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在魔头手下当演员》作者:纸折月   文案   顾清远穿进一本升级流虐文里。   书里一开头,主角就被魔尊派大护法杀了全家,接着十年后又被大护法屠了收留他的师门。   顾清远穿书的时间点就在这里。   系统说他的使命是改变书里的团灭结局,维护世界和平。   顾清远:“那么请问我的身份是?”   系统:【魔教大护法,顾青。】   顾清远:“不干了,我要辞职!”   系统:【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准备辞职的顾清远敲开魔头的门,被血腥气呛了个跟头。   魔头一身红衣朝他走来,俊美的脸上沾了几滴殷红的血。修长的大手随意把玩着一枚雪白的头骨,一双长靴包裹着有力的双腿,鞋底在血泊里踩出黏腻的声响。   “有事?”   “咚咚,咚咚!”顾清远听见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麻麻这里有变态!   我!好!喜!欢!   系统:【求求你再考虑一下!】   顾清远考虑的结果是给自己安排了两个马甲,魔教大护法顾青,主角师傅清远。邪魅魔头他要看,奶狗徒弟也要养。   可书里没写过,魔头也有两个人设。   一个是邪魅魔头,一个是奶狗徒弟。   演员受X精分攻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不小心演成了修罗场男一号。   立意:感情之中,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 第1章   上清峰下,青石阶上,血水像小溪一样蜿蜒下来,滴滴答答,在石板上积成浅浅一滩。   数十魔修身着黑衣,手持长刀杀气腾腾。前方十几个修真者被糖葫芦一样穿成一串吊在山门前,已经没有了呼吸。   死去的修真者身上的道袍被血水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四肢也都断了,无力地软垂着,显然生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血红的双眸和圆睁着,愤恨地瞪视着前方的玄衣青年,仿佛连死亡也不能熄灭他们心里的仇恨。   那青年身材颀长,戴着银色鬼脸面具,看不见长相,负手立在山前,俨然是这群魔修的首领。   在他面前,即使是宿州最凶残的魔修夜罗刹,也如鹌鹑一般缩着脖子,不敢有半点不恭敬。   “大人,上清峰已经搜遍了,没找到聂无双。”夜罗刹拎着带血的长刀,语气小心翼翼地同青年说。   青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夜罗刹等了一会儿,又小声问:“大人?我们还继续找么?”   青年轻微晃动了一下身体,头朝夜罗刹的方向偏了偏。银色的鬼面反射着阳光,将青年的脸遮得严严实实,面具上,一双笑成弯月的漆黑眼洞,诡异狰狞地对着夜罗刹。   夜罗刹咽了口唾沫不敢再问。默默退到一边。   而与此同时,面具里的人正紧闭着眼睛,努力摆脱脑袋里那种头晕目眩的失重感。   他叫顾清远,是个刚上大一的学生,几秒钟前,还在躺在宿舍的床上。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一切连带他自己都变了模样。   滴   一声现代化的电子音唤回了顾清远的意识。   【宿主你好,欢迎来到书中世界,我是系统3300,很高兴为你服务。】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年音在顾清远耳边响起。   这声音像极了顾清远那个从早到晚像打了鸡血一样叭叭个不停的话痨室友,让顾清远倍感亲切。   我穿书了?   作为一个网文资深爱好者,顾清远对“穿书”,“系统”这样的词并不陌生。但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却觉得十分不真实,感觉像是飘在空中落不到地面,又似乎仍在一场荒诞的梦境里尚未清醒。   系统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关于穿书,你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问题,没关系,你可以尽情向我提问,我都会为你一一解答,比如:为什么穿书的人是我,我穿书了我原本的身体怎么办,我那边的家人现在……】“我没有。”顾清远阻止了系统的滔滔不绝。   【……诶?没有?】系统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还是个新手系统,没想到第一次工作,就碰见个不暗套路出牌的宿主。   “嗯,”顾清远已经从刚穿书的茫然里回过神来,用精神小伙的语气棒读道:“我都明白的,如果要有一个人穿书,那一定是我,毕竟你在蓝星不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像我这样的天选之子,注定不能过平凡的人生。”   【……】虽然系统也不明白穿书的宿主是如何挑选的,但如此普通却自信的人,他实在是头一次见。   顾清远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往上勾了勾,笑容有些顽劣。   顾清远问系统:我穿的是哪本书,是我看过的小说么?   【是《灭世剑尊》,你看过的。】   哦,这本啊。顾清远对这本小说印象很深,毕竟他今天早上才看完大结局……   这本书最吸引的顾清远的地方,就是书里的美强惨主角,聂无双。聂无双的一生太惨了,惨的顾清远无数次忍不住想要弃文,但又觉得不甘心,仿佛如果在这里停下了,主角前面的虐就白受了。他想看主角复仇成功,改变命运,想看他苦尽甘来,尽得圆满。   所以顾清远一直坚持看到了最后,可他没想到,故事的结尾却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小说里,聂无出生在灵气稀薄,凡人和修真者混居的东陆。   聂无双的哥哥是宿州有名的天才,三岁就引气入体,二十岁筑基,可聂无双不知怎么的,迟迟无法踏入修真门槛,甚至连灵气都感应不到。聂无双的家人都安慰他,说一辈子当个凡人也挺好的。   但聂无双渴望修仙,渴望成为一个强者。为了寻求突破,二十岁这年,聂无双偷偷离开了家门,打算外出寻找契机。他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苦,终于在离家百里的深山里,面对野兽围攻的生死瞬间突破了自己。   终于迈入修仙门槛的聂无双欣喜地赶回家,想把这一消息同家人分享,没想到,待他赶到家里,却只见到了父母和哥哥的尸体。   发誓报仇的聂无双拜入上清峰修行。可好景不长,几年后聂无双出门参加了个仙缘大会,回来却又发现栖身的门派上清峰师门上下十七口人被杀。   而更让聂无双绝望的是,他此时刚突破金丹期,却得知他的仇人,这一切的幕后凶手,竟然是渡劫修为的强者,魔教尊主,宴沉。连执行命令的手下,都是小乘期巅峰的魔修大护法顾青。   面对地狱级别的复仇难度,聂无双只得前往西陆,进入剑阁。可修真路漫漫,尽管有剑阁庇护,魔教仍不打算放过聂无双,挑唆他信任的好友,杀死对他最好的小师妹,让他背上勾结魔修的污名,几次将他逼入绝境。   等主角历经苦难,提升了修为,装备了神器,终于可以报仇了。却因为仇恨太重,被心魔吞噬,彻底入了魔,仇是报了,却把世界给毁了。   等一下,所以,他没记错的话……   这本书是大团灭结局吧?!   啧。   顾清远想,要早知道自己会穿书,他一定提前请人黑进作者存稿箱,说什么也把结局给改了。   【没关系的,宿主虽然不能改变原著,但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个世界的结局。】系统察觉到他的想法,温和地鼓励道。   结局能够改变?顾清远一愣。   【结局当然是能够改变的,本次穿书的核心任务就是,防止主角黑化,阻止世界毁灭。】顾清远扬了扬眉梢,那还有的玩。   系统见顾清远感兴趣,赶紧多说了点:【而且等完成任务后,宿主就可以回到原世界,宿主可以放心,两个世界的时间线是彼此独立的,所以你不管在这个世界待多久,都可以回到原世界穿书的时间点。同时,如果世界圆满度达到S级,我还可以在权限范围内,满足你一个愿望。】回不回原世界顾清远并不是特别在意,他对穿书系统本身更感兴趣,穿梭在不同的时间,完成任务,改变故事结局,体验不同的人生,这本身比拘在一个世界里要好玩多了。   系统3300在培训中了解的宿主,都是一心想完成任务回家的,还没遇到过顾清远这个类型的宿主。准备了一肚子鼓励的话无处发挥,只能干巴巴地提醒:【穿书有风险,小说并不能将书里的方方面面全部告知任务者,世界里会隐藏着很多书里没有提到的剧情,宿主一点和书里不同的举动,都可能导致剧情走向完全不同的。宿主一旦在书里死亡,便是真正的死亡了。】我知道,顾清远说。   顾清远对此从没抱任何侥幸心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掉就算馅饼也不会砸中他这个抽卡只能靠保底的人。巨大的利益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但这也是冒险的乐趣所在。   而且,顾清远想,自己在这里,不就可以帮聂无双改变命运了?自己一定要在书里的剧情开始前弄死魔头和他那个可恶的手下,还主角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这恐怕不行,书里的剧情已经开始了。当前正在进行的剧情是:大护法带人来上清峰寻找主角未果,屠了主角师门。】系统提示道。   大护法顾青,魔尊的手下,那个戴面具的。   顾清远记得这段剧情:   被杀了全家的聂无双,发誓要给家人报仇。于是拜入宿州顶级的门派上清峰,凭借出色的天赋,被上清峰峰主相中,收为弟子。   聂无双在上清峰潜心修炼几年,三十岁已经是筑基巅峰。   这时东陆十八州也迎来了七年一度的盛事:仙缘大会。在这里,只要在擂台考核里表现出众,就可能被大门派看中收为弟子,带回灵气富裕的西陆,进入修真界,踏上仙途。   聂无双因为实力出众,被上清峰峰主推荐,前往隔壁严州参加仙缘大会。   在这里聂无双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在对战里一举突破金丹,成为擂台第一,被各大门派争相邀请,连三大仙门之首的剑阁也向他抛来橄榄枝。   但于此同时,聂无双收到一封密函,上面说如果在三日内见不到他回上清峰,就灭了他的师门。   聂无双明知这可能是陷阱,为了复仇,还是决定回去,临走前,剑阁长老感动于他的纯孝,给了他一张保命用的上品传送符,说万一遇见危险,可以立刻回来寻求剑阁庇护。   聂无双回到上清峰,却见到师门上下早已被人杀光,尸体穿成一串,风铃一般挂在山门前,而凶手正是他一直在找的仇人,一个戴银色鬼脸面具的家伙。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只用一招就把他打成重伤。   毫无胜算的聂无双利用剑阁送他的传送符逃生,跟着剑阁的接引人前往修真界,打算等实力成长起来,再找仇人报仇。   在剑阁他了解到,那个实力恐怖的鬼面人是魔教的大护法,实力已经达到小乘,要不是对方打算留活口,他根本在对方手里活不过一招。而魔教大护法是听命于魔尊的,所以他真正的敌人是已经达到渡劫期,正在闭关寻求突破的魔尊。   虽然稍微晚了一点,但顾清远觉得这个时间点也能接受,毕竟主角还没有经历修真界那些利用,欺瞒,背叛,伤害,心性仍很纯粹,只要好好引导,一定可以让他在成功复仇的同时,对世界保存一份善意,不至于沦落到被心魔控制,失去自我。   顾清远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用自己宽阔的肩膀,给主角撑起一方爱与和平的天空。   “对了,”顾清远问:“我现在身份是谁?厉不厉害?”   【很厉害。】系统说:【你的修为是小乘期巅峰,身份是魔教大护法顾青。】 第2章   顾青?书里那个对魔尊言听计从,奉命杀了主角全家,屠了主角师门,挑拨主角好友,捅死小师妹,还几次把主角逼得差点没命的魔教大护法顾青?   那个最后被主角剥皮拆骨,连魂魄都拿去点灯的炮灰顾青?   顾清远没想到自己会真的穿成这个人,他心里对顾青实在缺乏好感,就算对方名字和自己很像。   按照现在的剧情进度,顾青已经那杀死主角全家,屠了主角师门的人。自己这时候穿过来,那这些仇,不是全算自己头上了么?   “好极了。”顾清远磨了磨后槽牙:“能辞职吗?”   【辞,辞什么职?】系统被顾清远这个语气弄得有些心慌【身份已经绑定,改不了了。你穿了书,要是任务完不成,自己也会死。】“放心,用不着改身份,也不会放弃任务。”顾清远眯起眼睛,语气轻佻:“我说的是,我会和魔尊,辞个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罢工了……你要和魔尊辞职?】这能辞成功么?再说,顾清远辞职了,不就远离主线了,任务要怎么办?顾清远是重要角色,他不在,剧情万一崩得更厉害,主角提前玩完了又要怎么办?   顾清远:“违规么?”   【不违规,可是……】系统想劝他再考虑考虑,万一剧情崩得太厉害,他们掌握的剧情书也就没什么用了。   顾清远却完全不在意:“不违规就行。”   隔着面具,虽然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顾清远看外界却是一清二楚。   知道自己所处的时间,顾清远很容易把周围人的身份对应起来。挂着的尸体是修真者的,周围那些是魔教教众,刚刚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宿州分堂的堂主,夜罗刹。   东陆十八州,灵气稀薄,留在这里的也都是小角色,这个夜罗刹,占着堂主的名头,实际也不过只是个金丹修为罢了,隶属于顾青管理的四圣堂青龙堂主下属的尾宿分堂主手下,级别低到顾青平日里根本懒得见。   顾青这个身份虽坑,现在这个情况下倒是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就算顾清远打算在这里站一年,这旁边的人也只有干陪着的份。这倒是方便了顾清远发挥。   顾清远朝夜罗刹勾了下手指。   夜罗刹提心吊胆等了半天,可算听见大护法发话了,激动地一步挪到顾清远近前:“大人您吩咐。”   顾清远尚不习惯修真者来去如风的模样,被突然凑过来的人吓了一跳,好在有面具遮挡,别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顾清远稳了稳神,学着小说里顾青的口气:“这没你事了,带人回吧。”   这就走了,不抓聂无双了?夜罗刹忍不住说:“可聂无双……”   顾清远打断他,不耐烦道:“嗯?”   “大人英明。”夜罗刹立刻改口,后背冒出一身冷汗。他这张嘴,真是多事,大护法抓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叫他来不过是对付几个杂鱼懒得亲自动手罢了。   顾清远:“知道就别在这里碍事。”   “是是是。”夜罗刹听话地转身招呼手下离开了。   【宿主刚穿书就能演成这样很的不错。不过还是温柔了些,顾青在文里可没这么好脾气,一般敢忤逆他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系统点评道。   这顾清远知道。但他就算背了顾青的身份,骨子里还是那个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顾清远,不可能像顾青一样随意打杀他人。   “还有,你说我有小乘期修为,问题是怎么用呢?”   修真者的修为分七个大境界: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小乘、大乘、渡劫。越往上,境界之间的差距越明显。金丹在修真界不过是精英弟子的水平,元婴期可以当长老,小乘期可胜任大门派的掌门。而大乘期的大能除了正道三大顶尖门派的掌门,就只有一些闭关不出的道门老祖和散仙大能了。   按照级别来看顾清远对付夜罗刹是不难。   但顾清远没有顾青的记忆,空有一身修为,不会用。说到这里系统也觉得很奇怪:【通常来说,宿主应该在穿书后继承原主记忆的,现在为什么没有?是不是程序出错了……】“记忆没有就算了,”顾清远安慰系统:“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要别人的记忆来干扰自己。至于修为,左右已经在身体里了,大不了我再学一遍就是。”   山下,人是走光了,地上却还留着血迹与残肢,记录着刚才打斗的惨烈。   顾清远鞋面踩过地上积聚的血水时,从里面里照见自己影子,看见鬼脸面具的倒影,顾清远才想起,自己还没看过自己现在的模样。他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   血水里映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非常熟悉,似乎和现实里的自己差别不大。为了确认这个猜测,顾清远打算去山上找个镜子照照。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系统给他脑海里传了一张影像,正是他现在的模样。脸还是他穿越前的脸,头发却长了很多,随意束在脑后,穿着一身暗红圆领长袍,不知是不是因为修魔的缘故,气质显得有些阴郁。   这是我?顾清远感觉这图片充满了违和感,简直像是用了ps技术,把自己的脸无缝衔接到另一个人身上。说不是他吧,的的确确一模一样,甚至连他右眼角上有颗小痣都分毫不差。但说是他吧,他什么时候这么阴郁过,而且身材也不太像,顾青的身材比顾清远壮实一些,也高大不少。   顾青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顾清远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问。   这问题系统也回答不了,按说宿主穿书后,会继承原主的长相,可顾青在小说里一直戴着面具,系统的数据库里,并没有关于顾青长相的信息。   顾清远模样不差,皮肤白净,五官立体,眉眼微微上挑,嘴唇很薄,就算笑着的时候也显得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用顾青的身材气质,配上他自己的脸,顾清远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他索性把面具扣回脸上,眼不见心不烦。   顾清远重新戴好面具,走到被串起来的尸体前:“他们死了多久了?”   系统:【你穿来之前半个时辰左右。】   顾清远点点头,解开绳子,把尸体放下来。虽然还不能自如地使用自己的修为,但小乘期的肉身强度倒是让他可以轻松地应付这些体力活。   系统看着顾清远熟练地搬动尸体,忍不住问:【你搬他们干嘛,这血肉模糊的,不害怕吗?】据他所知,这种和平世界的宿主,第一次见到尸体,应该感觉恐惧才对。   顾清远把手上的血随意在袍子上蹭了蹭,奇怪道: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又害怕?   顾清远把尸体一具具码放整齐后,身上也被血水浸透了,湿粘滑腻,很不舒服。不过他此刻没心思在意这个,他惦记的是:“我记得主角后期觉醒了一种能力,他的血可以复活刚刚死亡的人?”   系统一愣:【不死之体?】   书里只有主角拥有这种体制,觉醒这种体制后,主角的血液的确可以复活已经死亡的人,不过有时间限制。因为修真者的灵魂强度也会随着修为增长,在肉身死后也能够单独存活一段时间。只要灵魂不死,乾天木体可以完全修复一个人的肉身。也就达到了复活的效果。   但如果灵魂已经消散,那肉身再健康也无济于事了。   “对。你说,如果我现在把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保存起来,等等主角觉醒了之后,是不是可以用他的血帮这些人复活?”   【您打算救这些人?】系统终于弄懂了顾清远的想法:【这些弟子,大多还在炼气期,现在灵魂说不好已经溃散了,剩下几个筑基期的也坚持不了多久。金丹期的掌门稍微好一点,大概能坚持十二个时辰左右。如果您要救他们,必须在这之前,把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封印保存起来。】【应该来不及了吧?】毕竟顾清远现在连修为都不会用,哪有什么办法保住这些人的身体和灵魂。   “来得及。”顾清远沉吟片刻,回忆着原著里提的方法,打开了自己戒指上的芥子空间,从里面摸出一把玉符出来,挨个塞进这些人嘴里。   【这是……】系统看得差点代码溢出。那玉符名为定山符,的确可以短暂地封印保存灵魂的肉身十天半月,甚至有小幅度的修复效果,但是这样用实在有些过于浪费了。它真正的用途是布阵材料,用108枚定山符可布置一个阴阳定山符阵,让阵法的控制者在阵法承受范围内,免疫一切伤害。其强度甚至可以抗过渡劫期的天雷。   太初山三神阵,幻,定,灭里面的定阵,指的就是这个阵法。   这些玉符书里提到过。是顾青从一个太初山长老那里弄来的,一整套一百零八枚,可惜顾青被主角杀死的时候太仓促,没来得及用出,顾青被主角杀死后,这套玉符便落到主角手里,成为他后期和宴沉对战的一个保命底牌。   【宿主,用这个会不会太浪费了?】   顾清远却全不在意,救人的事情,怎么能说浪费呢?救活了这些人,以后聂无双就少一个杀自己的理由,等于间接自救。   【可就算您现在留下他们也没用啊,聂无双觉醒乾天木体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这玉符您就算全部用光也只能把他们保存一几个月。】“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定山符一种灵器能保存尸身不腐,灵魂不灭。”顾清远回忆着原著剧情,悠然道:“我记得书里提过,魔教禁地有个往生池也有这个效果吧?”   往生池的作用是时间冻结,泡在里面的东西都会永远停留在他进入的时间状态,直到被取出的一刻。   系统抖抖代码:【您要把这些人泡到往生池里?】疯了吧,那里可是禁地。万一被魔尊发现,就算大护法也不好使。   顾清远把玉符塞好,顾清远又用一个特殊的空间灵器把人收了进去。拍拍手,满不在意道:“怕什么,书里魔尊前期根本不离开房间的。”   收拾完尸体,顾清远在山上寻了片没人的空地,盘膝坐下,开始找书。想着自己想要的功法,片刻后,两枚玉符浮现在他手中。   顾青修炼的是幽冥心经和罗刹刀法,都是魔修的功法里顶尖的,本命武器是排名第十三的神器鬼眼罗刹刀。   顾清远简单翻看一遍,发现他竟然不需要重头修炼就能够轻松回忆起功法里写的内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失忆的人不记得自己读书的过程,却记得知识本身。   顾清远用三天时间,专心熟悉了一下自己的功法。有修为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吃饭和睡觉问题。   三天后,顾清远已经和这具身体完全融合,也真正感受到了修□□的神奇。   现在的他,他仿佛能够触摸到一丝天地间玄妙的规则,就算不睁眼看,方圆几十里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也都能清晰地获知。   “主角来了。”顾清远睁开眼睛,起身望向山下的方向。   此时,山前的血迹早已干涸,只留下触目惊心得斑驳痕迹。   “师傅!师兄!”一个白衣青年无助地站在广场中央,惶然四顾。   他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飞扬的剑眉,五官深邃立体,眼眸亮如星子,却因为悲伤暗淡几分。像被云雾轻轻笼住的夜空。   顾清远穿书前后加起来,都没见过比青年更好看的人。毫无疑问,他就是本书的主角,聂无双。   顾清远随手掐了一个法诀,身形便恢复成自己穿越前的样子,他从空间里取了一身玄色的道袍换上。又折了根树枝把头发简单盘起,摘掉脸上的面具。   待一切收拾停当,他抬起腿,下一刻,人已来到山前的空地上。   顾清远刚张开嘴,想和面前的主角打个招呼。   却见聂无双修长的手扣住剑柄,长剑铮然出鞘,剑锋直指顾清远眉心。声寒如霜:“你是何人?” 第3章   一阵风过,山间秋叶簌簌下落,拂过冰冷的剑锋,盖在地面黑褐色的血迹上。   聂无手握着剑,纹丝未动,嘴唇却无意识地抿紧了。   他目光紧锁着对面的人,心里估量着对方的实力。   来人身材欣长挺拔,眉目清秀,只是有些疏冷,看上去并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气息沉稳,可这么近的距离,他完全无法感知度对方的气息。只怕修为还在自己之上。   在弄清情况之前贸然拔剑,得罪一个修为高于自己的修士并不理智,聂无双知道。但是他三天前,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威胁他,说要他三日内返回上清峰,否则就屠了他的师门,信里还附了一枚带血的掌门信物。   现在他回来了,没见到师父和师兄,只见到一地早已干涸的鲜血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想起十年前家里被灭门的一幕,又让他如何冷静得下来。   顾清远动了。他抬起脚步,迎着聂无双的长剑,慢吞吞,懒洋洋的地朝前走,直到那剑尖要抵上来,才在系统的尖叫声里堪堪停下脚步。   “真年轻啊。”顾清远指尖抚上聂无双的长剑:“这把剑,杀过人么?”   聂无双剑尖微微颤抖起来,眼里的杀意挣扎着,逐渐被迟疑埋没。   顾清远露出了然的神色,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剑尖,往一旁挪了挪:“还没有,对吧?”   聂无双耳根泛起红晕,露出几分羞恼之色,握剑的指尖泛起青白,用力把剑抽回。   几番用力,剑身却像焊死在顾清远手上一般,纹丝未动。聂无双颓然地发现,他完全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你究竟是何人?”   顾清远觉得主角这副模样实在有趣,故意板着脸,端着副高人架子逗他:“问别人之前,不应该自报家门么?”   聂无双深吸一口气:“上清峰弟子聂无双,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啧啧,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咬牙切齿地请教。   顾清远在心里暗笑着,松开捏着剑身的手指,不再为难聂无双,负手道:“我乃散仙清远。”   聂无双没听说过什么散仙清远,却也知道散仙代表的含义。那些来东陆挑选弟子的仙长,也不过是元婴修为,但散仙,最弱也是小乘期。   但聂无双并没有因此退缩,从怀里摸出密信递给顾清远:“这信,可是你寄的?”   顾清远瞥了一眼信,果然是顾青寄给聂无双的那封,顾清远不看都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打开看了一遍,才说:“不是。”   “不是?”聂无双微微错愕。   “不是。”顾清远应的心安理得,语气坦荡自然。杀人的是顾青,关我顾清远什么事。   “但我知道是谁寄的。”   聂无双收起剑,上前一步,急问:“是谁?”   “坤教大护法,顾青。”   和所有做作不清纯的魔教一样,这本书里的魔教也有自己的名字——坤教。   之前的名字叫做紫霄神教。不过现任魔尊宴沉,也就是本书的最大反派上位后,嫌紫霄神教不好听,就强硬地把名字改成了坤教。   “坤教?是何门派?”聂无双问。虽然魔教在东陆设有分堂,但平日只作为情报点存在,并没有在东陆掀起什么风浪。所以就算顾清远自报家门,聂无双也不明白这个身份所代表的实力。   顾清远:“就是修真界常说的魔教。”   聂无双呼吸一窒。   “魔教”这个叫法显然比什么“坤教”出名多了,就算聂无双远在东陆,也听过不少关于魔教的传闻,一个词概括,就是“无恶不作”。   顾清远适时开口:“我不知他和你有什么仇怨,引得他大老远跑到东陆来抓人。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聂无双眼神亮了亮,带着几分希冀,又犹豫地怀疑着:“前辈愿意帮我?”   “我本就是为追杀顾青那魔头而来。”顾清远把信折好,还给聂无双,幽幽叹了口气:“一个月前,顾青在西陆杀死我唯一的嫡传弟子,我一路追着他来到东陆。又寻至此处。可惜还是没能抓到他,被他给逃了。”   聂无双信了几分:“那,前辈可看到我的师傅和师兄们?”   顾清远摇摇头:“我来到这里时,这山前已经是这副样子,以顾青为人,你师门中人,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师傅和师兄们也……遭遇不测了吗?   聂无双声音有些涩:“敢问前辈,那顾青,是何模样?”   “他倒不难认,你只要找带银色鬼面的修为在小乘巅峰的魔修,便是他了。”   小乘期巅峰!聂无双心里一惊。   在修真界,高等级的修真者,视低等级的修真者性命如蝼蚁一般,随意生杀。这样的强者杀死聂无双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而更让他在意的,则是那人戴的面具,十年前,他便查到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也带一个这样的面具:“前辈所说顾青此人,是魔修,且一直都戴着面具?”   顾清远点头:“银色鬼脸面具是顾青的标志,据说他几百年从未摘过。”   聂无双抿了抿唇。那就没错了,和他打听的线索一致,顾青,应该就是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想起父母大哥死去的惨状,聂无双眼眶渐渐泛红,恨恨盯着远处:“我一定要杀了他。”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顾清远适时抛出橄榄枝:“你帮我做诱饵吸引顾青,我替你报仇。”   聂无双深深看了顾清远一眼。忽然动起手来,只见他长剑一抖,便朝着顾清远刺过来,剑气浩瀚磅礴,如瀑布般朝顾清远席卷过来。   面对一言不合就拔剑的主角,顾清远只一愣神,便失了先机。不过倒也不妨事,顾清远很快他就发现,他自己真的很强。   当顾清远集中心神时,意识仿佛就与天地融合起来,时间像是停滞下来,四周的一切变得格外清晰。他能感觉到每一丝风的流转,能感知山中一草一木的生长,能感知天空略过的飞鸟和山谷小溪里欢跃的游鱼,能感知深埋于土壤下每一只昆虫的活动。   当然也能感觉到跟随顾清远的剑锋一起席卷而来的灵气。   顾清远刚想释放灵力,忽然想起自己是魔修。他临时改用了一个调动天地灵力的法诀,把召唤出的灵力堆砌在身前,形成一座坚固的灵气璧,那些由聂无双控制的灵气,仿佛撞上一面无形的墙壁,纷纷倒卷回去,裹住了聂无双刺来的剑刃,接着灵气如漩涡般一搅动,把剑身化作齑粉。   这不是任何功法,是纯粹的实力碾压。   聂无双苍白了脸色。对方甚至没用法器,仅仅凭借灵力就能有恐怖的威力。   他喃声道:“这就是小乘期的实力?”   “你在试探我?”顾清远收起灵力,眉眼间沾了几分冷色:“我杀你易如反掌,若不是为了抓顾青,何许与你一个金丹修士多费口舌?”   聂无双低声道:“晚辈无意冒犯,实在是事关晚辈父母师长,不得不慎重几分。”   聂无双的逻辑很简单,顾清远实力比他强,不可能接不住他突然的一击,但是在极短的反应时间里,很可能下意识用出自己最擅长的招式。他必须确定面前的人不是魔修,才能相信他说得话。   顾清远甩甩袖子,冷哼一声:“原也是见你可怜罢了,既然你不愿跟着我,那便就此别过了。”   说完他便施展身法离开了上清峰。   “前辈!”聂无双没想到顾清远竟然真的走了。心里有些愧疚,想想前辈一届散仙,要抓顾青,其实并不必须有他这个“诱饵”,对方愿意把他带在身边庇护他,还说要帮他报仇,实在是很大的善意了。他却对前辈多次冒犯,还一直在怀疑对方。换做他自己被人这样对待,也会生气的吧。   【宿主是生气了么?您不是想带聂无双走,怎么又把他扔下了?】“不走等着露馅么?”顾清远刚刚的确被吓到了,这会心跳还没平复过来,刚刚借用灵气那招其实很冒险,也就是现在聂无双在东陆没什么见识,稍微知道得多一点的都能看出,顾清远刚才没用自己的灵力。   也是他前面忽悠得太忘形,忘了自己是个魔修这么大个BUG,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如果真把主角带走,那翻车就是早晚的事。   不过顾清远爱面子,才不会和系统承认是自己犯蠢:“我想了想,还是让他按原著剧情去剑阁比较好。”   【您可以和他一起去啊。】   顾清远拿出自己的武器,鬼眼罗刹刀,拎在手里挥了两下:“我是魔修。用刀。”   【哦,对哦。】系统这才反应过来:【那你还辞职么?辞职了仙门进不去,魔教也没了你的容身之处。情况不是更糟?】“辞,必须得辞,不辞怎么摆脱顾青的身份。剑法仙术又没什么难的,都可以练的嘛。”   没什么难的?系统还是第一次自信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宿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宿主加油。】别光加油,顾清远把注意力转的系统身上:还没问你呢?给我安排个这么坑的身份,身为系统,总得有点补偿把,你都有什么功能,可别告诉我你就是个负责陪聊的吉祥物?   吉祥物?   系统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身为辅助穿书系统,我自然有很多能力。】顾清远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问:都有什么能力,有系统商城么?   【没有。】   能送神器秘籍么?   【不能。】   能兑换特殊能力吗?   【不能】   可以抽卡吗?   【不可以。这又不是游戏。】   顾清远垮起个批脸,那不还是个吉祥物?   【才不是吉祥物。】系统生气地抗议道:【只要是书里出现过的人物,我都可以帮宿主确认其身份。只要是书里出现过的物品,我都可以帮宿主确定其位置。另外,我还可以凭借丰富的穿书经验,为宿主出谋划策。如果宿主斗志不足,我也可以给宿主鼓励加油,鞭策宿主积极完成任务。】所以是自带人脸识别和语言导航的吉祥物?   【……不是吉祥物。】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那个小0,导个航,咱们去魔教辞职了。   【我是系统3300,宿主可以称呼我为系统,或者3300。不要给我起什么奇怪的称呼。】顾清远散漫地应了一声:好的小0,没问题小0。   你才是小0,你才是!系统3300气掉一串代码。   东陆和西陆,隔着一片浩瀚的桑榆海,海里有凶猛的海兽,海面有凌冽的罡风,想要安全通过,必须要有元婴期以上的高手带领。   魔教位于最西侧的西极山上。西极山比上清峰可高得多,东侧山脚下葱葱郁郁,山顶上却是皑皑白雪。   魔尊的住处并不在山顶,而是在山的西侧,半山腰处。山下,便是魔教禁地,万魔之渊。   顾清远恢复先前顾青的模样,回到魔教。   路上一直想着辞职的事情,回了魔教便迫不及待地冲到魔尊住处,他好歹记得这位是魔尊,第一大反派,修为尚比他高,因此尽管着急,还是按照规矩,在门上输入一丝灵气,礼貌地在门口唤了句:“尊主,属下回来了。”   “进来说话。”门内传来一声慵懒的回应,两扇大门“吱呀”向内打开,铺面而来的血腥气把顾清远呛了个跟头。   顾清远打量屋里的陈设,这个房间很大,甚至不应该叫房间,称为大厅更合适。厅内宽数百米,长大概有千米,房顶高高挑起,足有百米,用坚固的立柱撑着。   大厅尽头有一个池子,里面装满鲜红的液体,顾清远闻见血腥味就是池子里散出来的。   池子里,一个青年背对顾清远坐着,只露出一个后脑勺,深棕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在池子边,有一面白墙,墙身由数不清的骷髅组成,地上还散落着不少骨架和殷红的血迹。   和书里描述的一样,堕落又邪恶。   顾清远努力压制住自己想捂鼻子的欲望,一边单刀直入地说:“尊主,我想辞……”   池子里的宴沉站起来,灵力蒸干了他身上的水汽,他背对着顾清远,皮肤苍白的近乎病态,但身材却没有半分病弱之态,反而身材高大,骨相优美,肌理分明。   他一抬手,红色长袍便罩在身上。赤足点地,一双黑色长靴自动包裹住足部和笔直修长的小腿。   穿戴完毕,宴沉转过身,一双如夜幕般沉黑的眸子朝顾清远望了过来。   顾清远声音戛然而止。连着呼吸都暂停了一瞬。 第4章   顾清远的视线不自觉集中在宴沉身上,只见他披着一席艳红长袍,领口随意敞着,露出胸口紧实的肌肉。   他的头发是少见的棕色,眉眼狭长,山根挺拔,俊朗中透着几分邪气,脸颊上坠着几滴殷红的血,像是从哪里不小心沾上的。就连反派身上那种危险的气质,在俊美外表的衬托下,都变成了一种致命的诱惑。   顾清远视线在宴沉身上流连了片刻,跟系统说:“啧,这个魔尊看起来可真变态。”   【没错。又是血池,又是骨墙,不愧是本书最大的反派。】系统赞成的附和道。   “我好喜欢。”   【我也……】系统声音戛然而止,沉默两秒后,又咋咋呼呼喊起来:【你喜欢他?你是不是被他蛊惑了?你怎么会喜欢他呢?他可是魔尊啊?想想你的聂无双,他就是被这家伙害得那么惨的。】顾清远没回答系统,因为宴沉已经走过来了。他的靴子踩过地面的声响,像是敲在心上的鼓点。   “回来了。”宴沉微微低头,目光定格在自家大护法的面具上,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他个子很高,比顾清远足高出一头,导致他走得进了,顾清远视线里便剩下一片线条漂亮的胸肌。   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顾清远把视线往下挪了挪,盯着宴沉腰带上的花纹,稳了稳神:“尊主,任务失败了。”   宴沉扬起眉梢,露出几分意外。他抬腿迈上台阶,靴子踩在带血的地板上,发出粘腻的声响,转身坐上高处的椅子,随意抓过一个骷髅头放在手里把玩:“具体说说。”   顾清远视线从宴沉身上转到他手上把玩的骷髅,一边盯着细看一边简单把东陆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说完顾清远有点不安地去瞧宴沉的表情,却发现他神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任务失败感到不悦。   宴沉:“聂无双现在,是什么修为?”   “回尊主,金丹初期。”顾清远说。   “十年到金丹。”宴沉指尖敲着骷髅的头顶:“还算勤勉。”   还……算勤勉?顾清远抽了抽嘴角。简直勤勉过头了好么!   他看文的时候都觉得主角的修炼速度快得离谱。修真界的人,百年之内能成就金丹,便可称得一句灵慧,就连当今剑阁首徒欧阳非,被称为剑阁千年内的第一天才。也是从五岁修炼,年近三十才金丹的。   何况主角修炼的地方还是灵气稀薄的东陆。   “属下觉得这速度已经世所罕见了。”顾清远直言。   宴沉嗤笑一声,单手托腮,歪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清远:“我要的人,岂可同于一般。”   我要的人?这话有歧义啊?顾清远身为十八年单身gay的雷达滴滴作响:“小0你说,宴沉不会是喜欢主角才要抓他的吧?”   系统被顾清远大胆的想法震惊了,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俩都是男的,再说反派根本没见过主角。】“可他都没见过主角,怎么会知道他天赋出众,又为什么非要把主角抓回魔教来呢?,这讲不通啊。”   【……】   见系统答不出来,顾清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宴沉其实不是想害主角,而是喜欢他,想和他开启一段强取豪夺,虐恋情深,相爱相杀的狗血爱情。”   系统:【我觉得是你狗血小说看多了。】   顾清远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他对系统解释道:“你看书里的坏事都是顾青干的,宴沉其实没杀过人。”   这个杠点十分清奇,系统用了几秒把全文检索一遍,发现书里确实没有关于宴沉杀人的描写。但反派就是反派,系统仍坚持自己的看法:【不一定是没杀过,可能只是书里没写。别忘了他是导致聂无双黑化的源头。而且书里写了,顾清远的父母就是他让顾青杀的。】顾清远坚持道:“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隐情呢?书里到结局也没写反派抓顾清远是为什么。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他一个渡劫期大佬,怎么知道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青年,还费劲心力去抓他,却从不要他性命?你不觉得奇怪吗?总得有个理由吧,为什么书里从头到尾都没交代过?”   【或许是作者忘了写。】   顾清远:“那我们来问问就知道了。”   顾清远望向宴沉,开口道:“尊主,属下有一事不明。想请尊主解惑。”   宴沉垂着眼眸,嘴角噬着笑,很好说话的样子:“你问。”   顾清远听见宴沉这样说,也不跟他客气了,直接到:“尊主,您到底,为什么要抓聂无双啊?”   宴沉听见问题,似乎有些意外,撩起眼皮,盯着顾清远,上下打量:“怎么想起问这个?   顾清远“只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他虽然天赋不错,但仅是如此,也不会被您注意到吧,何况您一开始让我寻他时,他还未引气入体。”   “的确。”宴沉点了点头。   顾清远:“那您为什么……”   宴沉打断他,语气依旧淡淡的,却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口吻:“顾青。”   顾清远咽下没说完的话:“属下在。”   宴沉:“关于聂无双的事,不要好奇。”   “……是。”顾清远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又不服气地用眼角偷瞄着宴沉。   哼,以为不说我就没办法不知道了么?   “我不辞职了。”顾清远对系统说,“我要留下,查清楚宴沉抓聂无双的真相。”   顾清远不走,对系统来说也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原著剧情不会崩坏得太早。【决定了?】“嗯。书里一直是主角视角,并不了解魔教的真正情况,我留下,才能得到更为关键的破局信息。更好地帮助主角。”   顾清远说得义正言辞,系统却怀疑起来:【你留下,真的不是因为魔尊长得帅?】顾清远看着坐在高处的邪魅魔头,喉结轻轻上下滑动:“也有一点点这方面的原因吧。”   【亿点点。】系统说。他就知道,顾清远在意的从来就不是任务!   顾清远在和系统沟通的同时,宴沉也在观察着他。   宴沉了解的顾青,那是个习惯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内心的想法,也不问多余的问题。可刚刚那个人,心思很浅,虽然一开始伪装的还算不错,可稍微多说几句就露馅了。他是顾青,又不是顾青。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宴沉打算试一试眼前的“顾青”。   宴沉垂眼看着顾清远:“虽然任务失败了,倒也不是你的问题,辛苦你为我东奔西跑这么久,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顾清远:“能为尊主效力,是属下的福气,不敢邀赏。”   宴沉狭长的眼眸半眯起来:“让你提就提。”   “那尊主可以送我一个骷髅头么?”顾清远利索地提了。   宴沉在心里暗笑,嘴里喊着不敢邀赏,心里倒是提前把想要的东西都考虑好了。   不过,骷髅么?   这个回答让宴沉有些意外,他捏了捏手里的骷髅:“为什么想要这个?”   “很好看啊。“骨形优美,脑壳圆润。”顾清远由衷称赞。   “我倒不知道,大护法还有收藏骷髅的嗜好。”宴沉紧盯着他问。   你让我提我才提的,不是反悔了吧?顾清远在心里嘀咕着,他哪里知道顾青有什么喜好。不过是他自己喜欢骷髅罢了。   在现实世界他就对骷髅图案有着超乎寻常的喜欢,骷髅挂饰,骷髅戒指,骷髅摆件,骷髅印花的各种用品,他都喜欢。尤其喜欢骷髅形状的雕刻,还因此遭遇过室友无情的嘲笑,说他这么大了中二病还没好。   但他只是觉得人的骨头形状很漂亮而已,纯粹是艺术欣赏的角度,就像他觉得宴沉一身红衣的样子很漂亮一样。   “既然喜欢便赏你了。”宴沉抬手一抛,骷髅落入顾清远怀中。   “谢尊主。”顾清远欢喜地捧住头骨,入手的触感却并不像骨头那样干涩。意外温润,如同质地良好的玉石,还带着股清幽的木质香气。   “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头一回给你赏赐吧?”宴沉问。   顾清远哪里知道是不是头一回,不过宴沉这么问了,他便顺着对方的话应了下来:“是吧。”   宴沉得了答案,懒懒阖上眼睛,摆出送客的姿态。   【宴沉手里的宝贝多得数不清,你干嘛要个死人骨头?】顾清远一离开魔尊的住处,系统便忍不住问。   “不是真人骨头,是雕刻的。”顾清远爱不释手地摸着骷髅圆润的脑壳。   系统不是很信:【雕刻的?我看着和真的一样啊。】“你仔细看那些骷髅,每个都是一模一样的圆润完美,真正的人骨,大小粗细各不相同,怎么个个都长得这么完美。”   【所以你一早就发现了。】   “是啊,不然我要真人骨头来抱着睡觉么?我又不恋尸。”   顾清远离开后,大厅里也不见了宴沉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红色池子里一棵巨大的古树。   树根埋在池水之中,树干几乎捅到房顶上。枝干在房间肆意伸展,像盛开的云,雪白的枝条顶开屋顶,阳光洒落,照在浅棕色的水滴形叶片上,闪烁一片金芒。   古树抖了抖枝条,自己从自己身上截下一截树枝,削去表皮,就成了一块白色的木料,与刚刚给顾清远的那块材料一致。古树控制着灵力,片刻后一个骷髅头骨便雕成了形。他随手把骷髅抛到骨墙顶端,又去雕下一个,熟练得,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   一边雕着骷髅,宴沉还在想刚刚的见面。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宴沉方才故意给顾清远挖了个坑,他说以前没给过顾青赏赐,但实际上那个鬼脸面具就是他给顾青的赏赐。   鬼脸面具是个品级很高的仙器,拥有能挡渡劫期大能致命一击的能力,同时,只要带上面具,就算是自己,也无法看见顾青的长相。   宴沉命令顾青在见他的时候必须时刻带着。顾青也很听话,甚至没有问原因,面具不仅见他的时候戴着,在外面也不摘。几百年一直如此,现在的修真者,提到魔教大护法,都没人知道他的真容,只知是个戴鬼面的男人。   真正的顾青,绝不可能忘了这件事。 第5章   从宴沉那里离开后,顾清远并没急着去剑阁找主角,而是先跑了一趟禁地,万魔之渊。   昔日号称一万魔修布阵驻守的万魔之渊,如今守卫只剩下入口处两个金丹修士,也都随意懒散地歪在入口聊天,没有半点紧张得模样。顾清远到时,险些以为系统导航出错了。   “这里真是万魔之渊?”顾清远轻松绕过守卫,溜了进去。却见四周乱石林立,一片荒寂,别说魔修了,连个活物都没有。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这禁地怎么这么荒凉?”   【是……吧?】系统不确定地抖抖代码。   顾清远轻啧了一声:“你自己的程序,能不能靠谱一点?”   【我程序没问题的,可这里也,太荒凉了。不应该啊……】系统很快调出原文里关于万魔之渊的描述。   那是在聂无双得到神剑陨星以后,太初山的铸剑师曾在秘境提到过,要给神剑开刃,需要两种特殊的材料,不灭之火,不腐之水。   其中不腐之水,就是魔教禁地往生池的池水。   那铸剑师还特意提醒了聂无双,往生池位于魔教禁地万魔之渊,据说存放着魔教圣物,让他千万小心。   不过后来聂无双并没有去禁地,而是从魔修势力范围内的醉玉城的一个黑市买到了一罐往生池的池水。   系统看完之后松了口气:【所以其实作者也没说万魔之渊到底什么样,可能魔教的禁地就是这样的呢。我就说嘛,我的定为怎么会出错。】顾清远看文的时候,对原文这一段印象不深,现在看来,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往生池存放着魔教的圣物,可魔修的黑市居然轻易就能买到往生池的池水?魔教内部管理这么松散?就不怕圣物也被偷了吗?”   顾清远说完自己先愣了愣:“卧槽,圣物不会已经被偷了吧?”   【不会吧?原文没提过。也不知道这圣物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顾清远用神识一扫,很快找到往生池的所在。往生池是一方圆形水池,池水清澈碧绿,镶嵌于万魔之渊中央。如果从上往下看,万魔之渊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而往生池像是碧绿的眼瞳。   顾清远飞到水池中央,把聂无双的师傅和十六名师兄安置在往生池底,保险起见,又在附近施了法遮盖住。接着他在四周看了一圈,池水里空荡荡的,连个沙子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圣物的影子。   “藏起来了,还是被偷了?”   .   “圣物早就被偷了,不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吗?”   顾清远又折回大门处问门口的守卫,守门的金丹修士在顾清远的真言术下知无不言。   三十年前就被偷了?谁偷的,圣物丢了魔教都不找么?怎么书里也没提到过?顾清远越想越觉得蹊跷。   “是件什么宝贝?”   “这小的可不清楚。小的也是后来才被换过来的。上面不让问。”   顾清点点头还想再问,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便转了口:“你们居然偷往生池的池水卖?”   “那池子里的水值钱,一桶池水换一颗上品灵石,反正这池水少一点也看不出来。”   “什么池水?”片刻后,一个身穿紫色罗裙、背着金色巨剪的漂亮姑娘施然落在顾清远面前。   来人声音清润,个子竟和顾清远相当。若不穿裙子,不看正脸,顾清远可能会把她当成个男人。   那把剪刀是左护法奉夜的标志,顾清远一眼便认出来了。在和系统确认过后,顾清远朝来人打了个招呼。   “左护法。”   在原书剧情里,魔尊常年闭关,并不理教务,也甚少离开住处。魔教真正的管理者是大护法顾青和左右护法奉夜奉宵三人。大护法主外,掌握四圣堂,下辖二十八宿分堂,遍布西陆各地。而左右护法主内,负责打理坤教内部大小事务,以及掌管万魔法阵和旗下一万魔将。大护法与左右护法身份算是平级,都直接效忠于魔尊。   左护法奉夜也是小乘后期修为,常年背一把巨大的金色剪刀,不过她真正的武器并不是剪刀,而是她出神入化的媚术。原书里,有不少修士,都被她吸光了修为,死成一具人干。   不过顾清远并不怎么担心,毕竟他喜欢男人,漂亮的姑娘,看见他只觉得赏心悦目,并不会起什么邪念。   奉夜欠了欠身,抬起头,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柔声问:“大护法光临万魔之渊,不知所为何事?”   “我发现有人私自偷盗往生池的池水。”顾清远义正辞严地说。   奉夜凝眉,神色有些意外地朝旁边浑浑噩噩的金丹修士看过一眼:“偷往生池水?”   顾清远解开真言术,那金丹修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刷地就白了,跪在地上连饶命都不敢求一句。   “那大护法可查到什么线索了?”   顾清远瞥了一眼旁边的金丹修士:“刚开始问呢,左护法就来了。我也是偶然得到一点线索,现在醉玉城的黑市有人在买往生池的池水,虽然量不大,不过到底是存放过圣物的地方,要是传出去总归不好。”   听见圣物,奉夜表情凝重几分:“大护法说得在理,我必严查此事。”   顾清远客气道:“那就有劳左护法了。”   奉夜闻言笑起来:“本是我分内之事,怎敢当大护法一句‘有劳’,奉夜才要谢过大护法的提点。”   顾清远摆摆手,见气氛合适,便故作随意地开口问:“你可知道,这里先前丢了的圣物是什么?”   奉夜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大护法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问都不能问?顾清远更好奇了。   “不方便说?”   “大护法开口了,奉夜本该知无不言,可这件事……您也知道的,三十年前,因为圣物丢失,尊主震怒,驻守万魔之渊的一万魔将当场毙命,那日深渊尸横遍野的场景,奉夜至今还时常会梦见。那日之后,尊主也叮嘱过我等,绝不许再提关于万魔之渊半字。而且……”   杀了一万人?!   好家伙,顾清远直接好家伙。所以外人不知道圣物丢失,是因为知情者几乎都死光了?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那件宝贝究竟是什么。”右护法奉宵左手捧书,右手握着一个银算盘,也跟着出现在禁地入口,帮奉夜补上未说完的话。   又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清远:“圣物究竟是何物,怕只有尊主自己才知道,大护法真想知道何不直接去问他?”   “原也只是随口问问,既然不方便答就算了,怎好打扰尊主修行。”顾清远讪讪道,心想着,右护法怎么也来了?这下可不好套话了。   比起奉夜,奉宵的心思要深沉许多。他左手里常年拿的那本就是他的阵书,而右手的算盘上串的,则是他的阵石。虽然修为一直卡在元婴,但真打起来,自己都未必是他的对手。能压着一干小乘期魔修坐上右护法之位,也说明了他的可怕。   想从他口中骗什么有用的消息出来,只怕是不容易了。   反正存放身体的目的已经达成,顾清远不再浪费时间,果断告辞离开。   右护法没多问,也没挽留,任由顾清远飞快离开深渊。   “你怎来了?不是说近日找了本新阵书,没时间出来转么?”   待顾清远走后,左护法跳到奉宵身边问。这时的她,倒没了平时那刻意的媚态,露出几分纯然的憨气,显得可爱起来。   右护法语气仍淡淡的:“听闻大护法突然过来,我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左护法眉梢和嘴角一起上扬:“是担心我?”   右护法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他来这做什么?怎么好端端问起圣物的事情。”   “应该就是随口问吧。”左护法眨眨眼睛:“不说这个了,今天他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你不知道,这些个看守竟然趁禁地看管松懈,私卖往生池的池水。要不是大护法提醒,我都还没发现呢。”   “嗯,多亏他了。”右护法奉宵这么说着,心里倒不觉得顾青是个这么热心的人。随口一问?他更愿意相信顾青帮忙才是随手,他真正关心的是圣物的事情。   右护法做事效率很高,仅三日,就把偷卖往生池水的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而这三日顾清远正在藏书阁恶补这个世界相关的知识,他看得正入神,一个光头中年人忽然飞奔着冲进来,哭丧着脸跪到顾清远面前:“大护法,你这次可千万要帮我主持公道啊!”   【主管北方七宿的玄武堂主。孟良】系统提醒道。   顾清远恍然:哦,原来是顾青的手下。   顾清远不懂声色地放下书,打量孟良。   孟良长得不丑,但气质有些阴沉,眼睛像蛇瞳似的,冰冷滑腻,让人很不舒服。此时这双眼正巴巴地盯着顾清远,就让他更难受了。   “何事?”   孟良抬起头,眼里闪着怒火:“右护法简直欺人太甚。”   顾清远眼皮一跳:“奉宵?”   最近左右护法在忙什么,顾清远可太清楚了,不就是倒卖往生池水那点事么?这事还是顾清远自己起的头。   听说几个主犯都被处死了,从犯不少也废了修为。连带醉玉城的黑市都跟着受了牵连,不仅赔了钱,还关了一批铺子。   “和往生池水有关?”   “可不是!”孟良委屈巴巴地点头:“我就想不通了,反正圣物都丢了,那池子空着也是空着,下面人眼皮子浅,禁不住诱惑拿去换了点钱,被他处置了也活该,可他凭什么把手伸咱们这里来啊。”   “黑市不都是有钱就赚的,他自己的人管不住手卖到咱这里,我哪能知道那么清楚。他现在居然要我把那几间卖过往生池水的铺子都关了!简直欺人太甚。大护法,那铺面可有不少在您名下,每年的孝敬从没断过,收着好东西我也紧着您先挑,您一定得帮我出口气啊!”   顾清远:“……” 第6章   顾清远没想到往生池水这事绕来绕去的,最后竟绕到自己身上。   装傻道:“玄武堂主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奉夜关黑市是公事公办,玄武堂主想让我帮你出什么气?”   孟良没想到顾清远会这么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那些铺子一年的流水可不少钱呢?不然光靠魔教的钱饷哪里够他在醉月城整醉生梦死?   他和顾青不同,他天赋有限,能修到元婴巅峰已经是到头了,如今卡在这个境界五百年不得寸进,早没了继续修行的心思,只想好好享受人生。   见顾清远无意管黑市的事情,孟良故意挑拨道:“我知道大护法懒得计较这些小事,可大护法您想啊,这些铺子大家都知道是咱们玄武堂在经营,是您的势力。现在右护法关您的铺子,不就等于公然打您的脸吗?这口气您要是咽下去了,那以后别人还不都以为您怕了右护法?”   顾清远只觉得好笑,如果左护法说的三十年前宴沉为了圣物处死了一万魔修的事情属实,那右护法关铺子其实反而是在帮这些人。钱赔了,铺子关了,人散了,往后再说起来,不好追查,事情也这么就过去就算了。   不然今日盗卖往生池水的事被宴沉知道的话,参与的人只怕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完蛋。可能连带他都得跟着受罚。   顾清远可不想尝试魔修罚人的手段。   “孟良,万魔之渊之渊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   孟良不以为然:“那以前是坤教的禁地没错,可三十年前圣物失窃后,不就已经荒废了吗?再说,池水又不是我们偷的。”   顾清远指节在桌子上重重一磕:“你以为不偷就没事了,监守自盗,知情不报,那一万魔修的命,不够你长教训?”   “什么一万魔修?”孟良一愣。   “当年看守万魔之渊的一万魔修……”顾清远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你不知道?”   “万魔之渊不是左右护法管着嘛,属下去哪里知道去?三十年前就听说万魔之渊圣物失窃后,那就荒了,守卫都撤了。”孟良脸色变了变:“您刚刚是说,那一万魔修全都死了?因为圣物失窃被处死了?”   顾清远也不知道,不过他感觉左护法那话没在骗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孟良似乎想起什么,表情恍惚,碎碎念着:“难怪,我说那些人怎么后来没消息了。还说换了班请我去酔月城喝酒……结果出了事人全不见了……全死了啊……全……死了啊……”   “不是说尊主平日里都不爱管事的么?真没看出来……”   孟良回过神时,脸色还吓得煞白,也不啰嗦铺子的事情了:“属下这就去把尾巴处理干净。”   “嗯,顺便,把黑市里其他不规矩的东西也收拾干净。收拾好了账本给我过目一遍,别再给我捅娄子了。”   孟良满口答应着离开。   顾清远继续看书。   修真界的书是一枚枚录着信息的玉符。神识的等级不同,能查看的内容和看书的速度也不相同。顾清远当前的修为,藏书阁的里的书基本都能看,他主要挑关于大陆风土人情,地理历史介绍,风物百科,以及基础功法相关的内容。   顾清远在原本的世界,记忆力就十分出色,不至于过目不忘,但想背的东西用心记个三五遍,也就记住了。来这个世界以后,记忆力似乎又被强化了不少。神识扫过一遍的东西,便能记住七八成。   顾清远如饥似渴地看了几日,已经把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掌握了个大概。   几日后,孟清整理好账册回来复命,顾清远接过账本才发现顾青比自己以为的要有钱得多。   醉玉城里属于的大小商铺共一百多个,这次关了的有三十几家,基本都是典当行,小摊位,和拍卖场这一类。此外,顾青手下还有不少酒楼客室,青楼赌坊,甚至有一家地下格斗场。   而顾清远的住的宅子在魔修势力范围内的也有好几处。最大的一个住处并不在坤山,而是在山下百余里外的一个山谷里。这里的气候比坤山好得多,四季分明,山清水秀,离最大的魔修城市,醉玉城也不远。   那是一个建造山顶的山庄,占地百亩,屋宅千座,负责看大门的修士是金丹修为,里面的洒扫小厮,仆妇也都是筑基修为。另外还养了不少元婴修为的护卫。人凑一凑,简直可以组一个中型门派了。   不过顾清远又不打算住,养着还要花钱,他干脆把那几个住处都点出来,连同一些生意不干净的铺子一起:“这些,店铺该关的关,人该遣散得遣散。然后把地方卖了,换灵石给我。”   “这么多,都卖了?”孟良讶异地捧着账册:“可这些铺子都很赚钱的呀,还有那庄子,不是您最喜欢的一座吗?您没事了总去那里住两年的。”   顾清远兴致缺缺地把账册丢还给孟良:“以后不用了,就是分心这些外物太多,才耽误了修行。我接下来要闭关一段时间,安心修炼。没有要事不要来打扰我。”   【你现在要闭关?】系统奇怪地问:【主角的队伍应该已经回到剑阁,不日就是选徒大会。你不去关心一下主角了?】“那话是说给孟良听的,以后我在闭关的静室设一个传送阵,假装闭关的同时,用我的另一个身份去找主角,如果他们来找我,我收到信再传送回来。”   顾清远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选徒大会这么重要的剧情我怎么舍得错过,我还打算参加一下呢。”   【你要怎么参加?选徒只有剑阁的掌门,和各峰峰主和长老才有资格吧。】系统被顾清远的豪言吓了一跳:【难不成你要混进新人的队伍里给主角当师弟?那也不行呀,你忘了你身上的魔气上次差点被主角试出来了?】“当师弟是不可能的。”顾清远藏在面具里的眼睛透着几分狡黠:“我要给主角当师傅。”   系统不信:【主角师傅是剑阁掌门啊,你要和剑阁掌门抢徒弟?你打得过么?】和别的地方不同,剑阁的选徒大会,打擂台的是剑阁的峰主、长老。如果两人同时看重一个徒弟,就要上擂台比试一番,赢了的先选。   聂无双拜入剑阁这年,恰好赶上掌门天枯剑圣出关,在新人里看了一圈,就收了聂无双做嫡传弟子。他是大乘期中期的修为,其他峰主长老都才小乘,哪里敢和他抢。聂无双就这么拜入了天枯真人门下。   不过天枯真人此人是个剑痴,心里只有剑道,一闭关就是几十年,徒弟运气好碰上他出关还能得两句指点,运气不好就全靠自己悟。   “打不过,但我有别的方法。”顾清远说:“比如让天枯剑圣不要提前出关。”   顾清远这么一说系统倒是想起来了,天枯剑圣出关的原因是他的小师弟,姚谷死了。   【你要救姚谷峰主?】   姚谷是这一代剑阁首徒欧阳非的师傅,他和天枯是两个极端,教徒弟十分尽心,为人也十分护短。   书里说欧阳非在外历练时,在魔修手里吃了亏,他便去替弟子讨回公道,却没想那魔修竟然请出四圣堂的青龙堂主。青龙堂主实力列四圣堂之首,和姚谷堪堪打了个平手,可此人阴险卑鄙,竟然偷偷在武器上抹了一种烈性剧毒。趁姚谷中毒之际,取了他的性命。   值得一提的是,欧阳非,就是书里后来被顾青挑拨,背叛了主角的挚友。   顾清远打得就是救姚谷的主意,为此他提前找到青龙堂主洛明了解情况。顾清远捏了个令符,寄往青龙堂主手中,不多时,青龙堂主便赶到顾清远书房内。   洛明是个两米多高的青年,背上背一个狼牙铁棒,一头用铁链拴着,捆在腰上。他身材壮实,肌肉虬结,脸盘方正,浓眉大眼,蓄着络腮胡子,简直是猛男本男。   洛明没有孟良那么多圆滑世故,整个人见到顾清远,瓮声瓮气地问了句大护法好,接着便瞪着大眼,等顾清远吩咐。   顾清远打量着他想:这样的人,倒是跟书里那个会在比武时偷偷下毒害人的阴险之徒,不太像。   顾清远状似随意地问:“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洛明老实道:“氐宿那边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我能应付,不劳大护法费心。”   我不想费心还问你干嘛?顾清远没耐心地催促:“说具体的。”   “是,”洛明显然不擅长讲事情,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斗宿那边的分堂主在外面看上了一个长得很漂亮女修,打伤了她的同伴,把人掳到分部,后来才知道这女修是剑阁的人,被他打伤的剑阁弟子叫欧阳非,师傅是姚谷真人,此人出了名地护短,分堂主怕他寻来,便求到我这里来了。”   顾清远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段内情。   “你打算自己去?”   “是。”洛明眼里透出兴奋的战意:“姚谷很强,能有机会和他一战,我很期待。”   “去吧,好好打,别辱没青龙堂的威名。”   顾清远送走了洛明,肯定地对系统说:“下毒的人不是洛明。”   【啊?可书里说就是洛明啊?】   “书里还说禁地守卫森严呢。”顾清远不以为然:“这本书本身是按照聂无双的视角写的,有些东西未必客观。不过没关系,我们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真要去啊?可是……】系统还惦记着魔气的事情,姚谷也是小乘期修为,顾清远在他面前,真的不会露馅么?   “没有可是。”顾清远顾清远摘掉面具,换了白衣,闭上了眼睛,默运心法,片刻后,身上的气势浑然一变,原本阴沉、森冷的幽冥之气骤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雪山一般清冷圣洁的气息,任谁看到现在的顾清远,都绝不会怀疑他是个魔修。   要不是自己还和顾清远绑定着,系统简直以为换了个人。   【你……这,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系统抖着摇摇欲坠的代码问【你偷偷修炼了遮掩魔气的心法么?】“没有啊。”顾清远说:“我改良了《幽冥心经》。”   【!@#¥%……】系统震惊地弹出一串乱码。   顾清远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难的事情:“这几天我研究了一下修仙和修魔的心法,感觉其实也差的不多。所以我按照刚刚修仙的心法路数,把我修炼的《幽冥心经》稍微改动了一点。这样我只要在运行功法的时候稍微调整,就可以随意在道修和魔修身份之间切换了。”   【这哪里差不多,差远了好么!】   系统想,天才和疯子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都有一个疯狂想法,但天才实现了。   如果顾清远一开始就告诉系统,他要改良幽冥心经,系统只会觉得他疯了,极力阻止,顺便跟他科普乱改功法导致走火入魔的一千个案例。但现在,他除了给宿主扣666以外,还想说:【顾神,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吉祥物?】顾清远:“乖。我就喜欢脑子不太好还爱抬杠的。”   【……】 第7章   顾清远一路找到氐部分堂,这里有坤教的防御结界支撑,不过身为大护法,顾清远掏出身份令牌,便轻易进入,在分堂内部溜达起来。   凭借小乘期的神识,顾清远避过所有的巡逻看守,很快在后院锁定了氐部分堂主的所在。   后院的一座阁楼前,一个魔修心腹和氐宿的分堂主嘀咕着。:“堂主,要不咱还是把人放了吧?听说这女修是天枯剑圣的嫡传弟子。这要是万一剑圣和咱们计较起来,整个氐宿也不够人家一剑穿的呀?”   “那又如何,天枯剑圣一闭关就是几十年。等他出来,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总不能把她徒弟的双休道侣一剑捅死吧。”分堂主长得也算人模人样,只是皮肤有些纵欲过度的苍白。   他望着阁楼的方向,眼里露出几分垂涎:“那丫头长得真是漂亮,我那二十八房小妾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而且嘿,我就喜欢剑修这冷傲的劲儿,比那自己往上贴的魔修有味道多了。”   长得很漂亮,天枯剑圣的嫡传弟子?   “不会是宫羽曦吧?”顾清远猜测道。   系统查询了一下人物定位:【就是宫羽曦。】   顾清远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又暗暗朝那堂主呸了一口,义愤填膺:“癞□□想吃天鹅肉,我儿媳妇也是你能肖想的?”   【什么儿媳妇?】系统一懵:【她怎么成你儿媳妇了?你儿子是?】“聂无双啊。”顾清远理所当然地说:“我是他的爹粉嘛。”   顾清远当初追文的时候,对着聂无双就张口儿子,闭口乖崽的。十八岁的年纪给人当爹当得不亦乐乎。   至于宫羽曦,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在主角进入剑阁后给了他很多温暖,才让主角在那段黑暗的时间里还能对世界一直心怀善意。评论区基本都把她当成聂无双的官配,后文也写到过她对男主暗生情愫,可惜还没进一步发展,就香消玉殒了。   顾清远一度以为她会是主角的未来媳妇。所以后来看到她被顾青杀死,还很是难过了一阵。   下面的谈话还在继续,那心腹似乎是怕了,仍劝自家堂主放人:“漂亮女人有的是,堂主何苦非要找个这么不好惹的。天枯剑圣是就算不计较,可那姚谷真人却也不是好惹的。这小丫头和他那大弟子欧阳非走得很近,您若是坚持不放人,他万一把姚谷真人请来,咱们也打不过啊。”   “这个你放心,我早准备好了。咱们打不过,可上面有人能打过。”氐宿分堂主伸手朝上指了指:“咱们青龙堂主最是好战,我一提姚谷真人可能会来氐宿,他立刻答应了会过来帮忙解围,非但不怪罪我,还谢谢我帮他创造机会呢。我现在反而就怕姚谷真人不来,扫了咱们青龙堂主的兴致。”   “堂主!”一名守卫进入后院:“外面来了几个剑修,为首的那个自称姚谷真人,说是让你去见他呢。”   氐宿分堂主挑眉一笑:“来的倒快。”   又吩咐心腹:“你先带人去拖延一会儿,等青龙堂主来了,我就带人去前面与你汇合。”   “是。”心腹虽然不愿,却也不敢违背分堂主的命令,硬着头皮去了。   顾清远等两人走了,转身进入小楼,推开门,就见宫羽曦一身蛋青色道袍,背对自己坐在梳妆镜旁边。   宫羽曦听见开门声,以为是氐宿的分堂主来了,头也不回地骂:“你又来干嘛,你死了这条心吧,姑奶奶就是嫁条狗也看不上你这只癞□□。你敢碰我,我立刻自爆给你看!”   癞□□。这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噗——”顾清远没憋住,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   宫羽曦闻声回头,迎面和顾清远对上,原本紧蹙的眉头一下舒展开,眼睛微微瞪大,满是错愕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你是谁?”   顾清远不语,淡笑着看她,越看心里越满意:“宫羽曦长得是真好看。和左护法有的一拼。不过气质更阳光一些,一看就是被疼爱着长大的那种小姑娘。”   【你不会也看上她了吧?】系统对顾清远的颜控属性有很深的阴影。   “那不会,我只喜欢男人。”顾清远坦然道,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魔尊那个类型的。”   【……】所以这才是顾清远不肯辞职的真相?   宫羽曦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他一身白衣,气质出尘,俊美的容貌里透着几分清冷疏离。此时唇间挂着三分浅笑,像是万里冰雪中楚绽的一朵红梅,又似黑沉天幕下的一轮皎月,端得撩人。   宫羽曦想起自己刚刚骂过的话,俏脸一红,艾艾道:“我,刚刚不是说你啊。你才不是癞□□,你比癞□□好多了。”   宫羽曦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也不是,我没有把你和癞□□比。我,我以为那个什么堂主来了呢。”   顾清远摇摇头:“无妨,本是我闯进来的唐突。姑娘不必介怀。”   “你不是魔修吧?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宫羽曦也是金丹修为,不过成长在大门派里,见识倒是不浅,虽然看不透顾清远身上的修为,但一下就能察觉到他身上浩荡清正的气息。   “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会也被那癞□□……我是说分堂主抓了吧?”   顾清远摇摇头:“我是来找人的。刚才偶然听见几个魔修聊天,没猜错的话,你应当是剑阁的人吧,我听那些魔修说,你的师叔姚谷真人已经到了山前,姑娘大可去前门跟他们会合。”   宫羽曦开心地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师叔一定会来救我的!”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顾清远:“谢谢你啊。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是哪个门派的,要找什么人啊,我可以让师叔帮你,姚谷师叔可厉害了。”   “在下清远,是个散修。”顾清远维持着高冷人设淡淡道:“帮忙就不必了。我找的人应该也快到了,不介意就一同过去吧。”   “好啊。”宫羽曦开开心心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又飞快关上,犯愁道:“可我们怎么出去啊。这里到处都是守卫,外面还设有结界。”   “跟我走。”顾清远把门拉开带着宫羽曦直接走出门去。   “哦哦。”宫羽曦愣愣地跟在顾清远身后,这才想起来,顾清远既然有办法溜进来,自然也有法子出去。   顾清远带着宫羽曦轻松避过一干守卫,朝结界处走去。   宫羽曦见一路都没被守卫发现,惊讶道:“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嘛!我还以为你也就跟我差不多呢。毕竟你看上去很年轻。”   这年轻时从何说起啊?顾清远不解:“未到天人五衰的修士不都看上去很年轻?”   宫羽曦摇摇头:“不一样。”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要看眼神。你的眼神就很干净,给人的感觉不超过一百岁。原本我猜你这个年龄修为不会超过元婴的,可你能轻松避过这里的守卫,必然需要散开神识,且不被发现,说明你比这里的分堂主还厉害……”   宫羽曦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小下去,带着几分拘谨问:“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前辈了?”   “随你。”顾清远险些笑出声来。这小师妹怎么傻乎乎的。   顾清远准备打开结界,忽然神识扫到青龙堂主洛明朝此处接近,他示意宫羽曦躲到一边,又用操控周围的灵气覆盖住两人的气息。   “噤声。”   两人躲起来不久,洛明就出现在两人刚才站的地方,一同出现的还有氐部分堂主。   “青龙堂主。那姚谷真人已经到了,此时正在山前逼着分堂主交人呢。”   洛明整句话估计只听了中间的一部分,兴奋地抽出腰间的狼牙棒:“来了就好。我这就去与他一战。”   说完也不等分堂主带路,直接一道光似的朝前院飞过去。   待洛明走后,眼里露出几分讥笑:“这莽夫。”   前院里,此时剑阁和魔教的人,已经对峙许久。   顾清远带着宫羽曦赶到时,剧情已经快进到青龙堂主和姚谷真人交上手了。   院子一边是欧阳非和剑阁的其他几个弟子,另一边是分堂主和他的心腹以及一干手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中央的对战,企图从里面领悟一二。   青龙堂主一手狼牙棒舞得如山岳倒转,地裂天崩,姚谷真人的剑法却似电光急闪,穿云破雾一般。一个势大力沉,一个迅捷锐利。两人飞快地过了百招,却发现在不拼上性命的情况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哈哈哈哈。”对战中洛明朗声大笑:“痛快痛快!好久没打这么痛快了,剑阁姚谷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你也不差。”姚谷收剑疾退,在魔教的地界,又要顾及手下弟子,姚谷不想和青龙堂主这么消耗下去,便开口道:“今日你我这么打下去,只怕也分不出什么胜负。我只问你一句话,青龙堂主,你这手下欺我剑阁弟子,伤我爱徒,你当真要袒护与他么?若是,那我只好请我大师兄出山,替剑阁讨一个公道了。”   “不就是抢了一个女修,又打伤了你的徒弟么?”青龙堂主满不在乎地说,他才不怕剑阁和魔教开战呢,洛明巴不得两边打起来,这样他也不用一天到晚窝在教中无所事事。   但是想归想,青龙堂主明白,若真是因为氐部的事情和剑阁开战,大护法第一个就能扒了他祭旗,所以他今天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找姚谷真人打一架过过瘾罢了,至于氐部的事情,的确是分堂主做得不对:“这样,我让他们现在就放了你的弟子,再出来道个歉,你看如何?”   姚谷是想把那个打伤自家弟子的魔修给杀了的。但是他也知道,今日青龙堂主出面,他不可能真当着对方的面杀他的分堂主。于是不情愿地点点头:“可以。”   今日不杀,以后他再找机会来杀。他就不信青龙堂主能时时护着这分堂主。   分堂主听到这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虽然不甘心放人,但也知道,洛明决定的事情,他没资格置喙,咬咬牙转头对身边的心腹吩咐了两句。   “不过我有个条件。”洛明又说:“我知道这里人多,刚才打斗里你总束着手脚,这样,我先放他们,之后你陪我寻个僻静之处,我们再通通快快打一场,可行?”   姚谷方才确实也觉得没打过瘾,一口答应:“也好。”   青龙堂主瞥了一眼分堂主,吩咐道:“道歉,放人。”   “放人就不必了。道歉也没什么必要,毕竟也不是出于诚心。”藏匿在一旁的顾清远带着宫羽曦现身上前:“青龙堂主,你的狼牙棒被人动手脚了。这位分堂主可是铁了心想杀姚谷真人呢。” 第8章   “小师叔!”宫羽曦趁这个空档跑了过去:“我在这儿呢。”她像一只归巢的鸟儿,冲进剑阁的队伍里:“小师叔,你们终于来了。”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看看顾清远又看看宫羽曦,不明白这两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欧阳非第一个迎上去:“小师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宫羽曦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师兄担心了。”   “曦儿,这位是?”姚谷真人打量着顾清远问。此人先前隐匿了气息,竟然连他都察觉不到。此时现了身,姚谷才能确定对方修为应该不低于自己。   “他叫清远。是个散修。”宫羽曦亲昵地拉着顾清远的袖子介绍。   “他可厉害了,轻轻松松就带我逃出来了。”   散修?姚谷真人心里有些怀疑,他倒不知,这修真界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散修。不过对方品貌端正,气质清朗,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说不定是一直在某个深山里闭关苦修,所以才不为世人所知。   “喊前辈。教你的规矩都忘了是不是?”姚谷真人轻声呵斥宫羽曦,语气却也算不上严厉。   又转脸和给顾清远赔礼,语气里尽是袒护:“这小丫头年龄小,在师门里被宠坏了,有些没大没小的,清远真人别同她一般见识。”   “是清远说让我随意的。”宫羽曦小声争辩:“再说我感觉他也没比我大多少,叫前辈都把人叫老了。对吧清远?”   “你还顶嘴!”姚谷真人瞪了宫羽曦一眼:“人家那是不跟你计较。”   宫羽曦低着脑袋不吭声了,等到姚谷真人背过身,又躲在他身后做鬼脸。   姚谷真人当然知道她在身后这些小动作,却装傻任由她在背后搞怪,眼里带着宠溺和纵容。   洛明的注意力此时也集中在顾清远身上。他没想到打架的对手居然还能买一送一的,而且送的这个似乎还要更厉害些。   洛明一时技痒,很想借机和对方切磋一番,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弄明白:“,我的狼牙铁棒从不离身,你方才说它被动了手脚是何意?”   “陨星铁,风荷香,三皇酒,断肠毒。”顾清远忽然闪身,擦着洛明掠向站在他身后的分堂主,一把长剑封住对方动作:“我想,分堂主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分堂主挣扎着,眼神闪躲。   “陨星铁我知道,我这狼牙棒就是陨星铁所铸。”洛明问:“不过后面三样又是什么?”   “风荷香。取风荷花花蕊制成的熏香,味清淡,留香持久,尤其容易附着在金属和石头上。”顾清远说:“今日分堂内点的尽是这种香味。大护法进入庭院后,想来也沾了不少。你仔细闻这狼牙棒,应该还可以闻到上面里淡淡的荷花香味。”   洛明当真凑上去闻了闻:“是有一点。”   “三皇酒。”顾清远朝着远处端托盘的仆人一伸手,一个酒壶被他吸入手中:“刚刚狼牙棒沾血后,青龙堂主是不是用这个酒浇在上面清洗了。”   “啊,没错,”洛明点头,左右不是拿来喝的,他随手就用了,也没注意是什么酒:“这就是三皇酒么?那断肠毒又是什么?”   顾清远:“这三样东西分开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凑在一起,便是见血封喉的断肠之毒。分堂主分明是想借青龙堂主的手杀死姚谷真人。动机应该也不难理解,无非就是觉得今日已经把人得罪死了,怕对方来日报复。”   洛明闻言脸色微变,瞪着分堂主:“他说的可都属实?”   分堂主矢口否认:“冤枉啊我!”   “青龙堂主明鉴,这个人分明是和那群剑修一帮的。在挑拨离间呢。您可不能信了他的鬼话,不就是一杯酒,一点熏香吗,还能把个小乘期的修士毒死了?听都没听过,简直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信也好办。”顾清远凉凉地看着分堂主:“青龙堂主用狼牙棒在他身上戳一下,看看人会不会死就知道了。”   洛明有些意动,握着狼牙棒,目光危险地看向分堂主。   “凭什么?”分堂主立刻跳起脚来,慌张地对洛明说:“青龙堂主,您看还没明白么,这人就是想挑拨离间,鼓动您对付我呢。”   顾清远轻蔑一笑,不理会分堂主无力的分辨,引诱道:“你戳他一下,我陪你打一场。左右你不吃亏。”   是不亏,这笔账青龙堂主还是会算的,这个顾清远说错了,无非就见点血,说对了,自己死个不听话的手下,也算清理门户了。   “你站着别动,让我戳一下。”   “不,不行啊青龙堂主。”分堂主软着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万一他说的那个是真的,那属下不就没命了嘛!”   他膝行到青龙堂主身前,拉着对方衣摆,一大把年纪了,说哭就哭:“我辛辛苦苦追随您这么多年,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发誓,我千真万确不知道那毒方,也绝对不敢做出背着您下毒的事来。这完完全全是个巧合!”   “巧合?”青龙堂主手一顿。   分堂主一看有戏,立刻再接再厉,继续卖力哭喊:“对,就是巧合,他说的这几样东西都在寻常也不过的。不过是凑巧今日凑在一起了。”   “是么?”顾清远步步紧逼:“陨星铁或许真是巧合,风荷香也能算寻常,但三皇酒可是极为珍贵的解毒药酒。黑市拍卖行里一百上品灵石才能买一杯的好东西。分堂主买一整壶给青龙堂主浇着玩?还真是大手笔呢。”   顾清远话说到这个分上,洛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到如果他刚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和姚谷真人打,那很可能就会把姚谷真人毒死。   他洛明打架拼的是实力,才不用这些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   要是以后传出去他是个打不过就暗中给人下毒的卑鄙小人,那以后谁还和他打架。   “混账东西!”洛明气得一脚踹在分堂主胸口,他这一脚没留力气,直踹断了分堂主好几根肋骨,把人踹得向后飞出几十米,晕在地上不动了。   踹完人,洛明想到自己被一个分堂主当着一群剑修的面,傻子一样耍弄,又觉得有些没脸,也没心思再打架,把分堂主拎到姚谷真人面前。   他一拱手,粗声说:“今日之事是我失察,险些害了真人性命,这分堂主姚谷真人自可随意处置,就当是我给姚谷道人赔罪了。大护法那边我自会禀明情况。”   说完便自顾自准备离开。当真不再管这分堂的事情。   “等等。”顾清远拦住青龙护法:“我还有一事要问。”   顾清远帮洛明识破了分堂主的阴谋,洛明却有些不愿面对他,觉得没面子,但还是勉强停下来应付道:“何事。”   “顾青此人现在何处?”顾清远问。   洛明听到这个名字一愣,奇怪道:“你找大护法干嘛?”   “报仇。”顾清远语气幽冷:“他杀了我徒弟。”   洛明讶异地上下打量顾清远,敢找顾青报仇,够有胆量的啊。作为魔教二把手,顾青那一手幽冥刀法可不简单。洛明不觉得顾清远能打过自家大护法,看在他提醒了自己的份上,也不想让他白费功夫:“不巧,大护法最近闭关了,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大概近日不会离开坤山。”   顾清远自己编的理由他怎会不清楚,他装模作样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洛明走后,姚谷真人命人把分堂主捆起来,带回剑阁发落。   又特地找到顾清远感谢他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顾清远不在意地收起剑。   “你好厉害啊,你怎么修为这么高,还知道这么多?”宫羽曦蹦跶到顾清远跟前,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还长得好看。   “看过几本书罢了。”顾清远也是运气好,刚好分堂主用的毒方他在藏书阁看过。   那毒方曾经属于一个叫万毒门的魔教门派。在宴沉出现后,万毒门被坤教吞并,曾经密不外传的毒方也被锁入藏书阁中。刚刚顾清远所说的那个毒方,便是其中之一。   “你太谦虚了。”宫羽曦想起先前的聊天:“不过你说报仇是怎么回事,你还有徒弟么,他怎么了?”   “曦儿!”姚谷真人立刻拉住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师侄,非亲非故地,怎么好问人家这种伤心事。   “倒也没什么不能提的。他被顾青害死了。”顾清远还记得圆上次和聂无双撒的谎:“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追查顾青下楼。前日里我曾追去东陆短暂与顾青交手过,可惜还是被他跑了。”   “就是说,你比魔教大护法厉害?”宫羽曦惊呼一声。   顾清远摇摇头:“若真拼上性命,胜负未知。”   又告辞道:“时间不早,我也该离开了。”   【你就走了?】系统疑惑道【不是要进剑阁当长老吗?】“傻00,这叫欲擒故纵。”   他作势欲走。   “你要去哪?”宫羽曦有些不舍地问。   “你看?”顾清远在心里和系统说:“机会这不就来了。”   “大概,随便找个僻静山谷清修,等着顾青现身吧。如今我孑然一身,倒也没什么其他挂碍了。”顾清远说。   “那你不如来剑阁?”宫羽曦立刻提议道,怕顾清远不答应又补充了几句:“剑阁也有很多僻静适合修炼的地方,而且灵气充裕,又安全,不受琐事打扰。至于那个魔教大护法的消息,我们也可以帮你打听,总比你一人在外面找要方便。”   真是爸爸的好大儿!顾清远闻言,立刻停住了脚步。   姚谷真人听到宫羽曦的提议也有些意动。他观顾清远气质端清,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品行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他实力真的强过魔教大护法,那让他来当个长老对剑阁的发展也是有利无害的。   “曦儿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不知清远道友意下如何,若只做长老,倒也不必理什么俗物,清远道友只要收个徒弟挂在名下指点一二,便算是完成任务了。如果清远道友愿意,姚谷可做你的引荐人。”   顾清远顺水推舟地接道:“剑阁是天下第一剑门,清远自然求之不得,岂会不愿。”   “那你是答应了,对不对?”   宫羽曦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欢呼一声,拉住顾清远一直手臂:“我跟你说,马上就是选徒大会了,听说这界师弟里有个东陆来的,天赋特别好,和欧阳非师兄当年差不多。我师傅在闭关出不来,你可抓住机会呀!”   “羽曦。”欧阳非挤到宫羽曦和顾清远中间,看向顾清远的视线里多了些敌意和防备,嘴里却说着:“羽曦你说的是那个叫聂无双的吧?你关在这里这些时日,人已经到剑阁了。”   “我与他接触过,虽然性子沉郁了些,不过天赋的确惊人。我本想让师傅收来给我做师弟呢,也可以时时切磋一二。你倒好,怎一开口就偏着前辈去了?”   宫羽曦吐吐舌头:“那姚谷师叔不是已经有师兄你了嘛。”   另一边,既然对方同意了加入剑阁,姚谷也就自然地问起顾清远的修为。   顾清远:“说来惭愧,在下在突破大乘期时,渡劫失败,现在重修散仙,修为的话,应当算是小乘巅峰。”   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小乘期,大乘期的天劫如果失败后没有死亡,是可以转修散仙的,散仙若能通过九转雷劫,也能顺利登仙。   姚谷点点头,想顾青是小乘后期,小乘巅峰的散仙,实力确实更胜一筹。   几人一路回了剑阁。顾清远的入门流程姚谷都差人帮他办妥了,又布置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山峰给他修行,万事俱备,只差顾清远收个徒弟。   于此同时,剑阁十年一度的收徒大会也即将召开。   顾清远和姚谷长老打了个招呼,说是首徒大会之前,先去弟子居相看一下徒弟,到时也好心里有数。姚谷长老自是满口答应。   剑阁在徒弟挑选上极为严格,宁缺毋滥,所以剑阁弟子人数上,是三个顶级门派里最少的。   这一届通过选拔的一共五人,除聂无双外,其他四人皆来自西陆的修真世家,天赋不错,仪表堂堂,原也都是很出色的人选,只是和聂无双一比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未拜师的日子都住在山门下的弟子居。同住的四个弟子都是大世家的子弟,聂无双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念着死去的师傅和师兄们,也无心交际。   这四个青年都是大家族的天之骄子,心里也有些傲气,见聂无双不愿理他们,只道他是在摆天才的架子,也不刻意同他亲近了。   顾清远来到弟子居时,就看到四个年轻弟子凑在一起热络地聊着修真界的八卦,而聂无双一人捧着书玉,在窗口闭目凝思。   看见顾清远身上的长老装束,那四个年轻弟子瞬间安静下来,规矩地起身行礼。聂无双听见动静,也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原本沉默的青年,脸上浮现出几分错愕,蹭地站起身来:“前辈?” 第9章   聂无双来剑阁也有半月。剑阁的规模比他以前的师门大得多,金丹元婴的修士随处可见,虽然他不爱与人交际,但耳濡目染间,眼界也拓宽不少。   他已经明白魔教在西陆是怎样的存在,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想要报仇差得有多远。但聂无双并不畏惧,反而被激起了斗志。   聂无双时常想起那日在上清峰前遇见的前辈。如果自己像他一样强大,应该就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了吧。   聂无双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碰到前辈,明明前些日子里,剑阁的十几位峰主长老早就来了一遍,没有清远散仙这号人物。他私底下查资料,也没查到和前辈有关的消息。   他抢先一步上前:“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找你呀,我的未来小徒弟。顾清远压下心里即将可以收主角为徒的雀跃,语气淡淡:“机缘巧合罢了。”   聂无双打量着顾清远的衣着:“前辈现在是剑阁长老么?”   “算是吧。”   在房间的其他四人惊疑不定地在顾清远和聂无双之间来回看。聂无双来这里半个月,跟个哑巴似的,就连几个大峰主和执法堂长老前来的时候,都没见他有什么表现。   眼前这个长老倒是从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怎他这般殷勤?听着语气,像是还认识?他一个东陆来的,还能认识剑阁的长老?   念着那日把顾清远气走的事情,聂无双道歉:“那日无意冒犯了前辈,是在下的不是,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愧疚难安。”   顾清远摆摆手:“那日你遭遇灭门之事,悲愤之下,冲动莽撞倒也情有可原,我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也不必如此挂怀。”   什么?灭门?四人支棱起八卦得小耳朵。   他们第一人互通姓名时曾问起聂无双的门派,那时聂无双只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并不搭话,也是从那时起,四人和聂无双生了龃龉,渐渐疏远起来。   现在看来原来是另有隐情?想想要是他们自己原本的家族门派刚发生了这样不幸,被人问起来,也会心情不好。至于之前聂无双不说,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伤疤揭给旁人看的。   “对了前辈,你也会参加这次的收徒大会?”作为聂无双第一个见过的小乘期高手,聂无双对顾清远的实力还是充满向往的,加上对方了解他的事情,两人又都和顾青有仇,聂无双便觉得比起剑阁其他人,还是和前辈更加亲近:“我能做您的徒弟吗?”   “你想做我的徒弟?”聂无双的主动倒是让顾清远有些受宠若惊了,原文里,连天枯剑圣收他做弟子时,他都是“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神色里不见半分拜入大能座下的欢喜。”   