”安洁娜身前,切斯特跟法师窃窃私语。      “别想了,像阿瑟。”法师接过话茬。      他的嘴角弧度跟那个皇子一模一样。      切斯特恍然大悟:“那他还真是坏透了。”      “你们收敛一点啊,安洁娜还在后面。”女骑士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安洁娜:……      这一边,执法阁下简单做出了最后的结语:“虽然你们拒绝了法师协会的邀约,但是法师协会永远敞开大门等待着你们的加入。”      ……      魔法协会外。      “所以他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们放了出去?”切斯特有些疑惑地看着女骑士。      女骑士耸了耸肩:“大人物的事情谁知道呢。”      帕姬很高兴地来到了维维安身边。      她很开心,她在战斗中始终留了一分心思在她的公主身上,所以她知道,公主给她做了冰块。      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小龙冲着公主伸出了手。      维维安并没有如她预料那般拿出冰块,他板着脸,没有理她。      “维洛克,要吃。”小龙察觉到不对,跟在他身后,讨好性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维维安转过身去。      不仅没有拿到公主制作的‘点心’还被无视的小龙呆呆站在了原地。      被公主嫌弃了。   嫌弃了……   嫌弃了!      被公主嫌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公主不要自己了,不想跟自己在一块了,遇见来屠龙的勇者就会跟勇者跑了,一条龙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能掳走自己的公主,如果失败了,就会像当初掳走史莱姆那条龙前辈一样打光棍一辈子!      公主要跑了,蜜月旅行没了,龙蛋也没了。      小龙想到这,眼泪唰啦一声,流了下来。    20. 地狱 维维安是真的非常生气。他教过她……   维维安是真的非常生气。      他教过她攻击性的魔法,教过她防御性的魔法,她却始终将魔法用在装饰尾巴上。      每一条龙都是这样长大的,小龙永远兴致勃勃,想要和世界上所有能打的人都打一下。打赢了就兴高采烈的收获宝藏和喝彩,打输了就舔舔伤口重头再来,于每一个落着灰的黑暗角落里收整好自己的鳞片,等待着属于她的公主降临。      他很清楚,但是熟悉龙族习性和目睹她受伤是两回事。      得改变她的战斗习惯才行。      维维安重新整理了思路,想要和帕姬谈谈,可一转头却对上了帕姬的眼泪。      眼泪一滴一滴顺着帕姬微尖的下巴落到了她的衣服上,地上,转瞬间消失不见。      帕姬虽然哭着,但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被水洗过的瞳仁更加剔透。      眼泪滚烫,落在维维安的指尖,像是燎在了皮肤上。      原本想好的斥责话语停在了嘴边,维维安触电一般缩回手,又迫切地用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      眼泪和龙族实在是挂不上钩,至少在维维安的阅历里还从未见过一条龙哭泣,眼泪拭去了又落下更多,维维安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魔法。   “我施加的咒语不对吗?你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帕姬摇了摇头,委委屈屈,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想和勇者走吗?”      勇者?维维安思考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勇者指的是未来要来讨伐恶龙的勇者。      “你不要我了,你会和勇者走掉的,对不对?”帕姬垂下头,像是斗败的犬科动物。      维维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将帕姬拥入怀中:“我是不会离开的,我说过的,不是吗?”   他们靠的极近,混杂着塞落花香气的呼吸喷洒在帕姬的耳根。      帕姬有些脸红,为了避免暴露出自己的丑态,她将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维维安安抚般地揉了揉她的后颈。      有风拂过,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这让他的动作顿了顿。      那里是小龙未进化的幼鳞。      龙族在成年后还会经历两次进化,等到龙完全褪去这些鳞片,才能算得上是真正成年。      在她后颈正上方方方正正的一小块,表面光滑,就只有尖端有些刺人,刚好够躺在指尖上。      维维安的手在那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弄的帕姬有些痒。      她有些迷惘地抬头看了看他。      维维安的眼眸变得有些深沉,让她本能的察觉到不妙。   “维洛克?”      维维安低吸一口气,又揉了揉那片鳞片,又在帕姬反应过来之前收回了手:“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虽然已经坐实了诱拐的罪名,维维安终究不会对一头还在成长期的小龙动手。      他们还要一起度过非常漫长的光阴,他会等。      法师袍下,两个人的手悄悄地交叠在了一起,两个人的手腕上,两条手链随风碰撞着发出悦耳的音符。      恢复了精神的帕姬拉着她的小公主,加入了人群,踏上了新的旅程。      ……      “喂,你看那边是什么?”切斯特忽然大叫起来,在他手指指的地方,一群红眼睛的蝙蝠扑棱着翅膀,撞了过来。      法师拿出法杖,伸手想要做出一个防护屏障,却在快吟唱成功的时候收回了手:“这是一个传令魔法。”      法杖的光芒很快暗淡了下去,与此同时,蝙蝠在快要落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尖叫一声化成了灰烬。      一个包裹在灰烬中显现出来,准确无误地递送到了柯蒂斯的手里。      柯蒂斯有些怀疑地掂量了一下。      粉嫩的包装还有包裹上绑着的造型浮夸的蝴蝶结,如果不是他真的确信自己在人间界认识的人类早已死光,真的会怀疑里面是不是装了一封情书。      切斯特也被这个包装吸引了眼球,支了一个脑袋往柯蒂斯手上看。      柯蒂斯一把撕开包装,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冷哼了一声。      里面装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娃娃,戴着宽大的礼帽,娃娃坐在红丝绒的底座上,姿态非常优雅。   ──如果忽略她帽子上缝制的眼球的话。      那眼球已经有些腐烂了,被风吹成了干瘪的样子,连着娃娃本身配着的一双玻璃做的眼睛,这个玩偶像是长了三只眼睛,他们死死地盯着人群,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跟眼睛近距离接近的切斯特猝不及防,被吓得一个激灵,尖叫着爬到了女骑士身后躲着。      “用眼珠当成扣子,什么见鬼的审美?”柯蒂斯不屑地说,他才是一切黑暗的开源,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嘲讽别人的审美不好。      “这是献给黑暗神的礼物。”法师转过来说,他虽然一向厌恶永夜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位黑暗神的时候,自己老是讨厌不起来,不仅对他始终抱有一种异样的呵护之意,动作上也还是会对柯蒂斯有多加照拂。      他看向柯蒂斯的表情十分复杂,但这不是狂妄自大的黑暗神柯蒂斯可以察觉得到的,他听到法师的话,皱了皱眉头,显然是非常嫌弃:“我要这个干嘛?”      谁都不愿意去碰这个古怪的玩意儿,反倒是维维安伸出手,将那娃娃抓了起来。      “现在更大的问题是,珍妮的童谣开始兑现了。”女骑士的表情非常不妙,在临走前,法师协会里那位执法阁下贴心的将一个羊皮卷递给了她,上面写着这位名叫‘珍妮’的裁缝的故事,其中有一段说‘用眼珠当成扣子,用鲜血涂画,用白骨做支架……’      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用眼珠做扣子的情节,看来剩下的’用鲜血涂画,用白骨做支架‘也不会离他们太远。      柯蒂斯耸了耸肩:“那我们得快点找到主使人了,我可不想再收到一个浑身都是黏糊糊血液的娃娃。”他的确喜欢鲜血,把杀戮信奉为一种美学,但好在恶趣味并没有扩展到用在把尸体做成人偶上面。      可能是因为现在玩偶被捏在维维安手上,在心理作用下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切斯特终于敢远远地观察着这个玩偶:“你不觉得这个玩偶很像一个人吗?”      “帕姬。”红色的眼睛和火红的头发,如果这个玩偶的原型是队伍里的某一个人的话,那毋庸置疑,绝对是帕姬。      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女骑士的脸色非常差,她本以为在旅馆那场珍妮人偶事件过后,被带入魔法协会的他们已经脱离了这次的争斗。      可是没有,不仅如此,对方的手段还在不断升级。      “难怪还要把羊皮卷给我。”女骑士将手上羊皮卷翻了一个面,上面刻画着的阵法刚好是安洁娜用来传送他们时候用的那一个。      他料想到了他们还会再见面啊。女骑士叹了一口气,将羊皮卷卷好,收了回去。有些担忧的看向维维安。      在看清娃娃底部写着的帕姬菲利蒙的字样后,维维安的手微微用力,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掌心升起,娃娃从头到尾被火焰燃成了灰烬。      这种火焰可以燃尽一切诅咒,可是维维安并没有感受到诅咒消失时的细微不同,显然诅咒并没有施加在娃娃身上。      涉及帕姬,维维安无法保持冷静。      “这可是人家送给我的娃娃。”柯蒂斯装模作样的抱怨着。      维维安转过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你想要我可以再做一个给你。”      用你的眼睛。      “算了算了。”柯蒂斯可没有愚蠢到因为这件事激怒维维安,摆了摆手,“我大方,送给你了。”      “他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法师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法杖,看向蝙蝠刚才飞来的地方,这种传令魔法的是一种高阶魔法,可以将物品传送到特定的人手里。这个魔法施加条件非常苛刻,施法者并不需要知道他的外貌和长相,但是必须要知道他独一无二的‘身份’。      这对普通人而言,要找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十分困难,但是对于黑暗神而言,就容易很多了。   送礼物的人瞄准的不是混迹在队伍里的柯蒂斯,而是那位可能霍乱人间界的黑暗神。   他把礼物送给黑暗神干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让柯蒂斯统治人间界吧。”气氛太过凝重,擅长制造气氛的切斯特开了一个玩笑,却发现在自己开了玩笑之后,周围的气氛更加凝滞了。      法师和柯蒂斯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变得都不是很好。      “不可能,束缚还在。”柯蒂斯看了看自己的手,这种碍手碍脚的感觉就是束缚,他必须要遵守光明神定下的游戏规则,否则作为代价,他的灵魂包括神格也会被这场游戏一点点蚕食殆尽。      “可……”法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马闭上了嘴。      黑暗神当然不能颠覆这个世界,但是如果光明神消失了,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可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人间界,就会变成地狱。    21. 法师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切斯特……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切斯特看着帕姬,其实也不用问了,他自己都知道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死神的侧刀高悬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他们得为队友以及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想要查还得从源头开始。佣兵团们重整计划,去了之前那座空无一人的小镇。      铁匠铺里棉絮堆得到处都是,拥有着异色眼瞳的女法师蹲在现场,在听到脚步声后转过了头。      “放心吧,我正在加班,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看到大家对她的防备之色,安洁娜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鬓角的卷发,笑了笑,“话说那个时候,明明是我被打的更惨一些吧。”      法师协会的治疗法师终究没有维维安的法术精进,她也着实吃了些苦头。      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不要脸的确可以避免很多尴尬。      安洁娜像是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继续和女骑士他们谈笑自若,只不过因为之前的阴影,站位还是刻意远离了帕姬。      “所以呢,查到了什么?”女骑士并没有要跟她客套的意思。      棉絮纠缠在一起,被安洁娜一脚踢散,她的表情很不好看:“这家铁匠铺的女儿,名叫珍妮。”      村庄里有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少女珍妮与他的父亲相依为命,他的父亲是一个铁匠,他的父亲希望珍妮能够继承自己的铁匠的事业,珍妮则更想当一个裁缝。      他们之间爆发了一次激烈地争吵。      正在这个时候,一位法师走进了铁匠铺,他耐心地聆听着珍妮的愿望,并且答应帮她解决自己的小烦恼。      于是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消失了。      珍妮在最后实现了她成为裁缝的愿望,她将自己缝制进了人偶里。      在场人听完故事之后几乎都将目光转向了柯蒂斯,那位法师使用的方法跟柯蒂斯的‘契约’实在是太像了。      “这应该算得上是‘契约’的简化版吧。”柯蒂斯若有所思,人类当然不配使用神明的术法,更像是用自己的魔法实现了对规则的欺诈。      他用自己的魔力制造了一个天平,并在这个本来就不准的天平上放上筹码。   结局当然也是不平等的。      “不过……这是违反规则的,那位法师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也不小。”柯蒂斯歪着脑袋想了想,除了自己,黑暗法师最不被光明神容忍,在规则上也会苛刻很多。      他们的确可以使用远超常规的魔法,但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也非常严重,有的甚至献祭自己的□□和灵魂。      但是柯蒂斯对黑暗法师的容忍度一向很高,不是想和低等的人类同病相怜,而是因为他喜欢自己找死的人。      “契约怎么会订成这样?珍妮她又做错了什么?”女骑士捂着嘴,她是个热情的人,强大的共情能力让她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感同身受。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安洁娜把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使用黑魔法的人都该死。”      切斯特举起手:“我赞同。”      “所以说那个缝在扣子上的眼睛就是珍妮的眼睛?”塔克塔克对这个故事蕴含的意义非常敏锐,立马想起那个帽子上的眼睛。      “眼睛?缝在帽子上?”所有法师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安洁娜也是,她第一反应就是诅咒。      诅咒发动魂灵的怨念才能发动,在这种条件下,珍妮的眼睛无疑会是最好的诅咒道具。      所以在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她立即去检查起了帕姬的身体。      帕姬之前已经被维维安检查过了几轮,早就习惯了,任由魔法扫过她全身。      “非常正常,没有诅咒的气息。”安洁娜有些疑惑,黑暗法师擅长的都基本是诅咒和炼制灵魂,他既然做了帕姬的人偶,又怎么可能不会以此为载体施加诅咒?      安洁娜表情越发凝重:“你们还存着那个人偶吗?”      “没有诅咒。”不等切斯特解释,维维安直接摇头。      安洁娜不会怀疑维洛克的能力,而且事关帕姬,维洛克不可能说谎,她一只手撑在了自己的下巴上,沉思起来:“这样就糟糕了。”      黑暗法师改变了作战方式,这情况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将会面对更多的变数。      她思考着自己下一步部署,嘴上苦中作乐般的笑了笑,嘟囔道:“他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来送一封恐吓信?”      女骑士他们都没有接话,他们总不可能跟法师协会的人说柯蒂斯就是黑暗神,而那黑暗法师也不是去送恐怖信的,而是来给变态送情书的吧。      “诅咒总有载体,你们有发现吗?”维维安开口。      难得维维安主动开口询问信息,安洁娜仔细在脑内回忆了最近入库的诅咒物,摇了摇头:“你打算怎么办?”      维维安此时的气质非常冷静,也就是这份冷静才让人心惊。      法师袍下,亮金色的发丝垂到耳根,浅绿色的眼神冰冷,维维安就像是裁决一切的神明:“既然如此,都杀了吧。”      每一位黑暗法师的身上都沾染着罪孽和鲜血,是无数人憎恶恐惧的来源。      淡漠的法师一直清楚他们的踪迹,但只要不干扰到自己,他就不会做出更多干预。      一个一个排查耗时太长,还不如干脆都杀了快一点。      “杀谁?你知道人在哪了?”安洁娜没有听懂他的含义,追问道。      “那帕姬的诅咒会在哪?”这是塔克塔克还在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切斯特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脑袋放空,担忧的看着帕姬。      他看见帕姬绕来绕去,似乎在嗅闻着什么,疑惑地问道:“小帕姬,你在找什么?”      “我发现了一个东西。”帕姬转过身子对切斯特笑了笑,在切斯特惊讶地目光中,扑通一声钻进了那些肮脏的棉絮里。      场面一片混乱,围观着的黑暗神兴致缺缺地看着,打了一个哈欠。      打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具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主要是帕姬变成人形在他面前晃了太久,他差点忽略了,她其实是一条小龙。      龙族对诅咒有天然的抗性。      在历史上,恶龙掳走公主,抢劫财宝,国王委托勇者率领着最精锐的战士和法师们前往讨伐,战胜恶龙,抢回公主。      却从来没有委托过黑暗法师们给龙施加诅咒。      这倒不是因为委托困难的原因。      黑暗法师也是人,需要生活,而且因为他们行业的特殊性,想要找到合适的工作也比较困难,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有足够的酬劳也还是会去做的。      对于国王来说就更不是问题了,对于统治者而言,是否道德往往没有那么重要。单纯从报酬来说,他支付给勇者的酬劳也很多,找勇者要冒的风险也比找黑暗法师要大得多。      但却没有。      因为龙族身为特兰蒂亚大陆上肉><体素质最为强横的种族,他们坚实的鳞片可以免疫一大部分人的魔法伤害,以及反弹所有的诅咒。      这就意味着,给龙施加诅咒的黑暗法师不仅要承担施加诅咒后的反噬,还要承担反弹过来的诅咒效力,更重要的是,无法对龙造成伤害。      柯蒂斯在心里默默将这位法师欺诈的代价,反噬的代价计算在一起。      他忽然有点同情那位黑暗法师了。      柯蒂斯咳了咳,现在维维安的状态很不妙,他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毕竟他现在还不能确认人间界毁灭了太阳还能不能存在。      他从铁匠铺的打铁台上蹦了下来,想要走到维维安身边,还未靠近,却被他带着杀意的目光吓了一跳。      现在维维安的眼里容不下黑暗造物。      于是柯蒂斯从善如流的停下脚步,两只手撑开,放在脸颊上,大喊道:“帕姬是long……”      很好,被禁言了。      不过维维安应该也反应过来了。      看到维维安肉眼可见的顿了顿,柯蒂斯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屁股,硬拉着法师把自己抱回了锻造台上,然后饶有兴致地继续观察起维维安来。      他基本只会使用‘契约’,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这一点很正常。      很难想象,维维安是怎么忘记这种法师界常识的。      “你刚才说什么?”安洁娜没有听懂刚才维维安的发言,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们尽快找到主使人,把他杀了。”维维安表情严肃的说。      “?”这不是废话吗?安洁娜很不明白他刚才酝酿那么久为什么就说出来这种话,但还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明白真相的柯蒂斯难得看到大法师吃瘪,一时间笑的不能自已,直到被恼羞成怒的法师瞪回去之后才渐渐止住了笑意。      “帕姬呢?”      切斯特弱弱地指了指棉絮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浑身沾满棉絮的小龙从棉絮堆里灰扑扑地钻了出来。      帕姬的手上握着一个做工有些简陋的人偶,人偶身上的布料已经很陈旧了,看起来已经做好存放许久了。      “这是什么?”维维安拧了拧眉。    22. 落日 +入v通知   维维安生气地把帕姬拉到一边用法术清洗身体。      对于维维安这种对魔法敏感的法师而言,棉絮倒不是最脏的,脏的还有她身上沾染的那些属于暗魔法的味道。      直到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和维维安如出一辙的魔法芬芳,维维安才放开了用魔法洗刷的手。      “你手里的人偶可以给我看看吗?”经历过那场战斗,安洁娜的后遗症显然十分严重。哪怕在问这样的问题,她都始终与帕姬保持着很远的距离。      “可以。”帕姬刚刚才被从头到脚刷了好几遍,现在还有些晕乎乎地,也分不清安洁娜在哪里,就握着人偶站在原地。      一个不去给,一个不去拿。      最后还是女骑士看不下去将人偶递了过去。      安洁娜用魔法检验了人偶,摇了摇头,又还给了她:“没有魔法痕迹,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偶。”   “万一是珍妮亲手做的呢?”帕姬接了回来,将人偶和剑挂在一起。      对于旁人而言,这里是拔剑的位置,经常使用,所以很容易磨损。      但是对于帕姬而言就不一样了。      帕姬打架纯靠肉搏,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装饰品。      她腰间挂着的那把剑还是那把已经弯折的勇者之剑。      虽然已经找铁匠修好了,维维安也重新施加了魔法,但是并没有改变勇者之剑只能用来装饰不能使用的本质。      为了能够保护剑,帕姬将她挂在了自己的身边,现在那里又多了一个人偶。      看来这个人偶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十分珍重了。      “村子里的人被制作成了小珍妮,珍妮的怨念被用来诅咒帕姬。这个法师没有多少‘存货’了。”安洁娜扬了扬眉,说道。      “‘存货’,好恶心的词。”切斯特厌恶地吐了吐舌头。      “他做的事情比我说的恶心多了。”安洁娜无视了切斯特的抗议,对维维安说,“法师协会统筹着一部分关于城镇的监管,执法阁下应该知道一些。”      她的魔法寄托于羊皮卷施展,包括传讯魔法,虽然对着一张羊皮卷说话有些奇怪,但好歹是十分便捷地联系上了执法阁下。      “法师协会一直负责守护着普通村民,如果说是村庄的话,的确有一些看顾不到的地方。”那一头顿了顿,也在思索着“只不过位置有些多。”      “最西边的村庄呢?”维维安开口补充道,“靠近落日之冕的位置。”      落日之冕是公认的特兰蒂亚大陆的最西边,据说是神明留下来的风向标。它指示着空间和时间,在庚古的时间长河之中成为了永恒。      “嗯……如果缩小的范围的话就容易一些,我会去查,等会把坐标给安洁娜。”      执法阁下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安洁娜一行人就收到了位置,和位置放在一起的,还有法师阁下寄来的简略版传送阵。      去那么远的地方,用传送阵确实是最为方便的。      安洁娜轻车熟路的打开羊皮卷上盖着的火漆,露出里面刻画好的魔法阵。      “你们法师协会可真有钱啊。”柯蒂斯由衷的感叹道。      魔法阵必须要画在能储存魔法的载体上才能施展出威力。      正常情况下的魔法阵需要借助空气中元素的力量,所以一般会画的很大,确保能够拥有足够的元素来激活阵法。      而这种面积不大的魔法阵就不行了,元素提供不够,所以只能在载具上下功夫。      他们将能够储存魔法的魔法石磨成细粉,书写在被魔法附着的羊皮卷上。细粉在被魔法冲击过一次后就会溃散,这也是这种传送阵只能使用一次的原因。      传送的距离越远,需要使用的魔法石质量越高,能够传送到落日之冕位置的魔法石,显然品相很高,拥有这种品质的魔法石却被用来制作只能使用一次的简易魔法阵。      说好听一点是富贵,说难听一点就是在浪费了。      “正在执行紧急任务嘛。”安洁娜俏皮地笑了笑,指尖点过羊皮卷,魔法的微茫亮起,眩晕感传来,帕姬拉着维维安的衣摆,熟稔地闭上眼,再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落日之冕。      面前是一片海滩,阳光下的沙砾像是洒落着细碎流金,粼粼的波光之上,古朴的落日之冕浮在云端,璀璨的弧光随着浪涛闪来闪去。      这里是人间界的终点,也是日落的地方。      安洁娜兴致勃勃地和大家介绍起法师协会的计划:“执法阁下打算分配法师守护这里的村民。虽然我们现在还没能全部安排完善,但我相信,按照法师协会未来的发展,执法阁下的旨意很快就能传达到这个地方。”      “听起来不错。”女骑士他们都表达了自己的赞同之意,他们做佣兵的基本都出身贫寒,家人也都是这样的平民,小时候的经历也让他们了解到没有战斗力的平民在这个世界的不易,也更能跟这些人感同身受。      只有维维安皱了皱眉。      现在的法师协会插手的事情太多了,和之前的法师协会很不一样。      法师协会在漫长的历史里始终保持着一些神秘感,历来的法师协会也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情。因为在特兰蒂亚大陆,法师只占人族中的少数。他们建立协会,也只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交流信息和资源。      人族保护人族本就无可厚非,甚至法师协会的执法者能够主动出来保护弱小是一件好事,可问题是,执法者手里哪来那么多可以自由调配的法师?      “为什么是最西边?”帕姬有些好奇的蹭了蹭维维安的手。      维维安温和地开口道:“因为最早的灭神之书曾经记载过,想要灭神,必须先按照顺序找到诅咒之眼,落日之骨,和永夜之筏,最贴近落日之骨描述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帕姬很是不解:“神明会自己创造出消灭自己的法则吗?”      “不知道,或许他无聊吧。”帕姬歪着脑袋疑惑的样子实在是非常可爱,维维安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帕姬看着明明想要找太阳却始终不做行动的柯蒂斯。      心想神明的确难以理解。      “啊咻!”柯蒂斯在前面打了一个喷嚏。      塔克塔克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给他披上外套:“最近天气转冷,我们还是尽快找到休息的地方吧。”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像是在疑惑。      塔克塔克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或者说,除了他本人不能理解以外,佣兵团的成员们都能知晓原因。      “前面应该就是执法阁下说的村庄了。”女骑士看了看天色,“我们应该能在今晚之前赶到。”   不远处有一块石碑,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一行字,萨亚小镇。      ……      清晨,玛丽兴冲冲地挎着小花篮离开了萨亚小镇。      这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可以出门采花——再晚一点就要帮着自己的父亲老约翰干活了。      玛丽沿着小镇外的森林往里走,一直走到密林深处。      那里有一片空地,上面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是玛丽最喜欢的地方,更加重要的是,那里可以看到落日之冕。      落日之冕可是萨亚小镇的特色,每年都有很多旅行者会慕名而来,就为了看看落日之冕的样子。      她很疑惑,为什么这些旅行者在看到落日之冕之后就都开开心心的离开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跑到落日之冕身后看看呢?      她问过老约翰,但是老约翰只会说,等她长大就知道了。      玛丽当然不满意老约翰的说辞,但是她并不着急着追问,因为玛丽现在已经是一位非常窈窕的小淑女了,人们都说她是在周围所有的村庄中,最最漂亮的小姑娘。      她觉得,自己离长大就差一点点了。      就只有露珠从花瓣滴落到泥土里的那一点点距离。      玛丽低下头,将一朵还沾着露珠的野花摘了下来,放在篮子里。      淑女应该有足够的耐心,所以玛丽不着急,但她还是会每天来这里看看落日之冕。      这里是玛丽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地方,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只要待在那里,所有的悲伤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      直到今天——      玛丽停住脚步,看着秘密基地里这个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一个男人坐在空地上,压塌了她最喜欢的‘弗朗斯’和‘安东特‘。      玛丽插着腰站在后面,非常生气。      ‘弗朗斯’和’安东特‘都是野花,虽然除了玛丽自己没有人会承认他们的身份,但是玛丽已经跟他们相处了很久,把他们视为自己的朋友。      奇怪的男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想了一会儿后给她挪了一块地方。      虽然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男人还算有些礼貌。      玛丽坐到他的身边,决定暂时不去向他计较压坏‘弗朗斯’和’安东特‘的事。      然后他们一起抬头看那座落日之冕。      “你在想什么?”男人的目光太哀伤,玛丽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的友人。”男人的声音低沉,“发生了一些事情,后来他们都消失了。”      “我的母亲也忽然不见了,爸爸说她是去了是去了落日之冕的后面。”玛丽感同身受地附和道,“可惜我太小了,等我长大了就去落日之冕的后面看他。”      他们不再交流,而是一起接着看落日之冕。      快要到时间了,老约翰还要出摊,她得去帮忙。   玛丽急匆匆地站起身,将之前刚摘下的鲜花递给了那个男人:“这朵花给你,不要再伤心了。”      “啊?谢谢。”奇怪的男人僵硬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发顶。      “淑女的头发不可以乱摸!”玛丽很生气。      “对不起。”男人并没有计较玛丽的脾气,而是将那朵鲜花别在了她绑好的麻花辫上,“如果有什么愿望的话,可以跟我说。”      “都说了不要碰我的头发!”哪有把别人的花又送回来的道理?小淑女很生气,但还是气鼓鼓地收下了。      玛丽走出老远,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那片空地。   那个男人还待在那里看天。   真是一位怪人。   玛丽心想。       23. 暮色   佣兵团的人站在石碑前,阅读……      佣兵团的人站在石碑前,阅读着石碑上的内容。      石碑上除却那写得歪七扭八的小镇名字外,还有很多小字分布在名字周围。      这石碑有些年头了,表面已经被风化,就连上面刻的字都有些让人分辨不清,切斯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辨认出来。      “落日之冕,旅游胜地,萨亚小镇,舒适美满,欢迎各位莅临。”   “莱拉酒庄,各色美酒,服务周到……”   “奥莱旅社,给您最贴心的服务……”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切斯特挠了挠头,这种村庄基本上都会放个牌子或者石碑指示位置,他还是第一回见到有人在上面打广告的。      “你们是外乡人吗?”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走了那么久累了吧。”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非常有活力的小姑娘,两个麻花辫晃荡在脑后,发尾还插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花朵。   小女孩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我叫玛丽,要不要来我家喝杯酒歇歇脚?      ……      玛丽是萨亚小镇的居民,她和她的父亲老约翰经营着一家小酒馆,不是很大,但胜在温馨——还加上玛丽的笑容,所以招揽了不少客人。      因为安洁娜在,女骑士他们一行人的出手十分大方,玛丽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更加真挚了几分。      “最近镇里有来什么奇怪的人吗?”受玛丽的笑容感染,女骑士脸上也不知觉带上了笑,她询问起玛丽和老约翰来。      “奇怪的人?”老约翰爽朗地笑了笑,很是诧异,“除了你们,最近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了。”      “老约翰,好不容易才来的客人,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玛丽端着酒急冲冲地赶了过来,在面对佣兵团的时候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这里偶尔也有外乡人会来,不过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今年太冷了,来的人比较少。”      塔克塔克给柯蒂斯点了一杯果汁,玛丽贴心的把果汁倒在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小杯子里,递给了柯蒂斯。      黑暗神摆着一张臭脸,手里捧着装着果汁的杯子。      自己不能喝酒就算了,为什么要给别人点果汁啊!      咕噜。      “你们外乡人都喜欢跑来看落日之冕,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可能是我在这里生活久了吧,看习惯了。”老约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又被玛丽瞪了一眼,于是摸着脑袋,不说话了。      人群哄笑起来,安洁娜也跟着笑了笑,她喝了一口酒,抬眼看了看玛丽头上的鲜花:“你头发上的花是哪里来的?”      “路上摘的。”虽然嘴上是怎么说,但玛丽老能回想起那个怪人在自己头上别花的画面,脸上顿时泛起了微红。      “谈男朋友了?”店里的熟客人笑着打趣道。      “才不是呢!”原本微红的脸变成了通红,玛丽生气地反驳道。      人群又发出了带着善意的笑声。安洁娜跟着他们一起笑了笑,目光却投向了自己暂时结盟的队友们。   那朵花上面附着着魔法,看来她就是符合条件的落日之骨了。   几个人交换眼神。确定了对方在心中的猜想。      “接下来该怎么办?”切斯特小声地询问着塔克塔克。   塔克塔克也跟着压低声音说:“先观望一下,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这样玛丽不会有危险吗?”切斯特还有些担心。   “放心吧,三个法师同时盯着,玛丽不会出事。”      喝酒总能拉近人们的关系,佣兵们很快就和老约翰混熟了。      玛丽像个小陀螺一般一刻都不停歇,没和佣兵团们谈几句话就又跑到厨房忙碌去了,老约翰早就憋了一肚子话,眼见着女儿好不容易走了,终于敢开口说了。      他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玛丽老是想着出门,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这里还有酒馆可以继承……又不是傻子,何必跑到外面冒险,经历那些谁也摸不准的危险和挫折呢?”      “……”女骑士他们没有接话。   毕竟这帮人都是老约翰口中背井离乡,四处闯荡,就为了出门看风景的大傻子。      帕姬皱着眉头:“那你是什么看法?”      “毕竟是年轻人的想法我摸不准,玛丽要真的想出去就出去吧。”   老约翰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像是回忆起了从前,“我当年也是这么遇见她母亲的……她想走就走吧,要是累了,就回来休息。”      快到傍晚的时候众人在老约翰的提议下支起了篝火,玛丽则跑回了厨房,继续准备起晚上会用到的菜肴。      玛丽的确很想要到落日之冕后面看看母亲,但是在探望完母亲后,她的脚步并不会停下。等她收集到足够的钱就可以去城里,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这个世界很漂亮,她也很年轻,她会走很多很多的路,去看很多很多的风景。      最后在想要停下步伐的时候,嫁给旅途上遇见的人。      吟游诗人或是佣兵,或者就是和老约翰一样普普通通的公民,不管是谁都很浪漫。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攒足够的钱。      玛丽想到这,重新打起了精神。      身后传来脚步声,玛丽头也没抬:“很抱歉,这里是后台区域。客人是不可以进来这里的,客人可以先去外面等一会儿,菜马上就……”      脚步声停下了。      来人沙哑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按照约定,我来找你。”      玛丽被吓了一跳,马上跳开,诧异地看向身后的人。      在她对上了来人的眼睛之后,无力地将头垂了下去。      “我会帮你实现所有的愿望,而你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那个人的身体像是一截枯朽的木枝,用一种扭曲的角度张开双臂,展现出邀请的姿态。   “那么,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玛丽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她缓缓地走向了法师。      她的辫子撞到了放调料品的柜子上,发尾散开,野花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窗外,一轮红日沉沉地压了下来。      日落了。   ……      暮色将至。      篝火的焰光直冲天穹,空气里弥散着独属于海浪的气息,佣兵团聚在一起,嘴里哼唱着不着调的当地民歌。      帕姬和维维安牵着手走沙滩上,潮汐已经落下了,沙滩上留下了两个人深深浅浅的脚印。      安洁娜喝了一杯酒,目光却往帕姬和维维安的方向看了看。      从她认识这位法师开始到现在,法师剔透的淡绿色眸光里自始自终都只倒映着一个人。      “他们未来的故事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安洁娜吧咂着嘴,又切了一块烤肉。   “一定要很美满啊。”   她在心里说。      泛着浮沫的波涛顺着海岸线与层层堆叠的云朵紧密相连,在落日的余晖下呈现出温暖的橘红色。落日之冕沉浮在波涛骇浪之中,就连漆黑的外表都被染上了一层薄红,像是一副涂抹着艳丽色彩的油画。      曾经有无数的年轻男女在落日之冕下许下永恒的承诺,这些爱语与誓言最终都随着烟尘散去了。浮光掠影之间,唯有时间本身才是永恒。      帕姬看向落日之冕,火红色眼眸里映照着各式璀璨的颜色。      无论何时何地,她始终是一个夺目的存在。      也难怪柯蒂斯在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就把她认定为太阳。      但是她现在是在自己身边,维维安拉着手里的‘小太阳’,为她讲新的故事。      小龙一直在给他分享着她看见过的景色,他也在给小龙分享着他眼中的世界。      维维安的声音低沉清冷,讲起故事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感觉,这种声调也是小帕姬最为喜欢的。      “神明拥有着漫长的生命,他以前只觉得时间漫长,万事万物都索然无趣,直到他终于遇见了属于自己的伴侣……他陪伴着自己的伴侣走过这个大陆的每一块土地,看过每一处风景,在这段旅途中,神明逐渐爱上了他的造物。”      “可是生命终究会有尽头,这是神明都无法改变的法则。在伴侣死后,神明将落日之冕放在了这里,又把自己分割成两半,一半坠落永夜,另一半则永远留在人间界。”      维维安用魔法凝结出微缩落日之冕,银白色的法术微光像一小撮烟火,在他的指尖明明灭灭,睫毛的投影落在翠绿色的眼眸中,莹白的肌肤在暗色的法师袍里若隐若现,施展魔法中的维维安漂亮到不可思议。      “能让神明喜欢,那一定是非常漂亮的人类了。”帕姬感叹道。      维维安笑了笑,揉了揉小龙的脑袋:“不一定,也可能是一头会喷火的小龙。”      神明象征着法则自身,冷酷又不近人情,这种传言十有八九是假的。维维安明明心里清楚,却按照私心,选择了最为浪漫的一种说法。他察觉到她在分神,有些不悦地握紧了她的手:“你在想什么?”      帕姬看上去有些忧愁,这是她很少会出现的情绪。      她抬起头,对维维安说:      “我有时候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公主。”    24. 王储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维维安的……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维维安的气质还是一样温和, 就是僵硬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情绪。      “你会很多的术法,还会使用咒语……”小龙垂头丧气,掰扯着手指计算着。      维维安顺着她的思路说:“你想要一个柔弱的公主吗?”      帕姬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呢?      帕姬看上去有些难过:“我应当保护我的公主, 可是……你好像并不需要我的保护。”      正当维维安想要证明自己是多么柔弱一个法师的时候, 他施加在玛丽身上的禁制动了。      禁制并没有什么攻击力或者防御力,单纯就像是一个警报, 在被触碰的时候可以随时通知施加禁制的法师本人。      维维安将这个提示设定在了手腕的魔法石上。      很少有人能够看到维维安的魔法石,但显然帕姬不在此列, 她在看到宝石亮起之后甚至比维维安的反应还要快, 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维维安无奈的扶额, 也跟着赶了过去。      厨房打扫不到的角落里, 斑驳灰白的蜘蛛网层层堆叠,像一层粗糙的墙皮, 懵懂无知的蝴蝶撞在了上面,它无助的挣扎着,漂亮的翅膀在空气中散着点点磷光。      而潜藏在暗处的捕食者已然临近, 它的腺体沾满毒液,它走近, 折断了蝴蝶的翅膀。      蝴蝶会如何呢?它将会被蛛网包裹, 层层麻痹, 最后坠入到漆黑的深渊里去。      黑暗法师张开双臂, 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 等待着玛丽主动与自己定下契约。      他还处于猎物快要得手的兴奋中, 以至于他没有看见从玛丽的头上掉下的花朵。      也没有看见那朵花在还未接触地板的时候就散开了。      所以就错过了阵法发动前那一点细微的魔法波动。      等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了。      玛丽头上的花落了下来,在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间四散开来,将她笼罩在其间。      正在往前走的玛丽顿了顿, 抬起了头。      “您在……”玛丽的表情带着迷惑,“说什么啊!”      “我的确有一个梦想,要攒很多很多的钱,到城里去。”玛丽眨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神里,闪烁着非常漂亮的微光,“可是这个梦想跟您有什么关系。我的梦想当然是自己实现才有意义啊。”      蝴蝶奋力挣开蛛网的束缚,带着被折断的翅膀,振翅奋力飞向天空。      特兰蒂亚大陆自由的生灵啊,要死也得死在风里。      “那就没有办法了。”法师顿了顿,发出狞笑。   “我原本想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可你拒绝了契约,现在,我只能让你在绝望中死去了。”      死去?这个词对玛丽来说太过陌生,她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门猛然被破开,火红色的少女从天而降,将黑暗法师打落在地。      黑暗法师摔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在砸到厨房墙壁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帕姬皱了皱眉。      法师的□□强度很弱,这是公认的事实。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虚弱的有些过分了,打起来的手感像是薄薄一张纸。帕姬甚至中途收力才不至于让他沦为被打碎的下场。      “干得漂亮!”安洁娜一只手对玛丽竖了一下大拇指,另一只手快速则快速释放自己已经储存在法杖里的禁锢魔法。      她刻意等到玛丽在拒绝契约之后才让帕姬闯进去,就是想让玛丽自己拒绝契约。      契约在黑暗法师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直接拒绝反而是最快解决‘契约’的方法。      但如果玛丽没有拒绝也没事,也就是后续要处理的步骤多了些。      切斯特早就对黑暗法师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在安洁娜施加完魔法之后,对着躺在地上的黑暗法师拳打脚踢,并辅之各种下流的辱骂。      切斯特本就是贫民窟里混上来的,脏话从小到大听了不少,现在骂人也能骂半天不带重样。   玛丽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甚至忘记了尖叫,眼前的一行人表现的太像是强盗。      要不是最后的理智告诉她这些人都是客人,而那个倒在地上、被虐打的人也确实要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早就抑制不住自己拔腿要跑的本能,跑到外面去叫人了。      “停一下,切斯特。”安洁娜很快也发现了异样,“给他留一口气,法师协会还需要审问他。”      切斯特没有停下,最后还是塔克塔克冲上前,将他拉了下来。      他趁着塔克塔克拉他的间隙又踩了几脚,并在被拉走之后,一把掀开了那个人的法师袍。      然后被吓了一大跳。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算得上是人类了,他的五官扁平,整个人单薄脆弱,皮肤如同腐败的树皮,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浮尸。      “他怎么会这样?”刚才骂人的气势已经不见了,切斯特也不管自己丢不丢人,立马躲到了女骑士的背后。      女骑士也有些惊讶。      “这是反噬。”塔克塔克说道,看他样子,对这种形象已经很习惯了,“他早就该死了,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骗过了光明神,但是他很显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安洁娜也跟着点了点头:“碰多了黑魔法的几乎都是这种鬼样子。”      人不人鬼不鬼,还得时时刻刻忍受诅咒烙印在身的痛苦。这是所有人在成为法师之后第一个清楚的代价。所以如非走投无路,很少有人会愿意主动成为黑暗法师。      伤害他人终将毁灭自己。也就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以后不要再收陌生人给的东西了。”安洁跟玛丽说。他们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而拥有着落日之骨的女孩,未来还可能遇见更多无法预料的意外。      玛丽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可是,送给我花的,并不是这个人啊?”      还有谁?      安洁娜并没有安心下来,相反,她觉得情况变得更糟了。      还藏着一位法师,他清楚玛丽的经历,并且能够施加如此精妙的魔法。      一直没有说话的维维安忽然开口,:“你可以问问藏在门后的人。”      女骑士他们在维维安听到发言的下一秒就摆出了戒备的状态。      “看戏看够了吗?”安洁娜用魔法凝结成鞭子,重重地袭向门后。      “非常抱歉。”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这个人准确地握住了安洁娜的鞭子,安洁娜的全力一击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伤。那个人自己解开了自己的变身咒语,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严肃,刻板,充满威严,他整个人包括他的人生都像是圆规划出的规整的圆。      他的语调带着歉意:“我并不是有意打扰你们执行任务的。”      执法阁下的用词让切斯特本能地感觉到不适,但这种感觉要让他具体描述也说不上来,于是他强行按捺住了想要表达不满的欲望。      他转过头,看向玛丽:“玛丽,你可以出去等我们吗?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玛丽怔怔点头,忘记计较明明是客人却把主人赶走的事,转身离开。      “执法阁下!”安洁娜惊呼出声。      实在不能怪安洁娜失态,谁也没能想到执法阁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执法阁下不跑去工作,跑来这里干什么?      她低吸一口气,问出了自己刻在灵魂里的那个问题:“执法阁下的工作做完了吗?”      执法阁下的笑容变得非常僵硬。      由于他近期的玩忽职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法师协会的公务会堆积多高。      安洁娜甚至不用他回答就已经从他的表情里读到了答案,叹息着批评道:“您也太任性了。”      “没有办法,她和小安洁娜实在是太像了。”执法阁下耸了耸肩膀,很明显没有知错就改的意思。   黑暗法师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魔法的反噬给他的皮肤处处燎上了疤痕,他忍受着无数如坠地狱一般的痛苦,辛苦谋划,计划到了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他决定用自己储存好的杀手锏。   “你们都会死去,因为,我将召唤出永恒的神明!”      他的身体里已经不剩下多少血液,为了逼出这点血液,他吃了不少苦头。      他决定用剩下的这些血液和魔法,激活自己准备了许久的召唤阵      如果用他的命换来神明的降临,他这条命也值了 。黑暗法师心想。      看到黑暗法师动作的安洁娜想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      狂风席卷而来,黑暗的气息冲向每一个人的面门,无数哀怨的魂灵叫嚷着,冲击着大家的耳膜,仿佛就连大家的灵魂都被一并卷去了。      等到狂风散去,又过了很久,预想中的恶魔并未来临,众人面面相觑。      只有维维安黑着脸在用魔法给自己和帕姬‘洗澡’。      黑暗法师面色惨白——如果那还能被称为脸的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失败……”他不住呢喃着,不敢置信自己最后的底牌竟然无法掀起一点风浪。      短暂的震惊过后,女骑士和塔克塔克一起回过味来,顿时失语。      切斯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好塔克塔克给他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他召唤的是黑暗神。”      黑暗神就在身边,召唤阵当然会失败。      切斯特下意识的看着他身边站着的黑暗神。      黑暗神嘴角勾着笑意,冷酷至极。      他目睹着自己的信徒死亡,却毫不在意。      因为只有死亡和杀戮才是取悦神的最好祭品。      安洁娜麻溜地冲上前将他再次绑好,按照规矩,他会被送进法师协会的处刑室里进行审问,然后再由执法阁下定罪。      不出意料的话,他会被处以死刑。      柯蒂斯其实对他充满怜爱之意。      “没关系,你已经很棒了,就是运气不好。”看到这位法师即将被安洁那带走,柯蒂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暗法师把柯蒂斯的称赞当成了侮辱,怒极之下,又苦于无法施法惩戒,只得狠狠地瞪了柯蒂斯一眼,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孩童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黑暗神。      柯蒂斯没有计较他的无礼,毕竟他永远不会对愚昧的死人生气。      先找魂灵送给黑雾当成祭品,再用术法迷惑住来自永夜的使者。      为了防止剩下的人碍事,还刻意用魔法杀掉误闯入这里的旅人。      计划明明已经很完备了。      谁又能想到一向讨厌人类的黑暗神竟然加入了这个队伍。      “我也没有想到。”柯蒂斯感叹道。      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场,或者遇见的还是在永夜时候的他,出于无聊,他可能真的帮他杀掉所有人也不一定。      “带他去审讯室吧。”执法阁下微微颔首,示意安洁娜把他带走。      “哈哈哈哈哈哈,奥托,居然是你!”被拉到身边的时候,那个黑暗魔法师爆发出的力气让几乎拉不住。他猛烈地挣扎,竭尽全力要靠近执法阁下。      “你居然变成了法师协会的执刑人?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他已然失去了理智,近乎癫狂地喊叫着。      “哈哈哈哈哈,你终究会走到我这一步!”      虽然嘴上骂的地那么厉害,他的动作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安洁娜可以看到,那位黑暗法师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段枯枝,拼尽全力,似乎是想要执法阁下收下。      执法阁下伸出了手。      那个人的动作顿住了,下一秒,他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悲鸣。      光幕落下,黑暗法师的骨和血被寸寸碾碎,化为灰烬。      哪怕刚刚才用残忍手段杀死了一个人,执法阁下还是刚才那副温和的样子,他有礼貌地跟围观了整场杀戮的人们道歉。“很抱歉让你们看到了失礼的一面。”      安洁娜收回了用来绑人的魔法锁,站到一旁,面无表情地说:“这下不用把他送去行刑室了。”      世人对于安洁娜的评判没有出错,她是奥托最忠诚的鹰和犬,哪怕刚才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她的反应也只有帮执法阁下掩饰。      若说奥托是刽子手,而她就是那最该死的帮凶,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休戚与共,利益紧紧相连。      刚才那位黑暗法师的动作隐晦,除了离他最近的自己和执法阁下,应该没有人看到。安洁娜掩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淡漠地站在奥托的身前。      奥托的语气平缓,接着说起了他来的目的:“安塞国一直有些不好的传闻,安洁娜,我想让你带着女骑士他们去帮我看看。”      刚才不妙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切斯特皱着眉头,      女骑士察觉到他不安的情绪,询问道:“你怎么了?”      有人询问,切斯特大声喊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你想白嫖!”      明明维洛克和帕姬都没有答应法师协会的邀请,可他的语气分明已经把我们当成下属使唤了。      喊佣兵们办事,又不说好支付佣金,这不是白嫖是什么?      执法阁下愣住了。      女骑士关切的话含在了喉咙里,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喂了狗,现在恨不得把切斯特拉出去清洗一下脑子。      “我会支付佣金的。”执法阁下面带微笑。      切斯特直到出门之后,才明白自己又莫名其妙接了一个委托。      “你才发现?”安洁娜去和执法阁下交接任务了,好不容易挨到安洁娜离开,女骑士几乎是咬牙切齿,对着切斯特破口大骂。      柯蒂斯兴致盎然地围观着他们的争吵,而早就熟悉他们互动的塔克塔克则是默默堵住了耳朵。      “去吗?”维维安摸了摸帕姬的鬓发。      想到自己那位雪原之上的侄孙,帕姬点了点头。      能让法师协会执法阁下重视的问题,一定是个大问题,她得去确认小艾琳会不会被影响。      更何况,安塞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就连远在他乡的女骑士他们都有所耳闻。      ……   安塞国国王的子嗣众多,其中有一位最为年幼的小公主,能歌善舞,深受国王宠爱。      在她快满十八岁的时候,国王非常高兴,为她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生日晚宴。      小公主很满意自己的生日宴席,她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红裙,将最闪亮的珠宝戴在头顶,诸多地位高贵的绅士们围着她团团转,她矜持地接受着他们的邀请,一连跳了三支舞。      大家都在为小公主的成人礼许下祝福,整个大殿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忽然,大厅中间,那道最为华贵的帐子里传来了一声脆响,盛着葡萄酒的酒杯摔落在地上,染脏了铺在地上的、品相优良的动物皮毛。      慌忙前来收拾的侍女尖叫了一声,随机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国王还带着他那做工讲究,造价昂贵的皇冠,肮脏的灰白卷发落在同样富丽堂皇的床上,时令水果用金盏乘着,就放在他的身边,用来当作熏香的玫瑰花瓣被压碎了,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国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散开,直直对着那装饰着无数珠宝金线的帐顶。      一片慌乱中,只有皇子阿瑟莫里斯站了出来,他温和地安抚着所有受惊的人们。      安塞国国王死的非常突兀,临死前也没有立下遗嘱。      按照安塞国的规矩,皇位应当由最有能力的那位皇子接任。      阿瑟莫里斯的政绩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还有在那次混乱中抚平人心的功劳,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再过几天,阿瑟将会举行正式成为安塞国国王之位的继任仪式。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感概。      不过是过去了十几天,谁又能想到再见面时曾经不受宠的皇子已经变成了储君。      上一次是因为阿瑟的徽章,这一次则是因为执法阁下的引荐信,佣兵们的两次皇宫之行都畅通无阻。      阿瑟还跟以前一样,为他们设下了宴席。      “艾琳呢?”帕姬对这些美食琼浆不感兴趣,对这位已经变成国王的皇子也不感兴趣,她直截了当,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在后面休息。”阿瑟还需要安顿其他的客人,抽不开身,就让侍女把帕姬带到艾琳的房间。      艾琳早就搬离了她之前在皇宫最深处的小小寝殿,现在她睡的地方是整个皇宫最中心的位置,宽阔华贵,处处镶嵌着宝石和黄金。      “好久不见。”看到来看自己的是自己喜欢的大姐姐,艾琳带着微笑迎了上去。      帕姬匆匆跑到艾琳的床前,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艾琳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意,只不过眼眸之中难掩忧色。      帕姬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她向来不是什么会遮遮掩掩的性子,此时看见艾琳的忧虑,也干脆地问了出来:“怎么了?”      面对自己喜欢的这位姐姐,艾琳难得倾诉出自己的担忧:“哥哥最近太忙了… …大家都认为是哥哥杀死了父亲,有好多人,想让哥哥死去……”      “你不应该担心这些。”帕姬皱着眉头,“你最重要的,应该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可是……”艾琳咬着唇。      “你很想看这个世界不是吗?”帕姬的表情严肃,“这个世界非常漂亮,但是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      艾琳显然是没有听进去,她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帕姬姐姐,你又去了什么地方?能不能把那些故事讲述给我听?”      帕姬叹了一口气,她其实并不擅长讲故事,但是还是学着维维安给自己讲故事的节奏,有些磕磕盼盼地描述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帕姬姐姐要和维洛克哥哥在一起了吗?”好好的故事三句话有两句话都绕不开维维安,艾琳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她原以为会听到帕姬很肯定的答复,却没有想到,帕姬忽然变得悲伤了起来:“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怎么会?”艾琳手忙脚乱安慰着快要落泪的帕姬,想起他们上次来拜访自己时看见过帕姬和维维安的互动,难得出来两个人是有感情基础的,有些疑惑,“你们吵架了吗?”      帕姬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艾琳用眼神询问道。      帕姬更加悲伤:“他拒绝了我的求婚。”    25. 传言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啊?”你已经……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啊?”你已经求婚了?艾琳震惊地看向帕姬, 她其实还想问后面那句的,但是出于礼貌,还是问了前面那句话。      “就是按照我们那里的方法和他求婚的。”帕姬说的有些含糊, 她毕竟不能跟她说是按照龙的习俗来的。      龙族的求婚方式非常简单, 一条龙向另一条龙敞开背脊,邀请伴侣乘坐, 如果另一条龙或者人类答应了,就是要在一处了。      她这一路上蹭了维维安好多次, 可他只会摸摸自己的头, 然后开始和自己讲故事。      “是不是习俗不太对?我好像记得不同国家会有不同的习俗, 在我们安塞国的习俗好像是如果两个人两情相悦, 就在每一年的赏雪节上互换灯筏,这就是一种含蓄的表达方式了。”      艾琳也没有谈过恋爱, 她绞尽脑汁思索着哥哥曾经给自己讲过的那些故事,希望能给她喜欢的姐姐一点帮助。      帕姬点了点头,艾琳接着说:“维洛克哥哥是哪里的人啊?”      “是我从维尔加纳国抢、咳咳、是从维尔加纳国带来的。”帕姬说到一半卡了咳, 好在她反应飞快,立马圆了回来。      “那就应该按照维尔加纳王国的习俗来。”艾琳拍板下了定论, “你去找一个生活在维尔加纳国而且结过婚的人问问, 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办。”      帕姬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可能还有一个原因。”艾琳非常严肃, 看上去像是一个操心的妈妈, “我听说维尔加纳国的男生一向很保守, 你会不会太急躁了?你们相处到了哪一步?”      帕姬掰了掰手指, 计算着:“我和他去了很多地方, 他跟我讲了很多故事……”      艾琳点了点头,如果单单是这样的话,可能对于保守的维尔加纳国人来说, 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忽然帕姬不知道为什么,脸变得通红:“我们,亲亲了,还有……他还摸了我很私密的地方……。”   小龙的的后鳞可是小龙最宝贝的地方,可是连小龙母亲替小龙清洁的时候都要避开的。      艾琳接着点了点头,单单是这种程度的话……等等!      摸,摸了私密的地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的艾琳红透了脸颊:“你说,你们都那,那样了,他还没有答应跟你结婚?”      帕姬不清楚艾琳心里的想法,有些疑惑她为什么那么激动,但还是点了点头。      艾琳看向她的目光登时变了,像是在看一个被渣男迷惑的无知少女。   “你不要去跟他求婚了!”      帕姬不明白为什么艾琳忽然变得那么生气,她摇了摇头:“不行,我们必须要在一起。”      在这方面的小龙执拗地可怕。      艾琳知道短时间内劝不住姐姐,只能叹了一口气。      等到阿瑟他们赶来的时候,艾琳和帕姬已经换了话题。两个女生聊着当季潮流打扮聊得热火朝天,艾琳不经常出门,对当街的时尚一无所知,好在帕姬也不是很清楚人类的时尚,两个人还诡异地聊在了一起。      女骑士听到了,也跟着一起火热地聊了起来。      而常年混迹在贵女圈,熟悉时尚潮流的阿瑟根本插不上嘴。      柯蒂斯作为团队里的新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他有些僵硬的坐在床头,被艾琳捏来捏去。      黑暗神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生灵,一捏就碎,一吹就倒,甚至不用动用契约或者法则,她自己可能就随时消亡了。      束手束脚的滋味太过讨厌,好在他非常欣赏她对维维安的态度,所以还在忍受的范围之内。      维维安替帕姬倒了一杯水,艾琳看见了,斜斜看了他一眼。      能让艾琳露出这种眼神实属不易,女骑士有些诧异地撇过头。      阿瑟也有些疑惑。      艾琳的性格温柔,和每一个人都可以相处得很好。能让她表现出明显不喜的还是头一回。      他原以为维洛克不是艾琳讨厌的类型呢。      艾琳很能把握和人聊天的尺度,她擅长耐心聆听,并且会在别人说完话之后温和平等地给出回应。      哪怕是在和很多人聊天,她也能让每个人都不会感受到自己被忽视。      除了维维安。      女骑士姐姐,维洛克;切斯特哥哥,维洛克;柯蒂斯弟弟,维洛克……艾琳的态度和称呼变化得太明显,就连最为迟钝的切斯特都察觉到了不同。      “你惹她了?”他小声地对维维安说。      维维安皱了皱眉头,他也十分不解。      他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艾琳是帕姬的亲人,他还是想给她留一个好印象的。      艾琳的身体很差,哪怕远道而来的伙伴振奋了她的精神,她也没能支撑太长时间。      在艾琳休息后,阿瑟带着女骑士一行人回到了前厅。      雪原一如往日,皑皑白雪掩埋了地底的一切,细细的绒雪覆盖了枝头,红眼睛的鸟高声吟唱着,窸窸窣窣震落了几片雪花,它像是在祈求着春天的来临,但在这个被寒冷统治之地,永远也不可能迎来冰雪消融的那一天。      “你杀了国王?”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没由来的问话。      这世间,对未来皇储就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帕姬一个了。      女骑士吓了一跳,毕竟面前的可是皇储,未来的安塞国国王,如果他真的要治罪在场的没一个人能跑得了。      阿瑟没想到她那么直白,直接把这件事问了出来,怔愣之下,摇了摇头。      “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传闻?”   帕姬也没有追问,而是直接换了一个话题。      阿瑟回应道:“雪原出了一位神明。”   帕姬的态度放一边,阿瑟打心底还是喜欢和帕姬的这种人交流的。对于他这种藏了很多事情的人而言,这样有效率且不刨根问底的说话方式才是他喜欢的。      “光明神?”这是帕姬的第一个反应,但是她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那是真的光明神,阿瑟不可能不尊敬。      “伪神而已。”阿瑟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厌恶。      这位伪神不知道从那儿骗来了诸多信徒,甚至要胁迫身为王储的他去给他见礼。      “他说光明神死了,而他将以神之骨为杯,蚕食神的血肉,继承神的意志,定下新的规则。”      众人皆是寂静,只有柯蒂斯嗤笑了一声。      这玩意儿要能办到他早几百年就已经把光明神挫骨扬灰了。      还能等到那小毛孩子出场?      阿瑟并没有开口,此时他的心情和柯蒂斯其实是一样的。      出于立场,安塞国皇室并不能在这件事上表达出明确的喜恶,阿瑟不肯臣服于一个虚妄的神明,所以才会委托法师协会前来调查。      因为有法师协会的插手,所以自然能够撇清他的关系。如果调查结果能够推翻伪神,那么他当然会欣然接受,并且顺势打倒这位妄想凌驾于皇权之上的‘神明’,如果结果证明了他是光明神,他与神的关系也不会闹得太僵。      法师协会派出不属于自己编制的‘外人’恐怕也是抱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阿瑟对这个队伍越发好奇了,哪怕是伪神也占了神明两个字,毕竟是神明,普通人还是有些忌惮的。      人类永远敬畏神明。      反倒是这个小孩,打心眼里就不尊敬神。      这么一想这个小队里的其他人也很奇怪,他们的确对神怀有敬意,但却不害怕。      而且,不过才短短几天,这个小队就和法师协会扯上了关系。      果然跟着他们走就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看来他曾经那五十金币花的不亏。      阿瑟面带微笑,观察着走在前面的男孩,那个男孩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看他。      “喂。”柯蒂斯的笑容爽朗,纯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如果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会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26. 伪神 “我会挖掉你的眼睛。”柯蒂斯说……   “我会挖掉你的眼睛。”   柯蒂斯说。      阿瑟的笑容僵住了。      佣兵们不根本不会怀疑柯蒂斯说出话的真假, 他们一直知道猛兽就在身边,却没有经历过猛兽露出爪牙样子,等到真的被猛兽的利爪按在身下, 腥臭的呼吸喷洒在他们脸上, 他们才真正反应了过来。      自己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运气, 而是因为神的垂怜。      神的垂怜是什么样的呢?      众生疾苦,神明站在至高之处观察着人间界, 只会觉得这些挣扎很有趣。      他并没有给别人平等正视自己的权利。      喜怒无常, 高高在上, 这就是黑暗神。      可恶……塔克塔克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在发现自己居然无计可施之后,塔克塔克再一次坚定了要将柯蒂斯送走的想法。      切斯特根本不敢动, 他前天还嘲笑过柯蒂斯喝果汁这件事,此时在这种情况下竟有一种劫后逢生之感。      他们都在很担心地看着阿瑟。      阿瑟并不知道柯蒂斯就是黑暗神。      如果他坚持自己的意见就真的很有可能会激怒柯蒂斯。      众人苦于无法提示,只能眼睁睁看着。      帕姬拧着眉头,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柯蒂斯,准备在黑暗神出手之际找时机把阿瑟救下来。      阿瑟的想法更加复杂。他的确不知道这个小孩的身份, 而要展现出以为皇储的亲和力, 他应该笑着蹲下, 表示自己会原谅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可是……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之所以能够在无数次暗杀之后得以幸存, 依凭的就是自己能够随时察觉到危险的本能, 而这种面对危难之境才有的不安感却忽然出现, 而且较之以往更甚,阿瑟勉强笑了笑:“非常抱歉,我……”      阿瑟的语气不知道哪里取悦了黑暗神, 柯蒂斯非常满意,利落地转身离开。      塔克塔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动了动嘴唇:“抱歉。”然后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伪神的居所距离皇宫不远,明明上次佣兵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块空地,如今已经有恢弘的建筑拔地而起,直穿云霄,北国独有的寒风带着凛冽的气息席卷而来,颇有几分要和皇宫分庭抗礼之势,也难怪阿瑟会那么生气。      殿门敞开着,殿里的那位神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来访,明明安塞国的天气不适合花朵生长,大殿里却摆满了各种花朵,有干花有鲜花,馥郁的花香充斥在佣兵们的鼻尖。      “真富啊。”切斯特感叹道,他随手捏了一支花在手里把玩着,“这里摆那么多花干什么?难不成那伪神还是一位喜欢花的小姑娘?”      塔克塔克按住了他的手:“这些花不知道有没有施加诅咒,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切斯特只是浪,并不是那种作死的人,他从善如流地放下手里的花,跟着法师走了进去。      刚走进大殿,柯蒂斯就皱了皱眉头:“之前我觉得他和光明神没关系,可我现在有些怀疑了。”      他的确在这里的空气里感受到了淡淡的光明气息,虽然非常浅薄,但终究是与光明神同源的法则之力。      “他不会是光明神的私生子吧。”柯蒂斯笑了笑。      可他在看到大殿正中心的东西时,顿时打消了自己的看法。      那东西就趴在大殿上,把头埋在一具尸体里,他的手里抓着断臂,正啃食着上面的血肉——他在食人。      柯蒂斯啧了一声,由衷感叹道:“你们人类可真有创造力。”      先前是想要通过先杀死同类的手段杀死光明神,现在直接创造出了一个食人怪物把它当成伪神。      柯蒂斯觉得对比看来自己居然还能算得上是良善。      “我以为他的话是形容词。”切斯特干呕了一声。      之前听阿瑟说什么喝血吃肉,他还以为是为了修饰辞藻而做的排比,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倒也不用那么实诚。      切斯特一边呕吐,一边回忆起他进门时候看到的那些花。      他明白大殿上的摆放那些鲜花是用来干嘛的了。      ——为了掩盖住肢体腐烂的气息还有血腥气。      切斯特有些迷茫地望了望四周,他眼尖,在一簇安德纳花的花丛里发现了残余的骨植。      在意识到那怪物竟然把吃完的人丢到花丛里去之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现在终于有东西吐了。   帕姬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她很艰难地问道:“他吃的是……神?”      按照阿瑟的叙述,那怪物应该吃的是神的血肉。      “这些不是神。”维维安安抚性地摸了摸小龙的脸,“他吃的不是神,而是带有规则之力的其他种族。”      越是战力强大的种族,身上蕴含着的法则之力就越大,这个伪神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居然能通过吃掉这些种族身体的方法,吸收其中的法则之力,并且用于强大自身。      切斯特强忍住恶心,观察着怪物手上的尸体。      还带着鳞片,手部有明显的稽,那是一条人鱼。      “喂,你好臭啊。”柯蒂斯对坐在大殿的怪物吹了一声口哨。      那人听到了声音,回过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柯蒂斯,他似乎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放下手中握着的残臂,缓缓地爬了过来。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只有柯蒂斯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停在了柯蒂斯的面前。      “你……好……臭……”      怪物张开嘴,齿缝里混合着血肉。      他在学舌。      于是柯蒂斯更加厌恶,他笑着说:“来跟我学,我是怪物。”      “我……是……怪……物……”      维维安伸出手,将那怪物身后的尸体连带着周围也不知道有没有藏尸的鲜花们焚烧殆尽。      那怪物看着食物没了,不甘心地嘶吼了一声,被柯蒂斯踩在了脚底。      “乖孩子。”柯蒂斯笑得非常开心,他伸出脚,轻轻踩了踩那怪物的头颅,“我给你服从我的权利。”      嘹亮的钟声忽然响起,悠远飘荡在安塞国的上方,听到这个钟声,怪物不顾还未燃尽的火焰,忽然抱住自己的头,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殿上。      他正在被什么人圈养着。      柯蒂斯意识到。      ……      当大殿的钟声第三次敲响的时候,皇储阿瑟莫里斯卸下了他华丽的外装,走进了暗室。      暗室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挂了一个画像,画像里的女人拥有着一头美丽的金色卷发,她的嘴唇微翘,哪怕只是静立在那里都仿佛带上了三分笑意。      皇储对着画像,开始了每天的祷告。      “艾琳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在想,是不是因为雪原太冷了,她要是能去维尔加纳养伤会不会更好一些。”      阿瑟站到窗口,看着地平线上火红的落日缓缓落下。      安塞与维尔加纳共享着同一片太阳,但是风景却截然不同。安塞国只有永无止境的寒冷和风雪,维尔加纳国却永远温暖如春。      不过没有关系,安塞国拥有着一块维尔加纳国没有的珍贵宝藏。      “那是一条龙。”      阿瑟用他那带着鸽血红宝石的大拇指敲了敲暗室的墙壁的机关,墙壁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他笑着将那幅画卷了起来,放进了墙壁的缝隙里,   “她会给我们带来胜利的,母亲。”      ……      妮可已经在普格卡湖困了一个月,她快要疯了。      勇者展现了他身为勇者无与伦比的战斗热情,并且和志趣相投的森林精灵成为了好友。   他们还在去往南边的路上。      至于为什么会拖那么久——还得问问勇者和森林精灵两位大神。      是的,勇者和森林精灵两个人的年纪加在一起,妮可觉得绝对不会超过三岁。      “你不该去碰刚才那些藤蔓。”妮可咆哮着。      仅仅是短短的一个月,她从小到大养成的淑女习性就被他们颠覆了一个彻底。      他们刚刚被一条该死的寄生藤甩进了沼泽里,妮可身上沾满了泥浆。      “我正在测试那些藤蔓的柔韧性。”勇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并不知道他不是普通的藤蔓。”   ?在森林里遇见的奇特物种不要乱碰不是常识吗?      勇者看着妮可身上沾满泥浆还在往下滴落的可怜模样,难得有些心虚,于是他干脆地甩锅:“咳,这可不能怪我,我以为伊夫能够操纵他们。”      伊夫是森林精灵的名字。      “那是寄生藤,按照《特兰蒂亚大陆纪事物种篇》的分类应当是动物。”妮可愤怒至极,叉着腰骂道。      “难怪。”森林精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它不听我的话。”      风轻云淡的口吻让妮可更加生气,她转过头换一个人瞪。      妮可目光的含义非常明显了:你一个自小生活在森林里的森林精灵为什么还需要我来科普?      因为懒惰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森林精灵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太脏了,我来帮你清洁一下吧。”      妮可忽然顿住了。      森林精灵误会了妮可的反应,以为是她不信任自己,连忙解释道:“我可以借用森林之力,洗衣服会洗的比较干净。”      妮可动作僵硬,竭力想要掩饰过去:“我、我、那个还是等会儿再……”      “帮着洗个衣服而已,你怎么这么矫情。”勇者干脆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交给伊夫,露出自己精壮的臂膀。      他伸出手,满不在乎地要去扯妮可的衣服。       27. 愚者 雪原永远是一座牢笼,囚禁着那位……   雪原永远是一座牢笼, 囚禁着那位美丽的笼中娇人。      那一位勇敢的公主,她毅然决然地将手伸向了恶龙,穿过风雪, 去往那未知的远方。      她的名字从此成为了不可言说的禁忌, 她的故事被无数人羡慕传颂着。      啪嗒,阿瑟合上书本。书本上镶嵌的碧玺和他大拇指上的红宝石的碰撞, 发生一声脆响,他的衣服永远镶嵌着金线和珠宝, 蕾丝花边在衣摆层层相叠, 这是安塞国最新潮的时尚, 一种古典中带着华贵气息的风格。      这样的装束不适合打猎, 也不能劳作,唯一的用处能让就是别人看一眼就明白自己贵族的身份。      “你应当睡了, 艾琳。”察觉到面前的妹妹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阿瑟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艾琳听话的闭上眼睛,阿瑟起身, 帮她把围帘放下来。      她的体质虚弱,就连旁人无法察觉的微风都可能给她带来一场危及生命的高热。      不甘于囚笼中的公主跟随恶龙获得了自由, 这是他们兄妹二人最爱听的故事, 只不过艾琳想的只有能和巨龙旅行的愉悦阿瑟想的还要多一些。      阿瑟的祖辈为那只夜莺打开了囚笼, 得到了一枚勋章作为谢礼。      他们反复向小阿瑟讲述着自己打开囚笼时的英姿, 仿佛那一夜逃脱的人是他们自己。那些嫉妒和贪婪的样子丑陋而又狰狞, 构成了阿瑟童年的主色调。      可这与他们何干?      救公主出牢笼的是他的曾祖母德蒙莫里斯, 那位勇士早就因为身体虚弱死在了和那天一样寒冷的雪夜里。      他们留下只有高高在上的贪欲还有为了保持血统高贵近亲结婚导致的那个该死的遗传病。      阿瑟曾经在心里无数次期盼着, 期盼着能有一条龙划破长夜,带着他或是艾琳离开这片雪原,离开这些见鬼的阴谋, 去什么地方都好。      能离开就好。      