现在居然主动想拜自己为师!   “看,这就是魅力!”顾清远和系统嘚瑟道。   【是是是,顾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系统尬吹着彩虹屁,很有做吉祥物的自觉。   “是,我觉得您很厉害。”聂无双说,他并不擅长夸人,说话时还带着几分羞涩腼腆。   我就喜欢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顾清远心里得意,脸上也禁不住柔和了几分:“剑阁藏龙卧虎,强者遍地。我不过是个小乘期的散仙,倒也算不得什么。”   “你三十岁便结了金丹,天姿卓然,明日必定有很多峰主长老上擂台争抢。若是天枯真人没有闭关,说不定也会点名要你。”   聂无双并没有因为听见顾清远的话而感到雀跃。只问:“那前辈呢?前辈可愿意收我为徒?”   顾清远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不由心下柔软:“我自然也喜欢天资颖慧的徒弟,既然你这样希望,我明日便姑且一试。”   聂无双多日没舒展过的眉眼里总算有了几分笑模样:“多谢前辈!”   聂无双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一笑更是明艳,顾清远心里有些感慨,若没有经历那些不幸,聂无双此时应该也是个爱笑爱闹的翩翩少年吧。   顾清远走后,原本不搭理聂无双的四人朝他凑过来:“你原本在东陆的师门出事了呀?”   “抱歉,之前不知道,不是故意提起戳你伤疤的。”   “我们还以为你看不上我们,故意不理人呢。”   “其实我们觉得你可厉害了,三十岁就结金丹,以后一定能成为剑修大能。”   聂无双对上四双充满关心和歉意的目光,忽然想起以前和师兄们相处的日子,觉得心里一暖。   “你们不必道歉,总归我无礼在先,你们不愿搭理我也是情理之中。”   他这么一说,四小只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哪有哪有。你只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已,我们不该忽略揣测编排你的。”   “嗯嗯,现在看起来你人也不错嘛。”   “明天就要分别了,以后在见面也难,不如大家今天一起聊聊天?”   “我早就想问了,刚刚那个人是谁呀?怎么没听说过,你认识他?你居然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年轻人的心思总是直来直去,一旦话说开了,便也彼此没了芥蒂。四个世家培养的青年都是单纯爽直的性子,很快便拉着聂无双称兄道弟地聊起天来。   聂无双虽然话少了些,总算是没拂了这番好意。快乐的情绪是会传染的,聂无双和这些青年待在一起,也觉得心境轻松了许多。   只是思索起来,聂无双不由得有些疑惑,顾清远提到自己师门那番话,到底是随口之言,还是有意为之?   若是有意,那顾清远这份善意未免太温柔。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弟子居里气氛依然热络,聂无双望着天边皎洁的明月,心绪如云海起伏。   第二天,顾清远一早便换了身便于打斗的劲装来到问剑台。   剑阁中人信奉实战出真知,所以经常互相比武切磋,剑阁内部大大小小的擂台有几十座,而问剑台是其中最大的擂台。今日选徒大会,便在此举行。   顾清远来时,问剑台周围已经聚集数百剑修。   看热闹的弟子三三两两地扎着堆,散在擂台四周。   在擂台的对面,是今天打算收徒的峰主和长老们,在他们旁边不远处,五名新来的弟子并成一排,规矩地站着。   顾清远走到参加擂台的峰主和长老队伍里。   聂无双看见顾清远过来,刚想上前见礼,忽然见一女修一阵风似的冲过来,嘴里还大喊着:“清远!”   “你这小丫头,没大没小。叫长老!”旁边的峰主轻斥了句:“见了我也不打招呼,平日都白疼你了。”   “二师叔好。”宫羽曦笑嘻嘻地和对方问了句好。又欢快地蹦到顾清远面前:“我今天是专门来给你加油的!”   “谢谢。”顾清远淡笑着说。   “你已经有徒弟人选了吗?是不是聂无双?”   顾清远点点头。   “啊,那可难了。”宫羽曦神神秘秘地拉着顾清远,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压低声音:“我听说,执法堂长老回来了!他也想收聂无双为徒!”   顾清远一愣:“执法堂长老,殷寒剑?”   宫羽曦点头:“对,就是殷长老!原来你知道他啊。”   【殷寒剑!】系统惊呼一声,语气不善道:【他不就是后面把主角抓起来折磨逼问秘境入口的那货吗?】殷剑寒是天枯剑尊的师兄,早年他的天赋比天枯剑尊更胜一筹,曾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剑尊的弟子。可自从小乘期以后,殷剑寒的修为却渐渐停滞,最后卡在小乘期巅峰,迟迟等不来天劫,修为再无寸进。反是天枯越修炼越顺畅,一举突破大乘,成了剑阁的新一任剑尊。   现在一晃三百年过去,天枯修为已经进入大乘中期,而殷剑寒仍卡在小乘巅峰,他本就入门比天枯早很多,再这样消耗下去迟早会进入天人五衰。   这也导致后期殷剑寒把希望寄托于寻找秘境奇遇之上,做法手段日渐偏激,不是魔修,胜似魔修。   系统但心地说:【可千万别让主角落尽这家伙手里,不过,你打得过他么?】“打不过也要打。谁都别想跟我抢徒弟。”顾清远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态度,语气里带着势在必得的霸气:“救姚谷改变剧情,让主角没拜掌门为师的人是我。所以他的师傅也只能是我。”   宫羽曦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提起殷长老后,顾清远整个人的气质都有的细微的改变,仔细说起来应该是更为锐利了。如果说之前像是冬日无风时寂静的初雪,现在便像是三九严寒天里凛冽的冬雪。   呜呜呜,好像更帅了。宫羽曦在心里偷偷想着。   “你别紧张。”她出言安慰道:“虽然殷长老很厉害,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赢的!   “谢谢。”   聂无双不认识宫羽曦,但也承认,她的确长得很漂亮,站在顾清远身侧,一个清冷舒朗,一个明艳可人,竟有种奇特的般配感。这样想着,聂无双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他把这归结于对未来师傅的过度占有欲。   “清远前辈。”聂无双主动靠近顾清远,强势打断了两人之间亲密的气氛。只是他一向寡言少语,此时贸然凑上来,竟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0章   “你就是聂无双啊?”还好三人里有个话多的宫羽曦,避免了冷场的尴尬。   宫羽曦这还是第一次见聂无双,凭心而论,纯看长相,聂无双更为俊美,眉宇间又带了几分忧郁气质,也很招人喜欢。不过一想到这个人即将成为顾清远的徒弟,宫羽曦就嫉妒地咕噜咕噜地在心里冒酸水。   她也想要这种清冷俊美温柔又厉害的师尊尊,呜呜呜!   虽然别人都觉得她能成为剑尊弟子很幸运,但事实是,她入门以后,剑尊一直在闭关,她连剑尊的面都没见过,当然师兄师姐师叔们也都很疼她,不嫌弃她是个不求上进的咸鱼,但她每次看见别的师傅教徒弟,心里还是会有点遗憾。等到顾清远出现,看到他费心为死去的弟子报仇,心里就更向往了。   “看着也普普通通嘛。”嫉妒使宫羽曦吹毛求疵,觉得没人能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顾清远。   聂无双冷漠看了宫羽曦一眼,没有答话。   宫羽曦又说:“真羡慕你,一来就赶上清远长老收徒。”   聂无双仍不理她。   宫羽曦继续道:“你可好好修炼,别惹清远生气。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师傅,不成为剑阁首徒都觉得羞愧。”   这次聂无双说话了,看着顾清远,梗着脖子表决心一般:“我会努力的。”   顾清远饶有兴致地看着聂无双和宫羽曦互动。   而系统在顾清远脑海里却发出尖锐的咆哮:【这不对劲!宫羽曦这恶毒女配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不应该是一见面就觉得聂无双很特别,对他另眼相待,格外关照才对吗!】“我觉得相爱相杀,欢喜冤家也挺好嗑的。”顾清远语气轻松地说。   【哪里欢喜冤家了!顾神你听说过绿茶么?你不觉得宫羽曦刚才对聂无双的那番发言茶里茶气的吗?】“有么?”顾清远毫无察觉:“我觉得还好啊。”   【……】系统郁闷地想:为什么顾清远聪明的小脑瓜在某些方面又显得特别迟钝!   擂台比武开始,四小只在进入剑阁前,就已经联系过熟悉的长辈,再加上他们的天赋在剑阁里只算得上寻常,因此争夺并不激烈,很快就定下去处。   而聂无双的师傅人选,在执法堂长老表露出收徒意向以后,包括姚谷真人在内的峰主长老,全都退却了。   “若没有异议,这个徒弟我就带走了。”殷寒剑眼神阴鹜地扫视全场。   先前蹦跶得最欢的宫羽曦都缩了缩脖子,同情地看了聂无双一眼,小声和顾清远嘀咕:“执法长老超级凶的,我最怕的就是他了。”   “是么?”顾清远抱着剑飞上擂台:“清远不才,求殷长老赐教。”   殷寒剑撩起眼皮,神色傲慢:“顾清远?就是你救了姚谷?”   顾清远;“一点运气罢了。”   殷剑寒:“我还听说你死了个徒弟,是顾青杀的,你还要找他报仇?你打得过他?”   “未分胜负。”   系统忿忿不平起来:【啧,这个人真讨厌,哪有他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聊人私事,揭人伤疤的啊?】“估计是为了试探虚实,顺便搞我心态。”顾清远倒不介意,反正那些过往都是他编的。   不过别人挑衅到脸上来了,他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反唇相讥道:“听说执法长老也是小乘巅峰修为,不过您都小乘期几百年了,想来一定比顾青更厉害。”   果然,殷寒剑被顾清远“恭维”一番,“高兴”得胡子都竖起来了,杀气腾腾地握着剑:“清远长老试试不就知道了。”   殷寒剑修的是凌寒剑,手里的剑叫冰戒,是把神器,品级和顾青的鬼眼罗刹刀相当,主冰封戒守之剑气。一抬手,整个擂台便刮起烈烈寒风,转瞬间,台面上便凝起一层厚厚的冰。   若不是顾清远快速用灵气裹住自身,只怕立刻就能被冻成一具冰雕。   殷寒剑借势挥剑,每一剑挥出,剑气所致之处便迅速封起冰墙。   顾清远手里没有神剑,只有他来之前在自家拍卖场淘来的一把品相还算不错的仙品宝剑,剑名青竹,主浩荡清正之剑气。   顾清远这么短的时间,也没来得及修什么剑法,只有改良过的罗刹刀法拿来勉强应急。   罗刹刀法诡谲刁钻,配合幽冥心经刚好合适,被顾清远改良成剑法之后,精简了那些花哨招式,只保留了一击毙命的杀招。   只是改得仓促,顾清远也没什么实战经验,现在打起来,又受这个身体本能的影响,招式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连一旁观战的姚谷真人都摸着下巴疑惑:“我怎么瞧着清远这剑招用得和刀法有点儿像呢?”   宫羽曦不乐意姚谷说顾清远不好,替他解释:“清远以前都是自己闭关修行,不善打斗倒也可以理解嘛。”   殷寒剑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剑修,打起来很有策略,先用冰之刃构筑冰墙,将擂台分割得支离破碎,限制顾清远的移动。再以戒之斩,攻击顾清远。不停地消耗他的体力。   顾清远每一次移动都要穿破大量剑气凝固的冰层,大大限制了他的移动速度,同时也被附着在冰层上的剑气,刮出一些伤口。于此同时,为了对抗寒气的侵袭,灵力也在飞速的消耗着。   【啊啊啊啊,你受伤了!】系统紧张地尖叫道。   “我没事。”顾清远罕见地没有和他贫嘴,此时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战斗上,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紧盯着殷寒剑挥出的剑,判断每一剑的招式和走向,尽力把伤害降到最低。   绕是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些皮外伤,胸口,腹部,四肢,到处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朝外渗着血,染红了白衣。   【这!叫!没!事!事大了好么!别打了别打了,我害怕!】系统看得提心吊胆的。   可顾清远却不回答他了,也不肯认输,一眼不发地抿着唇,眼神死死锁在殷寒剑身上。认真地接下他的每一个剑式。   时间一分一秒消耗,顾清远动作越来越慢,受的伤也越来越重。   “叮!”撑到极限的青竹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地轻响,从中间断裂开来。   “唔——”顾清远受到反噬,终于双腿一软,脱力般朝前倒去。   可他仍不肯这样输掉。又顽强地用断剑撑着地,半跪起身,咳出一口腥甜的血来。   “前辈!”   “清远!”   观战区传来两声紧张的呐喊。   聂无双和宫羽曦相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同样的担心。   聂无双握了握拳,声音有些涩:“前辈,算了吧。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宫羽曦也心疼地说:“是啊清远,以后还会有其他优秀的弟子的,都是咱们剑阁的人,教谁不是一样教呢。”   顾清远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却又在腮边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怎么,可能一样。”他说,声音极轻,仿佛一句幽幽的叹息。接着用剑撑着身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过程中又咳出两大口血。   系统都看不下去了:【呜呜呜,别打了。再打你会没命的。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嘛,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其他办法的!】“死不了。”顾清远说:“别哭,吵得头疼。”   【嗝。】系统怕影响他比武,又生生把哭音憋了回去。   剑阁内部的比武,自然没必要赶尽杀绝,执法长老觉得也教训够了,停下攻击问顾清远:“你可认输?”   “聂无双是我徒弟。”顾清远站直身体,朝看台下的少年投去淡淡一瞥,用陈述的语气说:“我答应过他。”   “咚!咚咚!”聂无双对上顾清远那抹清冷明亮的眸光,听着那句话里不容置喙的坚定,心跳骤然急促起来,通红的血色一直涨到了耳根。   聂无双眼里满是顾清远的倒影。   一身剑伤,白衣染血,手握断剑,却脊背挺拔。他强大又自信地站在那里,坚定地把自己庇护在羽翼之下,就因为自己一句微不足道地请求。   聂无双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殷寒剑皱眉,没想到顾清远这么倔,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肯认输:“你的剑都断了,还怎么跟我打?”   “不碍事。换一把就是了。”顾清远丢开断裂的青竹剑,伸手在虚空一抓,空中的水雾凝结,变成一把冰剑,出现在他手中。   “你就拿这种东西跟我打?”殷寒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把冰凝成的剑,一碰就碎,还不如把铁剑结实。顾清远一个手下败将,凭什么敢拿着这种东西来跟自己的神器冰戒叫板?!   “不是这种东西,这是剑。”顾清远做了一个起手式,剑尖点指着殷寒剑:“请。”   “不知死活,那我就成全你!”殷寒剑完全被激怒了,抬手就是杀招千冰万剑。瞬间,四周凝结的冰墙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剑刃,朝着顾清远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呀!”宫羽曦慌得不行,这一招顾清远若是吃实了,不死也要重伤,甚至可能损伤道基,从此无法修行。那对修真者来说,可比死了还难受。   “前辈!”聂无双更莽,提着剑就要往上冲,被姚谷真人一把拉住:“慌什么,他没事。”   果然,随着尘埃落下,顾清远依然颤颤巍巍,满身是伤地站在原地,情况和刚才看起来差不多。   宫羽曦松了口气,随即好奇地问姚谷真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招威力比刚才的招式更强吧,怎么清远反而没事了?”   姚谷真人瞥宫羽曦一眼:“你以为他真是随手抓了把冰当剑吗?殷长老也是气糊涂了,这么明显的寒冰剑意,他居然没认出来。”   宫羽曦不解:“寒冰剑意?那不是殷长老的剑意吗?清远怎么会?”   姚谷说到这里,眼里也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我没猜错,他是现学的。”   从一开始剑招不伦不类似刀非剑,到现在不仅能准确判断殷寒剑的招式,甚至还能复刻他的剑意。顾清远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姚谷突然很好奇,身为散仙的顾清远如今年岁几何?   或许他比他想得还要年轻。   顾清远的确是先学的剑意。他能瞬间凝结寒冰剑意,自然也能瞬间化解。刚刚纷飞而来的冰剑根本没有挨到他的身体,就被他完全解开了。   在殷寒剑的注视下,顾清远缓缓挥出一剑,冰冷的寒气瞬间凝结成冰墙,和殷寒剑一开始用的招式一模一样。   “你!”殷寒剑后知后觉地变了变色:“这剑式是剑阁的独传剑式,且必须配合对应的心法,你怎么可能会用?”   “我说了,是来跟殷长老求教的。”顾清远随手挽了个剑花,剑意凝成的武器在日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多谢殷长老不吝赐教,现在,比试开始。” 第11章   接下来的比武,就变成了一场照镜子一般的表演。两人一模一样的剑招,完全相同的招式。   殷寒剑气急,出招越发迅捷狠厉起来,顾清远因为受伤的缘故,动作显得有些绵软,却总能恰到好处地与殷寒剑的剑招撞在一处。   殷寒剑看着顾清远边打边吐血的模样,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顾清远不紧不慢地再接一剑:“殷长老的灵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殷寒剑挥出一记重重的戒之斩:“总归还能比你再多撑一些时候。”   “是么?”   顾清远忽然变招,原本慢吞吞的身法骤然加快。连人带剑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朝殷寒剑掠去。   殷寒剑挥出攻击后,还在收招的空隙,躲闪不及,眼睁睁看那冰刃如廉钩般朝自己斩过来,轻轻略过他耳侧,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输了。”顾清远说。   若不是顾清远临时收招,刚刚那一下足够让殷寒剑身首分离。   比武并不是搏命,只要攻击到要害部位,就算获胜。   可殷寒剑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输给天枯已经够让他觉得耻辱了,凭什么一个刚来的,连剑都用不利索的长老,也配赢过自己?   他不甘地盯着顾清远质问:“你最后那招用的不是剑法!”   他此话一出,下面一些长老也小声讨论起来:“的确不像,我看着也像是刀法。”   “而且路数十分刁钻狠辣,像是魔教的刀法。”   见有人应声,殷剑寒得意地眯了眯眼,冰戒一抖,遥指着顾清远,端起执法长老的架子:“你明明就不是剑修,却装成剑修混入剑阁,说,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你执意收聂无双为徒又是何居心?”   “殷师兄!”姚谷听不下去了,站到台上,拦在顾清远和殷寒剑中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清远长老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来剑阁也是我邀请的。他不会剑法的事我的确不清楚,这是我的不是,但也你不该这么无端怀疑清远。”   殷寒剑斜睨姚谷一眼:“你不清楚他不会剑法的事情,他自己会不清楚?既然不是剑修,为何又随身佩剑,还那么巧被你看见,又那么巧救你一命,跟着你进入剑阁,这难道不可疑么?”   “这……”姚谷真人一时语塞,这个问题他还真完全没想过。   殷剑寒叹了口气,又摆出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姚谷师弟,我知道你性子简单,你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想帮他一把。可你想没想过,如果他真是魔修派来的人,故意和其他人串通演戏,假装救你,其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混入剑阁,对我剑阁不利,那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殷剑寒怎么这么输不起啊!打不过就给你泼脏水!无耻!你才没有混入剑阁想对他们不利!你只是想收个徒弟而已】系统气嘟嘟地说。   顾清远倒不觉得生气,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没力气生气了:“他思路没错,我救姚谷确实是为了混入剑阁,我也的确不会剑法。”   【那怎么办,看这个架势,殷寒剑可能非但不把聂无双让给你,还想对你倒打一耙。万一你被他带回执法堂……】系统想了想主角被抓去执法堂严刑逼供的剧情,顿时又慌了神。   顾清远看着系统自己吓自己,好笑之余也觉得有些暖心,安慰他:“放心吧,他带不走我。”   “我的确不会什么剑法。”顾清远上前一步,坦然道。   “你承认就好,”殷寒剑冷哼一声:“那你如何解释你明明擅长使刀,却拿着剑在外招摇?”   “我不擅长使刀。”顾清远矢口否认。   殷寒剑:“你难道不承认你刚刚用的那招是刀法?”   “是刀法。”顾清远承认。在殷寒剑发难前,又紧接着补充了句:“刚才我用的那招,包括我和你对战之初所用的招式,都是顾青罗刹刀法里学过来的。”   殷寒剑勃然色变:“你和顾青学来的?”   顾清远点点头,用手压着胸口翻腾的气血:“我之前不是说过,顾青是我的仇人,我们有过一次交手,我就是那时跟他学的。”   “说来也惭愧,我昔日一直闭关苦修,心法修为虽高,功法却完全没修炼过。世面常见的功法强度不足,我一个散修又接触不到什么精妙的上品功法,所以对上顾青,还有殷长老这样的高手,也只能现学现卖了。”   殷剑寒想说顾清远一派胡言,罗刹刀法诡谲难测,岂是那么容易学会的。可是对方刚刚的确轻易地复刻自己的凌寒剑诀,确实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顾清远:“至于拿着剑。是因我认为剑为兵戈之首,包容性最强。不管是刀法棍法鞭法木仓法,都可以化用成剑招。且我自己也更喜欢用剑。”   “说得好!”姚谷听完一脸感动:“清远长老,散修真是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没有适合的功法,以你的资质,定早就顺利通过天劫,步入大乘了!”   顾清远没想到姚谷和能脑补到这一层,他根本不是什么散仙,那不过是他随口编的。不过他还是顺着姚谷的话说:“姚谷真人邀请我进入剑阁,清远十分感激。剑阁拥有天下最顶级的剑修功法,清远也愿意努力修炼,将这些功法发扬光大。”   姚谷立刻爽快地拍拍胸口:“来了咱们剑阁,以后就是同门兄弟。以后想学什么功法,尽管找我!我教你!以清远长老的悟性,必定一看就会。”   殷长老抿着唇,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不信,此人一定有问题!怎么可能有人用半个时辰就能学会一套剑招?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殷长老愤怒地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负责主持的长老一直等到殷寒剑走远了,才跳上来,小声宣布:“比试结束,胜利者,清远长老。自今日起,聂无双拜入清远长老门下。”   顾清远扯了扯嘴角,似是要笑,可气一松懈,身体骤然一沉,紧接着在系统的惊呼声里,向后仰去。   “前辈!”聂无双飞奔上台,从身后将顾清远接住,抱在怀里。入手的重量很轻,腰身窄细。聂无双恍惚间有些惊叹,这么清瘦的身体里,也可以迸发出那样惊人的力量么?   顾清远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他隐约闻见一种好熟悉的香味,是什么呢?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聂无双将顾清远带回住处,宫羽曦叫了剑阁的医仙姐姐过来,给顾清远看伤。   “清远他怎么了?”宫羽曦等医仙诊完脉,紧张地问。   聂无双抿唇不语地望着医仙,眉宇间也是一样的担忧。   医仙是个很高大的女子,剑眉斜飞,鼻梁英挺,性子也十分干脆。   她伸手在顾清远脉上摸了一把,口气轻松道:“没事,就是内伤外伤灵力透支加上心脉受损而已。”   “这叫没事?”宫羽曦听罢鼻尖一酸,泪水绕着眼眶打转。   聂无双也露出焦急的神色:“那他何时能好?”   医仙啧了一声:“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应该能醒过来,之后我再给他开调养的方子,至于能不能完全恢复,就看他造化了。他这个样子,也无法下药。”   “要躺那么久么?”宫羽曦喃喃道:“我那里倒是有些灵植是蕴养身体的,不过品级都不高,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他的小乘期巅峰,仙品一下的灵植没用,就算仙品灵植……也就是聊胜于无而已。”医仙也看过了方才的比试:“外伤倒还好说,但因为法器反噬,他那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却又在最后强行透支灵力爆发,伤了心脉,要不是靠一口气死撑,他打完就得躺地上。”   说完医仙自己先叹了口气:“我在剑阁待了也有上百年了,还是头一回见抢徒弟这么拼的。”   “罢了,总归徒弟收回来了。让他安静呆着吧。我先行告辞。”医仙看了聂无双一眼,起身往外走。   “我同你一起。”宫羽曦说。这里总归是男修的住处,她也不方便独自久留,可她走了几步仍然放心不下,又转头瞪着聂无双:“你可要好好照顾清远哦!”   聂无双不理她,只和医仙道了句谢。就又回到床前守着。   什么都做不了。   聂无双守着顾清远,仍不住又陷入一种消极的情绪中。想,自己真的太弱了,什么都做不了,总让别人牺牲,家人死了,师门没了,他连手刃仇人都不能,现在又害顾清远受这么重的伤。   如果自己强一些,是不是就能……   【你想变强么?】一个黑色的虚影突兀地出现在聂无双面前,他五官与聂无双相同,只是那阴冷邪戾的表情却是聂无双从来没有过的。他飘到聂无双身侧,贴着他耳朵,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我可以帮你。】聂无双一愣,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这里,会不会有是顾青的什么新手段,只能尽可能镇定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那虚影夸张地笑起来,笑得身形都散开了才停下,又重新聚成一团,变成和聂无双一模一样的样子盯着他:【我就是你啊,另一个你。】聂无双没说信或者不信,只问:“那你想怎么帮我?”   【你知道魔尊宴沉为什么会盯上你吗?】那虚影不答反问。   “为什么?”聂无双顺着对方的话问。   【很简单,因为你的体内有一股力量,非常非常强大,强大到连他都害怕。我可以帮你,释放这种力量,只要你同我做个交易。】交易?聂无双想,那说明脑海里这个声音并不能随便对他做什么,而是有限制条件的。条件,就是交易的内容。   “什么交易。”他问。   黑衣凑近他,脸几乎和聂无双贴在一起:【你把身体给我,我把力量分给你。】 第12章   “你这话说的不对。”聂无双质疑道:“我身体里有什么力量,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既然是我的力量,为什么需要你分给我,我又何必与你做什么交易?”   【哈哈哈。】虚影又笑起来,身体从聂无双身上穿过,又在他身后聚拢:【你还没明白么?你身体里的力量,就是我啊。你现在看到的我,不过是我在你识海里的一个投影罢了。我一直,都在你身体里。】【至于力量,我可以展示给你看。】虚影眯着眼睛,把手搭在聂无双手上。聂无双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毁灭天地一般的力量:【感觉到了么?只要你答应,这力量,随时为你服务。】“那你要怎么借用我的身体?”   黑影压低声音:【很简单,只要你打开识海,接纳我。我将与你融为一体。】【你可以用这力量做任何事。报仇,或者保护你在乎的人。这人似乎伤得很重呢,是你在乎的人吧?谁打伤的他,你不生气吗?不想,让那个人在世界上消失吗?】聂无双想了想:“我想治疗他,你可以吗?”   那黑影一愣,随即激动地膨胀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治疗?你在说笑话么?我生来就是为了毁灭的!】“那不用了。报仇我自己会报。”聂无双不再搭理黑衣,转身伏在顾清远床前。比起毁灭,他更想守护这世界美好的东西。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顾青那样的恶人,也有前辈这样的好人。   聂无双的目光在顾清远的睡颜上反复描摹,此时的顾清远神态安和,褪去了平日那种疏离感,反而显得有些弱气。淡色的薄唇微微张着,让人不禁想触摸那份柔软。   聂无双仿佛受到蛊惑,朝顾清远伸出手去,又在指尖即将碰到他时,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   不行不行!聂无双猛地摇摇头,自己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居然想冒犯前辈!   不对,选徒大会已经结束了,现在自己是不是可以叫他师尊了?   “师尊。”聂无双小声地趴在顾清远身边喊了一声。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起。   前辈是很多人的前辈。但他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师尊。就连白天那个总缠着师尊说个不停的宫羽曦,也不能取代自己在师尊心里的位置。这样想着,聂无双就觉得开心起来。   “师尊!”   “师尊——”   “师尊。”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   顾清远昏迷过去后,便觉有种暖洋洋的力量一直在修复着自己,他像是浸泡在热水里,四肢百骸都觉得温暖舒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耳边有人在喊他“师尊”。   那声音低沉温柔,又带着几分羞涩地期待与雀跃。还挺可爱的。是谁呢?   顾清远动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双湿漉漉的小动物似的眸子,充满关心地看着他,似乎被突然醒来的顾清远吓到了,试探地凑近看了看,小声道:“前辈你醒了?”   他随即又回过神来,眼里装着亮晶晶地欢喜:“真的醒了!太好了!”   顾清远听得好笑,我睡着的时候,一声声师尊叫得挺亲热,怎么一睁眼就成前辈了。   他张开嘴,声音里透着些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不叫师尊了?”   聂无双耳根立刻从粉变红,心虚道:“您你听见了啊。我那就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给他刚刚幼稚的行为找到一个恰当合理的借口。   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师尊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清远也没指望聂无双解释什么,本来就是觉得他可爱,忍不住逗他两句。   配合地摇摇头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聂无双说:“今日医仙来看过,说师尊可能要昏迷三月到一年。没想到师尊夜里便自己醒过来了。”   顾清远也知道他自己伤得不轻。   他想起昏迷时那股帮助他恢复的力量。   那时意识昏沉,还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倒是找到了。   是宴沉送他的那枚骷髅雕塑。里面蕴含着极为浓郁纯粹的木系灵气。在他受伤后便自发地注入他的体内,帮他恢复伤势。   一天内竟然已经让他可以清醒过来,在静养半月,估计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以小乘期的修为,这样的恢复速度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除非是一些极为稀有的神级治愈型灵木灵植。   如果出现在外面,绝对是能让一群顶尖修士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顾清远原本要那枚骷髅只是觉得好看,没想到自己竟然不小心占了宴沉这么大一个便宜。顾清远忽然想起宴沉那一面墙的骷髅,这么珍贵的木材,宴沉哪里得来那么多的?   聂无双:“医仙说等您醒了,再给您开方子的。我现在去叫她?”   “不必麻烦医仙。”顾清远摇摇头:“我身上有加快恢复的灵木。倒是不需要再额外浪费要药材了。”   看着聂无双站在床边不知所措的样子,顾清远又放缓声音:“坐吧,我们聊聊,既然已经是我徒弟了,我也合该多了解你的情况。”   “是。”聂无双哐哐脱了鞋子,钻进被子,挨坐到顾清远旁边。   顾清远感受着衣料传来的体温,脑袋里嗡嗡地。   我说让你坐,没说让你躺!你你身为主角的高冷呢?   男男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母胎单身gay。顾清远表示受不了这种刺激。   “你就这么坐?”   “嗯?”聂无双没感觉那里不妥:“以前山门地方小,我和师兄们都是住一起的,经常这样挤在一起聊天,便觉得很开心。师傅不喜欢这样吗?”   听着聂无双提以前的事情,顾清远心软下来,赶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挤挤就挤挤吧。主角这是和自己亲近呢。   聂无双又是被灭口,又是被灭门的,也不容易。现在肯和自己挤在一起,估计是把自己当成家人了。   “便这样吧。”   聂无双开心地蹭在顾清远身边坐下,说起自己的情况:“我二十岁引气入体的,今年突破金丹,刚好是三十岁。”   这句话让顾清远想起看书时发现的疑点。聂无双那么好的天赋,为什么二十岁以前一直无法修炼。   “为何二十才引气入体?”   聂无双摇摇头表示他自己也不清楚:“小时候总是感觉不到灵力。二十岁那年我也是一时冲动,想出去闯闯,路上误入了一片林子,遭到野兽攻击,忽然就感觉到灵气了。”   这倒是和小说中说得一样。聂无双是因为被野兽攻击,在生死关头激发了潜能。   但顾清远不接受这个解释。   别人的天赋与生俱来,怎么到了聂无双这里还需要激发一下?那在激发之前,他的天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压制的呢?   小说里或许可以不在意这些细节,但当这里成为一个真实世界,必定会有一个恰当的理由。   “小时候你一直没有没法修炼,家里没带你去查过是什么原因么?”   顾清远撑坐起身,背靠在床头上,聂无双忙抽了个垫子给顾清远垫在身后,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父亲说没有天赋也挺好的,一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你家里人都是什么修为?”   “父母是金丹,哥哥是筑基。”   “他们年龄多大?”   “父母那时有五百多岁了。哥哥和我只差一年。”   顾清远点点头。修真之人一般为了修行,不会轻易破身。生孩子就更晚了。一般都要在,修为停滞,进入天人五衰之后。   五百多岁还没突破金丹,也确实应该天人五衰了。   只是天赋如此平庸的父母,当真生的出聂无双和他哥哥这么厉害的孩子?   “那你能够修行的时候,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情么?”顾清远想了想问。   聂无双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良久才低着脑袋,难过地说:“我回到家里以后,父母和哥哥都死了,应当是顾青杀的。”   “抱歉。”顾清远想问的不是这个,但这件事似乎又是个绕不开的话题。   聂无双抬起脑袋,有些茫然地望着顾清远:“我一直在想,我要是不走,大不了就被顾青抓去,那我父母那天,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语气软软的,像个呜咽着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此自责。”顾清远忍不住用手在他发顶揉了揉。   这个举动让两个人同时愣住。   作为有节操的gay,顾清远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点占便宜的嫌疑,一秒恢复冷淡,缩回手,眼神不自然地看向窗外:“我是说,凶手是顾青,你不要为了别人的恶行怪罪自己。况且顾青那种人,做事狠厉不留余地,就算你在场,为了灭口,他也不会放过你的家人的。”   聂无双情绪明显好了不少,双眼亮亮地问:“师傅能再摸摸我么?像刚才那样?”   “嗯?”顾清远疑惑地看着他?属狗的么?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喜欢被人摸头?   聂无双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目光殷勤;“以前哥哥每次修为长进,母亲就会这样摸他的头,我那时觉得很羡慕。可我不会修行,母亲虽然待我不错,但从不与我亲昵。刚刚师尊那样安慰我,弟子觉得很开心。”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被摸个头都觉得开心?   顾清远老父亲的一颗又疼惜起聂无双来来。   也不觉得两个大老爷们互相摸头尴尬了,在聂无双头发上轻轻揉了一把,非常溺爱地想:现在聂无双是他顾清远的徒弟,必须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还有!   只是静下来之后,顾清远心里的疑惑仍然存在。   聂无双的父母不太对劲,发现孩子不能修炼后寻医问药,反而劝对方当个普通人。还从来不和他亲昵。   这不合理啊。除非,聂无双不是他们亲生的! 第13章   会吗?   顾清远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   父母资质平庸,聂无双资质出众但小时候无法修炼。   存在一个年纪相仿资质很好的弟弟。   聂无双的父母对聂无双态度奇怪。   “你是说,你在离开家以后感知到灵气的对吧,那时候你离家多远?”   聂无双怔了一下,不明白顾清远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应该有百里外了。”   顾清远点点头想:现在假设聂无双的确不是他父母所生,而他弟弟是,那会不会是,父母用某种办法封印了他的修为?   说起来,魔教倒是有一种秘法,可以通过刻在身上的符阵把一个人的修为天赋,转给另一个人用的,不过条件很苛刻,要求两人必须在接受的一方出生后,立刻用彼此的血在对方身上刻下符印才,且符印传递双方,不得相距过远。   只是,原文里聂无双的父母不过是两个金丹修为的东陆修士,怎么可能知道魔教的秘法?   除非聂无双的父母并非是东陆修士,而是后来才逃到东陆的魔教叛徒。   这可能么?   顾清远几乎要否定自己这个猜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些被他忽略的巧合。   十年前,聂无双离家,成功感知灵力。同一时间,宴沉派人去东陆抓人。   如果是自己推测的那样,那倒是能解释:之前不抓聂无双,不是宴沉不想,而是因为聂无双被符印封住了气机,宴沉无法感知他的存在。   宴沉要求顾青处理聂无双的父母,也并非是针对聂无双。而是单纯在处理两个魔教叛徒。   这样确实一切都说的通了   系统觉得顾清远的思路有点偏:【也有另一种可能啊,聂无双就是他父母的孩子,他父母也的确是一开始就知道魔尊,知道他会来抓聂无双。所以故意用符咒遮盖,避免聂无双被找到。】“那他们为何从不与聂无双亲近。为什么宴沉要抓两个普通金丹修士的孩子,就算抓为什么他不抓天赋更好的弟弟?聂无双又不是什么鼎炉体质,抓他也不能促进修行。”   “连他的不死之体也是后来才激发出来的。说起不死之体,这个东西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反正他父母和弟弟都没有。”顾清远坚持自己的猜测。   可要证明猜测,还缺一个有说服力的证据。   验证符印已经不可能了,就算真的有符印,当聂无双感知到灵力的一刻,说明符印就已经消失了。   死者也经被顾青处理干净,想重新验证血缘也是不可能。   想调查聂无双的身世,还是要从宴沉、聂无双的联系上下手。宴沉到底为什么抓聂无双?   说起来……   顾清远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左护法说圣物于三十年前失窃,宴沉发了好大火,屠戮一万魔修的事情。   刚刚好,聂无双今年也是三十岁。   三十年前丢失的圣物到底是什么?这事和聂无双,和他的父母,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顾清远觉得隐藏在原著背后的东西,正逐渐在自己面前露出他的轮廓。   顾清远想得认真,他的目光放得很远,人也好像离得很远。   聂无双看着顾清远,师尊明明就在他旁边,可他却觉得,他完全无法进入对方的世界,忍不住凑近些,问:“师尊在想什么?”   顾清远缓缓收回神色,看着聂无双近在咫尺的脸,不由往后躲了躲,敛眸道:“没什么。”   聂无双有些失落。就算师尊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尊,但师尊的世界,他仍离得很远很远。   聂无双起身告了辞,给顾清远掖好被角,让他好好休息。   .   朝阳抚着云霞,雾海在山间升腾。青石峰上山木葱翠,叶子上凝着夜露,滴滴答答地打在石板上。   顾清远置了个软塌在屋前,裹着锦被斜靠在上面。面前摆着一盘灵瓜灵果,看着惬意又暖和。   距离他收徒那日已经过去十余日,顾清远身上的伤在神木的滋养下,已经大好。只是身体还有些虚,懒洋洋的。   修行之人原是不该怕冷的,但顾清远受伤后,聂无双见他脸上总少些血色,便总忍不住劝他多捂着些。   顾清远在这些事上也没什么所谓,只当顺了徒弟的孝心。一边磕着灵瓜灵果,一边看聂无双舞剑。   聂无双一身玄青色弟子服,手中一把墨铁长剑,用的是在上清峰学的沧海剑诀。   剑诀品级只属三流,但聂无双舞起来,却有灵气如海潮奔涌,涛声烈烈。生生舞出了一流剑诀才有的剑之意象。看上去比上次又精进了不少。   “没有拘泥于剑诀本身,而是融入了自己的感悟,这很好。”顾清远点点头,即使是夸奖,他的情绪也显得淡淡的。很有当师尊的威严感。   “都是师尊的功劳。”聂无双不好意思地收起剑:“那日看到师尊对战殷长老,心中似有所感。今日便试着用出来了。”   “那我倒要考考你,”顾清远挑眉:“都感悟了些什么?”   【你其实就是想听主角夸你吧?】系统看着顾清远一本正经的模样,默默拆台。   顾清远厚着脸皮理所当然道:“如果收徒弟不是为了听彩虹屁,那将毫无乐趣。”   【?】   【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培养主角,给他一个快乐的成长环境么?】聂无双想了一会儿,才答:“那日旁人都说师尊用短短半个时辰就领悟了殷长老的凌寒剑诀。但我觉得,师尊并非在复刻殷长老的凌寒剑诀,不过是将每个剑招里的意象提炼出来,再用自己的剑来重新表达。”   顾清远惊讶于主角敏锐地判断:“为何这么说?”   “很简单,”聂无双眼里露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狡黠:“因为殷长老的剑诀是需要配合心法的,师尊不可能能通过剑式,把殷长老的心法一起学了。”   “所以呢?”顾清远鼓励聂无双继续说。   “所以师尊其实也没有去学殷长老的剑诀,而是把从他那里领悟到的剑意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聂无双说。   “不过虽然能猜到大概意思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没法想象师尊是怎么用属性完全不同的灵气,凝聚出殷长老的剑意的。”   像聂无双在上清峰,所修的心法是大陆通用的五行心法之一的水行心法,而使用的沧海剑诀也同属水系,同属性的心法会让他的剑意凝结的更加顺利。要是给他换个火系的剑诀,他可没办法用出来。   顾清远:“这不难,只要抹去剑法本身的属性就好。人无法在一张红色的纸上绘出绿色,但若是白纸,那便可以任意涂抹。”   “前辈是说,像《大衍心法》那样?”   《大衍心法》是剑阁的顶级功法。本身没有属性,其中包含万千演化变通,故称大衍。   这套心经的创作者也是剑阁的创立者。但在他只后,这套大衍心法却逐渐没落了。   比起固定的意象,变通本身,要更难领悟得多。   很多剑阁弟子在拜入后曾经尝试过转修这门心法,但无不因为进境过慢而放弃了。   唯数不多坚持到底的,却又因为迟迟无法破镜,最终迈入天人五衰,陨落在修真界的历史里。   “没错,就是《大衍心法》。”顾清远说。   【你疯了?你不会想让主角修炼《大衍心法》吧?】系统惊恐地喊起来,他想过顾清远教徒弟不靠谱,没想到会这么不靠谱!   原著里主角修炼的明明是天枯剑圣同款,《枯木心经》。怎么到顾清远这里就变成《大衍心法》了?   【那《大衍心法》这么多年都没一个人能修成,你居然让聂无双去修这个?你不怕他从此修为就卡在金丹到头了?】顾清远自信满满:“不会的,我觉得大衍心法才适合他。他是我的徒弟,生来就是要挑战不可能。”   【……】系统已经开始同情主角了。碰到这么一个父爱如山体滑坡的坑爹师傅。   “师尊希望我修炼这个功法?”聂无双自己也显得有些意外。   顾清远没说是或者不是,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按我原先的设想,我自身与木系灵力更为亲近一些。所以我更想修炼剑尊的那本《枯木剑法》。而《大衍心法》虽然更为玄妙,但……”   “但你怕进境太慢。”顾清远截过聂无双的话说:“你内心并非不想探索大衍心法的奥秘,只不过更想早日提升实力,报顾青杀师灭门之仇,是么?”   是这样吗?聂无双一愣,他选择枯木剑法,确实是觉得自己修炼这个是最有利于提升实力的。至于《大衍心法》则一开始就被他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了。   “聂无双,你修行的初心是什么?”顾清远静静看着他:“除了仇恨之外,你最初离家出走,去寻找踏上修行之路的办法之时,你想得到的是什么?”   “我……”聂无双眼神茫然的回忆着,拨开记忆的层层云雾,试图去寻找那个最初的自己。   “徒儿想变强。”   “想仗剑行天下,看遍山河万里。”   “想踏碎天道束缚,领悟世间万法。”   是了他那时少年意气,总是这样天真又充满野心的。   可后来发现,他的剑不仅不能直指大道,看遍山河,甚至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是,师尊说得没错,若是当初的我,的确会选择《大衍心法》。”聂无双承认。   “但现在的我,不能只为自己挥剑了。所以我不敢去冒那样的风险修行《大衍心法》。”   聂无双说完,像是做错了一般低着脑袋,又抬起眼睛由下往上看着顾清远:“师尊,我是不是叫你失望了。”   顾清远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失望,我只替你可惜。”   “也罢,左右换功法也不急于一时,等过几日我伤好利索了,再带你去冥思阁挑选。”顾清远暂时把这个话题搁到一边。从榻上起身,站到聂无双背后指点起来:“刚才你的招式间,气势有余,灵活不足,每一个招式都太过尽力了,反而显得有些笨重。   “像破冰这样的剑式,讲究的是以点破面的锐利,流波这样的剑式,则是水利万物的圆融……”   聂无双惭愧道:“师尊说的意思我懂,但用起来,总是无法通过剑法达到那般意境。”   “我教你。”顾清远握住聂无双拿剑的手,带着他比划起来:“这里,动作幅度不要太大,会影响速度。运转灵气的时候,想象你是一汪流水,被寒冰压抑了整个冬季,正蓄势待发,趁着春消雪融之际一举冲破那层屏障。”   顾清远讲得认真。一边手指顺着聂无双的静脉方向游走。一边带着他重复刚才的剑招。   聂无双却心猿意马地渐渐走起神来。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顾清远身上,他隔着衣服虚点在自己身上的指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一起说话的气息轻轻打在他耳后,麻痒的感觉从哪里顺着脊背向上蔓延。   师尊的手腕好细好白呀,不过手指修长有力的,很好看。师尊傅说话的声音请冷冷的,但气息原来也是热的。师尊他离得好进啊,好像一转身就能抱住……   聂无双一边胡思乱想着,很快脸红成一只水煮螃蟹。   “你不舒服么?”顾清远注意到聂无双的动作僵硬,放开了他。   “是有些热了。”聂无双目光闪烁,不敢去看顾清远的眼睛。自己真是太不像话了,师尊在教自己舞剑,自己却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休息一会儿吧。”顾清远坐回榻上。   他难得自我检讨起来,刚刚教得入神,一不小心对徒弟连摸带抱的,也难怪人家不自在了。 第14章   宫羽曦御剑在雾海穿行,一边还催促身后的欧阳非:“欧阳师兄,你快点啊。”   “清远长老估计还在昏迷,你早去晚去又有什么区别?”欧阳非一边说,一边顺从地加快了几分速度。只是看着宫羽曦着急关切的模样,仍忍不住酸溜溜抱怨了句:“平日喊你练剑修行,倒从不见你这般积极。”   宫羽曦讪笑几声:“我什么情况师兄你还不知道,打坐都能睡着的咸鱼一条。你喊我练剑修行,我哪能积极得起来。你要是喊我下山玩,吃馆子,我一准跑得比谁都快。”   欧阳非无奈地摇摇头:“下山玩你可别想了,我师父说了,让你好生修炼,在你突破金丹中期前,都不许我带你下山了。”   “那怎么行,我才金丹没多久,突破中期还早呢。要是这么长时间不让我出去,我都要闷死了。”宫羽曦踩着飞剑蹭到欧阳非身边:“欧阳师兄,我同你可是最亲的,你要帮我呀。”   最亲的么?欧阳非开心又无奈地看着宫羽曦,他总是磨不过宫羽曦的撒娇,每次听她这样说,就兀自心跳得飞快。   可他心里知道,宫羽曦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热心肠的好师兄而已。   欧阳非喜欢宫羽曦,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   他从不敢表露这份心绪,只默默扮演他的好师兄:“你天赋不差,只是性子实在惫懒了些。这些日子我会多督促你修炼,直到你突破金丹中期为止。”   “你怎比小师叔还可怕!”宫羽曦夸张地叫了一声,又踩着剑飞远了。   两人一追一赶来到顾清远居住的山峰。   还未落下便听见水声呼啸。再离近些,又见江河仿佛倒悬于山川之上,汹涌奔腾。   “奇怪,这边没有瀑布吧?”宫羽曦疑惑地降落在庭前,抬眼却看见,顾清远在教聂无双舞剑。   那奔腾的江水之声,便是顾清远舞剑带出的意象。   “见过清远长老。”欧阳非和顾清远行了个礼。虽然他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顾清远,觉得他和小师妹走得太过亲近,但现在对方是他的师门长辈,该有的礼数,还是得遵守。   “清远,你的伤好了?”宫羽曦才不管什么礼数,一看见顾清远就满是惊喜地凑上前去。   顾清远收了剑,淡淡同两人打了个招呼,又答道:“已经大好了。”   “欧阳师兄。”聂无双主动和欧阳非打了个招呼,看看宫羽曦,又不太情愿地喊了一句:“宫师姐。   “哎!”作为小师妹的宫羽曦头一次被人叫师姐,笑得见眉不见眼。原本不太喜欢聂无双的,现在瞧他也顺眼了许多。   “现在叫师姐还太早。”欧阳非却不解风情地拆了她的台:“剑阁的同辈之间,并不以入门早晚定高低,而是以剑塔的排名排辈分。说起来,再过不久,又到一年一度的剑塔小试了。待那以后定好位序,再喊不迟。”   没等聂无双问什么,宫羽曦先咋呼起来:“什么?剑塔又要开了吗?这么快?”   她瞬间没了当师姐的心思,眉头紧锁,愁得像一个即将参加期末考却还没预习功课的学渣:“完了完了完了,一年一度的丢人时间又要来了,本以为今年剑阁收了新弟子,可能有人给我垫底了,现在看看,可能是我又多了五个师兄……”   她入门二十年,在剑意上却进境极为缓慢,加上她自己也是不爱修行的咸鱼性子,生生当了二十年吊车尾。   所以每年小试就成了宫羽曦的处刑时间,剑阁之人都笑称:流水的师兄师姐,铁打的小师妹。   “剑塔是什么?”聂无双问。   顾清远看过原著,倒是知道这一段的。   剑塔是剑阁用来考教弟子的地方。   不过剑塔并不考剑阁弟子的修为,只考察他们各自对于剑道的感悟。   在剑塔中,测试者的修为是被完全封印的,想要突破塔中障碍,必须依靠自身对剑意的领悟。爬得层数越多,说明感悟越深。   剑塔比试分为小试,梯试,和大比。   小试一年一度,所有剑阁弟子都可参加。其中通过剑塔二十层的,可进入梯试,进入梯试的弟子,不需要在继续参加小试。   梯试十年一度,其中通过五十层的弟子,可参加大比。   大比五十年一回。十年前刚好是上一期大比结束。   每次剑塔开放后,所有人的排名会在剑阁内公示。   欧阳非入门不过短短六十余年,不仅已经踏入金丹后期,还顺利拿下大比第一。也成了剑阁如今人人敬仰的大师兄。   原著里聂无双第一次爬剑塔时刚刚开始修行枯木剑诀,名次落在百名开外,堪堪进了梯试。后来梯试时却一举夺魁。待到大比,更是超越了欧阳非,成为新一任首徒。前后用时不到三十年。完全盖过了欧阳非当年的荣耀。   正是这件事,加上小师妹在后来对聂无双表现出的好感,让欧阳非对聂无双有欣赏渐渐变成嫉妒,又因为小师妹的死亡,终于变成了恨,最终兄弟决裂,走向背叛。   此时欧阳非对主角还并没产生那样的情绪,好兄长一般认真为聂无双介绍完了爬剑塔的规则,诚恳地邀请着聂无双:“你入门也有些时日,待定下修习的心法剑诀后,不如也去剑塔试试身手。”   “师尊?”聂无双扭头看像顾清远。前两日他们讨论关于修行心法剑诀的事情,还没定下。   顾清远:“去吧,选功法的事不急。”   “聂师弟还没选定功法?”欧阳非有些意外:“是碰到什么问题了么?”   聂无双看了看顾清远,没有多说。他知道师傅劝他是出于好意,他现在的心态的确是太急着变强了,已经忘了当初修行的初心。   可他没有办法不着急,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时常还能想起家人师门被灭的惨状,仿佛能听见那些人跟他说话,问题为什么还不杀了顾青,帮他们报仇。   “是在修行功法上有点分歧。”顾清远倒是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我希望他修行《大衍心法》。”   “《大衍心法》?”欧阳非微微变了脸色,倒是能明白聂无双为什么不肯听了,甚至有些同情起聂无双来:“那心法从没有人修成过。就算聂师弟天赋高,让他修行那个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是啊是啊。”这次连宫羽曦也站在聂无双一边:“我师傅天枯剑尊当年也是顶尖的天赋,他一开始就选择了《大衍心法》,可花了一百年时间,他都没能悟透大衍心法的剑意,最后又不得不放弃了,转而修炼了《枯木心法》,才有了今日成绩。”   两人说的这些,顾清远知道:“你们不必劝我,我不会干涉聂无双的选择。只是我希望他不要那般着急,可以再仔细考虑一下。等剑阁小试以后,再做决定。”   聂无双没想到师尊会这样说,毕竟在师门里,师尊对徒弟的修炼有绝对的话语权。顾清远平日脾气随和,但并非一个会轻易更改决定的人,他也不想和师尊因为任何事发生龃龉。   他试探着问:“那如果我那时还想修炼《枯木心法》?”   顾清远淡淡答道:“自然也随你。”   系统不懂了,以他对顾清远的了解,如果他真的不想聂无双修炼《大衍心法》,那他一开始就不会开口:【这么拖着聂无双有什么意思,你就确定聂无双小试以后会改变心意,听你的去修炼《大衍心法》?】“我确定。”顾清远笃定地说:“他一定改主意的。”   【可为什么啊?】   顾清远意味深长:“你忘了剑塔里面有什么了么?” 第15章   剑塔坐落于剑阁最高的斩苍峰,平时隐在山体中,只有十年一度的开启之日,才会从山体中浮起,立于山顶之上。   剑塔上下一共百层。塔顶高不可见。塔身呈石青色,即使在最暖的阳光下,也泛着淡淡的冷光,仿佛一把利刃,直穿云霄。   聂无双站在剑塔前,便仿佛能感觉到其中轰鸣的剑意。   “这剑塔是一千多年以前剑祖开山之时设下的。”宫羽曦瞧着聂无双的神色,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表情:“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震撼?”   聂无双轻“嗯”一声。   因为即将面临考核,宫羽曦话比平时更多了:“我跟你说,这里面每一层,都有一道先人留下的剑意,有些是咱们剑阁的大能留下的,有的是从外面找回来的。你可别小瞧这批剑意,最上面那二十层,连我师傅,掌门剑尊都达不到。”   “嗯。”聂无双又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其实不需要宫羽曦介绍,在知道有剑塔考核以后,他早已查阅资料,弄清了剑塔的情况和测试规则。   剑塔共一百道剑意,按照威力大小,分五个层次:一到二十层的剑意是意象级,就是在使用剑意的时候,能够召唤出对应的剑之意象。这个剑阁弟子基本都能做到,差距在于意象凝实程度罢了。   二到四十层是声形,那日师尊演示上清峰的功法,能具现出水声水形,便属于这一层次。   四到六十层是化刃。剑意可化意象,意象又可化为实质冰刃攻击,比如那日比剑大长老所用的冰之刃。   再往上的是剑域。剑意所在之处,为剑之域。能够凝聚剑域是剑尊的标志,当今修真界能做到的只有天枯剑圣一人。   最上面二十层,传说当年那个开山剑祖已经突破了剑域层次,而他真正的剑意就留在剑塔的最后二十层。可到现在为止,那里都还没人进去过。所以在剑域之上的那层境界,便也无人知晓了。   他们今日是小试,只开放剑塔的前二十层。   进入塔后,所有人会在空间上被分隔开,也就是说,虽然大家一起进入剑塔,但能看见的人,只有自己。   进入塔后,每一层先人留下的剑意会化身剑意之灵,重现当时的这一剑,成功接下,就可以进入下一层。失败也不要紧,只要没被淘汰,就可以不断尝试。且不会真的受伤。   时间是一整天,二十层全部通过,就可以从塔中离开,未能通过的弟子,在一日时间结束后,也会被剑塔送离。   宫羽曦巴拉巴拉说了半天,连个捧场的都没有,就得来两声“嗯”。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待,不满地鼓着腮帮子:“喂,你这个人能不能稍微多给点反应,怎么清远一不在,你就变得跟个石头似的。哎今天欧阳师兄也不在,要不是看在你是清远的徒弟的份上,我才懒得带你呢。”   “不用勉强。”聂无双语气生硬地说。   “你也知道我勉强啊。”宫羽曦没好气地说。   聂无双转头一看,却见宫羽曦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写着不高兴。   聂无双认真反思,宫羽曦特意带着自己是好心,总晾着对方也不好。于是他想了半天,终于找了个当前比较适合的话题开口问:“你以前最高爬到几层?”   “我……”终于等到聂无双主动说话的宫羽曦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这个问题问得心口一闷,能当铁打的倒数第一,当然是因为她一层都没爬过!   宫羽曦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她好心好意给聂无双讲剑塔规则,结果对方却来揭她伤疤?   您还是闭嘴吧谢谢!   两人间彻底安静下来,这倒是让聂无双松了口气,他实在不太擅长和陌生的异□□流。   随着日头移到天空正中,剑塔一层的石门缓缓开启。剑阁弟子鱼贯而入。   聂无双的注意力迅速被开放的剑塔吸引过去,也跟着人群进入剑塔之中。   塔里果然和宫羽曦说得一样,明明几百名弟子一同进门的,但进来之后却只能看见自己。和面前的一座石板。   石板上刻着一道剑意。剑意冷清清的刻在石板上,可一眼望去,却觉得有炎火熊熊,灼痛了眼。   聂无双想:看来是与火焰相关的剑意。   水行功法对火行功法有天然地克制作用,聂无双拎起长剑上前。   “新来的?”石板前出现一个穿剑阁衣服的修士,目光挑剔地打量着聂无双。   聂无双没想到剑灵居然看起来跟真人无异,还会说话,但想到对方应该是位前辈,还是应了一句:“在下聂无双,请……”   “吃我一剑!”那剑灵却显得十分急躁,不等聂无双说完,一记带着烈焰的火剑就劈头盖脸地朝聂无双斩过来。   透过那一剑,聂无双仿佛看见熊熊火海在周围燃烧起来,量空气中的温度都跟着提升了不少。   聂无双抬手招架,滔滔江水熄灭了无尽火海。   连带那剑灵都淋成了透明的虚影,虚弱地摆着手:“还行。算你通过。”   一连十九楼,聂无双遇见了各种属性的剑意,他们的剑灵性格也各不相同,有的话多,有的话少,有的暴烈,有的温吞。他们并没有生前的记忆,剩下的灵智也不算高。但每个人的剑意都有各自特别之处,一番打斗下来,聂无双感觉自己对于剑意又有了许多新的领悟。   他几乎没有停顿,一口气上到二十楼。若是在拜师以前,他或许也能爬上上来,但绝计不会有现在这么轻松。多亏了师尊这些日子,对他剑意上的指点。   还剩最后一层。聂无双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   师尊说让他多留意一下二十楼的剑意,因为这道剑意的使用者,修行的正是师尊所推崇的大衍心法。剑意虽浅,却并不容易对付。   想到师尊,聂无双有些走神。   师尊原本答应了今日会陪自己爬塔的,早晨却临时变了卦,说是有急事,急匆匆地离开了剑阁。   是有顾青的消息了么?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办?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聂无双不知道的是,彼时他担心的人,已然远走大陆的另一端,换了另一重身份。   顾清远换回魔修的衣服,又戴好面具,推开静修室的门。   白虎堂主正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   白虎堂主名叫白墨,模样看着像个十三四的少年,性格也是四圣堂堂主里最跳脱的,虽然他实际上已经八百岁的高龄了。   “何事唤我?”顾清远问他。   “我哪敢扰您修行啊,”白墨缩缩脑袋,一副很怕顾青的样子:“是尊主传您去一趟。”   宴沉找他?顾清远脑海里闪过宴沉那张俊美妖异的脸。   奇怪起来。会是什么事呢?   原著里并没有相关的剧情提示,毕竟一直是聂无双的视角。所以他也无法从原著推断宴沉的目的,只能猜测,或许是和聂无双无关的任务也未可知。   顾清远理理衣角:“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他没做耽搁,很快赶到宴沉住处。   推开门,依旧是熟悉的血腥味,此时宴沉倒是没泡在池子里,而是披着衣服站在一方巨大的石桌前,拿着画笔,在一方石桌上画着什么。察觉到顾清远来,他也没有停笔。   顾清远心里好奇,想知道那画纸上画了什么,但在宴沉这里,他又不敢随意放出灵识。只得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宴沉画完。   宴沉直到最后一抹颜色也勾勒完毕,才抬起头来。瞥了眼顾清远脸上的面具,目光里带着探究:“听说你最近在闭关?”   顾清远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应对:“修为久无进益,属下便想,许是这些日子太过惫懒的缘故。便打算静心潜修一段时日。”   宴沉放下手中画笔:“那,闭关这些日子,可有什么进展?”   怎么忽然关心起我修炼了?顾清远觉得有点奇怪。只谦虚着:“顾青驽钝,加之时日尚短,未能有所突破。”   “是哪里没参透了?”宴沉信步向他走来,高大的影子罩在顾清远身上,让他没来由地感到几分紧张,像是被捕猎的猛兽逼近了一般。‘顾清远强自伪装这镇静,便听见宴沉低缓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似撩拨一般问,“要我教你?”   “不麻烦尊主了吧。”   我怕自己忍不住和你搞什么奇怪的师生play。   顾清远在心里说着没修没羞没臊得骚话,表面却乖巧地低着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   不过顾清远心里也奇怪,好好的,宴沉怎么忽然关心起他来原著中,明明宴沉对下属从来都是工具人一样的态度。   “不麻烦。”宴沉一抬手,直接把那神器榜上赫赫有名的战斧堕天唤了出来,手握着漆黑的手柄,随意将巨大的斧头抗在肩上,便仿佛睡醒的凶兽露出了獠牙,歪头看他,眼里闪着兴味:“我们过过招?”   凶厉的战斧劈散了顾清远脑袋里的风花雪月。   顾清远想起书里他和聂无双最后那毁天灭地的一战,心里算着几个自己才够他一斧头劈的,毫不犹豫地推辞道:“尊主实力举世无双,难逢敌手。属下哪里打得过。”   宴沉却笑起来,漂亮得仿佛诱惑人心的妖物:“你怕什么?我还能真把你弄伤不成?” 第16章   出乎顾清远预料的是,宴沉居然真的指点了他。   把修为压制到小乘,在房间里和他过招。   堕天的威力也大幅压低了,让他用鬼眼罗刹刀也能招架。   且宴沉用的是顾青的那套《罗刹刀法》,除了武器不对,几乎完全复刻了顾青的招式。   【不会吧!宴沉怎么也能随意使用你的招式?原著里他用的功法不一直是独门功法《断星》么?】系统惊叫道。   遇见一个BUG一样的宿主,虽然不科学,但好歹算是个好事。   遇见一个bug一样的反派,就很危险了。   顾清远对这件事反应还算淡定。能修到宴沉这个境界,所谓不同武器,不同招式,早就一通百通了。只要他想用,又和自身修行的心法不冲突。别说是用他的刀法,就算是用左护法的媚术,右护法的阵法,他都不奇怪。   虽然他的刀法属于冥属性,而宴沉的刀属于金属性,但就像《大衍心法》能够包容一切正道功法一样,宴沉修炼的功法应当也是包容性很强的。   而且顾清远认为,只有这一类心法,才是真唯一可以达到圆满之境踏碎虚空的。这也是他坚持让聂无双修行《大衍心法》的原因。   只是顾清远一边打,一边纳闷,宴沉到底想什么呢,怎地忽然同他过起招来。虽然他不介意拥有一个帅哥陪练,可是对方这种摸不清看不透的举动还是让他多少有些不安了。   【您不安的时候,能别老盯着别人脸和肌肉看么?】系统小声吐槽。   顾清远理直气壮:“本来就打不过,少看也不能赢。”   【看了也赢不了啊。】   “至少我收获了快乐。”   看帅哥真的很快乐。顾清远想:尤其宴沉战斗的时候,他身上的肌肉会绷起蓄势待发的力道,危险又漂亮,仿佛一只在狩猎的大猫,那双黑色的眸子,会亮起来,带着嗜血的凶残,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   顾清远每每和宴沉对视,都会被宴沉眼里沉凝的杀意击中。产生一种过电般地战栗感。   诶嘿,刺激!   不过刺激过头了,就容易走神。这一走神,便被宴沉抓到破绽,敲掉了手里的刀刃。   宴沉绕到顾清远身后,一手握着顾清远的肩,一手持利斧虚环住顾清远,斧刃抵着他心口。   “大护法平日修行也这般心不在焉么?”   低低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气息拂过顾清远耳后,那里正是顾清远敏感的区域,顾清远几乎是瞬间有了反应,耳根瞬间红的滴血,绷紧全身,好险才没哼出声来。   玛德!妖精!宴沉一定是故意勾引他!   顾清远不肯吃亏,反口调戏回去:“平日里又看不见尊主,自然不会走神。”   只是那声音微哑,调子比平时软些,听着不像是调戏,倒像是个撒娇的小猫。   宴沉视线朝下扫,便瞥见那通红的耳朵。心里有些好笑。这假扮顾青身份的人,居然对自己有这种心思?   简直……色胆包天。   宴沉收起战斧,从身后望着顾清远的背影。方才此人用的的确是顾青的功法,应该和突然出现的剑阁的那个“清远”散仙,不是一个人。   毕竟身形长相可以伪装,修行的功法可不好伪装。就算那个清远可以用出顾青的刀法,宴沉也不觉得有人能轻易在一群剑修眼皮底下藏起通身的魔气。   不过就算不是清远散仙,这个假顾青的人身份目的仍然存疑。明明身体是顾青的,功法修为也是顾青的,但里面的芯子却不是顾青的。   是夺舍么?   能夺舍顾青的人,实力应当也不弱。宴沉不介意也无意追究对方的意图,只要他能为自己所用,真的假的顾青,又有什么关系?   宴沉放开顾清远,走到画前:“有个事交代你办。”   听见要说正事了而,顾清远收敛起神色:“但凭尊主吩咐。”   宴沉扯起桌上的画纸抛到顾清远怀里:“认识么?”   顾清远拿起画纸一看。画上画得是顾清远在剑阁那场收徒大会比试时的模样。   宴沉画工很好,寒冰剑气缭绕,白衣青年手持冰刃,腮边染血,隔着画纸都能看出那场打斗的激烈。   【啥情况,掉马了?宴沉怎么会画这幅画?他当时在现场?他知道你是清远了?】“别慌。”顾清远拿着画的手还算稳当,甚至有心情欣赏一会儿:“这画我得想办法要走。”   【你有计划了?】   “什么计划?”顾清远跟系统思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你不觉得宴沉把我画得很帅么?”   【……】系统不想管了,反正如果掉马,被大反派弄死的又不是他。   “是清远散仙。”顾清远卷起宴沉的画,理所当然地收进空间里:“属下的确与他有点纠葛。”   宴沉会注意到聂无双的师傅,顾清远并不意外。他看的出来,宴沉不信任顾青,他虽然不离开坤山,但必然会有自己的信息网。这张网不仅笼着魔教,也笼着正道的几个大门派。   清远这个身份突兀的出现在主角身边,来历不明,他当然会在意。   “说来听听。”宴沉不紧不慢地在旁坐下,长腿交叠,单手托着下巴侧头看向顾清远。   “他说他有个徒弟死在属下手里。前些日子从西陆一直追着属下去了东陆,此人身手颇有些邪门,他似乎会复制别人的招式,属下不愿与他纠缠,便离开了。”   宴沉点点头,顾清远说得这些事情,倒是和他得到的情报都能对上。于是他又问:“那你可知道,此人现在成了聂无双的师傅?”   顾清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低声嘀咕一句:“他俩怎么凑一起了?”   又“慌忙”给宴沉请罪,语气里混杂着愧疚,惶恐的情绪:“是属下失察,竟因为闭关修炼,耽误了尊主的正事,实在该死。”   宴沉的视线紧紧盯着顾清远,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些破绽。   顾清远抬起头隔着面具回望他。   演得很好。宴沉想:不过演得太好有时候也是一种破绽。   眼前的青年,有时候像顾青,有时候不像。这反而让宴沉能轻易分辨,他什么时候是在说实话,什么时候是在演戏。   而且,“顾青”还没发现,他的说辞里有个很大的漏洞。   如果他真是顾青的话,他应该不会忽略,那个清远散仙其实和面具底下的顾青本人,长得很像。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宴沉倒也不至于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他身上来。   “我听说他在找你,你想个办法把他引出来,然后……”宴沉储物戒指里摸出一个瓷瓶丢给顾清远:“杀了他。”   “是。”顾清远接下瓷瓶,并没急着打开,里面想来无非就是些提升功力助他打赢的东西。   交代完正事,宴沉朝顾清远伸出手来:“画。”   “嗯?”顾清远开始装傻。   宴沉被他气笑了:“刚刚你收进空间的,怎么,大护法不打算还我了?”   见糊弄不过去,顾清远转变策略,拍起宴沉的马屁:“我见尊主这画十分精妙,其上似有剑气回荡,打算回去细细参研领悟,还希望尊主准允。”   “不准。”宴沉却半点面子也不给:“那画我留着还有其他用处。大护法要是喜欢参悟剑意,我单画几道与你便是。”   这下倒是把顾清远噎住了,他哪里需要什么剑意,他不过是喜欢宴沉画的那副画罢了。   “不敢劳烦尊主。”难得吃瘪的顾清远不情愿地把画还了回去。   还气哼哼地透过面具瞪宴沉:小气,一副画而已,送我怎么了?那画上画的是我,你留他有什么用,总不能对着自给自足吧? 第17章   回到住处,顾清远打开宴沉给他的瓷瓶。   【大手笔!】系统一看到瓷瓶里的东西就嚷嚷起来:【这里面装的居然是三颗顶级焚血丹。】焚血丹是一种可以短时间提升修为的丹药。一颗顶级焚血丹可以在一个时辰的时间内,把顾青的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到大乘前期。三颗足够顾青提升修为足足三个时辰,别说是杀一个小乘期散仙了,就算是对上剑尊,都能打一打。   顾清远想到这里不由哼笑一声:“宴沉还真是为我着想。让我去杀我自己,还生怕我杀不死,给我准备足足三颗焚血丹。”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不杀不是交代不过去了?要不你来了下线遁,直接安排你那个身份假死?】系统说完自己又立刻否定了:【不行不行,现在主角跟你还挺亲近的,万一你一死,刺激他黑化就不好了。】【要不,你还是这个身份跑路吧?聂无双进步那么快,等他大乘期以后在加上这三颗焚血丹,未必就不是宴沉的对手。】“不用。”顾清远反而丝毫不担心的样子:“谁说有大乘期修为就一定能杀死清远了,我自己打自己,胜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系统仍不放心:【可任务失败宴沉万一要处置你怎么办?】顾清远:“你看原文里顾青任务失败也不是一两回了,宴沉处置他了么?最后不还是死在主角手里。”   【话是这么说,可那毕竟是一口气杀了一万魔修的大魔头,咱们这么耍他……】“耍也就耍了。”顾清远语气嚣张地打断系统:“宴沉一直等到主角小乘期前都没离开过住处,你道他是不想出来么?他肯定是有无法离开那里的理由,魔教这群乌合之众里,能用的人手拢共就那么几个,左右护法要守着魔教,四圣堂都在顾青麾下,他杀了顾青,找谁给他办事呢?”   所以顾清远笃定只要不去踩宴沉的底线,他轻易不会动自己的。至于底线是什么?应该就是和聂无双与圣物有关的东西了。   顾清远打算先回剑阁看看,等把聂无双安排妥当了,再演出戏给宴沉交差就是。   他赶回剑阁也就是一张传送符的时间。来到剑塔时,考核还未结束。   时至深夜,清冷的月色洒在斩苍峰顶,从剑塔的石青色塔身流泻而下,漫过塔前的石阶,把整片山顶笼罩在微凉的月光里。   此时剑塔开启时间刚刚过半,还没人出来,因为是小试,陪考的只有几个大峰的弟子。三三两两地聚着堆,等待测试的人出来。   顾清远来后,便寻了个僻静处坐下。他想,剑塔的前十九层对聂无双应该没什么难度,算算时间,聂无双估计是卡在第二十层了。   聂无双也没想到,第二十层的难度居然会提升这么多。同样是意境级别的剑意,十九层的那一道已经十分凝实,甚至隐约有凝聚声与形的意思。二十层这一道在剑意上其实同十九层相差不远,但难度却天差地别。   这一道剑意的主人是个气质端方的青年剑修。那青年看到聂无双后,朝他点点头,夸了句:“是个修剑的好苗子。”   类似的夸奖聂无双听过许多,照例向对方行了个礼:“请您指教。”   青年划出一道剑意。   聂无双却没看见任何意象,仿佛那只是很简单的一剑,如同刚入门的剑修一次十分粗糙的劈砍。但当他拔剑去接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那剑来的速度并不快,但聂无双却没有接住,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接住。他只知道待自己发觉这一点时,他已经落败了。   剑意在划过聂无双的胸口,并没造成实质性地伤害但他却实打实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剑塔的所有剑意都不会真的伤害到剑阁弟子,接触到他们的时候,就会自行消散,同时也意外着一次尝试的失败。   聂无双不怕受伤,也不怕失败,他心惊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输掉的。   “刚刚那道,是什么剑意?”他不由地问。   “幻真剑意。”青年笑得很和善,甚至还指点聂无双:“假亦真时真亦假,如真似幻,便是如此。”   聂无双似懂非懂,又试了几次,可他仍无法接住那一剑。明明那一剑就在那里,平平无奇地一剑。但他怎么也接不到。   “别去判断我的剑。”在聂无双第十次失败后,那青年再一次停下来:“你的五感,乃至灵识都有可能会骗你,只有你手里的剑,不会骗你。”   用剑去感受么?聂无双心里似有所悟,这一次,他用了剑招里最为轻巧的流波。细小的水流在空中打着旋,绕过他看见的剑,朝虚空卷去。   是这里!聂无双立刻变招,剑刃与剑刃相击,手腕上传来的震动感,让聂无双放下心来。   可他显然还是放心地早了,相触的剑刃由实转虚,瞬间移动到他面前,再次穿过他的胸口。   聂无双盯着胸口渐渐消散的剑光,茫然地愣在原地。他明明接住了,难道真的,也可以变成假的,假的也可以成为真的。那这剑意,又该如何破解?   剑塔前,顾清远盘膝坐在草地上,沐浴着月华的流光,手里握着一把书玉,挨个翻看着。手边还摆着一盘精致的点心。   修仙之人不讲口腹之欲,但魔修却喜欢享受,醉玉城里,街边到处都是酒楼茶馆。修仙界上好的灵材做出的食物,不仅味道可口,还可以滋补身体。享受程度比之人界有过之无不及。   顾清远在坤山时需要戴面具,不方便进食,但不妨碍他跟仓鼠似的屯了一大堆在储物空间里,带到剑阁来解馋。   顾清远优哉游哉地一边看书一边吃点心,系统却急得在他脑袋里吵个不停:【顾神,你确定二十层那个幻真剑意真的能让聂无双改变主意么?】顾清远头也不抬:“担心什么,改不了,不是正合了你的意么?”   【嘿嘿,】被戳穿了心事的系统心虚地笑笑,他胆子小,自然更希望聂无双能够按照原书的路子走,而不是冒险去修一个前面根本没人修成的《大衍心法》。   【我主要是害怕,聂无双现在连枯木心法和配套的剑术都没修炼,就用一个沧海剑法,会不会过不去二十层了?毕竟这二十层的幻真剑意还是挺难的。】原著里,聂无双虽然修行了枯木心法,但他那时刚刚入门,连最粗浅的剑意都还没参透,就遇上了第一次小试。在前面几层突破得反而不如这一回轻松。   他几乎是一边爬楼一边悟剑,倒也进步飞快。   直到他来到第二十层。碰到最为棘手的幻真剑意。   原文里关于二十层的幻真剑意,曾有过这样的描述。   “要接下它,就像是封闭了五感,收起了神识,做一个看不到听不到的普通人,去接下一把凭空刺来的剑。且这把剑还会时刻改变位置。就算偶然蒙中了,下一秒,它又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聂无双在原文里突破这一层可谓是耗尽心力,终于在小试的最后一刻,在幻真剑意的压力下,自行领悟了枯木剑的核心,枯木逢春的剑意。才成功赶在第二天正午之前,从剑塔离开。   原文里枯木心法成了聂无双破局的关键,所以系统才担心,没有修炼枯木心法的聂无双,可能通不过这一次小试。   顾清远不慌不忙往嘴里塞了块点心:“枯木心法的确是幻真剑意的克星。”   “以其生生不息之意立身,置之死地而后生。幻真之剑虽然虚虚实实,但总还是杀人之剑,当在幻象遮掩下的剑身露出杀机的一刻,便是死去的枯木逢春之时。”   他有意逗系统,故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聂无双现在用的沧海剑诀只是个普通的水行剑诀。没有枯木逢春那么玄妙,解不了幻真剑意的关窍。”   【那,那怎么办?你不会是要让聂无双在这里失败一次,然后再刺激他去学《大衍心法》吧?】顾清远咬着糕点挑眉:“我是那么卑鄙的人么?”   你是……   系统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迫于顾清远的淫威,完全不敢说出来:【当然不是了,你最人帅心善了,所以,你一定给主角准备了其他突破的办法对吧?】顾清远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没有,我教他的时候你不都看着了。”   系统:【……】   【那怎么办?主角要通不过小试了!】   “通不过就通不过,左右明年还有。”顾清远无所谓道。   【可那样就不帅了……】系统委委屈屈。   “噗。”顾清远被系统的说法逗乐了。不过他说归说,倒真没觉得聂无双会通不过这次小试:“我指导了他那么多天剑意也不是白教的。”   “幻真剑意虽然招式奇巧,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意境级别的剑意而已。只要考核者剑意够强,形成压制。让对方的剑意无法施展,那也就无所谓虚实了。”   系统这一听才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问:【那聂无双能压制住对方么?】“人总是要在压力里进步的。”顾清远把最后一块点心丢进嘴里,拍了拍身上的点心渣。语气里全没一点担心。   系统想,顾清远都不担心的,那应该是没问题:【不过这和聂无双修炼《大衍心法》有什么关系呢?】顾清远:“爬这剑塔呀,就像是开门。既要找到关窍,又要有应对的剑意。而以剑意压制突破,则等同于把门砸了,虽然也可以达成目的,但不够巧。”   “现在他面对的剑意弱,可以这么应对,以后他面对更强的剑意、刀意、阵法、术数,总不可能永远走这以力破巧的法子,那样他就永远无法打败实力比他更强的敌人了。”   【也没有吧,剑尊用枯木心法,不是打过很多以弱胜强的战斗?】“没错,枯木心法作为顶级心法,本身剑意极难破解,又能够成为很多剑意的客星,相当于战斗的时候你同时拥有了一扇坚固的防盗门,和一把能开很多门的钥匙。”   【那还不够好么?】系统不明白。既然顾清远把枯木心法夸得这么好,怎么还不让聂无双修炼。   “不是最好。”顾清远望着剑塔的方向说。   “因为他的对手是宴沉,一个修为和功法都是最最顶尖,在修真界近乎无敌的存在。要战胜他,聂无双必须有一扇无坚不摧的门,和一把能开所有门的万能钥匙。《枯木剑法》不够。只有《大衍心法》才行。”   剑塔门前出现一个青年挺拔的身影,月光洒在他白色的道袍上。那青年在塔前发了会儿愣,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战斗,缓不过神来。接着他四周张望了片刻,很快锁定了顾清远的方向,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师尊特地来接我么?” 第18章   聂无双出塔的一刻,散落在山顶四周的剑阁弟子,目光齐刷刷地朝聂无双这里聚拢过来。   “这是,出来了?”   “太快了吧?还不到六个时辰。”   “他不是今年新入阁的弟子么?”   “好厉害啊,不知道修炼的哪一套剑诀。”   细碎的讨论声顺着山风溜进聂无双的耳朵里。他却恍若未闻,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清冷身影。   “师尊不是还要急事要办?怎么回来了?”聂无双这样问着,眉眼里尽是压不住的喜意。   “事情办完了,便来瞧瞧。”顾清远心情不错地应了一声,聂无双比他预想中出来的还早,不愧是主角。   小试提前通过的人,也要等到第二天小试结束领了排名再离开。   所以聂无双还不能离开,顾清远左右也没旁的事,就在山顶陪他一起等着。   聂无双像一个考试结束急于像家长表现得孩子,急火火地和顾清远讲起在剑塔的经历,每一关遇见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对付的。   “那幻真剑阵,虚虚实实无法判断,的确很难对付。每次当我以为抓到它了,可它又会出现变化。师尊知道我是怎么想到破解之法的么?”   “我想起了和师尊的第一次交手。师尊那时随手捏了一团灵气,便轻松破了我的剑式。让我第一次尝到实力境界绝对碾压的滋味。所以我最后才想到用更强的灵力凝聚剑意,强行冲破对方的剑意,这种解法。”   “嗯。”顾清远淡淡应了一声,眼里有些燥意。其实那时候他是情急之下没其他办法,还差点暴露魔修身份不是。   聂无双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是自己话多惹得师尊厌烦了,小声地告了退,远远走到另一边打坐。   这下,原本因着顾清远在,不敢上前的弟子们,倒是纷纷凑过来与聂无双道喜。   “恭喜聂道友通过小试。”旁边的几个弟子围上前来。   聂无双挨个说了谢谢,但眼底并无多少喜色。   这些剑修弟子都是以前就通过排了小试的弟子,这次负责带门下师弟师妹参加考核的。   其中一人和欧阳非同属姚谷长老座下,主动上前道:“我叫齐景,也是前几年才过小试,还未参加梯试的,聂道友既然通过了小试,便算与我们平辈,见面以道友相称即可。”   另一名剑修嘻嘻笑着调侃:“老齐你现在管人家叫道友,估计等过几年梯试一开,就要喊师兄了。”   第二天成绩公布,一同参加小试的人里,只有三人通过了小试,另外两个人,一个九个时辰,一个快结束的时候才出来。且都是修行了几十年的弟子。   相比之下,聂无双的成绩的确足够惊艳。才加入剑阁几日便能通过剑塔小试,说明他天生在剑意领悟上拥有极高的天赋。   上一个在进入剑阁第一年就通过的弟子,还是如今的剑阁首徒,欧阳非。   但欧阳非出身西陆大族欧阳世家,从小修炼的心法功法也属一流。而聂无双以前生活在东陆,不仅修炼的功法落后,而且怕是连什么是剑意都尚不清楚。   于是很快剑阁有了传言,说聂无双很可能会在未来超过欧阳非,成为新一任首徒。   对此,欧阳非倒是一笑置之,照常跟着宫羽曦同聂无双往来。   宫羽曦这次小试依然排名最末,对此她的解释是:“我最怕火了,结果一层就是火行剑意,这让我怎么打嘛。”   欧阳非笑她:“那是剑意而已,又不会真的烧到你,那你以后出去,总不能碰见用火属性功法的敌人都直接投降吧?”   宫羽曦振振有词:“那我就是怕嘛。有人怕高,有人怕虫子,我怕火怎么了?再说,本来就是个考试,又不是生死关头的,那么拼命干嘛?”   欧阳非对她这副咸鱼做派无法:“我怕你现在不拼命,生死关头想拼命就来不及了。”   宫羽曦想也不想地说:“那不是还有你们嘛?”   欧阳非一听宫羽曦撒娇便心软了:“是,你只管怕你的,一切有我。”   顾清远看着欧阳非那副满心满眼都是宫羽曦的模样便明白了,欧阳非是真的很喜欢宫羽曦。   后来欧阳非选择背叛出卖聂无双,估计主要还是因为原著里宫羽曦喜欢聂无双,且为了救她死掉了。   此时这一切尚未发生,欧阳非看向聂无双的眼里还满是欣赏,关心地问他:“对了,无双师弟,之后修行什么心法剑法,你可考虑好了?”   聂无双点点头,看向顾清远:“我打算修炼《大衍心法》。”   顾清远早就料到了结果,但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欣慰,表面端着一副波澜不惊地范儿,点点头。   私下和系统嘚瑟:“不愧是我徒弟,没白疼他。”   “为什么?”欧阳非对这个答案充满意外。毕竟前些天聂无双还信誓旦旦地说想学《枯木心经》的。   他有些疑心聂无双是被顾清远洗了脑,但顾清远是长辈,他总不好直接说,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你之前不是还说想学《枯木心经》的么?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聂无双:“《枯木心经》也好,其他心法也好,他们本身在精妙,也总弱点存在。只有《大衍心法》没有弱点。”   “可你不怕学不会么?那个心法好难的啊。”宫羽曦发出了来自学渣的质问。   “我知道很难。”聂无双说:“但师尊都能做到的事,我也必须能做到,不然怎么配成为他的弟子呢?”   宫羽曦茫然地看向顾清远:“清远修的是《大衍心法》?不能吧?”   欧阳非却是明白了聂无双的意思:“我想无双师弟说的应该是,清远长老所修习的心法,应当跟大衍心法存在一些相通之处,都拥有对不同属性功法极强的包容性。修行难度上,只怕也是不相上下,既然清远长老能成功,他这个做徒弟的也要努力一试。”   聂无双点点头:“正是。”   他一开始就知道的,师尊的心法必然与《大衍心法》存在相同之处。师尊真的很强,他渴望那种强大。   但他之前在《大衍心法》的难度之下退缩了。他怕自己达不到师尊那样的成就,更怕因此耽误了报仇。但师尊那些话,到底,还是把他心底的渴望勾了起来。   之后,在剑阁接触过幻真剑意那样奇特的剑意以后,聂无双就更不甘心只修行一种属性的剑式了。他心里有一种贪欲,那是对于剑法的贪欲,对于修行的贪欲。   他要变强,他想要学尽天下所有厉害的剑式。   顾清远说得没错,那才是他初心,他的坚持。   《枯木心经》虽好,但是还不够。   在离开剑塔,看见师尊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了决断。他的仇人,大护法顾青是跟师傅一样强大的人,只有魔尊宴沉,更是号称大陆最强,要向这样的人报仇,他怎可有一颗畏难的心,那他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甚至为自己之前的迟疑感到羞愧,那样怯懦的他,怎么配得上顾清远的教导。   宫羽曦没想到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原因,清远修行的功法居然这么难么?那岂不是比自己师傅还厉害?   这叫什么,师尊能力越大,徒弟责任越大?   想到自己还因为嫉妒聂无双有顾清远做师傅,一开始看他各种不顺眼,宫羽曦感觉有点惭愧,看聂无双的眼神瞬间友善了许多。   连《大衍心法》都不敢修炼,剑塔一层都闯不过去,她怎么配得上清远这么厉害的师傅!   “不过,既然你已经拜在清远长老门下,为什么不干脆学习清远长老的本门心法?”欧阳非不解地问。   这问题倒是把聂无双问住了,师尊从没提过,他也从来没想。   “《大衍心法》包容性强,但其本质还是一本剑修心法,对于剑修有很强的增幅,这是我师门功法所不具备的。”顾清远随口忽悠起来。   虽然他的心法改编前是配合刀法使用的,但刀法和剑法本身都是兵器,他稍作改动,其实功用相差不多。   但他必然不能把自己改编的心法教给聂无双,不然万一聂无双哪天知道了顾青的心法,他离掉马还远么?   三小只对这个领域一知半解,成功被顾清远忽悠住了。   聂无双去领了《大衍心法》回来修炼,这个消息很快在剑阁传开了。众人都在惋惜,好好一个天才,就要这么耽误了,惋惜之余,又有些好奇地打起赌来,赌聂无双多久会放弃。   当事人师徒俩对此一无所知,聂无双正沉浸在新心法的修炼之中。顾清远更顾不上在剑阁听八卦。他在聂无双闭关以后,就筹备起了宴投资人安排的新戏,整出戏全部自编自导自演,戏名叫做《我杀我自己》。 第19章   西南,雪之谷。   刺骨的寒风似无忌惮地卷着地面的积雪,枯萎的树枝悬着沉重的冰挂。山谷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一个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分明。   顾清远一身薄薄的单衣,散漫地走在雪地里,咯吱咯吱踩着雪,留下一片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故意散了身上护体的灵气,任由那漫天的雪落了满身。   系统认出他们落脚的位置:【你来雪之谷干嘛?这个剧情不是还没到吗?】“找演员。”顾清远随意抓了团雪,放在手里捏着玩。   “我总不能一个人,演两个我自己。”   【真演啊?直接告诉宴沉没成功,不行吗?】   “当然不行,宴沉本来就是在试探我,这戏一定要演给他看。不光要演,还要演得明明白白,我以后才方便行事。”   【要用傀儡?】系统问。   毕竟这个地方也没别的人住,只住了一个魔修的傀儡师,白虎堂坐下奎宿的堂主,奎九。   他负责的这片地方叫雪之谷,灵气稀薄,气候恶劣,人烟稀少。但因为东临三大仙门里的无极门,所以必须有人守卫。   奎九自告奋勇,成了这一宿的堂主,理由是,他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奎九修炼尸傀一道,通俗点说,就是收集尸体炼制傀儡。   原著里,奎九出现的地方在剧情中段。   奎九不满足于学习前人的功法,他想要能够自主行动的,能够成长的傀儡。   为了试验,奎九将无极门的一名法修弟子抓到雪之谷做试验。   但实验不算成功,这名法修弟子在被做成傀儡的过程,因为无法承受痛苦,神识溃散,虽然人还活着,但和尸体并无区别。并不能自主行动,更无从成长。   奎九需要更多的人来做试验。于是他把原本的半成品放了回去,让他带回了一个大批妖兽在雪之谷附近聚集的消息。   除妖任务是正道修士惯用来给弟子做历练用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因为妖兽数量比较多,三大仙门都派出了弟子。当时已经达到元婴修为的聂无双也接下这个任务。   消息当然是假的,山谷里没有妖兽,只有奎九和他控制的尸傀。   奎九本身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身体比一般的修士还要孱弱许多,但他控制的傀儡修为却可以达到小乘期。历练的弟子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抓了回去,成为新一批实验材料。   彼时聂无双已经觉醒了不死之体,身体恢复能力远超其他人。他有把握杀死奎九,为了减少伤亡,聂无双主动上前,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成功趁着奎九做实验,没有防备的时候,击杀了对方。   但聂无双不知道,无极门的法修大能早已发现了先前那名弟子的异常,只是无极门不比剑阁,他们每年收入门中的弟子成千上万,死几个根本无关痛痒,相较于弟子的性命,他们更看重那魔修所用的傀儡之术。   所以他们放任了奎九的计划,在弟子身上布下寻踪术,等弟子被抓后,他们便循着踪迹找来,打着营救的旗号,实则为了夺取奎九手中祭练尸傀的秘术。   只可惜来晚了一步,奎九死在聂无双手里。   当那些法修冲进来,第一句不问自家弟子人在哪,而问聂无双有没有看见那本傀儡秘术的时候,聂无双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当着那些法修的面,摔碎了那块玉牌。   负责“营救”的无极门法修为了掩盖真相,反口污蔑聂无双与那奎九互相勾结。连杀死奎九的功劳,也揽到自己身上。   无极门被救的弟子也临时改了口。   其中一人还和聂无双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和他们毕竟是同门,我也没办法。   只有小师妹和欧阳非帮着聂无双作证。   虽然当时剑阁选择信任聂无双,帮他担保下来,但却成了之后执法堂用来污蔑聂无双与魔修勾结的一个重要证据。   顾清远这次打算来找的人,就是傀儡师奎九。   顾清远把学团捏成一个丑丑的雪人:“我要让他帮我做一个和我一样的傀儡替身。”   【可他不是白虎堂奎宿的分堂主么?你找他做傀儡,如果事情后来传到宴沉耳朵里,那你不是也会暴露?】顾清远一脸冷酷地盯着手里的雪人:“那就让他永远不要说出去就好了。”   系统倒吸一口代码:【你要杀了他?】   “小0,”顾清远沉下脸来,十分严肃:“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作为新时代法治社会培养出来的优秀青年,怎么可能去杀人呢?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系统:【好好说话,求你别演。】   “我只是打算,把他喜欢对别人做的事情,在他自己身上做一遍而已。”顾清远嘻嘻嘻笑起来,随手折了根枯树枝插在雪人头上做鼻子:“他不是希望做一具有思想的尸傀么?说不定我能成就他的梦想呢?”   【他是想用别人做,不是想自己被做。】   “差不多差不多,不都是做么?在上面还是在下面有那么重要么?”顾清远不在意又掰了两根树枝。一左一右当做雪人的手。   【你是不是在开车?】系统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   顾清远:“是你先开的。”   【……】系统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强行转移话题:【为什么不能用分身术,你不是会么?】“分身术不难,但一个身体用魔修功法,一个身体用剑修功发,这难度不亚于让一个普通人,左手画多啦A梦,右手画哈喽Kitty。”顾清远把堆好的雪人放在一块覆盖着冰雪的石头上,自己与雪人并排坐着,拿出一个传讯符点燃。   “大护法。”没一会,奎九便出现在顾清远面前,他一身血污与碎肉,眼神浑浊无光,看着比身后的尸傀还不像活人。   人还未靠近,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朝顾清远飘过来,顾清远不得不暂时封闭了呼吸。   奎九自己却恍然未觉,活动了一下眼珠,慢悠悠地把视线聚集到顾清远身上,他不知道多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声音粗粝沙哑,像是锐器刮过玻璃般刺耳:“您找我,有事?”   “帮我做个傀儡。”顾清远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身形气息要和我一模一样的,由我来控制。”   奎九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提了自己需要的材料,其他的倒都好弄,只是还需要一个与顾清远八分相似的尸体。   “我讨厌把意识放进别人的尸体,用这个。”顾清远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巨丑无比的雪人。   奎九愣愣地看了雪人一会儿,然后用浑浊的眼睛盯着顾清远的面具,似乎想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和我不像么?”顾清远把手附在雪人身上,四周是雪朝顾清远手上聚拢过来,把雪人层层包裹,那雪人便变换了形状,最后变成一个和顾青一模一样的,带着面具的青年,两人坐在一起,奎九甚至分不清顾清远是哪一个。   是雪替身。并不是多高级的法术,只是个小把戏。   用雪凝结成和自己相同的人形,因为拥有同源的灵气,气息上无法分辨真伪,但雪替身没有体温,一碰就会露馅,怕光怕热。灵气消耗殆尽后,就会化成一滩水。   奎九摇摇头“做不了,我只会用,尸体。”   顾清远失望地叹了口气:“那把你控制傀儡的方法教给我,我自己来。”   “恕难,从命。”奎九后退一步,露出戒备的神色。身旁,他带的那具尸傀长嘶一声,对着顾清远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顾清远轻笑一声,很不屑似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小乘期的尸傀:“你要用这玩意跟我打?”   他拔了刀,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出去,一刀砍掉了那尸傀的脑袋,速度快得奎九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碾压式的胜利。   连系统都暗自心惊。顾清远的成长速度太快了。   本命尸傀死了,奎九受反噬也受了伤,狼狈地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黑色腥臭的污血,渗入雪白的地面。他仰头看着顾清远,眼里满是恐惧。   顾清远慢悠悠地走近奎九,鞋子在雪地里踩出咯吱咯吱地响声:“你应该知道,那种所谓的小乘期,和真正的小乘巅峰之间的差距。”   顾清远把刀在雪里蹭了蹭,虚点在奎九眉心,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银色的鬼面映着地上的斑斑血迹:“我不想杀你,会弄脏我的刀。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奎九不情愿地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块黑玉。朝顾清远递了过去。   顾清远一手拿刀,一手接过玉牌握在手里,玉牌里的信息很快被识海接收,的确是傀儡术没错。不过说是秘籍,其实更像是一份代代相传的实验报告。记录着他们每一次制作尸傀的过程方法,以及心得。最新的一部分是属于奎九的,他自里面记录了他制作活人尸傀的过程。   手段之残忍,顾清远光是看记录都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早就开始了,书里那个法修不是第一个遭受这一切的,只是第一个尸傀的半成品而已。在他前面的人,都在饱受折磨后,被作为失败的废弃物,处理掉了。掩埋在这片深深的雪谷里。   “是很有趣的实验。”顾清远记下里面的全部内容后,把玉符抛还给奎九:“我也想参加。”   奎九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一种狂热的兴奋,他忘了刚才的威胁和屈辱,激动地起身,干裂的嘴角咧开,声音嘶哑难听:“您认同我的想法?”   “认同。”顾清远刀尖随意在雪地上划拉着,面具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这构想非常好,只是缺少一个合格的实验材料,如果有一个材料,神魂对痛苦的承受力能再强一点,不要这么脆弱,那你一定能成功,对吧?”   “没错!我之前用的材料,都是金丹以下的修士。如果是元婴,一定能撑得更久。”奎九用力点头,用看知己的眼神望着顾清远,请求道:“您能,帮我找一个合格的材料么?”   “找什么。”顾清远抬起刀,面具上的弧线仿佛恶魔裂开的嘴角:“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么?” 第20章   十天之后,山顶破旧的木门被推开,顾清远从里面走出来,脱了身上的衣服,换了身白色的道袍。   顾清远用净身术抹去身上沾染的味道,随手将黑色的玉符丢向门中,又点了把火,转身下山。   他点的自然不是凡火。火势在凛冽的寒风与飘散的大雪中乘风而起,瞬间吞没了顾清远身后鬼宅般的破旧木楼。   顾清远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没用仙术,步子依旧慢悠悠的。待他走远,那木楼已经被熊熊烈焰烧成灰烬,又被新落的雪掩埋,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   顾清远摘了面具,露出清冷的面容,雪白的衣袍在寒风里上下翻飞,浅淡的木香飘散在空气里。很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只是他此时和系统说的话,却和这气质完全不搭:“不是说元婴期的神魂承受力应该更强么,结果还比不上他以前那些金丹期的试验品,太让我失望了。”   【……】   系统不发一言,并默默删掉了这十天的记忆数据。   顾清远沿着原来的路下山,属于他的雪替身还在石头上坐着。维持着顾青的模样。   顾清远割破手指,把血抹在雪替身的眉心,雪替身眨眨眼睛,望向顾清远,如同活了过来。   顾清远摘掉替身脸上的假面具,把真正的面具扣在替身脸上。面具本身有隔绝探查的作用。这样带上,除非魔尊亲临,其他人在不碰到雪替身身体的情况下,应当无法辨认出这具替身的真伪。   顾清远自己隐匿起身形,控制着傀儡高调出现在冕城。   这里属于中立门派,百商盟的势力范围。   北边挨着西陆最大的灵兽聚集区,红叶秘境。景色优美,资源富饶,人口密集,消息流通极快。   也是顾清远挑选的演戏场地。   顾清远控制的替身傀儡顾青一出现,便引来各方势力明里暗里对他的查探。   顾清远任由他们对着一个傀儡小心翼翼地研究,故意放出消息,他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来和他了解恩怨。   又过了一天,他以剑阁长老的身份现身城中,接下自己的邀战。   剑阁横空出世的天才长老对阵魔教大护法顾青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整个冕城都为之沸腾了。   百商盟的盟主抓住商机,派出一大批以身法见长的修士,举着录像用的玉符时刻盯着两人动向,打算录下来当做一手资料售卖,自己更是亲自坐庄,赌两人胜败生死。大小赌盘开了一个又一个。   这正是顾清远想要的效果。   气氛炒热以后,顾清远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把正戏开了场。   演戏的位置顾清远选择红叶秘境入口的百里红叶林。这里足够开阔,也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傀儡是可以听从主人的命令,自主进行战斗的。只要灌注的灵力够强,傀儡的力量甚至可以超过控制者本身。   顾清远控制的雪傀儡也是如此。   傀儡自然是无法吃焚血丹的,吃下焚血丹的,是顾清远自己。然后再把同源的大乘期魔气灌注到傀儡体内。   做完这一切后,顾清远让傀儡先出现在约战的地点。   自己再赶到现场。进行打斗前的例行“寒暄”。   顾清远率先对自己的傀儡做出挑衅:“我以为你要躲在坤山闭关一辈子呢。”   然后控制傀儡做出回应:“奉尊主之命,取尔性命。”   围观的看客一部分聚集在红叶林周围,通过神识观战。   另一部分则聚集在冕城的雪月楼里。这里地势高,可以。从楼顶,可以俯瞰红叶林,把整个战场,收入眼中。   众目睽睽之下,顾清远和自己的傀儡战在一处。激起一片纷纷扬扬地红叶。当傀儡顾青身体里涌出大乘期修士才有的浩瀚灵力时,围观者皆吃了一惊。   顾青突破大乘期了?这可是个大新闻。   魔修已经拥有一个恐怖的渡劫期魔尊,好在他似乎受到一些限制不能轻易离开魔教。而顾青修为卡在小乘巅峰,被三大仙门的掌门压了一头,不敢乱来。加上这一任魔尊似乎并不在意魔教的发展,这才让正魔两道之间保持住了微妙的和平。   如果顾青突破大乘,那只怕正魔两道的局势立刻就要变一变了。毕竟比起魔尊,这位冷酷狠辣的大护法,似乎更加野心勃勃地多。   好在其他人在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发现,顾青除了灵气处于大乘期,刀术心法并没有太多改变。并非真的突破到了大乘期,而是服用了可以提升修为的药物。   而那个传说能击败剑阁执法长老的清远散仙,虽然灵力上比顾青有所不及,但剑法却要精妙许多。   而且他在剑阁竟然还学习了专门克制顾青《罗刹刀法》的《枯木剑诀》。   就是剑阁掌门所用的那一套。   杀人的刀碰上生生不息的剑意,拳头打进棉花,火球落入水里。   百商盟的盟主拨弄着手里的玉石扳指,眼里尽是精明的算计:“看来传言是真的,这位剑阁的新长老的确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并施展各种属性的剑诀。”   “不对。”他说完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结论:“或许不只是剑诀。”   他身后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猫儿似的蜷着身子趴在盟主身后的椅背上,给他喂了个灵果:“上一个能做到这件事的,还是剑阁的首任掌门吧?”   “未必。”百商盟的盟主摇摇头:“我没料错的话,魔尊宴沉应该也可以。”   “盟主还认识魔尊?”女人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百商盟盟主:“他真的像传闻里那么可怕吗?人血泡澡,喜欢吃人?”   “那些传言听听就完了。”百商盟盟主摇摇头:“宴沉此人,绝不是传闻里那么简单。毕竟是乾天秘境里出来的家伙。”   “乾天秘境?那是什么,奴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秘境?”女人歪着脑袋,语气里尽是天真。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百商盟盟主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乾天秘境啊。   除了自己这样的老家伙,已经鲜少有人记得那里了吧?   连同那场恐怖的天灾,和那个被献祭的仙君,都已经被人遗忘了吧。   另一边,顾清远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已经接近了尾声。   顾清远用枯木剑诀硬撑了大半个时辰,在傀儡顾青“不注意”的情况下,在四周用寒冰剑意,布下许多细小的冰晶。   冰晶在一瞬间发动,将傀儡顾青困住。虽然只能困住极短的一息,但对顾清远来说已经足够了,最后一招他用了顾青的招式,绕过他身侧,从背后心脏的位置用力一刺。   少有人知道,这里是顾青的命门。戏可以终场了。   傀儡顾青猛地退开。   顾清远举剑再上。   傀儡顾青摸出传送符逃跑。   顾清远没有追。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傀儡顾青并没能成功传送。   传送符失效,只有一种情况,就是附近空间能量不稳定。无法传送。顾清远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片刻后,周围的灵气漩涡般滚动起来。   是万木困杀阵,比不上太初三神阵的威力,但在红叶林有天然的地利优势,对付他这个小乘期修士,却也足够了。   虽然没看见,但顾清远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是右护法,奉宵。   他来得比自己更早,提前布置了阵法,并隐藏了气息,躲在围观的人群里。   奉宵此人效忠于宴沉,此番作为只能说明,宴沉比自己想象的,还不信任自己。   顾清远站在原地,此时的他并不好受,焚血丹的效果已经消耗大半,灵力透支,加上傀儡受伤的反噬,都压在他身上。   提升修为的丹药都有巨大的反作用,等焚血丹效果耗尽,顾清远估计自己就会进入一段连动一下都困难的虚弱期。他必须在这之前想办法离开。   但戏还要硬着头皮演下去。   右护法奉宵从人群中出来,走向受伤的傀儡顾青,伸手搀扶。   顾清远自然不能让他碰到傀儡,连忙控制傀儡顾青躲开奉宵的那只手,用不太友善的语气说:“你来做什么?”   右护法先看了看另一边提剑的顾清远,才对着傀儡顾青说:“奉尊主之命,奉宵前来支援。”   傀儡顾青哼了一声,愤怒又不甘。似乎不愿意承认自己打输了,需要接受帮助,但事实摆在眼前,又无法狡辩,最后不情愿地撂下一句:“那你打你的,我要走了。”   他说完又吐了一大口血,一副伤得很重的模样。   顾清远的目的很简单,先把傀儡放跑,掩盖住自己演戏的事实,再自己想办法慢慢脱身。   但奉宵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他与顾青平级,并不需要听命对付。   “大护法这话说的,尊主只是让我协助,您才是主力,怎么好提前离场。”   “既然协助我,你为何不早点现身,我……咳咳。我现在这样,怎么打?”傀儡顾青吐血卖惨,快速甩锅,一气呵成。   “是在下的不是,我原以为大护法吃了三颗焚血丹,无论如何不可能输给一个小乘期剑修。”右护法拨弄着手里的算盘说。   傀儡顾青不服气道:“若不是被他找到命门,我才不会败给他。你行你上,反正我现在伤得很重,需要休息。”   傀儡顾青说完往地上一坐。既然走不了,罢工至少能节省一些灵力。   另一边,顾清远正在想办法对抗着奉宵的阵法。   这个阵法在原著里并没有出现,阵法的书籍并不如普通功法那样一看就懂,顾清远虽然略有涉猎,但远不到能解阵的程度。   利用焚血丹残余的能量,强行爆发大乘期修为倒是有可能强行破阵,但同时也会暴露他自己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顾清远不打算用这一招。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抓住控制阵法的右护法奉宵,才是脱身的良策。   “0宝贝。”顾清远对系统说:“你发挥光和热的时候到了。”   困阵中,除了造出坚实的结界来分割阵法内外。通常也会用,灵力把空间扭曲,让人在阵法里迷失,防止脆弱的阵法师遭受被困修士的攻击。   但顾清远带着拥有定位能力的系统,等于小小地开了个自动寻路的卦,就算阵法师把空间拧成四维麻花,也挡不住他精准找人的脚步。   奉宵看出了顾清远的意图,虽然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在自己的困阵里保有近乎于直觉的方向感,但他也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一边快速转移,一边控制阵法里的红叶林对顾清远发动绞杀攻击。   毕竟困杀阵,困人只是手段,杀人才是目的。   红叶林里的树木扭曲着伸长了枝丫,在地面上投下的影子如蛇一般扭动起来。   去路被挡住了,顾清远只得先对付面前如同怪物一般的树木。   红叶从地面上倒卷而起,片片纷飞,遮住了顾清远的视线,一片叶子朝顾清远眼睛横飞过来,顾清远随手挡了一下,手背上边被切除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顾清远来不及多想,神识便扫到不远处枝条如利箭一般朝自己飞射而来,根根致命。动作比思维更快,顾清远向后一个空翻,反手用剑砍落枝条,可他鞋还未沾地,便又察觉到更多树窸窸窣窣地从四面八方朝他围过来。   不好对付。   顾清远鞋尖点在叶片上,借力腾挪,身如雨燕穿行在树枝与红叶的袭杀之中,一寸一寸朝奉宵靠近。   就在他即将成功之时,对方却似发现了什么,一瞬间散开了阵法,朝一旁急掠过去。   顾清远紧追不舍,却还是慢了一步。   待他赶到时,右护法的手上,赫然捏着一个青年。正是他的徒弟,聂无双。   “师尊!”聂无双紧张地看着顾清远问:“你没事吧?”   顾清远变了脸色:“你怎么在这里?”   聂无双垂着眼睛,似乎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小声嗫嚅着:“我听说,你有危险。”   听谁说的?那个给宴沉传消息的剑修卧底?   那一瞬间,顾清远想了很多,他怀疑对方一边让顾青杀他,一边放出消息用他来钓聂无双,一石二鸟。或者杀他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就是抓聂无双。   但他想不通的是聂无双不傻,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难道觉得万一自己打输了,凭他自己一个金丹,能救得了自己? 第21章   不久之前,有个剑修同门私下找到聂无双,告诉他他师尊出事了。   聂无双起初不信,但那人又给他看了一枚玉符,玉符里是宴沉给顾青焚血丹,并要他杀了清远长老的画面。   “我是坤教的卧底。不过如果你告诉别人,我是不会承认的。”那名剑修这样对他说:“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大护法那瓶子里装着极品焚血丹,可以把他的修为提升到大乘期,除此之外,擅长阵法的右护法大人也被派过去了。你师尊此行必死无疑。”   “如果你想救你师尊,这枚任意地点的定向传送符可以送你过去。你应该也很清楚,尊主从始至终想要的人只有你。只要你去,你师尊就有可能活下来。”   聂无双心中一动。救么,用他的命,换师傅的命,他也是愿意的,他只怕魔教之人不可信,这会是一场圈套。   “想救人?”正当聂无双犹豫之时,黑影又出现了。   聂无双看了黑影一眼,没有说话。   “去啊,”那黑影大大咧咧地鼓动着聂无双:“怕什么?我可以帮你。大乘期又如何?只要你答应了我,就算是渡劫期的宴沉,我也一样帮你杀了。”   聂无双没应,但心里却已经开始动摇起来。如果真的能救出师尊,让那些人付出代价,那牺牲他一个人,倒也……   那卧底似乎看出聂无双心里的犹豫的犹豫,把传送符放到聂无双手里,幽幽道:“当然了,你也可以继续躲在剑阁。毕竟你已经习惯了你身边的人为你死去了不是么?人是魔教杀的,你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剑阁继续修行,等着几百年后给他们报仇。不是么?”   聂无双知道对方是在拿话激他,但那些话的确刺中了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受够了一次次看着至亲之人因为他无辜丧命。自己却只能躲在背后无能为力的样子。   如果,借用黑影的力量,他是不是可以……   心里犹豫的一瞬间,聂无双看见那黑影狞笑着朝他冲过来。   聂无双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看见“自己”催动那张传送符,一阵空间扭曲的眩晕感后,他人已经在红叶林中。   他人赶到时,顾清远还在打斗中。那个给他传送符的卧底没骗他,师尊面临的情况很危险。   “怎么样,把你的身体给我,我就去帮他。”那黑影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睨着聂无双。   “你现在不是已经抢走身体的控制权了么?”聂无双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试图把黑影从身体里赶出去。   “何必装糊涂呢?你不点头,我也只能暂时趁虚而入一下罢了。”那黑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抢你的身体是我不是。但我也是看你犹豫不决地,替你着急而已。你放心,只要你把身体交给我,我保证把你师尊安安全全地带回剑阁,我可以对天道起誓。”   聂无双不答,黑影的力量太过危险,又满口谎言,他不信他。   聂无双和黑影僵持着,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与吃下焚血丹的顾青交手。   出乎聂无双预料的是,师尊不仅打赢了强提修为到大乘期的顾青,还破解了右护法的法阵。   这下,他彻底不用纠结黑影的提议了。   只是聂无双还没能松口气,那黑影忽然放弃了对他身体的控制,失去了黑影的遮挡,聂无双金丹期的修为完全无法遮盖自身气机,瞬间暴露在右护法的视野中,将他擒住。   “你是故意的?”聂无双几乎可以想到后面的发展,师尊原本可以离开的,但现在他却成了对方威胁师尊的人质。   “怎会?”那黑影狡辩着:“是你不肯接身体给我,我强行入侵的时间有限,这不就被弹出来了嘛。”   眼见顾清远朝这边过来了,黑影又提醒聂无双:“不要试图告诉别人的我存在。”   聂无双听见师尊问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他能听出师尊语气里的失望,他想和师尊解释,不是的,他不是故意要给师尊添麻烦的,是因为……   可关于黑影的事情到了嘴边却根本无法说出口,像一个跨越不过的规则。最后他只能自己背下这口黑锅。   偏那黑影还幸灾乐祸地笑他:“我提醒过你了。”   聂无双看着师尊为难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想办法救自己,心里满是愧疚和愤怒:“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黑影神经质地咯咯咯笑了起来:“怎么能怪我呢,我可是想帮你的,我给你选择权了,现在,仍然有效。”   “不行。”聂无双斩钉截铁地拒绝,黑影只抢了一次他的身体就惹出这么大麻烦,若是再让他抓到机会,说不定情况会更糟。   黑影看了看对面的顾清远,眉间露出压制不住的戾气:“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聂无双听出话里掺杂的巨大恶意,只怕这才是黑影心里的真实想法。   黑影不会帮他救师尊的,聂无双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于是对顾清远大喊:“师尊你快走,别管我了。”   “闭嘴,白痴。”顾清远被聂无双气得爆了粗口。   他要是能扔下聂无双跑,他早就跑了,至于在这里纠结这么久么?   聂无双被骂得有些怔愣,他还是头一次见师尊生气的样子。甚至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原来师尊竟也是会生气的。   焚血丹的反噬已经开始了,顾清远用仅剩的灵气强压着,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脾气格外难以控制。   他当然不可能答应丢下聂无双独自逃生,不然小说小说剧情明天估计就直接快进到大结局了。   在他弄清宴沉抓人的目的之前,聂无双绝对不可以落在宴沉手里。   顾清远脑海里飞快思索着解决的策略。   替身傀儡倒是可以救人,但那就意味着他马甲要掉。   顾清远控制顾青朝自己这边靠过来。   他有了一个新思路。   演员不仅可以演戏,还能送人头。   傀儡顾青从身后朝他靠近,在相距不到百米时突然加速,鬼眼罗刹刀上的鬼眼睁开,眼角渗血地盯着顾清远。傀儡顾青抬手便是一招致命的鬼袭,从他身后偷袭过来。   百米距离对于大乘期修士来说,尽在咫尺,傀儡顾青手起刀落,眼见就要取走顾清远的性命顾清远若有所感地瞥了眼地上的影子。在傀儡顾青靠近的一瞬,忽然俯身避开刀刃,同时长剑用力刺向地面,铺散的红叶下树根如蟒蛇般倒卷而出,将顾青裹成粽子。   待傀儡顾青强行用真气冲开捆扎的树根,顾清远的剑已经抵在他受伤的背心。   现在,双方都有人质,可以谈判了。   “你放了聂无双,我放过顾青。”顾清远提出自己的条件。   一边是魔教大护法,一边是一个放了还可以再抓的小人物,他以为这个选择对右护法来说是双赢的。   没想到奉宵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放聂无双免谈。”   顾清远只能继续和他讲道理:“你抓了聂无双,却不杀他,我没猜错的话,是因为你们尊主让捉活的。”   奉宵:“所以?”   顾清远:“我现在就可以杀了顾青,等他死后,我再同你交手,如果抢不回聂无双,我就杀了他。”   奉宵沉吟片刻,顾清远说得没错,宴沉需要的,的确是活着的聂无双。   他不觉得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顾清远还能从自己手里抢回聂无双,但如果他真的抱着杀了聂无双也不让自己得逞的决心,那倒是有点难办了。   毕竟聂无双恐怕不会乖乖让自己保护。   顾清远能下得去手么?奉宵在思考的是这个问题,理智告诉他,他不会真的杀死自己的徒弟,是为了救他,才这么威胁自己。但他赌不起,尊主不希望聂无双死。   奉夜看向傀儡顾青,犹豫着想:或者干脆放弃这一次机会,换回大护法?   “我不需要你救。”傀儡顾青难堪地把头扭到一边,仿佛被当做人质是一件比死还难以接受的奇耻大辱。   他解下腰间属于大护法的令牌丢在奉宵脚边,梗着脖子说:“带着聂无双回去给尊主交差吧。告诉他顾青技不如人,有愧于尊主的栽培。让他不必挂念。”   奉宵看着脚边顾青的令牌,表情又有些动容,虽然他和顾青没什么私交,也不太看得惯顾青的一些作为。但总归一同共事数百年,顾青掌管四圣堂,为尊主也做了不少事,如果他死了,对坤教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如果让他在带走聂无双和救顾青之前,他选择前者,但如果无法保证把聂无双活着带走,那倒不如救顾青来得划算。   一番权衡之后,右护法有了决断,他松开钳制着聂无双的手:“放了大护法,聂无双随你带走。”   顾清远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利用顾青身份用的那招以退为进已经是他最后的计策,好在总算是成功了,他松开抵在顾青后心的剑,拉起聂无双立刻开启传送。   “大护法,”奉宵看向顾青:“你的伤……”   “死不了,不劳费心。”傀儡顾青毫不领情地躲开他,也立刻拿出传送符离开。   顾青带着聂无双传送回剑阁的住处。接着甩开聂无双朝屋内走去:“师尊。”聂无双紧跟上他,想解释之前的事情。   顾清远在房门前停下,拦住了要跟进来的聂无双:“有事回头再说,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事,不许来烦我。”   大门“砰”地一声在聂无双面前关闭。   聂无双无措地看着关闭的大门。   他这是被师尊讨厌了么?讨厌了也活该,如果不是因为收了他当徒弟,师尊也不会被魔教盯上。如果不是他冒冒失失地被人三言两语蛊惑,也不会让师尊陷入那样被动的境地。   枉师尊那样费心地把他收为徒弟,教他剑意,替他挑选功法。可他却差点把师尊害死。   或许,他这样的人,就不配被人善待吧?   或许,他离开,对师尊才是最好的吧?   可他怎么舍得走呢?师尊与他,就像溺水之人的最后一块浮木。就算明知这浮木不属于自己,他却如何舍得,放手呢?   聂无双跪在顾清远门口,师尊不让他进去,他就在这里等师尊出来,无论师尊怎么罚他都好,只要师尊别不要他就行。   顾清远并不知道自己的傻徒弟此时正在门口罚跪。他一进门便“咚”地一声跌坐在地板上。   吃焚血丹的副作用再也压制不住,顾清远根本无法动弹,连意识都变得模糊,只有痛觉格外清晰地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他像是被烈焰包裹着,全身遍布灼烧的剧痛,浑身血液如沸腾一般。   冷汗沿着顾清远发梢一滴滴往下落。顾清远疼得狠了,却也不喊,只紧咬着牙,哑着嗓子,念念有词。   系统仔细听了听,他念的是:狗宴沉,给爹等着。 第22章   宴沉此时正浑然不觉地用枝条削着骷髅,忽然没来由地心跳乱了一拍,手一歪,骷髅的鼻骨就塌了下去。   “啧。”宴沉雕坏了的骷髅碾成木屑,又重新砍了一截木头继续。   直到听见奉夜在门外请求拜见的声音。   “进来吧。”宴沉变回人形,随意把叶子变的红衣披在身上,从池子里走出来。   奉夜一进门就沉声道:“任务失败了,奉夜前来领罚。”   失败了?宴沉心下有些诧异。   和顾青不同,奉夜此人行事向来周密,鲜有失手。况且这次的计划自己也安排了许多。竟然还是失败了,这让宴沉感觉到几分不寻常。   不过宴沉并不讨厌失败,有时候计划失败能比成功获得更多的信息。   “先说情况。”   “是,”奉夜说。   “开始的一切都很顺利,大护法如您要求的,在冕城高调现身,清远散仙也的确上勾了。属下料到他们会选在城外红叶林比试,于是提前在场地周围布下阵法。”   “大护法服用焚血丹后修为的确有了极大提升,清远散仙前期完全处于劣势。只是打着打着,清远散仙竟然设计了一个机会,刺中大护法命门。反败为胜。”   “大护法重伤不敌,准备利用传送符逃跑,属下不得不提前现身。但那清远散仙的确厉害,竟猛一眼看破属下阵法关窍,直奔属下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属下发现了隐藏在人群里的聂无双的气息。想来是尊主在剑阁埋的钉子起了作用。属下趁机将聂无双擒获,准备带回。”   “但没想到大护法不甘心败给清远散仙,竟然再次出手,这一次却被清远散仙当场擒住。对峙间,清远散仙点出您应当要的是活人。放出话来,若我执意带走聂无双,他便先杀顾青,再杀聂无双。属下权衡一番,还是将聂无双交了回去,换下大护法阁下。”   宴沉抬起手,用指尖捏了捏眉心。   顾青和那人同时出现,打斗没什么问题,应该可以排除两人为同一人的可能。只是清远是如何知道顾青的命门所在的,这个地方存疑。   最出乎他意料的还是清远散仙的实力。不是强,而是进步太快了。明明已经是散仙了,却还拥有着仿佛新人一样的成长速度。   “很像他。”宴沉看向房间墙壁的一角,那里挂着一幅画,上面的青年提剑伫立在冰霜封锁的擂台上,白衣染血,眼神清冷。赫然就是顾清远上次来时,看见的那副。   至于聂无双那边,的确是宴沉的计划。原本只是作为试探。他没想到聂无双真的现了身。   聂无双出现的时间不早不晚,未免太过巧合。宴沉认为聂无双当不至于这么蠢,应当是那东西出手了。   它已经醒了。那自己这边也该加快一点速度了。   “顾青人现在哪里?”宴沉问。   “属下不知,一切结束后,他立刻用传送符离开了,他伤得很重,加上焚血丹的反噬,此刻或许躲在什么地方养伤。”   奉夜说完,还是有点不放心顾青,毕竟命门被刺不是闹着玩的,焚血丹的反噬也极为霸道,调养不好,万一落下暗伤,也是问题。   “需要派人去寻么?”   “不必。”宴沉倒不担心顾青的伤势,对方手里有自己给的乾天木温养,恢复个几天半月的,应该也就没事了。   他烧了张传讯给顾青,让对方等伤好了回来见他。   .   顾清远恢复意识已经是一天之后。他脱力地躺在地上,嘴唇干裂渗血,像一条快渴死的鱼。   一张传讯符从他空间里飘出来。顾清远捏住,便听见里面传出宴沉的声音:“伤好了来见我。”   “呵。”   顾清远发出一声轻笑,面色平静地任由传讯符在手里燃烧。   【你……要报复他吗?】系统想起之前顾清远神志不清的时候,咬牙切齿说要宴沉等着的样子。   “怎么会?我喜欢他都来不及呢。”顾清远笑得温柔。   只是那句“喜欢”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清远拄着剑鞘,艰难从地上爬起,身上因为出汗,有些潮气。   他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身术,灵力流过受伤的静脉,仿佛灼热的岩浆。剧烈地痛感让他狼狈地再次摔到在地上。   顾清远急促地呼吸着,心里把宴沉骂了一百遍。   浅淡的香气从空间里流泻出来,木骷髅输送出源源不断的灵力,温养着顾清远的身体,熨平了顾清远身上的疼痛。让他的气息一点点平静下来。   又过五天。顾清远的伤势终于恢复了个三成。总算能起来活动活动了。   顾清远将神识放出门外,打算看看自己那个不听话的逆徒这会儿在干嘛。扫到跪在门口的聂无双,动作一僵。   “他就一直这样跪着?”顾清远问系统。   【应该是吧?】系统不确定地说:【从你关门到现在,他的位置没变过。】白痴。   顾清远闭了闭眼睛。   房间大门骤然打开。   聂无双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过来,眼神怯怯地望着顾清远。仔细打量。   顾清远脸色还有苍白,唇色很淡,有些干裂,眼底泛着青色,整个人无力地陷在椅子里,显然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些天没人照顾,也不知是怎么挨过来的。   聂无双语气里掺杂着几分关心:“您的伤可好些了”   顾清远脸色不悦,沉声问:“谁让你跪的?”   “我……”聂无双感觉到顾清远语气里隐藏的怒气,摸不准这次又做错了什么,只能老实道:“我做错了事,差点害了师尊,心里难过。”   顾清远觉得有些烦躁:“我不开门,你就打算一直跪着?”   “害师傅受伤,我又帮不上忙,只能这样反省一下,心里会好受一点。”聂无双小声承认。   “起来说话。”顾清远头疼地叹了口气。   聂无双心中一动,师尊这是肯原谅他了?   跪十天对一个修行之人来说,倒不算什么,聂无双蹭地从地上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进了房门。感受着顾清远的低气压,聂无双又不明所以地看过来:“师尊你别生气。”   “还知道我在生气?”顾清远把一条长腿搭在另一条膝盖上,下巴朝上抬了抬:“那你说说,我在气什么?”   顾清远倒想听听,聂无双都反省了些什么东西。   “我不该去找师尊的。”聂无双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睛,从下往上看他。   顾清远没来由地想起从前隔壁邻居养的那只萨摩,每次把雪白的毛毛蹭得一身泥,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主人。   顾清远不置可否:“那为什么去找我?”   聂无双隐去了黑影的部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每次他想提起,舌头就好像不听使唤了。所以他只讲了那卧底给他传送符的事情。   果然是宴沉指使。   顾清远想。明着让自己钓自己,其实是为了引出聂无双。看聂无双说起来吞吞吐吐地,或许还有其他隐情。   他不想说,顾清远也无意追问,聂无双是成年人了,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也正常。   聂无双讲完前因后果,又和顾清远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擅作主张连累师尊了。”   顾清远轻勾着嘴角,似乎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眼里却无半分笑意:“你觉得我是因为被你连累才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聂无双连忙否认,可否认完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就是这么觉得的,师尊差点被他害死,伤养了这么久还未恢复元气,生气也是应该的。   顾清远笑得愈发灿烂,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也对,毕竟都是因为你,魔教才会盯上我,才会花这么大力气杀我。才会害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呢?”   聂无双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嘴唇开开合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要不要我帮你?”顾清远单手撑着下巴,逼视着聂无双:“我是不是该和你解除师徒关系了,只要和你解除了师徒关系,魔教就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聂无双沉默良久,呐呐道:“师尊离开也是好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是被抽离了。世界安静地可怕。   这当然不是他的真心话,   可他能说什么呢?求师尊别走,继续当他的师尊,等着被魔教追杀?   顾清远把腿放下来,身体往前倾了倾,盯着聂无双的眼睛,仿佛想看穿他的内心:“你真是这样想的?”   聂无双眼里翻滚着复杂的心绪,又被他垂下的眼帘遮盖住,他看着地板,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   “是。”   “砰!”聂无双的身体倒飞出房间,跌在门口的石板上。   是顾清远用脚踹出去的。   顾清远虽然受了伤,但那一脚全没留力,重重地踹自聂无双胸口。   顾清远还不解气,撑着身体踱出来,蹲在聂无双身边:“自我牺牲意识还挺强,那你一开始来找我做什么?我费尽心思来剑阁收你,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聂无双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傻乎乎地望着顾清远,脑海一片空白,含混不清地喊:“师尊……”   顾清远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气得一阵头痛,看文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主角是个傻子?   顾清远掐了掐聂无双脸侧的软肉,居高临下地望着聂无双,恶狠狠的威胁:“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敢说一个我不爱听的字,我就把你从这山顶上踹下去。”   聂无双在迟钝,这会也明白了,师尊不是真的不想要他,甚至因为他说得那些解除师徒关系的话,生气了。   这个认知让聂无双高兴起来,虽然高兴地很不合时宜,但想到师尊不是真的不要他,甚至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他就高兴地心里像要开出花来。   “我不想你走,我想你留下。”聂无双捏着顾清远衣角说。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后面就顺利了很多:“我知道师尊留下来很危险,但我还是很自私地希望师尊留下来。我会努力修炼,努力变强的。师尊再给我一点时间,以后我来保护你……”   “总算没蠢到无可救药。”顾清远把聂无拉起来,拍了怕他背上的土:“以后说话就好好说,想什么说什么,别在那里拧巴着。说一些自以为对别人好的话。”   “是。”聂无双明明站起来比顾清远还高半头,此时却低着脑袋,格外温顺。   顾清远轻轻咳了两声,平复一下胸口翻腾的气血:“魔教要杀我尽管来。我不怕你连累。但你一个金丹期修士凭什么敢去冕城,去一群魔修手里救我?无非是想着用你这条命去换罢了。是不是?”   “是。”聂无双承认道。他当时的确是想过自己的命去换了顾清远的。在这一点上,他至今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下一次师尊遇到危险,他也是一样的选择。   顾清远看出聂无双的想法,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地蹿了上来。   “聂无双,我把你的命视为珍宝,拼命护着,你凭什么自己说不要就不要?你以为自我牺牲来救我很伟大?你想过没有,要是你真的被魔修抓走或是死了,你以为我会好受?”   顾清远是真的怕了聂无双下次再冲上去救他,便故意撂了狠话:“我已经死过一个徒弟了,我不想再死一个,你明白么?”   “我明白。”聂无双仍然坚持:“我以后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头了。”   顾清远点点头,心还没放下去,就又听聂无双执拗地说:“可如果师尊的命和我的只能活一个的时候,我还是会选师尊。因为我也只有师尊一个亲人了。”   “你……”顾清远抬起头,对上聂无双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面不见了迷离的雾色,像刚被雨水洗过的夜空,横挂着漫天星河,也映着顾清远的影子。   顾清远感觉到被顶撞的愤怒,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细小又微妙的触动,掩盖在愤怒之下,顽皮地在他心尖跳舞,想不通,也抓不住。   顾清远背过身,不再看那双眼睛,恶声恶气道:“滚去后山闭关反省,不突破金丹中期别回来烦我。”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崽大不由爹。 第23章   把聂无双赶走后,顾清远回到雪之谷。他的傀儡早已灵力耗尽已经变成先前那个丑丑的雪人模样,他的面具半落不落地挂在雪人脑袋上,又被厚厚的风雪遮盖得严实。   顾清远拍散了风雪,从里面捡起自己的面具,戴回脸上:“是时候该去给尊主大人复命了。”   但顾清远没有直接去坤山,而是先去了一趟黑市,买了些灵材。都是品级很高,价值不菲的。   顾清远把那些材料一一处理,最后成品掺和在一起,又在特殊的灵火上烤足七日,留下一包晶莹剔透的药粉。   【这是做什么?】系统看得心惊肉跳。   顾清远把药粉包好收进空间里:“没什么,给我最喜欢的魔尊殿下,准备点小礼物而已。”   【礼物?】系统不信:【这明明是在配毒药吧?你给宴沉下毒,就不怕被他发现,杀了你?】“你在说什么呀?”顾清远露出一副不解地表情:“我怎么可能给心爱的魔尊大人下毒呢?我特地为魔尊大人调制的补药。他不是最喜欢泡汤池了么?相信这副补药的效果他一定也会很喜欢的!”   【真的?】系统一个字都不信。顾清远那天一副气得要杀人的模样,会好心地给聂无双送补药?   “当然是真的。”顾清远一脸无辜地说。   真的是补药,只不过药有一点让意识混沌的副作用而已,只不过加大了剂量和纯度,让药效强化了亿点点而已。   顾清远想:就算直接给宴沉吃下去,也不过是让他暂时性变成一个傻子。过个十年八年也就恢复了。何况只是把药倒在水里。   宴沉是个很敏锐的人,顾清远很清楚,就像他毫无根据的试探自己一样,这药一旦下到池子里,就算没被抓到把柄,宴沉也可能怀疑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已经考虑好了,等干完这一票,他就辞职。   而趁此之前,他或许可以争取从傻掉的宴沉那里套取一点关于聂无双和圣物的秘密。   顾清远盘算得很好,可他没想到,当他敲开宴沉的住处,宴沉居然不在。   巨大而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棵古怪又过分高大的树木。树干与树枝都是玉石一般莹润的白,叶子是浅棕色,叶片很大,可以把人整个包裹进去。   树木的根部就扎在宴沉常泡的那个红色血池里,枝叶一直伸展到天花板。在阳光下,反射出一层浅金。   “原来是你。”   顾清远看看旁边堆成墙的骷髅头,又看看莹润光滑的树干,总算知道了宴沉那些木料的出处。自己那一小块木料都可以给自己提供强大的治愈能力,如果和树待在一起,只怕生死人肉白骨也没什么问题。   “宴沉平时都把你藏哪了?”顾清远拍拍神木的树干,不由得有些好奇,以前他来的时候,都没看见这棵树,是用什么特殊空间法器收起来了,还是用功法遮盖住了?   顾清远暗忖,难道宴沉不能离开这里的理由是因为生了什么很重的病,必须和树待在一起才能活下去这样子?   而且现在宴沉有跑哪去了?   “尊主?尊主?”顾清远试探地喊了两声,但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顾清远索性放开神识,还是没查到这房间里除了他和树之外的活物,倒是上次他想要的那副画,正好端端地在墙角挂着。   “他把我的画像挂这里干嘛?”顾清远在心里和系统嘀咕:“这就是他把画要回去的理由?一边派人杀我,一边把我画像挂房间,天天看着?”   系统也没法解释眼前这奇怪的现象,只能硬着头皮猜测:【可能,他是想杀的目标挂起来,提醒自己?】顾清远从画上收回目光,抓紧时间,摸出调好的药粉往血池里面抖搂:“不在也好,机会难得,先把‘礼物’给他安排上。”   药粉无声地在水里化开,顾清远不打算久留,转身准备离开。   顾清远摸出传送符,可又一次失败了,这里竟然有隔绝空间的阵法,无法通过传送离开。顾清远只得朝门口走,脚还没抬起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奇怪的异响,像是木料相互摩擦挤压的声音。   顾清远直觉有些不对,本能地朝一侧躲避,可动作仍晚了一步。粗壮的树枝变得柔软,像一条扭曲的蟒蛇般朝他缠卷过来。   这树枝结实得可怕,顾清远用灵气根本无法挣脱。他只得唤出鬼眼罗刹刀,用刀刃劈砍。鬼眼罗刹刀在幽冥灵力的加持下腾起浅灰色的刀炎,顺着顾清远劈砍的力道冲击着神木的枝干。粗壮的树枝应声断裂,掉下来的木条咕噜噜沿着地板滚向一边,变成一截瓷白的木料。   “树哥这就见外了啊,我送点礼物,你还非要回礼,这多不好意思。”顾清远这样说着,动作利索地把木料捡起来揣进空间。好东西,能救命,可以雕个小玩意给自己那个傻徒弟。   神木哗啦啦地抖了抖叶子。   顾清远朝他挥挥手:“不用送,不用送,帮我跟尊主带个好。我过两天再来看他……”   他话音未落,神木上数不清的树枝同时朝下扎过来,交错缠绕,密如蛛网。   “都说了不用送了。”顾清远叹了口气,下一秒便硬着头皮提刀迎上。   树枝无论是韧性还是灵力强度,都可以媲美大乘期修士。虽然攻击手段十分单一,只是挥动枝条攻击,但反而是这种毫无技巧纯粹靠力量碾压式的攻击,反而让顾清远找不到办法应对。   他这边才砍断一根,那边更多的树枝已经朝他卷了过来。那树木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似乎只是单纯想困住他。   但顾清远却不敢久留,毕竟宴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打斗间,一条树枝划过顾清远的脸侧,勾掉了顾清远脸上的面具。   面具“噗通”一声落入血池,砸出一个红色的水花,一寸寸沉入水里。顾清远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寸寸往水里沉。   那面具绝不能落到宴沉手里,顾清远慌忙跳下水去捡。   “哗啦啦。”神木抽出枝条,拦住他的去路。   走又走不掉,留下就靠他这一张和清远散仙一模一样的脸,宴沉不怀疑才……   淦!该不会顾青原本就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被宴沉见过吧!   顾清远忽然想明白宴沉怀疑他的原因。   这的确是他穿书时的疏忽了,因为顾青在小说里一直戴着面具,他就默认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又因为他穿过来后发现顾青的脸和自己一样,就觉得是因为穿书产生的变化,而忽略了顾青原本就长这样的可能性。   最后顶着自己的脸大摇大摆地换了个马甲招摇过市。殊不知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了自己。   这样回想起来,宴沉当时给自己看清远散仙画像的行为,就显得十分顺理成章了。   不过宴沉应该还不是十分确定,所以才还选择试探,先前傀儡的那出戏或许能打消一点他的怀疑,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两个长得一样的人也可以说通?   算了,总归顾青这个马甲是不能用了,他还是赶快想办法脱身吧。   顾清远索性也不想怎么捡面具了,停下动作和神木对视。   那神木在他不跑以后,也停下的攻击。   “说吧,怎么才肯放我离开?”   那神木似乎听不得离开二字,激动地叶片哗啦作响,下雨一般往下落。又伸出粗壮的树枝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顾清远圈起来。   看来这神木应该已经开了灵智,能听懂他的话。但对方着反应,看来他想离开,却是难了。   “那我换个问题吧。”顾清远反正走不了,干脆盘膝在原地坐下:“你想让我留下?”   哗啦啦,树枝再次抖了抖,这次倒没掉叶子。将一条比其他树枝纤细得多的树枝递到顾清远面前。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花苞。   顾清远盯着花苞,还没搞懂是什么意思,忽见花苞一点点绽开,变成一朵硬币大小的花,血一般稠艳的鲜红色。随着枝条摆动轻轻地摇颤。   那枝条再次往前递了递,几乎杵到顾清远鼻尖。   顾清远下意识闻了闻,花朵并没什么香味,反而是枝叶上的木香比较鲜明。   顾清远看看那花,又看看神木,有些莫名。   哗啦啦,仿佛催促一般,神木摇了摇枝叶那细小的枝条绕过顾清远的小指,把他的手牵起来,掌心朝上,那一片花从树枝上脱落下来,正落在他掌心。   “送我的?”顾清远隐约明白了神木的意思,但又觉得更糊涂了,素不相识地,干嘛突然送自己花?   神木不会说话。哗啦啦地把叶子又蜷缩回去。只留下最外面几根,确保顾清远不会离开。   顾清远拿着花,又看看神木,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走不了,索性就在池边待下了。从屋顶投下的天光慢慢换了黑夜,复又亮起。顾清远等过一日又一日,还是无法离开大殿,那神木盯他很紧,而宴沉,竟也一直没有回来。   顾清远觉得无聊的时候就去找神木打架,但最后总以失败收场,他心里有无数计谋盘算,可对着一根木头,却无处施展。   左右护法来过几次。但只在门口短暂地停了停,都没进来。似乎并不知道宴沉不在这里的事情。顾清远也试过找个人进来把自己带出去。可神木似乎有能力隔绝自己和外界的声音。   储物空间里的零食都被吃光了,收起来的玉符也被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实在找不到事做,便开始修炼。   顾清远甚至想,如果一直出不去,也没人进来,那他只能试着突破一下大乘期,看看能不能凭借大乘期修为打赢神木从这里逃出去。   修真无岁月,时间一晃就是十年,顾清远修炼得渐入佳境,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   在他修炼的时候,那棵困了他十年的神木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衣的宴沉赤脚踩在血池的水面上,正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他十年前掉在血池里的面具。   “大护法怎么在这里?”宴沉叫醒了凝神入定的顾清远。   顾清远睁开眼睛,望着宴沉俊美的眉眼,一时间不知是今夕何夕。   “宴……尊主?”他一张嘴,差点把对方的名字秃噜出来,还好回神及时,纠正了过来。   “您可回来了!”顾清远一开口,语气里竟带上几分委屈。   莫名其妙被一棵树囚禁了十年,他没想到自己还能等到刑满释放的一天。   “出去办了点事情。”宴沉不走心地敷衍了句,心里确定顾清远看来还不知道那棵树就是自己的本体,才问:“你怎么在这?”   顾清远一套说辞早在心里想了几百遍:“尊主先前传属下回来复命,属下伤势好转后,立刻赶了过来,却没想到尊主竟不在殿中,只有一颗神木……”   顾清远说道这里才发现,那神木竟然已经不见了:“神木呢?您把它收起来了么?”   “嗯,那是我养来护宅的,只有不在的时候才会把他召唤出来。”宴沉顺着顾清远的话应道,又明知故问:“你被他困住了?”   “是啊。”顾清远说到这里,语气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那神木不知为何,就是不放属下离开,属下无奈之下,只能留在这里等尊主回来搭救。殿下再不来,属下以为自己要和一棵树白头偕老了呢。”   宴沉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似乎有些想笑:“不也挺好?”   “哪里好了?谁喜欢被关起来呀,何况是被一棵树关起来。”顾清远想也不想地答道。   宴沉眼里的笑意淡下去:“说得也是。那我替他,给你陪个不是。”   宴沉突然这么客气,倒叫顾清远有些别扭起来:“那也不用,其实他除了把我关在这里,倒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还送了我这个。”   顾清远从空间里取出那朵神木放到他手里的花,拿给宴沉看。又说:“先前尊主送我的骷髅就是用的神木的木料吧?多亏有它我才能恢复得那么快。说起来我还欠了他个人情。”   “怎么?”宴沉扬了扬眉梢:“你还被他关出感情来了?”   “那不能!”顾清远斩钉截铁地回答。   宴沉轻笑一声,狭长的凤眼散漫地睨着顾清远:“不过有件事还是提醒一下大护法的好,我先前早就立过规矩,这件屋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大护法是不是时间太长,忘记了?”   顾清远又不是真的顾青,自然不知道还有这条坑爹的规矩,只能悻悻认错:“是属下一时疏忽了,请尊主责罚。”   “罚就不必了,被关十年,就当给你长个教训了。”宴沉上下打量一番:“那日任务情况,奉宵已经和我说过了,找你原本也只是想关心一下你的伤势。”   “多亏了神木,伤势早就痊愈了。”顾清远说:“没什么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等等。”宴沉却叫住顾清远,起身追到他身前,抬手把银色面具替他戴好:“大护法的面具忘了。”   顾清远感受着宴沉的指尖从他面颊擦过,熟悉的木香涌入鼻腔,让他微微愣神:“啊。先前不小心落到池子里了,多谢尊主提醒。”   “下次,可别这么不小心了。”宴沉似有深意地说。   宴沉目送顾清远离开,重新变回树形回到池子里。   宴沉想,其实顾青被关十年,完全属于自作孽。是他不守规矩闯进来,看到了自己的树形,而自己也打算用树的形态将计就计试试对方的反应。   没想到竟然亲眼目睹了他对自己下药全过程。   那的确是补药没错,宴沉一开始还在奇怪,顾清远为什么要把补药倒在自己的池子里,直到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宴沉不懂药,但也明白自己该是被顾青报复了。对方应该是在气焚血丹的事情。他交给对方的时候,的确没提过会有严重的反噬。   后面的事情他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印象里他把顾清远当成了那个人。所以才固执地不让他离开。   至于送顾清远的那朵花,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功效,不过是一种属于树形态本能的情绪表达——难过的时候会落叶,开心的时候会开花。碰见特别喜欢的人,就会开一朵花送给对方,本质相当于动物求偶。   宴沉没想到再见那人,自己竟然会开心到开出花来。   那个人……宴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画的方向,又挪开了目光。眼神如枯寂的荒原,落寞又荒芜。   他没想过把顾青当成替身。不然也不会主动送对方那副面具。   至于那个出现在聂无双身边的剑修,虽然气质有些类似,但他也没想过两人会是一个。毕竟那个人啊,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或许,他当时那么执着的离开,也是因为受不了和自己这棵树关在一起吧。   .   【宿主,那个……】系统吞吞吐吐:【我虽然这很匪夷所思,但我怀疑宴沉就是那棵树。】“自信点。”顾清远勾了勾嘴角:“把怀疑去掉。他就是。”   【诶?】系统震惊地问:【真的吗?我只是发现他的定位和那棵树的位置是重合的,才有点怀疑,可反派怎么会是一棵神木啊,我还在想会不会是也什么巧合,比如那棵神木和宴沉有什么同生契约之类的关系……】“确实挺意外的,起初我也只是怀疑。”顾清远把手交叉垫在脑后,仰着头看向天空:“但很不巧,他给我戴面具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木香,和树干上的一样浓。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十年,味道应该早就散掉了才对。” 第24章   顾清远回到剑阁的时候,聂无双还在后山闭关。   《大衍心法》与旁的心法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他能包容所有功法所有属性。   大衍心法的第一章 叫做“融通万法”。也是整个功法的基础。   如果无法悟透,就一直无法提升。天枯剑圣用了一百年时间去悟,最后还是失败放弃了。   聂无双在后山闭关十年,也同样卡在这第一步上,不得寸进。   聂无双有些焦躁。不能参透这一步,就无法继续后面的修炼,不修炼就无法突破金丹中期,无法突破中期,就不能离开后山,去见师尊。   他已经十年没见过师尊了,十年期的梯试刚刚结束不久,欧阳非和小师妹来后山找过他,但因为师傅让他闭关,他没有去参加。   就算参加,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很难通过梯试。   这十年,他修为几乎没有任何长进。   聂无双攥着那枚录有《大衍心法》的玉符。几乎要把它捏碎一般。虽然经历了二十年无法修炼的日子,但在他迈入修真门槛后,一直都是顺风顺水,那些对于别人来说极难参悟的心法功法,他一看就会。修炼起来更是进境飞快。   哪曾碰见过眼前这种情况。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尊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到他这里却难如登天似的。是他资质太愚笨了么?他头一次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怀疑,连当年无法踏入修真门槛时,他都没这么怀疑过。   “嘿嘿嘿。”那黑影又冒出来了,坐在树杈上盯着聂无双笑不停。   “你笑什么?”聂无双面色不虞地问他。   “笑你傻呀。”那黑影悠哉地在树枝上悠闲地摇晃着:“修炼本来就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你明明有捷径可以走,却偏偏在那里钻牛角尖。”   “我只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变强。”聂无双说:“你不要再出来了,我不会相信你。”   黑影发出嘲弄般的嗤笑:“可凭你自己的实力真的能变强么?已经十年了,你连心法的门都还没摸着,再给你十年一百年,你能摸着吗?”   “我……”聂无双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也不必像现在这般心烦了。但这是师尊给他选的心法,他不能辜负师尊的期望:“我会努力修炼的。”   “努力?修真路上谁不努力?努力要是有用,那为什么一千年都没人飞升?”黑影摇着头说:“枯木老头一百年都没悟出来的东西,你凭什么努力?你觉得比剑尊天赋高么?只怕等顾青迈入大乘期,你这功法,都还没入门。”   顾青……   聂无双听见这个名字,心里的烦躁更甚。听说他上次算计师尊的时候就服用了一种提升修为的药物,把修为提升到了大乘期。如果不是师尊发现了他的命门所在,上次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他要报仇,顾青绝对是排在目标第一个的,可他现在的修为,在顾青面前却连一招都接不下。   聂无双原本运行《大衍心法》就很吃力,这一走神,经脉里的灵气更是不受控制地乱窜起来。   聂无双赶紧收敛心神勉强控制,但灵气还是逐渐溃散。   “静心,你的气息乱了。”聂无双耳边响起如初雪般清冷的声音。   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他的肩上,平和清正的气息灌入他的体内,压制住他身上乱窜的灵气,帮他理顺了灵力,完成一个周天的运行。   “师尊!”聂无双惊喜地睁开眼睛,回身看向思念许久的师尊。   顾清远与十年前并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是那身白色的道袍,纤尘不染。眉目疏离,薄唇轻抿,恍若不沾凡尘的谪仙。   聂无双没有几百年漫长的生命,十年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很长的概念,长到让他每次想起师尊的音容,思念便如蛊虫一般,在内心啃食,酸痛麻痒,五味杂陈。   他从没这么牵肠挂肚死惦记过一个人。如今见到了,便觉得像是心上的空缺被填满了,但又像是被凿开一个洞,只填上了表面,里面反而更空虚了。   不够,只是看见了还不够,他想离师尊更近一点。想从师尊身上得到更多,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的情绪,他的体温……   聂无双不敢往下想了,再想他的灵力又要乱撞了。   “修行地如何了?”顾清远收回手问。   聂无双露出几分惭愧:“弟子愚笨,无法领悟《大衍剑诀》的融通万法之意,至今卡在心法入门之处。修为也没有提升。”   顾清远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强行改变原文剧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聂无双是主角,也不是把心法扔给他,自己就能学会的。   聂无双见顾清远叹气,还以为是师尊对自己失望了,他怕顾清远再离开又是十年,忙伸手去扯他衣角,央求道:“都是弟子的不是,师尊别生气了行么?”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顾清远早就忘记了,看着自家徒弟可怜兮兮地的模样,不禁有些自责,看自己把孩子都逼成啥样了,自己收的弟子,挑了个最难的心法让他修炼,然后扔在后山一走十年,害得人家摸不到门路还要硬着头皮练,练了十年,修为一点进步都没有。   他当时说让聂无双不到金丹中期不能离开后山,不过是一句气话,没想到聂无双真在后山待了十年,也就是聂无双性子比较沉稳,换个性子浮一点的,早撂挑子不干了。   “出去办了点事,被绊住脚了。”顾清远解释了一句自己十年不归的原因。又说:“不是因为生气,不来看你。”   聂无双这才放松下来,又可怜巴巴地和顾清远商量:“那以后我如果有问题,可以去找师尊请教吗?”   顾清远望着那双期盼的眼睛,良心隐隐作痛:“收拾东西,跟我回前院,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有空,可以教你。”   聂无双喜出望外地窜起来,咧嘴傻笑:“多谢师尊!”   “啧。”顾清远感觉要被那灿烂的笑容灼伤了。   第二天,顾清远去了一趟剑阁的万法堂。这里储藏着成千上万的剑修功法,顾清远从里面挑了一千部品级比较高的,每部复拓一本,带回山门。   当天,顾清远先挑了一步比较初级的水行功法交给聂无双:“以后白天练剑,晚上修炼心法。”   “是。”聂无双乖乖拿着功法回去参研。   说是比较初级,倒也比他以前在东陆连的那本高深许多。   聂无双花了三天时间,又请教了顾清远几次,第一式的剑意才勉强练出个浅淡的影子。   第四日,他正准备就里面一个没有理解的地方请教顾清远,顾清远却换了另外一本火行的功法给他:“那本不练了,今天换这个。”   “啊?”聂无双有些摸不懂顾清远的意思,无措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看向顾清远。   他那部功法连第一式都没参透,怎么就不练了?是师尊觉得那套功法不好,还是因为他练的有什么问题?   “师尊,我要不再修炼两天,先把这一式吃透?”之前的功法他已经有些灵感了,半途而废,总有些可惜。   但顾清远的态度很坚决:“没必要。不要浪费时间。”   聂无双更慌了。师尊觉得他修炼是在浪费时间么?果然是他太笨让师尊失望了,才会要求他换功法吧?   顾清远不知道聂无双脑补了些什么,看着他一副做错事的表情,无奈地揉揉额角:“距离下一次梯试还有九年多的时间,我需要你在这十年把这一千部功法全部学会。”   “全部?”聂无双有些错愕,他倒不是吃不了苦,或者怕难,只是这些都是比较精妙的剑诀,九年一共也就三千多日,相当于他每三天就要学会一部功法,这可能吗?   顾清远看出他眼里的疑惑,解释道:“不需要你把每个功法练到尽善尽美,我只是要你去感受一下万法的概念。不同的剑。意,不同的属性,到底是怎么样的。”   “是。”聂无双自然不会质疑顾清远的教法,乖乖抱着功法回去了。   之后的每过三天,顾清远都带着聂无双学习新的剑法,不管他到底领悟了多少,三天一到立刻换下一本。   这些剑法对顾清远来说也同样是初学。不过他站在小乘期的境界来领悟这些剑法,自然比聂无双金丹期领悟得容易许多。   功法由易到难,但随着聂无双领悟的剑法越来越多,他却逐渐得心应手起来,从一开始一个剑意都悟不出来,到后面能囫囵练出个大概。   在练过一百多部功法以后,聂无双发现,即使不同属性的剑法之间,也存在着一些共通的东西,他虽然每天修炼着不同的剑法,但他对剑意的领悟却逐渐深入起来。   三年后聂无双终于理解了“融通万法”的意义,迈过了《大衍心法》的那重门槛,自此以后,他似一条鱼从浅滩入了江海,每一天都以恐怖地速度贪婪地吸收着灵力,修为疯狂地成长着。   而顾清远依旧雷打不动,每三日更换一部功法给他修炼。   当一千本功法修完以后,顾清远把聂无双修炼的第一本剑法再次给他:“从头看。”   聂无双翻开第一日修炼的功法,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功法的内容他已经很陌生了,可再次看下来,却完全没有第一次修炼的晦涩,虽然是陌生的功法,但里面的一招一式,却都能找到熟悉的关窍。   明明当初三天他只修炼了最前面的一招剑式,但现在,他竟然只看一遍,便能水到渠成地将整套剑法施展出来。   水色,水声,水形。聂无双越打越流畅,轻松将剑意突破了第二重的门槛。   之后的每一天,聂无双把先前修炼的一千本剑法重修一遍,这一次竟顺利得不可思议。   聂无双此时,才明白顾清远那句“浪费时间”的含义。   又一个十年,聂无双毫无意外地通过了梯试,用时竟比小试还短,彼时聂无双的修为刚刚突破金丹后期。而其他通过梯试的弟子,无一不是元婴修为。   这一次连剑阁的峰主长老们,也关注到聂无双身上来,毕竟这是剑阁首任掌门之后,第二个成功练成《大衍心法》的人。   “厉害呀聂无双!”宫羽曦一脸感慨:“十年前我还担心你和掌门一样,会卡在金丹前期无法突破呢,没想到你这么快,不仅修为蹿到金丹后期,还通过了梯试!”   “恭喜。”欧阳非语气有些复杂:“你比我想象中进步还快。”   姚谷点点头:“当年听说清远长老让你修炼《大衍心法》,其实门内一些长老峰主并不看好,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好在你争气,真把《大衍心法》修成了,没给你师尊丢脸。”   “多亏了师尊教导”聂无双一双眼睛全粘在顾清远身上,装着满满的濡慕之情。   “我徒弟资质好。”顾清远夸起徒弟来也不含糊:“若不是我确定以他的资质可以做到,我也不会冒险推荐他修炼《大衍心法》。”   “师尊……”聂无双闻言耳根一热。   顾清远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从不会说一些夸奖他的话,只会教给他,应该怎么做。这样直白的夸奖,他还是头一回听到。   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天赋,也迷惘过,自己到底能不能练成《大衍心法》,甚至担心自己完不成师尊的期待,会让师尊失望。却从不知道,他师尊一直对他坚信不疑。   “不过能不能也给我们透露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教会他《大衍心法》的?”另一个长老凑上来好奇询问:“实不相瞒,当年,我也自恃天赋不错,修炼过十几年,但一直卡在第一部 分,无法领悟,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顾清远也没吝啬,直言道:“十年静修,十年练成一千部功法剑诀。若不能明白融通万法的真意,便先将万法藏于胸中。”   那长老倒吸一口冷气,看聂无双的眼神都变了,一千部剑法?十年学会?   再想想顾清远那日在交手中复刻殷长老的剑招,也就不难理解了。   随即他想:还好自己当年是放弃了。毕竟他感觉学一部功法以及挺不容易了。   何况聂无双此时才金丹期。   前途无量啊。   “各位峰主,长老!”一名弟子匆匆赶到剑塔前:“洗剑楼发布了‘玄’级紧急任务,需要剑阁派遣弟子参加。”   洗剑搂是剑阁接取和发布任务的地方。剑阁一直信奉实践出真知。除了鼓励弟子切磋比试之外,也会把一些危险程度不高的工作以任务的形式发布给弟子。   发布的任务分“天地玄黄”四个危险等级。对应不同的弟子级别。‘玄’级任务要求弟子至少拥有金丹中期的修为才可以接取任务。   而紧急任务和普通任务又有不同,说明是偶然发现的,需要尽快完成的,非常规任务,这样的任务比普通任务更危险,甚至可能因为信息获取不足,而出现中途难度升级导致全军覆没的情况。   “说说任务情况。”姚谷长老沉稳地问。虽然是紧急任务,但不过是“玄”级的,倒也不至于太过慌张。   “是。”那弟子说:“情况是执行常规‘黄’级除妖任务的弟子发现的。在西北方向,炽城一带有修真者失踪,初步判断是附近一个村庄有吸食人血的妖怪出没。   顾清远闻言,心头一跳。   等过了漫长的修真时间线,第一个剧情副本,终于来了。 第25章   【这是血妖副本!】系统也想起了书里对应的剧情:【太好了,等这个任务结束,主角就能拥有不死之体了。】“嗯。”顾清远应了一声,表情却并不轻松。   因为他的穿越,剧情和原书里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文里聂无双九死一生,最后凭借阴差阳错成功觉醒。现在情况变化很大,顾清远担心事情不会太顺利。   “玄级任务啊,那倒是不难。”姚谷长老扫视着刚通过梯试的弟子:“原则上金丹中期就可以报名,不过作为紧急任务,我还是希望你们达到金丹后期再做考虑。”   “我要去,我要去。”宫羽曦跳到前面凑热闹:“我都快闷死了,好不容易修为突破了金丹中期,总该让我下山转转了吧。”   “胡闹,你当紧急任务是去玩的吗?”姚谷真人轻斥了句。   “大师兄。”宫羽曦不听,转头去找欧阳非撒娇:“我想去嘛,你陪我呀。好不好,好不好?”   “我刚刚接了一个地级任务,明天就出发了。”欧阳非抱歉地说。   “啊。”宫羽曦失望地叹了口气,转头又瞄上了聂无双,贼头贼脑地蹭过来:“那,无双师兄?你能不能陪我去呀?”   “抱歉。我暂时没有下山的计划。”聂无双斩钉截铁地拒绝。   顾清远扬了扬眉梢:看,第一个变故已经出现了。   原文里,姚谷真人身死,欧阳非和宫羽曦没接过这个任务。   聂无双因为没有之前在冕城差点被顾青抓走的经历,也不知道剑阁潜伏着魔教的卧底。他那时修炼《枯木心法》,已达到金丹巅峰,为了寻求突破元婴期的契机,他主动去洗剑阁,碰巧接下这个任务。   事关不死之体,顾清远自然不能让聂无双错过,主动道:“无双,你剑法小成,该是出去闯荡一番的时候了。”   “可是师尊……”聂无双担心被魔教追杀,更担心又一次连累顾清远。   “不用担心,我既然让你出去,自然会为你安排妥当。”顾清远向他承诺。   “那我也去!”宫羽曦开心起来。   顾清远倒是不介意聂无双和宫羽曦多接触,培养一下感情。   他把聂无双收为徒弟,宫羽曦这条感情线都快被他的蝴蝶翅膀扇没了,聂无双整日粘着自己,根本不搭理人家小姑娘。   但现在不行,这次任务根本不是玄级任务,就算刨去顾青这个干扰因素,本身也九死一生,危险至极。   顾清远刚想开口拒绝,却听姚谷长老说:“既然如此,欧阳非也跟着一起去吧。无双是初次任务,曦儿又是个爱惹事的性子,你多照看一下。那个地级任务,回头我帮你推了就是。”   “是,师尊。”欧阳非欣然答应。   顾清远无奈地错开视线。   系统善解人意地替他吐槽了句:【得,一个没劝住,又搭进去一个。】“姚谷长老,借一步说话。”顾清远单独拉走了姚谷。   他想劝姚谷长老不要让欧阳非与宫羽曦参加任务,但没想到反被姚谷劝了过来。   不过若一切真如姚谷长老所言,那让聂无双全程与欧阳非同行,到比他一个人行动安全许多。   【欧阳非在原著里,最后可以背叛了主角,投靠魔教去了,真的可以相信他吗?】系统仍觉得十分不放心。   顾清远看了看不远处,欧阳非一脸无奈又纵容地陪着宫羽曦,笃定道:“宫羽曦在,他没有背叛的理由。”   半日后,聂无双准备出发,顾清远塞了一大堆仙器法器药品道具给他,又特意在里面夹带了一些这个副本能用的上的东西。   “这个是上品清心丹,你带两瓶,服下以后可以暂时缓解针对精神的攻击干扰。”   “辰星锁灵符,专门克制那些让人灵力流失的阵法道具的。你拿一沓,用的话激活拍在身上就行。夜晚使用效果更佳。”   “破障香囊,专门针对幻术幻真幻境的,你挂在身上,就算不能完全破除,也能用异香提醒你。”   “师尊,这太多了。我不能收。”聂无双手足无措地抱着顾清远给他的东西,他虽然见识不多,也知道这些都是拍卖场里价值压轴的宝物。   顾清远用不容拒绝的霸道口吻说:“给你就拿着。”   “是。”聂无双只得乖乖收下:“我会妥善保管的。”   顾清远:“那些都不重要,你需要妥善保管的,只有你自己。”   【啧啧啧,霸道师傅和他的小徒弟。】系统摇头晃脑地感叹。   他最近闲来无事,看了不少绿JJ小说,经常会蹦出一些奇怪的词汇。   “不了,我是零号。”顾清远一本正经地回应。   【那清冷师尊和年小狼狗?】   “聂无双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只把他当徒弟。”   【那只能求而不得黑化强制爱了。】系统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发出猥琐的笑声:【铁链笼子小黑屋,嘿嘿嘿。】顾清远不理他,转头继续交代聂无双:“出门凡事留心,不要轻信任何人,哪怕是没有修为,看起来弱小无害的山民村夫。”   “是。”聂无双十分感动,顾清远平时那么惜字如金的人,此时却唠唠叨叨事无巨细地嘱咐他,明明要执行任务的人是他,师尊却显得比他还担心。   “师尊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顾清远听得一阵心梗,身为主角乱立什么FLAG?   “我不需要你保证。”顾清远说:“路上跟紧欧阳非,不要和他分开。”   “是。”虽然这个叮嘱让聂无双觉得有点奇怪,但他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聂无双刚离开剑阁,宴沉就收到了消息。   “聂无双接取一个紧急除妖任务,位置在炽城一带,临近虚部。清远长老并未跟去。”   送来消息的右护法奉宵自荐道:“尊主,这次还是我去吧,属下提前布置妥当,定能将聂无双顺利捉回。”   “不用。”宴沉却一口拒绝了他:“你不是清远长老的对手。他上一次是没料到,这一次定会对你的阵法有所防备。”   “可他不是并未跟去吗?”右护法不解。   “你不奇怪么?他那么看重的徒弟,怎么这次却放心不跟去了?”宴沉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张符纸摩挲着。   是一张传讯符,右护法心里有了计较:“尊主还怀疑他和顾青是一个人?”   “这世上并非没有办法,可以模仿出一个自己,不是么?”宴沉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白虎堂前阵子传来消息,那个躲在雪谷里研究傀儡的分堂主奎九,命盘碎了。时间是二十年前。”   右护法若有所思:“以傀儡替代的话,的确有可能做到。”   但也只是理论上可行,功法相悖加上顾青当时还是吃了焚血丹的状态,用傀儡演戏,难度可想而知。   宴沉手里的传讯符燃起来:“你出去吧,这次的事情我来处理。”   宴沉猜得不错,顾清远之所以不和聂无双同路,就是知道宴沉会来找他。   奎九死的事情,顾清远压了一段时间,但不可能一直压着。   不过顾清远并不担心宴沉知道后的反应,只要宴沉拿不到顾青和清远的确是一个人的确凿证据,即使他再怀疑,也不会贸然杀死自己。   毕竟原文里顾青失败了那么多次,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尊主,”顾清远接到传讯,出现在宴沉的寝殿:“有何吩咐。”   “聂无双离开剑阁了。”宴沉把手里的信息递到顾清远手里,嘱咐道:“这次,不容有失。”   “是,请尊主放心。”顾清远一口答应。反正承诺又不要钱。   他拿着资料正欲离开。宴沉却拉住了他。   “慢着。”宴沉一只手搭上顾清远的肩膀,侧过头问:“你打算如何让我放心?”   他的指尖透着微微的凉意,划过薄薄的衣衫,贴在顾清远后颈皮肤上,捏猫儿似的捏着他:“清远长老的确不好对付,万一这次再半路杀出来,你打不过,岂不是又白白浪费机会。”   顾清远打了个激灵,随即用愤恨的语气说:“二十年前战败之耻,属下时刻铭记于心,这二十年属下苦修,虽然境界未能突破,但已经领悟了幽冥刀域,这次如果清远那厮敢来,属下定取他狗命!”   这么快连刀域都领悟了?宴沉有些讶异,不管是不是清远,这假顾青的天赋都是毋庸置疑的。放任他成长下去,或许不久以后,甚至会成长为自己的威胁。   宴沉认真思考起来:   不听话的棋子,要不要干脆杀了,以绝后患呢?   顾清远有个地方想错了,从前的顾青对宴沉来说,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不杀他,是因为他够听话,也不会对宴沉造成任何威胁。虽然不太好用,但也勉强是个合格的棋子。   而现在这颗顾青棋子不听话了,任务一次次失败,明里暗里地耍心眼,甚至当着宴沉的面给他下毒。任何一条理由都足够他痛下杀手,彻底将对方的存在从这个世界抹除。   可他又舍不得。   以前的顾青只是长得像那个人,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只要面具戴好,他就完全不会把两个人混淆。可现在的顾青却连带上面具的时候,都带着那个人的影子,一样跳脱的性格,狡猾的谋算,出色的天赋。连喜欢骷髅的怪癖都惊人一致。   宴沉舍不得杀了顾清远,他怕杀了他,就找不到一个人,和那个人这么像了。   顾清远感受着从后颈传来的阵阵战栗,他能透过宴沉微凉的指尖,察觉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杀意。可他别说反抗了,在对方可以散发的威压下,他连动一下都难。   顾清远感觉到宴沉的指甲变得锋利,刺破了他后脑勺的皮肤,一股霸道又陌生的灵气涌进来,带了一种眩晕般的剧痛,像是有利器在里面搅动。   “唔。”顾清远“嘭”地摔倒在宴沉脚边,面具磕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很远。有一个瞬间顾清远的大脑是空白的,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几秒钟后,痛感消失了。顾清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发现自己还活着。   只是脑海里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   “是我。”宴沉居高临下地说,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同时在顾清远头顶和脑海里响起。   “这是魔契。通过它我可以看见你所看见的,听见你所听见的。并在必要的时候,以你为媒介,降下一个大乘期的分身。”   顾清远捂着后脑,脸上的愤怒完全不需要伪装,他抬头望着宴沉,眼里氤氲着水汽,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这纯粹是刚刚疼出来的。   “尊主这是何意?”顾清远问。   “确保万无一失罢了。”宴沉听着顾清远有些沙哑的声音,心口没来由地软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安慰了句:“只是临时契约,等抓到聂无双,我会帮你解除。”   说完宴沉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承诺这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还真把他当那个人了吗? 第26章   宴沉的承诺对顾清远来说,就跟没说一样。   如果真让聂无双被他抓住,他还玩什么?   顾清远叹了口气,想:看来宴沉的这个契约要跟自己一段时间了。   不过以为这样自己戏就没法演了吗?不过是从远程录制变成现场直播而已。   顾清远沉默着起身,捡回自己的面具扣在脸上,遮住脸上的表情,语气恭谨:“顾青必不辱使命。”   等着吧,这次直播一定给你看一出好戏。   宴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又拿出个阵盘交给顾清远:“带在身上。”   顾清远接过一看,是个青铜色的石盘,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有空间规则的气息在上面流动。封锁空间的阵盘。一看就是出自奉宵的手笔。   “我不希望再有什么利用传送阵逃跑的意外情况。”宴沉说。   “是。”顾清远把阵盘挂在腰间。面具下的薄唇掀起一个阴险的弧度——放心,我这个人也不喜欢用重复的手段。   传送符对于低阶修士来说,是十分稀有珍贵的,像平时执行历练任务,赶路还是以御剑为主。聂无双一行人抵达目的地已经是十几日后。   这次紧急任务一共有十个名额,因为听说有欧阳非带队,弟子们都抢着报名。毕竟作为剑阁首徒,欧阳非不管是能力还是威信,在弟子之中都是很足的。   欧阳非作为任务的队长,拥有挑选成员的权利,   是以此次参加任务的弟子彼此之间都十分熟稔,他们大多都来自姚谷长老和掌门座下。对于新加入的聂无双,他们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潜力很大的新人。   剑阁弟子从来不会看不起新人,毕竟他们见过太多天才,最明白修炼的时间长短,甚至修为高低,都不代表实力的道理。   利剑穿云破雾,道袍飒飒作响。剑修从云间斜穿出来,落在炽城门前。   炽城的城门是明黄色的,如燃烧的焰火一般。城内各处砖墙可以如此。这并非是砖土的本色,而是因为城市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火焰阵法。阵法由太初山高人所布置,若有外敌强行潜入炽城,阵法就会启动,小乘期以下,在这阵法里,不消片刻,就会化作一阵飞灰。   一排修士早已候在城门口处,为首的是城主府的管家。   “各位一路辛苦,府内收拾妥当,诸位如不嫌弃,便在府内休息一晚再走吧。”   欧阳非习以为常地朝管家微微额首:“有劳带路。”   这是三大仙门与西陆道修范围内各城之间的默契了。   城市周围若出现守卫不能对付的妖魔,便会以任务的形式提交给三大仙门,由三大仙门派弟子帮忙解决。   当然任务是有偿的,一部分会以奖励的形式发放给领取任务的弟子,另一部分则留做门派所用。   而出任务的弟子会先来到提交任务的城市短暂地歇脚,一是为了消除赶路的疲惫,以最好的状态应对任务,二是为了从城主府获得有关任务更详细的情报。   住在城市的修士不像仙门里那般生活简朴,一心求道,他们虽然也修行,不过因为资质有限,他们对飞升并不抱什么奢望,生活方式更接近于凡人,以家族的形式延续繁衍,只是生命更加漫长得多。   街上往来的小贩叫卖着糕点瓜果,各种仙袍法器书玉符阵草药的铺子在街边林立。也有人自己在地上支个摊位,卖些自己炼制的武器灵药。修士往来如织。   宫羽曦此时一双亮晶晶的杏眼不住地往街边的店铺里瞄,这家的仙袍样式似乎是没见过的新款式,那家的储物戒指款式很漂亮……   要不是前面有城主府的管家领着,身后有大师兄欧阳非盯着,她这会只怕是已经一头扎进着人流之中。   聂无双听着纷杂吵闹的吆喝声,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东陆。他看着往来热闹的人群,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怀念。   “聂道友是第一次来西陆的城市吧。”一个气质温和的剑修笑盈盈地同聂无双搭话。   聂无双记得对方叫齐景,二十年前他们曾在小试过后曾有过短暂地一面之缘,这次又和对方同批通过了梯试。齐景实力刚刚突破元婴,在姚谷的徒弟里排的上前三。   “嗯。”聂无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里想得却是路边那家点心铺闻着很香,师尊喜欢吃点心,有空或许可以买点带回去。   齐景顺着聂无双的目光看向街边商铺,以为他也是少年心性,想玩玩逛逛,便说:“这次是紧急任务,任务当前,估计不会让我们在城里逗留太久,不过等任务完成以后,你若想玩,倒是可以逗留几日,在城里放松一下。”   “不用。”聂无双果断拒绝。魔教行踪诡谲莫测,他不能在外面待太久,给师尊增加危险。   “别客气。”齐景误会了他的意思:“小师妹向来贪玩,大师兄也宠着她,所以我们这队人都习惯了每次任务结束,在外面逗留个几日,山上清苦,也算是难得的放松。”   “我不想让师尊担心。”聂无双解释了句。   齐景闻言笑了起来。他知道聂无双的师尊比较特殊,只有他这一个徒弟,看得紧些也能理解。宽慰他说:“他们不会知道的,一次任务时间又不固定,我们不说,早几天玩几天回去,不都是一样。也不是什么破坏规矩的事儿,连大师兄都不管,你年纪轻轻的,可别这么无趣。”   “就是就是。”一个白净清秀的包子脸剑修凑过来:“你不知道,这炽城好玩的东西多着呢,这些铺子才到哪?真正有意思的都在内城,保证你们去了,都不想走。”   “司徒枫你又知道了?”宫羽曦在身后拍了一下司徒枫的脑袋。   这司徒枫是在聂无双之后入门的,论年龄比聂无双还小些,做任务确实老手了。他家里在西陆是大世家,在炽城也有实力,是以虽然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但也被选进队伍带上了。   司徒枫和宫羽曦是一类人,修炼不积极,下山玩一个顶俩。不过宫羽曦下山顶多是逛街吃饭,司徒枫却是把纨绔那一套玩得明明白白,酒坊赌馆风月楼,没有一个是他不熟的。   司徒枫下巴一样:“那可不是,来了这炽城,我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哪好吃哪好玩,我再熟悉不过了,等任务结束了,咱们专门去内城玩一圈,我请。”   宫羽曦轻嗤一声:“少来,你去的那些地方我才不敢兴趣。出门前姚谷长老还特意让大师兄看着你点,要是你敢再去哪什么风月楼,就让大师兄,打断你的腿!”   一群人嘻嘻哈哈笑起来,仿佛对接下来的任务,半点也不担心似的。   聂无双抿唇不语,只希望这次任务顾青不要找来,不要再因为他连累到这些同门。   城主府内,城主已经布置好了客室,接待欧阳非一行。   城主一看见欧阳非,就热情地迎了上去,双手拉住他:“欧阳贤侄,没想到这次任务,竟然能麻烦你特地来跑一趟,我这炽城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欧阳非面色不变,作为剑阁首徒,欧阳非在外执行任务,没少碰到类似巴结讨好的他人。那些人未必是在意他一个元婴期的剑修,不过是冲着剑阁首徒这块招牌而已。   他客气地点点头,不卑不亢:“城主大人,任务紧急,我们还是先说情况吧。”   “这任务的确是有点难办,不过来的是欧阳贤侄,我就放心了。”炽城城主唤来管事给剑阁的弟子讲解任务情况。   管事道:“是这样的,我们城往西百里,那一带是深山,还有些小村落。   那地方先前就不太平,很多过路的低阶修士,在那一带失踪,等尸体找到时,要么是被野兽啃得只剩骨头,要么就是一具被吸干了血的干尸。   今年,有一个村落的村民送出消息来,说是在他们村子附近看到了一个吸血的妖怪,我们便猜测,或许这妖怪就是凶手。因此向剑阁申请了一个黄级除妖任务。   可没想到这些弟子进山后就杳无音信,直到前些天一个山民送出一具咬烂的尸体,说是打猎发现的,我们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进山的弟子!   那妖怪以前只狩猎筑基以下的修士,我们以为危险性不高的。没想到这次贵派金丹前期的弟子也出事了。   我们怕其他的剑阁弟子也凶多吉少,也怕那妖怪继续成长下去,变得更加不可控制,这才赶紧追加了一个玄级紧急任务。希望诸位能把此时调查清楚。”   管事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符交给欧阳非:“这是发现妖怪的村子所在地址,之前的剑阁弟子就是朝这个方向去了。”   “我知道了。”欧阳非接过玉符:“那些弟子说不定现在还有人活着,事不宜迟,今晚大家好好恢复,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进山。”   .   顾清远早在半个月前,就到了临近的虚宿分堂。虚宿分堂的堂主荀介是一个瘦高的魔修,脸色白得有些病态。   他对待顾清远恭敬守礼,表现得十分正常,但顾清远知道,这个虚宿的主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大护法,那些剑修今日已经抵达炽城了。”荀介对顾清远汇报。   顾清远点点头,呷了口灵茶:“总算来了。”   “大护法打算何时动手。”荀介弓着腰询问,眉宇间有几分压不住的燥意。   顾清远隔着面具瞥他一眼,悠悠道:“急什么,又跑不了。把人盯好了,等他们进山。”   荀介动了动唇,拳头捏紧了,像是在忍耐什么,却没再劝。   关于聂无双一行的任务内容,顾清远早已从荀介手里拿到了情报。和聂无双在城主府听到的大同小异。但是顾清远通过原著却知道,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   在原著里,那个村庄周围早就布下了三重阵法。一层让人思想麻木,一重让人失去修为,一重让人产生幻听和幻视,像捕猎者的蛛网,等待猎物落入。   那些没有修为的村民,则早被魔修买通,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尽可能多的修士骗进陷阱,尽可能地拖住他们,直到他们被阵法完全控制。   而被捉住的修士,会经过一重筛选,合格的送到虚宿,抽干血液,不合格的直接丢到荒郊野岭,喂妖兽。   