可真的接受到龙的邀请的时候,他动摇了。      是什么时候变化的呢?是从父亲突然死去,自己被迫和艾琳搬进皇宫的时候,还是从艾琳持续高烧不退,自己跪着求国王却被拒之门外的时候呢?      不管如何,年少的梦想终究变成了一场幻梦,他终究变成了别的样子。      不管是什么样子都好,艾琳至少活到了现在,他也还活着。      阿瑟并不知道那条龙和那位公主有什么关系,但是没关系,与龙族相似的行为和体征,明明在寒冷的天气还要啃冰块的特质体制,还有那和当年雪夜一模一样的话足以让他确认她的身份。      阿瑟用手指划过一连串排列规整的书脊,这一架子书都是他用来调查龙族的记录,如果不是依靠它们,他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到帕姬的时候就起了疑心。      他有别的事情需要她帮忙。      如果她还要混到佣兵团里也没关系,他会支付筹金的。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法师也没关系,把他支开就好了。      金钱,地位,至高无上的褒奖和荣耀,他的身份能许诺出去东西的太多,足以收买下一名低贱法师的灵魂。      她将会成为他最锋利的武器。      成为……他的龙。   贯穿了童年的回忆得到了另一种圆满形式,阿瑟忍不住趴在书柜上大笑起来。      一刻钟之后会有一场新的晚宴,身为皇储必须要出席,阿瑟笑了一会儿才直起身,抹了把脸,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将这本书插进了书柜空隙里,严丝合缝,整整齐齐。      外面乐声已经响起,晚宴要开始了。      ……      “所以呢?你就要把他带在身边?”   看着柯蒂斯跃跃欲试的样子,切斯特问道。      “怎么了?你安心把他放在这里?”柯蒂斯看上去比他还要惊讶。      确实不行。      伪神看上去没有多少智力,如果放在这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如果安洁娜回来了,你就必须交给他。”塔克塔克交待道。      柯蒂斯有些不耐烦,随口应着:“知道了。”      伪神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凝固的血浆和碎骨,还散发着腐烂的气息,看着柯蒂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很希望他跟在自己身后爬出去,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伪神就这样出去吓到人,最后还是塔克塔克给他施加了清洁咒语。      这个怪物似乎一直对魔法充满抗拒,在过程中还是柯蒂斯捏着他的脖颈,像是哄小猫一样,成功安抚了这位伪神。      等洗干净之后,众人都有些惊讶,切斯特更是忍不住感叹道:“这怪物的皮相还挺惑人的。”      伪神身上披着一件袍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样式,没有一点花纹。      虽说是伪神,但他外表确实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头发软软地贴在脸上,嫣红的嘴唇里露出细软的白牙,看上去异常乖巧。      想起来这么好的牙口咬过什么东西。      切斯特登时后退了几步。      伪神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被柯蒂斯推了一把。      他转过头朝着推他的方向看去,看上去有些可怜。      不知道哪里逗笑了柯蒂斯,他伸出手,又推了他一把。      伪神把头再一次转到另一边,果不其然又惹来了柯蒂斯一阵笑意。      实在是太多于幼稚,看不下去的帕姬一把拉起了柯蒂斯的后颈,将他放到了一旁。      柯蒂斯还没消停,他越过帕姬,隔空逗弄伪神:“所有生命都要有名字,我勉为其难给你取一个——就叫芒斯特吧。”      “你真是,适可而止一点啊。”明显是捉弄人的名字,也就只有面前这位伪神还在傻傻地点头,帕姬好容易安抚好起了恶作剧心理的神明,转过身对伪神说,“你想要什么名字?”      “芒…芒斯特。”伪神歪了歪脑袋,复述道。      柯蒂斯笑得更加开心:“你看他这不是挺喜欢的。”      “那是因为他自己只知道这个发音。”帕姬叉着腰反驳着,又接连念了几次别的名字,可是伪神还是坚持发出芒斯特的发音,周围笑成一团。      帕姬无奈地扶额:“就先这样吧,等他多学一点人类的语言再换个名字。”      柯蒂斯对自己这个新玩具还挺上心的,一来到城镇就给他换了一套新衣服。      不得不说黑暗神的审美还算不错,给他选了衬衣和长筒袜,还有一双嵌着丝绒的圆底皮鞋,胸前还别了一块金色的怀表,伪神被打扮得像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小玩偶。      柯蒂斯看着眼前的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人,非常满意。      “真的好可爱。”女骑士有些感概道,“明明是从那种东西变成的怪物。”      柯蒂斯对她的表述不是很赞同:“他就是人类啊。”      人类孩童,没受过什么教育,就连话都不会说,只能像野兽一样发出呜呜呜的叫声表达自己的情绪。      “应该是被人从小就用什么禁咒改造了身体,然后给他喂养各种带有规则之力的东西来改造,慢慢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柯蒂斯的语气带着探究之意,“我也听说过这种秘术,还没实践过,人类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自顾自地把玩着眼前的瓷娃娃,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人忽然都变得安静起来。      “这么说,他还是个孩子?”女骑士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能被规则之力浸染成这样至少需要吃上百年,他的身体虽然看上去很小,不过真实年龄现在应该很大了吧?”柯蒂斯上下观察着芒斯特,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又不是谁的体质都能容纳规则之力,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人。”      至于融合失败的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      柯蒂斯捏着他的下巴,拉着芒斯特站到自己的旁边,要他和自己摆出一样的姿势。      两名孩童身量相符,衣着风格也十分统一,他们手牵着手,一个邪恶一个天真,看上去竟然也十分和谐。      柯蒂斯托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看来还真的挺符合光明神的形象。如果他死了,你来顶替也不错。”      他嘴上说的好听,心里盘算的却不是这回事。      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成为神,再由自己发号施令,这个人倒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新思路。      “太过分了。”切斯特大声喊道,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孩子,将一个无辜的人类丢在这种地方,靠吃着各种残肢为生。      实在是……难以言说的残忍啊。      “黑暗法师都该死!”他握紧拳头,再次喊出这句话。      “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丢给黑暗法师。”柯蒂斯懒洋洋瞥了一眼正沉浸在愤怒之中的切斯特,又添了一把火,“他身上沾染的的可是再正统不过的魔法元素,就连一丁点儿黑暗之力都没有哦。”      女骑士将求证的目光投向塔克塔克,塔克塔克显然已经验证过了,点了点头。      对于法师而言,甚至不要用魔法检验,黑暗法师的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而他在踏入大殿的时候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      伪神坐在大殿上,高高在上的位置遮掩住了他食人的真相,在法师眼里,他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28. 宴席(作话有小番外) 两个漂亮的孩子……   两个漂亮的孩子很能引起别人注意, 走在街上的时候,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些带着善意的目光对芒斯特来说是极为新鲜的,他又看了看外面, 有些惶恐地将自己埋在了女骑士怀里。      平心而论, 伪神表现得要比大人装小孩的柯蒂斯惹人怜爱太多了。      至少最初的震撼过去,已经包容过黑暗和他使者的小队成员还是非常宽容地接纳了伪神。      帕姬对幼崽始终温和, 明明自己还是一个处于成熟期的小宝宝而已。      此时,她还在不遗余力地妄图摆正的伪神的三观:“这是食物, 你可以吃……”      伪神张开嘴, 认认真真地啃了一口叉子。      “……不是要啃叉子。”帕姬连忙伸出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拿了下来。      “这个才是食物。”作为示范, 帕姬用叉子叉了一块蔬菜放进嘴里。      芒斯特照猫画虎, 也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那个女人生气了,他的牙齿太过锋利, 害怕再咬破叉子,只用舌头卷走外面圈这的那片菜叶。      刚才见到的景象太过震撼,众人心照不宣没有点肉, 现在桌子上一片绿油油的,都是蔬菜。      “好吃吧。”帕姬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      夸赞和表扬往往带着正面的阳光的味道, 批评和诅咒往往带着腐臭味, 芒斯特能够从直觉出辨认二者的不同。      芒斯特看了她一眼, 默默点了点头。      “如果东西好吃就要说喜欢。”帕姬一本正经地说, 这个是吃饭的规矩, 用来表达对食物的敬意, “因为食物也是非常努力才会长得好吃的啊。”      “好吃……喜欢。”芒斯特点了点头, 目光却没有放在那盘菜叶子上,而是直勾勾地对着帕姬。      帕姬无奈地说:“我不是食物……”      “喜欢……因为好吃。”还是对着帕姬说的。      还学会造句了。      柯蒂斯笑得几乎快背过气去。      帕姬皱着眉头纠正他的发言:“我不是食物,不能说好吃。”      “你的确是他的食物。”      柯蒂斯兴致盎然地火上浇油。      “拥有法则之力的生物, 需要不断吸收更多法则之力来完善自己,才能进化。”   “为了完善他自己的力量,他要吃一条龙。”      “吃黑暗神更加会拥有更多法则之力。”一路走来,帕姬早就对时不时冷嘲热讽的柯蒂斯习以为常,甚至可以反损回去。      看着芒斯特真的一副要扑上去的样子,柯蒂斯一脸嫌弃地挡住他哪两排还沾着口水的白牙,在意识到芒斯特在下意识听着帕姬的指令行事的时候,他有些无奈地叹息着。   “这才几秒,你就只会听帕姬的话了。”      “这可不行。”帕姬连忙将芒斯特拉到自己身边,重新教育,“要独立思考,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柯蒂斯无聊地看了一会儿帕姬和芒斯特的互动,踱步走到了酒馆老板的旁边,吹了一声口哨,   “姐姐,来一杯酒。”      酒吧老板是位性格豪爽的姑娘,她听到声音,靠了过来。      眼前的小孩还没台子高,配上那副痞里痞气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老板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将一个小杯子递到他的怀里:“送你了。”      柯蒂斯不清楚她的为何要笑,但是看到她递来了杯子,就先喝了一口。      甜丝丝的味道充盈着整个口腔,柯蒂斯在品尝到味道的同时皱了皱眉。又是果汁。      他将杯子抱在怀里,不说话了。      小队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了,除了等安洁娜和自己汇合。      “也不知道她一直都在忙些什么。”      切斯特抱怨道,从那天分别就开始忙碌,一直到现在——   说好的一起调查全部变成了小队的一个人的工作。      酬金也要翻倍,切斯特心想。      他们现在就连皇宫也不敢去,毕竟伪神可是阿瑟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几个人吃吃喝喝,雪原的风雪太冷,最初的新鲜感早就没了,就只有帕姬还愿意整天待在这种冷地方。      也就逗弄芒斯特有趣一点。      毕竟他的心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孩,不用担心他像切斯特一样什么时候会忽然爆发。      他聪明,悟性很高,不仅很快掌握了人类的语言,甚至还被帕姬偷偷教会了喷火。      那是还是在吃饭的时候,芒斯特吃到一半,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一串小火星被喷了出来,燎破了老板刚铺上的崭新桌布。      女骑士有些担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在确定他只是被呛到之后感叹道:“为什么会忽然喷火呢?”      大家都表达了同样的疑惑,就只有维维安看到,心虚的小帕姬默默将脸埋进了盘子里。      ……      在雪原的钟声敲响过第不知道多少遍的时候安洁娜才回来,她的眉梢带着消散不去的倦意,像是经历了一场非常漫长的旅途。      安洁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被教养得很好的芒斯特。      乖巧伶俐,看见她还会笑着说姐姐好。      “这就是伪神?”安洁娜看着面前这个站起来还不到她跨部的小萝卜头,一双鸳鸯眼瞪得老大,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和传闻中的神明联系在一起。      “那不然呢?”切斯特趴在桌上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忙着镇压。”安洁娜有些厌弃地说。      法师协会两大派系发生争论越演越烈,甚至开始了小范围的□□。      她从中调停,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平息下来。      安洁娜无法理解,明明人类太过弱小,如果不联合就无法生存下去,为什么还要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产生争端。      流血,争执,死亡,甚至还不需要外族插手,人类自己就能玩死自己。      但很快安洁娜就发现切斯特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在他第一百零一次叹息加上咳嗽声之后,安洁娜有些无奈地开口:“有话直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切斯特皱着眉头切入正题:“芒斯特怎么办?”      “那当然是处理掉啦。”安洁娜满不在乎地说,“审讯室或者研究室,他肯定会进去一个。”   “至于出来的时候是送去刑场还是别的什么,就只能由执法阁下定夺了。”      意识到面前人的情绪不太稳定,安洁娜带着些兴味看着他:“怎么?舍不得了?”      切斯特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女骑士他们也没有说话。      他们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他们和伪神相处了这么多天,为他取名字,教他发音,教他识字,把他教导成如今这般模样,如今又怎么能舍得送他死亡?      “再缓两天吧。”帕姬叹了一口气。      芒斯特是人族犯的错,也应当由人族解决,而她是龙族,并没有权利干涉人族的事务。      安洁娜微微眯起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安洁娜可不会对芒斯特有一点怜惜之情,毕竟怪物就是怪物,虽然装扮得再像人类,也有着一颗不能和人类共情的内核。      她曾经为此付出了教训,不是吗?      “很抱歉打扰你们叙旧,能允许我替你们送行吗?”容貌英俊的皇储一出场就引起了人们的侧目,在这样荒僻破旧的酒馆里,能出现皇族,本就不可思议。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芒斯特身上,女骑士他们微微松了一口气。      安赛国一直崇尚奢华,将繁复的装饰当作自己的生活品味,这一点,从阿瑟准备的宴会就能看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邀请佣兵们参加,怕他们太过于独树一帜,阿瑟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礼服。      男士还好,但这对一年四季基本没有穿过裙子,举止粗旷的女骑士她们来说,就实在是一种折磨了。      帕姬婉拒了女仆送上来的羊皮小高跟,扯了扯自己拖曳在地的裙摆,实在想不通人类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自找苦吃的东西。      直到她看见维维安      ——铂金色的头发披散在洁白的衬衫上,翠绿色的眼睛就像是被水洗过的湖泊,或者是从遥远的东方引进的玛瑙石,收腰设计承托出他干净利落的腰线,他整个人泛着微光,就像是被精灵赐福过。      帕姬的目光几乎要粘在维维安身上,她深刻地觉得,人类做出这样的设计也不是尽干蠢事。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伴随着雅乐奏响,贵族们优雅地拿起酒杯,用扇子遮住嘴,有些轻蔑地看向角落里的那些人。      这群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混进来的,哪怕穿着贵族的衣服,一身穷酸的臭味也遮掩不住。      安塞国的贵族多半发色浅淡,所以经常以头发颜色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      这群人的发色都以深色调为主,尤其是里面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那样肮脏的红色,一看就流着最下等的血液。      众人心照不宣,将他们当成了宴会的笑谈。      直到身份尊贵的皇储走到了这位女士身边,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您愿意与我跳一支舞吗?”       29. 变数(作话有小番外) 维维安的发色受……   维维安的发色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 他被一干贵妇簇拥着询问他的身份,在他说出自己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背景四处游历的法师时,收到很多人遗憾惋惜的目光。      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后。      全场忽然寂静。      啪嗒, 这是贵妇扇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帕姬不是没有察觉周围的这些目光。      但是她并不在意这些。      正如人类无法理解龙族为何要迁徙游历一样, 她也无法理解人类的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困在这种小地方,开着这种无聊的宴会。      帕姬站起身, 慢慢绕过了阿瑟,她现在很想去维维安身边, 但是维维安被人群淹没了, 她并不想挤到人堆里去。   “算了吧, 我不会跳舞。”      哗然声起, 周围的议论声更变得更大。帕姬一点都没有拂皇储面子的自觉,坦坦荡荡, 就连拒绝都拒绝的没有余地。      “哼,下贱的贫民有什么资格拒绝皇储?”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女骑士他们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眼前人穿着漂亮的白色长裙, 和阿瑟衣摆上如出一辙的复杂花纹象征出她皇族的身份。      她是国王最为宠爱的公主,曾经非常喜欢穿红裙子, 但是自那以后, 她就将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和珠宝都锁在了柜子深处。      父亲死在自己的成人礼上, 原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不是阿瑟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自己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发自内心感激他。      所以现在见到哥哥遭受到这样的辱没, 还是被这种低贱肮脏的人, 就更觉得无法原谅。      “为什么不能拒绝?”帕姬有些意外地看着怒视自己的这位小公主,反问道。      “这是皇储的订婚宴,能与他共舞的, 将成为他的未婚妻。如果能订婚的话,就会成为整个安塞国地位最高的女人,这应当是至高无上的荣幸才对。”小公主气鼓鼓地说。      原来是订婚宴,难怪从一开始到现在都非常不对劲。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说呢?为什么要邀请帕姬跳舞呢?女骑士原以为阿瑟邀请不会跳舞的帕姬跳舞是为了羞辱帕姬,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坚信阿瑟怀着其他不可告人的阴谋,唯独没有把阿瑟往其他方面想,现在听到那个公主的发言还有些震惊。      她可不认为阿瑟是喜欢帕姬的,真正看爱人的眼神明明不是这样。      现在还是要听帕姬回应。      帕姬点了点头:“那又如何?”      “那……”小公主卡了壳,财富、名声、地位,无需言明,就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能够一步登天的机会,这个人难道就都不想要吗?      除非……小公主隐约抓到了别的思路:“你有喜欢的人?”      帕姬愣了愣,脸上飞快掠过一丝红晕。现在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帕姬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蹲在角落的切斯特捂住脸发出一声哀嚎:“又要开始秀恩爱了。”      的确,没有人注意到蹲在角落郁郁不平的切斯特,所有人都在看着帕姬。      她穿着能够拖曳到地的红裙,漂亮的红发挽到耳后,露出纤长的脖颈,小龙的骄傲个性在此时彰显无疑,她高昂着头,仿佛生来就该被万众瞩目。      “是的,他很漂亮。”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帕姬思索,帕姬干脆地承认,转过头,目光和被人群簇拥的法师撞到了一起,意识到法师的目光自始自终都没有离开,不知为何帕姬的嘴角莫名勾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真正遇见喜欢人的眼神应当是什么样的呢?是清甜的,带着塞落花的香气,又混合着粘稠的,带着欲念的,如有实质的目光。      眼前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女骑士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慈祥,看帕姬的眼神像是看自家会拱白菜的小猪。      对于公主而言,能在众人面前拒绝皇储,承认恋情无疑是一件非常大胆的事情,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献上祝福。      阿瑟有些不满地叫住了小公主:“小芙。”      小芙咬了咬唇,她原先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现在被迫收敛了心性,也逐渐能读懂别人的眼神来,意识到自己留在这里只会给哥哥添麻烦,于是跺了跺脚,离开了。      “很抱歉,我妹妹给大家添麻烦了。”阿瑟的笑容带着几分歉意,动作落落大方,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扰和对妹妹的纵容,轻而易举地就让人们将刚才的闹剧归咎在了狼狈落跑的小公主身上。      听到身后传来对小公主的指责声,帕姬嗯了一声,当作是回应。      阿瑟并没有受到刚才拒绝的影响,他甚至还贴心地把被人群围住的法师解救了出来。   “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天台上,不习惯宴会气氛的安洁娜正在楼顶吹风,看到罕见的组合,潇洒地让了行:“你们聊吧。”      安洁娜笑得美艳无双,双手将法杖背到身后悄悄放了一个窃听魔法。      也不知道这位法师成天到晚用法杖都做些什么事。      阳光在他们身下投出淡青色的剪影,红日白雪映衬之下,伫立在雪原的皇宫恢弘到不可思议。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地位金钱,还是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或者你想要女人吗?”   “漂亮的,美艳的……”      维维安挑眉。   这个皇子到底有什么毛病。      阿瑟接着开口道:“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比帕姬好看的美人……只要你愿意离开,我都可以帮你满足。”      维维安清楚了,他是在惦记着自己家的小龙。   于是他伸出了手。      ……      安洁娜捂着嘴蹲在门口偷笑,突然传出的脚步声让鸳鸯眼的小猫炸了毛。      她抬起头,看见了伪神。      伪神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示意自己也要听。   安洁娜挪了一个位置,有些惊讶:“你不怕我?”      照理来说她可是他的处刑人,就如此心无芥蒂地坐在她身边,这种新奇的感觉安洁娜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为什么要怕?”      “噗,你还真的像被帕姬养出来的人。”安洁娜拍着地板笑了笑。      芒斯特有些嫌这个女人吵闹,让到了一边。      “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安洁娜小声腹诽着,还是如芒斯特所愿,闭上了嘴。      维维安直白的暴打让这场窃听变得毫无意义,惨叫声隔着门都能听得清,安洁娜体贴地给门上施加了一层隔音术法,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惋惜地强拉着芒斯特说话。   “给你时间了,你为什么还不跑?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      “她会带我走。”芒斯特说,那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女人悲伤了好几天,直到最近才安定下来,他笃定她会带他走。      “跟执法人员聊叛逃真的没问题吗?”安洁娜吐槽道,纤细的手指握住法杖收拾了刚才的留下的魔法痕迹,“其实跟我走也不全然是坏事。”      “凭我对他的理解,执法阁下并不一定会判你死刑。”她将弥散在风中最后一点痕迹抚平,说道,“毕竟现在,魔法协会很缺人。”      芒斯特皱了皱眉,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小孩子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我身上的法则并未完善,如果需要我使用魔法,就得吸收更多的法则之力。”      吞吃更多的生命。      他之前不理解自己在干什么,现在理解了,才开始产生厌恶情绪。      “那又如何?”安洁娜表情和缓,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你的能力在魔法协会的控制范围内,那他们就是必要的牺牲。”      芒斯特盯着安洁娜的脸,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张嘴骂了一句脏话。      ……      阿瑟在宫殿里有一间书房,平时很少有人能进来。帕姬原本并不想去,只是不知道为何维维安和他发生了些口角,询问缘由两个人偏偏又什么都不说,看着皇子狼狈的形容,她实在是有些歉意。      更何况他说有要事找她,她觉得可能他要说的事情和艾琳有关。      她安抚好了维维安,再三保证绝对会在一刻钟之内回到他身边之后,才跟着脸色早已黑到不行的皇储走进了书房。      皇宫的东西都非常讲究,皇储的书房更是如此,一整排书架都用牛皮裁制成大小相同的样子,摆件都亮闪闪地,精致到无与伦比。      皇储还是和以往一样气宇轩昂,就是脸上的伤痕硬生生破坏了他的温润气质,让他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      “这里的景色漂亮吗?”阿瑟问道。      帕姬已经换下了做工繁复的衣裙,穿上久违短衣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原地跑上十圈,听到阿瑟的问话,她点了点头:“还不错。”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她看不见外面的维维安,有些焦躁。      龙会将路上看到的一切作为自己的见闻,他们的世界辽远而广阔,她热爱着她看到的一切,自然也很少会有讨厌的东西。      “那你愿意留下来吗?”阿瑟十指交叉,头顶着的冷光照在他大拇指上的血色宝石上,折射出不同光泽。      “不,我打算回维尔加纳国。”帕姬严肃的说。      除了公主,没有什么人能让一条龙停下脚步。      阿瑟沉默着,半晌之后忽然露出一个笑。      他走到房前,扣紧了门扉。   “很抱歉,帕姬,我原本不想这样的。”    30. 协会(作话有小番外) “很抱歉,帕姬……   “很抱歉, 帕姬,我原本不想这样做。”阿瑟走了过来,轻轻地将手搭在书架上, “这里膈音很好, 外面人不可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帕姬挑挑眉,哪怕阿瑟把们关了起来, 她也不认为他能对她做什么,龙傲慢源自于她本人及高的战斗力:“所以呢?”      “我知道的, 你是一头龙。”阿瑟扬起眉笑了笑, “还可能是一头红龙。”      帕姬并不意外他能猜到, 她从见到她这位侄孙的时候就知道会有暴露的可能。      “你们龙似乎都很爱探险?很高兴你愿意来到我的王国。”阿瑟很遗憾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惊讶的神色, “我就直截了当的说明吧,我并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而且我愿意支付给你相应的报酬。”      “就和当初那五十枚金币一样。”      这里是特兰蒂亚大陆的版图,他拥有很高的天赋, 与之相对的是他辽远的野心。   他曾经蛰伏了很久,而现在, 权柄已落入他的手中。      他当然不至于用五十个金币打发一头龙, 他补充道:   “当然, 我知道龙想要的代价很大, 只要你提出的条件, 我都会尽量满足。”      他摊开特兰蒂亚大陆的地图, 那里有非常广阔的疆域, 相比于此,安塞国渺小到不值一提,“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扩充安塞国的疆土。”      “你拥有的东西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帕姬皱着眉头, 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后辈,“永远不要肖想拥有远超于自己能力的东西。”      贪图财宝是龙族刻在本能的欲望,他们愿意穷尽一生去追寻财宝,阻拦他们的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有人曾经探寻过龙族的巢穴,那里堆积的财宝足够让人记住一辈子。      和恶龙签订契约,相当于掉进了一个无底洞,足够让千万富豪赔得倾家荡产。      恶龙只会是恶龙,他们把所有亲和力都放在了他们的公主身上,对于外人,他们就是永远只是无法驯服的猛兽。      帕姬干脆地转身离开,她不打算再和阿瑟废话下去,她有很多事情还没办完呢。      “你还会回来吗?”阿瑟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应当不会了。”雪原已经来过两次,她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还有好多的路没有分享完,人类的生命短暂,她需要抓紧时间。      “为什么呢?你不应当是我们的龙吗?”阿瑟捏紧了拳头,终于还是让忍不住问道。      龙抢公主的故事一直在安塞国流传着,童年瑰丽的童话穿越过雪原无数漆黑寒冷的夜晚,支撑他和艾琳一路走到现在的信念,无非是那虚无缥缈的传言,和就连梦中都无法触及的赤色。      帕姬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你的龙?”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别人的龙?      看到她的表情的确非常诧异,阿瑟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再抬起眼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红红的眼角暴露了他的情绪:“很抱歉。我送你离开吧。”      在帕姬看不到的角落,他重重锤了一下墙壁。      故事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龙酷爱金色,这种偏爱让他们在面对金色头发的人族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爱护。      安塞国皇室世代都是金色头发,也最容易获得龙的亲昧。      可故事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他想起跟在她和他初遇时就混在一旁的金发法师,只可能是他硬生生破坏了他本应当圆满的结局。      人类的确很弱小,但人类会利用工具,会不惜一切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瑟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      “龙是什么样的呢?”哥哥和帕姬商讨事情,艾琳正在房间里听女骑士他们讲故事。      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脸色惨白成一片,就连说话都会发出细小的喘息:“我们家乡也有流传关于龙的故事。”      “那是一条很温暖的龙先生。”这个故事艾琳显然很熟悉了,讲的非常流畅,就连童话里的描述都能背诵下来。      讲完之后,她有些感叹:“如果可以亲眼见见就好了,可惜我身体太差了,不能和龙先生一起旅行。”      “艾琳那么喜欢温暖的事物,可以让龙陪在你身边啊。”切斯特的个性活波,帕姬不在,他替代她坐在艾琳的床头。      艾琳认真的摇了摇头,她摇得太用力,切斯特甚至一度担心她把自己摇晕过去。      “龙先生是自由的,他不应该困在一个地方。”艾琳余下的话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不管是陪我死去还是让他看着我离开,都太悲伤了,童话不应该是这样的。”      意识到她意有所指,切斯特想要劝慰却无从下手。      “你应该活着,我说过的,这个世界非常漂亮,但是你要活着,活着才能看到。”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火红的少女动作利落地翻窗而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你们皇宫的窗户为什么都做得这样窄?”      在维尔加纳国抢公主的时候她好歹是用原型挤进的窗户,现在她可用的是人形,还觉得挤就很离谱。      帕姬绝对不承认是维维安把自己喂胖了。      “帕姬姐姐!”看清来人,艾琳的眼睛亮了亮,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      帕姬动作熟练地摸了摸艾琳的头,挤掉床边的切斯特坐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      出乎帕姬预料的是,切斯特根本没有大声抱怨或是辱骂,被挤掉了就呆呆站在一旁,盯着艾琳的笑容只知道跟着笑。      很有问题。      帕姬忍不住看了看切斯特。      女骑士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头顶:“不要这么盯着女孩子看!”      和女骑士这样整天和糙汉子打在一起的人不同,艾琳哪有被除了哥哥以外的男性凝视那么久过,等切斯特回过神来后,她的脸早就红成了一片。      “啊、对、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盯着人看,还是不是故意笑的,切斯特说不清楚,只知道手忙脚乱地道歉,脸不知道为什么也红得和艾琳如出一辙。      难得看到不要脸的切斯特露出这般窘态,柯蒂斯干脆搬来了摆在桌上的点心,一边吃一边欣赏。   女骑士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就连小艾琳都跟着一点一点吃吃地笑了出来,芒斯特四处张望了一下,决定随大流,也跟着捧场似地笑了几声。      帕姬坐在床上咯咯地笑,维维安则在一旁专心致志收拾帕姬翻窗的时候弄卷的毛发。      他们最后都被忍无可忍的女仆以打扰病人休息为由赶了出去。      ……      众人的愉悦没能持续多久。      在他们还未走到皇宫大门,就看到了皇宫门口站着的,密密麻麻的法师还有战士。      他们穿着规制相同的统一服饰,带着相同的纹章,这意味着这些人都来自法师协会。      他们的盔甲闪闪发光,法师手里握着的法杖更是亮得惊人,无一不蕴含着巨大的魔法之力,他们的气势骇人,此之起之前帕姬应付过的皇宫守卫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维维安皱了皱眉,他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法师协会不知道何时竟然发展出了这样庞大的队伍。      这样的队伍,足以改变特兰蒂亚大陆现有的权利构架。      “喂,安洁娜,这也太夸张了吧。”女骑士的身体本能地摆出了战斗姿势,脸上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对着站在队伍前列的安洁娜说。      安洁娜没有回应,她的表情肃穆,像是在宣判:“我是来带走芒斯特的。”      众人下意识将芒斯特护在后面,知道他们顶着巨大的压力,芒斯特推开他们,把自己暴露在了法师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抬起头看着站在高处的安洁娜,直白地询问道:“我可以离开吗?”      明知故问,法师协会派来那么大阵仗,肯定不能空手而归。      却没有想到,安洁娜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可以,你现在是B级指令,不在最优先执行的范围内。”      “你愿意放他走?”切斯特欢呼道,“我还以为你这个女人没有感情,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女骑士却皱了皱眉头,安洁娜本人品质先不谈,她的背后可是法师协会,平白无故做出让步,她不相信法师协会有这么好打发。      “请你们尽快离开,不要妨碍法师协会执法。”安洁娜举起法杖,法咒之力形成光罩企图将帕姬和佣兵团的人隔开,被维维安一把抓散。      她面色不变继续冷酷地下达了接下来的指令:“现在,我们要执行最优先的S级指令。”      “我们接到举报,帕姬,佣兵团团员,是伪装成人类的红龙。”      切斯特的笑容凝固了,芒斯特有些急切地往后望去,他有些担心帕姬。      “按照执法阁下的定下的法规,我们将奉命去抓捕那头龙。”      切斯特的眼睛慢慢瞪大。      “妨碍公务的将与之同罪……”      “等等等等等!”切斯特的脸色苍白地打断了安洁娜的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31. 崩离(作话小番外) “你们是不是弄错……   “你们是不是弄错什么了?”切斯特面色惨白, “帕姬她早就跟我们组队在一起了……”      “如果有误会,法师协会还她清白的。”安洁娜的笑容淡漠而又疏离,“我们只是带走调查。”      不可能会有误会。      事实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法师协会出动那么大阵仗, 绝对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女骑士他们自发把帕姬围在了身后,拥护的意思非常明显。      “你们想一起上通缉令吗?”安洁娜说道, 她的语气始终不夹杂任何情绪,像是在例行公事。      “不想, 但是没有办法。”女骑士市井混多了, 怎么说话都像是带着一丝痞气, “她是同伴嘛。”      “没有人会把异族当成是自己的同伴。”安洁娜说。      女骑士的动作保持不变, 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那你现在见到了。”      “因为通缉对像是龙,所以我们做了两手准备。我们的法杖里只留存了一种魔法──献祭。而他们的列队, 就是一个魔法阵,它可以吸收我们的生命和灵魂并且无限方法。如果我们激活它,整个广场都会瞬间堙灭, 在场的诸位一个都跑不了。”      安洁娜的语速很慢,讲述非常清晰地传到了诸位的耳朵里。      经历过珍妮玛丽事件的女骑士他们都几乎条件反射性地想起了黑魔法。      吞噬人的生命灵魂, 创造出来的诛龙阵法。      这不是跟黑魔法如出一辙了吗?      是什么样的疯子才会想出来这种魔法?切斯特感叹道。   又不是脑子坏掉了为什么会有人谁愿意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死去?      “不, 他们只是为伟业做出的必要牺牲。”完全无视他们的脸色, 安洁娜下了最后的通牒, “如果现在离开, 光明神还将赦免你。”      安洁娜的语速越来越慢, 到了最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 帕姬察觉到了不对。