至于那些合格的血液,则送到宴沉那里,灌入他寝殿里那巨大的血池。   【你不会就打算这么硬拖到聂无双落入寒泉的剧情吧?宴沉可还看着呢,他不会同意的。】系统着急地催促着。顾清远在这里悠哉地待了半月,他看得都快急死了。   顾清远不痛快地撩撩眼皮,一想到现在宴沉正在脑海里监视自己,就觉得分外不爽:“我管他同不同意。我又不是没给他干活。”   【可原文里除了聂无双以外,同行的弟子都惨死在魔修手里,你这么拖下去,等欧阳非那些人知道了虚宿利用村庄偷取人血给宴沉泡澡的事情,我怕那些人也迟早会被灭口。】顾清远捻起一枚灵果,掀起面具塞进嘴里,用意识同系统交流:“虽然宴沉是个混蛋,但我不觉得他会做出用人血泡澡的事情。既然骷髅骨墙是木头所雕,那血池里的血,自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   【可他们的确取了人血啊!】这一点系统还是相信原著的。   “是,虚宿的确取走了人血,但怎么证明血是给宴沉的?。”   【不是给他还能给谁?而且每年虚宿都专门的车运到坤山。】顾清远:“这就要问荀介了。”   系统有些郁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帮宴沉说话。】“我不是帮宴沉,我只是不相信原著。”顾清远向后倒去,躺在软塌上,望着远处喷薄的朝阳:“看着吧,好戏要开场了。” 第27章   欧阳非一行第二天一早进了山。   地图上,那村庄坐落于一处峡谷之内,可欧阳非一行在山中里里外外绕了三圈,仍没发现入口所在。   随着日头升高,司徒枫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师兄,你说会不会是那血妖发现了我们,使了什么障眼法。把进山的路封上了?”   欧阳非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说:“再找找吧。”   正当几人迷惑之际,瘦骨嶙峋的老者,背着一捆柴火从山上往下走来。是个没有修为的山民宫羽曦露出喜色,拍手道:“应当是本地人,我去问路。”   说完就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欧阳非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其他人跟上。   宫羽曦跑到老者面前,拦住对方:“老伯,你知道三水镇怎么走么?”   那老者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宫羽曦,试探着问:“您是炽城来帮忙除妖的仙人?”   宫羽曦眼睛一亮:“老伯你也知道血妖的事呀?”   那老伯露出几分恐惧的神色,压低声音:“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呢。”   宫羽曦忙问。“您在什么地方见到的?”   “就在三水村前不远,一片墓地,那血妖啊,经常在墓地附近出没。”老伯回答。   欧阳非追上来问:“那血妖长什么样子?”   老伯看到欧阳非,似乎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脖子:“我,我也没看清,就看见皮肤是黑色的,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像兽,身上有翅膀,獠牙有那么长。”   “您看见他,他没伤害你?”欧阳非又问。   老伯摇摇头:“那妖怪似乎只对仙人感兴趣,我们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他不会伤害我们。”   这些描述倒是和城主府给出的线索对的上。欧阳非从口袋里摸出两块中品灵石,递了过去:“那麻烦您,带我们去墓地那看看吧。”   灵石在西陆是硬通货,就算不修仙,也可以用它来换取食物。两颗灵石对修真者来说不算什么,对于普通山民来说,却能换几个月的口粮。   老伯欢天喜地地接过灵石,脸上笑成一朵菊花,忙不迭地点头应着:“好嘞好嘞,请跟我来。”   入了峡谷,一行人跟着老伯顺水而上,穿过茂密的山林,便见炊烟渺渺,田舍相连。   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从村庄中间穿过,在石板路的尽头,是座山丘。   老伯给欧阳非指路:“这里就是三水村,墓地在后山上。”   欧阳非:“多谢。”   “妖怪呢?”司徒枫放出神识,扫过那一小片山丘,却什么也没瞧见。   老伯解释道:“那妖怪一半夜晚才出现。不如诸位先去村里等等,我让同伴留意一下,等看见妖怪现身了就通知各位。”   “也好。”齐景对欧阳非建议道:“咱们这一队里好几个元婴期,那血妖,说不定闻见气息,不敢出来了,不如我们在村里埋伏两日,守株待兔?”   欧阳非面色凝重:“我们等得起,只怕那些被抓捕的弟子等不起。”   宫羽曦想了想,转身叫住老伯:“对了老伯,您上个月,可曾看见有人进山?”   老伯想了片刻:“您是想问上个月来除妖的那几个仙人吧?我虽然没见到,但听村里人提起过,那具被抬下山的尸体,就是我们村的人发现的,那人是我亲戚,就住村东头。”   齐景:“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过去问问。”   欧阳非点点头,一群人朝着村庄走去。   忽地,聂无双闻见一股清幽的香气,脚步猛然一顿。   “怎么了?”欧阳非注意到他的异常,停下身问。   “我们还是不要进村打扰了吧,把人叫出来在这里问,也是一样。”聂无双捏住腰间的香囊,不动声色道。   欧阳非觉得聂无双语气有些奇怪,但他知道聂无双并不是个多事的人,虽不明白他的意图,还是配合地停下脚步:“既然如此,麻烦老伯把人叫出来吧。”   老伯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哎哎,那我这就去叫他。”   老伯一走,聂无双立刻对欧阳非说:“别进去,这村子有古怪。”   “这村子能有什么古怪?”司徒枫奇怪地左右看看:“这就一普通的凡人村庄啊。”   齐景也附和道:“我说,聂道友你是不是神经太紧张了。放松一点,不过是个玄阶任务,那血妖实力顶了天,也不会到元婴,我们这么多人,完全应付得来。”   聂无双:“师尊给了我一个可以预警幻术的香囊,它平时是完全无味的,刚刚突然散发出香气。”   司徒枫闻言立即伸着脑袋凑近闻了闻:“嗯,是有点香味。”   又摇头晃脑,用十分羡慕的语气说:“哎,你师尊对你可真好,可以示警幻术的香囊,居然说送就送?我上次在家里弄坏一株可以识别一次幻境的天目花,我爹差点把我打死。”   欧阳非面色凝重地看着聂无双:“你的意思是,这村里有幻术?”   聂无双点头。   司徒枫立马一惊一乍地吆喝起来:“这里怎么会有幻术,不会是那个血妖布置的吧?可金丹级别的幻术大师兄应该能识破才对啊?”   齐景:“倒也未必,幻术一道玄之又玄,如果利用了一些阵法道具,就更难辨认了。”   宫羽曦摸着下巴:“怪不得之前怎么都找不到村子入口。”   “大师兄,你们来了!”村子里跑来一个背着剑的青年。   “原师弟。”欧阳非认出来人,叫原钰,正是参与上次任务的一个剑阁弟子,神情一喜,问:“你怎么在这里?”   “来执行除妖任务啊。”原钰说:“我们打听到那妖怪在村子附近,就一直等在这里了。”   “情况如何?”   原钰摇摇头:“那血妖十分狡猾难缠,队长为了保护我们,被他杀掉了,我们几个不敢打不过,只能给师门发信求援。”   “人活着就好。”欧阳非松了口气,又问他:“这村子可有什么古怪?”   “没……哦,有的。”原钰像是想起来什么,说:“我们每次打不过他,就逃回村子,这里似乎有什么屏障,那血妖不敢进来。”   欧阳非目光一凝,与聂无双对视一眼,心想:难道那幻术不是血妖所下,反而是克制他的?   原钰上前拉住欧阳非:“咱们的人都暂时住在那边的老屋里,他几个要是知道大师兄来了,一定很高兴,这下我们能完成任务回去了。”   “嗯。”欧阳非思量片刻,还是跟着原钰走近了村子。   聂无双微微蹙眉,觉得有些奇怪,刚才那个老人不是说……说什么来着?他仔细去想,又记不清楚了。   香囊的香味越发浓郁起来。聂无双捏捏香囊,压下心里的不安,跟了上去。   上次做任务的剑修,除了死去的那一个,剩下都在这里。看上去状态倒是不错。并没吃什么苦。他们一看见来支援的同门,都很高兴地围上来寒暄。   欧阳非心里惦记着任务:“把你们上次的任务情况,同我说说。那血妖何时出现的,都会些什么招数?”   原钰说:“那血妖喜欢晚上在后山的墓地附近出现,我们上次也是在那里看见他的。招式倒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修为高些,有大师兄定然不成问题。不如在这里等一等,日落后,我们在去后山寻他?”   “也好。”欧阳非知道同门都安然无恙,倒是没那么着急了,便答应下来,与他们一起在屋里等待日落。   .   顾清远又等了三天,欧阳非一行人从进入村庄,就再也没出来过。而血妖自始至终没有现身。   顾清远叫来虚宿分堂主,语气温和地问:“那些剑修为什么进了村子这么久都不出来,大人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吗?”   荀介面露难色:“这,属下也是不知……”   一阵瓷器崩碎的声音打断了荀介的话。   顾清远仍懒洋洋地倚在软塌上,姿势都没变一下,好像刚才用灵力毁了满屋瓷器的人,不是他一样。   “分堂主,我耐心不太好。同样的话,不想问两遍。”   荀介被话里的杀意吓得抖了抖,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护法您就别逼我了,不是在下有意隐瞒,实在是事关尊主的秘密,属下不能透露!”   “哦,尊主的秘密?”顾清远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在脑海里第一次尝试反向与宴沉沟通:“我可以问问么?尊主?”   脑海里响起宴沉低缓的笑声,听得顾清远耳根发麻。   “问吧。”   于是顾清远起身,手肘支在膝盖上,向前倾身,十分感兴趣地抬抬下巴:“说来听听。”   “不,不能说。”荀介跪在地上,脑袋几乎要趴到地上,可怜地发着抖:“真的不能说,说了尊主会杀了我的。”   顾清远闻言笑了起来,唤出鬼眼罗刹刀,轻描淡写地往荀介脖子上一搭,用刀尖在荀介命门处点了点,威胁道:“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荀介哭丧着脸:“那您可千万别告诉尊主是我说的。”   顾清远只回了他一个字:“说。”   荀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咬牙道:“我实话告诉您吧。其实根本没有血妖。是尊主,尊主需要修士的鲜血,还必须是身体强健的修士,所以我才在村子里做了手脚,有买通那些山民,设计抓些修士来。抽取他们身上的血液。”   他叹着气,委屈又无奈:“以前尊主要的少,就抓抓路过的低阶修士,倒也还能应付,最近需求大了,没办法,才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属下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尊主需要修士的血液?我怎么没听说。”顾清远挑起一边眉梢。   “这事情是秘密进行的,似乎是和尊主的暗伤有关,尊主每日都需要人血泡澡,又不想被人知道,只秘密交代给了属下。而且现在坤教与仙门正处于休战期,尊主也不想闹得太大,挑起站端。”荀介似乎是没了顾及,倒是越说越顺溜起来。   顾清远低眉沉思,荀介现在说的这些,倒是和原文里对的上。但逻辑经不起推敲。   宴沉要真有秘密任务,哪里轮得到荀介这么一个小喽啰来掺和,是右护法不聪明,还是左护法不可靠?   不过顾清远还是假装信了对方的话,故意用那种,十分嫌弃又努力不表现出来的勉强语气,对宴沉说:“尊主,原来您池子里那些,都是人血啊。”   这种拙劣的谎言宴沉原本无意辩解,但听见顾清远这么问,心口却莫名发起堵来。   “不是。”他语气生硬地否认道:“我没有这么恶心的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啧啧啧,真脏,真不卫生。(指指点点)   被老婆嫌弃的宴沉(超大声):我不是!我没有!   预收文《我带骷髅逛末世》的封面做好啦。   封面画的是小巫师夏希的Q版人设。感兴趣的小天使右上角戳我专栏就能看到。   顺便求个收藏鸭! 第28章   聂无双盘膝坐在小院里,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下,有种昏昏沉沉的倦怠感。   他望着太阳的方向,估计着现在的时间。似乎西斜了几分,再过两个时辰,应该就到日落了。   奇怪,总觉得这一日的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总也过不完似的。   快点日落吧,等日落……等日落以后要做什么来着。   聂无双眼里闪过几分困惑,脑袋里像是裹了棉絮,昏昏沉沉,思路总也连不起来。   时间还早,不如睡个午觉好了。聂无双打了个哈欠,感觉一阵强烈的困意涌上来。   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他。不要睡。   聂无双用力揉了揉面颊,使自己涣散的精力集中一点。   他抬头环顾四周,附近都是剑阁的弟子。有的已经睡着了,有的在打坐,或者像他一样发呆。   欧阳非站在院子门口,仰头望着天空的方向,眼皮耷拉着,似乎也在与自己的困意做斗争。   聂无双起身,走到欧阳非旁边:“大师兄,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长得过分了。”   欧阳非闻言清醒了几分,歪头看向聂无双:“你也有这种感觉?”   聂无双听欧阳非这么说,便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神色紧张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欧阳非眉心用力拧起,很努力地回忆着,过了片刻,他眼神清明了一些:“除妖!”   听他这么一说,聂无双自己也有了些印象。   他想起来了,前一批任务的同门和他们说,那血妖天黑后才出现,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一直等着落日。   聂无双回头,却发现屋里只有这次任务的十个人。   “那几个人呢?”聂无双问。   “哪几个人,不是只有我们吗?”宫羽曦听见两人的聊天声起身走过来,接着又扭头去看天空:“怎么还没天黑呀?”   “不对劲。”欧阳非沉下脸来:“这地方有古怪,我们……”   欧阳非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猛地回想起聂无双进村前说过的话:“我们可能已经中幻术了,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欧阳非把其他剑阁弟子集中起来,打算带他们立刻这里。   刚走出院子,却发现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日落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一只黑色的怪物自天空俯冲下来,落在他们当中,翅膀在身后微微合拢,獠牙滴答着口水,目光贪馋地扫视四周。   他的样子和传闻中的完全一样,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是血妖!”宫羽曦惊叫一声。   “吼!”那血妖张大了嘴巴朝他们长啸一声。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第一个攻击的目标正是宫羽曦。   “曦儿当心!”欧阳非反应最快,长剑“唰”地一声抽出来,拦在宫羽曦身前,朝那血妖斩了过去。   那血妖实力并不算强,笨拙地和欧阳非过了几招,就显出劣势,几次躲闪不成,被刺个正着,虽然没伤到要害,却也留了不少血。   “吼吼吼吼!”那血妖似乎被激怒了,一边与欧阳非战斗,一边用力地吼叫着,攻势越发凌厉起来。   “大师兄,我来帮你!”齐景拔剑上前帮忙。   两人显然是经常配合,已经有了些默契,简短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后,齐景冲上前将血妖牵制住,欧阳非则默默等在一边,瞅准机会朝血妖命门刺去。   “等等!”一柄长剑自斜里穿出,挑开了欧阳非的致命一剑。   欧阳非看着拦在面前的聂无双,有些不解:“聂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他不是血妖。”聂无双语气急促地说:“他是司徒枫。是幻术把我们都给影响了。”   “不可能啊,他明明就血妖,不然干嘛攻击我们?”齐景收了剑,又看到躲在聂无双身后的血妖朝他扑过来,大声提醒道:“小心背后!”   聂无双迅速避过身后的致命一击,手准确抓住对方的翅膀,用力一别,把人按在地上。   聂无双不管身上的伤口,指着那血妖说:“你们仔细观察,他攻击的招式和司徒枫的铜心剑式是一样的。”   齐景不解:“这怎么一样,一个用牙一个用剑。而且司徒枫不是在这里吗?诶,司徒枫呢?”   聂无双想起离开山门前,师尊送过自己一瓶清心丹,现在用正合适。   此时也顾不上吝惜了,他摸出瓷瓶,倒了一把,自己吃了一颗,给其他人一人塞了一颗。   “这是师尊给我的清心丹,可以抵抗一段时间的精神类攻击。”   众人也没客气,接过丹药服下。脑袋一扫之前的昏沉,变得清明起来。   再看四周,却发现周围已经变了模样。   山村还是他们进来的山村,但时间却不是落日时刻,而是深夜。   四下里一片漆黑,好在修士靠灵识感知四周,倒不太受光线影响。   他们又看向聂无双手里的血妖,却发现那里哪有什么血妖,只有受了伤,发癔症般“啊啊啊啊”乱喊个不停的司徒枫。   聂无双给司徒枫也塞了颗丹药,对方被噎得咳了两声,忽然见到亲人一般扑到欧阳非身上,嚎道:“呜呜呜,大师兄,吓死我了,我刚才差点被一群血妖给杀了!”   “一群血妖?”欧阳非动作一顿,心虚地把剑收到身后。   “是啊,一大群,大概八九个吧,不过大多都在周围看着,就有一只,咬得我可疼了,差一点就没命了!你看!”司徒枫亮出身上的伤:“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他咬……哎?”   司徒枫是个剑修,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身上那些伤口,是一些剑伤,而并非自己刚刚看见的咬伤。   欧阳非掩饰般轻咳一声:“看来我们都被人影响了,把彼此当成了血妖。多亏聂无双的提醒,还有那些丹药,才没自相残杀,酿成大祸。”   所以他刚刚是被大师兄砍的?司徒枫立刻委屈起来,不是,为什么这里这么多剑修,偏偏他成了被孤立挨揍的那个?   宫羽曦:“所以刚刚我们看见的血妖都是同伴?那真正的血妖呢?”   “真正的血妖,或许并不存在。”聂无双说。   欧阳非点点头,赞成地看向聂无双:“我也这样想。”   宫羽曦露出迟疑的神色,声音低下去:“那,我们白天看见的同门呢?”   聂无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齐景叹气道:“这样厉害的幻阵里,被困那么久,只怕凶多吉少了。”   欧阳非沉吟片刻:“这里的情况比情报里复杂的多,寻常妖怪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这里离魔修的势力范围很近,我怀疑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能针对我们这么多人,使用精神类攻击,敌人的修为应该还在大师兄之上。”齐景应道:“这任务的等级显然不是玄级那么简单。甚至危险程度已经超过地级了。”   欧阳非:“不错,我建议我们放弃任务,立刻离开此地,向师门汇报情况,让长老们出面调查此事。”   聂无双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止有幻术,还有空间法则,想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虽然清心丹帮他们挡下了幻境里的精神攻击,但空间法则却仍可以把他们困在阵法中,让他们怎么跑都无法离开村子。   “大师兄,我身上的灵气在流失!”一个在原地打坐,想恢复一下灵气的弟子惊呼道。   “我也是!”“我也一样!”   其他弟子一试,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欧阳非表情凝重:“看来不只是空间限制,还有灵气吞噬。我想岔了,那困住我们的人,实力应该并不强,所以才要躲在幕后,用这些鬼蜮伎俩让我们困在这里,自相残杀,不断消耗。”   “这个或许可以帮忙。”聂无双从空间掏出一沓辰星索灵符:“师尊说,这个符贴在身上,可以防止灵气流失,夜晚使用,效果更佳。”   司徒枫看着聂无双手里的一摞灵符,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是什么绝世好师尊,还收徒弟吗?干儿子也行!   宫羽曦接过灵符的时候,也有些感慨:“清远也太厉害了吧,怎么什么都提前帮你准备好了,简直料事如神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聂无双忽然想起走之前顾清远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出门凡事留心,不要轻信任何人,哪怕是没有修为,看起来弱小无害的山民村夫。】聂无双心里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清心丹,辰星索灵符,破障香囊,再加上这段话。   当时只觉得师尊很牵挂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却骤然发觉,一切都巧合得近乎诡异,师尊就像是能预料到他们会遇上什么一样。   .   顾清远听宴沉说话的语气,便相信他没有说谎。毕竟以他的身份,若是真的,也完全没有在自己面前掩盖的必要。   不过他表面还是佯装相信了荀介的话,收回鬼眼罗刹刀对荀介说:“既然如此,倒也正好。其他人的事我不管,但那个叫做聂无双的剑修,是尊主要的人。你替我把他抓过来,要活的。”   “这个容易,包在属下身上。”荀介满以为糊弄过去了,整个人都放松不少,一口答应下来。   等荀介离开后,顾清远重新躺回榻上,脑海里又传来宴沉的声音,语气听上去有些危险:“我交代你的事,你就是这样完成的?”   顾清远装傻:“嗯?尊主觉得哪里不妥么?”   宴沉轻笑一声:“大护法还真是好清闲呢。”   顾清远仗着宴沉这会儿打不到他,跳得可欢:“哪里哪里,比不得尊主。”   宴沉不再与他贫嘴,直接命令道:“那个荀介我不放心,你跟去,亲自把聂无双带回来。”   “其实我也不放心。”   顾清远从榻上起了身,舒展了一下身体:“方才与尊主开玩笑的。尊主交代的任务,我哪敢假他人之手。”   开玩笑么?宴沉弯了弯唇角。说起来,倒是很久没人敢同他开玩笑了。   顾清远暗中跟上荀介的人,来到三水村。在他眼里,三水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盘,层层阵法镶嵌,倒扣在山谷之中。   而那群修士就在阵法的中央,或坐或躺,他们身上带了血迹,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荀介带着手下进入阵法,本以为有幻术遮挡,不会被发现,谁知他们刚靠近,那些原本“虚弱”的剑阁弟子就呼啦啦从地上起来,挥着剑将他们围住。   那几个手下不过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荀介倒是有元婴后期的修为。   但他只是修为高,功法却十分稀松,一看就是那种靠外力把修为堆上去的,在擅长越级战斗的剑阁弟子围攻下,渐渐不敌,露出颓势。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荀介特意留这些人在阵法里消耗了三日,又安排他们自相残杀,料想这些人此时早已奄奄一息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点事没有,刚刚那些狼狈,通通是装出来骗自己的假象!   这怎么可能!   “别让他死了。”跟着顾清远看戏的宴沉忽然吩咐道。   “尊主让我救他?”顾清远有些意外。   宴沉语气森森:“荀介违背我教禁令,擅自猎杀修真者,还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就这么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宴沉(磨斧子):必须严惩!以后我看谁还敢当着我老婆面造我的谣! 第29章   欧阳非倒没打算立刻就杀死眼前的魔修,见对方逐渐不敌后,他便下令停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困在此处?”   荀介捂着伤口回答:“在下荀介,是虚宿的分堂主,几位手下留情。在下其实无意和诸位为敌,更不敢招惹剑阁,实在是身在魔教,不得不为。”   荀介不知道顾清远跟来了,正躲在暗处看着,为求活路,他把对顾清远说的那些说辞又给欧阳非一行人说了一遍。   为了进一步显示自己的无辜,荀介又补充道:“在下修为粗浅,哪里能布置出此地如此精深的阵法,这里的阵法其实是魔尊的心腹右护法奉宵所布下的。”   “噗——”顾清远听得直乐,坐在山头翘着脚看戏:“奉宵要是知道有人把这么粗陋浅薄的阵法栽在他头上,只怕要气得把人丢进无相灭魂阵,炼上九九八十一天。”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荀介又说:“最近大护法说魔尊的血池需要一批新鲜血液,在下也十分为难,后来大护法便给在下出了这个主意,让我买通山民谎称此处有妖怪,诓骗剑阁弟子来除妖。骗了一队还不够,又丢出尸体做诱饵,骗来第二队。他还说如果来的弟子里有叫聂无双的,一定要活捉了给他带回去。”   “呵。”偏偏此时脑海里还传出宴沉一声嘲讽十足的轻笑:“大护法真是好计策。”   顾清远瞬间炸毛:“我真要想害人,还用得着给他出主意?提刀直接上难道不够快吗?”   欧阳非倒没有怀疑,毕竟人血泡澡这种事,很符合他们对一个魔头的认知。而阴险狡诈手段卑鄙也很符合他们对顾青的理解。   欧阳非最关心的还是:“那第一批任务的弟子,还有人活着吗?”   “有有有!”荀介连忙点头:“那取血的过程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现在除了一开始死在他们自己人手里的那个剑修,其他的都活着呢。”   “带我们过去,别耍小聪明。”欧阳非命人把荀介灵气禁锢,这样他就不能在半路使用传送符逃遁,更不可能用技能反杀了。   荀介乖乖应了,带着剑阁弟子朝后山飞去。顾清远依旧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   “还不动手?”宴沉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戏还没演完呢尊主。”顾清远慢吞吞地拖延着,他知道荀介吸血的阵法就设在寒泉附近,而那里才是他给宴沉演戏的最佳地点。   他要在那里当着宴沉的面把聂无双踢下寒泉,让宴沉以为聂无双已经死了。等他把放在自己身上的契约解了,自己再偷偷回来接聂无双。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宴沉要活着的聂无双,如果聂无双真死了,他说不定会生气,会罚自己。但这也没办法,寒泉,聂无双非下不可。   “别看了,快点动手。”宴沉仍在催促他,已经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尊主在急什么?难不成前面真有一个吸人血的大阵?难道荀介说得都是真的?”顾清远故意装傻地问。   心里开始怀疑,宴沉是不是知道那眼寒泉?   他让自己现在动手,或许是故意不想让他发现寒泉。   那顾清远可就更想去了。   宴沉见顾青不应,沉下声音:“顾青,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么?”   不好意思,那还真是不太管用。   顾清远在心里回答,嘴上说得却是:“哪能啊尊主。但是你看,四圣堂由我管辖,手下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自然想调查得清楚明白了,才好着手处理不是?您总这样催我,我也很难办啊!”   怕宴沉不答应,他接着又说:“就算您现在不让我过去,等此间事了,我还是得过去查个清楚明白。再说您难道还信不过我吗?就算真的知道了尊主用人血泡澡,我顾青也只会看在眼里,埋在心里,绝不对外透露半字,更不会做对尊主不利的事情。”   “……若是任务失败,我绝不轻饶。”宴沉这边算是答应了。   说完沉默半晌,又语气冷硬地补了句:“还有,我没拿人血泡澡。”   那副怨念的语气,听得顾清远差点没笑出声来。   荀介路上倒是十分老实,把欧阳非一行人带到村子后山。   这里温度比山前低许多,剑阁弟子一挨近,便觉寒气涌来。   山雾浓得看不清五指,且似乎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在此镇压着,连神识都不能完全发散出去,只能勉强分辨近处的情况。   “就是这里。”荀介信誓旦旦地说。   欧阳非不太信任地看了看他:“里面有什么?为什么神识无法探查?”   荀介说:“就是采血的法阵,这是尊主的秘密,自然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右护法在附近布置了隔绝探查的阵法。”   还真是万能的右护法。   顾清远记得原文里提到,那寒泉蕴含的灵气极强,故而会在周围形成浓郁的灵雾。神识无法穿透。所以这里屏蔽神识的根本不是什么阵法,而是藏在雾中的那眼寒泉。   荀介见欧阳非还不信任他,晃晃手上的锁链:“我都被你们捆成这样了,还能耍什么把戏?要不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去里面把人给你们带出来总行了吧?”   欧阳非当然不可能让荀介自己进去,谁知道他在里面会不会借机做一些小动作,但自己的人全跟着也不妥。   欧阳非沉吟片刻,“齐景,你带两个人跟他进去看看。如果有任何异动,立刻杀了他。”   “方心吧,大师兄。”齐景扯过荀介的锁链,又点了两个弟子,一行四人朝浓雾里走去。   顾清远也跟进了浓雾里,作为小乘期巅峰的修士,灵雾对他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小心避开地上茂盛的灵植,跟着荀介四人来到灵雾中心,这里是个十几米见方的池子,咕噜噜地朝外冒着水,池水是浓稠的猩红色,味道闻起来有些甜腥,很像鲜血。也很容易让顾清远联想到宴沉大殿里的那方血池。   原来秘密在这里。顾清远心里有了计较。   在寒潭边上,的确有一个采血阵法,阵法周围有五根漆黑的立柱,上次参加任务的剑修被倒吊于其上,却不是捆覆着手脚,而是被多利刃穿破骨头,生生钉在立柱上的。   他们的血顺着立柱汩汩下流,最终汇集在阵法中央,那里有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正缓慢地吸收着血液,散发出浅金色的珠光。   这样的伤势,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八百遍了。可这些人是修真者,死也死不了,逃也逃不掉,被阵法控制者,连自爆金丹都做不到,只能在这里生生受着。   “五行血珠。”宴沉认出阵法中间的物品。   “那是什么?”饶是顾清远看了不少书玉,却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血修用来提升修为的东西。”宴沉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血修这个词顾清远倒是知道。血修属于魔修的一种,但就连魔修都耻于和他们为伍。他们以各种残忍的手段捕杀其他修士,吞噬其他人的血来提升修为。   后来仇恨拉得太多,以至于不管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都对血修深恶痛绝,见到就杀。最后在大陆彻底销声匿迹了。   “畜生!”跟在齐景身后的两个修士,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红了。这得多疼啊!他们的同门居然在这里被折磨了这么久。   他们忙不迭地冲上去,想把同门救下来,却不防从身后刺过来的利刃,直接刺穿了命门。   “齐师兄?”   “齐景,你!”   他们只来得及说出这些,就口吐鲜血萎靡地倒在地上。   看热闹的顾清远都被这个操作惊呆了。齐景是叛徒?是魔修的人?不对,他如果是魔修的人,宴沉应该会告诉自己。   那么齐景被荀介买通了?也不可能。荀介自己不过是个元婴后期,没什么前途的分堂主。齐景现在已经是元婴期了。况且他还年轻,他天赋出众,继续修炼,突破小乘希望很大,这样的人不可能被荀介收买。   齐景却只是拔出剑,漠然地转过身,替荀介解开了手上的锁链,说:“外面这些人发现了这里,不能留了。”   荀介活动了一下手腕,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刚才的战斗:“可我打不过他们,就算加上你也够呛。那个欧阳非和聂无双太难对付了。”   “这不是问题。”齐景走到阵法周围,拿起那颗五行血珠:“你把它吸收了,不就能打过了?”   “这珠子还没养好,现在用掉也太浪费了。”荀介心疼地看着血珠。   齐景挥挥手:“珠子没了在养就是了,命都没了难道你还心疼一颗珠子?”   荀介犹豫着接过珠子:“我倒是有个计策。不如我们先试试,实在不行再用它。”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齐景自己一个人从雾气跑了出来。他伤得很重,满身是血,脚步踉跄:“大师兄不好,魔教的大护法顾青杀来了!两个师弟都已经被他杀了……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弄坏了他们采血的阵法,顾青在那里维持阵法,暂时被拖住了,但只怕也拖不了多久,我们快走!”   再次背锅的顾清远:……   很好,点名要我出场是吧?   与此同时,顾青收到了荀介给他发了的求救。   顾清远冷笑一声,自浓雾里现身。落在荀介身边:“找我?”   荀介把血珠藏进空间,恭声道:“这次剑阁的弟子实力太强,属下恐难以应付。还请大护法出手相助。”   顾清远眼尾扫过满口谎言的荀介,轻飘飘吐出一句:“真够没用的。”   荀介气血上涌,险些没绷住表情。不过当前还需要利用顾青,所以他仍咬牙陪笑:“是,属下无能。”   欧阳非并未对重伤的齐景起疑,闻言便决定立刻离开:“我们跑不过顾青,稳妥起见,用传送符走吧,大家身上都有传送符吗?”   “我有一张。还好带了。”   “两张。”   “我没有。”   聂无双望了一眼浓重的雾气,捏紧了手里的剑,顾青,又是顾青!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和对方决一死战。但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恨意,摸出顾清远给他的传送符,分了一张给说没有的剑修:“我这里有多的。”   “可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好不甘心。”宫羽曦替众人说出了心里话,其他剑修闻言,也露出几分不甘之色。   谁能甘心呢?对方抓了他们剑阁那么多弟子。他们眼看就能把事情解决,救人出来,结果却因为顾青的出现,反搭进去两条人命。   欧阳非把手按在宫羽曦发顶,轻声安慰:“走吧。我们早点回去请长老们出马,一样有机会把人救出来。”   可他们手里的传送符却并没能把他们带离。   欧阳非脸色微变:“糟了。对方有隔绝空间的阵法。”   于此同时,浓雾里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   “我让你们走了吗?”   一阵劲风吹过,灵雾散开许多,露出说话之人的真容。   只见他一身玄色长袍,腰间挎着一把鬼眼长刀,脸上覆着一个银色鬼脸面具,看不到长相。在他身前是一众剑阁同门的身体,身后是腥气浓郁的血红色池水。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就很反派。   系统:不愧是你。 第30章   再见顾青,聂无双只觉得恨意翻涌。   顾青看上去比之前更强了。仅是这样面对面站着,他都能感觉到对方恐怖的威压,和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大师兄!你看那儿,”宫羽曦指着阵法里那几根带血的立柱,惊呼一声:“是剑阁的弟子!”   欧阳非顺着宫羽曦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采血阵法中同门的惨状。指尖捏得咯吱作响,太过分了,这些魔修,他们怎么能?   “阁下就是魔教大护法顾青?”欧阳非努力维持着镇定。他们不是顾青的对手,此时虽然心中愤懑,却不敢随意激怒对方。他必须保持清醒,他还要带着同门活着离开这里。   “坤教。”顾清远纠正道,他悠闲地理着袖袍,与这边紧绷的剑阁弟子形成鲜明对比…   欧阳努力克制心里的怒火,想要尽量平和地与顾清远沟通,可这恨意岂是说压就能压下去的,他说话间不自觉带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坤教与三大仙门早有协定,彼此互不打扰,大护法此行,是要破坏协定?还是说贵教已经打算重启仙魔之战?”   “倒也不用一上来就急着给我扣帽子。”顾清远抬起头,用面具黑洞洞的鬼脸对着欧阳非:“在下无意滥开杀戒,今日来,是有两件事情要做,需要耽误诸位一点时间。”   无意滥开杀戒?聂无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顾青说这话,就像狼对着羊群说他以后打算吃素一样可笑。   他一家三口,上清峰十几口人命,不都是被这人杀死的。他现在脚边还躺了两具剑阁弟子的尸体,他却在这里伪善地说什么无意蓝开杀戒?   “大师兄!”齐景用视线扫向顾清远脚边那具同门的身体,暗示的意味很明显:“顾青不可信!”   欧阳非也知道面前的人不可信,但是他打又打不过对方,若真要拼个鱼死网破,就只能动用那件东西了……   欧阳非正犹豫间,却听顾青笑着问了句:“我不可信,难道你可信么?”   还没等欧阳非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顾青又说:“欧阳非,我劝你们小心一点,你身后那人修为不怎么样,背后捅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这话一出,齐景和荀介心里咯噔一声。顾清远怎么会知道这个?他难道刚刚就在场,他还看见什么了?   齐景迎上欧阳非疑惑的视线,冷了神色,语气无辜地反问:“大师兄,你不会怀疑我吧?”   随即齐景在欧阳非沉默的打量中露出激愤之色:“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居然因为一个魔修这么拙劣的挑拨,怀疑我?他才是杀害同门的凶手!   齐景拉过聂无双:“聂师弟你和顾青打过交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他的话能信么?他就是个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顾青的确不可信。”聂无双说,但同时看向齐景的神色里也带了几分防备。   他想如果这是顾青的离间计的话,他的确是成功了。   毕竟刚刚进去的人有三个,只有齐景活着离开了。如果真是顾青出手,齐景应该跑不掉才对。加上现在顾青说的话,他没办法不怀疑齐景。   顾清远摸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丸,一人一颗塞到两个剑阁弟子嘴里,又用灵力托着那他们的身体,不算温柔地丢到欧阳非脚下:“不信我没关系,人没死,你们可以自己问。”   那两名剑阁弟子被摔在地上,闷哼一声,竟然醒转过来。   两人一看见齐景就激动地从地上跳起,拔出剑对着齐景。   “大师兄你让开,这个人是叛徒,他刚刚暗算我们!”   “没错,他和荀介是一伙的!”   “你们,你们怎么没死?”齐景慌了手脚:“刚刚明明……”   “刚刚你明明暗中偷袭,用剑刺穿了他们的命门?”顾清远替他补完没说出口的话。   “不是的。”齐景当然不能承认,他心念飞动,很快给自己找到一个绝佳的借口:“这是顾青的诡计,他定是用什么邪术把两位师弟控制住了,他就是为了把他杀害剑阁弟子的事情嫁祸给我!”   两名刚醒来的剑阁弟子这才发现魔教大护法顾青居然也在这里,吓了一跳。   不过虽然他们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刚刚捅他们的人的确是齐景没错。   “就是齐景,我们没被谁控制,我们刚刚想去救人的,突然被人刺中命门,就是齐景动的手。”   齐景立刻反驳:“笑话,我要真刺中你们命门,你们如何现在能站在这里说话。”   顾清远:“当然是因为我救了他们。”   顾清远刚刚反应不及,只能在最后一刻动手护住了两人的心脉,勉强保住他们的性命。之后再以丹药,替他们恢复元气。那两颗丹药,可不是什么普通丹药,那是顾清远把木骷髅的一些精华提取出来做成的特效丹药,是他留着给自己疗伤的。   虽然有点心疼,但好歹救了两条性命也不算浪费,最重要的是,他可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随便就把锅甩他头上来。   荀介一听,哪里还不明白,他自以为算计了顾青,却没想到顾青早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齐景还可以躲在剑阁的庇护下河顾青对峙,但等顾青空下来,自己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个。   想到这里,荀介悄悄后撤,打算趁顾青和剑阁对峙之际溜走。谁知脚刚抬起来,就对上顾青那柄鬼眼罗刹刀上的森森鬼眼。   “荀介分堂主,这是想去哪呀?”顾青侧过头幽幽地问:“话不说清楚就想跑?”   荀介打着哆嗦赔笑脸:“大护法这说得是哪里的话。”   顾清远:“你之前说采给尊主的血呢?”   “在,在这里啊。”   “呵,”顾清远一抬袖子,把柱子上的五人放了下来,没有鲜血滋润的阵法迅速开始崩溃。   荀介脸上露出几分焦急:“大护法,您这是做什么?这是尊主吩咐的,您不能……”   顾清远用刀抵住了荀介聒噪的嘴,瞥了欧阳非一眼:“愣着干嘛?不救人?”   欧阳非已经被这里的变故弄得有些懵了,不过听见救人还是反应很快,一边防备着顾青,一边七手八脚地把阵法里的人抬了出去。   “都还活着!”宫羽曦检查着弟子的伤势,送了口气,赶紧拿出些伤药给他们服下。   欧阳非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大概是他近日以来听过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顾青救了他们剑阁的弟子?   聂无双疑惑地打量着顾青银色的面具。他突然很好奇那面具之下,究竟藏着一张怎样的面孔,为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注意到聂无双打量的目光,顾清远勾勾嘴角,一抬手,把荀介挂上了柱子。认他真思考着,刚才着人在战斗时,打了聂无双四下还是五下来着?数不清了,四舍五入,就算十下吧。   顾清远拔出旁边柱子上的利刃,打量着荀介,琢磨从哪里下手。   荀介被吓得不清,拼命挣扎着:“大护法,您这是何意?我也不是有意要透露尊主的秘密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是虚宿的分堂主,就算任务没完成好,您也不能对我动私刑吧?”   顾清远抬手把一根利刃穿入荀介的肋骨,语气温柔:“放心,我今天不杀你。”   荀介立刻惨叫出了声。   顾清远又拿出一把利刃,问荀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阵法是做什么的,说清楚。”   “就,就是采血的阵法啊。”荀介痛得青筋都绷紧了,不住痛哼着。   “给谁用的?”   “是尊主,尊主要的……啊”荀介叫声凄惨得不似人声。顾清远把那一把利刃全钉进了他身体里。不多不少,一共十根。   虽然荀介是剑阁弟子的敌人,但荀介此时的惨状还是让他们心底发寒。不过想想他先前对剑阁弟子还有以前那些无辜修士做的事情,又觉得有些解恨。   “我给你机会了,你不说,我替你说。”顾清远仍是那温和的语气:“这是炼制五行血珠的阵法,对么荀介?”   荀介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惨叫声戛然而止。血修的事情极为隐秘,顾青怎么会知道?   顾清远:“齐景是你的同伙?你串通他害死剑阁弟子,助你练成血珠?你说的对,那村里的法阵的确不是你能布置的,你们有个组织?幕后首领是谁,该不会,是个血修吧?”   “是尊主,真的是尊主!”荀介咬死不肯改口:“那阵法是右护法布置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干活的。”   “你的意思是尊主一个渡劫期巅峰的修士突然想不开,去改修血修?编谎话也编的稍微像一点吧?”顾清远轻叹一声:“尊主爱洁,可用不上这么恶心的玩意。”   顾清远用功法封了荀介的修为,打算等事情处理完了再把人给宴沉带回去。   “好了,现在第一件事解决了,该第二件事情了。”顾清远转身看向剑阁弟子此时剑阁弟子们的心情格外复杂。如果顾青所言属实,那顾青刚刚等于是帮了他们。   欧阳非看看齐景,又看看那两个刚醒来的弟子,最终还是决定把人控制起来等回去后交给长老们决断。   聂无双一直以来对顾青的仇恨也有了一丝及细微的动摇,像是一根刺,扎在了上面。   这就好像一个被认为最大恶极的人,突然干了一件好事。让人对他的认知突然陌生了起来。   但下一秒,顾青就恢复了他熟悉的样子,他说:“第二件事是关于你,聂无双,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等我杀了这里的人,再把你带走?” 第31章   聂无双沉下脸色,果然,他还是不该对滥杀无辜的人抱有幻想。看了看身后已经疲惫不堪的同门,聂无双默默下定决心。   “我跟你走,但你要先放他们离开。”聂无双说。   “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我也不想徒增杀孽的嘛。”顾清远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朝聂无双招招手:“来,你站过来。我就关闭阵盘,放他们走。”   聂无双抿紧唇线,俊美的脸上因为愤怒显出几分青白,他不发一言,沉默着,朝顾青迈出脚步。   “不行!”宫羽曦拦在聂无双身前:“你不要走,你走了清远会伤心的。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们是剑阁的弟子,顾青不敢随便动我们。我们在拖一会儿,说不定清远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呢?他可能只是……只是。”   聂无双摇摇头。拨开宫羽曦拦在他身前的手:“好意心领了。”   谢谢你这个时候还愿意留下来。不过我不需要再有人为我做无谓的牺牲了。   “可是……”宫羽曦还想劝。   顾清远打断宫羽曦的话:“有这空间阵盘在,外面的人无法探知你们的位置。拖时间等援兵什么的,我劝你还是别幻想了。”   宫羽曦咬着嘴唇,愤愤地瞪着顾青。好讨厌啊这个人,可是又打不过。   聂无双朝顾清远走过去。   宫羽曦还想去追,欧阳非拉过宫羽曦,小声道:“曦儿,你带其他人回山门。我留下陪着聂无双。”   宫羽曦不答应:“那怎么行,大师兄,我也要……”   欧阳非难得板起脸来:“听话。我会把他带回去的。”   宫羽曦盯着欧阳非看了几秒,知道争不过,松口道:“那你自己也要平平安安。”   欧阳非眼神温柔下来,替宫羽曦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嗯,放心吧。”   “商量好了么?”顾清远佯做不耐烦地催促了句。   “都走吧。”欧阳非转身对其他人说。   其他弟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带着伤员离开了,人多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一种优势,反而会成为拖累。   顾清远配合地打开了阵法通道。   其他剑阁弟子带着伤员离开了阵法覆盖的范围,身影消失在远处。空地上只剩下聂无双,欧阳非和顾清远三人。   “你不走么?”顾青看向留下来的欧阳非。   欧阳非摇摇头,淡笑道:“我身为此次任务的队长,断没有撇下队友逃跑的道理。既然魔尊想见我这位师弟,劳烦大护法通融一下,把我一起带去。等见完了,我也好把师弟平平安安带回。”   顾清远哼笑一声,欺身而上,掠至欧阳非身侧,沾血的长刀抵着对方颈窝,语气乖戾道:“你以为剑阁首徒,我便不敢动了么?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滚,或者死在这儿。”   “那我选……动手!”欧阳非身形忽然一闪,原本站立的位置变成一个替身纸人,自己已经出现在三米外的地方。于此同时,顾清远脚下忽然出现一个圆圈,把他站立的地方圈在里面,他想离开,却感觉到如有千钧之重。   画地为牢,顾清远认出脚下的东西,一次性禁锢累道具,还是他亲手交给聂无双的。   于此同时,聂无双提剑朝他刺过来。   “雕虫小技。”顾清远不屑起嗤了一声,闪身避过聂无双刺过来的剑,鬼眼罗刹刀聚起刀气朝聂无双和欧阳非劈砍过去。两人拼命闪避,还是被刀气的余波震伤了。   “呜呜呜,我崽受伤了。”顾清远在脑内和系统哼哼唧唧。   【你打的。】系统冷漠地说。   “都怪宴沉。”顾清远毫不留情地甩锅:“要不是他非跟着看,我也不用打我崽,直接一脚把他踢寒泉里就完事了。”   偏偏他正和系统嘀咕着,就听见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对付两个剑阁的弟子十招还没拿下,大护法就这点本事?还是说,你在放水?”   当然是在放水,不过我必须不能承认。   顾清远狡辩:“毕竟是尊主要的人,属下这不是怕把人给打伤打死了,有点放不开手脚嘛。”   宴沉:“不用收着,伤了便伤了,留口气就行。”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了。顾清远闻言,瞬间灵力全开,冲破脚下的桎梏,照着提剑冲过来的聂无双就是一脚,直把人踹得倒飞出去。好巧不巧就落在正中那眼寒泉里。   “聂无双!”欧阳非着急地冲到寒泉旁边,刚伸了个手指进去,便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意,身上也瞬间覆盖了一层白霜。   大量灵气顺着经脉一起涌进他的身体,在里面横冲直撞,逼得欧阳非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欧阳非才知道,这池子里并不是修真者的鲜血,而是蕴藏着恐怖灵气的寒泉。   寒泉咕噜噜冒出大量气泡,整个泉眼恍如沸腾,打量灵气朝上方蒸腾,形成一层浓重的灵气雾。   “聂无双!”欧阳非扒在池边喊,心中却像是坠了铅块,不断下沉。自己只是碰了一下这灵泉,就被里面蕴藏的灵气冲伤了经脉,聂无双直接落入池水里,还能活么?   顾清远知道能,不光能,还能获得一枚金手指。   不过他此时同样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紧张地落在池边,补救一般伸手下去捞。当然,什么也没捞出来,反而让寒泉把手冻伤了。   “这是寒泉?这怎么会是寒泉?这不是血池么?”顾清远浮又不死心地伸手。   “别捞了,手不疼么。”宴沉叹了口气。   “我,我把聂无双杀了……对不起尊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寒泉……”顾清远期期艾艾认着错,面具里嘴角却疯狂上扬。   嘻嘻嘻,是你说放开手脚打的,我又不知道那是寒泉。这可不能赖到我头上吧?   聂无双死了急不急呀?哼哼,急死你!   “他没死。”宴沉却说。   顾清远上扬的嘴角凝固了。   没死?不是,我当然知道他没死,毕竟原著里已经写过了,问题是你怎么会知道他没死?总不能你也看过原著?   宴沉:“你在这里等三日,三日之后他会从寒泉里出来,到时候,你记得把人给我带回来。”   “可……为什么?”顾清远问。   “你只管等着便是。”宴沉说。他不是没怀疑过顾青是故意把聂无双踢进池子里,然后谎称他死了,好借机把人放跑,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乾天木体的事情极为隐秘,顾青应该不知道才对。   “系统,这里就我一个穿书的任务者吧?”顾清远已经慌得在心里大声呼叫系统。   【只有宿主。】系统肯定地说。   “那为什么宴沉会知道聂无双三年后从寒泉复活的事情?聂无双的乾天木体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么……”   顾清远问完这句话,突然不确地起来。   一连串的线索在他脑海里串连成线:   宴沉一直把自己泡在血红色的池子里,那池子里的水看起来很像鲜血,寒泉里的水也是一样。   虚宿每年据说会给宴沉秘密运送东西,那东西据说是鲜血,但也同样可以是寒泉。   最重要的,宴沉的本体是一颗树。   而聂无双身负乾天木血脉。   “我知道了!”顾清远大声跟系统宣布出自己的结论:“这是一个带球跑的故事!”   【???哈?】系统听得一阵代码错乱,恶补了一段时间小说,系统已经能准确理解带球跑的含义了,可正是这样他才吓得不清。   系统发出灵魂三问:【谁是球?谁带球跑?带谁的球?】“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顾清远说:“很久以前,宴沉生下了他的孩子,聂无双。但宴沉并不知道该怎么养大这个孩子,所以把他藏在魔教圣地的。没想到却在五十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别有用心的,聂无双的养父母,把孩子偷走,带到了东陆。痛失骨肉的宴沉一气之下杀光了万魔窟一万魔修,并四处寻找他的孩子,终于在三十年前,聂无双沟通天地灵气之时,感知到他的一丝气机。”   顾清远越说越兴奋,面具后的耳廓透出一丝潮红:“一定是这样!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宴沉对聂无双的态度那么奇怪,说讨厌也不是,说关心又别扭。”   这故事的确契合了他们现在能得到的所有线索。系统快被顾清远绕进去了,但理智让他发出一声虚弱的抗议:【道理我都懂,但宴沉是男人啊,男人怎么生孩子?】顾清远振振有词:“他不是男人,他是天地间只有一棵乾天木啊!雌雄同体了解一下?他可能只是人类形象选择了男性而已。”   【……好有道理的样子,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不过我还是不会帮宴沉抓聂无双的。”顾清远说。   系统不解:【为什么,不让他们父子团聚么?】   顾清远:“看宴沉现在的态度,真把聂无双找回去了也不会善待他,说不定又把人封进往生池,一扔一千年。他现在是我的徒弟,可不能受这个委屈。”   【可现在你不想抓也不行了吧?】系统想,死遁这招可都已经失效了。   顾清远淡定一笑,安心地在寒潭边坐下来:“放心,和宴沉这种老狐狸过招,我怎么可能直留一张底牌。”   【哦。】系统想起来了:【你是说欧阳非那个……】“嘘——”顾清远嘿嘿一笑。   刚说完,却瞥见欧阳非也跟着坐下了。   顾清远撤了阵盘,故意语气冷漠地赶人:“你可以离开了。”   “我不走。”欧阳非却说:“清远长老对吾师有恩,我却没能护住他的弟子,至少我要守着他的尸骨,等清远长老来了,才好有个交代。”   顾清远暗自在心里给欧阳非比了个拇指:真是个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手举扩音器):请把宴沉不是男人打在公屏上!   宴沉(伸出一堆树枝把人拖走):我是不是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此处省略一万字车尾气,节能减排从我做起。) 第32章   聂无双落入寒泉之后,便感到冷,仿佛全身都已经别冻透了,失去知觉的那种冷。接着仿佛无穷无尽的的灵气涌入体内,某个瞬间,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灵气飞快地破坏着他的经脉,又用更快的速度为他修复着,他感觉到一种亲切有熟悉的力量在呼唤着他。他看到泉水之上,大师兄在同顾青说着什么,但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聂无双不断地下沉,再下沉。   他眼前划过一些碎梦般的片段,片段里他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周围都是森森白骨,他是一棵树,很高很大,他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树,仿佛是能长到天上。   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个男人。   那人长得很像他的师尊,但性格不太一样,师尊总是温和又清冷的,那青年却活泼得多,就算那里只有他一个活人,他也能找到许多乐子。   他喜欢和骷髅说话,捧着一个骷髅头骨,嘀嘀咕咕就能说很久。偶尔也同自己说,有时候会说一些修炼的心得,更多的时候是讲外面的事情。   讲什么灵兽的肉质鲜美,什么灵草适合煲汤。那个城里的茶楼曲子弹得好听,那个先生的话本,写得最有趣。   更多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在树下修行,舞剑。   他总说要离开这里,他说这里太寂寞了。   聂无双感到难过,他想陪着对方,可他不能说话,他一着急,只会哗啦啦地往下掉叶子。   聂无双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不知道那个青年最后离开了没有。   接着他缓缓清醒过来。   四周仍是冰冷的寒泉,不过此时聂无双已经感觉不到寒气与灵气了。他只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地好,受的伤都好了,灵力前所未有地充裕,灵识轻松地穿透上方的寒泉,感知到守在上面的顾青和欧阳非。   他闭目内视,紫府里已经结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突破了元婴期。   聂无双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过看顾青和大师兄都在,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聂无双松了口气。还好,他应该没让师尊担心。   顾清远在韩谭边打坐三日,沸腾的寒泉逐渐归于平静,片刻后又漾起细细的波纹。   一道身影从寒泉之下飞出,凌厉的剑锋直直朝顾清远刺过来。   聂无双用的是克制罗刹刀法的日轮剑,剑光乘着灼热的阳气,仿佛一轮烈日直直照在顾清远身上,顾清远甚至能感觉到那焦灼的热意如刀刃般划过皮肤。   这是剑意化刃的前兆。   “聂师弟!”欧阳非喜出望外,没想到聂无双居然还活着。不过接下来他却愣住了。这浩瀚的灵气,聂无双竟然在短短三日内修为又提升了?不仅如此,他还隐约有了剑气化刃的预兆?   可怕的天赋。欧阳非暗自握拳,他得更努力修炼才行,不然可要被小自己几十年的师弟超过去了。   “来得好。”顾清远举起鬼眼罗刹刀招架,刀刃处冥气大盛,瞬间如乌云蔽日,将聂无双的剑气完全压制住。刀与剑重重撞在一处,聂无双的灵剑应声断成两节。   聂无双被震得后退几步,武器毁坏的内伤被体内的灵气瞬间修复。这恐怖的恢复能力,让他自己都诧异不已。   于此同时,顾清远闻见聂无双身上淡淡的木香。和宴沉给他的那块木头一模一样的木香。   果然也是块木头。   顾清远更加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   他收回长刀,语气恶劣地奚落道:“怎么,你该不会以为,突破了元婴期,就能做我的对手了吧?”   聂无双到没有那么天真,他只是想,自己突破了元婴,和顾青只差一个大境界了,或许他们之间的差距能小一点。但刚刚顾清远一瞬间爆发出的恐怖势力让他意识到,他仍和对方差得太远了。甚至以前在金丹期,因为实力限制,他无法感觉到这种差距,现在确实感觉得更清楚了。   聂无双有些泄气,这种无论如何努力,目标却仍旧遥不可及的感觉,太折磨人了。   顾清远看着自家崽不甘又愤怒的模样,有心想安慰对方,可惜立场不允许。他只能把长刀扛到背上,抬抬下巴。孔雀开屏般语气炫耀道:“同级之间,强弱也有不同,比如我,便处于小乘期的最巅峰,这不仅是境界,也是实力,甚至一些大乘初期的散修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你刚刚那招也不错,不愧是尊主挑中的人,短短三十年到元婴,甚至还摸到了剑意化刃的门槛。虽然你修为刚刚突破元婴,但以你现在的实力,在同境界里应该也鲜有敌手了。若是放任你成长下去,可能过不了多久,便连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来自敌人的夸奖让聂无双有些别扭,但那种无力感的确因为顾青的话减轻了不少,他握着断剑发誓:“总有一天我必要杀了你。”   顾清远哼笑一声:“你今日就要跟我回教中了,想杀我,还是等下辈子吧。小子,天赋不能代表一切,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可能永远只是可能而已。”   顾清远说完就过去抓人,这一次,欧阳非挡在了顾清远面前:“你不能带走他。”   “让开。”顾清远沉下声音:“之前是看在剑阁的面子上对你留了情面,但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吧?”   欧阳非寸步不让:“那请在带走师弟前,先阁下踏过我的尸体。”   “如你所愿。”顾清远抬手便是一个杀招袭向欧阳非。欧阳非竟不闪不避,仿佛是要赴死一般硬接顾清远的招式。   “大师兄!”聂无双冲过去想救人,可他跑得哪有顾清远的刀快。   就在刀快要将欧阳非切成两截的时候,一股浩瀚的木系灵气从欧阳非胸口迸出,拦下顾清远的长刀。   木系灵气汇聚成人形,是一个提着剑的青年。青年长得斯文俊秀,气质也是温文尔雅。   【哇,真的出现了!传说中的天枯剑圣。】系统兴奋地说。   “嗯。”顾清远有些意外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说实话,剑圣和他想象中的差别很大,他以为会是个冷峻消瘦的人呢,没想到竟然一团和气的,像个好脾气的书生。   天枯剑圣的出现,便是顾清远给自己留的另一张底牌。当时他与姚谷长老说起聂无双被坤教盯上的事情,本意原是让欧阳非和宫羽曦不要跟去。   没想到却听姚谷长老说,历代剑阁首徒,都会拥有一块特殊玉牌,那玉牌会在遇见致命的攻击时发动,无视空间阻隔,召唤掌门现身。   和宴沉留在顾清远体内的分\\身能量不同,欧阳非召唤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剑圣本尊。   “尊主,这……”顾清远用十分为难的语气问宴沉:“还打么?”   “你打得过?”宴沉毫不留情地反问。   顾清远十分虚伪地说:“上次的焚血但还有剩余,在加上您的分身,或许可以一试?”   “没必要。”宴沉说:“下次。”   “是。”顾清远心里乐得开了花,又得寸进尺道:“那契约能先给我解了么?”   怕宴沉不答应,他又说:“等下次任务的时候再结也行。”   “我也没工夫一直盯着你。”宴沉说:“我会把留在你身上的一缕神识撤回,能量你且留着,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召唤我的分身。”   “那契约呢?”顾清远问。   宴沉轻笑一声:“没有什么契约,我不过是把分身能量与一缕神识打入你体内而已。”   顾清远后知后觉:“你骗我?”   他没有等到宴沉的回答,发现脑海里多出的那缕神识,已经消失了。   【噗哈哈哈哈。】系统不客气地笑起来。想不到天天骗人的顾清远也有上当受骗的一天。   天枯上下打量了顾青一番,问:“不知我剑阁首徒何处得罪于阁下,竟要让痛下杀手?”   “在下坤教大护法顾青,见过剑圣。”顾青抱着刀给天枯见了个礼,解释道:“非是在下要伤害贵派首徒欧阳非,只是在下任务在身,欧阳非却百般阻挠,在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任务?”剑圣微微侧过头,用余光向欧阳非询问。   欧阳非立刻说:“回禀掌门,顾青所谓的任务,就是要将我剑阁弟子聂无双带回魔教,我作为大师兄,自然有保护师弟的责任。”   天枯似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他目光缓缓移向聂无双,这一看,神色却是变了。   “大衍心法?”他轻喃一句,问聂无双:“你师尊是何人?”   聂无双:“回掌门,是清远长老。”   天枯虽然闭关多年,长老加入剑阁这么大的事情,姚谷长老还是给他送过信的。他点点头,神色间很是满意:“是个好苗子,你师尊很厉害,把你教得很好。”   “是。”聂无双真心实意地应和道。他也觉得师尊很厉害。   剑圣又问顾青:“为何要抓我剑阁弟子。”   因为他很可能是我教掌失散多年的儿子。   顾清远在心里念叨着,嘴里却说:“是尊主的要求。”   剑圣似有些诧异“宴沉的要求?”   顾清远点点头:“还请剑圣行个方便。”   剑圣像一个宽厚的长辈面对无理取闹的孩子,语气温和又无奈:“若我不同意,你也要跟我打?”   “自然不敢。”顾清远说着不敢,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剑圣救得了聂无双一次,却护不了他一世。我早晚会将他带回。”   “那就以后再说吧。”天枯剑圣摆摆手:“替我给宴沉带句话。”   “您说。”   天枯负手望着顾清远,眼神终于有了几□□为剑圣的锐利:“我剑阁无意挑动是非,但若是坤教敢欺我剑阁弟子,我剑阁上下,不死不休。”   天枯剑圣说完,便带着欧阳非与聂无双离开了。   会到剑阁,欧阳非想起顾青对聂无双的所作所为,问天枯:“掌门,您说过,除恶务尽,那为何不出手除掉顾青?以绝后患?”   天枯剑圣:“我听说魔教大护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辈,若真是如此,我出手将他除去,倒也无妨。不过,我倒觉得未必。”   说到这里,天枯剑圣眼里也露出一丝疑惑:“刚才并非是我不想出手,而是我的断恶剑不肯出鞘。”   长剑断恶,神器谱排行第六。这柄剑有个十分特别的能力,可以断别善恶。遇到罪孽越重之人,断恶威力越盛。相反若是碰见心思纯净之辈,断恶剑威力便会大幅缩减。   不肯出鞘的状况,天枯剑圣还是头一次遇上。若那人不是顾青,他都要以为对方是有什么普度众生的圣人了。   “不肯出鞘?总不能顾青还是个大好人不成?”欧阳非也觉得这事十分奇怪。   “不可能。”聂无双捏紧了剑。顾青是好人?难不成他的家人,他曾经的师门上下,却是该死的么? 第33章   顾清远回到宴沉住处复命,将带回来的荀介甩在地上,此时的荀介因为被封了修为,又在柱子上晾了三天,显得奄奄一息。   宴沉并不打算亲自处理一个杂鱼,他唤来掌管刑堂的左护法:“这人似乎与血修有些联系,人交给你,仔细查问。”   左护法奉夜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色的短裙,露出一截光洁笔直的长腿,她赤着脚,用脚尖踩着荀介胸口,笑得妩媚:“不拘手段?”   宴沉神色阴冷:“擅自修炼血修功法,违背禁令屠杀正道修士,污蔑抹黑本尊,左护法别让他死的太容易就是了。”   奉夜闻言,笑得更灿烂了:“尊主放心,包在我身上。他知道的东西,我会一个字不落地,从他嘴里撬出来。他该受的刑罚,我也会一样不落地让他尝个遍。”   “嗯。”宴沉捏捏眉心,显得有些懒倦:“去吧。”   “奉夜告辞。”左护法扭着婀娜的身段,拖着荀介的头发,朝殿外走去。   “那我也告辞了尊主。”顾清远见交完了差,也打算开溜。   “顾青。”宴沉却叫住他。   顾清远不情愿地转过身来,倒也不是不愿意搭理宴沉,主要是宴沉找他总是没什么好事。   “尊主还有什么吩咐?”   宴沉抬手,将一个椅子送到顾清远身后:“聊聊。”   顾清远一愣,宴沉突然找他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他试探般问:“尊主想聊什么?”   宴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先说这次。你原本不必在那些剑修面前解释荀介的事情,但你特意在他们面前审问荀介……”   宴沉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说出自己的猜测:“你在维护我?”   顾清远其实当时他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不是自己的锅不能背,宴沉也是一样。所以就那么做了。要说维护也算维护吧。   顾清远不放过任何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嘴甜地说:“属下只是认为尊主不该被诋毁。”   诋毁?宴沉想:那种程度便算是诋毁了么?最多就是人血泡澡有点恶心而已。   他摸着光滑的骷髅木,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大护法如何看待道魔之分。”   顾清远想了想说:“魔修和道修只是修炼功法上的区别,并不是人品上的区别,诚然,道修的心法更趋向于克制自己,而魔修趋向于听从本性。但克制的恶也是恶,道修里有心性不纯之人,魔修也不等于就一定邪恶堕落。”   宴沉紧跟着道:“但魔教杀了很多无辜之人,这是事实。很多修道之人提起魔修,便天然地恐惧与憎恶也是事实。别人传我人骨做床,人血泡澡,许多人便也不需证据就相信了,因为在他们心里,我就是一个这样的邪恶的人。”   顾清远心道,不好意思,我一开始也差点信了。毕竟能用顾青、荀介、奎九这样的手下,一看您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   当然话还是要委婉地说。顾清远:“因为在那些人眼里,您是坤教的主人,是魔修的统治者,您有能力也有责任去约束,但您没管,那便也等同于,您在作恶了。”   宴沉:“那你觉得我该管?”   顾清远:“如果您会在意这些事的话。我觉得您是在意的。”   尽管宴沉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很冷漠。但看他主动与道修停战,又颁布禁令,便能看出他还是在意的。   宴沉轻笑一声:“那我是不是先拿你开刀?据我所知,大护法在任务期间杀死的无辜修士成百上千。”   草,大意了!   顾清远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只是那都是以前的顾青杀的,关他顾清远什么事嘛!他可是一个珍惜生命,热爱和平的新时代好青年!   正在顾清远想该怎么把宴沉这话对付过去的时候,宴沉却又恢复了之前懒散的神色:“开玩笑的,别紧张。”   宴沉往身后的椅背一靠,长腿在身前交叠,声音随意慵懒,说出的话在顾清远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我知道你不是顾青。”   掉马了?!顾清远脑袋里一懵?怎么会掉马呢?   “我演得哪里不好么?”顾清远问系统。   【很,很好啊。】系统比顾清远还懵。宿主被原住民识破身份,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啊!   系统紧急翻找系统工作指南:【有了有了,被原住民发现不是本人的情况要怎么处理。下面的答案是……】【1.死不承认。2.胡说八道.3.设法封口。】   【还有一条特殊提示,任何透露穿书和系统有关信息的行为,都将被禁止。】顾清远叹了口气。封口是不可能封口的,眼下只能试试前两条。   顾清远故作镇定地说,有试图套话:“尊主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他啊?”   “还记得我送你这个时,”宴沉拿过一个木骷髅在手里把玩着:“我问你我是不是第一次给你赏赐。”   顾清远面具里的眼睛微微瞪大,心里隐约有了不详的感觉,那该不会……   宴沉低笑一声,单手托腮,眼神专注地望着顾清远:“你脸上的面具,是我几百年前第一次见到顾青时,赐给他的。”   淦!   顾清远听完想骂人。枉他自以为戏演得天衣无缝缝,结果居然第一次见宴沉就掉马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未必是件坏事,那么早就掉马了,但宴沉一直不发作他,说明这从宴沉看来,并不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他还能苟!   不过即使如此,顾清远也不打算这么轻易承认,他嘴硬道:“我只是当时忘记了那件事。”   “哦,忘了。”宴沉点点头,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毕竟是几百年的前的事情,忘掉也正常,不过往生池里藏得那些人你总没忘了吧?”   顾清远心里咯噔一声。往生池里聂无双那些同门的身体居然被发现了?是他藏得不够严实?   宴沉的声音仿佛树藤,一圈一圈将顾清远缠绕起来:“右护法是个细心的人,上次你禁地,去他便觉得有些奇怪。将往生池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几遍,这不,就让他发现了惊喜。那些人身上的伤是你砍的,人都已经死了,却被你连肉身带生魂强行保存起来。怎么,我们向来杀人不眨眼的大护法,什么时候有了救人的心思。”   “我只是觉得,那些人或许以后留着,可以当成威胁聂无双的筹码。”顾清远开始胡说八道。   “哦。原来是为了威胁聂无双。”宴沉不紧不慢地又抛出一个惊雷:“那你那清远散仙的马甲,也是用来威胁聂无双的?”   !   顾清远慌得有些坐不住了:“尊主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我怎么可能是清远?我们俩是仇人啊,我们不是还在冕城打过架吗?”   “是啊,是打过一架,你们谁都没事,却是远在雪之谷,擅长傀儡一道的奎宿分堂主奎九,命盘碎了。”宴沉耐心地层层剥去顾清远的伪装,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眼睛愉悦地半眯着,仿佛能透过面具,看穿顾清远此刻的无措。   “傀儡戏好玩么?顾青?或者我也叫你清远?”   顾清远仍在负隅顽抗:“奎、奎九死了?不是我杀的啊!请尊主明察,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闭关,怎么可能去找奎九的麻烦。再说了,清远是剑修,我是魔修,我总不可能一人修两种功法吧?”   “修两种功法有什么难的。”宴沉轻笑一声,身上魔气骤然散开,虽然还是穿着那身红色长袍,整个人却透出一种清润如玉,干净明澈的感觉:“我知道你也能做到。”   【这怎么可能,宴沉怎么也会这招!】系统抖着代码催促顾清远:【你还是快跑吧,别人聊天不要钱,宴沉聊天是真的要命啊!】顾清远的关注点却歪了。他感觉现在的宴沉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接着,顾清远脑海里闪过聂无双的身影。恍然大悟。   像,真像,虽然长得不一样,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气质,像得几乎让人分不清。   不愧是父子。   其实马甲掉干净了,顾清远反而也不觉得怕了。宴沉知道他身份以后,选择和他聊聊,而不是直接一斧头把他脑袋卸下来,就说明对方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杀了他。   既然死不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清远镇定下来,问:“既然尊主早已看穿了我的身份,那为何尊主还留我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你比顾青有趣。”宴沉模棱两可地说。   有趣个毛线球球。顾青想心里翻了个白眼:“尊主既然都知道了,还和我聊什么?”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以及你的目的。”宴沉变回原本的模样,往前倾了倾身体:“为什么假扮顾青接近我,又为何收聂无双为徒?”   顾清远不能说系统的事情,沉吟片刻,开始编故事:“其实,我是为了救你们。”   “哦?”宴沉挑眉。   “清远是我的本名,我也虽然不是散仙,但曾经的确与师尊隐居山野。师尊修炼的是卜算之道,他预测到天地间将有一场很大的劫数,为了破解这个劫数,他以自己性命为代价求取破解之法。最后得以窥探天机,命数的关键之人是聂无双与尊主,所以我在东陆寻到顾青,夺舍了他。又以另外一重身份混入剑阁,将聂无双收为弟子,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化解你与他之间的矛盾。”   宴沉:“那你说说,我与他之间,有什么矛盾。”   顾清远不好明说我已经知道聂无双是你失散多年的私生子,而且你们俩都不是人,而是树,是传说中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乾天神木。   于是用江湖骗子特有的,似是而非,故弄玄虚的口吻说:“天地乾坤,同血同根。”   宴沉脸上的笑意因为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散了大半。   他不太相信顾清远编出来的鬼话,他更愿意认为,是顾清远猜出来什么了。   聂无双的确是从他身体中分离出去的一半乾天木没错宴沉垂着眼睫,鸦羽一般遮住他黑漆漆的眼眸,也这只了里面复杂的情绪:“那你打算如何化解?”   顾清远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是要保护聂无双和他在乎的人。顾青此人漠视人命,滥杀无辜,虽然你派他出去或许只是为了把聂无双抓回来,但顾青是代表你去杀的人,这人命债算在他头上,也算在你头上。”   顾清远说到这里,气哼哼地在心里补充了句:现在还算在我头上。   “所以我先取代了顾青,又救了聂无双师门的人,尽可能地把仇恨控制在最小的范围里。毕竟只有人的死亡是不可挽回的,只要人活着,其他的矛盾就都可以坐下来谈。”   “至于他的家人,我想也并非是他真正的家人,他们把聂无双偷出来,导致了后续的种种,或许还把聂无双当成可供他们吸取灵气、促进修行的工具,这样的人死也便死了,倒没什么可惜的。”   “不滥杀无辜。”宴沉点点头。其实作为一个生命接近于永恒的树,他对人命的感受是十分淡漠的。除了心里记挂的那一人外,其他人是生是死,他并不在意。这也是他明知顾青滥杀,依旧放任的原因。   不过聂无双是在人类里长大的,他没有身为树的记忆,与人的羁绊也比自己深得多。身边的人死去,自然会愤怒,会仇恨,顾青这样讲,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还有呢?”   顾清远继续掰着手指大言不惭:“还有就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给他适当的引导,让他体会人世间的爱与善,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   “唔。”宴沉不懂人心,也不懂爱恨,这对他完全是陌生的领域了。他只知道自己认识了一个人类,后来那个人离开了,他便觉得岁月漫长得让人发疯。   “然后呢?”   顾清远大手一挥:“当然是开诚布公地坦诚相待,和平解决所有矛盾了。”   “如果还是和平地解决不了呢?”宴沉不觉得聂无双知道真相后,会愿意乖乖被自己封印起来,在往生池底,睡个千千万万年。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顾清远说:“要不尊主先把情况和我说说,我来帮你想办法?”   “和你说?”宴沉笑起来:“你这么聪明,不如自己猜。”   顾清远:……   我要是猜得出来,还用得着问你?   宴沉抬了抬手:“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你要做顾青还是清远,我不管。聂无双你要护着也随你。但你的时间或许不会太多了。”   “什么时间。”顾清远一愣。   宴沉扫视过偌大的房间,说:“我离开这里的时间。”   顾清远:……   这个原著里说好的不一样! 第34章   弯曲的藤蔓在天窗上盘旋,潮湿的水汽滴滴答答,角落的苔藓一片葱绿。冰冷的地牢里,齐景被沉重的锁链束缚着双手,不时发出一两声低咳,哪还有三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锁链有禁锢灵气的作用,他现在和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无异,地牢阴冷潮湿,虽然被喂下辟谷丹不担心饿死,但这三日被关押在这里的滋味,可并不好熬,比平日里闭关三年都更觉得漫长。   “吱呀”一声,牢门从外面被推开。   齐景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希冀的光芒,往前凑近两步,拉得锁链哗啦作响:“是我师尊来接我了吗?”   执法堂的弟子是个和齐景认识的,看着他如今落魄的模样,神色里露出几分不忍。   “是掌门,传你过去问问情况。”   “掌门?”齐景一愣,他在地牢里被关着,自然不知道掌门出关的事情。   “因为血修的事情,掌门今日已经出山了。大师兄和姚谷长老也在也在。”那执法堂弟子还是有些心软,也不愿相信齐景会放着剑阁弟子大好的前途不要,去当什么血修:“如果你真是被冤枉的,好好解释清楚吧,相信掌门不会平白冤枉你的。”   “多谢提点。”齐景又咳了几声,一副很虚弱的样子,踉跄地拖着沉重的锁链,跟着执法堂弟子来到执法堂的正厅。   短短三日,当然不至于把一个人折磨得这么憔悴,但齐景心知姚谷为人心软又护短,自己看上去越可怜,他就越可能帮着自己。   剑阁掌门坐在主座之上,在他旁边是执法堂长老殷寒剑,再之下是姚谷和其他几个长老。参加任务的其他九名弟子也都在场。   聂无双此时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已经回山三日了,关于这次任务,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师尊讲,可师尊却不知所踪。   师尊去做什么了呢?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审讯开始,齐景的辩解仍和先前一样,说顾青才是凶手,那两个被救回的弟子是他做了手脚,自己没有杀人,更不可能与血修牵扯云云。   剑尊神态温和,并不像是审问犯人,反而像是平常和晚辈聊天一般:“此二人人我已经查验过,并无被人控制的痕迹。”   剑尊的态度让齐景放松了不少,对于剑尊的问题齐景并不意外,他早准备好了另外的借口,抖着嗓子说:“那,或许是顾青对他们使用了什么邪魔外道的招数,让他们产生了幻觉,才以为是我下的杀手。”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剑尊点点头,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像是在安抚剑身的躁动:“只是,我的断恶剑对你反应十分强烈,这你又当如何解释呢?”   “弟子不知,或许是断恶剑出错了呢?”齐景噗通一声,跪在台下,声音沙哑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些哭腔,听上去无助又可怜:“弟子清清白白,从来没有修习过血修功法,更没做过对不起剑阁的事情,掌门若是不信,可以检查弟子,我若真是血修,一摸经脉就能判断了吧?我若不是血修,我怎么可能放着剑阁的大好前程不要,去与那些人勾结,望掌门明察!”   姚谷长老看着自家徒弟这番可怜的模样,顿时便心软了。若说那断恶剑的评判,的确并不能完全作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剑评判标准是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齐景身边,朝天枯剑圣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不忍心:“师兄,齐景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我最清楚,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了。他天资敏慧,修行勤勉,不久前才刚通过了梯试,若只凭那魔修顾青的几句挑拨就轻易断了他的罪,的确有些太武断了。”   欧阳非是姚谷的嫡传弟子,加上他本身也与齐景私交一直不错,心里也不远相信他是血修的叛徒。至于断恶剑的反应,欧阳非想起掌门说断恶剑见到顾青不肯出鞘的事情,更认为断恶剑的评判标准许是有什么问题。   他上前一步,跪到齐景身侧,后背挺得笔直:“弟子也认为此事不可听信顾青一家之言。两位师弟可能受人蒙蔽,掌门的断恶剑也……不能完全作准,此事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剑尊点点头,非常好商量的模样:“血修之事我自然会彻查到底,也罢,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便先把齐景带回门中禁足,待事情查明后再做发落。”   “是!”欧阳非面色一喜,又自荐道:“弟子愿带队追查血修之事!请掌门批准。”   天枯剑圣这次却没应允:“血修可没你想得那么好对付,这次任务至少需要一名小乘期修士带队。”   殷寒剑垂着脑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听见天枯这句话,才抬起头,说:“我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殷长老掌管执法堂,事务繁忙,调查血修之事,清远愿意代劳。”   顾清远自执法堂外走进来,他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老袍,看上去,却比在座的弟子还要年轻。   “师尊!”聂无双眼睛一亮,紧走几步迎上去,几乎要撞在顾清远身上,他上下仔细打量顾清远,发现他身上并不什么伤势,才暗自送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露出几分羞赧,后退两步,低着脑袋,目光不错地盯着顾清远:“师尊回来了。”   顾清远看得心里一阵柔软,他随意在聂无双肩上拍了拍,安慰道:“临时有些事情耽搁了几天。你的情况为师已经知道了,平安就好。”   聂无双心里一热,只觉得一肚子的话想和顾清远说,可惜这里并不是适合师徒叙旧的地方,他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木讷地“嗯”了一声。   顾清远心里记挂着正事,走到掌门面前:“在下青石峰清远,见过掌门。”   天枯剑圣点点头,饶有兴趣地把目光移向顾清远,此人气息纯净,虽然是小乘期巅峰,但竟让自己有种不能完全看透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教会了徒弟那部最难学的《大衍心法》。   想到这里,天枯剑圣不由地对顾清远产生了一些好感,很想邀请他来自己闭关之地,一起喝茶论道。   他问顾清远:“你想接调查血修的任务?为何?”   顾清远接这个任务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他信不过殷寒剑。现在聂无双已经觉醒了乾天木体,随时都有被殷寒剑盯上的可能,顾清远怕他借口这件事,栽赃聂无双。   另一方面,这个秘密明明全程和原著剧情密切相关,但在原著里连半个字都没提到,让顾清远觉得很感兴趣。   他总觉得原著并非是因为完全的主角视角,才隐藏了这些他不知情的东西,反而像是被刻意隐瞒掉的。就像聂无双的身世,宴沉抓他的理由一样。一定还有什么信息,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过这些理由并不方便同掌门讲,顾清远打算找个更加稳妥的。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聂无双,心里瞬间有了计划。   “其一,血修淬炼血珠来提升自己的资质,越是资质出众的修士,炼出的血珠效果越好。无双的资质大家有目共睹,我的担忧掌门应该能够理解。”   “其二,血修在正道中遍布许多眼线,所以执行此任务的人,需少而精。在下自认实力尚可,应当能够独自应对,将血修一事查得水落石出。”   “你一个人去?”还没等天枯剑圣发话,殷寒剑就站起身来:“那隐藏的血修或许成千上万,就凭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   “我只是去调查,并不与他们硬碰硬。等查明了他们藏身的地点,拿到他们埋伏在各门派卧底的名册,我自然会与掌门传讯,在商定清剿血修的计划。”顾清远说到这里,故意露出几分讶异,讥讽道:“难不成执法长老打算直接杀到血修藏身之处?”   “有何不可?”殷寒剑不悦地哼了一声,故意与他唱反调:“处置血修一事迫在眉睫,谁有空等你磨磨唧唧,查来查去?等我们清了血修老巢,什么卧底名册自然也能到手。”   他本是一时气话,却不知他这回答正中顾清远下怀。   顾清远上前一步,目光炯炯:“那敢问执法长老,血修藏身之处在何地可是已经知道了?他们藏身之处是否有大规模的转移阵法。有没有可供藏身的秘境密道?他们势力如何?究竟带多少人围剿才合适?他们与外界如何联络?还有最重要的,如果带一大批人去,如何保证在去的路上,行踪不会被泄露,让他们有机会提前逃走。”   殷寒剑逞一时口舌之快,这些问题都没调查,他又不是血修卧底,自然一个也答不出来。   他张张嘴,脸色涨得通红:“这些我出发之前,自然会调查清楚。”   “那就好,”顾清远勾起嘴角,笑容极淡:“清远甘为执法长老马前卒,替您把情况调查清楚,届时您在统领剑阁众修士,围剿血修,相信以执法长老的实力,此行必定万无一失。”   看似是分工愉快,其实绕了一圈,顾清远还是把这任务揽到身上了。殷寒剑气闷地瞪着顾清远,却无法反驳一句。   天枯剑圣看得好笑,没想到顾清远看似清冷淡漠的一个人,耍起手段来一套一套,三言两语就抢走了殷寒剑看中的任务,还把对方堵得哑口无言。真真是个妙人。   天枯原本也不希望由殷寒剑去接触血修。   殷寒剑卡在大乘期这些年,眼看天人五衰将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修士。这些年为了寻求突破之法,殷寒剑行事越发偏激起来。尤其是近几年,连断恶剑碰见殷寒剑的时候,都有了些反应,天枯真怕对方接触血修的时候一个想不开,去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既然这样,那便这么定了,调查的任务交给清远长老,带查明情况后,再由寒剑负责带人清剿。若是需要的人手多,可从其他各峰调派人手,一同前往。”天枯剑圣一锤定音。   顾清远抱剑而立:“清远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补昨天的,十二点还有一更。   比心~ 第35章   “师尊真要独自去调查那些血修?”   离开执法堂后,憋了一肚子话的聂无双终于忍不住开口:“是为了我么?”   顾清远听出聂无双话里情绪,脚步一顿:“不想我去?”   聂无双抿了抿嘴唇:“我担心师尊,您没看到那些血修的手段,他们根本不配为人,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顾清远:“就是这样,才需要尽快查清他们的行踪,把他们处理干净。”顾清远说:“这事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尤其是殷寒剑。顾清远在心里补充了句。   “师尊很强我知道,但您总归是一个人,血修势力大小不明,万一您身份暴露,应付不来,我怕……”聂无双脑海里闪过那一日几个同门被钉在柱子上的模样,如果他师尊也遭遇这些。   聂无双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难受地要发疯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大概真的会答应那个黑影的交易,然后不管不顾地杀了痛快吧。   顾清远感觉到聂无双的眼神有些不对,平日里那种清澈干净的神采没有了,像漆黑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别怕。他们没那个本事。”顾清远在聂无双脑袋上敲了一下,看到对方眼神逐渐恢复正常才放心下来:“听说你和顾青交了手,剑被他毁了?”   “是。”说到这个,聂无双立刻露出愧疚万分的表情。那剑是师尊给他的,他却弄坏了。   顾清远叹了口气,他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聂无双这表情是怎么回事。他从空间里摸出一把没有属性的仙品长剑塞到聂无双手里:“弄坏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个剑修没有剑你修什么?这种品级的剑我这里多得是,你尽管拿去用就是。”   “谢师尊。”聂无双接过剑,情绪有些低沉。他总是在接受顾清远的馈赠,他的教导,他的帮助,却什么也给不了师尊。这让他觉得有些难受,有时候甚至想和顾清远说,让他不要对自己这么好。   可若是他真的不在乎,不关心自己了,甚至把这份温柔的偏爱给了别人,聂无双又受不了。   他也想为师尊做点什么。可他真的太弱了。他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这么说并不会让师尊开心,师尊总是在安慰他,他还年轻,他已经很厉害了,不用着急。   可是他就是着急,他贪心地想要变得更强,想要把师尊庇护在羽翼之下,想要……想要什么呢?   他总觉得心底仿佛压抑着一种更隐秘也更疯狂的欲望,但连他自己都害怕去知道。   顾清远说是要去调查,但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在剑阁停留了几日,东转转,西找找。   这天更是拿了一堆玉牌回来,坐在青石峰顶的石桌边,看得入神。   “师尊在看什么?”聂无双端了一小碟糕点过来,捻起一块儿,递到顾清远面前。   顾清远正在看玉符,下意识地就着聂无双的手把糕点吃了:“齐景这些年出任务的记录,看看他都去过哪些地方,接触过什么人。”   舌\\尖轻轻扫去聂无双指尖的一点糕点碎屑,湿软的触感如电流一般从指尖一路冲到心脏。聂无双猛地收回手,脸颊泛起潮红。紧张地整个人如中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   师尊他发现了吗?师尊会不会觉得自己逾越了?师尊会不会生气?   顾清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他也没觉得刚刚“父慈子孝”的画面有哪里不妥。只觉得嘴里的糕点软糯香甜,很合胃口,一边继续翻看玉符,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这糕点很好吃,从哪弄的?”   聂无双见顾清远没发现,有些劫后余生般的窃喜,又夹杂着几分莫名的失落:“是我做的。”   “你做的?”顾清远惊讶地放下玉符,抬头看看聂无双,又看了看盘子里摆成梅花形状的漂亮糕点:“你怎么会做这个?”   聂无双被顾清远盯着,手指紧张地捏着盘子沿:“弟子见师尊喜欢,便用做任务的积分换了些做糕点的食材与方子,照着试了试。”   他说完又有些忐忑,怕师尊觉得他不专心修炼,花时间琢磨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他只是太想为顾清远做点什么了,但眼下顾清远正事也用不上他,只有这些杂事上,他还能表现表现。   顾清远不知道聂无双这些错综复杂的小心思。他一脸矜持地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然后淡定地夸奖道:“谢谢,我很喜欢。”   当然,这份矜持的淡定完全是他装出来的,他内心正在疯狂地对着系统炫耀:“啊啊啊啊,我徒弟做的糕点也太好吃了吧。真不愧是主角,连糕点都做的这么好吃!主角亲手给我做的糕点诶,嘿嘿嘿,我也太幸福了吧!”   聂无双不知道顾清远的心理活动,但能得他一句“喜欢”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哪怕这“喜欢”是给他做得糕点的。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顾清远,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连他嘴角沾的一点糕点屑都觉得可爱得要命。   “师尊喜欢就好,师尊还喜欢吃什么,也可以同我说,我一并做与师尊吃。”   呜呜呜,这是什么二十四孝好徒弟。   顾清远在心里感动着,表面只是浅笑着点头:“能有你这份心意,为师已经很开心了。”   徒弟顺心,领来的任务却有些棘手,顾清远翻遍了齐景的任务记录,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线索。   直觉告诉他,他一定还遗漏了什么地方。   可剑阁有护山阵法,弟子出入都会登记在册。齐景情况有些特殊,他父亲是上一代剑阁长老,在正魔大战里死了,他从小就被身为他父亲弟子的姚谷长老收为徒弟养在身边,所以不存在进山以前就与魔修勾结的可能。   “师尊怀疑齐景,相信顾青的话?”聂无双在顾清远身边坐下。这件事从他的角度看,情感上,他是更愿意相信齐景的。但是理智也让他觉得,齐景有很大的嫌疑。   顾清远心道:毕竟我就是顾青,自己总不能骗自己。   但在聂无双面前,他还是表现出对顾青应有的厌恶,毫不吝啬地批判式洗白:“顾青虽然人品恶劣,但天赋不差,断无可能与血修勾结,况且以顾青行事,若真是他所为,必然不会留下齐景这个活口。”   聂无双若有所思:“只是齐景任务都是与欧阳非一起,按说应当没有机会勾结血修才是。”   顾清远收起玉符,望着远处发呆:“这也正是我疑惑的问题。”   “清远。”宫羽曦踩着剑落在峰顶,她手里捏着张拜帖往聂无双面前一递:“上次你的剑不是损坏了嘛,这是太初山的拜帖,我师尊给你的,算是梯试通过的奖励,可以在哪里定做一把仙品级的本命长剑。”   聂无双摸了摸腰间的长剑,推辞道:“多谢,但不必了,师尊已经赠了我一把。”   “清远送的剑一定是好东西。”宫羽曦说:“但是太初山制剑绝对是最适合你的。甚至可以发挥出接近神器的威力。机会难得,别浪费啊,对吧清远?”   顾清远知道太初山符阵,炼器,炼丹,都堪称大陆最强,但他也知道,聂无双将来是要拿神器的。   原文里聂无双也在不久后得到了这张制剑的拜帖,那一趟他原本是与小师妹一起去的,欧阳非不放心小师妹,也跟去了。   太初山给聂无双设计的是一把戎石剑,铸剑需要的戎石只有一个叫做碎石渊的地方有。   那地方人烟稀少,聂无双一行去的路上也十分低调,却仍不知被谁透露了行踪,引来了大护法顾青的追杀,追杀过程中,宫羽曦为了救聂无双身死,直接导致了欧阳非的背叛,也彻底熄灭了聂无双心里仅剩不多的感情。   最后结果是聂无双并没有拿到戎石剑,反而进一步滑向黑化的深渊……   戎石剑!   “碎石渊!”顾清远一怔,他恍然间想起来,齐景的剑也是有戎石所铸,但是铸剑的行程却并不算在任务内所以在记录上没有体现。   “什么碎石渊?”宫羽曦摸不着头脑地问。   顾清远问:“齐景的剑也是太初山所铸吗?”   “是啊。”宫羽曦点点头:“姚谷师叔除了欧阳师兄,最疼的就是齐景师兄了。那会他还是金丹期,修为有些停滞,心情也不是太好,姚谷师叔为了鼓励他,就送了他一张拜帖,让他去太初山铸剑,顺便散心。”   “他是一个人去的?”   “嗯,他那会性子有些孤僻的。”宫羽曦说:“不过那趟铸剑回来以后,齐师兄修炼一下就顺利了,可能是没有心事了,人也显得开朗了很多,后面他就经常跟着欧阳师兄一起出任务,和我们也熟悉起来。”   独自前往,资质提升,性格改变。顾清远心里的确定了七成,剩下的就得去现场调查一下才知道了。   “谢谢你。”顾清远从宫羽曦手里接过拜帖:“我明日就带无双去太初山拜访。”   “师尊?”聂无双并不想用定制的剑,他只想用师尊给他这把。   顾清远却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待宫羽曦走后,才对他解释道:“我怀疑血修藏身之处可能就在碎石渊。正好用铸剑做借口,不容易引人怀疑。”   “师尊愿意带我一同去?”聂无双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欢喜:“谢谢师尊!师尊放心,我现在已经元婴期了,自保没有问题,一定不会拖您后腿,路上有什么脏活累活跑腿的活,您都放心交给我就好。”   瞧把孩子给高兴的。顾清远拒绝带人的话堵在嘴边硬是说不出口。罢了,反正宴沉那边已经掉马了,暂时带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清远心软地点点头:“嗯,你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第36章   半个时辰后聂无双找到顾清远,准备出发,看到顾清远的装束,却是一愣。   “师尊,你这是?”   只见顾清远穿了一身同自己一样的弟子服,配上他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倒是半点也不违和。   “剑阁很可能还有血修的卧底,那些人此时应该已经知道我在调查他们,若我此时跟着你去铸剑,说不定会被他们识破意图。”顾清远说:“所以现在,你对外只说我是你师弟。跟着你下山长见识的。”   “是,师尊。”聂无双迟疑着应了一声。   “错了错了。”顾清远轻笑着摇头。   聂无双脸色涨红起来:“师……弟?”   后面那个字咬得又轻又短,像是怕被烫了舌头似的。   顾清远声音清冷温和,一如往常,只有微微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此时的愉悦:“那走吧,师兄。”   聂无双知道顾清远的事情急,打算用传送符,但顾清远却制止了他:“铸剑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我们两个普通弟子,哪来得那么多传送符可以挥霍,还是御剑比较合理。”   “是,师尊……师弟。”聂无双在顾清远的目光里,艰难地改了口。   顾清远一边从储物空间的角落里扒拉出一把和自己身份相配的低阶法器曲水剑,一边叮嘱聂无双:“我现在修为是金丹前期,是前不久才拜入剑阁门下的新人,也是你的师弟。修炼的就是普通的水行功法——沧行剑。要是有人问起,别露馅了。”   聂无双一一记下。等顾清远御剑而起了,他却仍在原地站着。   “走了,怎么还发呆。”顾清远动作生疏地踩着剑,他来这个世界后一直用的是传送阵,这御剑诀,到真是头一回用。再加上还要分心把修为压制到金丹初期,倒还真像个刚拜入师门不久的新人。   “师……弟。”聂无双低着头,不敢看顾清远的眼睛:“我这趟是去铸剑的。我的剑坏了,你……能载我一程吗?”   他自然是故意的,他只是在听顾清远说御剑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他不敢抬头,怕被师尊发现自己的心思。   顾清远却根本没往其他地方想,反而十分高兴:咦?小伙子挺入戏的嘛,这么快就学会举一反三了!这的确是自己疏忽了,聂无双没有剑更合理一些。   顾清远:“是我疏忽了,上来吧。”   聂无双闻言一步跨到顾清远身后,手伸向顾清远的腰间,却又在即将抱上去的一刻,蜷缩起手指,改为捏着顾清远的衣襟。   好近。   聂无双心头鹿撞,他甚至能闻到风里送来的师尊身上的味道,像是山林之间纷纷扬扬的一场新雪,又夹杂了浅淡的松木清香。   是师尊的味道。   想抱上去,又觉得太过冒犯。他不敢。   顾清远等聂无双站稳,便直接御剑而起,因为头一次飞,又带了人,不太好找平衡,剑身不稳地摇晃了几下。   正走神的聂无双险些被晃下去,又被顾清远一把抓住。   顾清远这才注意到聂无双只抓了个衣角,他拉过聂无双的手,按在自己腰间,一本正经地命令道:“扶好。我头回御剑,不太熟,别再摔了你。”   “是。”   手中那截窄细的腰身,柔软盈韧,聂无双感受着透过薄薄的袍衫传过来的体温。明明不热,却仿佛顺着掌心,把全身都点着了。烫得惊人。   火焰把理智一点点烤成灰烬,被风一吹,裸露出那个被深埋在心底连他自己都不敢探究的秘密。   他在渴望他的师尊,想看着他,想靠近他,想触碰他,想……   “你想睡他。”突然出现的黑影点破了聂无双心里最不堪的欲望。   聂无双吓了一跳,忙去看顾清远的反应,发现他并没有察觉到黑影的存在,也没听到刚刚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才稍微放心下来。   那黑影出现在聂无双身侧。他似乎完全不受现实规则的束缚,就这么两脚悬空地浮在聂无双身边,随着他移动。   看到聂无双紧张的反应,黑影嗤笑一声:“这有什么,瞧你心虚的。要我说,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就是虚伪,一个个装着仙风道骨的模样,其实脑子里不定装着多少不敢见人的欲望。有欲望也正常,人嘛,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然虚度千百年岁月,又活得有什么乐趣呢?”   顾清远在,聂无双不能回答黑影的话,只能用眼睛瞪他。聂无双心里并不认同黑影的话。每个人都有欲\\望没错,但若是这欲望会造成伤害,那便需要克制,若真是所有人全凭心意行事,那这天地间,便再无宁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别人的死活关你何事?”黑影仿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你是这天地间最强的人,那你尽可以凭喜好做事。谁说违抗你,反对你尽管杀了便是。”   聂无双不再看黑影。任凭他在耳边说个不停。   不听,不信。   黑影说了一会,似乎也觉得没意思了,往剑尾巴上一坐:“行行行,你是圣人,我是混蛋,你听不进这些,没关系。可你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样下去,要么你一辈子藏好心思,当他的乖乖徒儿,要么就等着被他发现,然后彻底抛弃你。”   “哎,也不知道你这个光风霁月的好师傅,要是有天知道他徒弟,竟然对他抱着那样龌龊的心思,会作何感想?他一定会后悔自己瞎了眼,才收你做徒弟吧。”   黑影说别的聂无双都不在乎,但他这几句话,的确戳到了聂无双最为恐惧的地方。   他紧抿着唇,克制自己不去与黑影争执,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去设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师尊会不会厌恶他,赶他离开,甚至后悔当初收徒的决定。   不,他一定不会让师尊知道,他会把这份心思藏得很好。聂无双想,只要师尊不知道,他们就永远是师徒。师尊很厉害,将来一定能飞升,等他报完了仇,也会努力修炼,跟随师尊的脚步。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八日后,顾清远的剑落在太初山的山门前。聂无双拿出拜帖交给守阵弟子。   聂无双手里这份是掌门给的拜帖,里面指明请器修的大师傅琉璃为聂无双制剑。守阵弟子检查过拜帖后,态度客气了许多,但还是看着聂无双身旁的顾清远,例行查问:“这位是?”   聂无双答道:“是在下的师弟,刚拜入山门不久,跟我一起来长长见识。”   只要师弟两个字不是直接对着顾清远喊,聂无双说起来还是很流畅的。   “请跟我来。”守阵弟子引着两人上山,又把他们交给琉璃门下的弟子。   在两个内门弟子的带领下,聂无双和顾清远来到琉璃大师工作的地方。   顾清远以为炼器大师应该是个膀大腰圆的铁匠模样,或者那种精明敦实的老先生。没想到竟然是个纤弱白净的漂亮女修。   她工作的房间里防着几个巨大的冶炼池,下面铺的是炎火之精,顾清远一进去便觉得热浪汹涌。仿佛置身火海一般。   房间四周则摆着琳琅满目的各式武器,有的已经成型,有的则只是半成品。   琉璃大师手里拎着个和她身形完全不符的巨型铁锤,正一下一下敲击着手里钩子形状的兵器,发出叮当的脆响,声音里充满清脆地节奏感。   “师尊她正在炼制兵器,两位贵客稍候。”那内门弟子似乎也耐不住这冶炼室的火气,抹了把汗,快走几步,把顾清远和聂无双带到隔隔壁的雅间,这里倒是四周镶嵌了辟火符,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   琉璃没过太久,便出现在雅间门口,目光径直落在聂无双身上:“是你要炼制兵器?”   聂无双下意识地朝顾清远看了看,他并不想炼制兵器,但师尊需要一个去乱石窟的借口罢了。   但稍微犹豫片刻后,他还是肯定地答道:“是,掌门令弟子来太初山求取一把剑,有劳琉璃大师。”   琉璃点点头,她似乎并不太擅长与人交流,简单地询问了功法修为以后,便定下了方案。   虽然这一世聂无双修行的功法不同了,但琉璃仍旧给他推荐了戎石作为铸剑原料。   “戎石气息中正,坚固难催,制剑,虽不如金石锐利,但更易与剑意相合。”   琉璃说起炼器相关的事情,话才显得稍微多些:“戎石产于碎石窟岩壁,青灰色,呈角形。取石需寻长过一丈的石角,沿石根出整齐割下带回。并在三日之内开始冶炼为宜。”   “你去乱石窟取戎石吧,等戎石送至,我便为你制剑。”   “多谢。”聂无双等的便是对方这个去取戎石的要求。   两人又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来到碎石窟。这里灵气稀薄,空中罡风凛冽,脚下地火横生,附近别说是人,就连灵兽灵植也没有半点,俨然一片不毛之地。   【顾神,那血修真的会藏在这里吗?这里看着没什么问题啊?】系统小声提问。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顾清远顶着凛冽的罡风,朝生长着戎石的山崖飞去,俨然真是来采戎石的一般。   这几日他御剑的技术已经强了许多,即使凭借金丹期的修为,也能轻松躲过罡风,把戎石采到手。   而聂无双则趁这些时间,在四处左顾右盼。   等顾清远把戎石给他的时候,他小声对顾清远说:“师尊,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太对劲。”   顾清远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有意考教他:“说说?哪里不对劲?”   “太干净了。”聂无双说:“碎石窟虽然环境恶劣资源匮乏,但总有个别人,会像我们这样,偶尔需要来这里采集一些资源。而这里危险的罡风地火,又很容易导致伤亡,所以应该有些痕迹才对。但这里目光所及,没有血迹,没有尸体,没有骨头,甚至没有人来过的一点痕迹。就像是,被人刻意打扫过一样。”   “没错。”顾清远的想法和聂无双不谋而合:“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又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只是因为清理得太干净了,反而显得异常。”   聂无双:“那血修真是藏在这里的话,我们该怎么找?”   顾清远示意聂无双站到剑上来:“不用找,等他们的人,自己把我们带进去。”   长剑呼啸一声飞向远处。现在顾清远已经能御剑御得很稳了,但聂无双还是把手搭在他腰间。   只有顾清远不说,他便厚着脸皮多贪一刻是一刻。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并没有因为虚抱着师尊,便觉得快乐满足,反而越是靠近,越是空虚,越是触碰,越是渴望。   这一刻,聂无双欲念横生,贪心地想要更多。原本该甜蜜的接触,现在对他来说,反而更像是一种刑罚。   “师尊,我们这是去哪?”为了停止脑海里盘旋不休的念头,聂无双只能用聊天的方式暂时转移注意力。   “去碎石镇。庆山赌坊。”顾清远说。   “赌?”聂无双猜到可能和顾清远找血修的计划有关,只不过这对他来说,确是完全陌生的领域:“师尊会么?”   “不用会,”顾清远在聂无双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像只狐狸:“就是要输。” 第37章   碎石镇坐落于碎石窟几百里外,附近尽是碎石荒地,只有这里的一弯碎星湖孕育了一丝生机。   整个碎石镇沿湖而建,低低矮矮的灰色石楼错落有致,中间却耸立着一栋雕梁画栋的精致楼阁,鲜红的砖墙在灰色石楼的映衬想,格外显眼。   这便是庆山赌坊。   赌坊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奢华,玉宇琼楼,丝竹声声,两侧是倒悬的星瀑,中间是一方浅池,有几条肥肥的红鲤在里面游弋。   只着一层纱衣的貌美的舞姬踩着婀娜的步子在人群里穿梭,四周摆着甜美的灵酒与点心供人随意取用。   但这里的客人却并不在意那些食物与美酒,美人也不能分去他们太多的注意。他们一个个涨红着脸,兴奋地如闻到鲜血的野兽,目光不错地盯着自己眼前的赌桌。   虽然碎石阵与庆山赌坊都属于中立势力,但显然这里更受魔修的青睐。这里聚集的多是些金丹与元婴期的魔修,在这里,功法、灵器、灵石、甚至人命,一切都可以估值,换取赌资。   十赌九输,几乎没什么人,能平安地从赌坊全身而退,没有人知道哪些输掉的人去了哪里,但即便如此,来赌的人仍旧前赴后继。   而输了的人,也不敢在赌坊闹事,因为据说坐镇这赌坊的老板兄弟一共三人,全都是小乘期的高手。平日里他们就在那悬瀑之上的雅间里,俯瞰着赌桌上的客人。   入口响起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迎宾女侍甜美的欢迎声,赌坊里进来俊俏的白衣青年。   为首的个头高大一些,阳光俊朗,面冠如玉。在他身后的那个,则看起来更年轻些,气质清冷,目下无尘,像哪个大家族里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两人一进门就吸引了四面八方的视线,一是这两人身上的气质清雅,实在和这乌七八糟的赌坊相差太大。二是这两人的模样实在太过出众,一进来,连赌坊最有名的舞姬都瞬间显得黯然失色。   “二位客人是头一次来吗。”一位模样清秀的小厮上前询问。   “嗯。”为首的青年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一边答:“出来办点事情,顺便在附近逛逛。见你们这边热闹,便好奇进来瞧瞧。这里是做什么的?”   说话的正是聂无双,台词是顾清远提前与他对好的,让他只装成一个因为好奇,误入赌坊的年轻修士。   而顾清远则抱着剑,一脸防备地跟着自家师兄,高冷地表情下透出明显的不安,仿佛一只到了陌生地方的猫儿,心里怕得不行,还虚张声势地亮着爪子。   那小厮一看,心里便有了计较。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年轻修士最好骗了,他自然不会放过。   小厮掩唇轻笑一声:“咱们这里可有趣了,吃喝玩乐样样都有。喝茶赏舞听曲也随您高兴,不过咱们小店有个规矩,您进来一次,至少需得去那边桌子上玩上两把才行。”   “玩什么?”聂无双问。   “花样可多了,却也不难,简单的无非是些摇骰子猜大小之类”小厮给他说了几样容易的,又说:“当然了,玩游戏需要压注,咱们这里一注最低十枚上品灵石,没有的话拿些法器丹药之类的抵押也可以。”   “师兄,”顾清远从身后扯这聂无双的袖子往后退:“这不就是赌坊么,阁中有规矩,不能沾赌,我们还是快走吧。”   “哎呀,什么赌不赌的。两位都已经进来了,总不能破坏小店的规矩,好歹玩个两把,不然小的也很难做啊。”那小厮赶忙将人拦住,又可怜巴巴地撒娇。   聂无双似乎有些为难,看着小厮哀求地模样,与身后的青年商量:“总归是我们没搞清楚状况就进来了,出门在外还是不好惹事,二十个上品灵石就当买个教训了,嗯?。”   “那就两把。”顾清远妥协地松了手:“玩过就走。”   “也不用那么急着走嘛。”小厮一听两人妥协了,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反正都来了,不如好好享受一番。其实啊,这游戏都是看运气,一般咱们新来的客人啊,运气都旺,说不定您来玩一趟,不光不花钱,还能挣一笔回去呢。”   他说着又举了几个年轻修士来这里玩,不光没花一分钱,反而得了心仪丹药法器回去的例子。   “还能这样?”聂无双似乎有些心动了。   “当然。”小厮把他们领到兑换筹码的地方,指着陈列柜上琳琅满目的宝物:“咱们这里的好东西可多着呢,价格比拍卖场还便宜些,只要客人有本事,尽可以都赢回去。”   聂无双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品级比师尊给的差多了,说是好东西,也就能忽悠忽悠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散修。   那小厮也看出聂无双似是不太感兴趣,心里更确定这应应当是大门派里出来的弟子,有心套话:“说起来,咱们这里其实来往的多是熟客,毕竟穷强僻壤的,也没什么人来玩,两位怎么会正好逛到咱们这里了?”   “铸剑。来这边采点石料。”聂无双像个愣头青一般,小厮问什么就答什么。   “铸剑啊,能请得动炼器大师,给自己打一把专属武器,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客人很厉害啊。”小厮立刻配合地吹捧起来。   “都是沾了师门的光。”聂无双嘴上谦虚着,有意把话题往师门上引。   “那您师门和厉害了。”小厮像是猜到什么,瞪起眼睛,声音也跟着高了个八度:“我说,您不会是剑阁弟子吧!我听说这三大仙门里,就剑阁弟子是最少的,但是每一个都资质不凡,我还从来没见过剑阁的弟子呢,不过看到您师兄弟倒是能想象一番了,的确是人中龙凤……”   聂无双和顾清远进来后原本就引得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量,小厮这一声“剑阁”喊出去,立刻就像是水入油锅,沸腾起来…   “你,你别乱喊,我们不是什么剑阁弟子。”顾清远手忙脚乱地收起剑,又凶巴巴地瞪着小厮,慌得像只炸了毛的猫:“别跟人说我们来说这里,要是被师门的人知道了,会被罚的。”   原本小厮只是随口一猜,毕竟是剑修的顶级门派,就算猜错了,客人也只会觉得是在夸他。但看顾清远这模样,他心里便肯定下来,这次真是捡到宝了,这两个的确是剑阁来的弟子。   “二位先玩,我这边还有些事情。”他把兑换好的筹码交到聂无双手里,转身匆匆像楼上走去。   聂无双和顾清远走到桌前,那是个最简单的猜点数大小的桌子,原本并没有几个人,但两人来了以后,周围的客人立刻多了起来,把他们围在当中。   聂无双只压了最小的注,他已经做好了输完就走的打算,没想到两局却是都赢了。虽然押注金额不高,却也是小赚一笔。   聂无双故意露出些意犹未尽的表情,但又在顾清远的规劝下,乖乖拿着筹码返回柜台兑换灵石。   “哎呀客人这就要走么?”柜台后的人从刚才的小厮换成了一个元婴修为的管事,他一张圆脸笑得十分讨喜:“小店有规矩,若是连胜三局就可以挑战庄家,咱们庄家那里可有的是外面买不到的好东西。”   顾清远这回不等聂无双开口,就抢白道:“有什么买不到的,我看你们这店里的宝贝倒也寻常。”   又拉扯聂无双:“师兄,走了。”   “小兄弟想离开是你的自由,但说我这里宝贝一般,何某却是不服。”一个手持描金折扇的男人出现在顾清远身后。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清远,饶有兴致地说:“在下何山,是这家店的三当家。小兄弟可有兴趣同我赌一局?”   “没有。”顾清远往聂无双身后躲了躲,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睛警惕地打量何山。   “别那么害怕嘛,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个生意人。”何山上前两步,嘴角噙着笑,视线如实质般一寸寸扫过顾清远身上:“这样,我们只当交个朋友,赌一局,赢了,我这里的好东西随你挑,你输了,给我一滴你的血便可。”   “我……”顾清远准备在同他推拒两轮,话还没说,却听聂无双先一步答应道:“我跟你赌!”   ???   顾清远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聂无双怎么不按剧本出牌?这里计划的本来是让他来赌才对。   顾青能修炼到小乘巅峰,资质不可能差的了,血里灵气凝练,不怕对方不上钩。   聂无双作为主角,资质当然更佳,但他觉醒乾天木体以后,体内血液,说句生死人肉白骨都不为过。顾清远怕这血给出去,把聂无双的体质给暴露了。   “不行,你不能跟他赌。”顾清远拉住聂无双,警告般瞪他一眼。   聂无双暗自攥紧了拳。他知道刚刚自己太冲动了,没有按师尊的计划,但是他只是忍不住。师尊可能心思单纯,感觉不到,他却很清楚,面前这人,同他一样,对师尊抱着怎样龌龊的心思。   那可是师尊,自己连碰一下,都觉得是在亵渎,这个叫何山的人居然用那样肮脏的目光打量顾清远,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何山目光与聂无双对上,看着他眼里的怒火,心里有了计较。原来这个当师兄的喜欢自己的师弟。这可有意思了。   “答应的赌局不能作废。”何山把目光移向顾清远:“你不让他跟我赌,那就你来。”   “输了只要一滴血?”顾清远又不相信似的确认一遍,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点点头:“好,我赌。”   顾清远根本没打算赢,敷衍地应付完赌局,爽快地挤了一滴血给何山:“我们可以在走了吧?”   “自然可以。”何山拿过装血的瓷瓶,深嗅一口,眼里浮现一抹兴奋地暗红,对顾清远说:“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别了吧。”顾清远拉着聂无双头也不回地离开赌坊。   “刚刚为什么不按计划来?”飞到没人的地方,顾清远问出心里的疑惑。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聂无双的表现有点奇怪。   “那人看师尊的眼神……充满恶意。”聂无双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听上去没有那么直接的词。他不敢说是看出那人对师尊有欲望,师尊那么聪明的人,他说了何山,却连自己的心思也一起暴露了。   他生气别人觊觎师尊,可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顾清远在这方面却显得意外迟钝,完全没当回事一般:“也正常吧,他自己就是血修,觊觎你我的血,眼神自然不会善良到哪去……”   顾清远说到这里忽然收了声,再开口时又换上先前在赌坊里的语气,气呼呼地说:“师兄以后莫要再去那种地方了。”   聂无双一听便知道来了情况,配合着顾清远好脾气的点点头:“若早知是赌坊,我不会进的。”   他们说着话,若无其事地往前飞,附近忽然出现阵法的气息,是一座元婴级别的禁空阵。   顾清远御剑毫无防备地一头撞了进去,接着便不受控制地朝下坠落。   好在飞得不高,在落地前用灵气缓冲一下,当不会造成太大伤害,然而当缓冲的灵气打向地面,地面忽然裂开,露出藏在地底的一方铁笼。顾清远和聂无双齐齐掉落笼中,头顶的笼门轰然关闭。   几名修士围上前来,为首的正是刚才与顾清远赌过一局的何山。他笑盈盈地看着顾清远,他手里捏着那只装了一滴血的瓷瓶,深深地嗅闻一口,咧开嘴角,神色间尽是得意:“我说过,我们很快会在见面的。” 第38章   顾清远和聂无双被封住修为带回碎石窟。   穿过炎热的地火层,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的台阶一路向下走了很久,视野豁然开阔。   系统恍然:【原来在这里,难怪一直没被人发现。地火层对普通修士的伤害很大,但血修的修复能力堪称恐怖,完全可以抵消地火的伤害。】“不仅如此,地火作为屏障,可以自然屏蔽上方修士的查探,又可以防止地底的俘虏逃出,可谓是,一举两得。”顾清远轻叹了一口气:“倒是我的疏漏了,之前只猜是附近有什么定向的传送阵隐藏着,没想到血修竟就隐藏在这碎石窟之下。”   血修的住处形如一个巨大的倒置的塔,上层看起来精致华美,越往下越是阴森。   大概往下又走了十几层,押送他们的血修停下脚步,引着他们穿过一段岩洞来到一片牢房模样的地方。   守门的血修殷勤地站起身,对着押送他们的血修点头哈腰:“大人,您来了。”   押送的血修冷着脸,动作粗鲁地搡了顾清远一把,说“这是何统领弄来的血奴,还没用过,暂时寄存在这里。你好生看管,别出什么篓子。”   “哎哎。”那守门的拿出个印章模样的东西,在顾清远和聂无双后颈一边按了一下,顾清远感觉到一股很轻微的灵力刺了进来。   押送的血修朝两人后颈处扫过一眼,便急匆匆离开了。   那守门的血修摇响旁边的铃铛,朝里面喊:“高级血奴两人,带进赤字笼关押。”   “头儿,赤子笼那边关满了。”一个瘦的皮包骨头般的筑基血修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弓着腰背说:“旁边的星字笼倒是还有几个位置……”   “行行行,先放那边吧。反正估计也待不了多久。”守门血修不耐烦地摆摆手。   筑基血修满口答应着,视线转到聂无双和顾清远身上,他抽抽鼻翼:“哎呦,真好闻,我从没闻过这么香的血味……”   他喉咙里传来清晰的吞咽声,眼里的绿光像是被饿了三天的狼猛地看见生肉一般,往顾清远身上挨。   眼看筑基血修越挨越近,守门血修抬起脚,猛地把他踹开。守门血修鄙夷地看着那筑基血修,仿佛在看什么垃圾一样,呵斥道:“何统领的东西是你能碰么?滚去干活。”   那一脚似是踹得极重,筑基血修在地上扭动半天,才爬起身来,不敢再打顾清远和聂无双的主意,佝偻着身子,拖着铁链往里面挪去。   顾清远跟着筑基血修来到星字笼前,抬头却愣住了。   这里怎么都是些残缺不全的小孩子?   他们拢共有二十几人,看上去小的不过五六岁,大的十二三,挨挨挤挤地待在笼子里,身上都缠着锁链,听见有脚步声来,立刻害怕地缩成一团。他们共同的特点是身上都缺了些东西,有的是胳膊腿,有的是眼睛鼻子。那些伤大多还新鲜,有的还在往外流血。   筑基血修似乎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拉着把顾清远和聂无双的锁链分别挂在了不同的位置后,就准备转身离开,走之前又咽着口水,使劲打量两人几眼。   等他走远后,那些小孩纷纷松了口气,探头探脑地打量起顾清远和聂无双。   过了几秒,一个缺了右眼,黝黑瘦小的女孩弱弱地开口问:“大哥哥,你们是从外面被抓进来的血奴吗?”   “我们的确是从外面抓进来的。”顾清远有些不忍心去看小女孩空荡荡的眼眶,那里的伤痕,像是有人拿着刀,生生剜掉了她的眼睛一样。   “哇,外面,”小女孩仅剩的眼睛却亮的发光:“那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么?”   顾清远一愣:“你没去过外面?”   小女孩摇摇头:“我出生起就住在这里。”   顾清远沉吟片刻,问:“你多大了,父母呢?”   “七,八岁?”小女孩不确定地掰着手指头,又说:“我母亲是血奴,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不过她以前给我讲了很多外面的故事。父亲不知道,我没见过他,大概也死了吧。”   她说着句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很悲伤,仿佛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清远听着她的话,却觉得心口像坠了石头,在不断地下落:“那你们也是血奴吗?”   “不是。”旁边一个缺了一只脚的男孩插话道:“只有外面抓进来的才是血奴。因为他们的血是香的,好喝。”   顾清远心下了然,所谓血奴,应该就是养起来给那些血修提供鲜血用的。听说确实有些不太讲究的血修会通过喝血的方式提供修为,不过更高效的方法还是淬炼血珠。   不过顾清远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他问:“那你们被关在这里做什么?身上的这些伤是谁弄的?”   “我们是圣者的祭品。”小男孩说到圣者的时候眼里明显露出了几分恐惧。   “他才不是圣者。”小女孩大声说:“他把我的右眼扣下来吃掉了,还有他们,手、脚、耳朵、鼻子……”   小男孩吓得狠狠抖了一下,瞪着眼睛对小女孩说:“别说了,难道你想死吗?”   小女孩黑漆漆的眼眶里流出脓血:“我宁可死,也不想再被他吃另一只眼睛了。”   顾清远看到那个淬炼血珠的法阵时,都没像现在这样震惊与愤怒过,他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多富有同情心的好人,但这一刻他只想把那个被叫做圣者的家伙身上的零件一块一块拆下来。   顾清远对系统说:“魔修里是有不少恶人,但和血修一比,他们至少还算是人。”   【这些家伙实在太恶心了,不过原文里为什么一点痕迹也没有?】系统疑惑:【主角拥有不死血脉的事情,觉醒后不久就在门派传开了,那为什么血修没有盯上他?】“或许已经盯过了呢?”顾清远想了想说:“原著里聂无双也来过碎石窟。回程的路上遇见顾青,顾青攻击聂无双却误杀了小师妹,被聂无双逃脱。”   “不觉得很奇怪么?这一次没有突如其来的传送阵,没有死里逃生的寒泉,聂无双就算依靠宫羽曦的牺牲拖延一时,顾青总不会蠢到不先用阵法先把人困住吧?”   【是哦,所以呢?】系统问:【这和血修有什么关系?】顾清远:“如果原文里攻击聂无双和宫羽曦的并不是顾青,而是几个暗中埋伏的血修,结果争斗间宫羽曦死亡,而聂无双逃脱了,是不是一切就说的通了。”   【!】系统想反驳,原著应该不会出错的,但他一听,也觉得顾清远说的这种可能性更合理一点。顾青的确不该连着两次因为同样的疏忽放跑聂无双。就算他自己想不起来,宴沉也会提前把阵盘塞给他。   “所以原著里让聂无双黑化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不是顾青,而是这群血修。甚至他们还以一些手段改动了原著,把他们的痕迹彻底抹去了。”   顾清远说着,联想原著里其他可能被篡改的信息:聂无双的身世,魔教圣物,这些东西之间,会不会也有什么关联。   “师弟,在……生气么”聂无双小声唤着顾清远,他猜测顾清远的沉默可能是因为生气了,毕竟师尊是那么一个目下无尘的人,这样肮脏邪恶的事情,他怕是听都没听说过。   是啊,我现在气得想杀人。顾清远垂下眼睫,敛起眼中的杀意,并没有说出来。   在执行计划的时候,他永远是清醒又理智的。   血修一日不除,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他不能为了一时冲动暴露身份,导致计划功亏一篑。   不过虽然不能杀了那个狗屁圣者,但救人倒是可以先提上日程。   顾清远问小女孩:“你们想出去吗?” 第39章   听了顾清远的问题,只有小女孩一人立刻点头,其他孩子则互相看着,面露迟疑。   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他们根本无从想象,也不知道自己这副残缺的模样出去以后要怎么生存。   “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个少了一只脚的小男孩说:“出去以后就能过得很好吗?”   他的语气里像是已经认命了,麻木地承受着现在的苦难,甚至连改变他的勇气都失去了。   顾清远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这个男孩的状态,其实更能代表这里孩子的想法。而那个小女孩的乐观,反而像是个意外。   顾清远说:“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个人出去之后都能活得很好,但至少可以保证在你们长大成人以前,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的身体。你们可以修炼,或者做其他喜欢的事情。等你们成年了,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好看的风景,你们不想去看看吗?”   小男孩似乎被顾清远说得有些意动,但又随即低落下来,盯着自己脚踝处鲜血淋漓的伤口:“可是我连脚都没有了,还能去哪里呢。”   说到这里,其他小孩也难过起来,他们都生生被吃掉了身体的一部分,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血会凝固,伤口会愈合,但失去的身体却再也没有长出来,只有那种恐怖的疼痛和伤疤一起烙印在灵魂里,在每一夜化为梦魇找来。   “来。”顾清远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一瓶再生丹。   那用来封锁灵力的灵器锁链对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他打开丹药瓶,把里面的丹药一人一颗送到这些孩子的手里。   “哇,你会法术?”小女孩握着手里的丹药,眼睛却惊讶地看着顾清远:“这里只有那些没被关着的人从会法术的。不过我听母亲说,她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也会很多法术,但戴上那个锁链以后,法术就不能用了。”   “这个是什么?”小男孩两根脏兮兮的手指捏着丹药,好奇地放在唇边舔了舔。没尝出什么味道,塞进嘴里咬,却还没等要下去,那丹药就化成一股清冽甘甜的香味,沿着喉咙一路冲向丹田,又化作一股热流,涌向脚踝的断口。   “啊!”小男孩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失去的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顾清远:“这是再生丹,可以帮你们恢复失去的身体。你们出去以后,不用担心身体的残缺,你们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的长大。”   这丹药药性属木,十分温和,即使是没有修为的人,也可以使用。   其他小孩一听,也纷纷把手里的药塞到嘴里,很快他们失去的身体就重新变得完整起来。   小女孩流血的眼眶渐渐愈合,失明的右眼重新长了出来。   “我,我右眼能看见了!”小女孩激动地跳起来,扯得身后的锁链哗啦作响。晶莹的眼泪混合着血污划过脸颊,砸在她没穿鞋的黑乎乎的脚丫上。   “我伤口不疼了!”   “我有手了!”   孩子们兴奋地叽叽喳喳吵闹着,顾清没打扰,给他们一点时间消化这份欢喜。他望着欣喜若狂的孩子们,心里却并没觉得轻松。只觉得修□□比他想象里还要残酷许多。   顾清远沉默着出了会儿神,回神时却察觉到有一道十分炽热的视线,照在自己身上。他偏过头,正对上聂无双的眼睛,那里面像是包裹着无数复杂又炽热的感情,只是在自己再去确认的时候,又变成了平时恭谨温和的模样。   顾清远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一瞬间的异样,问:“怎么?”   聂无双笑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师尊在小孩子面前,特别温柔,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么?顾清远想,那大概是自己一时太过投入,没注意维持高冷人设的缘故。   顾清远对小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甚至穿书以前,还觉得邻居家的熊孩子很吵闹。但这些小孩的遭遇太过可怜,激起了他本来不多的同情心,才想要稍微照顾一下他们而已。   而那些孩子在恢复身体以后,对顾清远的信任显然升高了许多,也燃起了对外面的期待。   顾清远和孩子们简单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过了一会,到了吃饭时间。那狗搂着身子的筑基血修拎着一个大号的竹筒走过来,里面装着给孩子的食物。他低着头把食物挨个放进孩子的食盒里,期间并没有抬头,是以也没发现这些孩子身上的变化。   待他给孩子放完饭,顾清远主动搭讪道:“刚刚在楼上,你是想喝我的血么?”   血修闻言抬起头来,视线转过顾清远颈侧淡青色的血管,又想起什么,瑟缩了一下,快速地地下头,飞快地收拾起东西,一声不吭地朝外走。   顾清远再次开口:“都说血修是这世上修行最捷径的路,且无视天赋高低,我很好奇,你怎么到现在还是筑基修为?”   那血修听到这句话,猛地转过身,嘴唇嗡动,似乎很激动的样子:“关,关你什么事!”   “我不知道,所以好奇。”顾清远不紧不慢地说。   那血修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低着顾清远上下打量,那眼神里带了些情绪,自卑,嫉妒又怜悯。   顾清远感觉对方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活着的,和他一样的人类,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个行走的可以喝的血袋子。   “我跟你解释什么,你修为再高,天分再高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抓来这里当血奴。”那血修似乎是要说服谁似的抬高了声音:“我修为低怎么了,至少还能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行么?”顾清远从指尖逼出几滴血:“想喝么?”   那血修眼里所剩不多的理智顷刻泯灭,几乎是反射般朝顾清远扑过来:“给我血,给我血!”   顾清远躲过他伸过来的脑袋,手里的锁链直接在那血修身上绕过一圈。勒紧他的喉咙。这个筑基血修太弱了,他制服对方甚至不需要灵力。   顾清远拉住绞紧的锁链,一手去拿那血修腰侧的钥匙串,抛给聂无双:“开锁。”   他们手上的锁链分两头,一边扣住双手封印灵力,一边挂在墙上,限制他们的行动。这筑基血修身上的钥匙,只能解开墙上的一头的锁,和星字笼门的锁。   聂无双接过钥匙,动作利索地逐一把锁打开。   而顾清远则按住那筑基血修,开始打听这里的情况:“把你知道的关于这里的信息都说出来,不然你现在就会死。”   “放,放开我,你们咳咳,逃不出去的!”那筑基血修艰难的扯动锁链,可他用上灵力,竟然还扯不过只用了肉身力量的顾清远。   “为什么逃不出去?”顾清远顺着他的话问。   筑基血修感觉勒在颈间的力道放松了一些,却也不敢在反抗:“你们被封着灵力,就算能打过我,到了上面,一样出不去。这里和外面,一共隔着三道关,牢门一道,顶层一道,入口一道,你们现在的实力,连牢门都出不去。”   “而且,你们后颈上那个印记,是奴印,只要印下这个印记,就代表你们是奴隶。你们的主人甚至一个心意就能掌控你们的生死。还有你们的血液,那些高级血修只要闻过一次,就能准确找到你们的位置。”   顾清远点点头,一一记下。   血液的味道不难遮掩,他手里屏蔽气息的法宝符印要多少有多少,但是那个什么奴印,让他听起来很有些不舒服。   当然想用这东西控制他也过于天真了,如果他们真被封印了修为也就罢了,现在那奴印的主人要真想用这东西控制他们,可要做好被反噬到死的心里准备。   不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小孩太过孱弱,连打奴印的必要都没有,所以他们脖子后面,倒是干干净净的。   “谢谢你的提醒。”顾清远又问:“这笼子里的情况呢?守卫一共多少人,实力如何?”   “这里一共有九十九座笼,其中九个是专属字笼,九十个普通血笼。这些血笼一层九个,一共十一层。每层有十几人看守,两班轮替,实力都不到金丹。星字笼是圣者专属的笼,不过圣者不喝人血,你们俩是属于赤字笼何山统领的。”   那血修说到这里很是不满,赤字笼那边不需要送饭,如果着两个人被关到赤字笼,不就没他现在的麻烦了吗?   “那这些被关着的孩子要用的时候,也是你们带上去么?”顾清远问。   筑基血修:“我带到牢门入口,再交给那些侍奉圣者的大人。”   “血奴呢?”   “也一样。”   顾清远了然,松开手里的链子:“有劳你跑一趟,送我们上去。”   筑基血修尖声拒绝:“那不可能!被知道了,我会被上面弄死的。而且你们就算上去了也跑不掉,何必这么为难我?”   “我们能不能逃掉就不劳你费心了。”顾清远说着拿出一枚丹药塞进筑基血修嘴里“这是溶血丹,一种很厉害的毒药,发作起来,会让全身溶解为浓水,那滋味,你应该不想尝试。只要你配合,我就给你解药。”   筑基血修一听就吓得面色惨白:“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在这里做血修的。”   筑基血修磕磕巴巴地讲着自己的过去。   这个筑基期是个被骗进来的平民,他原本没有任何根骨,却幻想能够修仙。后来被人三言两语忽悠到了这里,给他吃了些奇怪的东西以后,他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并没有获得哪些高层血修一样的好根骨,反而身体时时刻刻都在遭遇反噬,只要靠吸食人血才能稍微缓解。哪些血修也并不把他们当同伴,只是当做听话又好用的努力而已,高兴了,分一点血奴享用过后,剩下的没什么灵气的血肉。不高兴了,打杀也是常事。   他越讲越是难过,最后竟然哭了起来:“我也不想当血修,如果有选择,谁愿意在这深不见底的地下过这样的日子。”   “那你更应该带我们离开了。”顾清远盯着那筑基血修浑浊的眼睛:“你尚未结丹,并不算真正踏入血修门槛。现在离开废去身上的修为,还来得及。”   “废去修为?”那筑基血修瞪起眼来:“那不行,我都已经这么老了,废去修为不也没几年好活了。你能不能帮我修仙?”   “不能。”顾清远说。   【你干嘛不偏偏他,他兴许就答应带你们走了?】系统不解道:“再说这不就是一颗洗髓丹的事情吗?”   顾清远:“没必要,答不答应他也必须带我们走。”   顾清远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人说自己很可怜,做血修是没有选择,可自己给他机会在血修和普通人里选,他依然想留下。   他和出生在这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不是没有选择。他也不值得救。 第40章   筑基血修听不能修仙,立刻对离开没了兴致,只个劲地哼哼唧唧卖惨,说如果自己把他们放走,自己就死定了云云。   顾清远耐着性子听了会,开口道:“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活路,你把上面的牢头杀死,吞噬掉,再把看守不利的事情嫁祸在他头上,既提升了修为,又躲过了惩罚,不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吗?”   的语气理所当然,就像在说你渴了可以喝水样。他说话时薄唇上挑起个细微的弧度,眼神里却只有冰冷的算计。   聂无双有些怔忪,竟觉得此时的师尊和顾青气场有些相似,但他很快就甩开了这个念头:师尊只是在演戏而已。再说这两人都是血修,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那血修听完顾清远的话却怕的个劲地摇头:“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他可是金丹期。”   顾清远拿出张符咒交给血修:“这张定身符,灵气激活,贴到对方身上即可。他那个修为被贴中,盏茶时间都动弹不得。”   血修望着那张定身符,犹豫地伸出手,又害怕地瑟缩了下:“要不还是算了吧。”   顾清远睨着血修:“他欺骗你,奴役你,打骂你,把你生都毁了,让你落到这么惨的境地,你就这么算了?不想出了这口气?”   筑基血修红着眼睛用力点点头,咬牙切齿:“想!”   “那就拿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杀,”顾清远把符咒塞到血修手里:“但不管你杀不杀他,我们都是要走的。区别只是你死,或者他死而已。”   筑基血修把符咒攥在手里,像是在心里下了什么艰难得决定,再抬头时,表情都绷紧了:“那走吧。”   他带着顾清远行二十几人浩浩荡荡地返回牢头处,路上碰见几次其他看守,对方只是麻木地瞧他两眼,并不多问。   ,行人畅通无阻地返回上层。   临近入口,筑基血修止住脚步说:“再往前容易被发现,你们等在这里,我先过去。”   又确认似的问顾清远:“只要你们离开这里,就会给我解药对吧。”   “放心。”顾清远变魔术般拿出个瓷瓶,在筑基血修眼前晃了晃:“解药就在这里。”   那血修放心了,佝偻起腰,朝牢门口的看守走去。   “做什么呢?”看守语气不善地呵斥他:“我没唤你,跑这里瞎溜达什么?”   “大人,楼下星字笼除了点小问题,有个……”那血修后面的的话声音渐渐小了。   “说什么呢,大点声!”看守骂骂咧咧地朝筑基血修走过来,边撸起袖子,似乎要教训他的样子:“群没用的废物,天到晚竟给我惹事……”   他话没说完,筑基血修猛地起身,他的动作从没有像这刻这般灵敏过,看守还没来得及反应,定身符咒已经贴上他的胸口。   “那些星字笼的人跑了。”筑基血修裂开嘴,露出口歪斜的牙齿:“我会告诉上面的人,是你放跑的。”   血修并非只是吸血,而是自己变成团血肉,把那看守整个包裹住,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血修重新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只是比原先看起来年轻不少,瘦小单薄的身体上血肉变得充实,背不驼了,苍白的脸色也变得健康红润。   他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只觉得全身如脱胎换骨般,颗色泽鲜红的血珠,在他内府里流转。这是独属于血修金丹期的标志。   这就是变强的感觉吗?血修几乎想放声狂笑,他还以为他这辈子晋级无望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让他反杀了那个把自己骗进这里的牢头,还把修为提升到了金丹。   唯美中不足的是,他凝结的血珠上有块黑紫色的斑痕,那是顾清远给他喂下的毒药,他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毒排出来,只好拎着牢头这里的钥匙,反回去找顾清远。   “我带你们出来了,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当然。”顾清远示意聂无双去接对方手里的钥匙开锁,又把手里白色的瓷瓶抛给对方。   “这钥匙不对,”聂无双很快发现在那串钥匙背后,刻着个“赤”字,他看向已经进阶的血修,说:“你拿错了,这是赤字房的钥匙。”   “怎么会拿错呢?你们不就是赤字房的犯人吗?”血修扬起个得意的笑,全不见刚才的唯唯诺诺,语气如先前的牢头般跋扈:“我还要感谢你们给我的符咒,才让我这么轻易地打赢了我的头儿。血修从来不禁止互相吞噬,现在他把他吃了,我就是这牢房的新头儿!”   “你出尔反尔?”聂无双没想到个人竟然可以在实力提升后,变得完全像是另外个人。   血修轻哼声“你们是不是当我是傻子?你们的牢房是我当值,你们跑了,我怎么可不可能逃得了干系。现在你们可打不过我了,不想吃苦头的,都乖乖给我下去待着!”   “还有,给我下毒的账咱们也得算算,光解药还不够,你得把你的血让我尝尝。”血修边打开手里的白色瓷瓶,边看着顾清远,眼里露出几分贪婪。   打开的白色瓷瓶在手里轻轻扣了两下,却什么也没掉出来。血修变了脸色,用力把瓷瓶往手心上磕:“解药呢,我解药呢?”   他旋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用力把瓷瓶摔得粉碎,目眦欲裂地朝顾清远冲过来:“你居然骗我?”   他伸手想要掐住顾清远的脖子,按说这下绝无可能落空的,但是在他运转灵力的瞬间,股剧痛蔓延至五脏六腑,他脱力地跪倒在顾清远面前,口中溢出大股大股的黑血。   血修又恢复了先前佝偻的模样,强烈的求生欲占据了他全部的理智,他伸手往前爬着,想要去扒顾清远的鞋面,却怎么也够不到:“解药,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   “钥匙我给你!我放你们走,我错了,给我解药,求你……我才刚刚修炼到金丹……我不想死。”   那血修的指尖渐渐开始溶解,接着是手掌,小臂,他瞪着眼睛,瞳孔里也溢出血水。   顾清远垂下眼皮,盯着地上融化的血水,神态有些倦懒,声音很轻:“那个瓷瓶上面的盖子,就是解药。解药我早就给你了,”   如果那血修不出尔反尔,在他拿到解药后,顾清远自然会提醒他。如果他不运转灵力,毒也不会这么快发作。   顾清远信不过血修,所以留了这后手,但真的算计成功了,他却也并没觉得开心。   聂无双从那血修身上找到星字房的钥匙,替顾清远解开手腕上的锁链,边轻声安慰到:“说到底是他贪心不足,自寻死路。虽是可怜之人,却也可恨至极,师弟不必为这种人惋惜。”   “嗯。”顾清远其实并不是很需要安慰,他本身也在意刚才那人的死亡,只是觉得整件事,连通自己某个瞬间的同情,都显得挺可笑的。   事情已经结束,死个血修和两个血修,对他后面的计划并无影响。顾清远很快整理好情绪,带着其他人继续往上走。   他找了些可以隐藏身形和气息的法器玉佩,给每个人都分了个。行人在中层畅通无阻。   中间的几层位置要比下面更宽敞,修建的也用心许多。这里混居着许多金丹元婴期期的血修。   顾清远从中层弄到了整个血修据点的地图,之后没有多留,继续往上。他的目标是上层的统领区。   地图显示,这里最上面层是防御区,有百名血修守卫把守,再往下层是圣者的住处,和血修的圣堂。所谓圣者,就是这些血修的组织者,实力不明,当前已知信息只有爱吃小孩这条。圣堂则是用来开会和朝拜的地方,具体拜什么也不清楚。   再往下层是九大统领的居住区。那赌坊的三位老板,何家三兄弟就住在这里,负责通过赌坊挑选些血液优质的血奴,绑带回来。   顾清远的目标不是他们,顾清远想调查的是防务统领和暗部统领。   前者管理据点的各大出入口,负责据点的安全布防,顾清远想要帮剑修举攻破这里,就必须拿到他手里的防务资料。   后者负责联系卧底,掌握外界情报和发布任务。要想斩草除根地挖出血修隐藏在各个门派里的叛徒,就必须从这里人下手。   相比而言,弄清城防更为要紧些,顾清远带着小孩子们潜入防务统领的住处。   城防统领看上去是个很注重享受的人,他住处的布置就像个外界的宅院,有亭台水榭,有假山温泉,甚至还在头顶的石壁用低级幻阵模拟了天空的模样。   顾清远挑了间放置杂物的库房,暂时把孩子安顿进去。   “你们乖,这几天就待在这里,我在外面布置了阵法那些血修进不来,等我办完了事情,就带你们离开,嗯?”   孩子们大概是从小被关着,倒是十分听话,各自找了地方休息。顾清远给他们喂了辟谷丹,保证他们这几日不会饿着。   小女孩小声地问顾清远:“大哥哥,那个天空,外面的天空就和这里的样吗?”   “不是。”顾清远温和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发:“外面的天空比这更高,更美,且充满变化。日升日落,月圆月缺,星河流转,阴晴雨雪。”   “哇,我好想去看看呀。”小女孩喃喃地说。   顾清远笑着承诺她:“会的,哥哥定带你出去。”   在女孩离开后,顾清远嘴角的弧线渐渐绷直。虽然他已经充分估计过这里的残酷,但真的进入这个地方之后,心情还是不免受到些影响。这里居然有那么多血修,他保守估计了些,人数应该在两三千之数。   不过当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顾清远拉过聂无双,边凑近他后颈处,边说:“低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聂无双的皮肤上,激起阵麻痒的战栗。血气轰然上涌。   “啊?”聂无双僵立在原处,仿佛也中了定身符样。   顾清远指尖轻抚过聂无双后颈的印记:“我看看这个奴印能不能解。何山修为比你高,你戴他的奴印在身上总是个麻烦。”   “是。”聂无双上下滚了滚喉结,忍耐着这刑罚般的触碰,不敢在师尊面前暴露半分异样。   印记这种东西相当于是个刻在人身上的小型阵法,他们身上的这种其实并不复杂,如果这里有个水平不错的阵法师,很快就能解开。   可惜顾清远不是,他在修炼上的天赋并没分给阵法半分。这时候他不禁有些想念起自己在魔教的同事,右护法奉宵了。   想到奉宵,顾清远忽然灵机动,虽然他不能解印,宴沉给他的那个奉宵做的阵盘,可以隔绝空间,只要他把阵盘挂到聂无双身上,就可以暂时隔绝咒印对他的作用。等到离开以后,再去太初山找个阵法师给他解了不就行了?   “这个隔绝空间的阵盘你带在身上。”顾清远把交给聂无双:“你把范围开在能刚好覆盖自己的程度就好。”   “隔绝空间的阵盘。”聂无双接过精巧的石盘摸了摸上面繁复的纹路:“我记得顾青也有个。”   “是么?”顾清远听得心里咯噔声。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高等级阵盘可不常见,需得有顶级的阵法师才制作的出来。但顾清远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总归自己以后以顾青的身份出现的时候,当心点,别给主角看见阵盘的样子就是。   而此时,得到情报的防务统领正在前厅跳着脚骂人。   “群废物!看个人都能从牢里跑出来?谁让你们把赤字笼的和圣者的人关起了,现在倒好,人跑了,我怎么和圣者交代?”   他是个看起来很魁梧阳刚的男子,身腱子肉,乍看像个练外家功法的体修。   “不就是几个普通小孩吗?瞧给你急的。”何山撇撇嘴:“我那好不容易抓来的两个剑修跑了才心疼呢。”   “普通小孩?那些可是圣者特意挑选最好的血奴生出来的孩子,虽然没修炼过,但每个的血肉都是极品。修士生孩子本就极为困难,现在就剩这么二十几个了。还让你弄来的人给偷了!”   他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你看你抓的什么人,剑阁这种门派的弟子是那么好碰的吗?上次荀介动了剑阁的人,结果自己身份暴露,你这次抓的人更邪门,修为被封了还能逃出来!”   “你这人真有意思。”何山慢悠悠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地牢是你的职责范围,放跑了人,倒赖到我头上来了。”   防务统领说不过他,叮铃咣啷地边骂边摔东西,好会才平静下来。他不搭理何山,揪过手下问:“那两个被封了修为的人带着大群残缺不全的小孩,怎么能跑得了呢?查清楚人是怎么跑的没有。”   “锁没有坏掉的痕迹,链子被丢在入口。根据其他看守提供的线索,应该是串通了当值的守卫,带他们从牢里离开的。”手下说:“他们返回入口处,再次拿到钥匙解开封印修为的锁链,消失无踪。”   防务统领感觉这说了和没说样,屁用没有:“那两个废物看守呢?”   “回统领,都不见了,地上只有滩脓血,似乎是中剧毒导致的。”   防务统领沉吟片刻,以他敏锐的直接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那两人个金丹,个元婴,实力不会太强,但因为出身剑阁,手里宝贝不少。他们应该是用毒药威胁了当值看守,又利用他吞噬了牢头。最后催动毒性杀死看守,逃之夭夭。   他想通前因后果后立刻对情况有了估计,凭那些人的实力,根本逃不出这里,他们现在必然躲在什么地方,防务统领下令道:“给我搜!封锁所以出口,加强警戒,组织搜查队,从下往上层层给我搜,他们那么多人,不可能逃得了。另外联系暗部统领,问问他剑阁那边最近什么人出任务来过碎石窟带。务必尽快把人给我挖出来。”   “是。”   “还有你!”防务统领又把目光转向何山,催促道:“你不是有他们的血液和奴印吗?快点用去找人啊?”   何山闻言翻了个白眼:“要能找我早找到了还用得着听你废话?我都试过了,奴印根本感应不到,血液的味道也完全消失,他们既然敢跑,想来是已经找到了应对策略。”   于此同时,顾清远带着聂无双也在后院里转悠起来。顾清远不能放出神识,只能以这种方法熟悉下附近的情况。   他正走着,忽然听见后院湖心的亭子里,传来阵悠扬的琴声。他寻声走近,却见湖水正中坐着个白衣女子,光是看那婀娜的背影,便让人觉得应当是个美人。   弹琴的女子似乎感觉到什么,琴声停歇,她侧过头朝顾清远站立的方向望过来,露出张清丽绝艳的侧脸,她的长相既清纯又妩媚,是最能勾起男人欲望的那种,双碧绿的眼眸如三月春水,像是要把人溺死在里面。   面对这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顾清远愣在原地。   左护法?她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五千字,快夸我!(骄傲地扑棱鸽子翅膀) 第41章   顾清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左护法。   不过他很快想起那时,宴沉把荀介交给左护法审问。许是左护法从荀介嘴里挖出了什么线索,顺藤摸瓜来到这里的。   左护法擅长媚术,若说她魅惑了防务统领,倒也说得通。只不知道她是通过何种办法伪装了自己血修的身份。   顾清远兀自想得入神,旁边聂无双心思却乱了起来。   师尊盯着那亭子里弹琴的女人,已经足足看了三秒。   难道师尊喜欢这样类型的女人。   可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也是血修吧?   聂无双心里胡思乱想地吃着飞醋,眉心拧成麻花,嘴上却若无其事地问:“师尊可是有什么发现?”   “唔,”顾清远没注意聂无双的异样,心里想着:想如果左护法也是来调查血修的,那他们倒不如合作一番。   于是他指着亭子里的奉夜说含混道:“是个许久不见的故人,正奇怪她怎么也在这儿。”   故人?他不认识的故人。   聂无双心里的泛起层层叠叠的酸意。是了,他和师尊之间差了几百年的岁月,师尊的过去自己从未参与,自然也不知道他有哪些故人。   师尊于自己而言是最重要的人,和自己相处的时间也最为长久,但对师尊来说,自己却只参与了他非常短的一小段人生而已。   不过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血修了吧?此人实力聂无双看不透,只能确定是比自己强不少,许是这一层的统领,也可能是统领的家眷。   师尊发现昔日的朋友成了敌人,会觉得难过吗?这样一想,聂无双又担心起来,正组织语言,想安慰两句,却听顾清远说:“看起来她来这里的时间比我们长,我们可以从她这里问问情况,倒是能省去不少功夫。”   聂无双听这话里的意思,顾清远竟是丝毫没怀疑对方是敌人的可能性。聂无双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不是许久没见了么?师尊怎么这么笃定,她会帮我们,万一她早就加入血修了呢?”   “不可能。”顾清远笃定地说。毕竟这是魔教左护法啊,怎么可能加入血修组织。这个可能性在他脑海里一出现就立刻被否定了。   顾清远说完,瞧着聂无双的眼神有些古怪,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里似乎有些漏洞,尴尬地解释道:“虽然很多年没见,但我了解她的人品,她性子是散漫了些,但是绝对不会做这种违背天理的恶事,再说她天赋不差,完全用不着修什么血修功法,所以我猜测,她应该也是碰巧查到什么线索,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聂无双听完顾清远的解释,只能听到顾清远对亭中女子满满的信任,他心中越发酸涩,强挤出个笑容出来,道:“师尊既然这么说,那徒儿自然是相信师尊的判断。”   顾清远点点头,以为解释过去了,便散出一缕灵力,设法与左护法联络。   左护法弹琴时,便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这边,但她扫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刚挨近唇边,忽然感觉手里的茶杯震动了一下。她低头查看,却见茶水在杯子底部浮现出一个图案,和大护法顾青身份牌上的完全一致。再看时,却又消失了,变成了几个常用的沟通暗号,与她约定三个时辰后,与假山后见面。   顾青,他怎么来了?左护法握着茶盏低眉凝思:他不是在跟进聂无双那边吗?   奉夜还不待细想,底下却来人通报,说是统领大人正在寻她,奉夜一口喝干了茶杯里的水,理了理衣襟,起身去迎。   奉夜来这里已经有十余日了。荀介交给她以后,她很快把对方嘴里的信息橇了个干净,不仅知道了血修藏匿的位置,还拿到了荀介练好的那颗血珠。   在右护法奉宵的帮忙下,奉夜利用这颗血珠成功伪装出元婴血修的气息。她自称是一个刚刚转修血修的新人,混入这里。   奉夜一来就盯上了防务统领章宗,原因无他,只是此人在所有统领里面最为好色。他以前就有抓一些漂亮女修做血奴的情况,院子里也养了几个姿色不错的低级血修。   当然这些人完全不能和媚术天成的奉夜相比。   奉夜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成了这间院子里唯一的女主人。把章宗哄得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不仅给她一套高级的血修功法,还买了好几颗高级血珠讨她欢心。   三个时辰后,奉夜从章宗的房间里出来,身上披着一身轻薄的纱衣到后院假山出赴约。因为位置偏僻,这里平日倒是十分冷清,有时候一日也不会有人过来。   奉夜在假山后慢悠悠地转了两圈,心里还在想着顾青怎么会来这里,忽然间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把奉夜吓了一跳。   “清远长老?”   虽然没见过真人,但这张脸,她在宴沉住处的画像上,可看见好些次了。   奉夜摸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下意识摆出防备的姿态,警惕地问:“你怎么在这里,顾青呢?”   顾清远没说话,拿出属于顾青的令牌,在奉夜面前晃了晃。   奉夜立刻瞪圆了眼睛,往后跳开一大步:“你把顾青杀了!”   顾清远嗤地一下笑出声来:“想什么呢,我就是顾青。”   “你……什么?!”奉夜觉得这个解释比顾清远把顾青杀了更难接受:“你不是剑阁长老吗?怎么可能是顾青呢?你要是顾青的话,那聂无双……”   “事情稍微有点复杂。”顾清远直接跳过了解释部分,说:“尊主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也不瞒你。你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调查血修的事吧,刚好我也一样,不如大家情报共享?”   奉夜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你真是顾青?你怎么可能是顾青呢?那你的功法……”   “可以转换。”   “之前和顾青那场打斗?”   “用的傀儡。”   奉夜还想再问,被顾清远打断了:“别浪费时间了,我就是顾青,也是剑阁的清远长老。但不管我是谁,在对付血修这件事上,我们利益是一致。”   为了表现合作的诚意,顾清远先把自己怎么来这里的经过说了,奉夜等他说完,心里总算接受了他就是顾青的事实。然后从里面提取到一个关键信息:“你说聂无双也在这里?”   “嗯,”顾清远知道这事早晚对方得知道,也没隐瞒,反而提醒奉夜:“聂无双不知道我是顾青的事情,我只说你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你可别漏了陷。”   奉夜不配合地做了个鬼脸:“嘿,那可不好说!除非此间事了后,你肯把他带回坤山。”   顾清远才不听她威胁,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你去说吧,他听完立刻就能和我这个做师尊的反目成仇,到时候,事情闹大,咱们三个身份都得暴露,人全折在这里。”   奉夜讪讪地笑了笑,用手娇嗔地在顾清远胸口锤了一下:“我就开个玩笑,大护法那么认真干嘛?尊主都不管的事情,我瞎操什么心。接着说,你们被抓进这里以后呢?发生了什么。”   “后来……”顾清远说起他救下的几个小孩子,和沿路查到的线索。   奉夜听着,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等顾清远全部说完,奉夜忍不住咬牙低骂了一句:“真是一群畜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看见她这个反应,顾清远倒是松了口气。   魔修的道德水准参差不齐,且恶人居多,比如原主顾青,那就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还有他坐下的玄武堂主,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青龙堂主是个武痴,除此之外,对其他事同样不太在意。   不过还好,看来左护法在对小孩子的态度上,和他是一致的。   顾清远又说了后续计划,然后说:“既然你在这里,那防务统领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来调查吧,我会带聂无双想办法去暗部统领那里拿到卧底名单。孩子这边,万一有人来搜查,也麻烦你照顾一二。”   “放心。章宗现在已经被我吃的死死的。”左护法正色道:“那些孩子在这里很安全。”   “那就好。”顾清远又问:“你说的章宗就是防务统领?他情况如何?”   说起章宗奉夜眼里闪过几分鄙夷:“这个防务统领以前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资质很差,人品卑劣,在和血修搭上线以后,设计把自己门派从弟子到掌门全吞噬了,才把实力提升上来。不过他虽然修炼资质不好,在防务上倒是有些天赋,又靠着对圣者拍马逢迎,爬上了现在的统领之位。”   “你们逃跑的事情,他这边已经收到了消息,派人出去搜查了,不过他很自负,完全相信了你给出的误导信息,现在搜查重点集中在中下层,你们暂时不用担心。”   “那就好。你……辛苦了。”顾清远看着奉夜那身轻薄的纱衣,和脖子上欢爱过的痕迹,真心实意地说。   “噗嗤——”奉夜却被顾清远的反应逗得咯咯直笑:“想什么呢?这些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你不会以为我做个任务还真陪那种人睡吧?不过是一点逍遥合欢散,加上我的独门道具和幻术罢了。他现在自己在房间里玩得正开心呢。”   “抱歉。”顾清远摸摸鼻子,难得感觉到一丝尴尬。都怪原著误人,一直说左护法是个放荡不堪,逮着个男人就拉来睡觉的女魔头来着。   奉夜摆摆手:“没事,误会的人多了,我也无所谓什么名声。”   她接着说起正事:“暗部统领常年在外,这几天似乎也不在府上,你们想找名册是个机会。”   顾清远:“好。”   奉夜:“至于那个自称圣者的家伙,他是这里的领导者,心思诡谲莫测。还信奉什么天魔?说自己是天魔侍从。听说他一直在试图寻找和复活天魔。”   “天魔?”顾清远头一次听见这个词:“那是什么?”   奉夜摇摇头:“我也从没听说过。”   顾清远暗戳戳地在心里问了系统,系统也说没有相关资料,还说:【可能就是那个圣者自己随口编出来的吧。】顾清远却莫名有些在意。   两人交换完情报,奉夜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匆忙离开。而顾清远也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只是没走几步,他竟然发现聂无双在不远处站着。因为自己没有放出灵识的缘故,竟也一直没发现。   “你怎么来了?”顾清远问:“不是说让你在房间等我吗?”   “我担心师尊,就出来看看。”聂无双笑容依然和平时一样,乖巧温和。   “站多久了?”顾清远问,心里有点心虚,不过自己加了隔音屏障,他应该没听见自己说自己是顾青的事情吧?   “没多久。”聂无双笑着说说。可其实他早就来了,虽然听不见顾清远和那女人说了什么,但他看见两人亲密地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那样的顾清远,也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师尊他,从来不会和自己那样笑。   聂无双知道自己不该奢想这些,师尊不欠自己什么,相反,他帮助自己良多,是自己对他产生了非分之念,都是他的错……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嫉妒,生气,难过,忍不住想把师尊拉过来,让他不许再理那女人,只对着自己一个人笑。   当然他只是想想,这些都是他的妄念,他不会放任自己,更不会伤害师尊。   都怪黑影最近每天给他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说什么只要他把师尊关起来,师尊就只属于他一个人,只能看见他,只能想到他,只能和他说话,只能对他笑。   听见的时候,聂无双承认自己也会忍不住幻想那个场景,但聂无双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他永远永远,不会违背师尊的意愿去伤害他。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和别人说说笑笑。   聂无双(吃醋中):盯   顾清远回头。   聂无双((* ̄︶ ̄):乖巧坐。 第42章   有左护法帮忙,事情比原本简单了许多。顾清远和聂无双可以专心调查暗部统领那里的卧底名单,不必再分心防务统领这边。   这几日,守卫的血修忙着在中层搜查,上层的防卫反而空虚很多。   顾清远和聂无双用三天时间,将暗部统领家里从里到外找了一遍,终于在书房后的一间密室的箱子里,翻出写有卧底名单的玉符。   顾清远拿到后,先粗略扫了一遍,齐景的名字赫然在列,除他以外其他各派几乎都有弟子在名单上,魔修数量差不多是正道修士的两倍。   每个卧底的修为门派,职位,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倒是方便了后续的核对。   顾清远把名单收起,回去和奉夜会和。   奉夜熟练地用幻境缠住章宗。   “我说,人要不要杀了?”奉夜一边问顾清远,一边从空间里摸出自己的巨大剪刀,在章宗脖子上来回比划,过一会儿又朝着下三路瞄了过去。   章宗清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被欺骗的愤怒,被威胁的屈辱,和被抓住的恐惧,让他脸变得分外扭曲。   “太丑了,果然还是杀了吧。”奉夜拿着剪刀咔嚓咔嚓比划两下。   “现在不行。好歹是防务统领,他死了,或许其他人那会受到什么示警,到时我们就不好跑了,拿上他的令牌,把人捆起来扔这里了事,几个时辰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便宜你了。”奉夜不情愿地用束缚修为的锁链把人一捆,踢到床底下去了。   “走吧,现在外面情况不比之前,出入口都有专门的探测阵法,你们先前那招可行不通了。我在后门准备好了飞行灵器,方便把孩子带出去。”奉夜说。   飞行灵器在修真界,并不常见。它速度虽快,却也比不上传送符,价格又很昂贵,属于比较鸡肋的存在。   不过一般大家族,亲眷较多的,也会备上一辆,方便修为不高的家眷子女出行。章宗这辆原本就是为了在他外出的时候,带上他那些姬妾外出玩乐用的,这时倒是方便了奉夜。   顾清远带着聂无双和孩子们上了飞行灵器。   灵器内部空间很宽敞,二十几个孩子坐在里面也并不拥挤。他们身上还带着隐藏气息的法器,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孩子们并不太害怕奉夜,上车纷纷好奇地打量着她。   反倒是在外凶名赫赫的女魔头奉夜,在一群孩子的注视下,红了一张俏脸,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偏偏这时,小女孩凑过来,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拉着她问:“姐姐,你是这个哥哥的老婆吗?”   一句话,问懵了车里的三个成年人。   “我……”奉夜一脸古怪地看了看顾清远:“当然不是。”   顾清远也觉得有点好笑,捏捏小女孩的腮帮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只有聂无双,唇线崩得很紧,一言不发。   “不是吗?”小女孩左右看看,困惑地挠挠头皮:“可是你们都这么好看,怎么会不是夫妻呢?我听我母亲讲的故事里面,好看的姐姐都会和好看的哥哥在一起,成为夫妻。”   “……”左护法张了张嘴,撩男人的骚话她倒是可以章口就来,跟小孩子解释这些,对她来说却是有点超纲了。   “故事里那些人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顾清远替她解释道。   “喜欢?”小女孩迷惑地眨眨眼睛,这个问题对自小生活在地牢的她来说,太抽象了:“哥哥不喜欢这个姐姐吗?可是她真的很漂亮啊。”   “我和这个姐姐是朋友,和夫妻之间那种感情并不相同。”   “夫妻之间的喜欢,和长相,年龄,身份都没有绝对的关系。”顾清远身为一个天生的同性恋,这时候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甚至哥哥和哥哥也能在一起。”   “那我知道了!”小女孩则恍然大悟的拍了拍手,指着顾清远和聂无双:“所以你们俩才是一对!”   “噗,哈哈哈。”左护法立刻笑出了声。   顾清远倒还淡定,只说:“也不是,别乱猜了,快到出口了,你们安静一会儿。嗯?”   “哦。”小女孩乖乖地不再说话。是只眼神还一个劲地在顾清远和聂无双之间来回看着,真不是吗?   听着顾清远的话,聂无双近日里纠结不定的内心里,仿佛照进一束光。   师尊是这么想的么?长相,年龄,身份,甚至性别都没有关系?那自己喜欢他,是不是也没有关系,他或许不会厌恶自己?   这样想着,聂无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或许,在报完仇以后,等他修为追上师尊的脚步,他们之间,也并非没有可能。   飞行灵器在聂无双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来到三层出口。   守卫见是自家统领的飞行灵器,感觉有点奇怪,最近统领大人不是在忙着找逃犯吗?怎么还有时间带姬妾出去游玩?   守卫赔着笑,上前例行询问:“统领大人,您这是要去哪?”   奉夜掀开车帘,玉指夹着章宗的令牌在守卫眼前晃了晃,探出头来,朝守卫眨眨眼睛,顺手施了个魅惑心智的法术:“是奴家有些私事要办,你家大人陪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守卫哥哥通融一下好么。”   守卫立刻两眼发直,忙不迭地让出路来。   “好厉害的媚术。”顾清远感叹道:“眨眼间便能夺人心智。”   奉夜放下车帘,控制飞行灵器沿着台阶一路向上,嘴里与顾清远说着:“倒不是我厉害,只是血修多是些心智薄弱,投机取巧之辈。原本凭他们自己的真实实力,这辈子难成大器。现在走了这歪门邪道的路子,修为是提了一些,但与同级别的修士相比,却最是禁不起诱惑。”   说着奉夜又把视线挪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聂无双,对这个尊主点名要找的青年,奉夜心里同样充满好奇。现在一见,模样倒是确实出色,甚至能和尊主有的一比。但他对顾清远的态度,却让奉夜有点在意。   上车以后,他已经偷看顾清远许多次了,且对自己一直保持着隐约的敌意。这如果是别人,奉夜肯定毫不怀疑地认定这人必然是对顾清远有意思。但……不会吧,顾清远一个身份是他师尊,一个身份是他的仇人,要是聂无双喜欢顾清远,那乐子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奉夜眼珠一转,从空间拿出一瓶酒塞到聂无双手里:“这是我自己酿的果酒,初次见面,一点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聂无双望着被强塞在怀里的酒,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看向顾清远。却不知道顾清远比他还摸不着头脑,用眼神瞄着奉夜问: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奉夜回了他一个暧昧的微笑,又对聂无双说:“别客气,毕竟我和你师尊当年可是……”   顾清远听出奉夜话里的威胁,立刻和聂无双说:“收下吧。”   想来左护法不可能害他,最多就是搞点恶作剧,甚至奉夜的恶作剧手段顾清远都能猜得七七八八,毕竟奉夜最善媚术,用的东西也大都是和这方面有关的。回头嘱咐聂无双,别拿出来乱喝就行了。   “对了嘛。”奉夜见聂无双收下,满足地收回了手,又朝聂无双挤挤眼睛:“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聂无双:……   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奉夜会和师尊有什么感情牵扯了,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有点奇怪。   飞行灵器顺利离开三层,沿着台阶一路向上,越过二层向着一层出口前进。   “布防图拿到了?”顾清远很快忘了刚才的插曲,聊起正事。   “当然。”奉夜把玉符丢给顾清远,又说:“他们这里一共有八个出口,位置都在碎石窟附近,外面覆盖着地火层以防止探查。另外还有多处传送阵,是防止万一据点暴露,用来紧急撤离的。到时候据点内的空间隔离阵法会关闭,那些血修可以趁机用传送符离开此处。”   顾清远接过玉符查看,记下其中的关键信息:“也就是说,我们和外界取得联络以后,要在第一时间,阻止阵法关闭。才能保证把这里的血修一网打尽。”   “差不多是这样。”奉夜又问顾清远:“你的名册呢。”   “在这里。”顾清远把名册玉符交个奉夜:“这些人,并没有修炼血修的功法,但是却一直在同血修合作,换取利益,我打算拿出去之后,直接通过剑阁,把名单公布出去,由各派自行处理。”   “也好。”左护法只关心魔教的叛徒名单。   在一层临近出口的位置,飞行灵器忽然停了下来。   奉夜以为又是例行检查,拉开车帘,却微微变了神色。   窗外站着几十个血修守卫,各个修为都在元婴级别,为首的则赌坊三兄弟。   何山认出奉夜,脸上挂起似笑非笑的神情:“我说我的血奴怎么藏起来到处也找不到,没想到竟然是藏在了章宗的统领府里。啧啧啧,我就说太漂亮的女人不可信,章宗不听,现在倒霉了吧?” 第43章   “糟糕。”左护法脸色微变,转头看向顾清远:“管理赌坊的那三个人全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如果正面应敌,他们辛辛苦苦隐藏的身份也会立刻暴露。在援兵赶来以前,这里的血修就可能大规模逃离,导致任务功亏一篑。   如果继续隐藏下去,则只能束手就擒,陷入更大的被动之中……   除非可以悄无声息地把这队人全部在这里除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找到援兵。   血修这边也要留人,在空间隔绝阵法附近待命,防止对方关闭阵法,利用传送离开。   顾清远心里有了主意,低声与其他两人说:“奉夜,你用幻术,暂时封锁这一带不让其他人靠近。无双守在灵器附近,保护孩子们,那三个人交给我对付。”   “好。”幻术是奉夜的长项,以前她总是和奉宵一起行动,她的幻术配上奉宵的阵法,完全可以不需要交手,就把敌人困死在里面。   “但我维持幻术的时候,不能被人近身攻击。”   聂无双拿出顾清远送给他的那把剑,对奉夜说:“你呆在这儿就好,外面我来守着。”   “你一个人,能行吗?”奉夜问。外面可是有几十个元婴期呢,虽然都说剑修是同级最强,但据她所知,聂无双才刚刚突破元婴,元婴初期和元婴巅峰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聂无双看向顾清远,心潮起伏。这是他第一次同师尊并肩战斗,他绝不会让师尊失望:“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他们绝不可能进入灵气中。”   聂无双说完就随着顾清远从飞行灵器中离开。   奉夜一言难尽地看着聂无双离开的背影想:希望你以后知道了我的身份,不会为今天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算了,要后悔了也是先捅死顾青,实在想不通他和尊主一个抓,一个护着的,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奉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专心释放幻术。幻术顷刻间覆盖了周围的空间,而外面的人尚未察觉分毫。   奉夜朝外面的顾清远点点头,示意他幻术已经布好,便是这里打得天翻地覆外面也不会感觉到一丝异常。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顾清远和聂无双一齐迎向血修众人。   何山看着顾清远,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这就对了嘛,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吃点苦头。”   顾清远不说话,安静地打量着周围,那几十个元婴期的修士不足为惧,刚好可以交个聂无双练手。别人不清楚聂无双的实力,他却是知道的,虽然只有元婴初期,但修炼大衍心法,精通上千本剑诀的聂无双实力绝对远超同修为的其他修士。更何况他还有开挂一样的不死之体。现在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些实战的经验了。   而自己这边。这小乘期的三兄弟,单论个体,实力也对他构不成威胁,只是三人气息融洽相合,又同为血修,只怕联起手会有一些组合招术,需要小心应付。   顾清远抽出剑,默运灵气,把聂无双护在身后。   “你不会到现在了,还想着负隅顽抗吧?”何山危险地眯起眼睛:“我承认你们是有些手段,不仅能逃出地牢,还能隐藏血液和奴印的气息。但也到此为止了,我可是特意把我大哥二哥都找来了。就算你们手里法宝灵气再多,我不信你们一个金丹一个元婴,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他说着便催动了奴印,他倒想看看,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怎么躲开奴印的钳制。   但明明是站在面前的两个人,聂无双身上的奴印他却依然完全感觉不到,而顾清远,那边,他虽然和对方的奴印取得了联系,但对方奴印的情况却和他以前遇到的完全不同。   他刻下的奴印如一座堤坝,可以肆意控制其他人身上的灵力流转,但那些人的灵力或如小溪,或如江河,总还是能控制的。可他这顾清远的奴印四周感受到的却是一片浩瀚无边的灵气之海。原本是想用来钳制操控对方的灵气,却反被对方海啸般的灵气冲击的溃不成军。   奴印被毁的一瞬,何山飞快地抽离自己的意识,再晚一点或许就要被反噬成重伤,可及时这样,那种灵魂层面的震慑,依旧把他吓得不清。   何山恐惧地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目光僵直地盯着两人:“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清远拔出长剑,脚步缓慢地朝何山逼近,属于小乘期巅峰的威压散发出来,声音如万年玄冰般冷彻:“怎么,奴印不好用了?”   “三弟,”何山的两兄弟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警惕地看向顾清远:“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剑阁弟子吗?怎么会……”   “何山惨白着脸说:“他绝对不是剑阁的普通弟子。他的实力应该还在你我之上。我听说前一阵荀介血修的身份被剑阁发现,剑阁正在着手调查此事。”   “什么!”何家两兄弟变了神色,他们心里已经隐约生了退意:“那这人,不会是专门来调查血修的吧?”   “那怎么办,我们先撤?找圣者大人来处理?”   “不行,不能放他们走。”何山勉强稳住心神:“人是我们抓回来的,若是放跑了他们,圣者绝不会绕过我们。不如我们拼一把,只要将他们拿下,不但没有过错,反而是大功一件!”   “对,必须得拿下他。”   “那只能用那一招了。”   三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朝顾清远这边围过来。   他们手里各拿两个类似□□的东西,朝顾清远掷过来。那□□的边缘有十分锋利的刀刃,在旋转中飞速像他靠近。   顾清远飞身跃起,躲开□□的攻击。可□□的攻击接连不断,仿佛怎么也丢不完一般。   顾清远看向三人,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分散在三个方向把他围在中间,他们彼此接住对方丢来的□□,再一次向顾清远掷过来。   只是这种程度吗?   顾清远转守为攻,向何山的方向劈出一道剑气。只是剑气在飞出不远后,却像是被什么截断一般散开了。   顾清远心下疑惑,再次举剑,却感觉到拿剑的手,微微一痛,是一个很细小的伤口。   血珠在空中凝结,沿着一条直线滑向何山手里的□□。□□在血液流入之后,灵气显得愈发充盈起来,杀气愈胜。   顾清远这时才发现,那些□□,每一次抛接,都会在空中留下灵气丝。   皮肤不小心触碰到就会被割破,留下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灵气丝线并不可见,因为太细,就算拿灵识去找,也很难发现。何况顾清远还要分神去躲那些飞过来的□□。   吸了血的□□似乎比刚才速度更快更锐利了,顾清远一个躲闪不及,脸颊便多了一道血痕。   “师尊!”聂无双心里一急,喊了出来,他很想冲过去帮忙,但现在不可以。他答应了师尊,要守着飞行灵器,和里面的人。   飞行灵器在装人的时候,无法变小收入空间。聂无双能自己赌在飞行灵器入口,应付冲上来的元婴期血修。   这大大限制了他移动范围,很多招式,只能用身体硬接。   好在这些血修虽然人多势众,皮糙肉厚,但功法修为却十分粗浅。聂无双除了挨打挨得有点多,其他倒能应付。   只是打着打着,聂无双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恢复的有些过于快了,有时身上的痛感还没完全消失,伤口却已然愈合。   自己的身体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能力。聂无双后知后觉地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变化?   他想起落入寒泉那日,寒泉灵气一寸寸冲断他的经脉,又一寸寸愈合起来。   是那个时候吗?   不管怎样,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倒是件好事。聂无双索性放弃防御,把剑法换成最适合群战的火行功法,剑光扫过之处,炎火横生。竟然在几十个元婴血修的围攻下,渐渐占了上风。   “顾青教出来的小徒弟挺厉害啊。”奉夜坐在飞行灵器里,一边维持幻术,一边喃喃自语。   “照他这个修炼速度,再过不了多久,顾青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吧?”   说到顾青,奉夜担心地看向顾清远战斗的方向,那三个小乘期血修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好对付,顾青他……没问题吧?   顾清远已经渐渐明白了兄弟三人的战斗思路。用□□攻击的同时,编制灵力丝。再靠丝线限制自己的移动,布置陷阱,自己无论是碰到丝线还是被□□集中,只要出血,血液就会进一步强化□□的攻击。此消彼长之下,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落败。   偏偏的细小的灵气丝却极其的柔韧,又难以辨别。   