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安洁娜想干什么。      安洁娜这么详细地介绍了法阵的用途和威力,提醒自己攻击范围,像是在拖延时间。      她想让我们走。      在明白安洁娜的苦心后, 帕姬当机立断,变成了龙形。      漂亮的红色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金灿灿的光泽,在庞大的龙形对比下,人类的身影渺小到不值一提,帕姬一爪子将维维安掳到了背上,又用爪子小心捞起自己的同伴,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安洁娜的指挥下,法师各色的攻击打在空中,带着元素之力的漩涡逸散开来,漂亮地像是举办一场烟火展出,可惜就连小龙身边围着的防御罩都打不开。      安洁娜静静地目送着他们远去,小猫似地眼睛微微眯起:“很遗憾,任务失败了。”      在她身后站着的法师面露不甘之色,还是开口道:“那剩下的佣兵要挂上通缉令吗?”      “你说他们啊!”似乎被提起了伤心事,安洁娜登时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像是在向神明祷告:“他们刚才被那条可恶的龙掳走了,真的太可怜了,希望他们能够早日从龙爪下逃脱。”      ……      没能从龙爪下逃脱的佣兵们不知道在空中被抓了多久,直到远离安塞国国都的地方才被妥帖地放了下来。      帕姬重新变回了人形,她有些局促地望着自己曾经的队友。      切斯特垂下头,看上去收到了极大的打击。      看到一向开朗的切斯特露出这样反常的动作,愧疚之心几乎要把帕姬淹没。      “对不起。”帕姬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她的确是他们全身心信赖的同伴,自己却隐瞒了他们这么大的事情。      “我、我……”切斯特的声音也是颤抖着:“好酷啊!我居然跟一头龙相处了那么久!我曾经和两位神和一条龙组过队,这辈子值了!”      他放下手,满脸都是激动的红晕,满眼写着跃跃欲试:   “我可以在你背上骑一下吗?”      “……不行。”帕姬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切斯特。      “你不用太内疚。”女骑士说,她随手指了指旁边坐着看戏的柯蒂斯,“比起他,你的身份算不上是什么事。”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小龙的头顶:“更何况,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要是能说出去,那就不叫秘密了。”      所以安啦安啦,不要为了这种事情烦恼。      众人插科打诨,很快就没了刚才压抑的气氛。      “好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呢?”      这个问题又让气氛回到了原点,众人皆是沉默了下来,没想到先站出来发言的却是切斯特。      “我……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了。”切斯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来,“我想留在安塞国。”      小公主的病迟迟不见好,如果他一个外乡人带着故事留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让艾琳开心一点。      “你不一定能看得到她。”女骑士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泼了盆冷水。      皇子之前对他们的态度好到不可思议,现在帕姬的身份揭露,皇子的居心昭然若揭,明眼人都知道是因为帕姬。      如若不然,就凭现在切斯特的身份,根本看不到艾琳。      同理,如果切斯特一个人留在安塞国,极大可能是见不到艾琳。      “没关系啦。”切斯特根本没有因为女骑士的话而受到打击,“我报名了皇宫的护卫队,见不到的话,替她守家也不错。”      “对了,如果你还要来安赛国的话能不能带一束塞落花给我。”切斯特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艾琳她还没看过,如果有机会,我想让她看见。”      得了,原来早有图谋。   女骑士不再管他。      “我也要离开了。”再开口的是塔克塔克。      女骑士毫不意外。塔克塔克是两类法师中,抵制异族那一类法师的拥庇者,虽然他出于情理并不会苛责帕姬,但是这件事涉及到了他的原则,他想要离开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会带着柯蒂斯一起离开。”黑暗神还在,他需要找到把他送回永夜的方法。      “她答应过帮我找太阳的!”忽然被点名的柯蒂斯不满足地抱怨道。      “帮你找太阳也没必要留在你的身边。”塔克塔克根本无视柯蒂斯的抗议,强行拉走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术吟唱经常需要用到嘴,塔克塔克抬杠的能力也非常强悍,“你一点描述都不说,要帕姬怎么找?你不会想拖时间多留在人间界吧?”      柯蒂斯含糊地应了一声:“很温暖,明亮……”      “那帕姬会帮你找很温暖,明亮的太阳的。但是你得跟我走。”塔克塔克无情地下了定论。      还剩下四个人。      “我要去法师协会。”一直沉默不语的芒斯特说。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帕姬问。   她有些失落,原本张扬的眼眸都变得灰暗起来。      “抱歉。”芒斯特学着维维安的动作,有些笨拙地揉了揉帕姬的头,“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等我做完这件事,我会来找你的。”      伪神之前浑浑噩噩,只知道盲目听从,现在他拥有自己的思想,也终于开始做出自己的决断。      芒斯特离开了。      现在就只剩下女骑士,维维安,和帕姬三个人了。      帕姬问:“你有什么打算?要和我们一起吗?”      “得了吧,你们两个人度蜜月带上我干什么!”女骑士潇洒地挥了挥手,顶着维维安杀人的目光,用力地抱了帕姬一下,“我就待在普格卡湖的酒吧继续找点事做,和维洛克玩腻了想来找乐子就来找我。”      只有她和维维安两个人了。      “你也会离开吗?”帕姬抬起头,看着微微安,小龙还未适应这些猝不及防的分别,现在眼圈都有些微红。      “我不会。”维维安揉了揉小帕姬的脑袋,将她扣进自己的怀里,“我会一直在。”      ……      维尔加纳王国,法师协会总部。      “是私心?”执法阁下顶着台下的人,微微颦眉,问道。      “抱歉,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安洁娜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她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法师协会的制度森严,她又是法师协会的执行官,对法师协会这些规矩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她知道,自己将会面临的处罚也绝对不轻。      执法阁下凝望着她。放在法师阁下桌子上的魔法球散出微光,淡蓝色的光晕洒在法师阁下的脸上,身上,他穿着再规整不过的协会制服,胸前的扣子一直往上扣到脖颈,执法阁下看上去像是按照规格生产出来的机器。      执法阁下不说话的时候总能带给人冷冰冰的疏离感,久居高位,自然养成的威压让人不敢逼视。      安洁娜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执法阁下做出宣判。      “没有关系。”许久之后,执法阁下重新露出笑容,“至少我们得到了伪神。”      法师内部最近暴/乱频出,帕姬的身份更是引爆了潜藏在法师协会内部的□□,作为法师协会的领导者,他不得不下达追捕红龙的指令,用来抚慰人心。      他派人出去只是为了彰显法师协会对这件事的重视,红龙是否被缉捕,这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32. 醋海(作话有小番外) 法师协会的高塔……   法师协会的高塔直冲云霄, 有细细的阶梯顺着蜿蜒直上,被云雾笼罩遮蔽,执法阁奥托提着灯一路往塔尖上走。      散着暖意的灯光驱散了雾气, 执法阁下一直走到阶梯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他敲了敲门无人应声, 于是他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蹲着一个法师,他哼着歌, 手里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 他的身后, 成堆的羊皮卷和着不知道从哪抠出的魔法石碎屑散落在地上, 肮脏又凌乱,听到脚步声, 他头也没回,手上动作不停。   “还有货吗?”      “这是最后一部分。”奥托将灯插在设计好暗隔的墙壁里,这盏灯灌注了魔法, 可以驱散烟雾。      “维维安就只留下了这些?”他面前杂七杂八摆了很多的羊皮卷,他皱着眉头, “我拆解了维维安设下的阵法。”      “他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半成品, 除了街道里的传送阵, 我替他改良了一下。”   他不知道有几天没有清洁身体了, 蓬头垢面, 一身法师袍肮脏到看不清颜色, 浑身上下也就一双眼睛是干净的。      “要是他还活着我就去干掉他, 这样最强就会是我了。”他察觉到奥托不善的表情,抬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开玩笑的。”      他搓了搓手, 语气里带着兴奋:   “街道的传送阵我也重绘了,从原本的固定传送变成了随机,而且距离不受限制,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传送到罗刹海,很刺激吧?”      执法阁下奥托温和地点了点头,补充一句:“劳烦你等会儿将它改回去。”      “且,你真无趣。”那位法师感叹了一声,从奥托身边绕开走到门口。      “出门前记得洗个澡。”奥托说道,“这样的装束会被传送阵的守卫当成流浪汉不让接近的。”      “不用你操心这个,伪君子。”法师用自己家乡的语言骂出了最后一句话,奥托没有出声,任由他走出了门。      法师将手臂背在脑后,在踏出房门的那一步,圣洁的光晕笼罩他全身,等到光晕消散,他浑身焕然一新,这才能看清他的相貌。      这个人长着一张娃娃脸,是一个很能降低人警戒心的长相,就是个性太过糟糕。      奥托在原地用魔法整理他丢下的羊皮卷。法师协会有非常多奇怪的人,和他们洋溢着的才华相对的是他们一个赛一个古怪的脾气。作为执法阁下,想要驯服这些人,战力只是一个辅助,最重要的是还是他本人具有的统筹力。      他很清楚自己在面对不同人,在不同时间应当给出什么回应。   ……      普格卡湖的酒馆里,女骑士正在和帕姬大喝特喝。      “你这么快就厌倦了维洛克?我还以为你可以拖一阵子。”女骑士搂着帕姬,笑着说。      “不是的。”帕姬握着酒杯说,她今天来并不是为了喝酒的,但是女骑士把酒杯硬塞到了她的手上。      “哈哈哈哈。”女骑士已经喝醉了,显然已经听不下帕姬在说什么,“男人嘛,不喜欢就丢掉好了,我们再找一个。”      显然跟醉鬼理论没有什么道理,帕姬四处物色起要找的对象来。      艾琳说过,要找一个靠谱的,结过婚的,生活幸福的人询问。      帕姬仔细寻找着,有些失望,来这里喝酒的大部分都是佣兵,他们都是些粗糙的汉子,还四处流浪,想找到妻子可不容易,至少十个有九个到现在都还打着光棍。      忽然酒吧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帕姬循声望去。      那是一对还很年轻的情侣,女方面色绯红,惊讶地捂住嘴,而男方正坐在她的对面,一边唱歌,一边弹着怀竖琴。      那并不是吟游诗人临时作的诗,而是一首歌,曲调悠扬,混着乡间的清甜感觉。      这是一首情歌,满篇充斥着滚烫的爱意和情思,又轻飘飘地落在人们的心里。      一曲毕,男方单膝下跪,亲吻了她的手背,将一个金属圆环带在她的指头上。      女方全程捂着脸,非常羞涩,但还是任由男方的动作。      小龙看呆了。      “他们在干什么?”帕姬问着旁边的女骑士。      女骑士已经喝醉了,没有办法做出回应。      “求婚呗。”酒吧老板走到了女骑士身边,替她收走酒杯,“如果女方收戒指,就代表求婚成功了。”   求婚成功的小年轻隔着人群和老板打招呼,她笑了笑,隔空朝着小年轻比了一个大拇指。      帕姬领悟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向年轻的情侣走去:“你可以教我唱歌吗?”      看到来人是一个漂亮姑娘,女生有些不开心,拉了拉男生的衣摆。      “很抱歉。”男生牵起女生的手,安抚性地按了按,面对帕姬的时候礼貌而又疏离:“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只是也想……”帕姬的表情严肃而又认真,“我也想跟我的心上人求婚。”      “她身边一直跟着位法师,就今天没来。”酒馆老板帮了一句腔。      小情侣了然地点点头,这首曲子曲调不难,就是歌词一点难记,帕姬复述了好几遍,在最后,男生拿出自己的怀竖琴,递给帕姬:“我的怀竖琴借你,祝你成功!”      女生在躲在男生背后为她比划了一个加油。      帕姬抱着怀竖琴走到女骑士身边,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走了。”      女骑士喝得烂醉,被帕姬拍了之后做起身来,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伸手就要去够帕姬的酒杯。   帕姬连忙拉开:“你已经不能再喝啦。”      ……      “啪!”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连带着酒馆都跟着一起震了震。      老板骂了一声,操起刀就要看看是哪个狗崽子有那么大胆量敢跑来酒馆闹事,却在看清来人之后兴味地笑着放下了刀。      帕姬看到维维安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偷跑被发现,小龙有点不知所措。      她特意在给他的果汁里混入了一点点黑萝花的汁液。      黑萝花是生长在普格卡湖的一种特色植物,它有至幻作用,可以让一不小心误食它的人做一场短暂的美梦。      汁液本身没有毒副作用,唯一的缺点就是黑萝花会在麻痹人类后捕食人类,所以很少人有人愿意靠近它们。      帕姬仗着自己是一条龙的优势,找它们连夜蹭了一些回来。      然后全都放进了维维安的杯子里。      照理来说这是能够迷倒普通人一整天的剂量,没有想到维维安却醒得这么快。      维维安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像是燃烧着什么火焰,又冷冽地仿佛能削掉人的肉,他伸出手,要抚摸她的脑袋。      帕姬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维维安的手落了一个空。      “为什么要离开我?”维维安顿了顿,收回手,问道。      帕姬有些迟疑,她听刚才的小情侣说求婚不能提前说出来,要到时候给伴侣一个惊喜。      她吞吞吐吐:“我……我想……”      “你想去找谁?”维维安压抑到近乎沙哑的声音响起,“阿瑟还是柯蒂斯?”      这都什么跟什么,帕姬疯狂地摇头。      “都不是,那是芒斯特吗?”他用力拽住她的手腕,“他离开了,你很伤心吧。”      “……但是……”帕姬求生的本能告诉自己不要承认,但是吞吐的言辞在维维安眼里已经变成了默认。      伪神的体质已经被规则改造,虽然还差了一点点,但是他已经很接近神明了,此时显示出孩童形态不过是因为规则没有完善,等到完善的那一天,他就可以拥有完整成年男性的身体。      “他的头发有我漂亮吗?”除了阿瑟,没有人的头发是小龙喜欢的金色,他也因为这个原因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      “还是……”      他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轻:“你已经玩腻我了吗?”      这都什么台词,佣兵们也不是没有听过夫妻吵架,一般都是被抛弃的怨妇带着孩子找到酒馆或者堵在家门口这样骂丈夫,很少有听过男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嘘声四起,佣兵们纷纷侧目,离谱一点的甚至找老板要了些花生米。      混杂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的那对小情侣惊呆了,男生想站出来说些什么,女生却兴奋地拉住了他。      “玩腻了!”女骑士开心地拍起了手。      场面乱七八糟。      维维安看自己的目光跟艾琳当初看维维安的目光一模一样,再迟钝的帕姬也发现了端倪。      “我……”帕姬正要开口,却看见法师一挥衣袖,已经失望地用法术离开了。      小龙从抢公主到现在一直没有没有被公主主动甩开过,她吓了一跳,连忙追了上去。      帕姬不敢在人群里直接化成原型,连忙用起维维安曾经教自己的飞行魔法,在画法阵的时候,帕姬老觉得自己被维维安抓过的爪子有点疼。      这其实不应当的。      龙即便是化为人形,□□也是极为强悍的。      她的飞行魔法学得不是很牢,跌跌撞撞飞了没有一段距离就会掉下来,但因为太过慌乱,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能变成原型飞这件事。      她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怀竖琴,哪怕是摔倒了也不敢让怀竖琴受到损伤,这一路上她也不知道掉过多少次,等她追着维维安跑到自己巢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33. 阳谋(作话有小番外) 没有人会在心灰……   没有人会在心灰意冷离开时跑到对方家里, 可单纯的小龙不知道。      维维安一离开就开始后悔了,他当然不可能认为帕姬真的会听信女骑士的话‘玩腻’自己,他只是有些失望。      可是……她怎么还没来?      在他莫名转了第三个圈圈后, 他决定去找她。      小龙是在他踏刚准备踏出巢穴大门的时候进来的, 浑身灰扑扑地,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怀竖琴。      看见他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微笑来。      维维安板着脸给她治疗。      小龙皮厚, 就算摔了那么多次身上也没留下多少大伤痕,主要是在泥里滚过, 身上有些脏。      维维安的动作细致地修复了她身上的细小擦痕, 在检查确定完她身体并无大碍之后, 就冷漠地抽开了手。      象征治愈的暖烘烘的微光离开了她的手手, 小龙泪眼汪汪,用手指去勾住他的衣角。      不能心软。      维维安告诫自己。      全心的信任却换来了一杯混着的黑萝花汁液的果汁, 在他醒来之后,那么大一条龙早已不见了踪影。      特兰蒂亚大陆最近一直潜藏着风暴,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有幕后黑手盯上了帕姬, 慌乱之下,他连夜穿过雪原, 闯了法师协会和阿瑟的皇宫, 甚至跑去了罗刹海, 一无所获, 最后才想到女骑士的话, 找到了在酒馆端着酒杯的小帕姬。      他需要小龙给他一个答复。      “我……”他语调的冷漠也刺痛了小帕姬, 她抱着怀竖琴沮丧到快要哭出来, “我想唱歌给你听。”      维维安瞥见了她怀抱着的怀竖琴,点了点头。      小龙笨拙地模仿着那对情侣之前的样子,一边拨弄着琴弦一边轻声哼唱起来, 这首曲子的旋律她已经很熟了,可惜歌词还不是很熟练,她磕磕绊绊,唱错了好几句。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彻底卡了壳。      维维安有些明白她跑去酒馆做什么了,他决定帮正在窘迫的小龙解围。      小龙此时却下定决心,换了一个曲调。      悠扬的乡间小调忽然变换了一种风格,充满热情,慷慨而又激昂,此时用龙语唱出更增添了一份历史的厚重感。      那不是情歌,那是龙族的战歌。      一方的歌谣反应着一方的文化,龙族的歌展现着的是龙族的世界,就连阅历丰富的维维安都没有听过。      龙族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纂写《特兰蒂亚大陆纪事》的作者说不清楚。      他只能这样写:世界浩渺而宏大,而龙是最接近神明的种族。      龙族的热血滚烫,哪怕是在最后时刻也一定要勇往直前,在龙族死亡的躯壳里,鲜红的龙之心仍会持续跳动近千年。      足够令世人眼红的财宝堆积成山,龙族却任由他们腐烂在自己的洞穴里。      他们接受勇者的挑战,再遵循和人族的约定,不顾一屑地将勇者之剑甩在他们面前。      他们拥有最为广博而又纯粹的爱意,他们热爱着这个世界的众生,可与生俱来的傲人天赋却让他们个性决绝,从不在一处停留。      傲慢而又矜持,这就是龙族。      ……      萤火的微光伴随着龙的歌声飘散向远方,风是静的,没有酒馆里的掌声和嘘声,此处独有他们二人。      维维安站在原地,眸色缓缓变得深沉。      明明是战歌而已,歌词洋溢着战斗的热情和活力,字里行间都跟情爱毫无关系。      却比最诚挚的情歌还要动人。      歌声渐渐止息,小龙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维维安没有反应,他也并不清楚自己表现得好不好,她抓起旁边的金币,用火焰打磨出了一个小小的戒环。      她是喷火龙,虽然魔法学习差得要命,对火焰的把控却最为精确。      她学着小情侣的样子单膝跪地,要伸手去抓维维安的手指,碰到的时候,它们却蜷了一下。      “我可以为你戴上戒指吗?”帕姬缩回手,乖乖地仰望着他。      维维安低吸一口气。      下一秒天旋地转,小龙无知无觉,就被维维安压在了金币堆上。      许久未有人来,那些帕波利亚的藤蔓长得乱七八糟,他将她压在金币堆上,金币堆得乱七八糟,两个人的心跳在一起,也响得乱七八糟。      一切全乱了套。      维维安居高临下地看着,眸光闪烁:“你刚才,是去学这个?”      帕姬本能地感受到危险,她硬着头皮,尽量乖巧地望着他:“我做的不好吗?”      这个眼神她在自己母亲和维维安身上试验过很多次,只要她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对方,索要什么东西都无往不利,她尝到了甜头,也逐渐养成了一发现自己做错事就要露出这种眼神的习惯。      可她今天注定是要失败的。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讨饶而心软,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他捉住她的唇,慢慢地吻了下去。      这一次和那天在星空下的那个亲吻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呢?小龙无法回答,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地,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他们的双手紧紧相缠,戒指在两人的亲吻中缓缓推到了维维安的无名指上。      维维安的吻非常温柔,手却有些粗鲁地在她的后颈上摩挲着。      冰凉的触感挽回了他的神志,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那里是小龙的幼鳞。      它们乖顺地贴伏在她的发底,被小龙红色的发尾掩盖,平时并不显眼。      可这又如何,它们还未脱落,这象征着小龙最后的成熟期并未到来。      维维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克制地将手收了回来。      他咬了咬她的下唇,眼神柔和像极了山间吹拂过的微风:      “在下一个玄月升起的时候,我们会举行婚礼。”      帕姬的脑子里一滩浆糊,还躺在金币堆上发呆。      她后知后觉,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戴上戒指了,那就是同意了?      小龙巴眨着眼睛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同意了!”      “嗯。”      帕姬非常高兴,在原地蹦蹦跳跳,不像是龙,反倒像是一只红眼睛的小兔子。      维维安看着兴高采烈的帕姬,深刻地觉得老龙当年的担心非常有道理。      如果放任帕姬自己闯荡,可能她哪天被从头到尾吃干抹净了自己都还不知情。      帕姬掰着自己的拇指,仔细地计算起来:“我们得去一个地方,在普格卡湖的南边住着一个魔兽。”      “魔兽?”从未听起帕姬提过这件事,维维安挺直了身子。      “我们曾经约定过的,如果一方订婚了,一定要告知另一方。”      帕姬磨刀霍霍,虎视眈眈:“我早些年跟他打了一个赌,还有一大笔财宝存在他那里呢。”      ……      执法协会,审讯室里。      奥托端坐在长椅上,在他面前宽阔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各类案卷。      他慢条斯理地翻完最后一页,这才笑着对面前的人说道:      “芒斯特?我很高兴您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不过我认为,这并不好听。”      “谢谢关心,我很喜欢。”芒斯特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的雾气,听到奥托的话斜瞟了他一眼。      “您不应当听从黑暗之神的话语,他象征着魔鬼,只会蛊惑人心。”奥托叹了一口气,像是一个看着顽劣小辈的慈祥长者,“换一个吧,我们的神明不能拥有这样的名字。”      芒斯特转过了头,目光灼灼:“你还知道什么?”      “我会为您设立神坛,您将以神之骨为杯,蚕食神的血肉,继承神的意志,定下新的规则。”   看到芒斯特惊讶地挑起眉,他解释道,“您没必要太过紧张,这只是我对您的期盼。”      “那句话是你说的?”他那时还处于混沌之中,就连话都说不出来,根本不可能给雪原上的那位皇储发来任何战书。      奥托没有回应,这在芒斯特眼中无异于默认。      在沉默很久之后奥托再次开口,说的却不是同一件事:“您见到帕姬了吗?”      “她很漂亮,你一定会被她吸引,因为她是一条龙,是你的食物。”      芒斯特站起身,绑在他身上的魔法束缚骤然锁紧,他跪在了地上,额头上满是汗滴。      奥托走到他的身前,动作恭敬地躬身将他扶起:“我的神明,请您起身。”      察觉到他还在挣扎,奥托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宠溺孩子的家长:“您现在身上的法则还未完善,等您成为身神的那一天,这点小束缚对您来说并不会在话下。”      “如果你的行动被光明神发现,你会被处死!丢到地狱里去!”芒斯特早就知道法师协会里的人脑子不正常,没想到他们的头头脑子更不正常,他气急败坏地怒吼着。      “很遗憾。众所周知,光明神已经死了。”奥托的脸沉在阴影里,他看着窗外蒸腾的烟雾,又说起了些无关的事,“我不大喜欢这些雾气,空气太湿了,很容易生病。可是任由雾气散出去对大家也不是件好事。”      奥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昏迷过去的芒斯特抱在怀里向最高的那座塔尖走去:“神丢下的烂摊子,还得我们这些法师来收拾啊。”       34. 相遇 维维安翻车倒计时   维维安手里还带着她给他做的金币戒指, 但是帕姬并不满意—那对在酒馆的情侣可带的是镶嵌了宝石的戒指,她觉得维维安现在的戒指太简陋了。      小龙哼哼唧唧地收起了行囊,她早就窥伺那头魔兽身上的宝石很久, 特别是其中那一块绿色的宝石, 像极了维维安的眼睛,镶嵌在维维安的指环上, 也一定很好看。      维维安并不清楚小龙的心理活动,他现在满心都是暖意, 手一直不断地摩挲着帕姬的手指, 洁白光滑的皮肤里包裹着细细脆骨, 很难想象那是一头足足有两百英寸的小龙的爪子。      那里还缺点什么。      维维安不动声色, 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他们很从容地走在森林里。      山里的风很静,吹在身上透出一种薄薄的凉意, 苍翠的古树直冲云霄,遮挡住刺眼的阳光,树下, 一丛丛圆头圆脑的蘑菇挤在一起,随着风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灌木丛里有隐约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 像是在唱交响诗。      维维安眼见着帕姬的脸色越来越红, 逐渐涨成了一块番茄。      “怎么了?”维维安不清楚忽然间帕姬怎么会变成这样, 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      叽叽喳喳声越来越近, 维维安皱着眉头, 用魔法挑开前面一处茂密的草丛, 一块土黄色的胶状物迅速跳了起来,吱吱呀呀过后又钻到了另一个草丛里,被维维安强行用法术将它拽了出来。      那是一个地精。      它似乎因为自己被拽起来这件事情而愤怒着, 手舞足蹈的样子伴随着不断加快的吱吱呀呀声让听不懂地精语言的微微安都能明白过来它在骂他。      骂得还很激烈。      地精的攻击力弱,只能依凭着森林存活,他们非常惧怕人类,所以很少有人能够在森林里遇见这些东西,维维安丰富的阅历虽然帮他辨认出了这个种族的身份,真正上手去抓地精,还是头一次。      “把他放下来吧。”帕姬说道,她搅着手指,看上去非常窘迫。      维维安将小地精放回地上,很快它就又钻进了草丛堆里,消失不见了。      “他说什么?”维维安问道。      “它听到了……”帕姬的脸更红,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我们……昨晚……”      这是收到了来自邻居的投诉。      维维安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到了傍晚的时候那地精又回来了,还抓了一朵花放在维维安手里。      那是一朵红色的小花,只有三朵花瓣,一片抱着另一片,又在外部延展成了一个酒杯的模样。这种花很稀有,维维安曾在维尔加纳王国的皇宫里看到过一朵,它被妥帖地存放在玻璃罩子里,在无风的阴凉处存放着,但是没过多久,这朵花就自己枯萎了。      维维安不知道地精给花是什么意思,帕姬却半蹲下来,很真挚地和它道谢没,然后才和维维安解释道:“这种花只有地精才有,只有地精主动赠予别人,花朵才能保存下来。”      地精吱吱呀呀,袖珍的身体硬生生摆出了一个很豪迈地挥手,又消失在了森林里。      帕姬为他充当翻译:“它说,这是它们给龙族新娘的祝福。”      维维安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原来新娘说的是自己。      他笑了笑,揉了揉她的毛脑袋。      他并不在意自己是新郎还是新娘,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先要将这头小龙拐回家去。      “我的邻居都很棒。”小帕姬眼巴巴地望着他,旅行过后的小龙会安定下来,寻找一个地方和伴侣生活在一起,这里是小龙找到的地盘,她希望他能够喜欢。      帕姬很棒的评价没有给出多久,又一只地精钻了出来,地精们长得都很像,维维安可以从他们的大小和黄色鲜艳程度判断他们的不同,这一只地精比较上一只明显沉默很多,它将花丢在了维维安脚下,就立刻离开了。      维维安将那朵花拿了起来,和前一只地精一样,都是同一个品种的小花。      紧接着,又是一只………一只一只的地精往他身上脚上放着小红花。      维维安很快就被小红花的海洋淹没了,他不知道按照普格卡湖的习俗,自己应当要做出什么反应,就看向帕姬。      帕姬也没有见识过场面,反应过来后生气地跺脚,那地精居然还是一个大嘴巴。      她刚刚才跟维维安说自己邻居都很好的!      维维安用法术收集了所有的小红花,将它们一个个妥帖安放在帕姬的小布袋里。      这是来自森林的祝福,和帕姬有关系的,他都会珍惜。      无人打扰,他们一路歪歪腻腻,行程缓慢,等好不容易才到达了魔兽的居所。      魔兽的小木屋在南边森林深处,上面挂着一个牌子,漆着红色的字。   “离家勿入,有事等着。”      木牌都已经积了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他怎么会离开呢?”妮可有些疑惑,魔兽很少会离开自己的家门,毕竟他们曾经和神明签订过协议,要阻拦前行的勇者。      在与神明的约定中,有三样法宝,一样是能够加攻击力的森林之剑,它被存放在住在普格卡湖北面的森林精灵手上,第二样是能够加快移动速度的魔族之靴,它存放在普格卡湖南面的魔兽手上,最后一样就是存放在她手里的勇者之剑和勇者之盾了,这也是给勇者最后的奖励。      这三样按照约定,都得交到勇者手上。      帕.玩忽职守龙本龙.姬有一点点的担心,勇者来到这里的时候没遇见魔兽,没有装备要怎么砍断来回的苦树藤呢?      魔兽不在,他们只能返程。      帕姬带维维安出门还有一点参观的意思在,所以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路上的风景也非常美丽,普格卡湖拥有着丰富的物种,植被也很茂盛,帕姬觉得维维安应当也是喜欢的。      只不过… …   帕姬看着前面的精灵,魔兽和人类的组合有些迷茫。      他们什么时候也跟人类混在一起了?      “谁?”   前面队伍里那个穿着厚厚夹克的小个子人类非常警觉,他回过头,在看清是两个人类后很热切地打了招呼。      “你们是雇佣兵吗?”这个小个子人类看他们的眼神非常热切,握手的时候几乎要把她的手甩飞,“你好你好,我叫妮可。”      他实在是过分热情了,帕姬有些害怕,将维维安挡在了身后,维维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拿帽子盖在了头上。      法师袍的帽子很深,这样戴上可以将半边脸都遮在阴影里。不过法师们的行为都非常古怪,所以他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勇者和妮可的注意。      “抱歉,我很久没有见到正常人了。”妮可泪眼汪汪,这一路上的旅途给她造成了巨大伤害,她将用自己的余生来治愈它。      要不是只有勇者才能打倒恶龙,要不是维维安阁下教她组装高阶机械才教到一半就走了,她早就离开这不做人的玩意儿了。      这一头,魔兽和森林精灵正在观察着那个奇怪的法师。      他们在森林里得到了帕姬终于抢到公主的消息,作为好友,他们替她高兴,决定跟着勇者来看望她。      顺便看看人族娇娇弱弱的公主是什么样的。      照理来说,抢到了公主的龙会将公主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那她身边的人也应当是公主才对。      可是眼前这个,是什么玩意儿?      一看上去就很危险。      “遮遮掩掩干什么?”魔兽才不管人类法师是个什么怪脾气,他觉得不对劲就是不对劲,伸手就要去揭开维维安的帽檐。      维维安抬起手,正准备反抗。      帕姬的动作比维维安更快,不仅一下子把维维安护在了身后,还朝魔兽呲牙。      “……”魔兽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如果老龙还活着,他们两个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帕姬狠狠地瞪着魔兽,把所有用来威胁的话都含在了眼睛里,嘴上还是有礼貌地回应着妮可的问题:“我叫帕姬,正在赶路。”      察觉到魔兽脸上还带着嘲讽地笑,帕姬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很急很急。”      帕姬和维维安手拉手从森林中心往外散步,但是看景色就花了好几个星期,回来的时候花的时间更久,的确是非常着急了。      “你的头发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红色,你身后的是你的伴侣吗?你们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吗?我们不会耽误你赶路的时间的。”妮可还在千方百计想要拉帕姬入伙,意识到身边的勇者始终一言不发,她非常生气,用力地踹了踹他,“自我介绍!”      勇者看着她不动弹。      她压低声音:“再加五个金币。”      勇者面无表情的开始了自己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唐,是一位勇者……”      他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空气中只余下火红的残影,划过天边,像是一道流星。      “???”妮可和勇者同时抬起头,有些迷茫。      这对情侣有这么着急赶路吗? 35. 交锋 文案剧情   帕姬的速度快到让维维安心惊。      他从不知道她的魔法什么时候学得那么好过。      她带着他回到了她的巢穴里。      “跑什么?”维维安摸了摸小龙的头, 小龙还在微微喘息着,她若是用龙形飞跃森林还简单一些,用人形委实太勉强了一点。      小龙紧张兮兮, 妄图把他藏在金币堆里。      维维安笑了笑, 在被推倒的一瞬间,将她也抱了进去。      金币堆因为承受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倒下了, 无数橙黄的金币散落在她的火红色的头发,短衣上, 帕姬就像是被国王圈在宝库里的笼中娇人——虽然宝库里的东西都是她自己的。      小龙有些迷惘地睁大眼睛。      维维安被她的表情萌到不行, 低下头, 想要吻住她。      “不行!”小龙着急忙忙慌地推开了维维安, 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谴责一个昏君,“勇者随时回来, 我们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维维安僵在了原地,他的法师袍吹落在两侧,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 还有里面一大块滑腻的皮肤,是难得的好风景。      法师袍的位置卡的有些微妙了, 很难相信法师阁下不是故意的, 可惜帕姬就跟瞎了一样看不见。      “勇者会把你抢走的。”小龙还在这边搅着手指头担心, 她原地转着圈圈, 看上去非常焦急, 最后她下了一个决定:“就现在, 我们离开维尔加纳!”      “可是你不应该要将勇者之剑和勇者之盾给他吗?”维维安提醒小龙, 虽然他并不在意特兰蒂亚大陆的权利格局是否有变动,但是违背和神的契约会有代价,他并不希望小龙去承担这个风险。      “勇者身后跟着无处不在的邪恶法师维维安, 他会趁机把公主抢夺走的……”   这又是哪来的不合逻辑的童话。      眼看着小龙又在自己面前着急地转起了圈圈,维维安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维维安其实最后放走了恶龙和公主,虽然他并不赞同她的做法,但是他尊重公主的选择。”维维安牵起帕姬的手,“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维维安也不会把我们拦下的。”      “是……这样的吗?”帕姬一直对这位法师的人品存疑,哪怕维维安将她的睡前故事全都换成了吟游诗人的赞颂和维维安的一些游记,她还是不肯相信。      维维安叹了一口气,决定换一种说辞:“你觉得你会打不过勇者吗?”      这种问题帕姬想都不会去想:“勇者当然打不过我!”      龙族对战斗的自信是与生俱来的,事实上,如果不是还带着维维安,帕姬早就冲上去和勇者战成一团了。      能够克服战斗本能而选择保护伴侣,这也是维维安一开始非常高兴的地方。      帕姬点了点头,扬起了自己的小爪子:“你说得对,我不应当胆怯,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维维安的表情僵了僵。      “或许,晚一些也没有关系。”维维安僵硬地说。      “那怎么可以?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给你看过呢。”帕姬兴致勃勃地做起了规划,完全没有注意到维维安此时心虚的神情。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勇者来得怎么快。      实在是魔兽和森林精灵在见到维维安的时候太过于害怕了。      狡猾的人族,还有一只什么都不清楚天真烂漫的小龙。      怎么看怎么担心。      由于种族隔阂,人类在森林里的传言也非常离谱。      人类脆弱,所以经常会借用工具保护自己,这在森林生灵的眼中,这是一种狡诈的表现。      而其中最擅长利用工具的人类法师更是直接阴险狡诈挂了钩。      森林精灵扬起手,下一秒,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将两个人类像传滑梯一样传了下去。      妮可被抓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尖叫了一声,整个人险些飞了出去。      唐挑了挑眉,将她拉住,稳在了自己身边。      眼看着两个人类远去,森林精灵和魔兽对视一眼,也跳上了藤蔓。      ………      “呕……”妮可瘫在地上,四肢张成大字,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动弹了。      “不过这里真好看啊。”      她小时候一直以为普格卡湖没有湖泊,只有森林,没有想过原来湖泊藏在森林深处。      普格卡湖就像是一整块天然玉石,镶嵌在森林的最中心,繁花烂漫,和蝴蝶蜜蜂扑在一处。这种天然的景色,也就只有走到最深处才可以看见。      怪不得那条龙要选在这个地方安家。      唐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起来。”      思绪被打断,妮可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你搞什么!?”      唐凝视着湖泊前方,立在小山脊上的山洞。      那里有很强的压迫气息。      恶龙就在里面。      炽热的火焰直升而起,唐在看到火焰之后本能地将妮可拦在了身后。      一条红龙从巢穴里冲了出来,尾翼上飘散细小的火焰,坠落到地上瞬间消失不见,而它的背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唐提起剑,他眯起眼睛看着恶龙背上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维维安并没有遮掩住自己的容貌,所以勇者可以看到他的样子——漂亮的金色头发披散在法师袍里,眼睛剔透地像是贵族爱在手上把玩的贵重珠宝。      的确是恶龙喜欢掠夺的类型。      可问题是——唐有些疑惑地看着帕姬棕色的卷发和灰褐色的眼睛:“这是你妹妹?”      妮可摇了摇头。      她一扫刚才的颓废模样,她指着恶龙,大声喊道:“你这只可恶的恶龙!你掳走了我们伟大的法师阁下……呜呜呜?”      她不信邪,又试了一遍:“呜呜呜?”维维安?      唐看了妮可一眼,眼神在说你有什么毛病。      这一定是恶灵的诅咒,妮可心想,愤愤地闭上了嘴。      帕姬还在和勇者对峙。      “我用宝贝交换,你离开,可以吗?”变成龙形的帕姬小心翼翼地将维维安放了下来,尾巴紧紧将维维安圈在自己的身后。      唐抬眼看着紧张兮兮地小龙,还有一旁给他带来极强压迫感的‘公主’,挑了挑眉。      要说这头迷糊龙抢了一只恶魔他都愿意相信。      这些话从他来到维尔加纳王国开始听过无数次,流程已经很熟悉了。唐本能地伸出手,帕姬将两样东西用爪子扔到了他的旁边。      唐在看到帕姬扔来的东西的时候还有些吃惊,看了半晌,他抬起头,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垃圾?”      他并没有要嘲讽的意思,主要是这一路上勇者收了不少好东西,也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定的鉴赏能力,光是看着物品就能明白属性。      只有清洁功能和发光功能的勇者之剑和勇者之盾在他眼里无异于两块会发亮的大垃圾。      …      帕姬心虚极了。      她并不是故意损坏勇者之剑和勇者之盾的,只不过稍微放久了点,以至于有些弯折,不过维维安也已经帮忙修复了也重绘了法阵。      一定,可能,大概,也许,……功效差不多吧?      唐看着这头小龙肉眼可见地蜷缩起来,脚趾抓地。      ……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别的种族,但是也很显而易见地读懂了她的情绪。      “算了。”唐将剑和盾牌和自己原本的剑挂在了一起,表示接受她的交易,并且提出自己的条件,“想让我走可以,我们打一架,无论输赢我都会离开。”      “还有你身边跟着的那个法师,他看起来很强?”勇者歪了歪头,“你们一起上吧。” 36. 权变 帕姬吐出一片火焰,炽热地灼烧起……   帕姬吐出一片火焰, 炽热地灼烧起来,在落下的一瞬间就又凝结成了冰块。      火焰自然是帕姬的手笔,变出冰块的则是她身后的维维安。      帕姬感谢地看着维维安, 这片花海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能不被破坏最好。      唐的实战经验的确很厉害,他计算出了火焰下落的时机, 机敏地绕过了所有火焰,下一秒更大的焰浪出现在他面前。      唐的面色不改, 接着直接用剑抵在身下滑了过去, 焰火在他的手上燎出一串燎泡, 他就用带着燎泡的手握起剑, 对着那漂亮的红色鳞片,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小龙眨了眨眼睛。      象征保护的魔法罩亮起,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剑尖顺着防护罩而过,擦出一串火花,勇者往后退了几步, 稳住身型。      下一波火焰的冲击又要开始了。      难搞哦。      唐往后跳了几步,在半空中硬生生转了一个弯。      火焰从他刚才原本应当落脚的地方升腾而起, 妮可吓了一跳。      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唐到现在也只是在一昧地躲避, 就连碰都碰不到敌人。      妮可根本不明白他还在坚持打什么。      一旁的魔兽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上去对唐还颇为欣赏。      他在学习。      从一开始被火焰灼烫到现在逐渐能够避开火焰, 唐的进步确实很大。      帕姬显然也看出了唐的目的, 给他逐渐增加了难度。      只不过——魔兽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种喂招方法,怎么看怎么像小龙渣爹小时候对她的做法。      管揍不管治。      唐身上的伤口已经有些恐怖了,他跟感受不到痛一样还在往前冲。      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再看看妮可,果然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魔兽叹了一口气:“帕姬。”      彼时,小龙正在把勇者拎在火上烤,听到叫声才反应过来,抖了抖翅膀停下了。      唐已经站不稳了,只能用剑稳住自己的身形,配着烧焦的袖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森林精灵扬起手,治愈之力倾泻而下,修复了唐身上的伤痕,不过由于体力消耗过多,唐陷入了短暂了昏迷。      勇者和恶龙其实并不能严格算得上是敌人,但是打过之后,就不一样了。      “恶毒!魔鬼!”妮可抱住唐,哭着向帕姬咆哮着,“你杀掉了他!”      “他只是累睡着了。”森林精灵伊夫好心地提醒道。      妮可打了一个哭嗝。      帕姬早在唐倒下的时候就变回了人型,不过她根本无暇面对妮可的指责。      因为她被维维安拉住了。      维维安那双好看的眉毛皱得死紧:“刚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开?”      “他本来就砍不穿。”小龙委屈地低下头。      “砍不穿你也不能硬接!”维维安生气的捏住想要逃跑的小龙后颈,“你怎么知道对方的武器上有没有施加魔法?是什么层阶的?”      维维安忽然感觉到手上多了个东西,他有些心虚地收回手,将手收到背后。      帕姬早就闭上了眼睛,听到耳边的声音没了,她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正好目睹了维维安藏东西的样子。      “什么?”帕姬有些好奇地问道。      维维安将脸背了过去,伸出手。      他的手心里躺着一块小小的鳞片,鳞片是非常漂亮的红色,像是凝固的火焰。      帕姬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紧接着,她的眼圈红了,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谴责之意。      龙族在成熟期的时候会掉落鳞片,这是他们成长的象征。      可是之前她的鳞片并没有松动的迹象。      会不会是自己刚才太用力了?      维维安并清楚自己有没有给小龙的成长周期造成干扰,思索之下,他开口道:“我记得维尔加纳国有一位女巫,她应该能检查出你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按照龙鳞的坚硬程度,怎么可能会被捏一捏就掉下来,在面对自己爱人的事情上,哪怕是最强法师都在犯轴。      ……      妮可垂着脑袋走在前面,她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      她忍无可忍,终于愤怒地吼道:“所以为什么你们都要跟着我啊!”      “刚好顺路啊。”唐跟在她身后悠闲地说,“你一个人走得出去吗?”      确实不行,森林里处处有危险,按照她的战斗力,估计没走两步就会被哪些奇怪的生物吞吃入腹了。      她承认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有赌气的成分在,但是,法师冕下跟恶龙混在了一起,勇者贪财,不惜跟敌人做交易。      妮可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排斥在外,她很寂寞。      等到暮色西沉,支起篝火的时候,火堆里还印着妮可气鼓鼓地脸。      唐根本不介意刚才被架在火上烤的事情,跟帕姬和维维安聊得火热。      尤其是跟帕姬,两个人都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主,聊起来意外的有话题。      “你输了,你不难过吗。”妮可抱着腿,闷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话。      “这有什么?”唐擦拭着自己手里的剑,为了能够保持剑的锋利程度,他每到休息的时候都会擦一次:“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拿起剑了,那个时候,经常输。”      “后来渐渐的就不会输了。”唐擦完了剑,将它插进剑鞘里。      “不过输的感觉太糟糕了。”他伸出手,让星光漏在指尖,“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输。”      妮可转过头,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一定要赢呢?”      “瓦科科城的勇士们用他的剑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如果我不够强,就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我身边。”唐说。      妮可吓了一跳:“ 这是哪来的黑/暗/童/话啊。”      “这是现实。”唐的表情非常严肃,“你们维尔加纳国和平太久了。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乱是什么样子。”      铡刀高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会死亡。搜索的卫兵到处都是,你就像个地沟里爬的老鼠一样提心吊胆,啃着发霉的面包,还在想着明天的星光漂不漂亮。      这样的日子唐过了很久。      妮可的确没有经历过这些,她察觉到唐的情绪不对劲,所以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和平真好啊,她从小到大都过着闲适的日子,能够有大把的时间把玩着自己喜欢的机械,最远没有出过维尔加纳国的主城,城里的大家都发自内心地宠爱着这位公主,见到她都会带着暖洋洋的笑。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出来那么久,她有些想家了。      她瞒着父亲出门,回去肯定要挨骂。      但是没关系,她在这一路上经历了很多事,都想说给爸爸听。      还有不务正业的勇者,她一定要让爸爸狠狠责罚他。      勇者战胜了恶龙好像会得到奖励。      奖励是什么呢?      好像是能娶公主?      公主是谁呢?维尔加纳国的公主好像就我一个,不过我才不要嫁给他。      妮可想着想着,陷入了梦乡。      ……      没有勇者的耽搁,妮可他们很快走到了森林外围。      唐猛地拉住兴冲冲正要跑出去的妮可,将她一把按在树干上捂住嘴:“喂,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妮可疑惑地往外看,森林外面多了很多穿着长袍的人,好像是法师。      “那是魔法协会的制服。”帕姬答道,她在安塞国看过一大排,整整齐齐地。      “法师协会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妮可更加疑惑了,法师协会总部的确设立在维尔加纳国,但是他们向来低调,从未在维尔加纳国内大张旗鼓聚集那么多人过。      “去看看吧。”维维安严肃地将帕姬护在身后往外走。      刚一走出森林,他们就被这些法师拦下了,带头的法师看着一副法师打扮的维维安,伸出了手:“干什么的?请出示一下证件。”      维维安的通行证发挥了作用,几个法师转变了态度,很热络地跟他们打着招呼,将他们放了进去。      这一路都不对劲,遇见魔法协会的法师到处都是,还有的和士兵一起巡逻。      妮可捂住嘴指着国旗上的小黑点,惊叫道:“那是什么?”      “不要看。”唐捂住了妮可的眼睛,安抚道:“你先冷静,我去问问。”      唐悄悄捏住了自己的剑,往卫兵的方向走去。      “你们是外乡人吧。能走赶快走,现在维尔加纳国可不太平。”街角有一个卖白面包的女人,她在看到唐要去找卫兵连忙拉住了唐,   “前几天,安赛国和法师协会联合杀掉了维尔加纳国的国王,将头砍下挂在了国旗上,鲜血可足足流了三天才流尽啊。”      “现在这一片区域都归法师协会和安塞国的联盟管辖。”她刻意压低的声音粗糙地像是一块砂纸,“不可以在城里提及维尔加纳这四个字,否则就会被视为反叛者,会被杀掉的。”      “该死的。”唐骂了一声,轻轻放下了遮住妮可眼睛的手。      妮可有些茫然地看着那片国旗,上面印着荆棘和吐着信子的蛇,跟自己生长到现在的国家没有一点关系。      国旗上面的是什么呢?      是,父亲吗?      父亲怎么可能就只有那么小一点儿。      “我没有家了。”她张开口,张了半天才来得急说出一句话。      那条恶龙一脸担心,勇者不知道为什么皱着眉头,魔兽先生的眼神好像是在垂怜着什么……   大家都在看她。      有咸湿的东西落在嘴边。      妮可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37. 新神 她很少哭的。旅途很累,队友很坑……   她很少哭的。      旅途很累, 队友很坑,妮可一路上受了那么多次伤也没有哭,一次都没有。      直到现在。      妮可原地哭了好久, 再起来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      “你打算做什么呢?”唐跟着她的身后, 像往常一样跟她聊天。      “召集军队。”妮可抽着鼻子,像一只受伤了的小兽, “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子,我应当夺回自己的土地。”      “你们呢?”妮可问道, 她现在非常需要别人的帮助。      “我们要在下一个玄月结婚, 没有办法留在这里, 但是如果有需要可以用这个联系我。”征得维维安容易, 帕姬将自己的手链递给了妮可。      “我们不能过度参与人类的纷争。”魔兽先生有些为难,“但是……挂个名字, 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是答应了。      妮可转向勇者。      “看情况吧。”唐敷衍的语气让妮可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提着剑的勇者再三确认自己剑没有损伤,这才开口慢悠悠地说, “当初说好的,五十金币, 我可不会给你打折。”      ……      “就这样放任他们没问题吗?”帕姬看着妮可的样子, 有些难过。      明明龙族才是最爱争斗的种族, 可是人族好像每次纷争都会死很多人。      维维安没有说话,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人类有无数种复杂的算计, 发动战争也各有各的私欲和理由, 不过单纯的小龙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会护住她的。      法师和帕姬走到城门口, 一位法师拦住了他们:“对不起,特殊时期。你们不能离开。”      麻烦,直接打晕好了, 维维安伸出手。      “不要对客人怎么无理。”安洁娜眨了眨眼睛,胸口别着的高级法师制服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看着帕姬和维维安,露出一个带着魅惑的笑意,“好久不见,你们不如和我一起聚一聚?”      帕姬还欠安洁娜一个人情,维维安想到这里,放下了手。      安洁娜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酒馆里,酒馆原本是应当是维尔加纳国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寂静无声,安洁娜随带着的法师和战士们将酒馆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银色的甲胄和泛着冷光的盾牌遮住了半边窗户。      安洁娜仿佛看不见这些,依旧自顾自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你的排场还挺大的。”因为法师协会做的事情,帕姬对同属于法师协会阵营的安洁娜非常不友好。   “忍耐一下吧。他们是在监视我的。”安洁娜吹着口哨,看着窗外这些巡视着的士兵们,安塞国的旗帜插得到处都是,“看到这些了吗?我最近几个月快要忙死了。”      “包括发动战争?”妮可损了一句,“你杀了很多人。”      “如果不用最强硬的手段压迫,这场战斗还要打很久。”安洁娜眼睛漫不经心地划过那片染着鲜血的旗帜,“至少,纷争发生在皇宫,只有很少人会收到波及,现在这片土地已经没有战争了,他把伤害控制在了最小。”      帕姬气急了骂了一句疯子,维维安安抚住暴躁的小龙,直接要拉着她转身离开:“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等等,接下来才要说正事呢。”安洁娜耸了耸肩,“现在对我来说,手里死一个人和死很多人差别不大,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总得先让我放松一下。”      “你想说什么?”帕姬最后一次耐着性子说道。      “帮我杀掉芒斯特好不好?”安洁娜朝着帕姬翻了一个媚眼。      帕姬直接转身离开。      “他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嘴巴甜甜的小可爱了。”安洁娜在她身后大声说,“他就是整场灾祸的来源。”      她随便叫进来了一个卫兵,问道,“这次‘伟大’的战役是接受谁的旨意?”      “我们接受着神的指示,将神的恩泽传播给后人。”那位卫兵向安洁娜行了一个礼,说。      维维安皱着眉头:“光明神?”      那卫兵站得笔直:“光明神已经死去,现在我们供奉的是新神——赫克利斯。”      “听到没有?芒斯特就是赫可利斯,他要我们发动战争。”      帕姬的眉毛拧得更紧,在安塞国有人借着伪神口吻向阿瑟发战书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问道:“你在哪听到的?”      “是神亲口传达的旨意,所有人都听到了。否则,我们是不会行动的。”      “真的是他说的,你看到芒斯特现在的样子就能明白了。”安洁娜摆了摆手,要卫兵退下,“你可得千万得帮我杀掉他啊。”      “你要……”卫兵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安洁娜,安洁娜根本不给他发言的机会,手起刀落直接将他杀死在了酒馆里。      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帕姬皱了皱眉。      “抱歉,让你们见到了难堪的场面,不过如果不杀死他,我的话就会传到执法阁下的耳朵里,届时,我的计划就暴露了。”安洁娜的脸上也沾了一些血液,她不满地用手帕擦拭干净。      窗外听到声响的士兵法师们闯了进来,询问安洁娜刚才发生了什么。      安洁娜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倨傲的样子:“他冒犯了我。”      为首的法师面色铁青,但还是低下头道歉。      “我原谅你了,把他拖走吧。”安洁娜根本不看他,她的脸上挂着的,是帕姬从未看过的欠揍表情。      他们办事很快,士兵的尸体很快就被收拾走了,现场只留下了一滩血液。      安洁娜伸出手指指着那滩东西:“像这样的各族血液,他每天都要喝上一盅。”      看到帕姬始终沉默,安洁娜也不生气,她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放在眼边晃了晃:“怎么样?”      “下次见到他,帮我杀了好不好。”      ……      “请冕下沐浴。”      面色苍白的神明放下自己纯金打造的权杖,面无表情地让仆从卸下自己的冠冕和身上的衣袍。      这是一间浴室,烟雾缭绕混合着刺鼻的味道,宽阔的浴池里放着的不是清水,而是血液。      芒斯特已经长成了一副青年的样子,白瓷般的皮肤包裹着他独属于青年的纤细骨架,他赤裸着走进血池之中,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血池里。      很快就有细小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      法则之力在不断改变他的身体结构,他的每一块骨骼都在重复着不断碎裂重组的过程中,这样细密的疼痛的确很难忍耐,他蜷缩在角落,不住地颤抖着。      殿门被打开,芒斯特抬起眼,奥托手里端着一个纯金的托盘,上面放着金杯和金盘,看上去奢靡到不可思议。      “拿走!”芒斯特哆嗦着低吼。      看到芒斯特拒绝,奥托也不勉强,将那托盘放在他的旁边,自己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      疼痛愈发剧烈,芒斯特直接在池底挣扎起来,手乱挥砸落了摆得好好的金杯。      杯子里装着的是血,盘子里装着的是生肉块,他碰倒了金杯,血液顺着池壁滑下,跟池子里的血混在了一起。      终于,他尖叫一声,痛苦至极地抓起肉块,近乎绝望地将它们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奥托叹了一口气:“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猎杀了一个精灵,您也应当早点接受才是。”      芒斯特无暇顾及,清醒之后,他趴在池子旁边干呕着。      奥托怜爱地说:“您的神格越来越不稳定了,这些东西都太劣质了,它们身上蕴含的法则之力并不能稳定您的神格,如果这样下去,崩坏是迟早的事,您应当寻找更高贵的食材,比如那条红……”      “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芒斯特停下的干呕,他的脸色较之之前更白。      “您真的非常奇怪。”奥托站在他的神座之下,躬身:“您爱众生,却选择了让更多人牺牲的那条路。”      “性命不是用数量算计的东西!”芒斯特生气地反驳着奥托的话语,“你这个该死的刽子手。”      “那应该用什么来计算呢?”奥托不解的摇头,“帕姬的命在你眼里等于几只精灵和人鱼?”      奥托侧过头避开了芒斯特的金杯袭击:“今天我还想给您介绍一个人,请您穿上衣服,跟我去大殿吧。”      “我今天不想见任何人。”芒斯特粗暴地拒绝了奥托。      “您既然不愿进食,总得想些别的办法。”奥托为难地皱着眉,“难道您希望在这里召见他吗?”      混蛋,芒斯特咒骂了一声,让仆从给自己穿上衣服。      实在不是他懒得自己穿,主要是给神明定制的衣服太复杂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设计出来的。      “ 这是在魔法阵上很有建树的法师埃德加。”奥托为芒斯特引荐过后,又转过头,看着这个法师的打扮,斥责道,“你太失礼了,埃德加。”      芒斯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法师。      法师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就是形象实在是太糟糕了,他全身上下好像就披了件法师袍,而且系得一团遭,法师的脚上甚至没有穿鞋,就直接光着脚踩在地上。      看上去来的十分慌乱。      “您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漂亮。”那个奇怪的人冲上去亲吻他的手背,芒斯特厌恶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有湿热的东西落在手上。      是那个人的眼泪。    38. 逃逸 埃德加兴奋地落下泪来,他不住地……   埃德加兴奋地落下泪来, 他不住地流着眼泪,看上去非常激动。      “很抱歉,我太激动了。”   埃德加说道, 他察觉到芒斯特像是看到变态的表情, 慌乱地用魔法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像是才知道自己衣冠不整一样,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的, 都怪奥托在这种时候才把我叫过来, 他应当更早一些才对。”      “你不是说不要耽误你的研究时间吗?”被责备的奥托并未生气, 淡淡地说。      “那得看要见谁!”埃德加不满地反驳着, 再面对奥托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轻蔑的态度,再面对芒斯特的时候却又平易近人到不可思议:“我太兴奋了, 就连清洁魔法都忘记了!”      他笑着捧起芒斯特的脸,带着恶意的笑容不断放大:“毕竟我从未见到过这样肮脏、扭曲的造物!”      芒斯特的眼神骤然睁大,这个人是如何用这样狂热的眼神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法师协会的人果然都是疯子。      “埃德加, 别忘了正事。”奥托打断了埃德加进一步的感慨。      埃德加用小刀划破了芒斯特的手臂,取了一些泛着金色的血液。      “被人类合成的恶劣造物终究无法和真正的神造物相媲美, 他被魔法改造的痕迹还在, 并不断与神力发生冲突, 两种力量分庭抗礼, 相互抗争。这是他身体崩溃的原因。”      埃德加用魔法提纯了他的血液, 指着那些泛着金光的微粒说,   “想要解决也很简单, 找一条更接近神的种族,取下他们最新鲜的血肉给伪神吞噬,神力就会占上风, 他的身体也能找到平衡。”      “他不愿意。”奥托果断地否决,“换一个方法。”      “他现在非常虚弱,你完全可以把他绑起来,灌进去。”埃德加完全不顾及还在这里的芒斯特的感受,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的身型。      “埃德加,我说,换一个方法。”奥托静静地看着埃德加,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啦,伪君子。”   埃德加嘲讽地笑了一声,在他看来,想要借着芒斯特身份操控世界的奥托根本没必要在这种方面迁就他,   “我会给他刻上法阵,可以暂时制衡他体内的神力,不过只是暂时的,如果不吃,崩坏是迟早的事。”      被刻下法阵的芒斯特精疲力尽,他躺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混着金色的血液流在地上,被奥托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对不起,您还不能休息。”奥托说,“您接下来还有日程。”      芒斯特张了张嘴,骂出一句无声的脏话。      ……      他没想过奥托说的日程是在墓地里。      成堆的尸体用白布粗粗掩盖一起埋入地下,而那些被精灵诅咒过的尸体则必须用魔法销毁。      丧失亲人的亲属们发出低低的泣声,芒斯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奥托严肃地宣读着死亡名单,并在最后用自己温和的声线,安抚了在场的家属们:“他们在猎杀精灵的时候牺牲,我们将以烈士的名义将他们安葬在长夜里。”      “这些人都是因为我而死的吗?”芒斯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场景,这些人大部分他都面熟,有的甚至还和他说过话,“你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什么呢?芒斯特不知道,这样的场景比金杯里的那些生肉给他的刺激要大得多,他脑袋里一片混乱,装着的全是这些人生前鲜活的样子。      “您应当有自己的决定。”奥托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我会教会您各种东西,也不会反对您的决定,同样的,您也得知道决断的代价。”      “杀掉精灵需要牺牲大量的战士和法师,杀掉龙也同样需要法师献祭,发动战争就一定会殃及无辜百姓,你的决策会影响到很多事情,所以您应当更加谨慎才是。”      看到芒斯特低落的样子,奥托也跟着一起半蹲下来,他像是一个知心导师,向芒斯特散播着完全不符合健康青少年成长标准的暗黑理论。      “我也可以选择杀掉我自己。”芒斯特紧紧盯着奥托,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不行,作为神明,您的价值会比这些人要高很多。” 奥托向芒斯特恭敬地鞠躬。      “我的价值?在你眼里生命等于什么?”又是价值,芒斯特提起眼睛,非常不满地凝视着奥托。      “生命是很珍贵的资源,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价格。”奥托解释道,“我会尽全力保全他们,如果实在无法保全,就只能选择让己方牺牲最少的那一条路。”      “ 包括你自己吗?包括安洁娜吗?”芒斯特根本无法理解法师协会这些人的逻辑,他快被逼疯了,人命不应该是用来计算的筹码,他想反驳,却始终找不到词汇去说。      “如果她的死是这件事的最优解,我会命令她死去的。”奥托毫不犹豫地说,“我们的生命也应当在计算之中才对,这样对大家来说才是公平的。”      “……”芒斯特觉得自己来法师协会就是一个错误。      算计别人的的是自私,算计自己的是疯子。      看奥托的样子,很明显疯的不轻。      虽然法师协会的人都有病,但也的确拥有着最好的资源,芒斯特离开小龙来到这里,无非是想找一个解决自己崩坏的方法,但现在看起来法师协会也无法解决,是时候溜了。      芒斯特有点想念那条小龙和那群人类了。      他现在的确在虚弱期,但是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虚弱。      至少可以动用一部分神力。      芒斯特第一次动用自己的力量,并且有些紧张地使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在用神力探查刻在他身上的魔法阵——至少那个变态没有骗人,这个法阵的确可以抑制自己体内的神力一段时间。      有时间就好,他会通过这段时间找到解决方法的。      实在不行杀掉自己也可以。      芒斯特满不在乎地暗自下了决心。      ……      妮可捏着拳头透过铁栅栏,看着里面的法师协会。      这里面就是法师协会的大本营,杀了自己父亲的坏法师和坏神明,他们通通都在这里。      “你想进去吗?”唐站在一旁,他最近给自己买了很多的小刀,在那里甩着玩。      妮可愤恨地摇了摇头,她虽然生气,但并不是没有脑子,很清楚进去之后会面临着怎样的危险。      “我听说过你们维尔加纳国的习俗。”唐将小刀抛起,再空中盘旋后利落地落在了他的手上,“你们在战斗之前会给对方送战书。”      “哪有这种习俗!?”现在哪里是开玩笑的时候,妮可非常生气地想要反驳他。      “所以相信我吗?”唐很认真的看着她,伸出手,“我有这个本事,能带你安然无恙的进去,也能带你安然无恙地出来。”      独自一人强闯敌营的决定真是糟糕透了,但妮可鬼迷心窍,上前牵住了唐的手。      唐极为绅士地半搂住她的腰,带着躲过四处搜寻的耳目,带她翻过高高围起来的栏杆,鬼鬼祟祟,穿行在各种角落。      妮可躺在唐的怀里,面红心跳,她觉得唐也不是一直都很讨厌。      唐始终摆着一幅严肃正经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耳垂红彤彤的,像是被刷上了哪儿来的颜料。      他们直接闯入了执法阁下的老巢,进了他的办公室。      “维尔加纳王国的小公主。”奥托正在办公,看到来人后皱着眉头,“您不应当闯进这里。”      “是的。”相比较于奥托,妮可看上去还比较稚嫩,但是她尽力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你杀掉了我的父亲,我也会效仿你,将你的头颅砍下来,挂在我的旗帜上。”      “那我非常期待能够有这一天。”奥托笑着说,“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那你可以走了。”      “再下一次见面时,我会杀掉你。”在被拉走之前,妮可认真的说。      奥托目送着妮可他们离开,他并没有要清理闯入者的觉悟,他现在很忙,忙着做另外一件事。      “您看,小老鼠清理不干净就会是这样的代价。”奥托放下手里的鸦羽笔,对着被窗帘遮蔽的角落说。      那里没有回应。      “赫可利斯?”奥托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芒斯特?”      还是没有回应,布帘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奥托笑了笑,摇响了挂在他书桌旁的铃铛。   ……      法师协会乱成一团。      妮可趴在唐的肩膀上,听着周围追捕着的喊声和脚步声。      唐和自己的心跳声混在一起。      这真的太刺激了,所有人都在捕捉他们,却又拿他们毫无办法。      忽然间,唐停下了脚步,妮可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嘿,或许,你们可以带上我吗?”芒斯特在角落里招了招手,他不知道在哪搞来了一个牛仔帽带在头上,整个人看上去一点也没有之前当伪神的样子,像极了在协会里打杂的仆役。      “你是谁?”妮可疑惑地开口。      “被恶毒的法师关起来当储备粮的,把我带走好不好啊,我什么都愿意做。”      带着牛仔帽的少年仰起头,露出一个开朗地笑。 39. 转折   帕姬察觉到气氛没有她想象出……   “所以呢?你就带上他了?”魔兽先生难以置信地挑起眉, 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身板极其瘦弱的人类,“他能干什么?”      “砍柴,挑水, 打架, 做饭,我应该什么都会。”芒斯特笑的非常憨厚, 就像是一个刚从村里出来还在憧憬外面世界的小镇青年。      魔兽先生还想说什么,伊夫拉住了他:“留下吧, 你不觉得, 他的处事风格很像一个人吗?”      经过伊夫提点, 魔兽先生醒悟过来:“确实很像, 要不是种族不对,我还以为这是她生的崽!”      这么一说, 他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芒斯特就好了。”面对善意,他也是不吝惜回报的,虽然并不知道魔兽先生又因为什么对自己表达了善意, 但芒斯特还是对着魔兽先生温和地笑了笑。      当天晚上,他们就尝到了芒斯特的好手艺。      虽然自己并不能吃这些东西, 曾经在佣兵团的经验让芒斯特对人类的食物还是具有基本辨别能力的。      在失败了第三次的时候, 他终于做出了像模像样的吃食, 他面不改色的将前面那些失败品用神力偷偷抹去, 笑着将最后那份端到了众人面前。      篝火在原野里升起, 耳边传来单调的虫鸣, 还有伙伴们的笑声, 奔忙了这么多天,妮可终于觉得安心起来。      “我们组建了第一支反叛军!”妮可握着酒杯大声吼道,“虽然就只有五个人!但是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法师协会, 你的敌人那边才应该称我们为反叛军,我们应该叫自己革命军,而且,我们这里只有三个人。”唐就待在妮可的旁边,从他答应要和妮可组建雇佣关系开始,除了战斗,他就没有离开过她一步。      妮可打了一个酒嗝。      “喂,你不能再喝了。”唐伸出手要夺走妮可的酒杯,却被妮可一下子亲在了嘴唇上。      从不退缩的勇士像是只受惊了的兔子,一下子蹦了老高。      妮可待在原地,拍着腿大笑。      紧接着就被恼羞成怒的勇者按在火堆旁,按着亲。      “啧啧啧,没眼看。”伊夫挪了挪,离火堆远了些,或许是晚风太醉人,他也有些晕了,靠着魔兽先生说,“我当初还以为妮可是同性恋,还威胁过她要给我承诺,不然我就把这件事捅出去。”      “那你的眼睛还真够瞎的。”魔兽先生又喝了一杯酒,“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切,你明明就是闻出来的。”伊夫平躺在草地里,看着漫无边际的星空,感概道:   “这个世界,真的好漂亮啊。”   ………      漂亮的橙花从树梢散开,轻盈的飘落下来,仿佛少女扬起的裙摆。空气中充盈着甜丝丝的味道,石头雕成的女神像屹立于其中,手里捧着冒了芽的绿枝,含笑着凝望众人。      帕姬站在女神像下,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这个雕像:“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两位神明吗?”      “也会有这样的野神,如果凑齐了很多人的信仰之力就会成为神明。”维维安悄悄走到帕姬身后,将橙花编成的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帕姬用手摸了摸,歪着脑袋看着维维安。      维维安笑着将她揽在了怀里:“我想让你看一个东西,你先坐在这里。”      法师招了招手,招来了一块软绵绵的云。      帕姬好奇地戳了戳,那朵云抖了抖,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像是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她还想戳,那云不乐意了,冲着维维安喊道:“喂,维维安,管好你的妻子。”      会会会说话!帕姬不知所措地收回手,看着那片怎么看都软绵绵的东西:“你没事吧?疼不疼……”      看着帕姬这样的反应,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也跟着道歉道:“不不不,是我不应该生气,你随便戳戳,我没事的!”      帕姬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上面,她仿佛悬在空中,又像是荡在了天上。      维维安站在她的面前,繁复的法阵光晕从他的脚底升起,映照着他漂亮的脸颊和金色秀发女神像手里的嫩芽慢慢成长成花苞,然后绽放,缓缓地落到了帕姬面前。      光晕依次点亮妮可头上戴着的花环,最后点亮了那朵花枝,在空中飘飘荡荡。      “他排练了好多次,差点把这边的花树弄秃了!哈哈哈哈哈……”云丝毫不顾及维维安的颜面,在一旁嘲笑着自己的好友。      “听说神明都不喜欢龙的,如果她发现我是龙会阻止我们在一吗?”帕姬接下那根花枝,抱在怀里,紧张兮兮地说。      “当然不会,神明一定会祝福我们的。”维维安张开手,像小龙示意着,“神明最喜欢的就是龙了。”      这一点他并没有说谎,光明神在造物的时候赋予了龙坚硬的鳞片,锋利的刀子,还有天赋魔法和漫长的生命……神明几乎把所有好东西都用在了龙身上      “这是婚礼吗?”小龙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维维安的脸上透露出薄薄的红晕:“不是婚礼,是求婚。”      他摊开手掌,无数橙花花瓣卷落在他的手上,最后变成了一枚做工精巧的戒指。   “你愿意接受我的爱意吗?”      帕姬看着躺在维维安手心里的戒指,佯装失落:“我跟你求婚的时候有半跪,有唱歌,可你都没有。”      维维安呆楞在原地。      “不过看在你给我花的面子上,我勉勉强强原谅你了。”小龙一把抢过维维安手心的戒指,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漫天橙花飞舞着,遮掩了他们的身型,小龙躲在橙花堆里,悄悄地和她的公主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      落日之冕下,柯蒂斯带着自己失忆的仆从欣赏着落日。      “人们老在发问,光明和黑暗的界线究竟在哪里。”柯蒂斯有些感叹地望着天空。塔克塔克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就只在旁静静地听着。      柯蒂斯张开双臂,尽情拥抱着落日:“你看这里,有落日之冕。落日之冕标记着落日,在就连落日都沉不到的地方就是永夜,而它的上面就是光明……塔克塔克,你有在听我在说什么吗?”      很明显,塔克塔克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他看着周围荒芜的景象,有些惆怅。      上次自己来的时候这个分明还是一个度假村,只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啪!他被柯蒂斯重重的敲击了头部,打断了他的思绪。      “落日漂亮吗?”完全没有刚刚才打人的自觉,柯蒂斯笑着问道。      “……漂亮。”塔克塔克抬起眼睛盯着落日将熄前最后一丝天光,感叹道,“确实非常漂亮。”      这样绝境中颓唐的美感,犹如水晶球落地粉身碎骨前的最后一次折射,透着死亡的旖丽和绝望,这样的景色最珍贵,也最无法挽留,所以才是最漂亮。      柯蒂斯死死地盯着最后一点天光堙灭,整个世界又变得和永夜一样凄凉。      他厌恶地摆了摆手:“那你再看看吧,可能就快要看不到了。”      “你是什么意思?”塔克塔克转过身看他。      “没什么意思。”柯蒂斯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当年神因为傲慢许下了错误的法令,如今他也应该后悔了。”      “人类也会因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所有贪得无厌的东西,在斗争之后,最后都会被我丢去永夜喂狗。”      “而我,会继承那愚蠢神明的太阳。”      “柯蒂斯,清醒一点。”塔克塔克开口打断了正在宣泄野心的黑暗神,“我们现在浑身上下一颗铜币也没有,我建议您先考虑一下今晚能吃什么。”      ……      “很抱歉,执法阁下。我们把还是反叛军放跑了。”进来的法师面色惨白,跪在地上,甚至不敢看执法阁下的正脸。      “你说,他会逃到哪里去呢?”奥托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做工精致的黄金冠冕,状似不经意地询问着法师。      “属下,不、不、不知。”法师吓得跪在了地上,“办事不力,请执法阁下责罚。”      奥托厌恶地盯着他,盯了好久才感叹道:“你没有安洁娜好用。”      那法师沉默地跪在原地,忽然开口:“既然阁下觉得安长官好用,为什么不让她重新任职呢?她的决策力和战斗力都比我好上太多。”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奥托挑了挑眉。      法师连忙又跪在了地上:“属下不敢。”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都不允许再提。”      “小怪物的行踪很好猜,无非是会和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脏老鼠混在一起。”窗外的雾气越发浓厚了,奥托有些厌恶地摆了摆手,“你去把消息传出去——我会给他期限回来,如果他不来,我们就会去屠杀那一头龙。”      那位法师离开了,房间里就只剩下奥托孤零零一个人。      奥托站到窗户前面,透着玻璃看协会外永恒不变的浓雾,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当然不能留在现在的法师协会。   我们的未来,总需要有个人能活着看看。”      在奥托的法师袍下,有什么东西散发着苍白的光,那是一截白骨。    