时间拖得越久,战局就对自己越发不利,最好的办法,是在一开始就打乱□□,直接攻击三名血修。但因为自己不熟悉对方的功法,早已失去了先机。   顾清远身上的细小伤口越发多了起来,那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何山大概自以为是稳操胜券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招叫做自投罗网,你说,是不是和你很相衬?”   叮当,一个空置的瓷瓶落在地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顾清远用剑拨开□□:“我倒是觉得另一个名字更合适。”   顾清远挥动长剑,飞扬的剑气如龙卷风般裹挟着细密的灵气丝,向三人缠绕而去。随着风刃轮转,那□□如同毛线球般,不断被扯出更多的灵气丝,把三人裹得密密实实。   “它叫做,作茧自缚。”顾清远清冷地声音被风声掩盖。   细密的伤口不断在三人脸上身上腿上出现,衣衫被切成碎片,伤痕如细密的血线,积少成多,等三人好不容易控制住手里的□□,从风刃里逃出来时,都仿佛被血红的丝线缠满,全身见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但三人形容虽然狼狈,道没受太严重的伤。那些血液被武器吸收,最终还是会回到他们体内。而血修只要不损失自身血肉,其他的伤势都可以恢复。   这是这一招原本就是他们的杀招,没想到竟然被顾清远轻易给破除了。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   “不好对付,这样,大哥二哥,你们两个拖住他。”何山说:“我去请圣者过来。”   “走?”顾清远收起剑来,露出个遗憾的笑容说:“很可惜,现在已经走不了了。”   他话音刚落,三个血修应声倒在地上,口鼻出血,和之前在地下中毒的血修症状一样。   不过他们的修为高,毒性并没有立刻要了他们的性命,显然还能撑上一阵。   何家三兄弟一边压制毒性,一边不可置信地瞪着顾清远:“你居然下毒?”   “什么时候下的?”   “说好的名门正派呢,居然在打架的时候用下毒这么卑劣的手段?”   顾清远朝他们走进,脸上扬起一个恶意的,一点也不名门正派的笑容,用只有他们四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卑劣吗?毕竟你们,只配被这么卑劣的手段杀死。”   说完,顾清远没有在看地上挣扎的兄弟三人,转身朝飞行灵器走去。   早在催动风刃的时候,顾清远就把毒药捻成粉末混了进去。这几个血修被灵气丝击中,看似没受什么实质性伤害,其实毒药早已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药量可比当初那个筑基血修服下的多多了。   等他们再次运行功法时,毒性自然发作。虽然不能顷刻间取走他们的性命,但是他们越是运功,毒性就会越严重,这毒是顾清远来之前,精心为血修挑选的,一旦进入发作期,完全无解。其他修士还能舍弃一身血肉,元婴脱离后,重塑身体。   但血修的根基就是血肉本身。这毒会融进他们体内的血珠之中。再无生还的可能。   聂无双这边的元婴期血修也已经解决的七七八八,顾清远随手帮他料理掉最后几个。   “师尊。”聂无双知道顾清远喜洁,看到他的第一秒就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身术,这才朝着顾清远靠过去。   他眼神亮晶晶地,顾清远像只摇着尾巴求摸摸的大型犬。   “进步很大。”顾清远忍不住在他头顶揉了一把,看着他眼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满足,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无奈地摇摇头,说:“走吧。”   聂无双依言上了飞行灵器,却发现顾清远并未跟上来。   “师尊?”聂无双停下动作,转身看他:“你不走吗?”   “等会你们从外面攻入,要有人留下守住那隔绝空间的法阵,保证他们不会撤离,咱们三人之中,只能是我。”顾清远摇摇头,那圣者的修为比起这些统领必然只高不低,三人之中,唯有自己,才有几分胜算。   奉夜用一个简单的幻术遮盖掉地上打斗的痕迹和尸体,看向顾清远:“你当真决定留下?一旦针对血修的绞杀开始,那些血修肯定会设法撤离,你守着阵眼,需要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撑一会儿应该还是可以的。”顾清远说。他想实在不行,自己手里还有宴沉给的那个焚血丹,虽然副作用是厉害的点,不过苟住性命应该是可以的。   “孩子就拜托你了,信息务必送到剑阁。”顾清远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瞥了一眼左护法。   其实魔教和剑阁谁来对付血修他都是无所谓的,但如果来的是魔教的人,那左护法的身份就等于暴露了,自己也离掉马不远。   “行,这次听你的。信息和人,我都会送到剑阁”左护法明白顾清远话里的意思,也没和他争,对方为了这事儿,把命都豁出去了,自己要是这会儿在后面坑他,似乎有点不地道。   况且,奉夜看了看车里的孩子,虽然她自己觉得魔教待的也挺自在,但她心里明白,魔教内部并不适合小孩子成长。   顾清远放下心来,与两人道别后,隐匿起身形,朝血修圣殿行去。   纯黑色的房间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像,雕像的模样有些抽象,像是一个烟雾凝聚的恶兽,并没有实体,他的头上像是有很多脸挤在一起,哭泣的,愤怒的,仇恨的,绝望的,嫉妒的,贪婪的,等等……   在雕像面前,跪着一个清瘦的白衣青年。   忽然,他似乎有所感应地直起了身体,如古井般平静的双眸里漾起波澜。   “他来了。”他仰头望向狰狞的雕塑,因为兴奋,表情开始扭曲,激动地亲吻着雕像的底座:“他来了,他来了!天魔大人,您的信徒终于盼到了这一刻,我将亲手把他带到您的面前,我将亲自迎接您的降临,太久了,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所有读者小天使,新年快乐!牛年大吉!爱你们! 第44章   顾清远估算着两人离开的时间。从刚才分别的地方到离开碎石窟,应该有半个时辰左右。只要他们离开出了碎石窟,就可以使用传送阵去剑阁,时间紧急,剑阁集结完弟子,应该会集体传送到碎石窟,前后用时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顾清远悄悄潜入圣者所在的第二层,这里和其他的地方很不一样。非常安静,就算用灵识去探查,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过的声音。没有过多的建筑,四下一片空旷,中心漆黑的圣堂,便显得尤为瞩目。   顾清远小心翼翼地靠近圣堂,并尽最大能力收敛气息。他计划在圣堂外藏一会,等时间快到了,或是有什么情况,再进去,这样万一打不过那个圣者,也能最大程度拖延时间。   这样想着,顾清远在圣堂前停下脚步,一抬头,却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头发也是纯白,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像是在冰棺里睡了几千年的尸体一般,只有一双眼瞳,红的格外稠艳。在他身上,顾清远感觉不到任何修为气息,甚至连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顾清远心里一惊,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亦或者一直都在。   圣者。能让自己完全无法察觉到一丝气息,此人的修为,应该是大乘期没错了。   但圣者只是站着,并没有任何攻击行为,反而凑近他,夸张地用力吸气,接着一双血色的眼睛溢出狂热的欣喜。   他噗通一声跪在顾清远面前:“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是你,真的是你!他就在你身上!伟大的天魔大人,就在你身上。”   顾清远吓了一跳,这哪里来的疯子?   什么味道?什么天魔在自己身上?顾清远听得一头雾水。他们素不相识,这人为什么这样对他说?   不会又是顾青的身份给他留下的什么坑吧?   “您终于来了。”圣者嘴角咧开一个向上的弧度,仰着头看向顾清远,又似乎在透过他去看别的什么:“您的信徒已经恭候多时了。”   顾清远单手握剑,没说话。   他有种感觉,眼前的圣者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而是隔着自己,在和他臆想中,那个所谓的天魔说话。   贸然询问容易露馅距离剑阁赶来的时间,少说还有一个多时辰,他打不过,必须想办法,继续拖延时间才行。   “来。”圣者一点也不在乎顾清远的反应,一把拉住顾清远的手腕,把他往圣堂里带,自说自话的语气像个狂热的异教徒:“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魔降仪式。我将亲眼见证您的降临,这将是我无上的荣耀。”   握着手腕的那只手冰得像是某种冷血爬行动物。顾清远没挣扎,由着圣者把自己往里拉,反正他原本也是要进去的。   圣堂内部是和圣堂外面一样的纯黑。顾清远一眼就望见了中央那座古怪至极的雕塑,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这应该就是圣者口中那个天魔的样子了。   顾清远扫视四周,很快锁定了空间隔绝法阵阵眼的位置,就在雕塑后方,那里插着一把阵旗,颜色也是纯黑的,不仔细看,倒是不好发现。   只要把阵旗拔掉,这里的阵法就能解除。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守着这把阵旗,绝不能被任何人碰到。   “你想走?”圣者发现了顾清远在看阵旗。但他这反应,明显误会了顾清远的意图。   顾清远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他顺着圣者的猜测,故意剧烈挣扎起来,显露出要逃跑的意图。顾清远修为虽然不比圣者,但也不弱,这番挣扎他骤然完全爆发出的力量,让圣者几乎就要抓不住他了。   圣者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搐着,拉着顾清远手腕的那只手也加重了力道,几乎要把顾清远骨头捏碎一般:“不不不,你休想离开这里!”   顾清远被握住的是拿剑的右手。他左手唤出鬼眼罗刹刀,直接朝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切了下去。   这一刀来得猝不及防,圣者来不及防备,被顾清远砍断了手。顾清远也不恋战,下一招便像阵旗砍了过去。一副拼命逃跑的架势。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圣者失态地大喊着,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可怖。接着他似乎想起什么,一抬手,朝阵旗的方向,抛出一个巨大的锁圈,锁圈准确地套住阵旗,形成一个白色的光罩。   顾清远认出出那锁圈,竟然是神器谱上有名的神器——无常锁。   无常锁锁无常。传闻无常锁可大可小,除了锁不了人,其他一切皆可锁,一经落锁,除非彻底打碎它,或者等到无常锁内的灵力耗尽,否则绝无可能开启。   顾清远看出这圣者对于天魔的事情,执着的近乎疯魔,故意用这种办法,想引他自己封闭阵眼,好省去一会自己又要应付圣者,又要小心无常锁的麻烦。   但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疯到这种程度,直接给阵旗套个神器无常锁上去,这下倒是彻底不用担心阵眼了。   但也说明,对方对天魔降临这件事,已经狂热到一种可以不顾一切的地步。   顾清远停下动作,把视线移回雕塑身上。天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血修的圣者会认定他与天魔有关。自己真的与天魔有什么关联吗?   圣者被切掉的手并没有血液流出,反而手臂仿佛融化般向下伸长,不一会,便重新长出一只手来。   他与顾清远对峙着,血色的眸子半阖着,眼神里的疯狂散去一些,却显得更加危险,这一次他的眼睛终于对焦在顾清远身上:“为什么要跑?成为天魔的载体是你的荣幸,难道你不期待天魔降世的一刻吗?”   不期待,也不荣幸。毕竟天魔这种东西,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词,在想起之前圣者拿孩子的身体来祭祀,顾清远更觉得对这天魔充满了厌恶与抵触。   “我应该期待?”顾清远反问。试图从对方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当然!”圣者激动地应道:“伟大的天魔将成为世界的主宰。而我,将成为他最忠诚的仆人。”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给别人的当仆人。顾清远不理解地想:这个圣者果然是个疯子。   “好吧,”顾清远摆出配合的样子:“那我要怎么迎接天魔降世?”   “我会帮你的。”圣者听见这句话,嘴角又诡异地勾起来,他重新拉住顾清远,拖着他朝黑色魔像走去,语气带着诱哄:“来,跟我到这里来。”   顾清远靠近魔像,隐约感觉到一种空间波动。他脸色微变:这里还有一个独立传送阵?   不过,这个传送阵和自己在剑阁见过的不太一样,他上面似乎有什么特殊的禁制,使阵法处于休眠状态。   “天魔大人,天魔大人。”圣者的语气因为兴奋而发抖,惨白的手摸上漆黑的魔像,像是在迎接什么伟大的时刻。   一秒,两秒。   顾清远站在原地,传送阵没有开启,圣堂内也没有出现其他变化。   圣者的表现从激动变成僵硬,又变成一种阴森森地愤怒。   “错了错了错了!”圣者神经质地重复着自己的话:“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圣者突然暴走,手指夸张地拉长,变成如刀片一般锋利扁平的形状,朝顾清远劈过来,似乎要把把他肢解一般。   顾清远在用最快的速度闪身后撤,鬼眼罗刹刀与对方利刃般的手指撞在一处,这一次却没砍断,反而是他手里的刀,险些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脱手。   顾清远借着反冲的力道后撤开,顺便观察对方。圣者似乎可以随意变化他的身体,仿佛他的身体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团可以凭心意改变的泥土。身体无比坚硬,且恢复能力惊人。虽然没有什么招式,但力量和速度都是大乘期级别的,完全碾压自己。   想撑够时间,就只有……顾清远毫不犹豫地拿出焚血丹,塞进嘴里。属于大乘期的灵力在身体里充盈起来,他收起鬼眼罗刹刀,改拿出一把剑。   枯木剑诀主生生不息,这时倒是最合适不过。随着顾清远挥剑,木属性的灵气如快速生长出的枝蔓,一波波替顾清远承受住来自圣者发疯般的攻击。   双方僵持了一会。血修圣者似乎从那种失智般的愤怒里清醒过来,他停下攻击,主动推开:“那个人在哪里?你身上明明有他的气息,你为什么不是他?”   气息?顾清远想起对方一见到自己,说的也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也就是说,他是通过味道判断自己是他要找的那个,可以使天魔降临的人。   可是这判断出错了,所以他要找的人不是自己。   不是自己,自己身上却有对方的味道,那只能是自己最近接触过的人不多,左护法,那些小孩,聂无双。   顾清远几乎立刻肯定,一定是聂无双。   顾清远想起最后聂无双心魔灭世的事情,终于找到被修改的剧情关键,最后毁掉世界的东西,不是聂无双的心魔,而是天魔。   所有被隐藏的剧情在这一时间,成功地串了起来。   聂无双体内的确有一只天魔,天魔很厉害,有毁灭天地的能力,宴沉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宴沉把他封印在禁地,所以聂无双丢了以后,宴沉要把他抓回,甚至那只魔,可能一开始就是被宴沉封印进去的。   而篡改剧情的,也很明显了,就是天魔自己。   自己和系统明明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   但因为他修改了原著,魔教塑造成恶面,聂无双塑造成了善面,把自己完美隐藏起来。所以按照他的剧本,自己会把宴沉当成最大的反派,不断帮聂无双逃过宴沉的抓捕,反而让他更加顺利地从聂无双体内降生。   【那我们是不是帮倒忙了?】系统自责地问。   【按照这个逻辑,其实拯救这个世界最简单的方法,是把聂无双带回宴沉那里,重新封印。】“我倒不这么觉得。”顾清远说“宴沉封印天魔的逻辑没错,但凭什么让我徒弟牺牲?当初他没有意识就算了,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怎么可能让他再回到那冰冷的往生池底?他欠谁了?”   比起盲目地封印聂无双,更应该弄清楚的是,天魔降临需要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怎么阻止天魔降临,甚至如何彻底铲除天魔才对吧?什么时候世界的存续,需要拿无辜人的性命来买单了?   “只要我活着,没人能动我的徒弟,就算什么狗屁天魔也不行。”顾清远刚对系统放完狠话,忽地身子一软,朝地上跌去。   遭了,焚血丹时间到了。   灼烧般的剧烈疼痛蔓延至全身,一点点吞噬顾清远的理智。   死亡FLAG真的不能乱立,顾清远意识模糊地想,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师尊!”一道熟悉的声音自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圣者正准备刺穿顾清远心脏的手僵在原地,随即狂喜地抬起头。来了,这次是真的!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属于天魔的气息,那气息让他几乎动弹不得。看来天魔已经离降临只差一步之遥了!   “师尊。”聂无双顾不上理会圣者,用小刀划开自己的手臂,把血喂进顾清远嘴里:“师尊,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45章   聂无双与顾清远分开后,很快离开了碎石窟的地界。   他以为奉夜会与自己一同返回剑阁,却没想到对方却朝自己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大姐姐,你要走了吗?”小孩子倒是很舍不得这个照顾了他们几天的漂亮姐姐。   “现在就走?”聂无双奇怪地问,事情还未结束,等通知完剑阁,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师尊也还困在血修的据点没能出来,对方为何走的这么仓促?是不想去剑阁?   奉夜当然不想去剑阁,聂无双不认得她,不代表剑阁的其他人不认得她,去了简直是自投罗网。虽然剑阁和坤教当前属于休战期,但总归是敌对势力,还是不要乱串门的好。   “剑尊坐镇,事情应该不会再生枝节。我还有其他事情,就此别过了。”   聂无双听奉夜这么说,也没有留她。用传送符把孩子们带回剑阁。暂时安顿在自己的住处,接着马不停蹄地拿着师尊的信物去求见掌门。   小师妹宫羽曦今天恰好在山上,看见聂无双,惊讶道:“你不是去铸剑了吗?已经铸好了吗?什么样的,快拿给我看看。”   聂无双见是宫羽曦,立马上前询问:“掌门在哪?我有急事要见他。”   宫羽曦眨眨眼睛:“见掌门?什么事啊?”   聂无双没时间与她闲谈,冷着脸说:“师尊有危险。”   “清远有危险?”宫羽曦觑着聂无双黑成锅底的脸色,咽下一肚子的问题,乖乖指路:“掌门就在山后的灵植园里。”   聂无双听罢,头也不回地朝灵植园赶去。   天枯剑圣在灵植园的照顾他的灵植,察觉到聂无双的气息后,转过身来,他还记得眼前的弟子,是能修炼《大衍心法》的好苗子,此时看起来,却魂不守舍地。   剑圣挑起眉梢:“什么事,这么慌张?”   时间紧迫,聂无双连语速都比平日里快了几分:“师尊猜到血修据点可能在碎石窟一带,便以陪我借铸剑为借口,前往碎石窟调查血修。师尊果然发现了血修的据点,就在碎石窟之下。我们用了三天时间成功拿到血修据点的基本情况、布防图和卧底名单。”   聂无双说着把相关的玉符递了过去:“只是我们离开时,被几个小乘期血修发现,师尊虽然解决了他们,但是也留下了暴露身份的隐患。为了防止血修提前察觉,趁机逃跑,师尊亲自守着内部的空间阵法,让弟子回来报信。请求掌门立刻带人去碎石窟支援,围剿血修。”   “清远长老的效率倒是高。”剑圣没想到顾清远竟然这么短时间已经查出血修的据点所在,并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潜入进去了。   他看过玉符,发现里面提到过血修的首领,被人称为“圣者”,剑圣有些在意的问:“关于这个圣者,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聂无双说:“我们并没有见到他,只知道此人修为很高,极大可能是大乘期修士,而且他有个特殊的癖好,他养了一堆小孩,把他们的身体器官割下来吃,还说是做祭品。那些孩子已经被师尊救出来了,我把他们暂时安置在住处。”   他越说心里越着急,顾不得礼数,又催促一遍:“那血修据点人数过千,血修圣者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还请剑圣尽快出发,我担心师尊会有危险。”   好在剑圣并未与他计较,很快在剑阁发布了召集令,又问:“你刚刚说到祭品?那些血修可是信奉什么?”   “是天魔。听说血修还专门为天魔修了一个圣堂。”聂无双答道。这个细节因为说得仓促,被他下意识地略过了,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师尊,都没人知道天魔到底是什么。甚至怀疑是那圣者自己脑子里杜撰出来的东西。   谁知他说完,天枯却瞬间变了脸色:“天魔?是他?”   “您知道天魔?”聂无双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这么一个存在。   “天魔是存在的,或者说曾经存在。”天枯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若我所料没错,你口中的圣者,千年前就是大乘期,若碰上他,你师尊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闻言,聂无双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各峰的峰主长老带着弟子在传送阵集合,除了少数弟子留守外,尽数传送到碎石窟。   天枯剑圣按照布防图给各峰分配了攻击任务,八个入口同时发起进攻。   但下一刻,这里却升起一层坚固的结界,给整个碎石窟蒙上一层血色。   “都住手。”天枯剑圣的声音传遍整个碎石窟。   “姚谷师叔,为什么不打了?”宫羽曦茫然地停下动作。她已经从聂无双那里听说了,清远就困在这里面,和一大堆血修在一起,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是血结界。”姚谷长老声音艰涩地说。他也很想救人,但血结界是献祭修士,以其生命力作为代价凝成的结界。这个修士的范围并不包括血修自己。   之前聂无双送回来的信息说,这里有大量血奴,姚谷想那被献祭的,只能是这些作为血奴的修士了。   他们所有对结界造成的伤害,都会由这些人共同承受,直到这些人死亡,血结界才会被打破。   “不能暴力突破,去请太初山的掌门过来,看看能不能解开这个结界。”剑圣下令道。   太初山的掌门倒是来得很快,但解阵是个漫长的过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聂无双心急如焚。   “你想救他。”聂无双身体里的黑影突然冒了出来:“我可以帮你。”   “我不会把身体给你。”聂无双说。如果他的死可以救师尊一命,他当然愿意,但他信不过黑影。   “嗤,瞧你紧张的。”黑影这次被拒绝后,没有半分恼怒,反而笑起来。他飘到血结界前面,朝聂无双勾了勾手,说:“这次是真的帮你,我可以为你打开血结界,不过进去以后,能不能救他,就要看你自己了。当然,你要是想我出手也可以,但代价你也该知道。”   说完他又强调了一遍:“只能是你一个人。”   聂无双疑心他是为了让自己和师尊一同陷入险境,无奈之下与黑影交易。但此时已经顾及不了太多。他走到黑影旁边,竟真的畅通无阻地进入血结界之中。   血修此时大多聚集在各个入口。聂无双用顾清远给他的法宝隐藏起身形,一路向下,竟也畅通无阻地来到二层。   他一进入二层,便听见激烈的打斗声从中间的圣堂传出来。   聂无双立即向圣堂急奔而去,推开门却看见顾清远脱力地倒在地上,一个全身白衣的人正用尖利如刀的手指刺向他的心口。   聂无双下意识地拦上去。他想起自己从寒泉出来后,自愈里变得意外强大,便用刀划破胳膊,试着把血喂个顾清远,希望能用这种方法治好他。   没想到竟然真的管用,顾清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过来。   灼烧的疼痛逐渐散去,刚才打斗中受的伤也尽数恢复。顾清远睁开眼睛看向聂无双,又看了看身后,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他脸色微变:“你自己来的?”   “是。”   顾清远问:“其他人呢?剑阁弟子呢?天枯剑尊呢?”   怎么就聂无双来了,这个圣者比自己都厉害,聂无双来这里不是等于送人头么?   “血修在外面布下血结界,他们不敢贸然破阵。”聂无双解释道。   顾清远:“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聂无双正犹豫要不要和师尊坦白黑影的事情,他下意识感觉,那东西的存在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血修圣者上前一步,激动地替他答道:“当然是天魔大人的意志,引导他来到这里。”   聂无双听着血修圣者的话,觉得莫名其妙,刚想否认,却忽然灵光闪过。   那个黑影,它的身份莫非就是血修圣者口中的天魔?   可天魔,怎么会跑到自己身上来呢?   “嘻嘻,嘻嘻嘻,你是不是猜到了?”黑影阴森森地笑起来,同时肯定了聂无双的猜测:“没错,我就是天魔。”   圣者看不见天魔,但他能感觉到天魔的气息比刚才浓郁了不止百倍,他激动地跪在聂无双面前:“天魔大人,我终于等到您了,我拖着这残躯体,苦等千年,便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能侍奉您。您就是我全部的信仰,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您等我,我现在就为您举行魔降仪式!”他说完手便化作两根绳索一般,扯住聂无双,往雕像处拖。   雕像上的特殊传送阵被打开了。聂无双猝不及防被拖了进去。   这下顾清远彻底确定,天魔的确在聂无双身上。他也连忙跟上。穿过传送阵,顾清远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巨大宫殿里。聂无双和圣者并不和自己在一处。   顾清远放出灵识四下寻找,终于在宫殿的一处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黑色祭坛。聂无双紧闭双目,坐在祭坛中央,一动不动,似乎被什么魇住了。而圣者,则跪在祭坛之下,眼神热切地抬头望着。像在等等什么奇迹的发生。   聂无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些他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不幸,都在梦境里反反复复。   在梦里,他一遍遍看见家人的死亡,上清峰众人的死亡,甚至是剑阁弟子和顾清远也惨死在顾青的屠刀之下。   他们流着血泪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   顾青在面具下发出尖利的笑声,说:他们的死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乖乖被我抓走,不就好了?   聂无双喃喃地争辩着什么,忽然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无双,无双,醒醒。”   聂无双睁开眼睛,脑海里依旧昏昏沉沉的,不过他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容貌清俊的人:“师尊?”   顾清远笑着理了理他的鬓发,温柔地说:“你醒了,是做噩梦了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恍惚地想,师尊笑起来可真好看。平时要是多笑一笑就好了。   奇怪,师尊平时不爱笑吗?   他一思考,头又开始昏沉起来。   “你生病了,忘了很多事情。”顾清远的声音适时响起,让人安心:“别怕,师尊会陪着你,帮你慢慢想起来的。”   聂无双懵懵懂懂地点头。   “无双,无双醒了吗?”一声熟悉的呼喊响起。   接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的出现,跑进屋里,一把将他抱住:“真让为娘担心死了。”   “母亲?”聂无双喊了一声,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感觉有点别扭,但看到来人的一刻,他确实记起这是自己的家人。   家人?聂无双又感觉到一丝异样,可他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到哪里有问题。他的确有家人,父亲母亲和哥哥,他们都很爱自己。在自己来西陆以后,也把他们接了过来,让他们在剑阁山下的城市里安了家。   接下来的一个月,聂无双都恍恍惚惚,如在梦里。不过记忆倒是恢复不少。   他想起他儿时和哥哥一起修炼,后来被上清峰掌门看中,收入上清峰做弟子,之后又被剑阁挑中来到西陆,拜入顾清远门下。他天赋极佳,修行一直很顺遂,百年时间,已经突破大乘,和师尊修为相当了。   在修炼过程中,他喜欢上了对他温柔关心的师尊,很幸运地,他的师尊也喜欢他,他们决定于下个月进行双修大典。   作者有话要说:别想了,你就是在做梦。 第46章   聂无双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神态间难得地露出几分紧张,今日是他同师尊的双修大典,按说这应该是他人生里最幸福的日子,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聂无双走到他与顾清远的婚房,今日的师尊,难得换上了—身红衣,描金的绣线衬着瓷白的皮肤,紧束的腰封描摹着纤细的身段。顾清远在盛装之下,清俊的容貌也露出艳色。   聂无双看得喉结—紧,上前两步:“师尊。”   顾清远却笑着摇摇头:“都马上结契了,怎么还叫师尊?”   “清,清远。”聂无双羞涩地喊出顾清远的名字,将他拢入怀中,眼神里有些迷茫:“我总觉得现在的—切,就像做梦一样,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那你看,我可是真实的?”顾清远仰起头,在他下巴处落下—吻,触感温热柔软。   聂无双顷刻间涨红了脸,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几分,把怀中人紧紧拥住,那充实的感觉让他安心了几分。   他叹息着说:“你当然是真的。”   双修大典,宾客云集,周围坐满了亲朋好友,他的家人,以前和现在的师兄弟都在此列。   聂无双—身鲜红的盛装,挽着顾清远的手走向祭坛。过了今日,师尊就是他的道侣了。   “聂无双,你愿意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吗?”顾清远在祭坛上笑着问他。   “我……”愿意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聂无双滚了滚喉结,他当然愿意的,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这里的—切,正如他所期望的—样圆满。爱人的陪伴,家人的祝福,亲朋好友都在,修炼也很顺利,这不就是他所期望的人生吗?   “无双?”仿佛催促—般,顾清远又轻轻唤了他的名字,眼神里似有些担忧:“你不舒服吗,无双?”   “师尊,我……”聂无双对着顾清远的脸,语气迟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些什么,只是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好像现在拥有的—切,都是假的,是偷来的。好像自己不该得到这样的幸福—样。   仿佛是在印证这种猜测,面前的顾清远忽然如融化—般,血顺着鲜红的喜服洇开,顺着祭坛像四周蔓延,仿佛流不完—样。   “你不愿意。”顾清远抬起头,声音阴森而诡异,他清澈温暖的眼眸不见了,只留下—双流着血的,黑漆漆的窟窿对着聂无双。   周围的人也变成了同样的样子,动作诡异地朝祭坛爬上来。他们脸色苍白,手脚冰凉,身上的伤口裂开,流着血。他们声音凄厉地质问聂无双:“为什么,不给我们报仇?为什么?”   聂无双在这—瞬间,想起了现实里的—切。   他想起来了,他早就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师友。他的—切,都被—个叫顾青的人毁了。他的师尊现在也身陷危险之中,而他只有元婴期的修为,他救不了师尊,也报不了仇,他什么都做不了。   心防溃散的—瞬间,聂无双感觉到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但同时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意识渐渐飘远,他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和困倦。   【警报警报,发现主角聂无双意识正在溃散。意识完全溃散后,任务将判定失败!】系统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顾清远—愣,他和聂无双也就是前后脚进入的,怎么这么短时间,聂无双意识就开始溃散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无双。”顾清远喊了—声祭坛上的青年。他看见青年抬起头,眼神却无比陌生。   没有了亲近与濡慕,聂无双的眼神里只剩下冷冰冰的杀意。他看着自己,嘴角勾引—抹残忍的笑,他从下往上地打量着自己,仿佛在思考从哪里下刀。   这不是聂无双。顾清远肯定地想。   “天魔大人!天魔大人!”圣者匍匐着跪在地上,竟是哭了出来:“我终于见到您了。”   “做的不错。”聂无双淡淡瞥他—眼,下—刻却猝不及防地挥剑。明明是清正平和的剑,此时却满溢着杀戮之力。剑锋切开血修圣者的头颅,像切—个西瓜那样容易。   “你可以去死了。”   圣者通红的眼睛睁得很圆,被砍掉的头颅努力和断肢融合,血修生命力强韧,这伤势对他来说尚不致命。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这么拼命地召唤出天魔,衷心耿耿地祭拜对方,为何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地杀戮?   顾清远也被聂无双的这个举动吓了—跳,随即心里有了猜测。在原著里,聂无双黑化后,迎来了灭世结局。圣者称聂无双体内这东西为天魔,看来这东西并不具备什么人性,虽然能像人一样思考,甚至利用信徒布局,复活自己,但本质上他是个纯粹只知道杀戮的魔。   对他好,他不会感激,对他不好,他也不会嫉恨,杀戮是他的天性,他会杀掉他所见到的—切。   顾清远握着剑,拦在聂无双身前。   【你不跑吗?】系统抖着代码问。   “聂无双的意识还没溃散对吧?”顾清远问系统。   【是的,但是他此刻已经失控了。】系统说。   顾清远目光坚定地望着聂无双:“我得叫醒他。”   【你疯了?他砍圣者都一剑—个,你有几条命给他砍啊!】“我必须叫醒他。”顾清远却觉得自己现在脑海里非常清醒,甚至不觉得恐惧:“你刚刚说了,聂无双的意识正在溃散,如果现在不叫醒他,放任他被天魔侵占身体,再过—阵,他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旦任务失败,这世界上的人都会死,包括我。”   系统知道顾清远说得没错:【可这怎么叫,你连他现在一剑都接不下来吧?】顾清远:“那倒也不会,我刚刚喝了聂无双的血,现在身体的恢复能力,应该不比那边那个满地找头的家伙弱才对。”   顾清远正说着,聂无双突然开了口:“你是聂无双的师尊,我知道你。”   顾清远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不过这是个套话的机会,顾清远问:“你是天魔?你—直在聂无双身体里?”   “没错。我是看着聂无双长大的,我了解他的—切。他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所以把身体给了我。”聂无双眯起眼睛:“我会替他毁了这个世界。”   “替他?还是替你自己?”顾清远—边问,—边思绪飞转。   如果天魔真的是看着聂无双长大的,那他是不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经拥有意识了。   那在那之前呢?在聂无双被宴沉封印在往生池的时候,那对伪装成聂无双父母,把他从禁地偷出来的魔修,会不会也是天魔的人?或者说被天魔用某种手段蛊惑了?甚至是通过血修,传达了他的意志?   那他为什么不当时就控制聂无双呢,是不想,还是不能?天魔降世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天魔为什么在这里和自己废话,而不是像杀圣者—样,干脆—剑砍了自己?   或许是因为他做不到。因为聂无双不想杀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只要回顾原著就能发现,聂无双是在“黑化”以后,才被“心魔”控制了身体。   天魔或许一直在处心积虑地制造仇恨。   就像天魔早知道那人不是聂无双的亲生父母,却不告诉聂无双—样,他在利用聂无双的仇恨,攻破他的心防,好‘替他’毁掉这个世界。   这也是天魔的束缚,只有聂无双憎恨的人,天魔才可以杀死,而当憎恨的对象是整个世界时,天魔就能真正夺走聂无双的身体,降临到这个世界。   反过来,聂无双在意的珍惜的东西,天魔就不能杀。所以他可以杀死自己的信徒,却不敢动自己。   所谓的魔降仪式里,可能准备了什么类似幻境的东西,让聂无双大受刺激,心神失守之下,对身体短暂地失去控制。   天魔和自己聊天,不是因为不想杀自己,而是因为不能,他怕刺激到聂无双,让他从崩溃的边缘清醒过来。   天魔在拖延时间,等待聂无双的意识彻底崩溃的—刻。   想通这—点的顾清远主动朝天魔走过去。   “你干什么?”天魔戒备地后退几步。他能感觉到,仅仅是这个人的靠近,都让聂无双的意识变得活跃起来。   “无双。”顾清远看到天魔的反应,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朝聂无双喊道:“聂无双,你不是要亲手报仇吗?你不是说以后要变得比我更强吗?不是说要保护我吗?那你醒过来啊。聂无双!如果你就这么放弃了,我会失望的。”   “够了!”天魔能感觉到体内的聂无双越来越强烈挣扎的意识,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都怪那个废物,天魔恨恨地看向角落里正把头接在身上的圣者,要是他早早把顾清远杀了,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吗?   自己辛苦谋划许久的复活,怎么甘心就这么失败?天魔举剑挥向血修圣者没想到他剑刚举起来,顾清远竟然自己往上撞。剑从胸口将顾清远刺了个对穿,温热血溅了他满身。   “师尊!”聂无双大叫着松开剑,眼神迷离地像是刚从噩梦里清醒。他像个迷路的小孩,疯疯癫癫地问顾清远:“你是真的师尊吗,你还活着?你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没事,伤不碍事的,你醒了就好。”顾清远松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的伤口在愈合,其实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他撞上去之前早就计算好了位置。   “是我对不对?”聂无双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他用力把顾清远抱紧,嘴里—遍遍道着歉:“对不起师尊,我把你弄伤了。”   “没事,都过去了。”顾清远安慰这聂无双,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血修圣者的攻击从身后鬼魅般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清远:他要杀我!   聂无双:你给我住手!   天魔:我不是,我没有,这怎么还带碰瓷的? 第47章   “师尊小心!”聂无双拉着顾清远在地上一滚,狼狈地躲开了血修圣者的攻击。   顾清远抬头观察圣者,他虽然把头按上了,但断口处还在出血,攻击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灵力也大幅削弱。   看来刚刚天魔砍下他脑袋的那一刀,对他伤害很大。   顾清远握着剑准备趁机拿下圣者,却被聂无双按住了肩膀:“师尊受了伤,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你……”顾清远拿不准现在聂无双的状态,他看似已经清醒了,属于天魔的气息仍残存在他体内。但聂无双的目光很执着,顾清远没有拦他,只说了句:“不要勉强。”   “师尊放心。”聂无双提着剑朝圣者走去。   血修圣者捂着自己断裂的脖颈,指缝里仍不断有血渗出来。那是天魔留下的伤口,那剑刃砍下他脑袋的感觉,他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这就是他忠心耿耿信奉了几百年的天魔。   他痴迷于天魔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没想到,这力量即使被召唤出来,也不会属于他。   “你难道不好奇吗?关于天魔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圣者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就算计划失败,他仍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血修,他仍拥有整个血修组织的力量。他想活下去,只要再拖延一会时间,他强大的自愈能力就能让脖颈的断裂出重新愈合。   聂无双抿了抿唇,关于天魔的事情他当然想知道。那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自己过去的经历和它有什么关系,甚至魔修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但……   聂无双毫不留情地挥剑,剑刃刺穿圣者的心脏,正是刚才圣者伤到顾清远的位置。   “这一剑是替我师尊还的。”聂无双面无表情地说。   接着他又砍断圣者的手、脚,挖掉他的眼睛,耳朵,鼻子……   “这些,是替那些被你关在地牢的孩子还的。”   每一次受伤并不会直接让圣者失去性命,却会不断削弱他的身体。到最后,圣者全身流血地躺在地上,恢复的速度已经很慢了。   圣者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修炼血修功法的他,内心早已扭曲。   “你说地牢里那些小孩?他们原本就不存在,是我选中了他们的父母,让他们降生在这个世上,是我把他们养大的,我为什么不能吃他们?”   “就像凡人养鸡养鸭一样。我只不过是吃法挑剔了些,不喜欢像其他血修一样囫囵吞下,只挑每个人身上我最喜欢的部分,就着他们的痛苦和恐惧吃掉他们的身体,觉得这样比较美味而已。我有什么错?”   “他们是人。”聂无双割掉了圣者的脑袋,这一次,没有给对方愈合的机会,他直接用剑气把对方的脑袋粉碎了。   回过身,聂无双从发现顾清远正在身后看着自己,而他此时满身都是血污。想起自己刚刚凶残暴戾的手段,聂无双不安地把剑擦了擦,又有净身术弄掉身上的血污。   “师尊,我觉得这个太可恨了,一时没忍住,下手重了些,我不是……”不是什么呢?不是凶残暴戾,嗜杀成性的恶人?   可真的不是吗?如果自己不是产生了,把这个世界彻底毁掉,让一切结束的念头,天魔也没机会占据自己的身体吧?   “你做得没错。”一只修长的手扶过聂无双的发顶。顾清远的声音如平日一般清冷,但目光确实温和的。   这个世界没有法律,但人心里应该有善恶的评断。圣者的罪行罄竹难书,还差点让天魔占据聂无双的身体,聂无双对他下手再重,都不为过。   顾清远原本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如果聂无双轻描淡写地放过血修圣者,他反而要觉得失望呢。   “天魔之前就在你身上吗?他和你交流过吗?”趁着没人,顾清远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聂无双闻言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对不起师尊,我不该瞒着你,那个天魔,的确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一直在蛊惑我,企图控制我,我差一点就被他控制了。”   “人心皆有弱点,你能守住自己,已经极为不易。”顾清远由衷地说。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原著里好了很多,聂无双能控制自己,不被天魔控制,而他已经知道了天魔的身份,接下来,只要弄清宴沉和天魔的关系,找到消灭或者重新封印天魔的办法就好了。   顾清远关心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天魔还在你身体里吗?”   聂无双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以前也只有他主动出现时,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同我说话,但其他人都看不见他。我猜他应当还在,只是躲起来了,或许当我什么时候失去理智,他便会再一次卷土重来。我怕到时候我真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来……”   “别怕。”顾清远的语气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会陪着你。天魔存在之事你暂时不要同任何人说,专心修炼,其他的交给我。”   “是。”   “这里有个传送阵!”两人身后传来宫羽曦的声音,他从传送阵外走进来,看见顾清远和聂无双,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原来你们在这里!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不过聂无双你刚才去哪啦,突然就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他来找我了。”顾清远大概能猜到前因后果,剑阁的人因为什么原因无法进入,聂无双先进来大概是因为天魔利用他对自己的担心,动了手脚,让他先进来,好趁这个时间差占据聂无双的身体。   顾清远有意替聂无双打掩护,随即开始胡编乱造:“我有一个成对的传送符,可以无视空间规则,直接传送到彼此身边。只能用一次,本来是留着给他保命的,他刚刚急着来救我,用掉了那个传送符。”   聂无双听得顾清远的解释,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甜意。   师尊为了袒护他,不惜对同门说了谎。   “原来是这样,难怪突然就不见了。”宫羽曦不疑有他,转头于两人说起未免的情况。   “我们被那个什么血结界拦住后没多久,魔教的人突然出现了,把咱们剑阁这边的弟子吓了一跳,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魔教的人来了?”聂无双的眉心拧成川字,沉声问:“那顾青也来了?”   “那倒没有,这次来的是右护法。”宫羽曦摆摆手说。   右护法,聂无双想起在冕城,顾青和师尊约战,这个右护法用阵法埋伏在暗处,又用自己威胁师尊,差点还师尊遇到危险。在他印象里,右护法虽然不如顾青那样仇恨拉满,但也绝对在仇人名单拥有一席之地。聂无双语气不善地问:“他来做什么?”   “说来我也没想到,这些魔修居然是来帮忙的。多亏了那个右护法出现,才帮我们顺利解开血修的结界。”宫羽曦说完,还有些疑惑地感叹了一句:“不过好奇怪啊,他们怎么知道血修的据点在这里。”   顾清远心里咯噔一声。还能怎么知道的,肯定是左护法回去后与宴沉汇报,宴沉派过来帮忙的呗。   “他们回去了吗?”顾清远心虚地问,左护法知道自己是顾青后,右护法肯定也会知道,还是躲着点为好。   宫羽曦:“他们没进来,只帮忙破开结界,就离开了。”   顾清远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看来这一次马甲还是艰难地保住了。   因为有顾清远实现提供的情报,这次剑阁顺利将碎石窟下数千血修尽数铲除,救出了被关在地牢里的一大批修士。同时那份血修在各个门派的卧底名单也公布开来,魔修之中的最多,剑阁的最少,只有齐景一人。在执法堂的盘问下,齐景吐出了实情。   当年他修为遇见瓶颈期,在铸剑途中于碎石窟被血修抓进了地牢。血修给了他两条路,要么以血为契,成为血修在剑阁的眼线,与血修里应外合。要么成为血奴,被关在地牢里等死。   “我有什么办法,那样的情况下,我不想死,只能配合他们。都怪师尊,他当时为什么要我去铸剑,如果我没去铸剑,如果铸剑需要的材料不在碎石窟,我也不会……”   姚谷听着齐景这样的话,只觉得心如刀绞。   “够了。”欧阳非上前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这位昔日同门,此时只觉得无比陌生:“你想活着,别人就不想活着了吗?被你害死的同门,尸骨未寒,对着他们,你真能问心无愧地说,你没有错么?师尊让你去铸剑散心也是好意,他怎么能料到血修在碎石窟里?”   “你又懂什么?”齐景却红着眼睛瞪向欧阳非:“你是大师兄,是剑阁首席,你生来就万事顺遂,师尊宠着你,掌门纵着你,连全师门都喜欢的小师妹,也天天跟在你身边。你什么都有。”   “哦,你还不知道吧?”说到这里,齐景忽然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大师兄,你说我牺牲同门,却不知道你这条命,其实也是小师妹……”   “闭嘴。”姚谷长老脸上罕见地浮现怒色,一掌拍晕了齐景,对殷寒剑说:“殷长老,齐景背叛剑阁,出卖同门,该怎么罚,便怎么罚,我只当,没收过这个徒弟。”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只留下欧阳非一脸茫然:“师尊,他刚刚说,我的命,是曦儿拿什么换呢?”   “他胡说的。”姚谷长老绷着脸说:“没有的事,你和曦儿不是都好好的么?”   “可……”欧阳非直觉里面有什么隐情,否则师尊刚刚不会故意拍晕了齐景。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姚谷长老拉下脸来:“一个两个的是要把我气死?”   “弟子不敢。”欧阳非连忙认错,不敢再问。   姚谷长老气哼哼地离开了。   欧阳非没有跟上去,站在原地发呆。   他相信师尊为人正直,不会害他,也不会伤害曦儿。可是,事关宫羽曦,他没办法当没听见,他必须要弄个究竟。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欧阳非身后。   欧阳非意外地转过身:“殷长老?” 第48章   殷寒剑将欧阳非带到执法堂后的一处别院,亲自给他斟了一杯灵茶:“你该记得吧,宫羽曦进山那年,难得出山的掌门,亲自点了她做弟子。掌门那一脉你是了解的,他虽然不爱教导弟子,可挑弟子的眼光确是顶尖的,除非因为闭关,错过了弟子大会,否则当年天赋最好的弟子,一定会在他门下。”   “您是说小师妹原本天赋极佳,只是后来因为我,失去了她的天赋?”欧阳非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其实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小师妹在梯试中的成绩年年垫底,修为进境也算不上快,别说是掌门弟子了,就拿剑阁收徒的标准来看,她都是不及格的。   欧阳非一直以为是小师妹性子惫懒,疏于修炼所致。但或许她曾经的确有极佳的天赋,只是后来因为什么失去了,才用咸鱼做借口。   “没错。”   “可我为何对此全无半点印象?”   “姚谷怕这段记忆对你道心有损,封印了它。”殷寒剑抬起手点在欧阳非眉心,随着一道灵力输入,封印如云雾般散开,往昔的记忆逐渐清晰地在欧阳非脑海里浮现。   欧阳非记起那是宫羽曦拜入师门的第二年,自己去山下执行任务,宫羽曦也在队伍里,当时他们并不熟悉。不过宫羽曦天性善良又活泼,像清晨的阳光般让人想要亲近。队伍里没人不喜欢这个可爱开朗的小师妹。   任务是调查一种吃了会毁掉灵根的毒丹药。那丹药原本的作用是用了提升修为的,在很多丹药店铺都有出售,但吃完后,很多人却因此毁了灵根,只从此再无法修炼,只能靠吃丹药来维持体内的灵力。   他们顺着这种丹药一直查到一个小门派。这种丹药就是他们炼制的,他们明知道这种丹药的丹毒带有巨大的副作用,却利欲熏心地隐瞒了此事。   做丹药的人发现了前来调查的剑阁弟子,为了杀人灭口,他们放出门派里饲养的大批噬灵蝶。   噬灵蝶擅长吞噬修士的灵力,对它们来说,灵根越是敏慧,灵力越是美味。剑阁弟子措手不及,被蜂拥而至的噬灵蝶围住,几个弟子的灵力顷刻间被吸干,灵力枯竭而死。   最后只剩下欧阳非、齐景,宫羽曦三人。   噬灵兽蝶将三人团团围住,打算一个一个享用。   “我有一个办法。”危急时刻宫羽曦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对噬灵蝶来说,上乘的灵力是美味,吃完了会增加他们的修为,但相反,下等的灵力是毒药,如果吃到驳杂污浊的灵力,他们自身实力也会大幅削弱。”   “可我们这里没有谁的灵力是驳杂污浊的啊?”齐景急得团团转。   “可我们不是有这里的人炼制的丹药么?这种丹药里带着大量丹毒,如果一次性吃下去,再让噬灵蝶吞噬我的灵力,里面的毒性足以杀死它们。”宫羽曦拿出一个药葫芦,里面装的正是那有毒的劣质丹药,这么多一起吃下去,灵力里的毒性,足够毒死这些噬灵蝶的。   但与此同时,吃丹药的人也会因此彻底根骨尽毁。   宫羽曦能想到的方法,欧阳非同样也想到了,只要他们三人之中,一人愿意以毁去自身灵根为代价,就能让三人脱困。   可灵根的伤害不可逆转,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怎么甘心放弃修真的一片坦途,自此堕入泥中,沦为灵根污浊的庸人。   这个选择对他们而言,并不比死亡更轻松。   欧阳非作为剑阁首徒,他的目标是超越现任掌门,攀登剑道巅峰。他想去那剑塔的顶端,看看剑域之上的风景。这是他的野心。   可他同时也是队伍里的大师兄,他理应保护比自己更弱小的师弟师妹,这是他的责任。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欧阳非这样说着,但心里同样涌起一种无力感。还有什么办法呢?噬灵蝶所在的区域,连空气中的灵气也尽数被吞噬殆尽。他们无法使用任何法宝,符阵,体内的灵力也是用一点少一点。   正当欧阳非犹豫之时,宫羽曦御剑而起,体内爆发出灵力,把噬灵蝶引向远处。   宫羽曦吞下了一整瓶提升修为的丹药。丹药驳杂蛮狠的灵力远超宫羽曦能承受的范畴,反噬之力毁掉了她的灵根,在她身体里残存下大量的丹毒。   她撤开防身的剑气,任由噬灵蝶群把她吞没,噬灵蝶吞噬了丹药提供的灵力,也同时吸走了宫羽曦身上的丹毒。   等欧阳非和齐景找过去时,宫羽曦虚弱地躺在地上,身上尽是噬灵蝶咬出的伤口,在她周围,散落着大量中毒死去的噬灵蝶。   “宫羽曦!”欧阳非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为了同门做到这种程度。明明她的天赋并不比自己差,他们当时并不算熟悉,她却为了救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你怎么这么傻?”他把宫羽曦抱进怀里,第一次发现这个贪吃又爱玩的女孩,轻得仿佛一片羽毛,风一吹就会随着晨光一道飘走。   宫羽曦却说:“这下可以理直气壮地不修炼了。大师兄,你以后可得好好修炼,成为最厉害、最厉害的人。我以后就跟着你混啦。”   她咧着嘴笑起来,阳光散落在她脸上,不见一丝阴霾,仿佛她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似的。   但欧阳非却自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无法原谅当时懦弱的自己。事后一直觉得愧疚万分,每一次修炼,眼前都会浮现出宫羽曦被噬灵蝶咬得遍体鳞伤的样子。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宫羽曦拿自己的天赋换来的。他内心充满罪恶感,几乎生出心魔,修为也一度停滞下来。   姚谷长老没想到这件事对欧阳非的伤害这么大,剑阁已经失去宫羽曦这一个天赋卓然的弟子了,不能连着欧阳非也失去。所以姚谷长老在得到宫羽曦的同意之后,封印了欧阳非的记忆。   再次回忆起一切的欧阳非脸色惨白。   难怪师尊在那段时间以后,总是对宫羽曦格外关心,还总让自己带着她,原来小师妹竟为自己做出过这么大的牺牲。   现在的欧阳非已经对宫羽曦产生了爱慕之情,便更没法原谅自己当初的让宫羽曦做出的牺牲。   “曦儿,对不起。”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欧阳非想起自己以往督促宫羽曦修炼,说她性子太过惫懒,说她白白浪费天赋。   那时她总是不在意地笑着说:我有大师兄就足够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自己如何配得上她这一句大师兄?   欧阳非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一无所知地活着,自负是剑阁最出色的弟子。却连面对自己过错的勇气都没有。   欧阳非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低声问:“她现在,情况恢复些了吗?”   殷寒剑知道他想问的是宫羽曦的情况:“掌门闭关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仿佛,恢复宫羽曦的灵根,但是他尝试很多办法,却也无法完全让宫羽曦的灵根恢复如初,她现在可以继续修炼了,但是终其一生,最多也就止步元婴。”   “元婴……吗?”欧阳非握紧了拳头。他现在已经是元婴期了,这个级别对于底层修士来说,或许也算得上厉害,但对于真正想要攀登巅峰的人来说,不过是刚刚来到山脚。可宫羽曦的修仙之路,至此已经到尽头了。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宫羽曦的灵根恢复如初。”殷寒剑眯起眼睛。   欧阳非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浮萍,眼里含着希冀,急促地问:“什么办法?”   见鱼儿上勾,殷寒剑嘴角向上扬起:“不知你可曾听说过乾天秘境?”   欧阳非一愣,老实地摇摇头。他只听说过天地间有一颗独一无二的神木,名叫乾天木,不过听说很久以前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它在哪,至于乾天秘境,更是从未听说。   “乾天秘境是乾天木最初孕育生长的地方,也是大陆与神界灵气交汇之处。”殷寒剑说起乾天秘境,一向冷漠的声音里,有些轻微地颤抖,似是压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传闻那里便是天地之初,万物根本。浩荡的神力滋养一方生灵,使死者得以生,愚者得以智,甚至有传说只要在那里修炼,就能悟道飞升。”   “真的存在这样厉害的地方吗?若是有,为何从没听人提起?”欧阳非半信半疑,若是平时,他是定然不会相信的,但现在,他却希望殷长老说的地方存在,这样,他才有机会弥补宫羽曦的遗憾。   “当然是真的。”殷寒剑十分笃定地说:“我已从百商盟买到了准确情报,魔尊宴沉,就是从乾天秘境里出来的。”   “宴沉?”欧阳非变了脸色。宴沉极少在外露面,但作为大陆上唯一已知的渡劫期修士,这修真界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令人称奇的是,宴沉此人来历极其神秘,没人知道他从哪出生,在何处修炼,师从何人。他就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一样,而且一出现,就已经是渡劫期巅峰的修为了。   百商盟作为大陆第一的情报组织,卖出的信息还从没出过错。联想到刚刚殷长老说的话,欧阳非喃喃道:“总不会他那一身修为,就是在秘境里养出来的吧。”   殷寒剑:“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只要找到乾天秘境的入口,你就有希望帮宫羽曦恢复修为。”   欧阳非点点头,忙问:“那我们要如何寻找这个秘境入口呢?”   “说来也巧。”殷寒剑朝欧阳非幽幽道:“我最近在一个身上,发现了乾天木的气息。”   欧阳非眼睛一亮:“谁?”   殷寒剑:“聂无双。” 第49章   那些被顾清远带回来的孩子,一部分父母还活着,就在被救的血奴之中,被救出后直接送到父母身边团聚,也有几个已经失去了父母。便照个人意愿,送去一些世家和门派修炼。   聂无双整理随身物品时,从储物空间翻出了左护法送他的果酒,他拧开盖子闻了闻,味道清润,是上好的果酒。   但他和师尊都不好酒,未免浪费,他想了想,用果酒做了一盘子酒酿点心与顾清远送去。   聂无双在青石峰绕了一圈,没见到师尊,散开灵识才发现师尊在后山山崖上。   他找来是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顾清远静立于青石峰峰顶,脚下就是断崖,今日山中没有雾气,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山风在林间穿行,卷起他的衣角与袖摆。隔着宽大的道袍勾勒出他清瘦的腰身。   他看起来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从此杳无影踪。聂无双想起自己寒潭里做过的那个荒唐的梦,没来由地害怕起来,他怕师尊也如梦里那人一样,一去不返,他遍寻天地再也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他迫不及待地想与顾清远说点什么,想听他的声音,好驱散那个可怕的联想。   “师尊是在想那些孩子吗?”聂无双问。   “只是有点放心不下,他们自小困于囚牢,出来以后可能会不太适应。”顾清远说。   “师尊不放心的话,为何不把人留在山上?”聂无双不解地问。以顾清远长老的身份,破例把这些孩子收为记名弟子,等他们金丹期后,再转为正式弟子也是可以的,或者他不想教徒弟的话,也可以把这些孩子抚养成人再送他们下山。   自己虽然不愿与旁人分享师尊,倒也不至于小气到跟几个孩子吃醋。   “没这个必要。”顾清远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似的。   顾清远不想和这个世界产生太多羁绊。接触主角是任务所迫,其他人便没有必要了。   毕竟在他心里,这个世界始终不是他的归宿,他是外来之人,甚至连身体都是鸠占鹊巢。他想,自己终归是要回到原本的世界,在任务完成以后。   他俯视着山下的方向,视线飘得很远,说:“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他们,他们总要学会自己长大的。我只希望他们能够平安顺遂。”   聂无双心里莫名一阵窒闷,明明师尊说的是那些孩子,他却不自觉地对号入座了。他低喃着问:“为什么不能永远?”   “嗯?”顾清远没明白聂无双的意思,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聂无双掩饰般咽下没说完的话,他又有什么资格要师尊承诺他呢?   他故意岔开话题:“师尊,我方才想起,那天魔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曾说过一句话。他说,魔尊宴沉要抓我,是想得到我身体里的力量,而他可以帮我释放这种力量。”   “他是这么说的?”顾清远转过身来,从崖边往回走。这句话和他先前得到的线索完全能对上,只有一点不同。   顾清远一直认为,天魔降临时,聂无双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是属于天魔的,照天魔这么说,这力量原本就属于聂无双,只是被他释放出来。   当然不排除天魔在说谎的可能。但如果不是的话,隐藏在聂无双身体里的这股力量,又是从何处来的呢?   或许只有宴沉才知道答案。   “嗯,”聂无双垂下眼睛,表情有些难过:“如果天魔真的会借用我身体里的力量伤害师尊,我希望师尊可以杀了我。”   “别胡思乱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顾清远按了按聂无双的肩膀:“倒是我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及时清醒过来,我只怕已经成了天魔刀下亡魂。”   “可是……”聂无双想说,这一次是他及时醒过来了,万一下一次醒不过来怎么办?   他不曾与顾清远说起他自己在幻境里的经历,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愿回忆的东西。   天魔先给他一场美梦,再亲手把他打碎,徒留一地狼藉的鲜血给他,那时他内心的恨意于绝望,简直能把自己逼疯。   再来一次,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从那种崩溃的绝望里醒转过来。   “别怕,我会尽快查清天魔之事的原委,想办法彻底解决天魔。你现在只管安心修炼,再过二十年就是剑阁的梯试大比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把剑意化刃彻底领悟。”顾清远温声安慰,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尽快找时间与宴沉谈谈。   “是。”收到顾清远布置的任务,反倒让聂无双觉得安心了许多。好像只要他能达到师尊的要求,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一般。   顾清远注意到聂无双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眼睛不自觉地亮起来,声音也向上扬了扬:“这是给我做的么?”   “嗯。”聂无双把托盘往前送了送,光顾着跟顾清远说话,倒差点忘了自己是来送点心的。   顾清远捻了一块送进嘴里,点心入口即化,酥脆的表皮包裹着软糯鲜甜的果酱。还有种说不出的奇妙异香。   “很好吃。”顾清远又拿起一个填进嘴里:“你加了什么,味道很特别,好像还带点酒香?”   聂无双诚实地回答:“是在马车上,师尊朋友给的那瓶果酒,我闻着味道不错,便用在点心上了。”   顾清远拿点心的手猛然僵住,是奉夜给的那瓶果酒?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他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忽然感觉身上有些燥热,血液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而且和焚血丹那种全身血液都如火焰在燃烧疼痛不同,他只觉得痒,像是骨头缝里有小虫子在爬一样地痒,又觉得渴,仿佛在沙漠里被太阳炙烤着,一寸寸皮肤都快晒成了灰。   他脑海里被旖色的念头塞满,素日浅淡的欲,从未有过地猛烈燃烧起来。   聂无双见顾清远脸上浮现血色,低着脑袋,似乎在忍耐很大的痛苦,心里咯噔一声:“师尊,你怎么了?可是点心有什么问题?”   “那酒,快扔了。”顾清远一边努力运功压制,一边想,这媚毒实在可怕,自己只吃两块酒酿的点心就已经这样了,聂无双还是别乱碰地好。   “酒?莫非是酒里有毒?”聂无双不解,这不是顾远清的朋友送的吗?那女人看上去也不像要害他的样子,为何要送他一瓶毒酒?   顾清远抬头,只觉得心里烦乱地不行,没什么气势地,凶巴巴地瞪聂无双一眼,胡乱地朝他发火:“我让你扔了。”   聂无双却被顾清远瞪得心神一荡。此时的顾清远眼尾带着红晕,眼中有水光浮现,嘴角不高兴地紧抿着,似难受,似委屈,往日的清冷尽数散去,反有种说不清的媚态。那声音也软软的,不像是骂人,倒像是在撒娇。   聂无双控制不住地朝师尊看了一眼,又一眼。   喉结耐不住地上下滚了滚,师尊这个样子,可真好看,不似他平时那般清冷寡欲,倒像极了幻境中,与自己举行双修大典时羞怯妩媚的情态。   想到这里,聂无双灵光一闪,猜到了酒里的东西。   “师尊,可是这酒里掺了媚毒?”   师尊的朋友不会下毒害他,但那女人一身媚术,若是随身带些辅助的媚毒,却也说的通。她性格古怪,或许只是想与自己开个玩笑。   虽然现在看来这玩笑的确有些过分了,这媚毒的药性霸道地可怕。   “呜……”顾清远已经被药性烧得快要失去理智了,根本不知道聂无双在说什么。这药似乎和自己给血修下毒的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越使用灵力,药性就散发的越快,他方才使用灵力压制,没想到却反而让自己更难受了。   聂无双见顾清远快摔到了,连忙上前搀扶,却没想到,顾清远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攀到了自己身上。   闻着近在咫尺的冷香,聂无双感觉,自己才是中了毒的那个。不然为何心里燃起的欲,刹那间仿佛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他想和师尊做完那幻境里双修大典后应该完成的洞房花烛,想把师尊从里到外打上自己的标记,想彻彻底底地占有他。他想打破师尊清冷的外表,想看到他更多的情感,想和他一寸寸贴在一起,抵死缠绵,永不分离。(就是想想,没有真的做。QAQ)   “嗯哼……”顾清远难受地哼唧了一声。   聂无双从自己的幻想里回神。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一些类似木藤的东西,他们正按照自己的意愿,掀开顾清远的道袍,朝里面探去。   木藤缠绕上顾清远劲瘦的腰身,聂无双甚至能感觉到那滑腻柔韧的感觉。(就扶了一下腰……没干别的。)   聂无双吓了一跳,脑袋渐渐清醒过来。   “你在干嘛?”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聂无双脑海响起,不是属于天魔的那道黑影,这声音听着有些慵懒散漫,像是一个久居高位养尊处优的家伙,还有一丝让聂无双觉得莫名的熟悉感。   “我……”聂无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情况:“你是谁?”   “你以后会知道的。”   于此同时,聂无双身上的木藤如潮水般退回他的身体里,好像从来不曾出现一样。   “笨蛋。”那声音不知道在说谁,又对聂无双命令道:“给他喂点你的血。”   “哦。”这倒是提醒了聂无双,他的血能治伤,也能解毒。对于顾清远现在这种状态,应该也能解决。可这个声音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血能解毒?   “你不该喜欢他。”聂无双喂血的时候,又听见那声音说。“不过也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宴沉强行上线。 第50章   顾清远喝下聂无双的血,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但方才的克制还是让他的精神极度疲惫,现在骤然松懈下来,便不自觉陷入昏睡之中。   修真之人对睡眠的需求很低,平时就算是休息也会对周围保持一定程度的警觉,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清醒过来,像这样失去意识一般的昏睡实在少有。   聂无双把顾清远打横抱起,送回卧房中。把人放下的时候,他盯着那浅粉的唇瓣,忍了又忍,最后轻轻在顾清远额头落下极为珍重的一吻。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违背你的意愿去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他守在顾清远床头,想起上一次看见这样的师尊还是在选徒大会师尊受伤的时候。   那时他对师尊只是抱有一种朦胧的好感,远没想到在几十年后,这种好感会长成一只令人心惊的怪物。   想到怪物,聂无双抬起自己的手,朝掌心的方向看了看。刚刚他好像真的变成了怪物,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树藤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和自己说话的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聂无双回忆着刚才树藤出现时的感觉,却无法再将树藤召唤出来,他试着在心里呼唤那个声音,也如泥牛入海一般,完全得不到应答。   顾清远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灯。   聂无双盘膝坐在床下的垫子上修炼心法,听见床上的响动,立刻起身上前:“师尊,你醒了,身体可好些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顾清远眨眨眼睛,昏睡前的记忆渐渐回归。他想起自己稀里糊涂吃了带媚毒的点心,还趴到自己徒弟身上,上下齐手地占人家便宜,差点把聂无双给就地正法了。   想起自己当时□□熏心的模样,顾清远表情僵住,用手遮住眼睛,完全不想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太丢人了,还能不能保持单纯的师徒关系了?虽然聂无双长得的确很好看,身材也……咳咳,但是天地良心,自己一直对他都保持着单纯的师徒之情啊。   “我没事了,你先出去。”顾清远冷淡地说。   在他把那段记忆从脑海里彻删除以前,他暂时不太想见到聂无双。   “是。”聂无双表情暗了暗:“醒神的灵茶我放在桌子上了,师尊记得喝。”   “知道了。”顾清远敷衍地应了一声,等聂无双关上房门后才睁开眼睛。   “唔啊啊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顾清远把枕头按在脸上,在宽大的床板上来回滚了半天,回想起先前的画面仍仍旧尴尬地脚趾蜷缩。   顾清远虚弱地睁开眼睛,摆出一副被□□过的凄惨表情,自暴自弃道:“小零零,我不干净了。”   谁知系统听完反应比他还大:【啥!宿主你难道和主角已经睡过了?!你在上面还是下面?第一次的感觉怎么样……咳,我是说,主角他原来不是直男吗?】“???”顾清远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和聂无双睡过了。但是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似乎只是在聂无双身上摸了两把,应该没有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他茫然地瞪着天花板:“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呢?”   【你们没睡?】系统一愣。   “我……你不是能知道我周围发生的事情吗?”顾清远反问。   【有隐私保护啊,你往聂无双怀里一倒,我满屏的马赛克,连声音屏蔽了,什么也看不到。】系统嘟嘟囔囔:【白激动了半天,我还以为你和聂无双睡了呢。】“你这失望的语气是几个意思……”顾清远头痛地捏了捏眉心,经过系统这一通搅和,顾清远倒觉得没有刚醒来是那么尴尬了。   顾清远想想也是,他们又不是真了做了什么。聂无双把掺了料的点心给自己吃,导致自己不小心摸了他两下,应该也不能怪自己什么吧。   再说聂无双一个直男,说不定压根就不会往那方面想。刚才他看聂无双说话的态度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应该问题不大。自己就当无事发生就好。   做好心理建设,顾清远翻坐起身来。他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甘冽的茶汤让脑海里的混沌为之一清,同时有几个画面从脑海里快速闪了过去。   画面中,聂无双身体里伸出的一条条树藤,紧紧缠绕着自己的四肢,躯干,把自己拉向空中,树藤如蛇一般在自己身上盘踞,将挑起衣襟,蹭过腰间的皮肤,留下粗糙冰冷的触感。   顾清远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杯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无事发生个鬼啊!那触手怪一样的树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上去和宴沉的树藤长得一毛一样啊!还有那蹭来蹭去的动作,为什么感觉那么色啊,淦!   “师尊!”聂无双离开之后并未走远,听到茶杯摔落的声音,又不敢乱闯,不放心地敲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屋里没有回应,聂无双等了一会儿,正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门被顾清远从里面拉开了。   “进来吧,我正好有事想问你。”   “是。”聂无双乖乖跟着顾清远进了房间。   “今天我中毒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树藤?”顾清远单刀直入地问。   “是。”该来的总是躲不掉,聂无双想过师尊或许会问起他这件事来,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弟子见师尊中毒,心里……一时着急,不知怎么地,身上便长出许多树藤来,不仅如此,树藤出现的时候,我还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同我说话。”   顾清远:“他和你说什么?”   “提醒我喂血给师尊解毒。”聂无双说:“自寒泉里出来以后,我的的自愈能力就提升了很多,身体也变得百毒不侵,上次我在血修圣堂里找到师尊,试着给师尊喂过我的血,的确能治伤,也能解毒,只是这事情我从未同任何人说起,不知道那声音的主人为何会知道我血液的特异之处的。”   聂无双拥有乾天木体,血液能疗伤解毒,这个顾清远早就知道。但原文里可没有他变出树藤的描写。   想起聂无双和宴沉之间的关联,顾清远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声音该不会是宴沉的吧?那树藤会不会也是宴沉搞的鬼?   顾清远想起宴沉墙上挂着自己的画像。越发怀疑宴沉对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顾清远送走聂无双后,躺在椅子上呼唤系统:“小零,我有一个大胆地猜测。”   【什么猜测?】系统激动地问。一般顾清远这么说的时候,都有很重要的发现,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顾清远又找到了什么重要隐藏剧情?   顾清远一脸深沉地回答:“我觉得宴沉可能暗恋我。”   【……】系统感觉自己的一腔热情终究是错付了。   “我打算去找宴沉问问。”顾清远说。   【问什么?】系统吓了一跳。   “放心,当然不是问他暗不暗恋我的。”顾清远正色道:“那个树藤我只在宴沉身上见过,聂无双身上树藤出现,很可能与宴沉有关,我怀疑那个说话声就是宴沉的。只是,就算是父子,宴沉也不应该能够直接控制聂无双身上的树藤吧?再说他们两人都没见过面,宴沉为什么会忽然在聂无双意识里与他说话。这太奇怪了。”   “还有魔教禁地和天魔的关联,天魔为什么在聂无双体内。宴沉隐瞒了太多的事情。”   系统听见顾清远说正事,才放下心来。至少在正事上,系统认为顾清远还是很靠谱的:【确实,这些事情宴沉应该知道,但是就算你去问他,他也未必会告诉你吧。】“他不说不要紧,根据他的反应,至少可以猜测出大概的情况。”   顾清远算盘打得很好,但没想到这次却没能见到宴沉。   右护法守在宴沉门口,直接用阵法封锁了入口,对他说:“尊主近日闭关,不见任何人。大护法请回吧。”   “闭关?”顾清远露出关心的神色,问道:“尊主怎么突然闭关了,可是修炼出了什么情况?”   “不知。”右护法冷漠地回答。   奉宵城府极深,顾清远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什么蛛丝马迹,只好悻悻告辞。   顾清远离开以后,宴沉住处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正在闭关”的宴沉出现在门口:“他走了?”   “是。”右护法不明白尊主为何要躲着大护法,甚至还要自己编出闭关这样的借口来。不过他从来不会问多余的话,他相信尊主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   宴沉望着顾清远离开的背影,眉宇间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地烦乱,他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害怕见到一个人,甚至这个人的身份,还是他自己的手下。   但顾清远太聪明了,他凭借现在的线索,估计已经猜出了很多东西,他今日来找自己,应该是试探些线索出来。   他选择了帮聂无双。再放任他参与下去,只会破坏自己的计划。宴沉也继续和他接触,自己会舍不得对他动手,毕竟他和那个人,真的太像了。   可宴沉知道,自己想找的那个人不在这里,他永远也不会回来的。   “你不该喜欢他。”   宴沉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却不知这句话是说给谁的。   “血修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宴沉把右护法叫入屋里询问。   “回尊主,血修存在与碎石窟已经有七百多年的时间,具体于何时建立据点,却无法确定。血修功法的具体来源不明,其他血修的功法都是从血修圣者手中拿到的。他们与圣者之间之间有从属契约,他们吸取血液获得能力的时候,其中十分之一的能量会被圣者吸收,这也是圣者为什么能够悄无声息间修为成长的到大乘期的原因。”   右护法说完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圣者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惜他已经死了,线索也都断在这里。”   “断了?倒也未必。”宴沉手指在虚空中一划,灵力勾勒出碎石窟一带的地图,他修长的指尖点指着太初山的位置:“太初山乃天下第一术士门派,符道,阵道,炼器都是当世顶尖,碎石窟离太初山这么近,还出产炼器的重要石料。”   “血修在这里安然无恙地存在了七百年,肆无忌惮地抓捕修士,养血奴,他们竟然一无所知。”宴沉嘴角挑起一个乖戾的弧度:“这可能吗?”   “尊主怀疑太初山有人参与此事?”右护法提到太初山时,眼里露出几分异样的情绪。很少有人知道,魔教大名鼎鼎的右护法,魔道第一阵法师,奉夜大人,本名叫做南离,曾经是太初山阵道最出色的弟子,后来却被同门捏碎了元婴,险些丧命。   他被路过的宴沉捡走。宴沉凭借乾天木的灵气,治愈了他的伤势,但毁掉的元婴无法修复,奉宵的修为止步元婴巅峰,不然凭借他的天赋,修为或许还在大护法顾青之上。 第51章   顾清远刚从魔尊那边回来,就听聂无双说,姚谷长老突然来青石峰拜访说是有事寻他。   顾清远来到山前的会客室,却发现几日不见,姚谷长老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想来许是因为齐景的事情有些伤神。   姚谷长老见顾清远来了,笑着与他点点头,只是那笑容看着总有些勉强,他说:“太初山掌门邀请三大门派的高层,共同商讨清除血修的后续事宜。”   “要我也参加吗?”顾清远问。   姚谷长老点点头:“你和无双是这次围剿血修的功臣,关于血修的具体情况也了解最多,所以这次太初山掌门特别提到,希望你能带着无双一同参加。”   “好,何时出发。”这个邀请倒是正中顾清远下怀,他本意是去找宴沉套些情报,现在见不到宴沉,听听其他门派的说法,或许也能有新的发现。   说来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三大仙门里的另外两个,他还没怎么打过交道。   “约定的时间是明日午时从门派的传送阵集体传送。届时我也会带上欧阳非一道过去。”姚谷长老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姚谷长老,齐景之事……”顾清远有心想安慰两句,可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他想说齐景之事本为他咎由自取,不值得别人为他伤怀,又觉得姚谷长老,作为抚养齐景长大的人,应该不会想听见这样的话。   姚谷勉强地笑了笑,倒是反过来安慰顾清远:“齐景自己走偏了路,我知道,以后便只当没收过这个弟子便是。只是毕竟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一时割舍不下,倒叫清远担心了。”   顾清远:“姚谷长老自己能想通便好,莫为了这样的人,气伤了身子。欧阳非他们见到你这番憔悴,定也会为你担心的。”   姚谷听完顾清远的话,眉间的郁色却没散去半分,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三大仙门的高层齐聚太初山,也算是一场难得一见的盛会。剑阁参会的十二名长老,各自都带了几名得意弟子参加,也算是给弟子一点见世面的机会。   参加太初山大会的剑阁掌门、长老加弟子,人数超过百人,却仍是三个门派里最少的。太初山自己门派弟子上万,自不用说。无极门来参会的人加起来也有八百多。   顾清远视线扫过两大门派,大多数人他都不认识,只能通过系统,把两派掌门和几个书里提过的人对上号。   太初山的掌门南巫,同时也是太初山阵道的掌教,他身量消瘦,面容清苦,看上去像个苦修的道士一般。   顾清远看过去的时候,视线被他察觉,眼锋交汇的时候,顾清远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危险,不过很快就尽数敛藏进他无波的情绪之下。   在他左边坐着符道掌教云淮,圆圆的包子脸,笑容温和,右边是炼器大师琉璃,顾清远上次来时与她见过一面。   而另一边,无极门的掌门则看起来已经人近暮年,眼角都生了皱纹,表情倒是笑眯眯地。很友善地与顾清远点了点头。顾清远记得原文里关于这位掌门的戏份很少,只简单提到过,他是三大仙门里最为年长的一位,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与剑圣同样是大乘期的修为,但他早已进入天人五衰,实力大不如前了。   在他身后,是无极门的副掌门,他倒是瞧着十分年轻。听说这位副掌门是现任掌门的徒孙,两百多岁,已经是小乘期巅峰了,极可能取代他师祖,成为下一代法圣。   法修的门派分门比太初山还多,除了常见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大系外,还有擅长卜算的天人系,擅长幻术的虚像系,以及一些小众术法组成的百术系。   仙门三大势力坐在太初山和无极门的人坐的满满当当,只有剑阁这边,人数单薄的可怜。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支人数最少的队伍,却拥有正道修士里最强的战力。   “这位就是剑阁的清远长老吧,听说你加入剑阁不过短短二十几年,这倒还是头回见面。”太初山符道掌教云淮笑眯眯地把视线引到顾清远身上。   “不错,这位便是我剑阁的清远长老。”天枯剑圣替顾清远应下身份。   “清远见过各位。”顾清远起身与其他门派的高层见礼。   顾清远是这次清剿血修最大的功,也是其他门派最关注的对象。他一露面,其他修士也纷纷应和吹捧起来。   “这次任务可真是多亏了清远长老,短短几天,不仅查清了血修据点的位置,还顺利拿到了布防图和卧底名单,当真是细致周全。”   “我听说,剑阁进攻血修之时,清远长老为了封锁传送,以一己之力,拖住了实力已到大乘期的血修圣者,足足一个多时辰,实在厉害。”   “那有什么,先前在冕城,清远长老就以一敌二,对付魔修大护法顾青,右护法奉夜却不落下风。当时大护法顾青害吃了焚血丹,修为同样是大乘期。”   这些人一句接一句,倒是把顾清远的过去调查的很清楚。   顾清远安静地听着,神色如常,仿佛那些人说的是一个完全与他无关的人。毕竟当着魔尊他都能厚脸皮演戏,应付几个不重要的配角,还是手到擒来。   应付归应付,恭维的话听得多了还是有些不耐烦,他有些无聊地和系统抱怨:“这些人废话怎么这么多,有聊这些闲天的时间去修炼,一个个现在早就飞升了吧。还是剑阁的气氛好,有事说事。”   系统叹了口气:【其实这才是修真界的普遍情况,剑阁那一堆说话直来直去的人,在其他门派眼里,根本就是一堆奇行种。】顾清远看着在座一张张假笑的脸:“所以魔修说正道修士虚伪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看这里真心夸我的人,一百个里面都没有一个,表面笑得像花儿一样,谁知道内心在想什么。”   众人吹捧过一阵,直到太初山掌门出声,其他人才安静下来。   只听南巫说:“关于对付血修圣者的细节和血修圣者所提到的天魔之事,不知清远长老能否与我们详细说说?”   来了。   顾清远早料到他们会问起圣者和天魔的事情,正好他也想从这些人嘴里,套一套关于天魔的传闻。   顾清远将了自己在血修圣者那里看到的情况,当然,省略了圣者说自己身上有天魔气息的事情。更省略了聂无双救自己的一段,只说自己趁他不备,把毒涂在剑刃上,用毒杀死了血修圣者。   顾清远不知道这些人对天魔了解几分,为了套话,他借由血修圣者的口,说了关于天魔降世的事情:“我记得,当时血修圣者同我说,他这些年的努力,都是为了迎接天魔降临,不知诸位对这一说法,可有何见解?”   谁知他说完,便听太初山掌门南巫轻嗤一声:“清远长老回护弟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隐瞒这么关键的信息实在不妥,若我猜的不错,当时的天魔降临仪式,应当是成功了吧。”   这句话让顾清远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聂无双身上有天魔寄生的事情,顾清远也是刚刚知道,这太初山掌门又是从何得知?   或者说,对方究竟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已经确定知道天魔在聂无双身上了?   顾清远忍着不回头去看聂无双,对着南巫那双犀利的眉眼,故意装傻道:“南掌门这话是什么意思?清远怎么听不懂?”   南巫淡淡瞥他一眼:“你不明白?那我就说得再清楚一点。天魔的确存在,他就在你徒弟聂无双身上,你应该也见过。”   他这句话一出,整个会场皆一片哗然,只有三个门派的掌门和少数几个高层还维持着原本的沉静,显然已经提前知道此事。   天枯剑圣叹了口气:“我来为诸位解惑吧。”   “天魔浩劫,在一千多年以前就曾发生过一次。没人知道它由何而来。天魔以人的恶意为食,成长的极为迅速,他天性残忍,最喜欢杀戮和玩弄人心,当时的大能纷纷前去诛魔,但因为天魔没有肉身,大能们甚至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一时间大陆修士平民死伤无数。”   “直到一位神君出现,用一根树枝打伤了他。树枝是用从乾天神木上取下来的,大能们这才发现,这主杀戮的天魔,竟然畏惧主掌生机的神木。”   “神君提出,可以用乾天树本体来封印天魔的力量。为了封印天魔,大能们精锐尽出,终于把天魔逼至乾天神木之下。”   “之后神君封印了天魔,而大能们则合力将乾天木所在的空间从大陆上剥离,变成一方与世隔绝的秘境。”   “唯一能进入乾天秘境的钥匙,在三大仙门的掌门身上,代代传承。我们约定每过百年,会开启一次乾天秘境,确认乾天神木与天魔的情况。”   讲完故事的天枯剑圣看向顾清远:“谁知还不到一百年,那位仙君却突然飞升,雷劫覆盖了乾天秘境,雷劫之后,乾天秘境所在的空间忽然脱离了三大仙门的掌控,就此失踪。”   顾清远终于得到了关于天魔由来的情报,但没想到这乾天木体居然还埋着这么大的坑。那岂不是等于确认了聂无双是乾天木体,就能确定他身上封印天魔?   宴沉想把聂无双封印在往生池底,这些人若是知道了聂无双身上确实有天魔存在,谁知又会对他做出什么。   “所以呢?这和我徒弟有什么关系?”顾清远打算咬死了不承认。反正他听来听去,也没听见聂无双是乾天木的石锤,“我听说聂无双曾落入寒泉而不死,身体的恢复能力还变得很强,甚至喝下他的血就能恢复断肢。而且剑阁进攻血修,聂无双先行进入碎石窟与你会和,等其他人到时,那血修圣者已经死了。”   南巫补充道:“不仅如此,魔教也从很早以前就在抓捕聂无双。我们有理由怀疑,聂无双是乾天神木化形所生,而天魔正是在他体内。”   