40. 艾琳 切斯特并不能知道艾琳小姐的消息……   切斯特并不能知道艾琳小姐的消息, 因为他只是一个侍卫。      侍卫并没有面见公主的权利,不过好歹分配到了巡逻的职务,他还是可以路过艾琳所在房间的外墙。      阿瑟根本不在安塞国, 艾琳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有些担心。      于是“今天艾琳怎么样了”就成为了安塞国的骑士团团长每天发呆的主要内容。      切斯特躺在树上,铠甲掩藏在树叶里, 下面的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但是他却可以听到下面人的交谈声。      而且这棵树很高, 他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小艾琳的帘帐。      只有帘帐而已, 他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听上去很像痴汉就是了。      至于他为什么是骑士团团长嘛——   安塞国的位阶是按照武力值排的, 切斯特能够达到这个位置,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不过后面他也反应了过来, 毕竟每天和他陪练的可是一条龙。      是帕姬的功劳啊。      切斯特小心翼翼地偷听着刚走出艾琳房间女佣们的交谈。      “艾琳小姐的情况不是很好呢。”女仆们交头接耳的说着话,“昨天也没有喝药。”      “今天都没起来,眼睛一直往窗外看, 不知道怎么了。”一位女仆拧干衣服,将它们晾晒在门口的挂栏上。      “医生说, 她可能活不到下一年冬天了。”另一位女仆叹了一口气。      她们和外面那些听取谣言的女仆们不同, 她们是贴身照顾艾琳公主的, 也非常非常热爱着这位温柔的小公主。她们发自内心希望能够替小公主分担疾病的痛苦, 可惜没有办法, 就只能每日替她们的小公主祷告。      哗啦啦, 切斯特一下子没稳住身型滚到了地上, 还在下落过程中扯掉了女仆刚洗好的衣服。      女仆们被吓了一大跳,她们纷纷愤怒地瞪着失礼的骑士团团长。      骑士团团长在掉下去的过程中碰到了头,此时晕乎乎的, 勉勉强强跟她们道了歉。      公主的窗户忽然打开了,切斯特视力好,看到了正从窗户探出头往下看神色焦急的小艾琳。      在晕过去之前,切斯特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原来小艾琳没事啊,这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因为骑士团团长的脑子实在是太笨了,以至于他并没有考虑过小艾琳是怎么知道自己掉下去的。      国王不在,作为阿瑟莫里斯国王唯一的亲妹妹,艾琳·莫里斯公主掌握着一定权利。      她将原谅了骑士团团长并将他丢人的事迹并且压了下去,骑士团团长终于能有机会见到他想守护的小公主了。      可惜帕姬还没有把花送来。      切斯特穿上自己最亮眼的那套盔甲走出了门,这套铠甲被法师施加过发光魔法,售价高昂,即使在没有光的黑暗里也会发光,切斯特攒了好几个月的工资才买下的,为此,他还获得了店主带着激动的承诺——如果不亮了可以免费再到店里续约魔法。      切斯特在一路上收获了无数人惊讶的目光之后他终于在艾琳公主的房门口被委婉的拒绝进门。      “您太闪了,会刺激到公主殿下的。”女仆们鞠躬拦下来他。      怎么会有人真的去买这种傻衣服?这是女仆内心在腹诽着,她的确在店里看到过这种衣服,那时店主愁眉苦脸,说这件衣服挂了半年了都没有人买,她也有感叹过除了傻子谁会买这种品味糟糕的衣服,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它。      噗呲,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声响,女仆立马冲进了房门,切斯特也想冲进去,却又顿住了。   他最后把盔甲脱下放到了角落里,然后才跑进了门。      是艾琳在笑。      “我每天都能看见你,别的侍卫都在好好努力巡逻,可是你没有。”艾琳故作严肃地扳起了脸,“你没有在为帝国效力,你一直在摸鱼。”      切斯特愧疚地垂下头颅,非常伤心地反思着:“很抱歉。”      “噗哈哈哈哈哈……”小艾琳又一次拍着床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切斯特,好久不见。”      “我的哥哥好久没回来了,我没有睡前故事了,你愿意讲给我听吗?”      至此,骑士团团长切斯特又多了一份工作内容,他必须要在每天晚上,把自己国家的故事说给小公主听。      因为还多了一份这样的差事,切斯特摸鱼的心思更多了,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自己家乡究竟还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后来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就只能复述自己干巴巴的日常,却没有想到艾琳竟然意外的很感兴趣。      “你们可可蛋是这样煮着吃的吗?为什么不撒上砂糖要撒上咸粉呢?”      “可可蛋什么能做成甜的?”切斯特大惊失色。      他们因为一个蛋的问题引发了争执,这场争执持续了一个下午,在当天晚上,他们和解了。   因为他们两个个分别吃到了不同口味的可可蛋。      “好吧,我承认,甜的可可蛋也很好吃。”切斯特的脸还板着,也坐在艾琳的床上,不过他并没有忘记他们还在吵架中,所以背脊挺的笔直,仿佛这样就能离艾琳更远一点。      “咸的可可蛋也很好吃,好吧,我不应该错怪你的。”柯蒂斯没有回话,身体悄悄往艾琳身边挪了挪,艾琳看到他的小动作,在心里狂笑着。      医生和她说过,能开心是好事,但是不能有情绪上的太大波动,看到艾琳和柯蒂斯玩的那么好的份上,他也没有阻拦柯蒂斯靠近她。      维洛克一如既往,走在去巡逻的小路上,又撞到了佣人们在盘八卦的现场。      只不过这一次好像不一样了。      “听说了吗?维尔加纳国被我们国家吞并了!”一位仆从神秘兮兮地凑近,对另一个仆从说。      “什么时候?”另一位仆从问道。      “就在今天上午,阿瑟刚用剑砍下国王的头颅挂在旗帜上。”一位佣人手舞足蹈,夸张地模仿起阿瑟拔剑看砍头的样子,好像是亲眼看见过一样。      “消息可靠吗?”   突然插入的声音让正在说小话的佣人吓了一大跳,在看清是那位和蔼的骑士团团长后,他放松了下来。      “当然可靠了。”他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刻意压低声音,“是前线法师传来的消息,我有一个表弟刚好在法师接待处上班,所以知道。”      他在看清骑士团团长的表情后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位骑士团团长其实就是从外乡而来的人,艾琳公主为了听他讲见闻还没他邀请他到自己房中……      意识到有某种可能,那位佣人脸色一变,忙不迭地道起歉来。      “没有关系的。”切斯特微笑着目送还在狐疑之中的佣人离开,自己则在原地默默握紧了拳头。      原来这就是阿瑟丢下妹妹一直在忙碌的事情。      冷静点,切斯特锤了锤自己的头,反复告诫自己,医生说艾琳不能受刺激,艾琳不能知道。      但是艾琳太敏锐了,长久被隔绝的生活让她养成了观察人的习惯。她从切斯特进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你不开心?”艾琳问道。      切斯特勉强笑了笑:“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是因为维尔加纳国的事情吗?”艾琳垂下头,“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切斯特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了?      艾琳比自己聪明,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医生说不能让她受到太大刺激。      “我其实在皇宫里安插了很多自己的眼线,皇宫里传的流言几乎都瞒不过我。”艾琳突然开口道。      “之前有很多人在传我哥哥杀了国王的消息。为了查证,我私底下联系了一些势力。”艾琳不顾切斯特惊讶的目光,接着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哥哥现在变化太大了,他可能不一定愿意放你离开安塞国,但是我让人在我的房间地下挖了一条密道可以出城,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这也过分能干了吧?      切斯特非常讶异,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你呢?”      是他在问。   那你怎么办呢?      艾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应该还会留下来吧,就凭我现在的身体,我哪里也去不了。”       41. 决心 薄雾始终未散,法师协会始终笼罩……   薄雾始终未散, 法师协会始终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年轻的国王,阿瑟莫里斯急冲冲地往尖塔走, 他的手上红宝石的戒指迎合着纯金的权杖闪闪发光。他看上去似乎非常生气, 一进门就将权杖砸在了执法阁下的桌子上。      “艾琳不见了。”      执法阁下头都没抬,专注地用鸦羽笔在羊皮卷上记录着, 听到阿瑟的话,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就去派人找啊?”阿瑟更加生气, 他对奥托这样的态度显然是非常不满意, 他用力的将羊皮卷从执法阁下大人的面前抽走, ”没有医疗支持, 艾琳会死的。”      鸦羽笔在羊皮卷上晕出痕迹,执法阁下微微颦眉:“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会死的。”阿瑟握紧了拳头, 他一直想把艾琳接来维尔加纳,但是也在考虑她的身体。维尔加纳这里的局势不稳定,而且舟车劳顿, 他不清楚艾琳能不能承受的住。      “既然怕她跑,你当初就应该好好护着她。”奥托随口说了一句。换了一本羊皮卷, 又开始埋头写了起来。      “你指的保护, 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高塔尖上吗?”阿瑟逆着光看他, 阳光照进他蔚蓝色的眼睛, 年轻国王的愤怒彰显无疑。      奥托的动作顿了顿, 略微心虚地蜷了蜷手指:“她很快就能离开了。”      “还有反叛军, 你究竟在搞什么?”阿瑟握紧了拳头, “现在外面全是他们的消息,而你就跟一个死人一样呆在这里。”      “赫可利斯在里面。”奥托陈述道。      “那就把他抓回来啊?”阿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要他来实现你的理想吗?”      “他选择了反叛军。”奥托陈述着, “既便是选择了反叛军也没有关系,他迟早会明白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那我呢?”阿瑟死死盯着他,“反叛军要是起来了,我们两个都得死。”      “是的,您会死。”奥托抬起眼睛看他,他正在绘制一道魔法阵,淡蓝色法阵的光染在指尖,投射一道道复杂的光影,他更像是一个组装精密的机械,严谨运行着,没有任何偏差,“你还不清楚吗?”      “我给了赫可利斯选择自己阵营的权利,而你没有。”      “你进入游戏,就必须扮演好自己国王的身份,当然,你想离开,也没有人会拦住你。‘      阿瑟咬紧了嘴唇。      他知道奥托要他做什么了,或许他把本来的目的就是将他作为棋子,立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挡住大家窥伺伪神的视线;再在适当的时间死去,为伪神造势。      和他合作,无异于是在与虎谋皮。      他原以为把自己和奥托的利益绑在一起就没关系了,没有想到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这个。      阿瑟脸色很差的离开奥托的房间。      奥托盯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叫来法师,交代道:“接下来我们应当去寻找永夜之筏。”      “你找不到的。”伴随着碰地一声巨响,法师协会的墙壁被豁开一道口子,“永夜之筏只有永夜才会有。”      奥托身旁的法师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迅速用法杖凝聚出魔法,却被奥托制止了。      眼前的人身上没有任何魔法波动,还拥有着足以欺骗过去的幼童外表。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最危险。      “阁下闯入协会,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奥托盯着眼前黑发黑眸的小孩子,他很不喜欢他的眼神,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吃饭,长话短说,我可以给你永夜之筏,前提是你必须和我做一个交易。”      ……      一个两个,全都是强闯进来的,奥托看着还在往里灌雾气的空掉的墙壁,额角跳着青筋,他慢慢地抚上自己的额头。      法师协会的守卫,未免有些太差了。      ……      塔克塔克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纯黑色的眼睛。      黑头发的小孩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见到他醒了,毫不客气地问:“今晚吃什么?”      塔克塔克的头有些晕晕沉沉地,他捂住头,有些生气地对柯蒂斯说:“我早就跟您说过,我们身上一颗铜币都没有了。”      “诶,真的吗,你好废物啊。”柯蒂斯好像非常惊讶他没有钱这件事,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      塔克塔克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个小崽子气死过去,他勉强开口:   “我能赚钱的前提是,你不要阻拦我工作。”      明明人家同情他是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愿意把工作给他,全部都是,被这个黑暗神作没了。      他老人家活了多久了,能不能不要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什么东西也要摸一摸,什么东西都要拆开来看一看。      “这不是还剩了一个,走吧,我今天想吃那一家的卡卡马肉。”柯蒂斯笑眯眯地从他口袋里掏出来一颗银币,放在一脸震惊的塔克塔克手上,自己跑到了前头。      “我什么时候有的钱?不应当已经全部花完了吗?”塔克塔克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跟着柯蒂斯进了一家店里。      这家店老板也带着一个孩子,看见塔克塔克他们笑了一笑,怕柯蒂斯等着无聊,还递给柯蒂斯一本童话书看。      “那上面画了什么?”柯蒂斯指了指面前的画本。      他现在已经很习惯做一些符合自己小孩形象的举动了,比如听别人讲童话故事。      塔克塔克打开画本,他本身就是一个严肃的个性,听他讲故事就像是在听报告书,一点乐趣都没有,也就只有柯蒂斯还能将就着听下去:“农夫捡到了一条冻僵的蛇,悉心照顾下,蛇终于恢复了健康,可就在那个时候,农夫却被蛇咬了一口。”      “挺新颖的故事。”柯蒂斯眯了眯眼睛,“希望等会儿的菜也能一样好吃。”      ……      “我应当说过,有事才应该来找我。”帕姬看着面前温馨的场景,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我们做了新的巴果饼,这也是一件大事啊。”妮可眨了眨眼睛,企图蒙混过关。      帕姬坐到了妮可给自己准备的位置上,安静地享受起妮可为自己准备的点心来:“很好吃。”      “我听说有人要对你下手,他们拥护的神明似乎需要吃些奇特的东西。”妮可趴在桌子,认真的看着她。      “知道了。”帕姬认真的道谢,她虽然知道芒斯特并不会同意这件事,但在法师协会的胁迫情况下事情就得分开来说了。      看来妮可叫自己来也不是全然无事。      “神明可能并不会吃这些古怪的东西。”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小少年端着放着新食品的盘子,慢慢的走了进来。      “这是芒斯特,我的巴果饼就是他教我做的。”妮可在看清眼前人之后,笑着跟帕姬解释道。      眼前的人笑容腼腆,虽然穿着朴素的衣服,但是脸上带着的幸福笑容却不是假的。      帕姬有一种看到崽逃脱虎口的感觉,松了一口气:“你能离开就好。”      “你们认识?”妮可观察了一下两个人的表情下了结论,她吃了一口芒斯特新端上来的点心,说道,“说到现在,我都忘记问了,维维安呢?他没有跟着你吗?”      妮可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瞪得直溜溜地。      帕姬挑了挑眉,放下了叉子:“维维安又是谁?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妮可顿了顿,敲了敲桌子:“抱歉,不过我小时候有看到过维维安,他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非常好看。”      这样的暗示太明显了,唐挑了挑眉,不清楚这位小祖宗今天又要做出什么事。      “你认识维维安?”帕姬显然也被这个话题挑起了兴趣,毕竟有时候,她也好奇被众龙失之的维维安冕下,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      芒斯特借口放下盘子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了,一直在悄悄偷听他们说话,听到这一句,也皱了皱眉。      单纯的眼睛和发色还不算稀奇,但是这两样放在一起极为特殊,妮可的话就差指名道姓直接念维洛克名字了。      “我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有龙要掠夺公主,他曾经来到过我的国家,说要来保护我的安全,那天晚上,我和维维安呆在一起,可是龙却把我丢下了。”察觉到帕姬逐渐变得不善的表情,妮可继续硬着头皮说,      “你就没有怀疑过吗?我们维尔加纳王国的国王一脉头发分明就是棕色的。”      帕姬离开的身影略微慌乱,看起来遭受了不少打击。唐目送走帕姬,然后摇了摇头,显然很不赞同她的做法。:“你不应当这样做。”      妮可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欺骗的感情是不能长久的。”      “那也应当她自己发现啊?”唐的考虑还要更远些,帕姬毕竟也能算得上是一个战力,这件事由他们挑明,未免会引起她的恶感,若是她因此放弃支援,他们得不偿失。      妮可还是没有说话,她沉默着,用叉子不断搅弄着眼前的巴果饼。      “你现在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唐一直静静的观察着她,久到妮可都以为人已经离开了才冒出这一句话。      妮可吓了一大跳,差点打翻了装着饼的盘子。      她现在的心里状态的确很糟糕,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反叛军的首领,而她和唐也逐渐培养起了自己的一批心腹,而她刚刚经历一场背叛,背叛者说他们获胜的希望渺茫,与其投奔她不如将情报卖给法师协会赚取更多的升迁空间。      背叛者的鲜血落在了反叛军营帐外的空地上,妮可面无表情地抽回剑,心里在想。      投奔我的意义在哪里呢?不过是换了一个国王而已,对这些人来说又有何不同?      谎言,背叛永远和金钱和权利联系在一起,她能给这些人许下的就只有空白的承诺,他们现在过着的,也都是像唐所说的‘在臭水沟里生活的老鼠们’一样四处逃窜,未来是什么样子,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的确,一直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      谁都可能背叛,心腹也好,这些异族也好,包括……唐。      此时被唐点破,她却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她抬起头,看向唐,眼睛里有泪花闪烁,但是她强撑着不让它们掉下来:“你去找安塞国的国王吧,你有勇者之剑,他会重用你的。”      唐抽出那把剑,向妮可靠近。      妮可绝望地闭上眼睛。      咔嚓。      “你干什么?”妮可非常惊讶地看着唐掰断了勇者之剑。      唐面无表情,将勇者之剑扔进了火炉里,笑着说:“我现在没有勇者之剑了,你可以收留我吗?”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瓦科科城的勇士们用他的剑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女人,也暂时不会有小孩。”唐靠在火炉旁的砖墙上,脸上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像极了妮可在贫民窟里看见的那些小混混,但是这样的表情落在唐的身上,她居然并不讨厌,      “看在你是我的雇主的份上,勉强先保护你。”       42. 抉择(上) 又名,你们老婆都跑了……   在幽深的巷子里, 有一个特殊的地方还亮着灯。      这里是有名的猎艳场,也是真正的销金窟,很多人来此, 一掷千金往往就为博美人一笑。      这里只供给少部分人开放, 而今战乱频发,就连经费都缩减不少, 他们并对国家发展做出任何建树,仅凭血统就让自己得到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财富, 可如今在法师协会的统治下, 这点优势也逐渐湮灭, 哪怕是来到这种地方逃避现实, 要被监察的法师看到又会转头在会议里大做文章。      蛀虫们蜷缩一起,犹如败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自然也少不了什么怨言。      忽然闯入的异瞳女人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看上去狼狈极了,身上全是或大或小的伤痕, 偏偏异色的瞳眸里还要露出那一点高傲的神色。      实在人难以移开眼眸。      众人迟疑着没有上前,女人转了转眼睛, 四处张望了一下,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肥肠大肚的法师身上。      那位法师端着酒杯, 在看清忽然闯入的女人之后, 眼底闪过一抹惊艳的神色。      他的脸上自然挂上了贪婪的笑意, 开口对女人说:“喂, 你是逃犯吗?看在你身材不错, 长得也漂亮的份上,陪我呆一晚上,我给你身份卡好不好。”      女人笑了笑, 更像是一只由贵族圈养的波斯猫了,她乖巧地跟在了他的后面,周围人叹息着自己没有早日出手。      法师以为她是默认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垂涎的眼光让人看着作呕,他记得那些贵族都爱养些宠物,他原本不能理解,现在看到女人和那些宠物如出一辙的温驯表情,却有些心痒,他对那个女人说:      “或许,你很适合做一只波斯猫。”      那个女人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法师浑然不觉,他还在享受地沐浴着周围的人艳羡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看眼前的绝色美人,美人的目光却始终集中在他的身上,这种感觉——实在是绝妙的体会。      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太容易让人得意忘形了,就连女人什么时候带他离开他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肮脏污臭的巷子里,女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了笑,法师眼睛发直,伸手就要去搂她的腰。      下一刻,尖刀没入了他的心脏。      … …      实在是太差劲了,身为法师对近战一点防备都没有。      安洁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尸体,用力踹了一脚。      她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法杖,拽掉了法师的衣袍,略微有些不适应地使用了一个清洁魔法。      这个魔法师身上的道具太低级了,自从她成为执行官后安洁娜已经很少用这些低级的东西了。      不过够用。      这种事情她已经做过很多遍,现在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用赤焰魔法降落到尸体上,火焰瞬间吞噬了整具尸体,安洁娜拍了拍脑袋,伸出法杖将一个透明的卡片挑了出来。      身份卡的边缘有些焦黑,她略微嫌弃地将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她现在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疯子不愧是疯子,至少在她之前从未有过先例——谁也不会想不开从法师协会最高对尖塔上跳下去。      安洁娜做到了。      发疯的下场是惨烈的,对法术的熟练掌握为她减缓了那道致命伤,其它的伤害可一点没少。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细小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法师协会周围围绕着的雾气怎么看怎么邪乎,她在塔尖生活的时候已经观察了它们很久,可等到她去接触他它们的时候还是吃尽了苦头。这些雾气无视了她身上的魔法防御,在她的身上刮擦出了数道伤痕有些甚至可以往里看见骨头。      那些雾气似乎还有减缓伤口愈合的作用,不然也不会让她狼狈至此。      不过都不重要了,安洁娜回过头,向法师协会的方向望去。      法师协会掩埋在暮色中,她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一片翻滚的云雾。      夜风吹过,她像是一头小野猫,蓄力跃上了枯朽的墙壁,口袋里发出‘咔哒‘一声脆响,那是身份卡和匕首碰撞的声音。      安洁娜磨了一把的锋利匕首。      她要去杀一个神。      ……      切斯特被忽然出现在自己和艾琳卧室的小龙吓了一大跳。      他已经下意识地抽出了剑,在看清那眼熟的花色之后才勉强将剑又插回了腰间。      实在不怪他认不出来,原本骄傲的小龙将偌大的身躯团成一小团缩在墙角,看上去委屈至极,艾琳围在她身边站着,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帕姬,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切斯特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小龙身后,用剑鞘戳她的尾巴,然后被艾琳凶狠地瞪了一眼。      “切斯特!帕姬现在已经很伤心了!你不要再用这样的话来刺激她了!”      切斯特委屈地窝到了一边,艾琳还在围着小龙打转:“是维洛克抛弃你了吗?”      切斯特抱着手臂委屈,听到艾琳的话立马抬起头来看向帕姬,嘴里还在嘟囔着:“你这句话明明比我直白多了好不好。”      帕姬摇了摇头,她的视线落在地毯上,像是要把地毯灼烧出一个洞来。      艾琳更加担心了,她干脆抱住了小龙的头颅,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如果有什么难受的地方,说出来或许会好些。”      帕姬靠在她的身上,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说:“维洛克骗了我。”      “他骗了你什么?”艾琳愤愤不平地说,看到小龙只是闭着眼睛摇头,她心里升起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他该不会是早有妻女了吧!”艾琳大惊失色,她笃定的开口道,“我早就看出来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一肚子的油嘴滑舌!”      “不是这个。”小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其实是维维安。”      “没关系的,只是骗了身份而已,人不是还在吗?”虽然骗身份也很过分了,但是首要任务还是要先稳住帕姬的情绪。艾琳说到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和切斯特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一下,维、维维安?”      是她想的那个维维安吗?      切斯特也是同样的震惊,他们一起盯着小龙,希望她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小龙缓缓地点了点头。      维维安这个名字在特兰蒂亚大陆属实比较特殊,那位法师的名号太响亮了,没有家庭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能够指名道姓说出维维安这三个字的,基本可以确认就是那位法师了。      艾琳震惊之余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活了那么久的法师腆着脸骗一只情窦初开的小龙。      这是何等恶劣的行径。      就连光明神都无法原谅。      切斯特觉得世界更加魔幻了起来,他以为队伍里有一条龙和两位神明一位使者已经够离谱的了,原来还混进来了一位人间界最强法师。      他们就连代表的阵营都不一样,是怎么做到在一起和谐相处还没有打起来的?      小龙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怪我。”      其实她早该想到,如此体贴可人,魔法娴熟,武力值跟龙族不相上下,甚至还隐隐超过自己的如此完美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不能怪你的,都怪那可恶的人类法师。”艾琳隐约记得,帕姬是极为讨厌这位法师冕下的。      从她给自己讲的童话故事里就能看来。      虽然法师冕下的身份在他们眼中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光环,但是艾琳很清楚,永远扮演着反派角色的法师冕下在帕姬眼里可不是什么加分项。      帕姬再次叹了一口气,对小龙来说,这简直能算得上一场恐怖片。      就像听到不睡觉就会被大灰狼抓走吃掉的故事的孩子长大后真的因为不睡觉被大灰狼抓走吃掉了一样,童话故事里的黑暗情节在小龙的现实里重演了一遍。      她一直为了不让法师冕下抢走自己掳来的公主,一直在磨练着自己的战斗能力和喷火技术,万万没有想到,维维安还能以这种形式阻扰小龙的计划。      艾琳显然也还记得帕姬说过怎样的童话故事,还在为帕姬打抱不平:“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为了阻拦帕姬抢公主也不能……”      自己出卖色相引诱恶龙?艾琳有些说不下去了。      切斯特顿在一旁吐槽:“说实话,如果他每次都靠这种手段拦截恶龙,可能法师阁下不太够用。”毕竟维维安再强悍,也只有一个人。      艾琳用力地敲了敲切斯特的头,切斯特委屈地闭上嘴,她对着帕姬,看着她手上的订婚戒,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虽然就这样分开也是维维安咎由自取,但是经历了这一切,她毕竟还是希望能够看到帕姬迎来一个好结局。      “今天是有玄月的日子,其实应当是我们婚礼的时间,但是我脑袋太乱了,所以就跑了出来。”      艾琳猛得睁大眼睛,听着帕姬的描述,问道:“那你愿意和他结婚吗?”      “我不清楚。”小龙有些苦恼地抱住头。    43. 抉择(中) “如果他不是公主,你还会……   “如果他不是公主, 你还会喜欢他吗?”察觉到小龙的苦恼。艾琳帮她理顺思路,“你是因为他是公主而爱上他的吗?”      帕姬迅速摇了摇头,龙族只是一群自私而又陌然的爬行生物。他们并不会轻易确认自己的伴侣, 哪怕面前的人是自己掳的公主。      但若是自己认定的伴侣, 他们就愿意付出自己所有澎湃感情。      就跟老龙当初放弃去罗刹海就为了救助一只被困在倒塌的金矿里的史莱姆一样,她也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维维安不是公主的情况。      法师和父亲的公主不一样, 和祖祖辈辈掳来的公主都不一样。      即便是那样的话,她也是喜欢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度过那么长一段旅途。      可为什么他偏偏是维维安呢?小龙抱着爪子哀嚎了一声。      “想明白了就去吧。”艾琳替小龙打气。      帕姬点了点头, 震动着翅膀消失在了远方。      “真好啊, 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艾琳看着帕姬远去的背影, 感叹道。      切斯特看着手里帕姬临走前急冲冲塞进来的花, 也跟着一块笑了起来,不过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      艾琳最近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信号。      她的体重在不断减轻,比之起身体恢复更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切斯特推开窗,窗外贴着的霜花掉了下来, 落到角落碎成了粉末。      冬天就要来了。      ……      “安洁娜不见了。”      阿瑟微微睁开眼睛,差一点被站在自己床前, 浑身泛着黑气对男人吓了一大跳。      “哈?”阿瑟脸上还带着惺忪地睡意, 平日里尽善尽美的国王难得忘记了仪容, 滑腻的丝质衬衣敞开了扣子, 露出一大片滑腻的胸肌。      “安洁娜不见了。”那位法师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 阿瑟听清了。      如果不是骨子里渗透入的礼仪作祟, 他现在已经要跳起来叫好了。      老家伙你也有今天。      想是这样想的,但是说他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      他扣起自己的衬衫扣子,披上外衣, 站到了地上,眼角带着促狭地笑意:“那你去找啊?”      执法阁下的眼底青黑,并没有心思回应他的玩笑话:“她可能从塔尖跳下去了。”      阿瑟从窗口往下望,现在正值深夜,万籁俱寂,法师协会一片灰暗,只有奥托来时拿的那盏灯还孤零零地挂在墙壁上,在薄雾的承托下,法师协会显得更加幽深,仿佛能与永夜相通连,从上往下看去,根本看不到底。      “那她死定了。”阿瑟抽回脑袋,下了定论。      “这点高度对她来说会麻烦,但是难度不大,主要是雾。”奥托皱着眉头反驳道,他已经在法师协会底下搜寻了好久,可就连一块碎布料和一点血迹都没有找到,他实在无法抑制住自己往最坏的那个层面考虑。      雾气怎么了?      阿瑟伸出手碰了一下外边还未弥散的雾气,指尖被雾气刮擦出一道锋利的口子,丝丝缕缕的血液涌出,瞬间被雾气吞噬。      阿瑟还未展露出惊讶,就听到执法阁下接着说:      “这些不是雾,是怨灵。”      战乱和瘟疫,各种各样的灾祸都会造出怨气,这些怨气积累已久就会成为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它们盘踞在一处无从疏解,凝集成了雾。他们吞噬着自己能够接触到的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并将它们转化为自己的同类。      这是特兰蒂亚大陆留下来的罪孽,也是光明神给人族的惩罚。      “该死的,我最近都在和这些东西睡在一块?”阿瑟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处境有多危险,他不是很理解奥托的行为,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自己家门口呢?      他回想了一下法师协会狭窄偪仄的走廊,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逻辑。      人压抑久了就会变态,变态了就会被送进随便一个地方关起来。没有人能够关得了奥托,所以这个神经病干脆把自己关在了这里。      然而正常人和疯子是没有话题的,他急匆匆地转身,想要从奥托身边绕出去。      “我很快就会了结这一切了。”奥托像是并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接着阐述道,“我们离最后的未来已经很近了。”      “我们要为新的神明准备好他的点心。”      ……      没有人知道龙在哪里。      普格卡湖的深处盘踞的最大魔物已经不见了,成堆的宝箱被精密的魔法锁在了一起,阻隔了周围觊觎的目光,埃德加只看了一眼就高兴地扑了上去。      维维安做为他假象了那么多年的敌人,他非常清楚他施术的手法。      这样精密的法阵,在防御和攻击上分配的点数,他熟悉到不用看就能背诵下来。他扑在法阵上,激动地要落下泪来。      该死的维维安,他终于还是和恶龙搅在了一起。      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杀掉他了。      埃德加的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奥托披着那件厚实的法师袍,皮革裹在他的手腕上,他浑身上下单调的色彩就跟他本人一样毫无乐趣可言,他并没有制止埃德加出格的举动看,只是专心地看着自己手上做成罗盘模样的探测仪,淡淡的说:“龙不在这里。”      埃德加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宝箱上的阵法:“可是这是崭新的,我还未解开的东西。”      “你可以接着去解开这些阵法。”奥托颔首道,“如果你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死物哪有本人吸引人,埃德加不假思索地放开了自己抱得紧紧的宝箱,还很不满意地冲着奥托大叫起来:“若是你的手脚更快一点,龙还没找到他的公主,也不会出门,我们明明不用等的。”      这样无理取闹的举动埃德加一天要做上三四次,奥托已经非常习惯了,他无视了埃德加的抱怨,继续转身走去。      这个探测仪已经是法师协会的第三次改版了,比之起第一版的粗糙,第三版不知道精准了多少倍。它可以用来准确地检测龙出留下来的痕迹,奥托也是通过它一路寻来到了这里。      后面的气息却消失了。      这条龙身边似乎跟着一位非常厉害的法师,他掩藏了她的踪迹。      这让他们找起来非常费劲。      正如埃德加所说,更快一些出手的确可以避免这些问题,但是奥托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那个时候赫可利斯还未养成,法师协会也没有把握能够将一条龙圈养起来,赫可利斯晋升的时候又需要吞噬最新鲜的血肉。      他现在离成熟之差一点儿,这个时候才是讨伐恶龙是最好的时机。      麻烦也就麻烦一点了,毕竟好事多磨。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探测仪微光闪烁的地方。      那里有微小的恶龙存在过的痕迹。      ……      艾琳正在准备做今晚的晚餐。      她可以走一段路了,买菜还是有些勉强,不过有骑士陪着。      骑士会帮自己买菜的,自己只要跟着就好了,跟不上也没关系,集市不远,她要是累了还可以坐在自己的骑士臂弯上休息。      这点好心情在看到面前那一串黑色的身影之后就直坠到了湖底。      从皇宫里一路逃到现在,他们并不是第一天面对追捕,可这样大的阵仗,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      领头的还是执法阁下。      法师组成的队列排开,将他们包围在中间,集市周围的小贩们疯狂逃出了法师们的列队范围,那个正要卖给他们新鲜果子的小贩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们一眼,在接受到切斯特安抚的眼神之后,也跟着窜进了小巷里。      切斯特握紧了手中的剑,将艾琳藏在了身后。      “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严肃地执法阁下看着手里的罗盘,慢慢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变扭的笑容来,他无视了站在前面的切斯特,对着艾琳说道,“很高兴你还活着,艾琳殿下。”      “你也是来抓我回去的吗?”艾琳盯着奥托,她竭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细小的喘息。她的身体实在是差劲极了,面对这样糟糕的情景下,她也只能勉强支撑下去。      奥托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哥哥的确在叫你回去,但是这和我无关……我没有那么闲。”      不是就好,不是就说明自己和切斯特还有逃出去的机会,艾琳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依稀记得奥托和哥哥还是盟友关系,若是他真的要对自己动手,也会顾忌哥哥的情面,至于切斯特,奥托可能根本没有把这种身份的人放在眼里。      换言之,自己和切斯特不会有什么危险,好好说话,应该有机会能逃出去。      思考完毕,艾琳的脸上勉强挂起了亲和的笑意:“那你把我们围起来做什么?”      “只是单纯询问几个问题。”奥托对艾琳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察觉到眼前的小姑娘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快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就放低了声音,   “你见过一条龙吗?”      “没有见过。”艾琳毫不迟疑地说。      奥托的眼神冷了下来。       44. 抉择(下) “龙族是异族,而你,是人……   “龙族是异族, 而你,是人族的公主。”奥托的眼神冷了几分,“我不希望听到你撒谎。”      艾琳回过头带着歉意的目光看了眼切斯特, 切斯特知道她在做什么, 鼓励地对着她笑了笑。      艾琳接着说:“龙只在安塞国的童话书里出现过,我没有看到过任何一条龙。”      奥托将视线转到了切斯特身上。      “我也没有看见过。”切斯特揉了揉她的脑袋,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执法阁下,手里的剑握得更紧。      今天无论如何都无法抽身了。      至少要保护公主安全出去。      “和异族谈感情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奥托缓缓开口道, 仍旧是对着切斯特, “我以为艾琳你足够聪明。”      “我不知道你受到过什么伤害。”艾琳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直视着他, “但是, 人也有分好人坏人,龙也应当分成好龙坏龙才对, 在我的眼里,异族也能成为很好的同伴。”      奥托低吸一口气,看她的目光始终有一种矫揉造作的慈祥:“你还太年轻了。”      “人类永远没有办法跟异族为伍, 你祖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她接受了恶魔的邀约, 并且让整个莫里斯家族蒙羞, 将我原以为你会比她聪明一些。”      艾琳把自己的眉头快要拧成了一团麻花:“你选择的路就是正确的吗?”      “你猜到了什么?”奥托愣了愣, 忽然联想到了自己之前有关于这位公主的调查。      身体羸弱, 常年缠绵在病榻上, 别说是法术了, 普通人推一下就能倒下。医生曾断言她活不过她的成人礼, 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还能活到今天。      明明身在安塞国,在阿瑟出征后,维尔加纳国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知晓。甚至还能在自己的床下挖出一条贯通皇宫外的隧道。奥托不知道在阿瑟莫里斯身边, 埋伏了究竟有多少眼线,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这位公主究竟知道他多少秘密。      若不是她实在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相比于阿瑟莫里斯,他甚至更愿意和她合作。      不过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他认真打量起这位公主来。      高度拉紧的神经以及远超负荷量的运动让小艾琳已经有些摇晃了,但她还是强行让自己站稳。   她还不能倒下。      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能让自己和切斯特逃出去的机会。      “神明需要生食血肉,你在为他物色新的吃食,并且非龙不可。”      奥托反而笑了笑:“你的确配得上安塞国的珍宝这个称号。”      不对,猜错了。      奥托要藏的秘密不是这个。      艾琳飞快整理着脑内的情报,奥托和哥哥合作发动了整场战斗,创造了伪神,屠杀龙去喂养伪神,还有法师协会经久不息的雾气……      艾琳的眼睛猛然瞪大:“你想献祭……”      “好慢啊,我来帮你问问吧。”埃德加忽然开口道。      亮银色的法阵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亮起,切斯特根本无法抵抗,只来得及伸手将艾琳推了出去。      奥托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发出一声怒吼:“埃德加!”      他非常生气队伍里的人无视自己的命令。      法阵已经成型了,切斯特被困在里面。      艾琳发出一声被逼到极致的哭喊,她疯狂地锤着法阵牢固的魔法壁,惊恐地发现从所未有的力气不断在身体内充盈着。      切斯特正在衰亡,而他的生命力流到了自己身上。      艾琳试图远离阵法,但毫无用处。      艾琳憋下自己的眼泪,直视着埃德加,他的表情让她做呕,但她必须要去求他:“我暂时不知道对方委托你付出了多少酬劳。但是如果你放过他,我会支付更多,我用我艾琳莫里斯的名号发誓。”      “我承认我心动了。”埃德加笑着露出了自己嘴边的小虎牙:“很抱歉,小公主,魔法阵启动的时候,就连施加魔法阵本人都无法停下。      艾琳用力敲击着魔法壁,她在记恨自己,恨因为知道自己并不会活得长久,所以根本在安塞国学习魔法,现在面对这样的场景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恨自己没有尽可能地多收集情报让在奥托发问的时候一次能猜对……      都来不及了。      她撑在魔法壁上,眼睛努力睁大,想要记住切斯特最后的样子。      切斯特撑着剑半跪在地上,他摇摇晃晃勉强维系住自己的身形,却偏偏还要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她,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十分温和,他的眼光还带着歉意,像是在抱歉没能陪她走完旅途。      为什么要答应和我逃出去?      我这种人,就是被诅咒的存在,所有人都会因为我而不幸。      我明明就应该死在安塞国无数次的雪夜里……      切斯特他的胸口还别着那朵帕姬急匆匆塞给他的塞落花,艾琳一直在等待着,可害羞的骑士到最后都没能来得及把他的心意送出去。      切斯特张开嘴,对自己誓死保护的公主说了一句话。      法阵无法传递声音,艾琳只能分辨他的口型。      下一刻,他的身影慢慢被光线搅碎,化为灰烬,法阵的魔法壁也在同一时间碎裂,艾琳冲进去,只握住了一团空气。      她什么都碰不到。      啪嗒,是骑士的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泯灭在魔法阵里,只有最为坚硬的铁块得以幸存。      艾琳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切斯特掉落的剑,回头望向四周的围观的法师们。      这里的人,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嘲讽或者怜悯她。如果她流下眼泪,反而遂了他们的意愿。      她握起切斯特的剑,鲜血沿着她的掌心滑落,她仿佛一无所觉。艾琳的表情冷酷地像是一块凝固的花岗岩,她无不嘲讽地说:“奥托,我承认是我太年轻了,所以没有看出来,人类比异族恶心多了,你自以为慷慨的牺牲没有任何价值。”      奥托没有反驳,也没有斥责她的无礼。      毕竟是他管教失职,这才导致了脱离在计划之外的牺牲。      尽管他很讨厌艾琳现在的眼神。      失去一切,所以要疯狂复仇的带着恨意的目光,这样的目光最容易滋生怨气。      艾琳并没有失去理智,相反,她现在非常冷静。      尽管她现在恨不得要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      ——在场随便一个法师都能将她杀死。      这是切斯特的命,她得活着。      她深深地看了埃德加一眼,记住了自己仇人的长相,迅速转身离开。      ……      “不要去追。”奥托在艾琳离开后下达了命令,军队沉默着呆在原地。      “她不应当感激我吗?”埃德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开口道,“真的想不明白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的心思。”      他的声音在奥托明显不善地看向自己的时候,默默地低了下去。      奥托骑在马上,背脊挺得笔直,他的视线失去了贯有的柔和,很明显是真的生气了:“擅自背离命令。埃德加,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埃德加并不是没有脑子,他不会在奥托生气的情况下激怒他,于是他挠了挠头,决定说实话:“来的时候做了一笔交易。”      他还觉得有些委屈:“更何况,用低贱的生命交换一个更加高贵的生命,这很划算。”      奥托没有立刻说话,他四周望了望,发现周围的法师无例外都是一副赞同的样子。      这几乎现在人的弊病了,他们的脑子里装着一个固化的金字塔,贵族归于贵族,平民归于平民,塔尖上的人就有随意支配塔下人的权利。      贵族享受着金字塔给他们带来的红利,平民却也习以为常甘愿被压迫。      他不赞同,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变人的想法。      于是他转过头,对埃德加说:“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我会砍下你的头。”      “知道了知道了。”埃德加打着哈哈,想让这一段过去。      奥托治兵严明,从来不允许违逆他命令的人存在,可是最近情况特殊,能用的人太少。他不得不做出妥协。      埃德加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放肆这一次,这一次之后,他在奥托眼里的容忍度可能会很低。      不过没关系,以后不做就行了。      埃德加看向远处地平线,远处浓云翻滚着,像是要酝酿出一场很大的暴风雨。       45. 追妻 这是维维安在女神像下第五次踱步……   这是维维安在女神像下第五次踱步了。      “第六圈。”云朵有些不耐烦地数着, “你打算把我绕晕吗?”      今天维维安收到了妮可的信件,那是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件。      字里行间透露出妮可的歉意,尽管如此, 依旧掩盖不了她恶劣的行径。      维维安用力将信件揉成一团, 扔到了角落,试探着说:   “如果现在建立一个国家当公主还来得及吗?”      “蛤?”云朵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高兴疯了?”      和他相识那么多年,云朵从未想过维维安还有女装的癖好。      看着云朵硬凹出来的鄙夷造型, 维维安终于抛弃了自己不切和实际的幻想, 他眺望着远方, 盘算着小龙的踪迹。      虽然他无意插手伴侣的社交, 但是帕姬的确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社交圈展现给了他看。      小龙能去的地方,他盘算了一下, 其实也大概能猜得出来。      只不过。      他有些迟疑,于是他选择去询问旁边的那朵云。   “如果你发现你伴侣欺骗了你,你会如何?”      “诚信是恋爱中的美好品德。”   云朵懒洋洋地撸了一下自己软绵绵的身体。      说实话, 身为白云种族,它实在是太软了, 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撸自己。      它接着说:“但是毕竟现在找伴侣也不容易, 事情不大的话就算了。”      “如果你的伴侣是一朵积雨云呢?”维维安接着试探着问。      白云种族和积雨云种族向来不对付, 具体原因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许是颜色不同, 或许是下雨大小的差异, 反正两个种族早就积怨已久。      那朵云顿了顿, 还是懒洋洋地说:“那我就只能把它杀了。”      “你身上有积雨云的血脉?”察觉到维维安一瞬间的僵硬,它接着抬眼看维维安,“不过他们龙族好像不在意这个。”      “不是。”维维安扶额, “可能比成为积雨云更严重一点。”      “严重到什么程度?”云朵来了兴趣。      “可能……相当于你们种族的冰云。”维维安叹了一口气。      冰云是云朵种族中最不讨喜的分支了。因为和他们靠在一起很容易被打散。所以几乎没有云朵愿意靠近他们,他们中只有极小一部分能够找到对象——还在他们谨慎捂住自己马甲的情况下。      “她知道了?”云朵飘在空中,俯视着维维安。      维维安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完了。”云朵缓缓游到他的头顶,叹息着开口。      “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只能……”淅淅沥沥地雨滴飘落在维维安的发间。      凄风苦雨,维维安孑然一身待在象征着爱情的女神像下,头上还顶着一片专门为他下的云,显得分外凄凉。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伸出手,挥散了那片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方法了吗?”      那朵云在空中骂了一声,自己凝结出了身形,意味深长地对维维安说:“如果它怀了小云宝宝的话,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可以原谅它。”      “不过你和帕姬还没发展到这个程度吧。”云朵看着维维安,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可能是单身了太久的缘故,在云朵眼里,维维安这个老流氓谈恋爱的时候纯情到令人发指。有时候它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着急。      云朵种族是最讲究效率的种族,一般确立心意之后就可以直接交//配了。所以它在看到维维安和帕姬确定心意后的第二天居然跑去爬山的时候只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像帕姬那样好性格的龙的话,而是像他们种族那些急性子的云朵的话,可能早就跑路了吧。      不过她现在也跑路了。      想到这,它有些揶揄:“吹了就吹了吧,不过是再等几万年罢了,等特兰蒂亚大陆的物种灭绝一遍,搞不好你就能再次找到老婆了。”      维维安叹了一口气,把锐利的目光投向女神像旁边的树。      粉白的橙花流淌而下,在阳光遮掩下露出交叠的绚丽光影,即梦幻又暧昧,可惜它们的花期太短了,等过了玄月夜就很难再看到此般美景了。      旁人看到这样的景色只会叹息,可维维安本就不是一个会眼睁睁看着橙花消散在眼前的个性。      他抬起头,看样子像是下定了决心。   “不,我们有孩子。”      云朵给自己的身体上凝聚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正想询问。      可是大法师早就消失在了原地。      ………      “今天吃什么?”妮可拿着刀叉蹲在地上,憧憬地看着厨房。他们今天买了一大框新鲜的食材,四口人扒拉在门沿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还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们都在等着芒斯特为他们做饭。      芒斯特穿梭在厨房的各个角落里忙碌着,温和地回应着门口蹲着的那四个敲着盘子的人,也不反感他们不来帮忙。      这四个人都是非常热心的人,他们也经常突出要来给他帮忙。      但他们的破坏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就像没有人能解释芒斯特会在厨艺方面格外有天赋一样,也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四个人为什么做个菜能做出战争的纷乱感出来。      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指导这四个人做饭之后,芒斯特差点抑制不住自己伪神的吞噬本能。      于是他修好了被炸穿的厨房顶,并且很礼貌地把他们请离了房间。      妮可他们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跑到厨房里惹芒斯特不快,就只好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食材。      麻袋里堆着冒尖的土豆,篮子里摆放着新摘的果子,看来今天吃的不是巴果饼。      妮可有些惋惜,她当初学这道菜才学到一半,帕姬就过来了。      现在无论如何芒斯特都不会再让她进厨房了,她还想偷着学完后面的步骤呢。      不过,芒斯特以后总会做的。      正在这样想着,唐却一把拉住了还在流口水的妮可。      妮可带着被打扰的愠怒转过头,在看清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之后,她顿时僵在了原地。      她根本不敢见的大法师就站在她的后面,挑着眉头看她。      她有些僵硬地套着近乎:“好久不见,帕姬她… …真的跑啦?”      唐一听到这个开场白就开始皱眉,果不其然,妮可精准地踩在了维维安的雷点上。      大法师的脸色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汁,他忍了一下没有说话,用法术拨开妮可就要往芒斯特的方向走。      意识到什么,妮可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护住芒斯特:   “维维安!你……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要对厨师动手!”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维维安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在耳边。      法术制造的飙风扰乱了他们的视线,等到妮可可以睁开眼的时候,维维安和芒斯特都已经不见了。      “可是……饭还没煮啊!”妮可绝望地对着天空喊了一句。      无人回应      ……      芒斯特的围裙还没解开,手里还揣着一个锅铲,他和这位法师相处很久,也非常了解这位法师的个性,所以也没有挣扎,任由他一路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但是……      芒斯特面带微笑,有些疑惑地对将自己用法术托举在半空中的维维安说:“你带我走干什么?”      大法师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很快就会把你送回去,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芒斯特歪了歪头,他和维维安的差距摆在这里,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方面可以帮到维维安。      “我需要你来维系我和帕姬的感情。”      芒斯特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满脸问号地盯着维维安。       46. 婚礼  “早?”对上帕姬疑惑的目光。……   “早?”对上帕姬疑惑的目光。芒斯特伸出手, 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      帕姬眨了眨眼睛:“你这是什么造型?”      他现在正被风系魔法挂在半空中,手里还拿着锅铲,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其实我也并不清楚原因。”芒斯特尴尬地笑了笑, “但是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你还活着。”之前见面太匆忙来不及细问, 如今见到了帕姬自然而然地开了口,“你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嗯… …反正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芒斯特想要做出动作, 却被现在的姿势限制住了,他只得无奈地耸耸肩:“或许现在并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时机。”      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向大法师。      “咳咳。”维维安终于记得他还用魔法挂着一个人, 他将他放了下来。      芒斯特的造型引起了路人瞩目, 为了避开这些看傻子一样的视线, 他们进了一家小酒馆。      “他们就是一群疯子。”芒斯特愤怒地开口道, 他正想去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那杯酒,对上了帕姬谴责的目光, 又默默将要拿酒杯的手收了回去。      在帕姬眼里,他还只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孩子,并不能喝酒。      没成年的几百岁孩子。      帕姬将一杯塔塔果果汁推给了他, 又给自己面前的塔塔果果汁插上了吸管。      他扬起脖子,一饮而尽:“他们想立我为新神。”   “吃掉旧神的造物, 不断完善我自身的神力。最后我身上的神力吞噬本源, 而我将取代旧的光明神成为新神。”      帕姬回想了一下之前刚见到芒斯特的画面, 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一帮疯子。”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呢?”帕姬问道。      “我不知道。”芒斯特说, “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加入了反叛军, 估计可以把那思想迂腐的老头气死。”      奥托其实本人也才三十岁左右, 在人族眼中还是一个正要奋斗的年纪,不知道听到芒斯特的评价是何种心情。      帕姬看着他的一身装扮,打趣道:“通过当厨子吗?”      芒斯特把自己一头卷毛揉乱:“没办法, 奥托现在势力还占据着主流,我怕见到他会被他抓回去。”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了。就跟喂猪一样,那么一大盆的血肉,非得亲眼看着我吃掉。”芒斯特夸张地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形。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帕姬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维维安深谙犯错后认错的秘诀,也不插嘴她和芒斯特的聊天,乖乖坐在帕姬旁边,充当加冰工具人,看见帕姬喝完了果汁就给她满上。      芒斯特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位法师一路上的举动,看着他谨小慎微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大概猜出来维维安是做了什么错事正在祈求帕姬原谅。      不过不清楚原因他可不打算帮他劝架,更何况……看着大法师吃瘪,虽然他并不是那种得志的小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过程真的很爽。      帕姬并没有注意到维维安的小动作,她一直将自己的视线放在芒斯特身上。      芒斯特这段日子经历了太多,此时见到熟人未免有些感怀,说的话也多了些:“神力和我的意识似乎发生了些冲突,等到我体内的神力融合之后,我就不能保证自己还是自己了。”      他叹了一口气,抱怨道:“好像我面对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帕姬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我在呢。我和维维安都会帮你想解决方法的。”      终于被提到了,维维安挺直了背脊,也学着帕姬的样子看他,点了点头。      芒斯特看着他们两个人,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来。      虽然自己有一个非常糟糕的开始,但是能遇见这群人,真的也算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一回了吧。      ……      暂时安抚好芒斯特,帕姬终于把自己的目光放到了维维安身上。      女神像下,维维安颤抖着睫羽,他看上去非常脆弱,不断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紧张的心绪。      恶龙从小读到大的绘本有了结局,故事的最后,邪恶的法师用自己换走了恶龙谋划许久才抢来的公主,他占据了龙的巢穴,偷走了龙的宝藏,还拐走了把自己团在巢穴里的小小恶龙。      在做尽坏事之后,邪恶法师站到了恶龙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原谅我吗?”      恶龙皱着眉头,对着邪恶的法师说:“我并没有原谅你。”      维维安的睫毛颤抖幅度大了些,表情难过到像是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帕姬看着面前的大法师,刻意为难道:“道歉好歹要拿出诚意啊。”      帕姬还记得临行前艾琳对她说过的话——对待男人不能一下子就原谅他,总要让男人吃些苦头男人才能长记性。      虽然龙族没有这个习俗,但是人族可能会有,听艾琳的总不会出错。      帕姬深以为然地实践着。      围观了全程的芒斯特差点笑出眼泪来。      诚意?      维维安慌乱之下下意识就将芒斯特又捧了出去。      莫名躺枪的芒斯特呆愣在原地,干巴巴地又和帕姬打了一声招呼。      帕姬挑眉,疑惑道:“你为什么总要把芒斯特塞到我面前?”      “可是云朵说过,如果带着孩子上门祈求原谅,可能……”在对上帕姬不善的目光后,大法师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      看来是失败了。      如果真的不能被原谅的话……      人类是一个糟糕的种族,他们充斥着肮脏而又糟糕的思想。      维维安脑海里瞬间划过了很多可能性,又被他一一否决。      可是对面的这条小龙是他最钟爱的那一条,是他用性命相系的存在,那些晦暗的、不见光的思想缓慢形成着,在面对她的时候就如云烟般砰地散开了。      “孩子?”帕姬的脑回路根本没和法师在一条线上,她看着面前硕大的一个芒斯特,疑惑更深。      的确有的物种不会自己生孩子,就将别人的崽拿来教养。      可那不是《特兰蒂亚大陆纪事》描述的东西吗?      因为这本书对于龙的评判太过片面,她原以为这本书是骗人的,没有想到原来它也是会记录真东西的吗?      她看向维维安的表情登时充满了怜爱之意。      生育幼崽是特兰蒂亚大陆所有生物的本能,不能拥有自己的幼崽对于这些生物来说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帕姬本不在意这些,但是她在游历中见过太多因为没有幼崽痛哭流涕的生灵,所以也很能理解维维安的想法。      维维安并不清楚自己在帕姬脑海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对上她看自己跟看维维安一模一样的目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帕姬也顾不得实践艾琳对自己说过的话了,她安慰道:   “如果没有幼崽的话也没关系的,我……并不介意这一点。”      “???”维维安不知道话题从什么时候拐到这里去了,他意识到帕姬好像误会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连忙想要解释。      芒斯特早就忍耐到了极点,趴在旁边笑成了一团。      ……      虽然帕姬女士并没有相信维维安后续的解释,但万幸的是在这场小插曲之后,帕姬还是原谅了维维安,两个人在橙花之下按照约定举行婚礼。      白鸽挥舞着羽翼,落在女神像的肩膀上,阳光下,神态悲悯的女神像一如既往,给人世间无私地洒下祝福。      橙花还未散,空气中散发着它清甜的香气,风拂过树丛,掠起一片四散的花瓣,枝条碰撞着,自然地发出悦动的音符。      时光悠然,一切都在恰好的时候。      云朵打了一个哈欠,把自己挂在空中,给两位新人献礼。      它们族人不擅长争斗,但是很擅长制造一些美的东西。   比如彩虹。      它弯了弯身子,借用阳光的折射,漂亮的弧线划过半空,它的另一角落在另一朵云上,七彩的颜色透亮得像是装在小孩玻璃罐里的糖果纸。      “祝贺两位新人。”没有司仪,云朵充当他们的证婚人,因为在半空中,它放大了声音,“现在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      他们原先的戒指是戴在中指上的,现在的戒指则要戴在无名指上,在戴上这次的戒指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的结合在一起。      帕姬早就从魔兽先生手里讨来了那颗漂亮的绿宝石,并将它精细打磨,镶嵌在了珍贵的黄金指环上。      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白鸽惊了一跳,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维维安顾不上收下帕姬的戒指,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银色的铁骑和尖锐的利刃一字排开,奥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场景,马蹬上的尖刺闪烁着寒芒。      他勉强咧开嘴,露出一个假模假样的微笑:   “我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帕姬小姐。”    47. 绝境 阴魂不散。芒斯特猛然站起身,怒……   阴魂不散。      芒斯特猛然站起身, 怒视着奥托。      “你也在,那很好。”奥托并没有展现出异样的神色,他并未下马, 就在马上文质彬彬地向他行了一礼, 看上去傲慢极了,“赫可利斯, 希望你等一下可以乖一点。”      乖一点?      埃德加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己和他分明就是仇敌关系, 可奥托却一直摆出一副长辈的嘴脸来管教他。      埃德加也骑着一匹马, 看到女神像下站着的维维安, 他极其兴奋地缩了缩眼眸, 一把从马上跃了下来,兴奋地走到维维安身边, 唇边的酒窝甜甜地绽放着,他伸出一只手,说:      “我是您的粉丝, 很高兴见到您。”      维维安拉着帕姬极速后退。      埃德加藏在袖子里匕首的攻击落了一个空。      “好可惜啊。”埃德加也不生气,他的笑容甚至不含一丝阴霾, 眼神里带着的也是最澄澈不过的憧憬之色, 仿佛刚才放匕首偷袭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不过我是真的很高兴见到您, 维维安·罗塞蒂先生。”      他的动作衔接很快, 下一秒, 小型的空间阵就从他手里的羊皮卷诞生出来, 将维维安和帕姬笼罩入其中。      “维维安?”这个名字在特兰蒂亚大陆有着特殊的含义,只不过芒斯特来不及震惊,因为奥托这里也有了动作。      骑士们纷纷拔出剑, 剑刃对着的不是面前的敌人,而是自己。      “什么东西?”芒斯特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拔剑自刎,鲜红的血液流了满地。他们死亡点亮了魔法阵,这些锋芒全都汇聚在了奥托高举着的法杖上。      画面与之前的葬礼上的画面重叠,那些家属们泛着恨意和悲痛的目光刺在他的眼珠子里,耳边是葬礼上那昏聩的钟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他仿佛被人隔空打了一拳,就连脑子都是晕的。      “发什么愣,赶快走啊?”帕姬叫醒了沉湎于回忆里的芒斯特。      她化为了原形,漂亮的红龙尖啸一声,踩碎了埃德加设立的防护罩。      “别……”芒斯特没有忽略那一瞬间埃德加得逞的笑容。      都来不及了,统统乱套了。      他眼睁睁看着帕姬将他和维维安一起护进了怀里,拿道由献祭造就的冲击波重重打在了小龙身上,她抖了抖,翅膀收紧,更严密地护住了他们。      芒斯特的唇边好像沾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咸腥的味道……是血。      新鲜的,龙的血液。      他的眼眸骤然放大。      芒斯特拼命抑制着体内翻涌的神力,他用力拍打着维维安的肩膀,怒吼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啊?你不是最强法师吗……”      芒斯特的声音停住了,他这才意识到,维维安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也不妙。      维维安剧烈地喘息着,脸颊晕染了一片红晕,额头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他在帕姬被袭击的时候勉强用魔法为她抵挡了一点攻击,但是那盾太脆弱了,没坚持多久就散在了他手里。      维维安歪倒在帕姬的翅膀上,头靠在帕姬的颈间,他就连站立都无法站稳了。      “你怎么了?”芒斯特摸了摸他的额头。      圣光穿过云雾照耀在他的身上,象征着圣洁的白色羽鸽扑面而来,她们毛茸茸的翅膀划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道痒意。      他被那些鸽子猛得扇了好几次巴掌,倒退了几步,震惊地望着被鸽子群围在中间的维维安。      这是……神迹?      奥托也看到了忽然变换了天气,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出来:“看来,我们发现了更好的东西。”      神就是维维安,他早该想到。      能够无视光明神定下的规则,自由行走在人世间的最无羁的法师。      肯定早就超脱了人类的界限。      龙随时可见,还在觉醒虚弱期的神明可很不容易见到。      机会难得,奥托操纵着法杖调转,攻击全都集中在了维维安身上。      不行。      奥托死死地拧眉。      根本打不到他。      恶龙的鳞片坚硬无比,她用她的翅膀牢固地圈裹住了神明,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蠢货。      奥托心想,她完全可以趁着攻击不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离开。      埃德加察觉到奥托的烦躁,安抚道:“没有关系,龙也是会死的。”      没有一个物种的死亡可以像龙一样宏大。      但也只是宏大而已,龙的死亡过程被放大,拉长,龙的血落在地上,像是下了一场雨。      魔法光波持续波及着周围的生灵,羽鸽掉在地上,碾成了碎泥,女神像被不知哪来的攻击砍断了头颅,落在地上,被橙花掩埋。      这是多么难得的美丽场景,埃德加近乎要陶醉在这个画面里了。      芒斯特身处于这场血雨之中,受到的影响更大。      他体内的神明之力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吞噬眼前的血肉。他跪坐在地上,指甲插在坚硬的泥土里。      不行,理智和本能撕扯着,他不想做一个只知食生肉的野兽,更不想吞噬帕姬,他无法动弹,眼角落下血泪,对着帕姬苦苦哀求道:      “求求你,杀了我。”      那条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抬起了爪子。      明明只是一双放大的蜥蜴眼而已,他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伤心。      她的翅膀折断了一只,有很多的血液就是从哪里流下的,可张开的时候仍然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她震了震翅膀,飞走了。      ……      没有了龙气息的诱惑,吞噬的欲望要好控制很多,芒斯特瘫软在地上,看着刺眼的天空,喘息半晌缓缓抬手,比了一个中指。      恶龙带走了光明神,铁骑追着龙走了,没有人在意躺在恶龙血泊里的芒斯特。      他爬起身看着帕姬消失的地方。      那条路鲜血淋漓,全是帕姬的。      如果要去救她的话,如果要去救她的话。      只能冒险。      芒斯特苦笑了一声,对自己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该死的东西,我把我的身体让给你,你必须要保护她。”      ……      帕姬根本飞不了多远。      她的翅膀断了一根,飞行的时候血滴了一路,她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回到了普格卡湖她的巢穴里。      这是她从一头小龙开始出门游历到现在受过最严重的伤了。      帕姬狼狈至极,跌落在湖泊旁的草地上。      烈焰如同花火般散开,落在地上,落在恶龙身上,原本繁花似锦的普格卡湖湖畔的土地顷刻见变为焦土。火焰里,恶龙死死地圈住她的公主,不让任何一点攻击落在他的身上。      她的鳞片倒翻着,数不清的攻击给她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势,但她现在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鳞片了。她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自己死了,维维安会如何?      她再一次收拢了翅膀,她担忧着维维安的处境,却根本设想过想过自己能够逃脱。      每一条龙都应该保护自己的公主的,抛下伴侣逃跑根本就不是龙会做出来的事情。      帕姬缓缓地合上眼睛。      她想跟他一起沉睡在罗刹海,就像她的父亲母亲一样。      可惜都做不到了。      … …      “哟,帕姬。”黑色的六翼羽翼落下,柯蒂斯停在半空中,契约的力量支起屏障拦下了外界的攻击。      是新的敌人。      帕姬强撑着睁开眼睛。      柯蒂斯察觉到帕姬的敌意,连忙举起双手表达自己的诚意,他的纯黑的瞳孔里流转着有如细缕的金线,这是他黑暗神的证明,他落了下来,对着帕姬开口道:“你看上去快要死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诱惑,诱导着迷惘的旅人踏入深渊,来自永夜的神明深谙人性的灰暗,只要出手就从未失败过。      这是他最想要的造物,他为此谋划很久,而如今,距离他达成目的只差一步。      帕姬垂下头不再理他。      不过没关系,他拥有足够的耐心。      他接着开口教唆道:   “你的确可以选择让自己在普格卡湖死去,可你死后,维维安就没有人护着了。”      帕姬动了动,似乎听了下去,柯蒂斯摊开手,金色的文字浮现在他的手心:“我能帮你,只要你跟我订一个小小的契约,如何?”       48. 永夜 神是什么样子的呢?这是无数人从……   神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是无数人从刚出生起就在思考的问题。      慈悲的, 悲悯的,圣洁的,冷漠的, 高尚的, 凝视着众生的。      每个人眼里的神都不尽相同。      光明神根本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模样。      他只讲究法则。      他认为一切都应当公平。      在神明临世的第一天,维维安下达了神喻。      星河流转, 日月迁移,他将落日之冕放在无尽海。从此太阳东升西落, 一丝一毫都不能偏移。      万物都有规则, 而且绝对公平, 在这个法则之下所有生物一视同仁, 包括他自己。      神明的日子太过无趣,光明神很快就厌倦了这样的时光, 他俯览人间界寻新的乐趣,他让自己的神格沉睡,化名为维维安, 行走在人世间。      在此之前,为了确保他沉睡之时那位栖息在永夜的黑暗神不会在人间界撒野。他定下了限制, 黑暗神无法参与干涉特兰蒂亚大陆上的生灵, 除非定下契约。      维维安认为轻易就能受鼓动出卖自己的魂灵不值得庇佑, 所以他并没有在契约上设下太多限制。      这是他在他漫长的岁月里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      “只要你与我定下契约, 我就能保证维维安在苏醒前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柯蒂斯死死地盯着眼前受伤的小龙,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 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只需要付出很小很小的代价, 很小一点儿,比如住在永夜里……”      剥夺特兰蒂亚大陆一个生灵的自由是最大的恶行,轻易无法达成。柯蒂斯处心积虑, 不断拨下天平上的筹码,终于能够走到最后收割的时候。      他知道帕姬一定会答应。      因为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局。      无路可走,哪怕知道前方就是地狱,她也必须奔赴。      帕姬轻轻地用鼻尖拱了拱维维安的脸颊,有几滴血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是来自龙的一个吻。      可能是龙血太烫了,还未苏醒的维维安微微颦起眉,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      小龙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自己的爪子,深深地看了维维安一眼。      她转过身,坚定地说:“我答应你。”      “契约成立。”柯蒂斯眼睛里的金色暴涨,覆盖了他整只眼睛,他嫌弃地将维维安扯入自己创造的领域里,这是契约,他必须遵守。      事件的发展都很符合心意,美中不足的是自己还得捏着鼻子保护这位神明。      不过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太阳,付出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他张开翅膀,漆黑的翅膀完全展开,遮住了最后一丝天光。      他的身下,通往永夜的通道缄默着敞开了自己深不见底的怀抱,用深渊迎接着他的来客。      “欢迎来到永夜。”他笑着将小龙带了进去。      ……      结界外,两位法师脸色焦急地等在门外。      “不能让他带走龙。”埃德加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可你有办法吗?”      埃德加摇了摇头,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就像欣赏花开的只开到了一半,好不容易煮好的饭要尝的时候撒在了地上,他现在难受到只想去挠墙。      奥托的脸色更差,他牺牲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部署,临成功之时却到头来被这不知道哪儿来的黑暗神倒插一脚。      黑暗神找他做交易的时候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自己找到摆脱与光明神同死的方法,希望可以和他做一场公平的交易。      直到今日,他终于明白黑暗神为什么愿意慷慨付出永夜之筏,就为了换取一个他们动手的时机的情报了。      