顾清远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对方猜的没错,不过这种没凭没据的猜测,他才不会承认。   “他的确身负罕见的特殊血脉,但不是你们所说的乾天木,他拥有的是不死之体,在寒泉濒死的时候觉醒了。”   南巫目光犀利地盯着顾清远问:“不死族早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死之体。”   “那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他祖上拥有不死族血脉,到他这一代,突然觉醒了呢?”顾清远开始胡说八道:“反正不可能是乾天木体,聂无双是他父母生出来的,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乾天木。乾天木总不能转世投胎到人身上来吧?他的骨龄也很清楚,今年方才五十有余,怎么可能是那千年以前的神木?”   “那你怎么解释魔修一直追杀聂无双的事情。”南巫步步紧逼。   顾清远却无赖般摊了摊手,眼眸冷冷地回视南巫,寸步不让:“这事我也想知道,不如你们帮我把魔教大护法顾青抓过来,大家一起审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你们去抓顾青啊!能抓到算我输。 第52章   南巫坚持认为天魔就在聂无双身上,而顾清远坚决不肯承认,现场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   “谁要寻我的大护法?”随着一声散漫的轻问,一袭红衣从上方飘然而至,容貌昳丽的青年照例不肯好好把衣服穿在身上,只松松垮垮一系,露出胸前大片肌理分明的皮肤。他赤着脚落在会场中央,旁边还跟着一对同样气质不俗的年轻男女。   男子容貌清方端正,一身黑衣描着绣线,正是魔教弟子常见的款式,不过看起来更为华贵一些。女子穿一身鹅黄长裙,以轻纱遮面,只留下姣好的轮廓,引人无限遐思。   只见落地后,青年男女一人从空间拿出藤椅请红衣人就坐,一人端出桌台,摆好茶果点心,单看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红衣人才是今日会场的主人呢。   面对三位不速之客,众人一时怔愣,他们多数人只见过旁边那黑衣的男人正是魔教的右护法奉宵,魔教高层素来神秘,除了掌管四圣堂的顾青以外,露面最多的当属眼前这位右护法大人了。但此时众人的视线却全部集中于中间的红衣人身上,身为各个门派的高层,他们虽没见过宴沉本尊,却也从玉符里看过宴沉的影像。   就算没见过的,看看现今这个排场,大概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师尊,他,就是宴沉?”刚刚被怀疑身上藏有天魔都能沉住气的聂无双,此时却握紧了双拳,目光紧锁着场中的红衣人。   “应当是的。”顾清远把手覆在聂无双紧握的拳头上,防止他一时忍不住,冲上去和宴沉拼命。   感觉到顾清远手心传来的温度,聂无双从仇恨的情绪里拉回,对上顾清远担忧的目光。聂无双深吸一口气,明白他必须忍耐,他已经给师尊添了够多麻烦了。   “我知道了。”聂无双弯下腰,凑在顾清远耳边低声道:“师尊放心,我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不会贸然冲上去的。也不会……让那东西跑出来。”   见聂无双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顾清远放下心来。刚准备松手,却被聂无双反握住。   顾清远疑惑地转过头,便看见聂无双一双盛着星河倒影般的眼眸认真地望着自己,低声恳求:“师尊,你能就这样拉着我么?你拉着我,我便觉得自己,安心许多。”   这卑微又依赖的语气最是让人心软,尤其说话的人还长了一张清俊无双的脸。   顾清远虽然觉得两个男人手拉手有点奇怪,但还是点点头,随聂无双去了。   他忽略了心底的异样,重新把注意力转回会场中央,琢磨着宴沉忽然出现的情况。   不是说身上有伤,不便露面么,怎么还真跑出来了?   还带了左右护法,大摇大摆地跑到三大仙门齐聚的会场,不怕这群修士一拥而上,趁机屠魔卫道一番?   今天这状况真是越发失控了,顾清远叹着气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左护法脸上蒙了面纱,挡住了真实面容,不然自己还真不好和徒弟解释。   他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对上了宴沉的视线,后者弯了弯唇角,眼里却没有笑意,视线下移,落在顾清远和聂无双牵在一处的手上,意味不明。   顾清远顿时如坐针毡,他还没搞清楚宴沉和聂无双的关系,但此时的宴沉总让他莫名有种被撞破了奸情的尴尬感。但问题是,他和聂无双真的就是纯洁的师徒之情而已。   宴沉看着顾清远手足无措,脸颊绯红的窘态,心情莫名有些窒闷。这个人不戴面具的模样,当真如记忆中那人十分相似,可那个人却从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时的他在对方眼里,只是一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树。等到他能和对方说喜欢,能像普通人一样去拥抱拉手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样想着,宴沉看着聂无双的眼神有些阴沉,他觉得有些不痛快。凭什么自己求而不得了许多年,这小子倒是在这里和心上人你侬我侬地手拉手?   “魔尊宴沉!”无极门年轻的副掌门,“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结着法印,一副戒备十足的架势:“此乃三大仙门聚集之地,容不得你一个魔修在此撒野。”   “嗯?”宴沉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想起此人是谁。   右护法小声附耳过去,提醒了句:“这是无极门的副掌门,闫远。”   宴沉点点头,他这会儿正不痛快着,眼前的人,倒是很适合哪来当个出气筒。   开天斧毫无征兆地非出去,劈在闫远的肩上,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神器切豆腐一样劈开闫远的身体,后者顷刻间血流入注,结到一半的法印也断了。更让他觉得屈辱的是,他刚刚竟然完全无法捕捉到宴沉的灵气轨迹,连身上的防御法器都来不及使用,就已经中了招。   若不是宴沉留手,这一斧子可以直接砍断自己的脖子,或者把自己劈成两半,宴沉招了招手,开天斧灵光一闪,又飞回宴沉手里。宴沉用灵茶洗去斧子上的血迹,拎着斧子懒洋洋地靠回椅背,失望地睨着闫远,仿佛在看一个不争气的晚辈:“真希望你的实力能配上你说话的口气。”   闫远被气得吐血,从小作为天之骄子,听惯恭维夸奖的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嘲讽实力不济。而他完全没法反驳。   “魔尊,先前诛杀血修之事,还多谢贵教及时支援。”众人之中,天枯剑圣见到魔尊,倒是没露出什么过激的表情,反而十分客气地与他道谢。   相比其他仙门,总把正魔之分看得很重,天枯剑圣倒并不特别在意这个,修仙修魔,只要不为恶,在他看来都无所谓。对于现任魔尊他虽不能说认同,但也觉得比起前面几任魔尊来看,宴沉至少不会主动惹事生非。   “天枯剑圣客气了,血修本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清远长老替我找到血修据点。若不是正好追查他和聂无双的下落,我也不会及时派奉宵赶到现场。”宴沉说着,目光落在顾清远身上,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顾清远听出他是在帮自己掩饰左护法在场的事情,看来今日左护法会带面纱,并非偶然,也是宴沉在有意替自己遮掩。只是不知道宴沉此番帮自己,到底是何用意。   “魔尊来的正好,在下冒昧,有一事想问问魔尊。”作为主人方的太初山符道掌教云淮,倒是没像无极门的副掌门那般贸然得罪宴沉,反而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可惜宴沉并不是很给面子,他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空置的茶盏,懒散道:“既然知道冒昧,就别问了。”   云淮倒是没因为这不客气的拒绝感到尴尬,笑容不变:“虽然冒昧,但事关天魔,淮不得不问。敢问魔尊大人屡次遣大护法顾青抓捕聂无双,可是因为聂无双乃乾天木所化,体内封印着天魔?”   宴沉眼皮一掀:“不是。”   云淮:“那是为何?”   宴沉笑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吐出四个字:“与你何干?”   云淮张了张嘴,的确,如果魔尊抓捕聂无双与天魔之事无关,那他确实没有盘问的理由。   “不可能!”无极门副掌门闫远刚治好肩上的伤口,就又蹭地站起身来,盯着魔尊,咄咄逼人道:“一定是这个原因,不然你堂堂魔尊,干嘛非要和一个小小的剑修弟子过不去?更何况你刚对聂无双动手之时,聂无双还远在东陆。”   宴沉看向闫远,声线压低:“你当真想知道原因?”   他一边问一边威胁地用指尖慢慢蹭过开天斧的斧刃,大有一种闫远敢点头就把斧头再丢过去的意思。   “远儿。”一直沉默不语的无极门掌门伸手拉住了闫远,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坐下。”   闫远眼里满写着不甘,慢吞吞地坐回原处。   剑圣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顾清远与聂无双师徒,说:“我相信以清远长老的为人,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现在既然魔尊也说天魔不在聂无双身上,那应该的确是不在的。毕竟天魔是正魔两道,不,是全大陆共同的敌人,相信在这件事上,魔尊应该不至于说谎。”   南巫:“但就算魔尊不为此事,我认为聂无双的嫌疑也并不能排除,保险起见不如将他关押起来,以我太初山定阵看守,就算天魔当真降临,也无法轻易从中逃脱。”   “我反对。”顾清远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无双没犯错,相反,他在这次消灭血修的事情上出力不少,凭什么要被人像关犯人一样关起来?”   “但他身上有封印嫌疑。”云淮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清远长老作为师尊,定然心疼自家弟子,但此时关乎全大陆的安危,还请清远长老能够顾全大局。”   这不就是道德绑架嘛,别说这些人没证据,就算他们能证明,聂无双身上真封印着天魔,顾清远也不允许任何人把他给关起来。   照这些人所说,他身上封印天魔,已经是在给大陆做贡献了,他每日压制自己的欲望,摆脱天魔的诱惑不辛苦吗?这些人倒好,一个个在这里火上浇油,知道的是他们怕天魔降临,不知道以为他们给天魔打助攻呢。   “嫌疑?”顾清远声音清冷:“照云淮掌教的意思,是不是谁有与天魔相关的嫌疑,都要这么被关起来。毕竟你们并不是在针对聂无双,而是为了整个大陆的安危,对么?”   云淮点头:“正是此意,清远长老能理解,真是太……”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清远打断了:“既然如此,我倒是要问了,血修据点就在碎石窟,属于太初山所辖地域,可血修在碎石窟盘踞已有数百年,期间抓捕杀戮的修士成千上万,太初山却对此一无所知,照这么说,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诸位,有嫌疑与天魔勾结,并助他培植血修党羽?”   “还有无极门的各位,当年血修的功法当初已经尽数销毁,只有最后一份被封禁在无极门禁术录中,现在泄露出来,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无极门能接触禁术录的高层里,藏有天魔的内鬼?”   “既然如此,那干脆大家一起坐在太初山的神阵里,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我好了。”   顾清远一张嘴就把三大仙门里的两个给算了进去,两个门派的高层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偏偏顾清远说得都是实话,倒教他们无处辩解。现场只剩下尴尬的安静。   “噗嗤。”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声尤为突兀地响起。   宴沉拍了拍手:“我倒不知道,原来剑阁的清远长老,是这般妙人。这个提议有意思,我第一个支持。”   “哦,差点把魔尊大人忘了。”顾清远倒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宴沉,面无表情道:“血修里魔修占的人数远多于正道修士,这么说来,您魔教的嫌疑可也不小。况且现在三大仙门关起来两个,留魔教在外面也不安全,不如您屈尊也一起来阵法里待着,别推辞,咱们可都是为了大陆的安危。”   宴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得更大声了,他仿佛听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笑了很久才停下来,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不无讽刺地说:“满口天下苍生向来是你们正道修士的专利,我们魔修惯喜欢自私自利,可不会为了别人,把自己送进笼子。”   作者有话要说:宴沉:没错,我就是来给我媳妇站场子来的。   清远:我洗脱不了我徒弟的嫌疑,但我可以拉所有人下水。   云淮,好惨一男的。被宴沉和顾清远这对狗男男合起伙来怼。我愿将之命名为,夫夫双怼手动狗头) 第53章   在顾清远的搅和之下,会议不欢而散。另外两个门派的人,没能如愿把聂无双关押起来,顾清远能看清他们其中一些人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不甘。   顾清远所说的怀疑并非只为了赌这两个门派的嘴,事实上他当真怀疑这两个门派的高层里存在卧底,不是血修卧底,而是直接受天魔控制的卧底。   但这些人隐藏在两大门派里,并不是那么好找。吆喝着要关押聂无双的人,或许是真的因为畏惧天魔,想要寻求一个稳妥的方式解决此事。   而这些卧底,正是利用其它人这样的心里,鼓动挑唆他们关押聂无双,他们再趁机,对聂无双下手。   让顾清远最摸不清的,反而是宴沉的态度,他先前说是在闭关,现在又出现在这里。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可不像是宴沉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会做的。   而且宴沉今天看上去,倒像是来帮自己的。可他为何帮自己,是因为他也不希望聂无双被关押在阵法里?还是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   “师尊?师尊?”顾清远想事情想得出神,直到聂无双来叫他,才发现会场的人已经快走光了。   原本他解决了血修,是人人吹捧的对象。可他刚刚舌战群儒似的,一口气得罪了两个顶尖仙门,现在那两个门派的人,倒是没有敢来与他套近乎的了。   “走吧,我们先回住处。”顾清远说。   这次盛会原本准备的要开三日,今日没商讨出结果,明日还有继续商议对付天魔的计划。他预感无极门和太初山的人不会被他三言两语一说,就放弃囚禁聂无双,明后天他们肯定还会在想别的办法,甚至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顾清远想,这或许也是他的机会,以聂无双为诱饵吸引对方的注意,趁机在太初山调查,看看到底是那些人有勾结天魔的嫌疑。   但想查探太初山,单凭他自己的力量不行,太初山遍地符阵,他需要宴沉和右护法奉宵的帮助。顾清远料想宴沉不会这么快离开,有心想去找宴沉谈谈。   要去找宴沉就要设法避开聂无双,但现在这种情况放任聂无双一个人待着,顾清远又怕他被其他门派的人给抢走了。   思来想去,顾清远想到了天枯剑圣,当下这种情况,他倒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顾清远这样想着,脚下方向一变,向着天枯剑圣住处走去。   “师尊有事要去见掌门?”聂无双发现路线变了,他敏锐地察觉,这许是因为自己:“师尊是想托掌门保护我么?”   顾清远点点头,解释道:“我有些事情要去调查,独放你一个人在房间不放心。现在太初山和无极门对你虎视眈眈,何况魔尊宴沉也来了。”   他说罢便往前走,步履有些匆忙,他要赶在明天之前做很多事,必须抓紧时间。   “走吧。”顾清远拉着他找到天枯剑圣。   天枯剑圣答应了顾清远的要求,他看着顾清远,仿佛能猜到他的心思:“就把他放在这里吧,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多谢掌门。”   顾清远把聂无双安置在天枯剑圣住处的客室内,便准备离开。   聂无双从身后拉住顾清远的衣袖,直直盯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师尊明知道,他们的怀疑没有错,天魔就在我身体里,为何还要这般偏袒我?”   “你有权利享受自由。你不是犯人。”顾清远语气温和而坚定地说:“你是我徒弟。”   聂无双垂下眼眸似乎有些挣扎犹豫,良久,他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我愿意被关起来,不为了苍生,只是天魔太危险了,我想你平安。”   “你不会成为天魔,我知道。”顾清远语气笃定地拉住聂无双的手。要说这个世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一定是就是他的徒弟聂无双了。   他不是那个被天魔控制,被仇恨支配的聂无双,他是自己的徒弟。他虽然依旧心怀仇恨,不太开朗,有时候显得心事重重,敏感多思。但他仍对这个世界抱有极大的善意。   他会在为了保护队友,独自面对顾青;他会给自己烤喜欢的点心,也努力地在修炼;他为了救自己,敢孤身面对血修圣者,就算被天魔控制,也努力清醒过来。   这样的聂无双不会被天魔夺取理智,何况他本身的乾天木体对于天魔也有一定的压制作用。   聂无双愣愣地瞪着眼睛,眼里星辰明灭,心跳声如擂鼓。这一刻他感知不到周围的世界,连仇恨都变得渺远,所想所念,只剩下眼前的人,和他手心传来的体温。   他张了张口唤了一声:“师尊……”   他矛盾地无比庆幸自己是他的徒弟,但偶尔也,排斥这个身份——这一刻他更想叫他的名字。   接着,师尊的影子在他眼瞳里放大。两人挨近到一个很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师尊呼吸的温度。   顾清远低声耳语:“我怀疑太初山中有人与天魔勾结,需要出去查探情况,你在天枯剑圣这里,可以替我吸引一些注意力,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明白吗?”   “是。”聂无双乖乖答应,又嘱咐道:“师尊也要小心。”   “知道了。”顾清远温和地应了一声。   又听聂无双半开玩笑似的说:“如果师尊出了什么事,我可能真的会失控,放任天魔毁掉这里。”   “别胡说。”顾清远拍了他一下,像是真的只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玩笑似的。   转身离开时,顾清远眼里却多了几分凝重,其实他看到了,聂无双藏在眼底的偏执。他能理解,毕竟自己出现在聂无双最孤独绝望的时刻,又霸占了“师尊”这一重要身份。聂无双对他有些雏鸟情节也能理解。   但这并不是个好事情,顾青的这重身份对他来说是个定时炸弹,聂无双对他这个师尊越是在意,到时候受到的情绪波动就越大。   算了,还是在天魔的事情解决前,努力捂好马甲吧。   顾清远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力量牵扯住自己。   “是我。”宴沉的声音清晰起传入顾清远脑海。   顾清远没想到,他还没去找宴沉,宴沉倒是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放松身体,任由那股力量扯住自己,下一刻,他竟然出现在魔尊的住处之中。宴沉就坐在他那高高的座椅上,左右护法守在他两侧。   顾清远惊讶地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他先前已经试过,太初山也有隔绝空间的阵法,按说应该是无法离开的。   “这里不是真实的坤山,是我的领域。”宴沉出声替他解惑。   “领域?”顾清远听说过剑圣能够凝聚剑域,也听说很多功法登峰造极后,能够形成各自的领域。每个领域根据修炼功法的不同,各自的功能也各不相同。   顾清远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真实的领域,这里看着倒是平平无奇,不过既然是宴沉的领域,想来应该拥有不错的能力。   不过他这次来的目的可不是研究领域,顾清远迅速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尊主,我希望能开诚布公地与您谈谈。前些天,我去坤山寻过您,但右护法说,您在闭关?”   “是我的意思,当时的确有些不方便见你。”宴沉并不打算解释之前的事情,他身体前倾,双手在身前交叉:“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在这之前,先告诉我,你调查到哪一步了?。”   “五十年前,禁地丢失的圣物,就是聂无双,往生池水封印了他的时间,让他一直保持婴儿形态,而他体内封印着天魔。对么?”   宴沉对顾清远说出的信息并不意外:“除此之外呢?”   顾清远抿抿唇,斟酌着自己该不该往下说,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既然说开诚布公,那他自己要先拿出诚意:“我知道,你也是乾天木体。按说乾天木只有天地间唯一一株,就算化人也只有一个,但事实上,你和聂无双都是乾天木。区别只在于天魔在他身上。”   顾清远说:“起初我很疑惑,这独一无二的血脉怎么会有两个,甚至怀疑过,聂无双可能是你的私生子。”   说到这里,顾清远想起自己脑补那些带球跑的爱恨情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但随着天魔的事情出现,我觉得事情并非如此。天魔会不断侵蚀人的意志力,我猜测在你化形以后,在天魔的蛊惑下坚持了上千年,也渐渐感觉疲惫,所以你用某种我不知道的方法,制作了聂无双,是为了转移天魔的封印。你这些年追捕聂无双,也是为了防止天魔破除封印,重新降临人间。”   宴沉扬了扬眉梢,顾清远比他想象中,知道的还多。居然连自己也是乾天木的事情,都知道了。更顺藤摸瓜地猜到了自己抓捕聂无双的原因。   他指尖轻敲着桌台:“既然猜到了原因,为何你还在维护聂无双?你该知道,与其让他陷入正道那些心思不明的人手里,把他交给我,最为妥当。我可以帮他在往生池地永远地沉睡,再不必理会人世间的诸多烦恼。”   “人世间不只有烦恼,他也不想被你封印。”顾清远说:“我以为,我们今天开诚布公的前提,是你放弃了继续抓捕聂无双。”   宴沉:“我的确放弃了,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顾清远一愣:“什么来不及?”   “你看到那日的树藤了吧。”宴沉说着,手心伸出几支相同的藤蔓:“这是我的能力,聂无双那日却用了出来。同化开始了。”   “同化是,什么意思?”顾清远艰难地问。   “意思是,”宴沉笑起来,带着几分自嘲说:“我们原本是一个人。”   顾清远:啊? 第54章   关于宴沉和聂无双的关系,顾清远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当然也想过聂无双有没有可能是宴沉的分身之类的,毕竟都说乾天木独一无二。   但他熟悉原著剧情,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毕竟如果宴沉和聂无双是一个人的话,宴沉没理由把聂无双虐到这个份上,最终逼着聂无双反杀了自己吧?   况且他们长相气质性格各不相同,相比之下,聂无双更像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而宴沉则更像一个拥有漫长生命,漠视生命情感的异族。   但现在宴沉居然说,他和聂无双,是一个人?   “那为什么……”顾清远不明白。如果是一个人,那为什么两个人要像宿敌一样对抗,或者说,宴沉要单方面对聂无双施加了很多不幸,他明知道聂无双体内有天魔,为何还这么刺激他?如果让聂无双像普通人一样生活顺遂,他或许根本不会被天魔蛊惑,不是么?   “为了赶时间。”宴沉说。所以不得不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你已经猜到了,我就是当年那株乾天木的本体,那你也该知道,天魔最初是被封锁在我身体里的。”   “乾天木主生,我的本体,的确能够封印天魔。但……”宴沉的视线飘远。但他爱上了一个人。   由爱生痴,他拥有了人类的情感,甚至比寻常人类更为偏执。但他只是一棵树,他只能看着那个人,不能回应,不能碰触。所以他开始努力化形。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人是天才,只要他想离开,这天地根本困不住他,他很快就引来雷劫,飞升上界。   宴沉化出了形,却永远永远也得不到那个人,这样又生出了恨。恨他自己为什么是乾天木,他联系着这个世界的生机,他永远不能离开。   拥有了爱恨的乾天木便也滋生了负面情绪,被封印的天魔苏醒了,以他体内的负面情绪为食,不断生长。   当然对着一张酷似那个人的脸,宴沉并不想提起他对那个人的感情。他只说:“我化形以后,便有了人的情感,时间长了,天魔不断蚕食我体内的负面情绪,封印松动。我意识到,这样下去,天魔终有一日会破开封印,到时候,连我也无法再镇住他,所以我分化了自己。”   “天魔与情感相连,我从身体上切下大部分的七情六欲,连带天魔,一起封印在分化出的身体之中,将他以人类婴儿的形态,封印在往生池水里。他醒来之前,无法感觉到时间流逝,也不会对外界有任何感知。他没有负面情绪,天魔也就不会再有任何成长的养料。”   “我严令任何人不许靠近往生池,并派遣数万魔将驻守,时间久了,那些人便将那片地方,传为魔教禁地。”   顾清远点点头,原来宴沉分裂聂无双是为了防止天魔吸食他体内的负面情绪,增强自己。他顺着宴沉的思路往下理:“但你没想到,有一股势力一直在试图复活天魔。以前天魔在你体内时,他们无法查探,但天魔别分开封印后,却被这些人发现了踪迹。你留下的上万魔将,被他们用特殊的手段控制了,他们借此偷走了聂无双,并悄悄把他养大?”   宴沉却摇摇头:“是有一股势力一直在试图复活天魔,但在血修的事情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天魔的确切位置是在聂无双身上。”   顾清远疑惑地眨眨眼:“不是他们?”   “不是,偷走天魔的,是天魔自己。”宴沉说:“这是我的疏忽,天魔在我体内的时候是被完全封印的,但聂无双体内乾天木的神力未被完全激活之前,虽然本身很虚弱,不能提供给天魔吸食的负面情绪,但却能让天魔感知到附近拥有负面情绪的人,并对他们进行蛊惑。”   顾清远:“他蛊惑了聂无双的父母兄弟?”   宴沉:“他蛊惑了那一万魔修。”   顾清远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怪不得当时宴沉大开杀戒,一万魔修血染坤山。不过能蛊惑一万人,这天魔的能力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被蛊惑的魔修守卫放水,而那对被天魔特意挑选的魔修夫妇带着孩子和聂无双逃离东陆。他们依靠聂无双的天赋,把自己原本资质平庸的孩子变成天才,可惜偷来的天赋并不长久,聂无双最终在远离他们之后,还是踏入了修真门槛。   顾清远回想着这一段剧情,露出一丝恍然:“是所以天魔故意控制那对夫妇,偷走聂无双的天赋,让他无法修炼,因为他一旦开始修炼,他的气息,就会被你感知到?”   “没错。”宴沉说:“毕竟他是我分化出来的,我能够大致感应到他的气息,一开始会很弱,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感知不断增强,这就是同化。天地间只能有一株乾天木,这是规则,所以,同化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会回归本体,与我合二为一。”   “但那又会让问题回到原点,不,比那更糟,我想分化对你的消耗也是很大的对吧?”顾清远看着宴沉过分苍白的皮肤:“所以你这些年甚至不能离开住处,需要时常泡在寒泉里修复身体。如果一旦同化结束,你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分化,而天魔离脱离封印,却已经很近了。”   “是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聂无双并且抹消他的意识,把他送回往生池……在同化开始之前。”宴沉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些秘密埋藏在他心里,也从没对任何人讲过,就连左右护法,也是因为他们是计划的参与者才知道部分情况。   但现在他竟然毫无保留地对顾清远说了,或许真的是被从聂无双那里同化来的情感影响了,他现在看着顾清远,就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他,亲近他,喜欢他。他甚至无法拒绝顾清远的请求,哪怕是说出自己最重要的秘密。   他排斥这种情况,他不想把眼前的顾清远和当初的那个人混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不属于他的感情,这是聂无双的。   但分得清又有什么意义呢,聂无双就是他,等同化结束,他们的情感会重新融合。聂无双的感情,也会成为他的一部分。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顾清远问。   “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封印天魔。”宴沉盯着顾清远的眼睛说:“只要在同化结束后,我恢复树形,抹除自己作为人的记忆和情感。天魔永远无法从一棵树身上汲取到他需要的负面情绪。”   “你要抹消自己记忆和情感?”顾清远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宴沉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的。   他有些不理解,毕竟天魔一直对人类的态度都很疏离,这样的他,如他之前在三大仙门的会议上所说,是不会为了苍生牺牲自我的。   宴沉看懂了顾清远眼里的情绪:“怎么,是觉得我不会这么做是么?因为苍生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顾清远诚实地点点头。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苍生确实不重要。”宴沉笑起来,狭长的眼睛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勾起的薄唇更添几分妖冶,他笑得像个肆无忌惮的妖精,偏偏眼里却装进了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他看着顾清远,又像是透过他在回忆别的什么人:“但我不想让他失望。”   顾清远识趣地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宴沉把他藏得很深,想来应该是不会说的。   果然宴沉很快压下了眼里的情绪,仿佛刚才的深情只是顾清远眼花产生的幻觉。他的语气冷漠而残忍:“不过在这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要先找出并杀掉那些与天魔勾结的人类。你今天分析的不错,我也怀疑那些人就藏在太初山和无极门中,尤其是太初山阵法一道的修士,绝对与天魔脱不了干系。”   顾清远认同地点点头:“我也打算先调查他们。不过我不通晓阵法,所以还需要尊主和右护法相助。”   在两个门派,诸多分支里,他也觉得太初山阵道修士嫌疑最大。血修据点无论是用来与外界隔绝空间的法阵,还是圣堂里的传送阵,都十分精妙,更不要说最后用来防御剑修的血结界。这些可不是随便看几本阵法书就能研究地出来的。   所以他今日原本就计划,在于宴沉沟通之后,先去太初山阵道那边调查情况。   但顾清远没想过宴沉居然为了封印天魔,打算牺牲自己。也不知道宴沉和聂无双居然是一个人。这绕来绕去,岂不还是要牺牲他的宝贝徒弟?宴沉牺牲自己他不管,牺牲他徒弟可不行。   顾清远思索片刻,抬起头,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另外,关于尊主要抹消情感记忆的事情,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宴沉听得一愣,随即哼笑一声。笑声轻而短促,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听听这嚣张的口气,自己的决定什么时候需要他来同意,他以为自己是聂无双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徒弟吗?   “我不觉得自己做什么,需要你来同意。”宴沉黑沉沉的眼眸盯着顾清远,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而且不这么做,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顾清远不闪不避地回视回去:“如果我说,我有别的计划解决天魔呢?”   “什么计划?”   顾清远弯起嘴角,语气危险而锋利:“彻底抹杀天魔的计划。” 第55章   彻底抹杀天魔?宴沉心绪泛起波澜。   这是很多人上千年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眼前的人竟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但莫名地,宴沉竟想要信他。   “你想怎么做?”宴沉一向冷漠的声音里带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期待。   真是疯了,自己竟然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乘期修士,真的能彻底灭杀天魔,完成连那个人到没能做到的事情。   “先查清天魔诞生的真相。”顾清远自信满满地说。   宴沉喉结上下滑动,紧跟着问:“然后?”   顾清远眼里略过几分狡黠,眨眨眼睛说:“然后看看真相是什么,再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宴沉:“……”   “这就是你说的计划?”宴沉被气笑了,好样的,居然在这种事上,寻自己开心?   要是以前的顾青给自己上报一个这样的“计划”,他能把对方丢进寒泉,让他清醒个三天三夜。   顾清远无奈地一摊手:“没办法,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总得先摸清楚情况吧?”   宴沉盯着顾清远的眼睛:“如果那时候你仍没有彻底杀死天魔的办法,我会按照我自己的计划行事。”   顾清远不甘示弱地回望,像一个龇牙逞凶的小兽:“我一定会彻底消灭天魔的。”   眼前人说话的样子与记忆中的影子渐渐重叠。宴沉一阵恍惚。   “为什么要为聂无双做到这种地步?你……喜欢他?”   “喜欢?”顾清远一愣,随即否认地摇摇头,嘴角勾着一抹淡笑,温和,又疏离:“他是我徒弟,我自当护他。”   宴沉扬起眉梢:“是因为他是你徒弟,你护他,还是你为了护他,收他当徒弟?即便是为人师,也少有你这般拼命维护弟子的。”   “这不干你事。”顾清远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有些慌张地转过身:“走吧,我们得抓紧时间调查了。”   为什么是聂无双?顾清远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回想这个问题,一开始是因为那本书,聂无双是主角,命运凄惨,又不服输似的一直抗争,可最终也没有得一个好结局。他心疼聂无双。   正好穿书的任务是要保护聂无双,他又刚好有能力,便把对方理所当然地庇护在羽翼下。   可现在,弄清楚真相的顾清远早已明白,宴沉所说的办法才是最容易帮他通关的,而且这个办法里,他甚至不需要在冒什么风险,更不用想尽办法去找一个可能根本找不到的计划。   为什么还要护着他呢?   或许是因为他做的糕点格外合自己口味吧。又或者是在血修圣堂的时候,他也不顾性命地冲进来救过自己。或者更久以前,当聂无双第一次满心信任依赖地喊自己师尊。   他在这个世界度过了远比现实更加漫长得多的时间,不知不觉间,聂无双对他的意义,已经比生命更重要了。   可,这喜欢么?顾清远茫然地想,他把聂无双当徒弟,当家人,到从没往男女之事上想过,虽然聂无双长得很好看,但其实宴沉更符合他挑对象的口味。当然他也不至于只看脸了,要说性格的话……顾清远脑袋越发混乱。   接着他猛然想起,宴沉不是说,他和聂无双其实算是同一个人么?那,他问这话不就等于在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恋啊!   顾清远撇撇嘴,把这个问题坚决地拋向脑后,他才不要喜欢宴沉,再说,宴沉应该有喜欢的人吧。他能感觉到,宴沉虽然时常会用很奇怪的目光看自己,但那不是喜欢,更像是,透过自己的影子,去思念什么人……   烦死了,他可爱的小徒弟,干嘛和宴沉这家伙是一个人。   顾清远兀自想着心事,在前面走得越来越快,几乎要撞到领域边界的大门上。   宴沉撤去领域,眼神幽暗地跟在顾清远身后。   左右护法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太初山阵道修行的地方叫做无回谷。位于太初山下的山谷内,这里阵法层层相扣,定阵,幻阵,灭阵,层层相扣,防不胜防。但右护法却仿佛在逛坤山一般熟悉惬意,轻松地带他们避开所有阵法,悄无声息地潜入无回谷深处。   此时已经时近日落,入眼是一大片盛开的桃花林,粉色的桃花瓣簇拥在枝头,依稀可以看见桃花掩映的深处,有一些房舍,在日落的余晖里染上一抹红霞。   大抵是因为太过自信于自己的阵法,无回谷内部反而没有驻守的弟子。   不过顾清远为了防止身份暴露,还是谨慎地换上魔教的衣服,并带上了面具。   “这里的住处是按照桃花阵排布的。桃花阵是组合阵,既能困人,也能杀人。我们现在在外围看到的都是一些弟子的居所,真正紧要的秘密,必然藏在花心的阵眼处。”奉宵一边带路一边与宴沉说。   “阵眼有人守着?”宴沉想明白其中关窍。这阵法外紧内松,看似无人把守,实则杀机遍布,一旦外来者踏入其中,惊动了守阵之人,巨大的桃花阵立刻能把这里变成对方的埋骨之地。   他问奉宵:“有办法不被对方发现么?”   奉宵:“现在守阵人还不知道有人潜入,防备不严,我可以通过改动阵法的几个点,让对方暂时无法发现我们,但这最多只能维持半盏茶的时间。守阵人对阵法了若指掌,只要他发现了阵法的改动,我们顷刻间就会暴露。想进去查线索,必须在那之前,赶到阵眼,把守阵人彻底控制住。”   宴沉拎起开天斧,偏过头看向奉宵:“你来还是我来。”   奉宵了解他这位尊主,他问的其实是要不要给里面的守阵人留活口的问题。   若让宴沉用开天斧来控制场面,那逻辑必然是,死人最安全可靠,干脆全杀了了事。但如果自己希望那些人活,能保证控制住场面,他也可以手下留情,放守阵人一条生路。   其实大多数阵道弟子都只在桃林外围修炼,虽然大家都知道桃林深处有位守阵人,却是没见过对方的。但奉宵曾在机缘巧合下,与这个守阵人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   那时他还是太初山年轻一代最为优秀的阵法师,痴迷于研究解开各种复杂高深的阵法。但他成长的太快,与同门的对弈切磋已经满足不了他,他开始把视线转向师门里这些传承已久的复杂阵法。   他先是破解了从无回谷出入的阵法,但外面的世界并没让他觉得有趣,他兴趣索然地回来后,发现原来他居住的地方,也藏着一个阵法,一个复杂巨大的桃花阵。   奉宵开始破解桃花阵,那时他的解阵的手法在真正的阵法师面前,还很青涩。守阵人很快发现了他解阵的痕迹,四周烂漫的桃花变得杀机四伏,第一次向他展现了自己危险的一面。   奉宵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守阵人大概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撤去了对他的攻击。那之后,奉宵就像是小孩找到了感兴趣的玩具,日复一日地尝试解桃花阵,而阵法师则在每一次发现他后,不断地对阵法进行优化。他们就像是一对看不见的对手,每日隔着桃林对弈,奉宵对阵法的理解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精进。   三年后,他第一次赶在阵法师发现之前,解开了桃花阵。然后创建挑花林深处,见到了那个守阵人。   看到他进来的时候,守阵人有些意外,不过很快猜出了他的身份,然后折了一枝桃花给他。   思及往事,奉宵叹了口气,上前对宴沉道:“我来吧。”   时隔几百年,奉宵的修为虽然没有精进,但布阵解阵的能力却又比以往厉害了许多,太阳的余晖完全沉没于地平线之前,他已经带着宴沉一行人站在桃林中央的阵眼处。   这里的桃树并不像别处那般密集,只有孤零零的一枝,树干很粗,树枝屈曲着朝天空伸展,上面只开了零星几多白色的桃花。看起来已经活过很多的年岁。   一个白发人倚着树干似睡似醒,他看起来仍是青年的模样,只是有些倦懒,听见脚步声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似乎完全不担心被解开的阵法似的。   他的视线在四人身上扫过一圈,最后准确落在奉宵身上,一抬手,折下一截桃枝丢进奉宵怀里。   熟悉的动作让奉宵一愣:“你……”   守阵人抢在奉宵前面开了口,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他们都说你死了,南离。但我觉得,能破解桃花阵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刚刚发现有人破解我的阵法,看手法,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南离。奉宵一阵恍然,这个名字,已经几百年没人叫过了。南离确实是死了,几百年前,被他的同门,亲手杀死了。现在活着的人叫做奉宵。   奉宵察觉到宴沉催促的视线,思绪从回忆里抽离,摸出他常用的阵盘:“我们要去里面调查一些真相,希望你配合。”   守阵人眯起眼睛:“看起来,似乎不配合也得配合,是么?”   “是。”奉宵语气强硬,隐含威胁:“你打不过我们,我也不想杀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却捏着对方抛给他的半截桃花枝。他和对方以前只见过一面,但这是他在太初山,为数不多,能算上朋友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和对方动手。   “你变了很多。”守阵人很惋惜地叹了口气:“连长相都不一样了,说实话若不是你解阵的风格太有辨识度,我已经认不出你来了。”   奉宵:“……”   其实守阵人还能认出他,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   南离的身体已经死了,现在的身体是宴沉帮他重塑的。重塑时,他选择改变了自己的形貌,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彻底地,作为另一个人活在世上。   他作为奉宵活了这么久,没想到第一个认出他的竟然是只见过一面的守阵人。   “我是很想配合你的,”守阵人叹了口气:“但放你们进去,我没法跟南巫掌门交代。”   “南巫你还记得么,他以前总喜欢跟着你后面‘师兄,师兄’地喊个不停,现在都已经是掌门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听见南巫的名字,奉宵神色冷下来。   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南巫捏碎他元婴的那一刻,记得他那时的痛苦和震惊。他最信任,最亲密的师弟,为了与他争夺掌门之位,亲手捏碎了他的元婴。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奉宵启动阵法,四周的桃花纷飞而起,把守阵人困在其中。   “南离,你可真狡猾,居然趁叙旧的时候结阵偷袭,你以前不这样的。”桃花里传来守阵人抱怨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笑意。   “南离是不会,但我会。”奉宵跟随宴沉朝前走去,风里只余下淡淡的桃花香气,和一句低不可闻的告诫:“太初山的南离死了,活着的是坤教的奉宵,下次可别再认错了。”   困住守阵人后,奉宵利用阵眼调整了阵法,一间普通的屋舍出现在他们面前。奉宵上前推开门,踏入屋中,却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浮空的台阶一层层向上延伸,看不到尽头。四周是飘荡的异兽鬼怪,一看见他们就猛地朝这边冲过来。   奉夜摸出武器,准备攻击。   奉宵连忙用手拦住:“这是叠加幻阵。幻阵会欺骗人的感官,一旦相信所见并非幻觉,那幻阵造成的虚假伤势就会变成真实存在的。如果用灵力攻击阵法,所有伤害,会反噬给攻击者本身。但这个幻真的弱点也很明显,只要认识到它是一个幻阵,无视所有的攻击,就不会有事。”   他话音刚落,顾清远的剑飞快地横到身前,用力地刺在一个向他扑过来的幽灵怪物身上。   怪物化作蒸腾的烟气消失无踪,同时,顾清远身上也多出一道穿刺的剑伤。   “哎,顾青你……”右护法朝顾清远瞪过去,说了是幻阵了,怎么还动手,自己挨一剑好玩是吧?   “不是只幻阵。”顾清远动作不停,继续清除身边的怪物:“反弹伤害的规则是真的,这里的怪物也是真的。”   “啊。”仿佛在印证他的话,左护法没有动作,还是一样被怪物咬伤了:“真的有怪物诶!”   “是幻觉。”右护法却坚持道:“只有你认为它是真的,他才会伤害到你。”   他说完自己也被一只怪物袭击了,但那怪物锋利的獠牙只是如幻影般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并未造成任何真实伤害。   顾清远:“我明白了,这里的怪物真假掺半,故意让人无法判断。”   如果认定所有怪物都是假的,就有可能被隐藏在暗处的真怪物,一击致命,如果相信所有怪物都是真的,要么死于怪物围攻,要么死于自己造成的伤害反弹。   这个阵法或许一开始的确如右护法所说的那般,只有阵法,但后来有人为了弥补这个阵法的弱点故意往里放了真实的妖物,还用一些手段让他们不必受阵法影响,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闯入者。   不过别人不能分辨怪物真假,顾清远却可以根据系统提供真实怪物的位置了,来区分幻阵与怪物。这也是他一开始就判断出这里存在真实怪物的原因。   “你怎么证明这里有真实的怪物存在。”右护法拧紧眉心问。如果真是顾清远所说的那样,那这个阵法的危险性将成倍增加。   “我没办法证明。”顾清远不能说出系统的存在,他只能说:“但我建议你相信。”   “……”奉宵不太想采纳这个建议。   顾清远再次举剑,刺向一只扑向奉宵的怪物,没办法,奉宵信不信他都得救,毕竟没有奉宵,他们很难从这阵法里逃出去。   宴沉的斧头落得比顾清远更快,抢在前面,将那怪物的脑袋砍成两截。   “尊主!”奉宵吓了一跳,怎么顾青胡闹,尊主也跟着他胡闹。   “宴沉!”顾清远忙回头确认宴沉的安全。   他攻击的时候都很小心,尽量避开自己的命门。宴沉倒好,上来就把怪物脑袋砍了。   好在宴沉攻击完脑袋还好好地挂在脖子上。   顾清远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惊奇地问:“你的伤害不会被反弹?”   “会,但是伤害造成的速度赶不上我恢复的速度。”宴沉把顾清远拉到身后,睥睨地扫视着眼前成群结队的怪物:“所以接下来,你只管说哪个怪物是真的,我来动手。要全杀光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前两天失眠有点严重,状态不太好,稍微调整了一下作息(买了一小瓶褪黑素软糖,希望有用)。这两天我尽量多更一点,补偿大家。orz 第56章   发现宴沉并不会被阵法所伤,奉宵不再理会两人的动作,抓紧时间,专心破起阵来。   他沿着台阶一路向上,不时朝虚空里打入几道灵气,不多时,浮空的台阶骤然上升,变成一条平直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扇古旧的石门。   周围环绕的怪物不见了,只剩下地上几只怪物狼藉的尸体,印证着顾清远的断言。   “抱歉。”奉宵意识到这一次是自己判断失误,只是他仍不明白,顾清远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判断出周围的怪物是真的,毕竟这已经是最高级的幻阵,就连尊主也无法分辨怪物真假,况且这些怪物都是外面没见过的品种。   说起来,奉宵突然想起先前他扮做清远长老,自己与他交手的时候,他也是轻易地从自己的迷阵中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奉宵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顾清远,心里猜测着,难道是对阵法的直觉,或者他对解阵有极高的天赋?   他问:“你对阵法感兴趣吗,我可以教你。”   “没有兴趣。”顾清远拜拜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阵道天才,更没有解阵的能力。刚才的事情,你就当我用了一个宝物之类的东西吧。”   “你们快看这里面。”心急的奉夜已经推开甬道尽头的大门,里面像多宝阁一般,有序地摆放着一个个架子,上面的玉符整齐排列着。分门别类写着,太初年史,阵法收录……等等。奉夜停绿的位置,在柜子的最后一排,这面柜子上写的是:天魔秘史、“我看看。”宴沉上前,目光飞快地扫过柜子,接着他闭上眼睛,身上伸展出无数枝蔓,将这一柜子里的玉符皆卷入其中。不多时,藤蔓消失,宴沉睁开眼睛。   “怎么样,尊主。”奉夜着急地上前询问。   宴沉摇摇头:“上面只记载了天魔出现后,太初山对抗天魔的种种过往,看不出什么问题。”   “啊,怎么会……”奉夜有点失望,她们废了这么大力气来调查,不会最后是个乌龙吧。   “玉符只有这些?”顾清远也觉得有点奇怪,他四下打量着:“这里不会也嵌了什么阵法,把关键的记录隐藏起来了吧?”   “也可能……有人来了!”右护法脸色一变,警惕地看向甬道入口的方向。明明守阵人还没有从他布置的困阵里挣脱,但他却能感觉到有人在和自己争夺桃花阵的控制权。   “嗯,一共五人,为首的应该是南巫。”宴沉很快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先离开这儿。”   虽然打也能打过,但是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宴沉不想贸然和正道修士开战,那只会浪费更多时间。   “是。”右护法打开提前预备好的阵法通道,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下一刻,失去控制的桃花阵落入南巫手里,南巫在白色桃花树想见到被阵法困住的守阵人。   那只是个单纯的困阵,但熟悉的风格却让南巫变了脸色,他上前一步,沉声问:“什么人来过?”   、   “不知道啊。”守阵人在阵法里惬意地翻了个身:“我睡着了,醒来自己已经被困在在这个阵法里了。”   守阵人觑着南巫阴晴不定的表情,又想起刚才南离听见南巫名字时候的反应,心里有了计较,似不经意地说:“真是让人意外,这么多年,除了南离,还没人能在不被我察觉的情况下,闯到这里来呢。”   南巫的表情狠狠地扭曲了一瞬,但他很掩饰住了,说:“不可能,南离师兄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被妖物杀死的,元婴都碎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守阵人躺在困阵里,悠闲地好像被困住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毕竟我几百年都待在这里,外面的事情,我也不了解。掌门可以自己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厉害的阵法师,盯上这里?”   他这么一问,站在南巫一旁的云淮倒是有了猜测:“会不会是奉宵。”   他早就听说魔教的右护法虽然修为平平,但布阵解阵都十分厉害。刚好他和宴沉今日出现在太初山,云淮感觉这人嫌疑还是很大的。   没想到南巫却想也不想地否定了:“桃花阵十分复杂,奉宵一个魔修,第一次来太初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解开阵法,甚至连守阵人都没惊动。”   云淮猜测被否定了倒也没生气,笑呵呵地附和:“掌门的意思是,这个人应该是早有预谋准备充分,并且提前研究过桃花阵的人?”   旁边另外一个修士猜测:“难道是门派里出现了内鬼?”   云淮立刻接上:“那这么说,也可能是有内鬼把桃花阵的阵图给了奉宵,让奉宵研究出了解阵之法。”   南巫的眉心深深揪起,盯着困住守阵人的阵法,那布阵的手法太过熟悉,正是他师兄南离常用的。   可那人的的确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难道还能是闹鬼了不成?   南巫快步往里面走去,很快来到顾清远一行之前的甬道,这里的阵法已经被解开,地上只余下一地怪物的尸体云淮掏出一张灵符按在怪物伤口,光芒一闪,虚空中出现开天斧的模样。   “这斧子应当就是宴沉的开天斧没错。”   南巫听他这么说,反倒觉得放心了,确定对手是人,总比是鬼要好。   “竟真是魔教的人。”南巫稳住心神:“这些人看上去像是来找东西的,他们必然跑不远,用你的定位符试试。”   “是。”云淮用定位符吸取了空中残留的灵力,很快找到了方向:“他们躲到炼器道那边去了。”   南巫:“派人去搜。”   顾清远跟着奉宵从阵法出来,便来一间屋内,周围尽是炎热的火气,还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是……琉璃大师的炼器室?”   “嗯,”奉宵解释道:“我们离开后,南巫必然会用定位符追踪我们,此处是山里灵气最为聚集之地,炎火的气息会干扰定位符的感应。我们在这里再传送一次,他们就无法找到我们。”   奉宵说着,已经用阵盘开始布置传送阵。虽然太初山用空间隔绝阵法,但是布置一个小型传送阵,在内部进行传送,奉宵还是能做到的。   “魔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众人背后响起。琉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连宴沉都没能提前察觉到她的存在。   这情况倒是少见,宴沉奇怪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琉璃大师,很快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位琉璃大师并非隐藏了气息,而是他周身充斥着炎火之气,几乎要和四周炎火之精的气息融为一体了,就好像把一棵树藏进一座森林,若是她不主动出声,的确很难辨别。   宴沉握住斧柄转过身,却没什么战意。   眼前这个琉璃大师,虽然修为不低,但他能感觉到,属于这个人的生命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如即将熄灭的火烛,随时都会断气似的。通常虚弱到这种程度,早就该没命了,宴沉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强行吊着,才勉强活到了现在。   “路过。”宴沉说:“不想死的话,你就当没见过我们。”   琉璃认出几人的身份,脸上却没浮现出半分畏惧,她盯着四人打量片刻,闻到了一缕浅淡的桃花香气,眼里有了细微的情绪波动:“你们去了桃花林?”   宴沉没回答她。   琉璃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朝前走了几步,看向正在专心布置阵法的奉宵,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里的阵盘:“你的阵盘很特别。”   “传送阵布置好了。”奉宵抬起头告诉宴沉,又转头看了琉璃一眼:“是么?”   “一般的阵盘会刻印下常用的阵法,方便关键的时候,直接开启,但你的阵盘上没有阵法。只有一些常用的阵符。你用他们来加快布阵速度。”琉璃一语道破了奉宵阵盘上的玄机。   “你还懂这个?”这倒是让奉宵有些意外了。虽然太初山包含了符阵器三道,但其实三道之间,并不相通,各道之间的知识鸿沟,并不比与法修,剑修的小。   琉璃一个炼器方面的大师,竟然还能看懂他的阵盘?   “我不懂,是我以前有一个修炼阵道的朋友告诉我的。”琉璃如闲谈一般说:“他的阵法很厉害,用的也是你这种阵盘。”   “这倒是有趣。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奉宵的阵盘是他自己制作的,倒是从没见别人也这样用过。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叫南离,已经死了。”琉璃转过身,有重复了一遍:“他已经死了。”   “我明白了。”奉宵点点头,启动了传送阵,在琉璃看不见的位置,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小梳,保重。   背对着传送阵的琉璃没有表情的脸上,滑落下一滴眼泪,只是还没落下,便已经被炽热的火气,消散在空中。   门外传来搜查者急促的脚步声,琉璃信步走过去,打开了炼器室的门。   顾清远和宴沉一行人已经回到太初山用来接待客人的院子。   奉夜看见奉宵有些出神,那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和琉璃也认识?”   “她是南离的故人。”奉宵说。他总是这样,把过去的身份与现在近乎残忍地彻底切割开。   但属于南离的记忆仍在他脑海里,奉宵想起,自己第一次第一次见琉璃,是在打造阵盘的时候,彼时琉璃还只是个学徒,也不叫琉璃,叫小梳。   那时自己去找的人,是她师傅,自己和她师傅说了自己对阵盘的构想,那位炼器师都说自己是异想天开,说那样的阵盘根本没有材料能做出来,而且就算能做出来,用来布阵,时间上根本来不及,碰见敌人,阵法放不出来,人就被打死了。   奉宵失望地离开,却被小梳叫住,她问自己:“能给我详细说说你的阵盘吗,我想试试。”   彼时身为学徒的小梳尚没有制作法器的资格,自己的阵盘算是她独立制作的第一件法器,她做得很认真,甚至亲自陪他去挑选寻找制作阵盘的材料。他们就是在那个过程里,逐渐熟悉起来,成了朋友。   但阵盘的制作难度在法器里几乎算得上是最难的。不仅要融合材料,还要刻印阵法,让阵盘能够容纳阵法的法力。   奉宵用的阵盘就更难做了,因为他需要通纳的不仅是一个法阵,而是可以组成法阵的阵符,和无数可能组成的法阵。   小梳从学徒成为炼器师,等级不断升高,她的天赋逐渐展露,她几乎能做出任何人需要的法器,但只有这个阵盘,过了很多年,她仍一直无法成功。   小梳最后还是成功了,她用在极寒之地采到的冰晶石制作出了南离想要的阵盘。   她把阵盘作为礼物送给准备外出执行任务的南离。和他说,等他回来,自己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他。   可惜奉宵没能等到回去。他作为南离,永远地死去了。   奉宵不知道的是,小梳在山门等了几日,只收到南巫带回山门的一个破碎的冰晶石阵盘,和南离死亡的消息。   小梳拿走了那个碎裂的冰晶石阵盘,试图复原,但破碎的冰晶石直到完全融化也没有复原成功。   成为大师的炼器师,可以拥有一个名号,小梳给自己取名琉璃。这个名字里,藏着她这辈子,未能出口的喜欢。   “这里并不安全,太初山的人估计也会搜查剑阁和无极门的住处。我得回去了。”顾清远与宴沉一行告别,又问宴沉:“在桃花林没找到线索,你们还要继续查吗?”   “查。”宴沉说:“明日,我打算去符道那边看看。”   顾清远:“那我先回去了。明日……”   他想问明日如何联络,却见宴沉把一截树藤圈在他手上。   宴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把一缕神识留在这里面,你那边发生的任何事,我都能通过它得知。”   “你又监视我?不能换个方法么?”顾清远用手去扯树藤,但那树藤十分坚韧,他竟然完全扯不动。   “不能。在你找到彻底消灭天魔的办法之前,我会牢牢看着你的。”他特意加重了“彻底消灭”四个字。   顾清远:“……”原来树是这么记仇的生物吗?   顾清远打不过宴沉,也摘不掉他给的树藤,只好老老实实带着,他换回剑修装束,快步朝剑圣那里走去,打算先领回自己寄存在那里的小徒弟。   没想到,他找到剑圣时,却看见这里聚集了一屋子剑阁的人。   “这是做什么?”顾清远心里咯噔一声,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身份暴露了?   却见姚谷长老十分着急地上前,告诉他:“清远,聂无双失踪了。” 第57章   顾清远心下一沉,有剑圣看着,聂无双又不是乱来的人,怎么会无端失踪呢?   顾清远快步走进聂无双修炼的房间。房间内并无打斗的痕迹,物品摆放与他离开前完全一致,只有那个用来打坐的坐垫,微微瘪了下去,显然聂无双在上面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是不久前才消失的。   顾清远匆匆走到剑圣面前,行了个礼:“能不能麻烦剑圣告诉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房间里都有谁来过,又发生了什么?”   剑圣端坐在主座上,动作沉稳,只是眉宇间也有些担忧:“聂无双一直在房间里修炼,没出来过,不过入夜前,欧阳非与宫羽曦来寻过他一次,在里面逗留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离开。聂无双把两人送到门口,又重新返回房间,关闭房门。”   姚谷长老接上剑圣的话:“子时,我来找掌门师兄谈事情,听说无双师侄也在,打算与他聊几句,但开门后,却发现人已经失踪了。”   顾清远垂眸沉思。在确定剑圣和姚谷长老都所言为真的情况下,聂无双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但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现在存在嫌疑的情况有三。   其一是剑圣和姚谷长老说谎,他们合作把聂无双藏了起来。不过顾清远认为这个可能性约等于零。在剑阁,剑圣拥有绝对的实力和权威,他要动聂无双,根本不用等现在。这也是顾清远信任剑圣,把人放在这里的原因。   其二是太初山的人提前在剑圣的住处布置了传送用的阵法机关,在关门之后,悄悄发动阵法,把聂无双给偷走了。   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他们需要提前预测到顾清远把人送到剑圣这里,还要保证阵法发动的时候,聂无双是独自呆在房间里,没人看着他。这个条件也挺苛刻的。   其三是欧阳非与宫羽曦进来期间到聂无双做了什么,比如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放置特殊的传送符之类的物品。并在离开后激活符咒,把他送走。   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而且,虽然顾清远不是特别想怀疑欧阳非,但他在原著里确实有过背叛聂无双的“前科”。   “欧阳非。”顾清远的目光落在欧阳非身上:“我有些事情,想单独问问你,可以么?”   欧阳非神色如常地上前一步:“自然。”   顾清远把欧阳非单独带入里屋,抬手布置好结界,又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内部没有符阵,才转身面向欧阳非,问:“聂无双现在在哪?”   “清远长老是怀疑我?”欧阳非不见半点慌乱,语气里仍带着惯有的温和与恭敬。   “我的确不知道聂无双现在何处,我和小师妹离开里,无双师弟还在屋里。身上看起来并无半分不妥之处。”   这沉稳的态度实在不像一个做了坏事即将被拆穿的人,顾清远内心也并不想怀疑欧阳非。不论原著中的种种,单就他看见了解的欧阳非来说,这个青年稳重聪敏,宽厚仁和,不像是会因为一点诱惑背叛同门的样子。   “你今日来找他谈什么?”顾清远又问。   欧阳非:“并非是我来找无双师弟,是小师妹,因着白天的事情,想过来探望安慰他一下。又不好自己一个人来,便扯上我陪着。”   顾清远没能问出想要的线索,挥挥手让欧阳非先离开了。   “宴沉。”待没人后,他对着手腕上的树藤说:“你不是说你与聂无双是一个人么?那你能不能感知到他的情况?”   细细的藤蔓在他手下画了个叉。   又在他手心写下三个字:来见我。   顾清远从屋中返回花园,又被宴沉拉入领域之中。   顾清远一见面就急匆匆地问宴沉:“你有办法找到聂无双?”   宴沉单手支着脑袋,目光略过顾清远焦急的神色。这样的表情,他还是头一次在对方脸上看见:“你担心他。”   顾清远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我徒弟,我自然担心。”   又说:“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魔尊大人,如果你有思路,该怎么找到聂无双,请告诉我,毕竟,你也不想他落在别人手里吧。”   “你还真是关心则乱。”宴沉嘴角勾了勾,又寂寥地落回去:“你难道没有想过,聂无双可能是自己故意失踪的?”   顾清远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心中忽然一动。   的确,他怀疑了在屋里的所有人,唯独没有怀疑聂无双自己。在他心里,聂无双总是很安静地听从他的安排,不给他添麻烦。   但如果,聂无双认为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为顾清远的麻烦了呢?顾清远想起自己离开前,聂无双和自己的那段对话。   “你总想着怎么保护他,但现在的他,大概并不想总被你保护着,他也想反过来,帮助你,保护你。”宴沉说。   虽然他还没与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见过面,但毕竟都是自己,宴沉想,如果自己和聂无双交换立场,他大概也会选择离开。   顾清远听着宴沉的话,脑海里的思路逐渐清晰:“但聂无双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离开,应该还是接触他的人里,有别人派来抓他的,聂无双只是将计就计,配合了对方的行动。”   宴沉见顾清远已经明白过来,神色一缓:“聂无双选择的是对你最有利的一种情况。他失踪后,其他门派的人,就失去了围攻你的立场,表面上还要帮你一起寻找他。”   “如果来抓他的人,和这两个门派不是一边的,拿聂无双等于无形之间给你拉了两个仙门做帮手,助你调查真相。如果这些人里面有来抓他的人,那这些人等于自缚手脚。”   顾清远:“我不认为两大仙门的人都成了天魔的附庸,那天魔根本不如此需要如此谨慎地潜伏到这个时候。更有可能是两个门派里有一部分人参与了此事。并一直在未参与的人面前掩饰配合。”   这样想来,聂无双抓走,的确让事情对他有利了许多,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借由寻找聂无双的机会搜查天魔相关的线索。甚至通过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来判断他们的计划。   只是聂无双呢?他又要为此承受什么?   时间倒回落日时分。   聂无双在房间安静地闭目打坐,只是他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白天的事情,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直到欧阳非与宫羽曦上门拜访。   “无双,有件事我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欧阳非直直盯着聂无双的眼睛,语气郑重。   宫羽曦不太适应欧阳非这种语气,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什么事啊师兄,搞这么严肃?”   欧阳非少见地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聂无双:“有个人告诉我,天魔就在你身上。”   “大师兄你说什么呢,清远今天不是说过了吗?天魔不在聂无双身上,再说你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被天魔蛊惑了对不对?”宫羽曦有些不安地拉住欧阳非。   “曦儿,我不会伤害聂无双,我只是想把问题弄清楚。”欧阳非安抚地朝宫羽曦笑笑:“就算天魔真的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只要他不丧失理智,被天魔控制,他就依然是我师弟。”   聂无双眸光闪了闪,没有说是或者不是,谨慎地看着欧阳非:“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想让你把我带到他那里?他想用我做什么?”   欧阳非直言道:“他想利用你开启乾天秘境。”   这个答案让聂无双有些意外,乾天秘境的事情他也没听说太多,只知道那是原本乾天木生长的地方,可虽说他是乾天木化形没错,但他对做人以前的事情根本毫无记忆。只能从觉醒时那个模糊的梦境里,隐约窥见一两分过往。   他不记得乾天秘境在何处,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启。   不过聂无双很快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这个人如此肯定自己与乾天秘境之间的关联,必然与当年天魔之事,有很深的牵扯。他相信幕后之人乾天秘境开启之前,不可能在短时间把他杀死,他决定将计就计,一来,用自己的失踪解决师尊因为维护自己面临的困局,二来,他也想会一会幕后之人,凭自己的能力去弄清真相。   聂无双不担心抓他的人会害他性命,这时候,天魔反而成了他可以倚仗的护身符,再加上他身体极强的恢复能力,那些人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最多就是折磨一下。   但在答应之前,聂无双还是好奇地多问了欧阳非一句:“你希望乾天秘境开启?为什么?”   欧阳非没有直接对他动手,而是和他坦白了情况,他相信欧阳非并不是想害他,那么能驱使他过来问自己的理由,就只有乾天秘境本身了。   “我听说乾天秘境里有一面镜子,可以回到过去,改变因果。”欧阳非说出他从殷寒剑那里得到的消息:“我想用那面镜子改变一个人的过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余光下意识地瞥向宫羽曦,眼中掺杂着喜欢,怜惜,愧疚等等情绪,又在宫羽曦回望过来的时候,揉碎成一汪温柔的深情。   “我帮你。”聂无双干脆地答应下来,又说:“别告诉我师尊。”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宫羽曦感觉完全听懵了什么乾天秘境,什么镜子,这些关聂无双什么事,他要和欧阳非去哪,为什么还要背着清远?   “宫羽曦。”聂无双无奈地看向这个总是热心过头的女孩:“天魔真的在我身上。”   宫羽曦的表情僵住:“啊?”   聂无双被宫羽曦的反应逗得轻笑一声,又说:“师尊也知道,他为了保护我,对所有人说了谎,但我不想让他继续为了我为难了,所以,你能帮帮忙,替我隐瞒这件事吗?”   宫羽曦花了一会儿时间来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然后慢吞吞地摇摇头:“就算你天魔在你身上,但你又没做什么坏事,我支持清远,再说了,你是清远的徒弟,你要是不见了,清远肯定会急死的。”   聂无双:“不会的,师尊那么聪明,他肯定很快就能明白,我是自己要走的。”   “好吧,如果你们坚持要这样做。”宫羽曦叹了口气,她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欧阳非见聂无双说通了宫羽曦,掏出一张传送符递给聂无双:“那人让我把这张符放在你身上,等到时机合适,他自会带你离开。”   “好。”聂无双把符纸收在身上。   欧阳非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犹豫着停下脚步:“你去了那人那里,可能要吃不少苦头,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所以,如果在符咒启动之前你后悔了,就把这张符毁了吧。”   聂无双眼神柔软下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送走欧阳非和宫羽曦后,没多久,那张符阵盈起光芒,光层层将聂无双裹住,他再睁开眼,自己竟然在剑阁的刑堂之中,而对面之人他也十分熟悉,正是当初和师尊争夺过他的大长老殷寒剑。   他心下恍然,平静地望着殷寒剑,说:“原来是你。” 第58章   第二天,聂无双失踪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三大仙门。   “太初山内不是不得传送么?为何我徒弟在房间里待着,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太初山诸位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说法。”顾清远—边声色俱厉地质问,—边暗中打量众人的神色。   云淮不慌不忙:“清远长老稍安勿躁,聂无双的去向其实我这里已经有了线索。”   “哦?”顾清远抬眼望向云淮。   “清远长老有所不知,昨日魔尊带人闯入桃花阵中,还进入了我门派机密之地,我与南巫掌门一路追踪,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太初山内自由布置传送阵,跑得无影无踪。”云淮说:“所以我想既然他们能突破我太初山的禁制,在山里来去自由,聂无双失踪—事,必然也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无极门的副掌门闫远点头附和:“没错,我也觉得此事和魔修脱不了干系。魔尊不是一直在派顾青抓聂无双吗?昨天现身的人里没有顾青,我看就是这个顾青昨天躲在暗处,把聂无双给爪抓走了。”   南巫则有些责备地看向顾清远:“我就说,这聂无双留在外面必然十分危险,那些魔教之人极有可能早与天魔勾结。还是把聂无双用神阵关押起来最为稳妥,清远长老便是不听,—意孤行把人留在自己身边,现在人不见了,却来说我们的不是。”   【—意孤行个屁,我想一意孤行把他脑壳敲碎!】三人一唱一和,系统气得在顾清远脑袋里骂人:【这先是把聂无双失踪的事情诬陷给魔修,在反手甩锅赖你不让他们把人关起来。说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知道你就是顾青,宴沉昨天—直跟你在一起,我差点就信了。】顾清远黑沉的眸子里压抑着几分怒意:“诸位这么肯定是魔教把人偷走了?”   “那不然还能是谁,清远长老不会怀疑是我们吧?”云淮笑眯眯地望着顾清远:“我们要真抓聂无双,也是有理有据,光明正大地抓,犯不着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说是不是,清远长老?”   “但愿是吧。”顾清远不咸不淡地讽刺了—句,明白今日从这些人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线索了。   姚谷长老有些看不下去,帮腔道:“不管是谁把人弄丢的,但聂无双身上有可能带着天魔,眼下落在身份不明之人手里,总归不安全,大家是不是还是同心协力把人找出来比较妥当?”   “找人自然可以。”云淮不紧不慢地说:“不过有个条件,既然我派帮忙寻人的前提是聂无双身上可能有天魔,那待人找到之后,需得把他关入神阵之中,防止再次失踪。”   云淮用一种胜券在握的眼神盯着顾清远。按照顾清远昨日的态度,对方必然不可能答应自己的要求,那他只能独自去想办法寻找聂无双了。   姚谷长老替顾清远不平:“人是在你们太初山丢的,你们太初山自然有寻人的义务,至于找到之后的事……”   “可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顾清远答应了云淮的条件:“帮我找到他,之后你们可以把他关入神阵,我不会再阻拦。”   “清远!”姚谷长老错愕地望向顾清远,他怎么会妥协呢?   系统也着急地在顾清远脑中大声嚷嚷:【你疯了?你真要让聂无双被他们关起来啊?说不定人就是他们抓的,就等你这句话呢,你—点头,人就给你找回来关进去了,到时候你怎么办?】顾清远丢给姚谷长老—个安抚的眼神:“放心,我心里有数。”   又对系统解释道:“当务之急还是先确认聂无双的安全,还有动手之人的身份。”   “至于聂无双找到以后,我只是说我不会阻拦,但魔教和顾青嘛,锅都甩到脸上了,也该做点符合魔修身份的事情了。”   宴沉说过,同化已经开始,他无法再封印聂无双,只能等同化完全结束后彻底封印他自己。也就是说,在同化未完成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会在对聂无双做什么。这时候,把人放在宴沉那里,反而是最为可靠的。   【你是说用顾青的身份把聂无双抓走带回魔教?】系统明白了顾清远的意思,嘿嘿嘿地笑起来。   于此同时,领域里的宴沉靠在椅背上,通过树藤围观了整个会议。   宴沉无奈的勾起嘴角:“他倒是敢想,把算盘打到我头上来。以前让他抓人的时候推三阻四,现在不让他抓了,又拿我当挡箭牌,倒是一点不见外。”   左护法奉夜抬头看了看宴沉的神色,忍不住拆台道:“可尊主您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宴沉扬起的嘴角稍微收了收:“是么?”   “嗯,都快笑成—朵花了,满脸都写着,快来利用我……”奉宵被奉夜拍了—下,才止住了话头。   宴沉不笑了,不悦地盯着左护法:“奉夜,你最近胆子倒是越发大了,敢拿我寻开心了不是?”   奉夜讪讪地朝宴沉笑了笑:“我说的是实话,您看您另一个身份都喜欢他,说不定你这个身份其实也……本质都是您自己嘛。”   宴沉嘴角拉平,表情愈发危险起来:“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件事,先前顾清远误食的媚毒,是你给的吧?”   “啊,嘿嘿,那个呀……”奉夜有心虚地往后退了退:“我那时候又不是的聂无双就是您,就想着撮合撮合,有情人共度良宵嘛。”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在宴沉的逼视下声音渐不可闻。   奉宵注意到气氛越来越僵,主动扯开话题,替奉夜解围:“尊主,说起来,上次顾青中毒时,您说过感应到了聂无双的情况,方才确认同化开始,那现在是否可以通过感应聂无双的情况,来锁定他的位置,或者至少确定他目前的状态是否安全。”   宴沉垂下眼眸:“目前同化程度尚浅,我无法时刻同他产生感应,只有当他心绪起伏非常剧烈的时候,我的藤蔓会受他的意志牵引,而我也能通过藤蔓短时间共享他的感官。从他失踪到现在,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说起藤蔓,宴沉就想起那日顾清远身中媚毒意识不清地扑到聂无双身上,藤蔓因为聂无双的欲望被召唤。自己的感官被迫与聂无双相连。自那以后便时不时想起顾清远那纤细柔韧的腰身,莹白滑腻的皮肤,想起他衣衫不整,面颊羞红地软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咳。   宴沉不自在地把双腿交叠,眯起眼睛嘱咐了奉宵与奉夜:“我与聂无双产生感应之事先不要告诉顾清远。”   奉夜想也不想地开口:“是占了便宜怕他……”知道么?   奉夜话没说完,就被奉宵捂住了嘴,往外拖:“尊主,我突然想起教中还有点事没处理,尊主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退了。”   宴沉早就习惯了奉夜这口无遮拦地说话方式,倒也没真与她计较,摆摆手,让两人退下。   但下—刻,他脸色微变,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怎么这么快。”   右护法脚步一顿,询问道:“尊主,发生了何事?”   宴沉面色不虞:“乾天秘境打开了。”   乾天秘境入口,殷寒剑望着眼前出现的光圈,兴奋地连表情都开始扭曲:“哈哈哈,竟真的在这里,乾天秘境。只要找到当年乾天仙君留下的功法,我—定可以突破小乘,不,我—定可以飞升仙界!”   “是,师尊—定可以飞升仙界。”他身后带着几个忠于他的执法堂弟子恭敬地附和道。   聂无双被捆着绳索压在队伍最后,他看不见伤痕,只是皮肤有些病态地苍白,眼底也带着明显的疲惫。   从昨天,他见到殷寒剑后,此人就一直在审问他关于乾天秘境有关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乾天秘境在哪里,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启。所以在殷寒剑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殷寒剑被不知道什么人叫出去了—会儿,再回来便不再逼问他,而是命人用刀划开他的皮肤放血。他们放了—个水缸的血,那血足够把聂无双整个人淹进去了。期间因为聂无双的伤口会愈合,他们只能不断地划开新的伤口,聂无双数不清身上被划了多少刀,血液带走了—部分神力,让他变得虚弱,高速的恢复也让他有种晕眩想吐的感觉。   之后,他就被昏昏沉沉地带来了这里,看位置应该在西陆的最东侧,桑榆海的—处海岛上。   这这岛荒无人烟,看起来与周围的岛屿并无不同,殷寒剑命人挖开了中间的沙地,下方出现—截干枯断裂的树根,他们把自己的血浇了上去,四周的沙滩忽然长出茂盛的植被,而在树根的位置,便出现了眼前的光门。 第59章   乾天秘境对宴沉来说,是他的逆鳞。在他心里,这里是独属于他和那个人的地方,他离开后,就永远地封闭了秘境,他不希望任何人去那里打扰。   但现在有人却强行开启了乾天秘境,用他的血。   宴沉向来慵懒散漫的眼睛里染上怒意。眸子里似有黑炎翻腾。他找找到顾清远,告诉他:“我知道聂无双在哪里了。”   顾清远有些惊讶,期待地看向他问:“在哪?”   宴沉声音森寒:“乾天秘境。”   顾清远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宴沉似乎情绪不佳。也是,任谁自己在外面忙活半天,扭头一看,自己老家的门钥匙给人橇了想必都不会太开心。   不过,乾天秘境?顾清远想起原著剧情里似乎也有人抓聂无双逼问乾天秘境下落的桥段。   “殷寒剑!”顾清远脑海里如有一阵风拨散云雾,逐渐清晰起来:“殷寒剑卡在小乘期巅峰多年,已经到了天人五衰的时候,他一直觊觎乾天秘境,想利用乾天仙君的功法寻求突破,他利用欧阳非将聂无双送去他那里,然后再让聂无双替他开启乾天秘境。”   “你怎么知道殷寒剑觊觎乾天秘境?”宴沉有些奇怪地看了顾清远一眼,这是连他都没有掌握的情报。   “我……”顾清远话音一顿,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差点说漏了嘴。殷寒剑的事情是自己从原著里知道的,但系统和原著的事情,绝对不能和宴沉说。   也怪最近和宴沉总待在一起,渐渐对他没了防备。顾清远一边反思自己,一边沉着地编着理由:“我偶然听他弟子提到的,他一直在查乾天秘境的事情。”   宴沉盯着顾清远的表情。顾清远有一个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习惯,他每次试图说谎骗人的时候,表情总是特别真诚,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一下。   小骗子。   宴沉没拆穿他,反正就算继续逼问下去,顾清远也只会给他编出更多的谎言。   右护法听着两人的对话,沉吟片刻道:“殷寒剑是怎么确定聂无双身上一定有乾天秘境的线索,他又是怎么把人从太初山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回去,我怀疑幕后有天魔的人在推动此事,并且这些人精通阵道符道。”   “如果是天魔促成了乾天秘境的开启,我很好奇,天魔要开乾天秘境做什么?”顾清远记得原著里,殷寒剑审问了聂无双许久,远不是现在这样,还不到一天,已经带着人把乾天秘境打开了。   这说明原著里天魔并未与殷寒剑合作,是这一世,因为自己的插手,才让事情起了变化。   可……是什么变化呢?同化?   顾清远想起原文里,并没有发生同化的状况,宴沉直到最后都是要把聂无双抓住的态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弃抓人,改成等同化完成后封印自己。   所以,天魔也在害怕同化吗?他想做什么?打开乾天秘境能改变什么?   “秘境里有什么对天魔有利的存在吗?”顾清远看向乾天秘境的主人。   宴沉思量片刻,答道:“乾天仙君留下的功法《乾天剑诀》,乾天仙君用过的神剑陨星,还有那面可以回到过去的莫云水镜。”   “可以回到过去的镜子?”顾清远没想到修真界还有这么不科学的存在。如果人人都能回到过去,现在的时空不就乱套了吗?   “有这种东西,等我们查清天魔的成因,岂不是可以直接回到天魔出现之前,改变这段过往。”   宴沉摇摇头,事情岂会这么简单:“穿梭莫云水镜的条件极为苛刻,不可穿梭于自身所在的时空,不可提及关于未来的一切,及最重要的,不可以改变既定的未来。”   “啊,那看来是行不通了。”这三个条件,前两个倒还好说,但一个回到过去的人,如何才能不改变既定的未来呢?   顾清远想不通。   除非这个人不接触任何人,也不碰任何东西,只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观察者。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莫云水镜所谓的穿梭回到过去,其实只是让人身临其境地回看了一遍过去发生的事情而已,功能未免有些鸡肋了吧。   宴沉大概能想猜到天魔的想法,毕竟天魔也曾存在与他身上,与他相处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我想,天魔的目的大概是让聂无双拿到乾天仙君的剑诀,和那把神剑陨星,快速提高实力,在彻底与我同化之前打败并杀死我。这样他就免去了被封印的危险,可以在未来漫长无尽的时间里,继续吞噬聂无双的恶念变强。”   “无双现在才元婴,想超过你,不借助天魔的力量,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吧?”   顾清远觉得天魔这个想法不太靠谱:“天魔就不怕你去秘境里抓了聂无双关起来,再自己拿走那两件宝物,他不就功亏一篑了?再说不腐之水和不灭之火他还没拿到,就算拥有陨星,也无法使用。”   “更何况无双只是一时认定你是他的仇人,才会对你这么大敌意,如果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他未必不会选择与你合作。到时候,天魔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宴沉摇摇头:“把所有真相告诉他?谁来说,我来说还是你来说?你认为他会信?你认为那些人会让他相信么?抓他出来也不可行,他见到我,如果无法对敌,在绝望中说不定会直接答应天魔的条件,把身体交给天魔。就算他不这么做,在乾天秘境里,他和我都拥有主人的权限,如果他不想被我找到,我就永远也无法找到他。”   “那我去找他。”顾清远说。   宴沉:“找到他之后呢,用师尊的身份,劝他不要修炼,不要复仇?被最在乎的人背叛,你确定他不会更生气?”   顾清远摇摇头,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用顾青的身份去找他。”   宴沉目光一震:“他会杀了你。”   “不会的。”顾清远说:“保险起见,我们先找到那面莫云水镜,等我遇见他,如果说不通也打不过,我就躲进镜子里。让奉宵在镜子上做个触发传送阵,一旦我进入水镜,水镜就会自动落到你手上,这样不就安全了。”   “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我会按照我的办法,与他彻底同化,然后封印他。”宴沉强调。   顾清远:“好。”   【宿主你真的有把握说服聂无双么?】系统没想到顾清远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宴沉,不放心地小声问。   “没有。”顾清远说:“我只是想拿到那面水镜,再让宴沉把我送到聂无双面前。”   【然后呢?】系统追问。   “然后赌那面神器级别的水镜并不是听上去那面没用。”   “时间还早,进秘境前,我想准备一点往生池的水和炎火之精。”顾清远对宴沉说。   “你要帮聂无双给陨星开刃?”宴沉一听就知道顾清远打算干什么,他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上赶着给他宝贝徒弟磨刀?   “不是帮他,是帮我。”顾清远说:“我已经打算好了,为了增加胜算,到时候我会先用师尊的身份把聂无双手里的剑弄过来。我剑术也不错,拿着神器,未必会输给徒弟不是?”   “你用?”宴沉想象顾清远拿着陨星的场景,感觉他似乎在一点点变得与那个人越来越像。他压下心里奇怪的联想,深深看了顾清远一眼:“那走吧。”   的确,如果顾清远先拿到陨星,或许胜算会大很多,他并不是原本的那个顾青,他比顾青,更有天赋。   只是往生池的池水好弄,取炎火之精却要再跑一趟琉璃的住处。   “正好,我还有点事,想问琉璃大师。”顾清远一边等着奉宵布置传送阵,一边说。   “好。”宴沉这时倒是很配合他,这种配合,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纵容。   传送阵法启动,一行人回到昨晚的冶炼室。这里看起来和平常一样,被密集的炎火气息环绕,琉璃一个人安静地待在房间里,敲打着手里的兵器。   传送阵法传来波动,琉璃猛地回过头,看向顾清远一行出现的方向,蓦地白了脸色,她视线准确落在奉宵身上,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快走。”   奉宵直觉有些不妙,他下意识地想再次启动阵法离开,但却感觉到来自另外一个阵法的空间波动压制了他的阵盘。琉璃的炼器室里一下多出来很多人,为首的三人顾清远都认识,一个南巫,一个云淮,还有一个是无极门的副掌门,闫远。   这三人倒是没能认出顾清远,毕竟他现在扮做顾青的样子。   “昨天闯入我派重地的人,果然是你,宴沉。”南巫有些得意地睨着宴沉一行四人,鼎鼎大名的魔尊又如何,还不是成了他的笼中鸟,瓮中鳖。   等到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抓住了魔尊和他手下的三大护法,看看还有谁敢说太初山比不上剑阁?   “是七杀生灭阵。”右护法小声提示宴沉,这个阵法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初山三神阵之一,攻击力最顶尖的灭阵。   “错,是炎火七杀生灭阵。”南巫扬了扬下巴,这是他根据地形做出的改动,原本的七杀生灭阵只利用阵法凝聚的杀意攻击阵中人,杀意无形无质,更像是一种法则之力,触之即死。并且会不断收集阵中人的杀意,遇强则更强。   南巫利用这里密集的炎火气息,形成源源不断的炎火攻击,比起普通的七杀阵,更多了几分威力。   确定了阵法,右护法反而不担心了,三神阵里,灭阵威力虽强,但反而最为好解,反而是没什么危险的阴阳定山阵最麻烦不过。还好南巫此人好大喜功,没有选择用定阵来困住他们,反而直接选了最贪心的灭阵。   “我来破阵,大家小心炎火,躲开周围的杀气,不要攻击,最好连攻击的意图都不要有。”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条不紊查看起阵法来。   南巫不相信右护法可以解开太初山的神阵,但又不满他此刻镇定的样子,这模样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企及的天才,他曾经的师兄,南离。   南巫眯起眼睛,语气越发刻薄:“你倒是对我太初山的阵法很了解啊右护法,要不是确定不认识你,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我太初山跑出去的叛徒了。”   作者有话要说:奉宵(南离):就是我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南巫: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第60章   灭阵的杀气如一道道看不见的白线,从四面八方朝几人割裂过来,无形无质,却带给人极度危险的感觉。   顾清远试探地用手里的鬼眼罗刹刀去试探了一下杀气经过的位置,刀身与杀气相撞,产生了刺耳的金石撞击之声,杀气漫过刀身,留下一道深深的切痕。   