可惜已经太迟了。      不过……还有机会。      他握紧了自己藏在怀里的盒子,那里存放着足以杀死神明的道具。      ……      永夜今日很热闹。      因为他们的王回来了。      王并没有带回自己的使徒,而是带回来了一条龙,他在永夜永恒不变的漆黑夜色里挂上了一座囚笼,将她关了进去。      龙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味。      这种濒死的味道,让永夜的生灵瞬间兴奋起来。      脆弱的生灵无法在永夜存活,因为他们会被强壮的种族吞噬──弱者死,强者生,永夜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简单的世界。      潜伏在黑暗里的生物蠢蠢欲动,可是他们并不敢对那条龙动手,因为王在看着。      王的视线自始自终都落在那条龙身上。      王兴奋地向那条龙介绍着自己的领地,可那条龙只是回头看了王一眼,就冷淡地趴了回去。      她很少动弹,大部分时间就只会安静地躺在自己的笼子里,像是一具尸体。      永夜的生灵不解地望着他们的王,这样一个无趣的东西。      王很快就会厌倦的吧?      王开始酗酒,他比以往更加喜怒无常,有时候他看上去很高兴,他指着天空中的囚笼,对着自己的臣民说:“这是光。”      臣民疑惑地看着王指着的方向,那里黑漆漆的,哪里有光。      没有人敢提这件事,因为王的心情很快又暴躁起来,他质问那条龙,暴虐的神明之力压弯了龙躺着的栏杆: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龙微微张开眼睛,像是根本不在意王是怎样的态度一样又合上了眼睛,她的眼神淡漠至极,没有把王放在眼里。      王抬起手。      永夜的生灵们愉悦地嚎叫着,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这条龙将被王残忍杀死的结局。      王低吸一口气,却是压制住了自己暴虐的气息,他重新抬起手,将刚才的神力肆虐弄完的栏杆摆正。      有下属鼓起勇气询问这条龙的来历,他原以为自己会受到种种的惩罚,却看王竟然破天荒地开了口。      他的语气惆怅中带着一丝缅怀,像是久居沙漠的旅人追逐着一颗星:   “她是我在人间界找的太阳。”      太阳?下属实在不能理解,那条龙比永夜的夜色还要冰冷,除了她浑身漂亮的暖红色鳞片,他们想象不到她与太阳有任何一点交集。      “因为她已经死去了。”王说。      下属更加迷茫,这条龙分明还有呼吸。      “我说她的魂灵。”王不愿再解释,兀自离去,下属们面面相觑,相互对望了一眼,都听不懂王的含义。      他们当然不知道,在特兰蒂亚大陆上红龙象征着自由,在失去自由之后,龙就死去了。      ……      王开始在臣民中征集故事,讲述给那条龙听。      永夜的生灵们排着队,绞尽脑汁地给那条龙讲故事。      他们干惯了那些茹毛饮血的事情,讲故事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难度有点大。      但迫于王的威压,他们不得不听从他的指令。      永夜掀起了一股讲故事的热潮,那些猎奇的,诡秘的,血腥的,浪漫的故事叠加在一起层出不穷,单是让人挑都能挑花了眼睛。可任凭他们用尽浑身解数,讲出什么样的故事,那条龙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某一天……      下属正在向黑暗神汇报新收集来的情报:“赫可利斯已经称神,他现在掌握着大陆最大的势力,并且建立新的组织,他给它取名为教廷,他正派遣人四处寻找着永夜的入口。”      那条龙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柯蒂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他屈从了他体内的神力。”柯蒂斯刻意放大了自己的声音,“现在的芒斯特只不过是一条披着芒斯特外壳的怪物而已。”      “不过,这可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他转过眼睛,也不拆穿趴在一旁假寐的红龙:      “我要去看看,帕姬,你有兴趣跟着我吗?”    49. 归来 帕姬本不应当离开永夜。……   帕姬本不应当离开永夜。      但是柯蒂斯叹了一口气, 还是将她带了出去。      永夜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进出地,柯蒂斯也就是趁着新旧神交替的乱子,才得到了出去的机会。      为了这场机会, 他也付出了些代价。      特兰蒂亚大陆的情况要比柯蒂斯讲述的更加严重。      赫可利斯神格觉醒了, 他在睁开眼下达的第一道御令就是统一特兰蒂亚大陆。      战火蔓延开来,灼烧着特兰蒂亚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不愿信仰赫可利斯的人成了异端, 一经发现就会被赫可利斯成立的护拥兵们斩杀。      而同样的,严苛的教条也在限制着教会内部的人。他们的每一个行为, 做每件事的时间都被精确到秒数的规定好了, 差一分都会受到极为严重的惩罚。      可以说现在的人间界就是地狱。      “人类真会折腾。”      人间界越乱他就越开心, 黑暗神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情景, 他已经恢复了他原先的身体,黑发黑眸, 身形高挑,过分苍白的皮肤带给人一种脆弱的美感,尽管黑暗神本人跟弱小这个词毫无关系。      他笑了笑, 对着身边的人说:“你说对吧?帕姬。”      他的身边跟着一位姑娘,她披着一件黑色的厚重斗篷, 斗篷自带的帽子盖住了她一头鲜明秀丽的红色头发。      柯蒂斯说出口时并没有期待帕姬做出任何回应, 却没有想到, 她迟疑了一会儿, 居然点了点头。      在永夜那条龙根本没有理会过柯蒂斯一次, 这微小的点头对赫可利斯来说非常难得。      虽然知道帕姬现在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乖巧, 指不定在心里谋划着什么逃脱的阴谋。      柯蒂斯的心情还是肉眼可见的变好起来。      “你想喝果汁吗?我帮你买。”这句话要被他的下属听到指不定要被吓成什么样, 以黑暗神的傲慢,行事全凭自己一人喜恶,根本不可能做出一点儿和关心人有关的事情来。      柯蒂斯回忆着维维安和帕姬相处时的日常, 带着帕姬去买了新鲜的塔塔果果汁,还特意用法术加了冰块。      帕姬疑惑地捧着手里冰冰凉凉的塔塔果果汁,实在是想不明白柯蒂斯今日在抽什么疯。      ……      神坐在教堂中央高高的椅子上,他的手里端着一个酒杯,里面装着猩红色的流动液体。      哪怕已经恢复了神格,神还是需要每天饮用血液。      他品尝到了在吞噬中获得力量的乐趣,更何况这是他在自己成长期一直在做的事。他只想要更多。      但是安塞国,或者是维尔加纳国的生灵都太少了,所以他决定去主动索求。      “奥托。”赫可利斯转着手里的酒杯,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达成了你的愿望了吗?”      他对这位亲手将他创造出来的人类各外有好感,他听到了他的愿望,所以在尽力去实现。      奥托站在他的下首,听到他的话,摇了摇头。      他懒得和一个就连自己欲望都控制不好的怪物说话。      赫可利斯与他当初造神的想法大相径庭,他早已将现在的赫可利斯归类于失败品。      毕竟,培育神明是需要无数次尝试和牺牲的,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失败了也无所谓。      失败品处理掉便是了。      赫可利斯察觉到他的冷淡,生气起来:      “这里每一种生物都在按照我定下的规矩行事,限制住了思想,怨念也不会产生,黑雾也会一点一点减少,奥托,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你不是人类,你也不会理解人类的感情。”奥托叹了一口气,说道。      赫可利斯不认为奥托配说这句话。      他才是背后操纵棋子之人,他有多冷酷从他做出的这些行为就能窥见一,哪怕是自己都会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惊讶到。      赫可利斯还在学习期,所以直接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的确不赞成人拥有多余的感情,因为这是一种阻碍。”奥托说,“但是人类需要有情感才能生存。”      既然是阻碍毁灭不就好了吗?为何还要依靠阻碍生存呢?      赫可利斯不明白奥托在说什么,但是他能感知到奥托嫌弃的情绪,于是又开始发起脾气来,他将酒杯重重地砸向奥托,奥托躲开了杯子,却没有躲开盛在杯子里的而后又和杯子一起四散开来的血液。      血液砸落在奥托的白色衬衣上,很快就晕染出了一大片扎眼的痕迹。      赫可利斯隐约知道这个动作会引来奥托的不喜,有些忐忑地收回手。      即可奥托并没有用责备他,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果然人就不应该和野□□谈。      他开口道:”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奥托淡然地说。      “慢着,我能感受到,他出来了。”赫可利斯沉着脸说起了另一桩正事:“黑暗造物在特兰蒂亚大陆上会处于虚弱期,你手上有灭神的道具,去帮我杀了他。”      “知道了。”奥托兴致缺缺的回应着。      赫可利斯盯着奥托的背影,眼神里带着恨意。      他很清楚奥托绝对不会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而且他更有可能做的,是拿这四样东西杀掉自己。      “你去帮我偷掉奥托身上藏的那个盒子。”眼看奥托走远,赫可利斯沉下声,对着阴影处交代道。      “好啊。”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一个女人,她整个人都被黑暗包裹着,浑身上下只有那双异色的瞳眸像宝石一样煦煦生辉。      她的嘴角勾出一模艳丽的笑,在泛着冷色调的照明下,她的笑容仿佛也泛着一抹冷意,她一直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微微弯下腰:“我自然会永远忠臣于你,我的神明。”      ……      在神明统治的教廷身后,还藏匿着一个组织,他们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着,四处宣扬着反教廷的思想,被教廷列在通缉榜上。      教廷一日比一日强盛,他们的处境也越发难熬,整个营地充斥着一股惨淡的氛围。      今日不一样了,他们的统领似乎格外开心,还罕见的点燃了营地的篝火。      妮可哭倒在帕姬怀里:“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呜呜呜。”      她收到过有关于那场事件的消息,那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当时气昏了头,不管不顾就要冲过去找奥托理论,但是被唐拦住了。      她沮丧地垂下头,将一把刀推到帕姬腿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这件事直接说出来。”      “你干什么?”因为很久没有说过话,帕姬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妮可替她抽开刀鞘,将刀剑朝向自己,她自己则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我想不到有什么能够拿出来偿还我的罪行了,你如果还在生气可以直接对着我的脖子来一刀。”      唐抱臂靠在篝火旁,斜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人,他自己有一套辨别危险的准则,看到这个场景,并没有上前阻止妮可。      帕姬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才缓过来,她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她在永夜无数次埋怨过自己没有努力学习维维安教授的魔法,甚至也埋怨过维维安的隐瞒。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悲剧已经发生了,自己的不幸没有必要怪罪在无辜者身上。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帕姬就不再说话了,在迎接帕姬的这场欢迎会里,她却至始至终都一直沉默地盯着篝火看。      “你真的没事吗?”魔兽先生有些担忧的看着帕姬,站在他身旁的伊夫也是同样的表情。      不过是几个月没见,帕姬身上的气息变化太多了,她整个人充满着颓废忧郁的气息,看上去已经不是之前那条无忧无虑的小龙了。      伊夫皱着眉头,当初出事的之后,他很详细的调查过那天发生的事情,帕姬重伤落入永夜,维洛克这小子隐瞒了自己维维安的身份,甚至还在关键时刻觉醒了神格。      那起事件实在是糟糕透了,不过现在既然帕姬还能来人间界,说明事态也没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他们最熟悉帕姬,对于帕姬来说,虽然这场战斗的确让她伤得很重,但按照她的本性也不应当失去战意才对啊?      伊夫沉吟着开了口:“帕姬,你在害怕。”      一直盯着火苗的帕姬,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样猛然颤抖了一下。      “你害怕维维安和芒斯特一样,觉醒了神格之后就会变成另一幅模样。”      “伊夫!”察觉到帕姬的情绪波动,魔兽先生大声叫着森林精灵的名字,希望他停下,不要再用话语刺激她。      森林精灵无视了好友的劝阻,坚持把自己的话讲完:“你分明知道的......维维安只会在哪儿。”      能不被新神发现的地方除了永夜只有一个,柯蒂斯又显然不会把光明神带到永夜。      他都能想到的位置,更在意维维安生死的帕姬不可能不知道。      “可你真的甘心吗?就这样放弃掉一个找寻的机会?”有用,伊夫看了他身旁的魔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们跟你一起去。”      帕姬抬起头,眼神里暗含着激动,她看着伊夫和魔兽,感激地说:“谢谢你们!”      小龙的斗志被重新激起来了。      “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啊。”伊夫和魔兽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神明不是在虚弱期吗?敢这么对待他们家小帕姬。      揍他丫的。      ……      柯蒂斯在帕姬逃脱的一瞬间就觉察到了,不过他并不担心。      因为帕姬身上有永夜的种子。      只要是吃过永夜的食物都会沾染上这些东西,如蛆附骨,如影随形,想要摆脱极为费劲。      柯蒂斯身为永夜的神明,自然可以对这些种子动些手脚,通过种子的传递,帕姬的现在在什么位置,他都能知道。      他并不急着寻找帕姬,因为他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能感知到光明神即将苏醒。      当务之急,得去先杀掉他。      毕竟契约只规定了他守护到维维安醒来,并没有规定他能不能在维维安醒来的那一瞬间把他杀掉。      柯蒂斯的眼神里淬着毒液来到先前他传送的位置,没有人。      他疯狂地搜寻着四周,整个洞穴,莫说是光明神了就连个能蹦跶的生物都没有。      是维维安提前醒了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柯蒂斯正思索着,忽然他好像察觉到什么,猛然后退,冰系魔法在他刚才停留的位置砸下十几个深浅不一的坑。      柯蒂斯眯起眼睛看向洞穴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法师袍的人。      在人间界,柯蒂斯的五感和普通人无异,好在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上还拿着个火把,借着火把的光,柯蒂斯看清了他的长相。      柯蒂斯眯起眼睛:“是你?”    50. 终幕(上)   “是你?”伴随着柯蒂……   “是你?”伴随着柯蒂斯的话音落下, 黑发的年轻法师站在门口,手里高举着火把,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明灭灭。      是塔克塔克。      认清楚是他, 柯蒂斯就完全放心下来, 他熟练地使唤起了眼前人,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去帮我找到维维安。”      但这一次, 塔克塔克没有动。      柯蒂斯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站起身审视着眼前的人。      塔克塔克的目光非常愤怒的, 像是两把淬着毒的匕首, 狠狠地扎向柯蒂斯。      这样的目光柯蒂斯非常眼熟 , 因为他平生乐趣, 就是让别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愣了愣,嗤笑出声:“你杀不了我。”      塔克塔克被特兰蒂亚大陆的人流传为永夜使者, 是最忠臣于黑暗神的存在。可谁都不清楚他们是如何诞生的。      或者说,整个世界,只有黑暗神本人清楚。      柯蒂斯生性狡诈, 他怎么可能真的信任别人。      当他决定临世的时候,就会提前他剥下自己的部分血肉, 捏造出永夜的形象, 并由他来代替自己打开永夜之门。      他是他的父, 他的神, 他血脉维系之所在, 他永远无法向他动手。      柯蒂斯审视着塔克塔克, 他从未这样认真的看过他。      塔克塔克伊始由他创造, 他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块只会蠕动的肉块罢了。      而今,他居然敢放肆到想杀他。      柯蒂斯只觉得新奇。      大概是在新奇玩具有了魂灵,一直柔软无害的小猫居然敢伸手去挠他。      塔克塔克佝偻着腰, 他被神明的威压着几乎无法站直,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它倒下,汗水浸湿他的衣衫和他那细软的头发。      他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抬起头,对着柯蒂斯开口,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我说……”      “什么?”柯蒂斯微微侧过头。      “去你妈的。”塔克塔克用力按下了手上的按钮。      爆炸声响起,山洞轰然倒塌,破碎的石块如雨纷纷落下,扬起一片尘沙遮盖了两人的身影。      ……      薄薄的朝阳缓缓从云雾间蒸腾而起,橙红色的微光染红了地平线,海面辽阔而又平静,仿佛永远都望不到尽头。      帕姬站在街上,沉默着看着海的对岸。      “我从未想过会因为这种情况来罗刹海。”帕姬看着这一望无尽的天光,淡淡地说。      龙族将这里视为归处,他们很本不会来这里,除非他们认为自己快要死了。      “你的心情似乎很低落。”魔兽先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我的父母就在这片海的下面。”小龙转过眼睛,凝视这脚下那片海。      巨龙抱着人类公主永恒地沉睡在了罗刹海底,红龙酷爱冒险,他们将自己的战绩和履历视为和自己的鳞片同等重要的东西,他应该在探寻完这个世道的法则之后带着一身伤痕和时光印记满足地投入永眠之中,而不该……那样年轻。      或许他还能拥有更多璀璨的未来,但是他选择扼杀了自己的所有可能,将自己永远掩埋在冰冷的海域之下。      魔兽先生能理解帕姬的感怀,正要安慰,却听到帕姬接着说。      “我其实有些羡慕我的父亲了。”      帕姬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从指缝里看浪花拍打在岸边扬起的碎末。      “若是他也能像这样——脆弱的,能掌控在手心里,我不必恐惧,不必体会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也可以像父亲那样,永远牢牢地将他抱在怀里,如果他死去,我也可以陪他长眠。”      “……她似乎在想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海风有点凉,魔兽先生摸摸裹紧了身上的短衣,悄悄对伊夫说。      伊夫点了点头,离浑身散发莫名黑气的小龙远了些。      天光深处,璀璨的霞光在此时亮起,无数白鸽拍打着翅膀降落在海面上,清脆的咕咕声混合着羽翼拍打的声音甚至可以盖过海浪声,存封死亡的罗刹海似乎也有了几分生气。      神苏醒了。      魔兽和伊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眼前上一秒还在沉思的小龙消失在了原地。      帕姬把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      她想,尽快见到他。      她实在有太多话想跟他说了,抱怨永夜有多么多么的黑,抱怨那个古怪的挂在天上的牢笼有多挤,抱怨那个不知道那一竿子打来的神明有多么自大……还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      ——现在有一点点想他。      帕姬的脚步停在了半路。      因为她看到了半空中的维维安。      一双洁白的六翼伸展在空中,圣洁无比的白袍披在他的身上,祂是真正至高无上的神明,流金的眼眸俯览众生,不带一丝情绪。      察觉到了帕姬的靠近,祂的视线转向了她,就像在看别的所有事物一样,不带一丝情绪。      帕姬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你还记得我吗?”她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颤抖地不可思议,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哭腔,完全不像是一条红龙应当发出的声音。      神没有答复,祂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缓缓地从她身边离开。      小龙咬着唇,跟在神明身后喊着:“维维安!”      她早就设想过无数遍,他不记得自己要怎么办?可真的当这一切都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      维维安不记得自己了,她应该怎么办呢?      眼见着面前的人越走越远,帕姬站在原地,大喊一声:      “ 维维安·罗塞蒂!”      这一回终于有了回应。      神明的动作停了下来,祂顿了顿,低下头,金色的眼眸里凝聚出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      眼前的生物居然敢对祂口出狂言,甚至直呼祂的本名。      按照规则,对神明无礼,应当处以雷霆之罚。      于是祂伸出手,捏了一个法诀,原本召唤雷霆的法术中途换了一个调子。      猛烈的狂风将小小的身形卷到了半空,意识到这是维维安施加的魔法,帕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站在云端之上淡漠神明。      眼看着小龙要落入沼泽,神不耐地皱了皱眉头,藏在袖袍里的手微微动了动,轻轻地召唤出了一片风,将她托到了岸边。      帕姬站在岸边,眼神里闪烁着绝望之色,这让祂想要斥责的话也吞在了口中。      接二连三都太过奇怪,为了不让自己再做出反常的事情来,神明加快了脚步,有些狼狈地离开了。      魔兽他们在帕姬被卷起的时候就赶了过来,他们赶紧跑过来扶住帕姬,瞪视着维维安的身影。      这是神明,他们打不过,但是为了给帕姬讨回公道,也要开打。      魔兽先生提起斧头,伊夫撸起袖子,他们正要冲上前去的时候却只能看见神明远去的背景。      他似乎着急着赶路身下的云几乎要飘出残影,给人一种仓皇失措的既视感。      “还要去追吗?”魔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帕姬的眼色,问道。      帕姬拒绝了魔兽和伊夫提出的搀扶,站直了身子,她望着维维安消失的那个方向,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我已经足够丢人了。”      她的下半句话散在空气中。      “他不是公主,龙都是要娶公主的,不是吗?”      “好!我刚好认识一个小公主。她非常漂亮,一头金发,也爱冒险……”伊夫的眼睛亮了,嘴上如放炮般说了一大堆,被魔兽先生一个手肘打住了剩下的话。      魔兽先生斟酌着词句:“帕姬,我们是很希望你能想开……但是,我们并不希望你一时冲动就……”      帕姬看着他们,她并没有将伤心表现在脸上,她看上去非常的疲惫的,仿佛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对不起,我太累了。”      “我想回家了。”她说。      ……      光明神难得的繁忙,在他封印自己的时期的时候,世界的法则出了很多疏漏,他需要及时去修补。      四处肆虐的伪神得解决,波及其他物种的战乱得平息,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永夜而来的异乡来客,得把他赶回去。      他揉着自己的眉心,脑子里想的却自始自终都是一个红色的身影。      火红的头发和火红的眼睛,这样张扬的颜色,是红龙特有的体征。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创造过这么傻的生灵了,明明是龙,会飞,被都要卷入沼泽了都还不解救自己,反而在半空中瞪他。      她在这样残酷的世界要如何活下去呢?      他原先并不在意这些问题,因为他制定的法则是公平的,在他的法则里,并不会因为有弱者就偏袒一方。      但是神有庇佑生灵的职责,他也应当适时关注一下自己创造的生灵。      他的理由说服了他自己,他伸出手,魔法之力凝结成镜面,里面投影出熟悉的火红身影。      看着她现在所处的背景,应当是在一个酒馆。      他看了一眼,将这个镜面悬在自己旁边,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新的法案需要生成,她喝酒了;伪神的创造踩了法则的空子应当革除,她怎么又喝了一杯;还有能让柯蒂斯那家伙钻过来的空子,也得封上,她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他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那条小龙趴在桌上,从脸颊烧到脖子露出一片红色,尽管如此,她看上去还是很不开心,她的眉毛皱着,她的嘴唇往下撇着,她的睫毛上粘着一点清澈的水液。      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小龙伸出手,又去找酒馆老板要酒。      她不能再喝了。      光明神颦住眉,悄悄将酒馆老板端上来的酒杯换成了冰镇塔塔果果汁。      小龙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叫住了老板:“这个不是酒。”      “帕姬,抱歉……可能我拿错了?”酒吧老板不确定地说,“我现在就去帮你换一杯。”      帕姬看着面前冰度正好的塔塔果果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算了,就这样吧。”      她总算不喝酒了,光明神重新提起笔,开始了工作。      她叫帕姬,光明神心想。       51. [最新] 终篇(下) 番外和个人线看专栏……   重新苏醒过来的神明很快就展露出了自己雷厉风行的手段, 他很快瓦解了最近势头正火的教廷,让特兰蒂亚大陆恢复了宁静,虽然新神仍然存在, 但形式已经完全反转了过来, 新神并没有受到主流民众的支持,只能按捺在一角, 惶恐的躲避着恶旧神不知道何时会发起的清算。      普格卡湖畔的洞穴里,那里积蓄着足以颠覆一个国家的珍贵宝物, 但是从未有人敢靠近。      因为那里守着一条红龙。      清晨, 这条人人畏惧的红龙在她搭建的帕波利亚藤蔓床上翻了一个身子, 睁开了眼睛。      帕姬的消沉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      唯一缺点就是……      “帕姬,你看看这个!这位公主也很漂亮, 她来自x国,她的父亲急需强盛本国的实力,所以决定将公主嫁给你。”伊夫热情地拉住帕姬, 将她阻拦在自己的洞穴外。      “你已经在洞穴里待太久了,也应当出去见见啦!”      虽然实在是不想去, 但是……毕竟已经商量好了嘛, 人家在等着, 也不该走掉。      帕姬无奈地煽动翅膀, 跟上了伊夫的步伐。      她最近见到的王子公主实在是太多了。经过这场灾难, 人族的思想观念开放了很多, 身为一条稀有的红龙, 帕姬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甚至还有精灵伪装成公主的样子混迹其中,渴望哄骗帕姬与他们结合。      可是, 今天的公主似乎过分热情了些。      他们‘约会’的场景定在一个露天酒馆,这个酒馆就建在海边,用伊夫的话来说就是可以一边欣赏海风一边好好喝酒。      帕姬坐在椅子上,有些拘谨地端起了酒杯。      “你真可爱。”帕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猛然捏了一把脸蛋,眼前的公主拥有着一头靓丽的波浪卷发,还有龙族最喜欢的绿眼睛,小龙被公主的动作吓得节节后退,公主却主动贴了上来,还将自己滑腻的胸脯贴在了小龙的手臂上。      小龙:!!!      她的脸色透红,猛然往后退去,正在此时,天空惊雷乍起,少顷便落下瓢泼大雨。      “啊,好烦,为什么会忽然下雨。”公主费心做的卷发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乱七八糟,她赶忙伸手拧干自己的头发,随口抱怨道。      她并没有忘记照顾到旁边的帕姬,见她还在呆呆愣愣的淋雨,连忙将她拉入了自己怀里护起来:“小心些啊。”      小龙猛然撞到一团柔软的东西,一张脸瞬间红透了。      外面的雷声更响了。      “回过神啦。”公主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在帕姬眼前摇晃着,试图唤醒她的注意力。      “去游历整个特兰蒂亚大陆,去飞跃最高的山脉,跨过最宽阔的海洋,到达大陆的彼岸。”帕姬已经被刚才的事件吓得丧失了神志,机械地应答着。      “那实在是太酷了,我做梦都想来一场这样的旅行。”公主感叹道,她看着已经快要撅过去的帕姬,叹了一口气,终于没了逗弄她的心思,她抬起自己漂亮的绿色眼睛,看向帕姬,“你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嗯,好……诶,这么快?”帕姬抬起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公主被她呆萌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红发:“你不愿意的吧。”      帕姬默默抬起眼睛看她。      “我可不至于讨厌到去强迫别人。”公主再次爽朗地笑了,她拨下自己带在胸前用宝石穿成的项链,将它挂在了小龙的脖子上,“以后旅行记得我就好了。”      ……      今天的雨实在是下得太大了,伊夫不得不遗憾地取消了剩下的行程,帕姬终于可以美美的躺倒在自己的洞穴里。      “帕姬,不运动可不行,你已经多久没有出去旅行过了?”正当帕姬闭上眼睛,想要休息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是妮可。妮可兴高采烈地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骑士服,一头卷曲的短发让她远观上去就是一个活泼的小青年,她拉起帕姬,一面招呼着跟在她身后的唐。      她已经重建了自己的维尔加纳王国,现在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国王陛下了,只是看起来还很清闲的样子,没过几天就要来找帕姬玩。      “走吧,唐,我们一起去森林里转转。”      雨天也没能阻隔妮可的热情,她拎着篮子,大阔步走在最前面,帕姬跟在他们的身后,只觉得分外疲惫。      虽然大家都是出于好意才拉着她到处旅行,但是……帕姬看着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逛完的妮可和随时都有可能守在自己门口的伊夫,终于下定决心。      还是逃跑吧。      小龙悄悄背起了行囊,她化为原型,嘴里叼着一个小布包裹,看着洞穴外依旧激烈的瓢泼大雨,也有些心烦。      她并不害怕寒冷,但是她的确非常讨厌鳞片被雨水淋过那种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感觉。      “要是不下雨就好了。”她小声感叹道。      就在她发出感慨的下一秒,雨像是被人从中截断,忽然就停下来了。      天边隐约透出彩虹的微光。      帕姬:???      帕姬其实早就发现了自己身周的异常,她最近的运气难免太好了一点。      想喝塔塔果果汁的时候店家就刚好准备了一杯冰度正好的塔塔果果汁,想在普格卡湖前那块被毁掉的空地上重新种花的时候就凭空出现了很多花朵的种子,她不过是感叹一句等有空去种些蔬菜,第二天空地上就自发长出了蔬菜。      每次被伊夫带出门和那些公主王子见面的时候绝对会被突如其来发生的意外打断,天气仿佛也能被自己一句话左右,她临睡前迷迷瞪瞪地说想要晴天,第二天就绝对是阳光灿烂的好天。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这么频繁的发生可不是用一句巧合就能解释地出的。      帕姬并不蠢钝,这么明显的事情她不用细想都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能够操纵天气,左右时间,除了现在已经成为光明神的维维安,找遍整个特兰蒂亚大陆,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明明已经抛弃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做到这一步呢?      帕姬想不明白。      她再次踏入了旅途之中。      这一回没有沉默的法师跟在身后,红龙一个人奔走在特兰蒂亚大陆的各个角落里。      红龙热爱冒险,在它们会花费等同于自己生命三分之二的时间在路上,尤其是那些单身的龙,他们没有牵挂,行事也没有忌惮,他们热爱奔波在各种危险而又刺激的地方。      帕姬也是如此。      但是……      原本应当惊险刺激的山洞被硬生生营造出了童话的温馨氛围,帕姬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卖萌的敌人就是死活不跟自己比试的敌人,非常非常的不满意。      她终于忍耐不住了。      她对着转过头,对着一片无人的角落低吼,龙吟震起了地面的碎石。      “你给我出来!”      被发现了。      光明神解除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隐蔽魔法,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神明洁白的圣袍永远不会沾染上灰尘,金色的眼眸涌动着繁复而又古老的力量,维维安和之前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帕姬想到了他们之前不愉快的经历,并没有出声。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好久,帕姬看着眼前局促的光明神,终究还是觉得无趣,她转过身,打算离开。      她只不过是回头走了两步,维维安就忍不住了,神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斟酌着自己的词句,他并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说辞,但是看着小龙即将抛下他离开,神明终于还是开了口。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他还有些陌生,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腔调:“我能,与你同行吗?”      生怕帕姬听不懂,他又用龙语翻译了一遍。      光明神在说出口之前盘算了很多,他已经解决掉了特兰蒂亚大陆上最大的灾祸,他现在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陪伴这条小龙。      而且,他很强大,完全可以保护好这条龙。      小龙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用自己红宝石一样清澈的眼睛看他      小龙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神明能够列举出无数种理由,但是他知道,小龙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于是他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在人间界的记忆会随着封印解除而消失,哪怕强大如他自己,也无法找回这一段记忆。      得到了神明的这个回答,小龙叹了口气。      眼前这个神明并不是她钟爱的、愿意为之牺牲的公主,她干脆利落地转身:“抱歉,那我不能与你同行。”      小龙震动着翅膀飞远了。      光明神怔愣在原地。      被抛弃了。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神明第一次品尝到这种失落感。      他执掌着万物,这世间万物一举一动的变换都无法逃过他的视线,他却唯独无法掌握住一条龙。      他悄悄地观察着小龙的行迹,小龙一个人踏入旅行之中,路上也会遇见危险,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小龙自己就可以解决。      小龙一路欣赏着不同的风景,见着不同的人,神明一幕幕都看了过去。      这样的场景,原先明明应当是两个人。      那样美好的回忆,他不记得了。      神明迫切地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来。      ……      金属制成的报时鸟发出悦耳的铃铛声,维尔加纳王国的皇宫里,年轻的国王正在整理她的旧物。      妮可还住在她原本当公主时候的那间屋子里,这屋子实在是太乱了,机械零件和图纸散落一地,还有各种组装到一半的奇怪东西。妮可低下头,看见了挂在金属手帐上之的那条手链。      “这个东西要怎么办呢?”      她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机油,将那个手链拿了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细碎的红色魔法石散发出宁静而又悠远的光。      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帕姬给了她这条项链,并且向她许诺。      她永远会在。      唐靠在门边,看着那条项链,挑了挑眉:“这个东西很贵,你不打算还给那条龙吗?”      “我当然知道啊!”妮可脸涨得通红,“我又不是贪图她魔法石的钱,只是……这毕竟是他送给帕姬的……”      他们毕竟已经分开了……      唐并不理解她的纠结:“很贵,也能卖钱。”      妮可重重拿起放在一旁的机械手臂去敲他的头:“女孩子的心思是很复杂的。”      她端着手里的魔法石,实在纠结:“她要是见到这个,会不会睹物思人啦……伤心欲绝啦……”      “不会的。”唐打断了她的愁思,“她不会这样脆弱。”      妮可气急败坏地嘟囔了几句。      唐笑了笑,侧过头看着眼前的小公主,目光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和:“好像你们维尔加纳王国的人都很勇敢。”      甚至敢孤身一人闯进充满未知危险的普格卡湖,在悲伤之中,也不忘拾起自己的信念。      妮可怔愣在原地,抓着手链的手悬在空中。      狂风就在此时升起,将妮可手里的项链卷了出去。      唐连忙伸手去抓,没有抓住,项链消失在风里。      他回想起那条魔法手链的价钱,有些懊恼地叹息道:“这下我们完了。”      他们刚刚成立属于自己的国度,一切用度都需要花钱。      帕姬这条手链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也够他们吃一壶的。      妮可惊慌失措,赶忙趴在窗口,往下望去。      外面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这个动作实在太过熟悉,她忽然想起之前吹在她房间里的那一阵风。      那个时候,恶龙掳走了看护公主的法师,真公主趴在窗户前,手足无措。      妮可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未来是什么样,谁能说得清呢?”      ……      小龙抱着膝坐海滩边,看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塔,风吹拂过她的发顶,缠眷而又柔和。      人们永远吟唱风,因为风是自由的,它分布在特兰蒂亚大陆的各个角落,将所有未能说出口的羁绊尽职尽责地将传递到所念之人的耳中。      旅途是需要有人分享的,帕姬一个人走了这么久,觉得有些无聊,可能是不太适应一个人的环境吧。      不过不适应也得适应,帕姬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裤子上沾到的沙土,她站起身来,决定继续往前走。      风停住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小龙回过头。      拥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的法师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着小龙,绿色的眼眸里,烙印着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契约,他伸出手,亮蓝色的魔法石在他的腕上相互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的眼眸里倒映出帕姬小小的倒影:      “对不起,我回来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