顾清远心中一凛,鬼眼罗刹刀虽比不上宴沉的开天斧,但也在神器之列,居然会被无形无质的杀气所伤,刚刚若是换成他自己在那里,这会儿只怕已经被切碎了。   阵法中的杀气越发密集,几人躲避得也越发艰难,右护法是最先坚持不住的,他原本修为也是几人里最低的一个,又一心破阵,无暇时刻分心杀气的位置。   眼见一片杀气织成的网络将他团团围住,宴沉身形一闪,把人拉出杀气范围,又躲过一大片炎火攻击:“小心。”   又问:“解阵还需多久?”   “半刻钟的时间。”奉宵在飞速的移动中,目光仍然紧盯阵盘,手指飞快拨动。   “好。”宴沉拉着奉宵继续移动。   南巫狠狠盯紧奉宵:“我知道,你很擅长解阵,你能解开错综复杂的桃花阵,也能识破幻阵里隐藏的杀机。所以我不与你玩什么解阵游戏,这七杀生灭阵,就算你能解,也不可能活着走出阵法。”   奉宵恍若未闻,眼神依旧专注于阵法。   忽然阵法内炎火一阵波动,杀气骤然翻倍。   奉宵提醒道:“七杀阵一共七个连环相扣,每解开一个,就会越发凶险。第一环我解开了,诸位小心。”   “知道了。”顾清远拍掉身上沾染的炎火,拉开险些被杀气切掉一只胳膊的左护法。   “谢谢。”奉夜气息微喘,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这才接了一环,杀气就这么密集了,真解到七环,我们不会被绞成肉馅么?炎火一烤,我们是不是直接熟了?”   但紧接着奉宵解开第二环,她便只顾得上躲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些杀气一改之前直线的移动方式,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们跑起来。   四人背靠背围成一圈,站在阵法中心,杀气不断逼近。   “我开领域。”浓重的生机从以宴沉为中心向外扩散,温柔地朝四周蔓延。仿佛死地一夜转生,绿草覆盖沙漠,藤蔓爬上废墟。   顾清远身上的疲惫被一扫而空,伤势也尽数恢复。四周的杀气被领域抵住,竟在不断后退。   阵法师们因为反噬受伤,跌坐在地上。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破阵方式。与死对应的的确是生之力没错,可这两种都属于规则之力的范畴。太初山研究了上千年,用杀气布置出如此环环相扣的生灭阵。   生之力的控制远比杀气难得多。毕竟创造比起毁灭也难得多,这种几乎接近于创世般的力量,几乎被他们划进神明的范畴。   人穷尽一生努力,或许才能窥得毫末,比如他们阵道的恢复阵法,比如符道的治疗符印,或者法修的治疗之术,甚至是剑圣所用的剑式《枯木逢春》。他们本质上使用的是和生之力最为亲近的木系能力,并通过木系能力为媒介,调动少许生之力,能使用的生之力都是极其有限的。   可不像宴沉这般,近乎于奢侈地把生之力源源不断地铺开?这简直像是把一株乾天木背在了身上。   而且,领域展现的是一个人的本源力量,情报上说魔尊一直用的是开天斧,心法内功都属于金系。金系最亲近的规则之力是毁灭之力,他在这个阵法里动用力量,应该会强化阵法才对。这也是选择七杀生灭阵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可谁都没想到,堂堂一个魔尊,领域中的本源之力居然是润泽万物的生之力,这合理吗?   在场的阵法师都有些愣神,奉宵依然专注,有宴沉的领域庇护,他不用在分神躲避杀气,他一心扑在阵法上,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   “掌门,阵法撑不住了。”周围的阵法师心惊地发现奉宵已经解到七杀阵的最后一环,这恐怖的解阵速度,连掌门都做不到。有些资历老的阵法师,忍不住想起当年的大师兄。如果当年南离没死,如果成为掌门的人是南离,说不定可以和眼前的魔教右护法拼上一拼。南巫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改变计划,所有人后撤,用炎火。”南巫咬牙道。   “是。”阵法师一行撤出冶炼室。   “南掌门放心,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闫远早带着几名火行术士守在冶炼室外,只等南巫等人离开,就引爆屋内所有的炎火之精,把冶炼室和里面的人通通炸成碎片。   四周骤然响起门板关阖的声音。冶炼室的门窗渐次关闭,挡住走在最后的南巫的去路。   “掌门!”先走一步的云淮发现南巫被关在房间里,脸色微变,看向闫远:“这是什么意思?”   闫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带着几分不悦回视云淮:“你以为是我关的门?”   云淮看闫远的反应便知道应该是自己想岔了:“抱歉。”   不过一个傀儡掌门,死了也没什么吧。闫远有些不满云淮刚刚的态度地想:干脆一起杀了得了。   云淮像是能看穿闫远的想法,压低声音对闫远说:“他还有用。太初山有不少人对我起疑,南巫要是死了,阵法师和炼器师这边我压不住。”   “哦。”闫远嫌弃地看了云淮一眼,心道,真够没用的,连个没用的傀儡掌门都不如。要不是南巫是个不听劝的榆木脑袋,当初他们也不会费那么多功夫把云淮扶上掌教之位,让他在太初山掌控局面。   云淮好像早已习惯了闫远如此态度,仍语气温和道:“我先让人查看一下门为什么会关闭。”   “掌教,门似乎被人从里面封死了,打不开。”云淮手下的弟子查看过四周的门窗后上前禀报。   “门打不开?一把火烧了能不能打开。”闫远没什么耐心地走到门口,炽热的白色炎火在他掌心翻腾,随着他的控制攀上冶炼室的正门。他所使用的是火焰中温度最高的一种,焚世天火,是一种威力极强的火焰,常人只要沾上一个火星,就会在天火中化为灰烬。   天火将整个正门覆盖。气势汹汹地燃了一会儿,可正门却并无损害。依旧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闫远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地回过头,瞪着云狐:“这是怎么回事?”   “琉璃的冶炼室,并不比寻常,因为要常年适应炎火之精的侵蚀,整个冶炼室用熔金炼包裹住的,这种材料会在炎火的炙烤下变得愈发坚固。”房间内,琉璃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有些怜悯地看向南巫:“别指望外面的人能冲进来救你了。我炼器这么多年,你们却不知,属于我自己的本命法器,正是这间冶炼室。”   “琉璃,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承认,背着你决定使用冶炼室作为伏击地点,甚至打算把你的炎火之精炸掉是我不对,但我也是为了除魔卫道。”   “好一个除魔卫道。”琉璃平静地望着南巫,眼里有掩饰不住地失望:“正魔两道休战已久,现在真正应该除的,不是魔修,而是天魔。你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   “我就是在除天魔啊,云淮都跟我分析过了,就是这些魔修跟天魔勾结,他们还想偷我们太初山的阵道机密。”南巫知道琉璃当年对大师兄有点意思,这么多年,似乎也一直没过去心里的坎,又特意补充了句:“而且你可别忘了,当年大师兄就是被魔教的人害死的,我亲眼所见。”   当年南离死后,南巫的确是这么告诉其他人的。但……琉璃下意识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右护法,讽刺扯扯嘴角:“是么?”   “是啊。”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南巫意外地看向突然出声的右护法,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为什么被这个人看着,他总觉得仿佛大师兄还活着似的。   “小梳。你认出我了。”奉宵不意外地说。   琉璃昨日见过奉宵以后,已经猜到了情况,饶是如此,此刻听见奉宵喊她小梳,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大师兄。”   “什么!”南巫脸色苍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瞪视着奉宵:“你是南离?不可能,南离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被魔修杀死的……”   “南离是已经死了,不过不是被魔修杀死的。”奉宵上前一步:“而是被你,他最信任的师弟,亲手杀死的。你当着他的面,刨开他的肚子,掏出他的元婴,一把捏碎,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奉宵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   南巫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挂在城门口一般,羞愧又惊恐,连连摇头:“不是的,你胡说,我大师兄已经死了,是被魔修杀死的,你不是他,你不可能是他……”   奉宵看着自己昔日的师弟,连恨意都提不起来,只觉得他可悲:“如果不是我,怎么可能在不惊动守阵人的情况下突破桃花阵,守阵人认出了我,小梳也认出了我,反而是你这个与我朝夕相处的师弟,到现在都认不出我。”   奉宵把手里的阵盘展示给南巫看:“你可能都忘了。这个阵盘曾经我设计出来后,是最先给你看的。你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你说这样的阵盘别人用不了,但如果是大师兄的话,一定可以。”   在奉宵的提醒下,南巫想起了昔日的这一段记忆,但当时他并非真心支持南离,他心里幸灾乐祸地巴不得南离走歪路,因为不这样,他此生都没有机会,超过对方。   可惜现在看来,就算奉宵用着他以为不合适的阵盘,修为也止步元婴,在阵法的造诣上,仍旧远强过他。他永远,都无法超越。   门外传来响动,门外的人,似乎在尝试进来。   琉璃却完全不担心,语气间充满作为顶级炼器师的自信:“这间冶炼室是我为自己炼制的本命法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别想进来。”   南巫退到门口,似乎想配合外面的人把门打开。   琉璃的视线冷冷地落在南巫身上:“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去。”   “就算他以前是大师兄,他现在也是魔修了,你当真要帮着他们,帮着天魔,杀了我这个掌门么?”南巫着急起来,威胁琉璃:“我死了事小,但现在天魔的事情还未查清,万一太初山乱起来,无人阻止天魔降世,这样的责任,你担得起么?”   南巫的语气不似作伪,他是真的怕被杀死,也真的到现在都认定天魔与魔修勾结在一起。   琉璃摇摇头,失望地看着南巫,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些人,宁可毁掉惊才艳艳的大师兄,也要扶这个傻子上位。因为人够傻,才好骗,好控制。   南巫应该还不知道天魔的秘密,但他却成了那些人手里,最好用的傀儡。   她轻轻叹了口气:“与天魔勾结的人,不在魔修里面,在太初山。” 第61章   “琉璃,你这话什么意思?”南巫沉声问。   什么叫与天魔勾结的人在太初山?太初山位列三大仙门,是正道魁首,是符阵器三道的领袖。怎么可能做出与天魔勾结之事,就算琉璃想为维护南离找借口,也不必编出这么可笑的谎话吧?   “我知道你不肯信,没事,你看着就好。”琉璃转身走向一个冶炼池,素白的手伸入池中,取走了里面的炎火之精,琉璃搬动池底机关,一个向下的楼梯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没理会目瞪口呆的南巫,对奉宵说:“当年我以为大师兄已经死了,便一直在暗中调查你的死因,结果没想到竟顺藤摸瓜,发现了天魔的隐秘,走吧,我猜你们在太初山逗留,应当也是为了调查此事。”   奉宵看向宴沉,等待他的决定。   宴沉听见有天魔的线索,与顾清远对视一眼,大步朝下走去。   下了楼梯,是一间很小的暗室。暗室四周的墙面上贴着许多古怪的阵图,角落里有个柜子,里面有一些拓印的玉符,还有一些是记录声音和影像的。   “这是,这是……”南巫一个个看过去,神色越发慌乱:“这不是真的!”   没人理会他信不信,琉璃对奉宵说:“大师兄出事后不久,前任掌门就也出了事,云淮和我师尊一致推荐南巫成为新掌门,我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我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他原也想让我加入他们的行列,是以很多事情并不瞒着我,或者说,他其实在有意地暴露一些真相,来试探我的反应。”   “我努力表现出对他的顺从,终于渐渐取得了他的信任,作为对我的奖励,和最终试探,他告诉了我大师兄死亡的真相。”   说到这里,琉璃看向南巫,眼中流露出几分恨意:“他说大师兄是他们让南巫杀死的,他们故意安排两个人去了同一个任务,并给了南巫一包让人短时间陷入麻痹的毒药,和一个可以挖出元婴的匕首。”   南巫脸色有些苍白,他当年,的确是用这两件东西杀死了南离。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南离被他背叛后震惊又痛苦的神色。   南巫张了张嘴,但却连一个辩解的字都说不出来。   “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很想亲手杀了南巫,是理智告诉我,我必须撑下去,因为那背后必然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我要弄清楚他们杀死掌门和大师兄背后的动机。”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太初山一直都隐瞒着一个秘密,那个给世人带来浩劫的天魔,是我们的师祖亲手制作出来的。”   琉璃指着墙上的阵图:“这是当时留下的一部分阵图,我不懂阵法,只把能记住的部分画在了这里。”   “这是……”南巫凑到墙边一一去看墙上的阵图,越看越是心惊,这些阵图的玄奥程度并不比三神阵差,但他从未在太初山的任何一本典籍里见到过。   他能认出其中有一部分和他今天所用的七杀阵有些相似:“这阵法里也动用了毁灭规则的力量?”   “这是吸收恶念转化为毁灭能量的法阵。”奉宵比南巫更快地看懂了阵法图的功能。语气凝重道:“天魔吸收人类的恶念转换成自身所需的能量,他的攻击天生带有毁规则的力量。”   但这还不是阵法最可怕的地方,这个阵法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奉宵缓缓吐出一口气:“它还是一个成长型法阵。那些人赋予了天魔像人类一样的思维能力,他可以自发地思考,学习。并在吸取了足够能量后,进化到下一个阶段。他的实力越强,能够掌控的毁灭之力也越强,当他成长到这个世界能够容纳的力量顶峰时,他便成了毁灭规则的化身。”   琉璃点点头:“没错,太初山当时的掌门不满足于太初山三神阵,他想制作更具有突破性的东西,他集合了当时太初山最优秀的阵法师,符咒师,炼器师,用阵法作为内核,辅以天材地宝淬炼出的身体,再打入一道道符咒不断强化,终于亲手制造了这个怪物出来。”   “这个怪物失控了,他的成长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更可怕的是当发现事情失控的太初山掌门试图毁掉这个他亲手制作的怪物时,天魔已经成就了半神之身,不在需要依附于炼器师为他打造的形体生存。”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失控的天魔在人间制造了一场浩劫,各大门派高手死伤无数,却无法将其消灭,直到乾天仙君横空出世,发现了封印天魔的办法。”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那太师祖在制作天魔的时候,也并非出自灭世的本意。天魔的失控是谁都没想到的,不能太师祖他们吧。”南巫听完琉璃的叙述,有阵法作证,他并不怀疑天魔确为太初山之人所造。   但那又如何,南巫满不在乎地想,太师祖他们的过错顶多是在天魔造成浩劫后,没有承认而已。这种情况下,换做任何一个门派都不会去承认吧?   “如果只是这样,怎么还轮得到你当掌门?”琉璃瞟了南巫一眼:“天魔被封印后,太初山制作天魔的人,就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天魔相关的一切太过危险,绝不可以再碰,必须销毁一切有关天魔的东西,彻底埋葬这个秘密。”   “但另一派见识到天魔的威力后,越发舍不得苦心创造的成果,于是他们记录下了关于天魔的一切,连同那个最初用来操控天魔的传讯符一起,交代给他们的挑选出来的后人。”   “传到我师尊这一代人的时候,那个传讯符在某一天,突然传出了说话声,一个自称天魔的人,要与他们做交易。”   “我不知他们到底交易了什么,但没多久他们就开始着手布置复活天魔的事情,他们甚至买通了无极门的核心弟子,偷出血修功法,在碎石窟设立秘密据点,用血修功法在暗中培植属于天魔的势力。”   “而且他们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消息,现在天魔已经不在乾天秘境里,而是封印在魔教的往生池。”   “他们一边利用血修朝魔修渗透,设法偷出往生池里的圣物,一边在太初山和无极门不断扩大自身势力。”   “再后来,他们假借南巫之手害死了大师兄,又趁掌门悲痛伤神之际,暗算了掌门。彻底掌控了太初山。无极门那边,闫远也已经掌握了绝大部分局面,只等老掌门一死,整个无极门就是他囊中之物。”   “一切都很顺利,唯独偷取圣物的事情出了意外,他们苦心布置好一切,圣物却不知所踪。”   宴沉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后面的事情。“是天魔把这些人耍了,他利用他们在魔教制造缺口,又自己蛊惑两个低级魔修,偷走当年还是婴儿的聂无双。一路躲到东陆。”   “你是说,聂无双就是圣物?”在场的人里只有南巫还在状况外。他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那天魔就在聂无双身上,他就是乾天木所化之人?剑阁的清远长老果然在说谎!”   说谎的清远长老顶着顾青的面具,毫无羞愧之心:“可惜这谎话,骗不过得到了天魔提示的云淮等人。只能骗骗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傻子南淮并没听出顾清远在骂自己,关于天魔的秘密让他震惊不已,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他疑惑地问琉璃:“但还是说不通啊,这些人是疯了吗?有血修圣者的先例,他们怎么还敢继续帮天魔做事?他们不怕天魔降临后,彻底毁灭世界吗?到时候他们一样也会死去。”   宴沉作为最了解天魔的人,当然知道他是怎么蛊惑到那么多人做为他的帮凶:“天魔生来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擅长放大人类的恶念。当人被他蛊惑以后,起初只是想通过他的力量获得一点便利,但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会让人上瘾,一次次满足欲望后,意志薄弱之人就会逐渐沦为欲望的奴隶,在欲望中迷失自我,直至彻底失去理智,沦为天魔的信徒。”   “有件事我想问清楚。”琉璃说道这里,抬头看向宴沉:“封印天魔的乾天木怎么会跑到魔教往生池?”   宴沉伸出手,手指化为树枝,散发出蓬勃的生命气息:“因为我才是乾天木,聂无双……算是我分化出来的半身。”   他并不打算隐瞒,这也算是,对于琉璃提供这么多信息的报答。   琉璃听到这儿,已经想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点点头说:“难怪你能救活大师兄。”   “时候不早了,等把门口那几个杂鱼处理完完,我们也该去乾天秘境对付天魔了。”宴沉的目光挪到奉宵身上:“我们先出去,奉宵,这里的人就留给你自己解决。”   “是,尊主。”   “还有炎火之精,”顾清远惦记着自己的计划走到琉璃面前:“这里的炎火之精可以卖我一块么,我按黑市交易价格给你。”   “是为了消灭天魔用么?”琉璃问。   “嗯。”顾清远点点头。虽然有点绕,不过也算是吧。   琉璃一抬手,房间里的炎火之精从各个冶炼池浮起,琉璃把石头堆在顾清远面前,几乎是齐人高的一摞:“都给你了。”   “用不到这么多。”顾清远有些意外于琉璃的慷慨,这份慷慨让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一丝反常:“你……”   “用不到了。”琉璃说这话时,特意避开了奉宵。   顾清远收取炎火之精的手一顿,隐约猜到什么:“我会替你保密的。”   “谢谢。”琉璃的眼里露出几分真实的感激。   琉璃为众人打开了冶炼室大门。顾清远收起炎火之精与宴沉、奉夜一道走出了冶炼室。   “南离,我……”另一边,南巫对上南离的目光,终于露出几分难堪不安的神色,他把头扭像一边,梗着脖子说:“是我背叛你在先,你要杀便杀吧。”   “我叫奉宵,南离已经死了。”奉宵摸出阵盘,语气淡淡:“我的确很想杀了你,不过等尊主杀了外面的人,太初山还需要有人稳住局面,所以你的命在暂时留着。你既然喜欢当掌门,就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待着好了。”   一道阵法随着奉宵的动作打入南巫体内:“这是我刚刚设计出来的锁灵阵,从今天起,到你破解开这个阵法之前,你都无法再吸收和运转灵力。”   “大师兄?就这么放过他么?”琉璃看着南巫死里逃生,仓皇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平,凭什么南巫对南离做出那样的事情,还可以这么轻易获得原谅。   右护法勾勾唇角。锁灵阵施于南巫体内,除了他自己别人无法帮忙解阵,但南巫的灵力已经被锁,就算他找到了解阵之法,他也无法破解。他这一招虽然没取南巫性命,但也等于彻底废了南巫的修为。   “今天的事多谢你,琉璃。”奉宵料理完南巫,转身看向这个曾经爱慕过自己的姑娘,目光温柔下来:“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们这么多,也谢谢你这些年为我做的。”   琉璃摇摇头:“知道你活着,过得很好,我便觉得都值得了。”   “太初山接下来估计会乱,你如果愿意,可以随我去坤山……”奉宵问。   琉璃笑了笑:“我听说魔教的左右护法是一对,大师兄现在已经找到自己的伴侣了吧?”   奉宵被问得一愣,接着脸上泛起可移的红晕:“阿夜人很好。”   琉璃似是欣慰,又有些落寞,她狼狈地转过身,不让奉宵看见自己的表情:“那就好,大师兄你快走吧。我是炼器一道的掌教,我还有门下的弟子要照顾,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那你保重,有需要帮忙的,可以传讯与我。”右护法没有再多说,大步朝门外走去。   炼器室大门关闭,琉璃吐出一大口深红色的血污,里面夹杂着一些焦黑破碎的内脏。   知道师尊的秘密后,她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为了自保,便整日闷在炼器室中,不问世事。   但那些人还是不放心,给她下了寒毒,她必须每天在这间充满炎火气息的房间待上很久,才能压制寒毒的毒性。   寒毒是止住了,炎火的气息却不断地侵蚀者她的身体。她早已耗空了自己。只不过心里的秘密不说出去,总是心中难安,便努力吊着性命,日复一日地熬着。如今没了心事,倒是不用再强撑下去。可以安心地永眠了。   没有炎火之精的房间变得寒冷起来,寒毒发作让琉璃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她闭上眼睛,安静地坐在冶炼池中一动不动,任由寒气遍布全身,身体化作冰晶。倒真像是一块精心雕琢的琉璃玉一般晶莹剔透。 第62章   宴沉带着顾清远和左右护法来到乾天秘境的入口。乾天秘境开启的消息,不知怎么在修真界传开了,等宴沉一行人来到这里时,四周到处都是企图来秘境碰碰运气的修真者。不仅是仙门中人,还包括一些中立门派和魔修也跟着凑热闹。   入口四周甚至有一些中立门派的商船,停靠在附近做生意,售卖着一些可能会用到的武器装备,阵符伤药。   宴沉看到这一幕,脸色黑如锅底。   他平日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像只吃饱喝足的大猫,懒洋洋地趴在日光下,晒他的肚皮。如今却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捕食者,漆黑的眼瞳充满恶意地打量着周围的不速之客,蛰伏的身体蓄势待发,随时要咬断他们的喉咙。   毕竟这曾经也算是他的家,是他和那个人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是他关于那个人最后的念想,现在却闹市一般,被人随意地进出,翻看。   面对他这副表情,就连最口无遮拦的左护法也乖乖噤声。   而顾清远却完全没注意到,他此时的目光完全聚集在光门前那条断裂的树根上,那里明显被人用大量鲜血泼洒过,甚至连周围的沙子都染成了暗红色。   顾清远抓起一把沙子握在手里,那细细的沙土很快又从他指缝里漏下去。   顾清远当然知道那是谁的血,于是顾清远把脸拉得比宴沉还长,他生气有人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聂无双,更气自己到底还是没把人护住。   四人的出现已经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一袭红衣,俊美异常的高大青年。带着鬼脸面具,手持鬼眼长刀的阴冷护法。手握阵盘,沉稳睿智的阵法师,以及妖艳漂亮的美艳女修。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认得出这四个人就是魔尊和他的三大护法。没认出来的,感受到他们身上毫不掩饰的威压,也不敢上前造次。   只有一些大胆地中立门派,偷偷地录下影像,把四人进入秘境的事情,当做重要情报记录下来。   右护法在这沉默又危险的气氛里左右看看,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深知在这里停留太久容易节外生枝,低声提醒了宴沉一句:“尊主,我们先进去吧。”   “嗯。”宴沉带头一步跨入光门之内。   他像是个不太好客的主人,语气疏冷地与自己的同伴介绍这里的情况。   “乾天秘境分为五个区域,山崖剑冢,万象镜域,传承之地,永寂空间,以及神木森林。”   “剑冢、境域、传承,对应的就是乾天秘境的三件宝物,陨星剑,莫云水镜,和乾天仙君留下的功法。不过这三个地方也同样遍布危机。想得到宝物就要做丧命于此的风险。永寂空间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这里是时空的碎隙,它并非一片完整区域,它分部在秘境的各个角落。普通人掉进来,想再出来就难了,所以你们跟紧我。”   顾清远打量周围,永寂空间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片虚无,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在这里感知不到时空的流动,只有一片永恒的寂静。   宴沉问顾清远:“你打算先找什么?”   “陨星剑找到后还需要进行一千日的淬炼,最花费时间。不如先找他,再去寻其他两样不迟。”顾清远想了想说,虽然很担心聂无双的状况,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合适的见面时机。乾天秘境是乾天木生长的地方,聂无双进入秘境后,秘境会给他一定的保护。   他问宴沉:“剑冢要怎么去?”   “跟我来。”宴沉长腿一迈,消失在那片寂静的空间里。   顾清远跟着上前一步,便觉得周围空间一阵扭曲,接着豁然开朗。有凌冽的山风吹来,夹杂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他此时正站在一片山崖顶上。陡峭的山崖仿佛削砍而成,露出嶙峋的石壁,崎岖的山路上,散落着断裂的长剑,上面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有的半截插在土里,有的锈迹斑斑地倒在地上,有的上面高悬着破碎的骸骨,还有的已经被苔藓和藤蔓覆盖得几乎看不出形状。   “这里是剑冢,当年剑阁掌门率领一百精锐,固守于此,他们死后,所用的剑散落在此处。后来乾天仙君把这里保留下来,把自己的陨星剑也埋在这里。具体位置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方空间是乾天仙君开辟的异空间?”顾清远问,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里的空间规则居然可以被宴沉随意控制。   “可以这么说。除了神木森林是乾天秘境真实的空间以外,其他空间都是乾天仙君的领域所化。”宴沉回答。顾清远注意到,提前乾天仙君的时候,宴沉的语气变得柔和,甚至还带了几分不明显的留恋缱绻,就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看来尊主和乾天仙君相处的不错。竟可以在他领域所化的空间随意出入。”顾清远随意调侃道。说起来,这两个人当时好像的确在一起度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他待我自与旁人不同。”宴沉心虚地抿了抿嘴角。   其实当年他只是一颗不会动的树,乾天仙君待树,自然与旁人不同。他那时总喜欢靠在他的树干上小睡,或者抓他的藤蔓做成秋千来回地荡。   至于宴沉能够自由出入乾天仙君领域所化空间,其实是因为他的树根在这里,这么多年下来,乾天仙君的领域早与乾天木的神力相融,所以他对这里的空间,也拥有一定的支配权限。   顾清远点点头,转过身专心寻找起神剑来。   “小0,需要你上场的时候到了,帮我定位一下陨星剑的位置。”顾清远在心里呼叫系统。   【未发现目标位置。】系统回答道。   顾清远动作一顿:“没发现?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的定位功能一直都很精准,从未出错,只要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都能准确地找到位置所在,就算陨星剑不在秘境内,或者已经损坏,但它现在说未发现,难道陨星剑已经不存在了吗?   这不可能,因为在原著里,聂无双的确是找到陨星剑了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确无法感知到陨星剑的存在。】系统小声嗫嚅道。   顾清远感觉有些奇怪。回忆着原著里对于聂无双寻剑这一段的描述。企图从描述里获得一些提示。但他最后失望地发现,文中并无关于神剑外形或者位置的描写。   原著里乾天秘境开启的时间要比现在晚三十年,聂无双是在顾青的追杀下阴差阳错逃至此处,当时他的修为刚刚突破小乘期,但仍不是顾清远的对手,他伤得很重,用的剑也被顾青的刀刃劈成两截,他躺在地上,面对朝他走来的顾青,心里满是不甘,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柄残破的断剑朝对方刺了过去。   顾青嗤笑一声,用鬼眼罗刹刀拨开断剑。但没想到,那残破断剑居然爆发出巨大的威力,把他的长刀震得脱了手。   聂无双趁机把断剑刺入顾青身体,这一剑让顾青受了重伤,顾青狼狈逃离。而他走后,那把剑也从一开始残破的断剑,变成了陨星剑的模样。只是剑身还有些锈迹和裂纹。   他从秘境抓来一个炼器师,帮他修复。那炼器师告诉他,修复神器,需用最上等的炼器材料,分别是不腐之水,不灭之火。于是有了聂无双后面去魔修黑市买往生池水的事情。   这一段打斗反杀的剧情,描写十分精彩,看得当时顾清远很是过瘾,可如今翻回来看,却发现对于找到神剑没有半点帮助。   “尊主知道陨星剑的模样和具体位置么?”系统指望不上,顾清远只能求助于宴沉。   “我只知道乾天仙君把剑存在这里,但具体的位置,我也不知。”说到这里宴沉想起什么似的,露出几分疑惑:“说起来,陨星剑的确为乾天木所制,但是我在天魔出现前并没见过乾天仙君。”   “那他是从其他人那里得来的?”奉夜猜测道。   宴沉摇摇头:“并非如此,乾天木分两种,像你们之前看到用来雕刻骷髅的乾天木,其实是我身上的能量凝聚后所化,这种木头并不包含规则之力。而陨星剑剑身,乃是用本源乾天木所制,本源乾天木就相当于我身体的一部分,本身也蕴含有规则之力。失去的本源力量除非找回,否则永远无法恢复。”   “所以聂无双是你用本源分化的?”顾清远问。   宴沉:“没错,目前为止,我只尝试过用本源之力分化成聂无双。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这把剑的乾天木来自哪里。”   顾清远:“尊主不是跟乾天仙君很熟吗?怎么没问问他?”   并没有和乾天仙君很熟,甚至连话都没说上的宴沉:……   诡异的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开。   右护法的声音适时响起,跳过了尴尬的话题,把几人注意力引向正轨:“所以尊主的意思是,那块本源乾天木并非是您身上的?”   “嗯。”宴沉低低应了一声,虽然这很不合理,但他确定自己在分化聂无双之前,本源一直是完整的。而乾天仙君他也是在对方封印天魔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那时陨星剑已经在对方手里了。   顾清远低眉沉思,总觉得答案已经离自己很近了。他把得到的信息梳理起来:系统告诉他,无法找到陨星剑。   原文中,聂无双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柄断剑,剑在他手里变成了陨星剑的模样。   宴沉说那柄剑的原料是本源乾天木,而他只在分化聂无双的时候动用过本源。   顾清远脑中如有星轨划过,骤然通明。他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宴沉的手,在宴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塞进他手里,说:“你输入灵力。”   宴沉抿着唇,眼睫如被雨滴砸中的蝴蝶般轻轻颤动,剔透的黑色眼眸垂下来,直直盯着自己手腕处。那只横握过来的手指节修长漂亮,和那个人的很像,触感温热柔软。   他不喜欢被人触碰,换一个人这样冒犯他,他的斧头此刻已经在对方头顶了,可是面对顾清远,宴沉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反而是心跳的节奏如打乱的鼓点般上上下下。内心有一种落入糖浆般粘稠的欣喜,甚至期望对方多握一会儿。   一定是同化又加重了,宴沉自暴自弃地想着,昏头昏脑地往断剑里输入了一道灵力。   剑身发出通明的光,断裂的剑身如抽芽的树枝,不断拉长到三尺长短。剑柄上厚厚的锈迹脱离露出古朴的花纹,和中心镶嵌的深蓝色宝石,宝石光华流转,如万千星辰陨落。   顾清远认得这种宝石,它名叫陨星石,价格贵的离谱,但除了好看并没有什么其他作用。但却是陨星剑的标志。 第63章   宴沉环视四周,他很确定,在他注入灵力之前,这把剑和周围残破的长剑并无什么区别。   他这样想着,俯下身从地上捡起另一把残剑,注入灵力。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手里的长剑又变回最初的样子,而他新注入灵力的那把剑,却成了陨星剑的模样。   宴沉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想,这里的每一把剑都可以是陨星剑,也可以不是陨星剑,关键取决于你。”顾清远说。   “这我知道,但会什么会这样?”宴沉眉头深深拧起,难道陨星剑,不是一把剑吗?   宴沉把长横在胸前,指腹摸过上面深蓝的陨星石,又抚过剑刃,他很确定,这的确就是陨星剑的模样,只是比起千年之前,显得有些破旧了而已。   顾清远:“你说了,这放空间是由乾天仙君的领域所化,在这里,空间规则是可以扭曲改变的。那你有没有想过,除了空间规则,其他规则或许也被更改了,比如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顾清远拿过宴沉手里的剑:“你难道不奇怪吗?陨星剑当年是排名第一的神剑,威力还在你的开天斧之上,既然是神剑,不过是在领域里放了区区一千多年,怎么会残破到如今这般地步?”   “那是为何?”宴沉顺着顾清远的话问。   顾清远:“因为真正的陨星剑早就不在这里了,这些残剑只是由剑灵所化的虚像。”   宴沉:“那真正的剑在哪里?”   顾清远抬眼看着他,不语。   “我?”宴沉明白了顾清远的意思。只有剑灵接触到乾天木本源的力量,它才是真正的陨星剑,如果没有,那他便只是个毫无威力的剑灵而已。   顾清远笑起来:“也可以是聂无双。”   宴沉仍有些疑问:“那也不对,照你的意思,这柄剑只能被我和聂无双使用,那当年乾天仙君又是如何控制这把剑的,当年他手里的东西,可不是剑灵。”   “他用的当然不是剑灵,只是他走的时候,把真正的剑身带走了,只剩下剑灵。”顾清远说。到这里,他已经猜透了陨星剑,或者说是乾天仙君的秘密。   他又被原著误导了,修复顶级神器的确需要往生池水和炎火之精,但他手里的这把剑不不需要。是给书里聂无双修复神器的炼器师弄错了。   而之所以修复神剑的步骤产生了效果,其实是因为聂无双的心里作用,他一开始看见了神剑残破的样子,所以即使神剑恢复成陨星剑的模样,在他心里仍是残破的。而在进行修复以后,他认为神剑已经恢复如初,所以陨星剑便恢复了。   “剑灵也并非不可用,如果是你,或者聂无双拿着,有乾天木的本源气息支撑,这把剑依然可以发挥他原本的威力,但如果用剑的人是我……”顾清远拿起陨星剑朝前一刺,陨星剑撞击在岩石上,剑身碎成两截,前面的一截在掉落后消失无踪,手里的一截则又恢复成断剑的模样。   顾远清把断剑塞回宴沉手里:“就需要一块额外的本源乾天木制作成剑身。”   宴沉听懂了顾清远的暗示,他好气又好笑,这人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来,他知道本源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吗?   “本源乾天木是我的立身之本,分化出聂无双,我花了几百年才勉强恢复,现在天魔未除,我不可能冒险再取一块本源木交给你做剑。”   顾清远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小块。”   宴沉仍是拒绝:“我现在身上剩余的本源乾天木只够我勉强维持形体,若再缺失……”   顾清远懂了他的意思,若再缺失,宴沉只怕就会成了残疾人缺胳膊断腿的模样。可他有什么办法,他非拿到那块乾天木不可。于是顾清远不说话,继续用渴求的目光望着宴沉。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劝了。总不能说,我真的很需要这把剑,所以把你的胳膊砍下来一截给我吧?   就算宴沉现在因为受聂无双的状态影响,对他态度出奇,也必然不会接受他这样的提议。   “别这么看我,没用。”果然下一秒宴沉伸出手把他的脑袋拧向另一个方向。   顾清远没用在转回去,他盯着山崖下叹气,他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事情似乎显然了僵局。   忽然他的胳膊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顾清远下意识低头看去,是一截瓷白的木料,比玉石更剔透,比绸缎更光滑。   顾清远不可置信地猛转过身。宴沉右手拿着斧子,而左边从肩膀一下都不见了踪影。没有流血,只是脸色看上去比平时更苍白了。   “够么?”   “你……疼不疼?”顾清远握住木料的另一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他没想到宴沉竟然真的能为他的要求做到这种程度。   “疼死了。”他声音虚弱而沙哑,配上他这副苍白虚弱的状态,倒透出一股别样的风情,如病弱美人一般,让人又想要把他揉进怀里好好保护,又想要狠狠地弄哭他。   当然这只是看上去,事实是谁敢在宴大美人面前造次,估计以后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永世长眠地下了。   果然下一秒,这人就露出了他恶劣的一面。锋利的开天斧斧刃刮过顾清远的脖子,少了一条左臂的宴沉表情凶残地威胁他:“所以如果任务失败,我会把你的四肢一只一只砍下来。来还我今天承受的代价。”   顾清远看着那条缺失的左臂,没有理会他的威胁,把木料接过来:“知道了,谢谢。”   谢谢你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于此同时,正在传承之地的聂无双忽然感觉左臂与肩膀连接处,传来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人生生用斧头砍断了他的胳膊一样。   “唔。”聂无双捂住左肩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殷寒剑不耐地回头问他。他们进入乾天秘境后就来到这里——一座巨大的宫殿迷宫,他在里面已经绕了多日,仍旧没有发现传承功法的位置,反而是遇见了几波来碰运气的修真者。   这让殷寒剑变得更加急躁起来,他没想到秘境开启的消息竟然传出去的这么快,他必须加快速度了,不然若是让别人抢先得到乾天仙君的功法,他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   聂无双奇怪地活动了一下左臂,那里明明并没有受伤那突然出现的疼痛是一场幻觉似的,聂无双摇摇头,低声回答:“我没事。”   殷寒剑轻哼一声,没为难他,继续朝前走。   进入秘境后,他原本是想尽快处理掉聂无双的,但他很快发现把聂无双带在身边,竟然有意外的作用。   这座宫殿并不像看起来这么安全,相反里面危机四伏,布满各式机关,稍有不慎,就连他这样的修为也可能中招。   先前他把队伍分开时探路,几名弟子就因为不幸触发了一个机关,被挤压在一起的石板压成了肉饼。他自己也在一个毒气机关下差点中招。但有聂无双在的一队,机关永远不会触发。这让殷寒剑改变了态度,把聂无双时刻带在身侧,当做护身符使用。   他甚至会在每一次经过岔路时,询问聂无双的意见,让他来选择想走哪条路。这效果也十分明显,自从让聂无双选路以后,他们就没在同一条路上绕过圈子。   队伍很快再次来到一个岔路口,直走的甬道看起来和现在的没有太多区别,而右拐的则是一个陡峭的上坡,两侧更为狭窄逼仄,气氛阴森森的,地上有一些成分不明的粘稠液体“这次你想走哪边?”殷寒剑问聂无双。   “右边。”聂无双说。   殷寒剑点点头,示意弟子们走右边。   打头弟子朝上走了一步,脚下滑腻的黏液让他从坡道上滑了下来,砸在后面的弟子身上。他狼狈地爬起身,用净身术抹掉身上腥臭的黏液,求助般看向殷寒剑:“师尊,这条路不行的吧……”   “你确定是这条路?”殷寒剑眯着眼睛看向聂无双,这一路对方都表现的很配合,但也不排除是在演戏,他需要聂无双,但并不能对他完全信任。   聂无双没说话,自己走到最前面。甬道狭窄,一人通过都有些勉强,直接走黏液湿滑,御剑空间不够。他摸了摸两侧的岩壁,上方的位置倒还算干净,他用手脚抵在两侧支撑着朝前方走去。不知道为何,他有种很强的预感,他想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没错,他也想找到那本乾天仙君的秘籍。虽然师尊的教导很好,但是他仍渴望能更快地变强,他离仇人的实力差得太远,离师尊的境界也差得太远,他想报仇,想保护师尊,他不想再遇见像之前那样的情况,仇人近在眼前,他却只能看着,师尊因为保护他而独自面对危险,而他依然只能看着。   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殷寒剑在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对方呢?虽然对方对于解决机关,寻找秘籍没什么帮助,但解决路上遇见的竞争者却比谁都利索。   聂无双一路朝上爬去,狭窄的石道豁然开朗。他从甬道爬出来,面前是一个开阔的空地,天光从上方投射下来,照在空地的中心,那里立着一座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传承之地”。   是他的错觉吗?聂无双盯着石碑出神地想,这石碑上的字,为何与他师尊的字迹那么像? 第64章   聂无双满心疑惑地上前,用手去触摸石碑上上的刻字,顺着笔画向下描摹。   石碑倏然发出轻响,接着向下陷入,像是一柄归鞘的剑。   随着石碑的顶端严丝合缝地扣入地底,石碑后面一块巴掌大小的石板应声翻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一枚精致小巧的玉符。   “找到了,就是这个!传承之玉!”紧跟上来的殷寒剑激动地一把拉住聂无双的衣领,把他扯到身后,抢先蹲下身去捡盒子里的那枚玉符。   他五指扣住玉符的边缘,试图把玉符拿起来,但那玉符仿佛是和下面的石头粘在一起了,任他怎么扣弄,都纹丝不动。   周围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贴地爬行。   弟子们害怕地左瞧右看,却没能发现声音的来源。   “师尊,好像有点不对劲……”其中一个弟子小声提醒道。   啪嗒!一滴黏液落在殷寒剑头顶。殷寒剑警觉地握剑,抬头,正对上一双巨大的黄褐色蛇瞳。   那是一只几十米长的巨蟒,正从石壁上一个一米左右的裂隙里钻出来,只见半截蛇身探出,巨大的蛇头就悬在石碑正上方。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出现,甚至没人察觉到他的气息,包括殷寒剑。   “蛇,有蛇!”殷寒剑的弟子后知后觉地喊出声来。   殷寒剑不敢怠慢,起手便是一道裹挟着冰霜气息的剑刃砍向巨蟒的脑袋。   巨蟒动作敏捷地躲开,蛇尾一摆,重重击打在殷寒剑身上,把他抽得倒飞出去。   一击得手的蛇妖在空地上盘卷起身体,上腹高高抬起,朝殷寒剑大吼一声。尖利的獠牙,和猩红的信子在口中若隐若现,属于大乘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吼!”蛇妖发出一声威胁般的低吼,似乎是在警告驱赶这些人离开。   但费心心思找到这里的殷寒剑哪里舍得放弃唾手可得的玉符,他大声命令弟子结剑阵,围攻面前的蛇妖。   冰寒的剑气在空地间肆虐,让这里的温度急速下降,殷寒剑不断用剑意化出冰刃封锁蛇妖的动作。在一干弟子的辅助下,与巨蟒缠斗在一起。   聂无双并未参战,他趁着众人打斗的空隙,快步靠近石碑,伸手去取里面的玉符。这次,竟是轻轻一拿便取到手了。   殷寒剑与蛇缠斗期间也没忘记分神看顾玉符的位置,发现聂无双竟然私自去取玉符,而且还得了手。立刻用剑技甩开巨蟒,朝聂无双这边扑过来。可怜围攻巨蟒的弟子,失去了殷寒剑这个主心骨,完全不是巨蟒的对手,被巨蟒一口咬断脖子,囫囵吞入腹中。   殷寒剑对弟子的惨叫声充耳不闻,眼里只有那块玉符,那是他辛辛苦苦找到的东西,他突破境界飞升成仙的希望,殷寒剑不允许它落入旁人之手,他怒不可遏地大喝:“聂无双,你给我站住!”   聂无双知道跑不过,索性挺了下来,他把玉符捏在手里,威胁殷寒剑:“你若在上前,我便毁了这玉符,到时谁也别想得到。”   殷寒剑脚步一顿,瞥向朝这边追来的巨蟒,心念电转:“好,我不追你,那玉符你先拿着,不过这巨蟒,明显是看守玉符的,你拿着玉符它也不会放过你,不如我们合作?这功法又不是只能一个人学,我们可以共享,不是么?”   是了,这蛇如果是为了守护传承功法而存在,聂无双拿了玉符,巨蟒必不可能放过他。自己只要跟在其后,等巨蟒攻击聂无双的时候,伺机杀死巨蟒再抢夺玉符。   这样想着,殷寒剑故意放慢了脚步,任由巨蟒抢在他前面冲到聂无双面前。   聂无双捏着长剑与巨蟒四目相对。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巨蟒的对手。但对上巨蟒的眼睛,他有种很奇怪的预感,这蟒蛇对自己似乎并无什么敌意。   想起先前在秘境中的种种怪事,聂无双决定赌一把,他既然是这乾天秘境名义上的主人,说不定这巨蟒,并不会伤害他。   聂无双这样想着,将身体放松下来,安静地与巨大的蛇瞳对视,任由它一点点凑近自己。   “嘶嘶。”巨大的蛇头把聂无双拱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条猩红地芯子擦过他的脸侧,似乎在确认着什么。接着巨蛇用长长的蛇尾将他卷缠起来,送到路口的位置,把他朝前推了推,仿佛是在催促他离开。   聂无双不在耽搁,转身跑向远处。   “不许走,把传承之玉给我!”身后传来殷寒剑歇斯底里的声音。   巨蟒黄褐色的蛇瞳危险地竖成一道细线,蛇头向上抬起,转身重重咬向试图从背后偷袭的殷寒剑。   一蛇一人再次战到一处。狭窄的甬道对于灵活的巨蟒来说,移动起来更加有力。   没了弟子的支援,殷寒剑渐渐不是巨蟒的对手。他想尽办法甩开巨蟒去追聂无双,凭借记忆他朝着聂无双离开的路跑过去,脚下的石板却突然一块块向下裂开,露出一片黑寂的空间。殷寒剑察觉不对,急忙挥剑,借力朝上越起,却被紧追而来的巨蟒一个甩尾,重重地抽入空间裂缝之中。   聂无双在甬道里飞快地移动,想起欧阳非与他说起的那面镜子。欧阳非说那面镜子能回到过去,改变过去。聂无双倒不觉得过去是能够肆意改变的,不过若真是可以回到过去,聂无双倒是打算躲进镜中修炼一段时间,等突破大乘期了在返回。这样便不必担心时间不够用的问题了。   这样想着,聂无双跑过两个路口,看见一片亮闪闪的东西在反光,他大步朝那处跑过去,离近了,便见一方镜子组成的空间。   聂无双一步迈了进去,回头却发现来时的甬道不见了,前后左右仅剩下镜子。   聂无双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瞥见旁边有道人影,他警觉地转过身,但那人却仿佛根本没瞧见他似的。   聂无双定神一看,才发现,那人竟是在镜子之中,他身边的环境与自己这里并不相同,是一片黑漆漆的空间之中。   聂无双继续往前走,又发现了不少像这样映着人像的镜子,有的是在插满残旧的剑刃的山崖上,有的是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更多的是在刚刚自己路过的甬道中。   聂无双明白过来,这镜子里映射的竟然是这个秘境各处的影像。那些人都是来秘境寻宝的探险者,甬道对应这传承功法,镜子空间隐藏着可以回到过去的水镜,那个山崖如果没猜错藏的应该是神剑陨星。至于黑漆漆的空间,聂无双没什么头绪,只是能本能地感觉到那里似乎很危险。   聂无双目光一凝,落在在其中一面镜子上,他看见了四个熟悉的身影。魔尊,顾青,以及左右护法。   聂无双眯起眼睛,原来他们也进来了。   聂无双的目光很快被宴沉缺失了的一条左臂吸引过去。他下意识地按住肩膀,又回忆起先前的疼痛。奇怪,宴沉的胳膊怎么没了,他那样的实力,有谁这么大的本事能砍断他一条手臂,难道是进入秘境前受的伤?   还有,顾青盘膝坐着在地上是在做什么?他手里的是什么……一柄剑?他不是用刀的吗?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把剑,应该就是乾天仙君曾经用的武器,神器谱排名第一的陨星剑。   陨星剑在顾青手上,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他必须更抓紧才行。   宴沉有所感应地抬起头,朝虚空中看去。他感觉有人在窥视这里。   “尊主,怎么了?”右护法问。   宴沉扫视过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摇摇头,继续守在顾清远身边:“没什么。”   新做的长剑不需要用往生池水和炎火之精锻造,但顾清远要使用这把剑,还需要时间炼化。这段时间,宴沉三人边守在顾清远旁边等他炼化陨星剑。   炼化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很多,宴沉记得自己最初炼化开天斧的时候,整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其中艰难程度,不下与一场恶战。现在顾清远才炼了小半日,那陨星剑就已经与他的灵气融合了大半。宴沉记得乾天木可不像普通木系材料那般温和,它能力极为活跃,很难压制。为何到了顾清远手里,竟乖顺地如同绵阳一般?   又过了一个时辰,顾清远已经完全炼化了手里的陨星剑。他把剑收进空间,说起来,这才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件真正属于他的本命神器。   “我们现在去万象镜域寻莫云水镜吧。”顾清远对宴沉说。   “好。”宴沉带他们朝山崖下走,可走了一会儿,他们仍在剑冢的范围内。   宴沉似乎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顾清远说:“聂无双比我们先到了。他排斥我们过去,所以,现在我们无法到达镜域。”   “聂无双在这个秘境的权限比你高么?”顾清远想了想问。同样是乾天木,宴沉想去,聂无双不想他去,为什么结果是遵从了聂无双的意愿?   “之前不是,但在他拿到传承之玉之后,是的。他拥有秘境的控制权。”宴沉说。   “早知道我们先去抢传承之玉了。”奉夜遗憾地说:“那岂不是一拿到,就可以直接控制聂无双出现,把人抓回去?”   奉宵摇摇头:“在你抓他回去前,恐怕他会先投靠天魔。”   “我倒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顾清远摘下面具说:“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去寻他,我会尽量和他解释清楚,顺便找到莫云水镜。”   宴沉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眸子里跳动着几分不安:“那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我有把握。”顾清远倒是语气轻松。   宴沉却不知为何,心底的不安更浓了,他不太愿意放顾清远这么离开,但计划是早定好的,他不可能轻易放弃损失了一条手臂换来的计划。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嘱咐顾清远:“如果有危险,回来找我,不要逞强,还有,我说砍你四肢的话……不是认真的。”   想不到这家伙还有这么嘴硬心软的一面。顾清远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大模大样地在宴沉肩膀上轻拍了一记:“知道了,等我好消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面具一摘:我找徒弟去了!   聂无双:……(已黑化) 第65章   聂无双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顾青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   顾青用那张脸带着自已不熟悉的灿烂笑容,和和气气地看向宴沉,同他说着什么。   而宴沉看顾青的神色,也不像是魔尊,至少不像是他印象中那位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魔尊。   这一刻,聂无双感觉似乎有很多思绪在脑海飘过,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脑海一片空空。   顾青就是清远?他最恨的仇人就是他最爱的师尊?   聂无双不想相信这个事实,这让他怎么相信呢?   顾青杀了他的父母,毁了他的师门。就算宴沉说,自已的父母并非自已真正的父母,而是心怀不轨的魔教叛徒,但庇护自已的师门却是无辜的,如果不是自已运气好,此刻早被对方带回魔教关押,他永远无法原谅顾青所造成的伤害。   而师尊却是把他从黑暗里带出来的那个人。他保护自已,教导自已,陪伴自已。聂无双视他为至亲,甚至挚爱之人。他甚至怕他生气,连自已对他的感情,都不敢表露半分。   这两个人怎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聂无双拼命地在脑海里寻找证据反驳。   顾青和师尊曾经不是有过一战吗?那时自已也去了现场,清楚地看见两人战在一处。   所以应该不是同一人的对不对?   毕竟一个人不可能同时修炼正魔两道的功法不是么?   师尊对自已那么好,怎么可能是顾青扮的。   再说如果师尊真的是顾青,那他有无数机会可以把自已打包送去魔教的……   可万一真的是呢?万一师尊真的是顾青假扮的,是造成自已一切不幸的凶手,连他对自已的好也都是别有用心呢?   聂无双控制不住地这样想着,思绪纷乱,发红的眼睛只勾勾地盯着镜子,呼吸凌乱而急促,身体有些神经质地发抖。他感觉身体里有种力量,正在失控。   镜子里,顾青和宴沉一行人分开了。   聂无双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他要去弄清楚这人的身份,如果是顾青在假扮师尊,那他正好杀了顾青报仇,如果顾青和师尊是一个人,那他……至少要知道原因。   至于找莫云水镜,聂无双倒是没花什么功夫,那面镜子简直像是自已送到他面前的。那是一面看起来和普通镜子差不多的等身铜镜差,镜面平整光滑如同水面一般。   当聂无双把手伸进去时,手可以轻松穿过镜面。   但聂无双尝试了很多方式进入镜子中的异时空,都失败了。他就算整个人穿过镜子,也只会出现在镜子的背面。   若不是镜子上明显的时空之力波动,聂无双简直以为自已找错了镜子。   莫云水镜无法装入空间,聂无双只好找了一块绸布将其裹住背在身后,那镜子几乎与他等高携带起来十分麻烦。   聂无双带着包好的镜子,离开万象镜域,回到传承之地的迷宫中央,那个存放着传承功法的区域。他打算在这里一边修炼,一边等顾青找过来。这样万一顾青对他强行出手,他可以接住巨蟒的力量对付对方。   顾清远按照宴沉说的位置走到一个剑冢与其他空间的接点,他看见前面有一片开阔的空间,这里与宴沉所说的镜域并不相似,倒是有些像传承之地。   奇怪。顾清远一边朝前走,一边疑惑地想着,聂无双不是应该在镜域吗?为什么自已却来到了传承之地。他不想见到自已吗?还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已来秘境?   顾清远正出神,便见石碑后面冒出一颗脑袋。那人转过身来,露出属于聂无双的脸。   “师尊?”聂无双上前一步,表情又惊又喜:“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要问你呢!”顾清远没看见聂无双之前,担心得不行,见到人好好的,却又莫名生气起来。   顾清远平日里声音便冷,生气的时候,声音更像是沁过了冰水似的,寒气逼人:“我那日不是让你乖乖待在房中等我吗?自作主张的乱跑什么?以为这样是在帮我?”   熟悉的语气让聂无双心底微颤,差点没绷住表情。这分明就是他最熟悉的师尊,只有师尊会这样,把自已的温柔尽数掩藏在那冷冰冰的外表下,明明眼里的关心和在意都已经藏不住了。   “我……”聂无双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复杂:“对不起,让师尊担心了。”   比自已还高半个头的俊朗青年低垂着眉眼,乖得不行。   顾清远总是对聂无双这副模样没有任何抵抗力,轻咳一声,揭过此事:“我知道你也是想帮我,不过下次这种事,不许自作主张。”   “嗯。”聂无双闷闷地应了一声。   顾清远感觉到聂无双有些沉闷,只当他是被自已说了,心情不好,便安慰道:“不过总算你无恙,也不知你这些日子,如何过得?”   聂无双简单说了被殷寒剑抓走,强迫自已帮他找到乾天秘境里的传承之玉的事情,但他有意隐瞒了在秘境中的经历,只说:“这密道里隐藏着不少致命机关,殷寒剑和他的手下不慎落入机关身死,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秘境中了。”   “所以你还没找到传承之玉?”顾清远惊讶地问,照宴沉的分析,聂无双应该已经拿到传承之玉,也找到万象镜域了才对。可现在聂无双却什么也没找到,还在传承之地待着。   “没有。”聂无双表情无辜,一双眼眸直直望着顾清远:“师尊也想要传承之玉吗?”   “倒也没有。”顾清远心虚地摸摸鼻尖,他其实更想要莫云水镜:“那你一直呆在传承之地?没去过其他地方吗?比如一个有镜子的地方?”   顾清远不知道万象镜域具体是什么模样,那里连宴沉都没去过。他只能猜测着问。   “有镜子的地方?”聂无双怔了一下,随即缓缓摇头:“没,不过我倒是听欧阳非说,这秘境里有一面可以回到过去的镜子。师尊需要那面镜子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找?”   “也好。”顾清远完全没有怀疑自已养大的徒弟,毕竟聂无双说话的语气神色一如往常。再说,崽崽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肯定不会说谎骗师尊的。   聂无双抬起头,眼里星光明灭:“师尊怎么不奇怪为何那么多人遇见机关,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顾清远当然不担心了,毕竟宴沉都说,聂无双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当然这话不能这么说,所以顾清远解释道:“你是乾天木嘛,这里怎么说都算是你的老家,你自然会逢凶化吉。”   聂无双弯起嘴角:“嗯,的确是这样,师尊英明。”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吧。有你在,我们一定能顺利找到莫云水镜的。”顾清远说:“等找到镜子,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聂无双偏过头,语气里带着疑惑:“什么事啊这么神秘?师尊不能现在说吗?”   “现在可不行。”顾清远想,现在告诉你,万一一转头你自已跑了,躲到哪个空间里闭关个三五十年,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聂无双眼神淡下来,转身从空间拿出一盘点心,递到顾清远面前:“师尊吃点心吗?”   顾清远有些惊讶:“你还随身带着这个?”   聂无双语气温柔:“师尊喜欢吃,离开剑阁时,我便备了一些,毕竟出门在外,不能随时给师尊做。”   “有心了。”顾清远捻起一块,送入口中。   口感酥脆,味道……   一小股极淡的苦味漫过舌尖,随即被浓郁的甜香冲散,无影无踪,仿佛只是顾清远的味觉开了个小差。顾清远压根没往旁的事上想。   “好吃么?”聂无双问他。   “你做的,自然……”顾清远正说着话,忽然感觉到身体有些异常,内府的灵气骤然变得粘稠滞涩,麻痹感从下腹蔓延到指尖。   顾清远无力地向后倒去,落入聂无双早准备好的怀抱中。   “点心……有毒?”顾清远全身只剩下脑袋还能动,他用力撑开眼睛,盯着头顶的聂无双,说话的时候舌尖还有些钝钝的麻痹感。   点心是聂无双拿出来的,在自已中毒后他也没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顾清远几乎可以确定,这毒是聂无双下的。但他仍完全搞不明白,好端端的,聂无双为什么忽然给自已下毒?   “是我。”聂无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把顾清远摆在石碑边,让他后背依靠着石碑,不至于躺下去,然在顾清远面前坐下。   “为什么?”顾清远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跟着聂无双转,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突然给自已下毒的徒弟给看懂了似的。   聂无双低头,闷闷地发出一声气音,像是在笑。   他解开顾清远腰间的储物袋递到顾清远手边,用顾清远从没听过的命令口吻说:“打开它。”   储物袋里有什么,顾清远自已再清楚不过:除了常用的那些材料,符咒,法器外,里面还有三样绝对不能被聂无双看见的东西,鬼脸面具,鬼眼罗刹刀,还有魔教大护法的身份令牌。   至于那把陨星剑,因为已经完全炼化,所以收在内府中,倒是不在储物袋里。   打开是绝对不能现在打开的。顾清远捂住自已岌岌可危的马甲,试图再挽救一下,只是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让聂无双变成了这副模样。所以只能选择继续扮演师尊的角色。   绝对不能心虚,顾清远想,心虚就会败北。   “你这是干什么?”他毫不理聂无双的要求,反质问聂无双。   “我说,打开它,现在。”   顾清远没想到,聂无双也不理自已的话,语气更加严厉地命令自已,甚至还拿那把自已送他的剑,抵着自已的脖子。   顾清远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线,费尽全力把下巴尖往上抬了一毫米,怒道:“聂无双,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要欺师灭祖吗?”   只是因为中毒,这说话的声音,便有些有气无力的,生气的表情也显得弱气了几分,眼尾的红晕倒是半点不掺假,让聂无双没来由地想起顾清远上次中毒时的情状。   “欺师灭祖?”聂无双用指尖捏住顾清远的下巴,俯身凑近,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似的,他表情忽然有些空茫,试探地用嘴唇轻轻碰了碰顾清远的。   “是这样么?”聂无双抬眼,有些狼狈又有些快意地盯着顾清远,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地重重吻了上去。   “唔!”顾清远眼睛倏地瞪圆了,像一只受惊地猫。但他的手脚都使不上力气,最后只能用牙来表达自已的抗议。他用力去咬聂无双的嘴唇。   “喀啦。”   顾清远下颌骨的连接处一阵疼痛,刚咬住的唇游鱼般从齿间滑脱。竟是聂无双用手把的他的下巴捏脱臼了。   “抱歉师尊,”聂无双帮顾清远把下颌骨推回远处,有些心疼地垂眼看着顾清远两颊被捏红的痕迹:“我的血液可以解毒,所以,不能让你咬下去。”   ……   下巴脱臼一回,顾清远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但他此时更想知道的是,聂无双为什么要亲他!难道他给自已下毒就是为了亲自已,想不到他居然对自已抱有这样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我把你当徒弟,你他喵的居然想睡我? 第66章   “小0,主角他他他不是直男吗?”顾清远在心里大声呼救,语气前所未有地慌乱。   【这……】系统比顾清远还慌,好好的主角怎么说弯就弯,他飞快地翻看过一遍原著,发出灵魂一问:【原著里又没写他的感情戏。会不会他一开始就不直?】顾清远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脑袋里,像是烧了一壶开水,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热气,理智都被蒸发了:“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你就从了他?】系统用么得感情的声音回答:【反正你本来也是弯的。】“那怎么行,我又不喜欢他,我只把他当徒弟。”顾清远涨红着脸说。   【为什么不喜欢,他长得不好看吗?】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我不喜欢他这个类型。”   【你喜欢什么类型?】   “唔,宴沉那种?”   【可聂无双和宴沉不是一个人么?】   “……”顾清远沉默下来。   虽然他知道这是个事实,但现实里,他一直把两个人分得很清楚。   聂无双是主角,是徒弟,是保护对象。宴沉是反派,是魔尊,是合作伙伴。   顾清远在初见宴沉的时候,的确对他那张脸起过一些心思,不过后来发现他心有所属后,加上被他算计过两次,便也渐渐没了想法。   后来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他也不是当年那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了。虽然不到百岁的年龄在这个世界仍然很年轻,但顾清远便一心只想解决天魔的事情,保住自家徒弟,旁的心思,倒是基本没想过了。   这么一想,顾清远又觉得十分委屈,他忙活天魔的事情,一人分饰两角,在魔教和剑阁来回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自己这么唯一的一个徒弟。   一开始的确,他对聂无双只是怀着那么几分同情,帮他更多的是为了任务,为了自己也能活的更久一点。但时间长了,就这么相依为命着,他也把聂无双当成了亲人。   现在聂无双居然用这种手段对付他?就算是真的喜欢自己,小兔崽子不能好好表白吗?上哪学的这么一套下毒强吻的渣攻套路?   “师尊在想什么?”聂无双的声音突兀地打断顾清远的思绪。   顾清远抬眼时,还能看到他眼底没来得及藏起的几分不安,不过那些不安很快就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顾清远不熟悉的阴鹜神色。   顾清远不想和这样的聂无双说话。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吻,激起的晕红已经渐渐消退。顾清远的心跳也逐渐平复下来。他垂着眼,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不语。   “师尊是在生气?”   相处这些时日,聂无双早已发现,顾清远掩藏在冷漠外表下的内心其实十分好懂,他脸上虽然表情不多,但是情绪却总写在眼睛里,尤其是对于亲近的人,他从不掩藏真实的情绪。   即使是现在。   聂无双抬起顾清远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喜欢看师尊的眼睛里盛着自己的影子,这会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在师尊心里,自己是十分重要的。   “聂无双!”被捧着脸的顾清远终于忍不住了:“你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种手段和我谈?”   聂无双捏着顾清远的储物袋丢在顾清远手边:“打开它。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怎么又绕回这个储物袋了?顾清远这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恐怕自己会错意了,聂无双今天这番举动,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   他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开始怀疑自己顾青的那个身份了?   可是不应该啊?顾清远反思自己,他一直做得十分小心,按说不应该在聂无双面前露了马脚。何况曾经为了向宴沉证明身份,他连傀儡术都专门去学了,聂无双是亲眼见过顾青和清远长老站在一起的,又怎么会突然怀疑其自己的身份呢?   储物袋是绝对不能打开的,现在的情况已经很被动了,如果再证实自己是顾青,后面的事情顾清远简直不敢想。毕竟原文里顾青死得可以说是相当凄惨。   看聂无双的表现,他对自己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别管是什么情分了,反正总比把自己当仇人杀完了还要点魂灯好。   顾清远继续嘴硬:“这里面都是我私人的东西,我不会给任何人看,你是我徒弟也不行。你不如干脆杀了我吧,我死了,这储物袋就是无主之物了,你可以随意打开。”   “师尊明知道,我不会杀你。”聂无双暗示地用指尖蹭过顾清远的颈侧,锁骨,隔着衣服,一路向下。“但你若是不答应,我不介意,对你做点比刚才更过分的事。”   顾清远紧张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更,更过分的事?   顾清远硬气不起来了,他刚刚敢放狠话,就是看准了聂无双不敢杀他,但聂无双说的这个更过分的事,他不敢赌,毕竟聂无双看他的眼神,跟狗看盘子里的肉也没什么区别。他现在点个头,聂无双只怕直接就开动了。   他一个恋爱还没谈过,初吻还没交出去的大好青年,怎么能这么对他!   哦,初吻刚刚已经交出去了。顾清远近乎绝望地想。   但要他放低了姿态去求自己徒弟,顾清远又有些拉不下脸来,他别扭地把眼睛转向一边:“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我拿给你就是。”   “那好,面具给我。”聂无双朝顾清远伸出手。   顾清远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他没想错,聂无双的确是怀疑他身份了:“什么面具?”   “银色,鬼脸面具。”聂无双死死盯着顾清远的眼睛:“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么,魔教大护法,顾青?”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聂无双语气里终于忍不住带上几分压抑许久的恨。   “原来你知道了。”顾清远终于明白,聂无双不仅仅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他只怕已经掌握了十分确定的证据。   聂无双指了指空地不远处,一团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刚刚我也说谎了,师尊说的万象镜域其实我已经去过,我在那的镜子里看见你和宴沉走在一起,看见你炼化了陨星剑,看见你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怪不得。”万象镜域还有类似监控室的东西存在?怪不得会忽然对自己态度大变。顾清远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伪装的好好的,突然就掉了马。   只是顾清远想不通,聂无双不是恨着顾青的吗?那他为什么要亲自己?   聂无双:“所以师尊这是终于肯承认了?”   “我只能说,你见到的顾青和清远长老,都是我。”顾清远并不想认下顾青这个身份,他不是顾青,他是顾清远。但这没办法和聂无双说,说得深了,便违背了系统的保密规则,是会被抹杀的。   聂无双明明知道答案,但听见顾清远亲口承认的这一刻,仍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攥紧了似的难受起来,他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   顾清远想既然说出来了,就干脆直接把自己原本打算告诉聂无双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好了,知道了真相,聂无双说不定还能放他一马。   “那日你也听见了,你的父母其实并非是你父母,你原本被宴沉作为魔教圣物,存放在往生池,你的体内封印着天魔,他蛊惑了看守的魔修,把你偷走带到东陆。宴沉命令顾青将你带回就是为了继续将你送回往生池里封印……”   聂无双听到这里,语气有些森寒地打断顾清远:“所以你杀了我父母,屠了我的师门,也是为了将再送回往生池封印吗?师尊?”   “我没有,那不是你父母,你师门的人虽然死了,但我……”顾清远想辩解。   可聂无双却明显没有在听他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念起来:“你把亲手毁了我所珍视的一切,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向绝望,然后你又用另一个身份接近我,救赎我,我视你重若性命,到头来却发现又是一场骗局。这一次,你想要什么呢,师尊?”   他的眼瞳越来越红,仿佛入魔一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陌生。   “聂无双,你冷静一点,你现在状态不对。”顾清远想要按住聂无双,但是他的手臂沉得根本抬不起来。   聂无双已经欺身上前,把顾清远压在石柱上,英挺的鼻尖凑在顾清远颈间深嗅。然后恶犬般重重地咬在顾清远锁骨下方的位置。   血很快渗了出来。   “嘶,你属狗的么?松开!”顾清远疼地咧了下嘴。他感觉聂无双现在的状态,和先前魔降仪式时候的状态有些类似,说不定是因为情绪变化导致天魔趁虚而入影响了他的神志。   这样下去很危险。如果聂无双被天魔彻底抢走了身体,那就一切都完了。   可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   而聂无双的动作越发失控。顾清远衣服被扯得破碎,皮肤被捏的青紫一片。而聂无双看他的眼神也越发疯狂,像是暴戾与□□,两种欲望的混合。   那不是顾清远熟悉的聂无双的眼睛,那像是一只失控的野兽。   顾清远无力地仰着头,忽然想起刚才聂无双捏自己下颌骨的动作。对了,血可以解毒。   但怎么喝到聂无双的血,是个问题。   “聂无双……”   顾清远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羞耻咬了一下嘴唇,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聂无双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茫然错愕地抬头,看向顾清远。即使神志不清,他也潜意识觉得这句话不会从顾清远的嘴里说出来,可是他的确听见了。   就仿佛做一个明知不会实现的梦,却忽然成了真。   顾清远感觉到聂无双动作停了,便睁开眼,正对上聂无双望过来的,赤红色的眼睛。   顾清远喉结轻轻上下滑动,说不清是因为难为情,或者什么别的情绪,他催促似的又问一遍:“可以么?”   回答他的是一个充满掠夺性质的,极其凶狠的吻。   聂无双用力扣住他的后脑,粗重的气息长驱直入地与他纠缠在一处。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甚至分不清是谁的,顾清远感觉到自己的力气逐渐恢复了些。   毒解了。   顾清远很想把聂无双提起来打一顿,让他好好清醒一下,但现在显然不是适合的时候。他现在必须想办法稳住聂无双。   当然绝不是用聂无双想的那种办法。   “无双。”顾清远用手按住聂无双的肩膀,脑袋后仰,靠在石碑上,气还有些喘:“你听我说。”   得到了亲吻的聂无双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就像是风暴间隙,海面短暂的平静。   聂无双眼里的赤红并没消退,只是戾气似乎稍褪了几分,他甚至没意识到顾清远能活动了有什么不对,眨眨眼睛,似乎不明白顾清远为什么推开他。   顾清远深吸一口气,把聂无双拥进怀里,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在他耳边柔声说:“聂无双,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但我想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交给宴沉,成为你的师尊,也不是别有用心。我只是想保护你,想让你的人生过得不那么辛苦。我知道我的行为很矛盾,我知道我不该一直欺骗你,我没办法完全给你解释清楚,但你可以相信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顾清远说完快步起身,一个闪落,冲到被裹住的莫云水镜前。   顾清远伸手,包裹镜子的布料从镜子上滑落下来,顾清远的手穿过了镜面,接着是他的整个身体。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与自己剥离开来,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第67章   顾清远是被热醒的,他揉着眼睛从地上坐起身来,茫然地打量四周。   身下是一块黑色岩石。   滚烫的岩浆沿着地缝流动,不时朝上鼓起一个橙黄色的气泡,发出炸裂的轻响。炽热的空气里充斥着呛人的硫磺气味,滚烫的风仿佛能将人烤熟一般。   这是哪里?   顾清远茫然有困惑地看向四周,他明明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宿舍的床上看小说,怎么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   顾清远不记得生存的星球上有这样的地方,他也不觉得一个正常人,坐在岩浆中央的空地上,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所以他应该是死了吧?那这儿不会是传说中的幽冥地府吧?   可是,顾清远想,自己才刚上大学,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怎么好端端地坐在床上看小说,还能死了呢?总不至于是被那大团灭的结局给气死了吧?   顾清远低头看自己,他身上还是在宿舍穿的那身白色纯棉睡衣,没有穿鞋,光裸的脚搭在岩石边缘,脚尖泡在岩浆里,不过感觉不是很烫,感觉跟热水泡脚差不多。   顾清远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摸到了自己平时用的那部手机,居然还有电,顾清远点亮屏幕,所有APP都不见了,只剩下他平时用来看小说的那个绿色小图标。   点开图标,网络自然连不上,收藏夹里只剩下一本书,正是自己刚看到大结局的《灭世剑尊》,只是打开之后,内容却成了空白。   奇怪,顾清远疑惑地回忆,发现脑海里关于小说的记忆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一轮很模糊的印象。   顾清远用手撑地起身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什么物体。   顾清远低头看,发现是一截瓷白的棍子。说棍子不是很确切,它的形状更像是一截剑刃,只是上面的剑柄不知所踪。剑刃的材质也不是顾清远熟悉的金属,摸起来很光滑,有点像陶瓷,但比陶瓷质地更坚固,边缘十分锋利。   可以暂时拿来当武器。   顾清远用剑刃割下一截衣摆包裹住剑刃边缘,把它握在手里,挥动两下。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年音,带着仿佛电流通过的机械感:【宿主!我总算找到你了!】说话的是他的手机,此时它正违反常理地从他口袋里飞出来,漂浮在空中,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个简笔画的火柴人。   顾清远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他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会说话的火柴人存在。   “你是谁?宿主是什么意思?”顾清远疑惑地问。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一些自己看过的穿越小说,主角会绑一个喊自己宿主的系统金手指。   所以,顾清远想到另一种可能,自己也许不是死了,而是穿越了?   【宿主不记得我了!我是系统3300啊!】系统发出尖锐的喊声。   那震惊地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语气让顾清远下意识地心虚起来,他仔细搜寻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的记忆十分连贯,没有什么被抹掉的空白,而平平无奇的学生生涯里也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系统3300的东西后,才谨慎地回答:“我应该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怎么可能!就是你!】系统3300大声嚷嚷着,手机摄像头几乎怼到顾清远脸上,仿佛顾清远是一个不肯认账的负心汉:【你是不是叫顾清远!】“你认识我?”名字对上了,顾清远这下可以确定对方没找错人,但对方这副熟稔的语气,却又让他分外疑惑。   【我当然认识你了,你穿书后就一直是我在带你啊。】“穿书?”顾清远眉头皱更深,他环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我穿书了吗?”   系统3300也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岔子,他用近乎惊恐的语气问顾清远:【你失忆了吗,宿主?】“我不知道,我记得我刚刚还在寝室的床上看书……我确实忘了一点东西,我不记清小说的内容了。”顾清远不知道该不该信任面前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这个地方简直处处透着诡异。   【那就是失忆了。】系统发出一声叹息:【没关系,我会告诉你之前发生的事情。】多一些线索总归是好的,顾清远点点头,等着系统告知他先前发生的事情。   【简单来讲,就是你穿进了你刚看完的小说《灭世剑尊》里面,成了聂无双的仇人顾青……】“顾青?”顾清远抽了抽嘴角,他没记错的话,那人好像是主角的仇人吧,下场好像挺惨的,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清楚了。穿成主角的仇人,那他还有命活着吗?他不会是死了所以才失忆的吧?   【别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和主角相处的还不错……呃,】系统想起顾清远离开前的混乱场景,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应该……还算不错吧?】???   顾清远茫然地看着他自己手机里的火柴人,这话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问个清楚,手机突然弹出低电量提醒。   屏幕里的小人闪了闪,一副随时会消失的模样。   “系统3300?”顾清远担心地喊了一声,这东西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信息来源,要是一会因为手机没电而消失,那他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地方,乐子可就大了。   【不好,这个时空对我的存在做出了限制,我无法附身于你身上,这个手机是我利用权限转移过来的,但是现在看来也坚持不了太久。】系统3300着急地加快了语速。   【那我只能长话短说了,现在你应该是来到了那本书时间线的千年以前,来这里你借用了一面叫做莫云水镜的镜子。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因为你想找到彻底消灭那本书里的大BOSS,天魔的办法。】随着系统说话的声音,手机上方的电量持续下降。   天魔?那本书的反派不是魔尊吗?是叫什么名字来着?顾清远记不起来了。或许就叫天魔?   “那我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你具体打算怎么做,你没和任何人说起过,我只能尽可能地告诉你,关于你调查到的,这个时空的信息。天魔是太初山的修士人为制作出来的,他可以吸食人的恶念,不断强化自己,可以凝聚出带有毁灭规则的力量,可以蛊惑和控制人心里的欲望。他在这个时间,会失控,并试图毁灭一切。】【只有乾天木的生之力可以封印天魔。】   “是这个?”顾清远举起手里的木刃。   【这是乾天木,但是这一块不够,太小了,这世上有一棵独一无二的乾天神木,要找到他,把天魔引过去,才能彻底封印天魔。但是即使这样,千年以后,天魔还是会卷土重来,因为乾天木……】系统正要和顾清远说乾天木化人,导致天魔再次失控的事情,忽然大地猛地一震。远处传来恐怖的能量波动,有什么东西像这边飞掠过来。   顾清远定睛一看,是一群修士,正一身是血地朝这边飞过来,在他们身后一团烟雾状的东西正呼啸着,紧追不舍。几乎是瞬息间,就已经冲到顾清远面前了。   那东西里面像是藏着很多扭曲的人脸,正挤作一团争先恐后地朝顾清远扑过来。只是看着那东西,顾清远都感觉受到了精神污染一般,十分地不舒服。   【是天魔!】系统在碎石窟见过天魔的雕像,这东西简直和那雕像长得一模一样。   天魔把顾清远裹入其中,似乎想要吞噬顾清远。无数扭曲的脸张着大口朝顾清远撕咬过来。   一瞬间,顾清远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剑式和功法。它们在脑海里飞快地排列组合,渐渐融合成一整套全新的体系。   那过程快得像是水早就到了,渠却一直没有成,堵了很久,忽然找到了出路,于是一股脑地全灌了过来。   顾清远的气息飞快地攀升,从普通人,引气入体,筑基、金丹、元婴、小乘、大乘,一气呵成。最终修为停留在大乘后期。   顾清远本能地举起剑,奋力朝那团雾气劈了过去。   凛冽的剑意带着破风声划了出去,脚下黑色的岩石从中间分开,碎石裹着岩浆激射而起,化作一场纷飞的岩浆雨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大地出现一条极深的沟壑。   顾清远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剑。刚刚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挥剑的时候体内好像有奇怪的热流涌过,还有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些招式又是什么?自己明明没练过剑啊?   他举起剑刃再次确认,这一次,他用剑意化成生生不息的剑刃织网,将包裹自己的雾气搅碎。   天魔巨大的身躯从中间撕扯开,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小了一截。   顾清远把剑横在身前,酝酿着下一次攻击。   天魔无数张脸上同时爬上了恐惧的神色,畏惧地往后撤了撤,接着云雾呼啸着消失在远处了。 第68章   “太好了,得救了!”   “多谢这位道友的救命之恩,不知如何称呼?”   “不知道友的武器是何材质,为何能砍伤天魔。”   “对啊对啊,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东西能伤到天魔的,那我们都去做一把这样的武器,不就可以对付天魔了!”   “这下有救了!”   一群修士七嘴八舌地把顾清远团团围住。   顾清远没心思应付这些人的感谢,他把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转过身问:“乾天木如何?”   回答他的只有手机上的一行提示:电量低,自动关机。   顾清远:……   顾清远想把那只天魔拉过来再揍一顿。叫他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在关键的时候打断自己。   “这位道友,刚刚说的可是传说中的乾天神木?”一个身穿紫色道袍的瘦高修士拦住:“道友手中这武器,生命之力浓郁,倒似那传说中的乾天木。天魔善用毁灭之力,敢问道友可是凭借乾天木的生之力克制了他?”   “嗯。”顾清远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他记得系统刚刚提到过,自己手里的乾天木能够克制天魔,所以这紫衣修士分析得应该没错。   “这倒是巧妙,以生生不息之规则,克制毁灭之力。”紫衣修士摸摸下巴:“那如果能找到乾天木的本体,岂不是……”   “可以封印天魔。”顾清远肯定地说。毕竟这件事系统已经告诉过他了。   如果系统说的都是实话,那也就是说,他先是穿到了那本书里,然后又在书中世界找到一块可以回溯时空的莫云水镜,回到了一千年前的时空。   而穿过来的原因,正是因为天一千年前他们用乾天木封印天魔,但一千年后,这封印出了问题,导致天魔重新威胁到世界。可惜他没了记忆,系统又没了电,乾天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无从得知。   “太好了,那么我们只需找到乾天木的下落,再将天魔引过去封印起来,苍生就有救了。”说话的剑修浓眉大眼,相貌俊朗的青年凑上前来:“在下剑阁掌门,云离。我观道友方才所用剑法精妙至极,不知可有门派归属,若是尚无落脚之处,可入我剑阁,云离愿以客卿之礼相待。”   “云大眼!”先前说话的紫衣修士露出不满的神色,急冲冲地拉了云离一把:“连这位道友的名字都没请教,下手抢人的速度倒是快!”   说完,紫衣修士又朝顾清远友善地笑了笑:“在下太初山炼器道掌教,镜玄。今日多谢道友相救,我看道友手中之剑,似乎缺少了剑柄,并不趁手,如有需要,可以寻我铸剑,作为救命之恩的答谢。”   顾清远看了看手里的剑刃,包裹用的布条都已经破碎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在刚才的对战里变得如同乞丐装一般,的确需要找个地方修整一下,顺便同这些人问问这个世界的情况。   “那就麻烦了。”顾清远点点头。   “哎哎哎。”云离眼看顾清远要和镜玄离开,立刻冲上前,拦住顾清远的去路:“道友,道友,我告诉你吧,这人其实就是馋你手里的乾天木,这种材料那里练兵器,他见都没见过,你也不怕他把你的木头给你弄坏了,要我说,你这剑意浑然天成,和乾天木的木刃又十分契合,根本不需要外物辅助,不如我教你怎么炼制剑灵,以化形剑灵御剑,可近战可远攻,岂不妙哉。”   “炼制剑灵?”顾清远有些意动。   “对,炼制剑灵。像这样的。”云离挥挥手,身后的剑自己飘向顾清远,并非平时御剑时那种呆板的动作,反而像是个顽童般轻灵活跃。那剑灵似乎对顾清远很好奇,绕着顾清远飞了一圈,左看又瞧地。又试探地用尖尖轻轻在顾清远手背戳了两下。   “天衍,不得淘气。”云离对着自己的剑轻斥了句,语气间却很是宠溺,他一招手,天衍剑便乖乖飞回他手里,还用剑柄在他手下轻轻蹭了一记,接着全身团起,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截护腕的模样,扣在云离手臂上。   “这便是剑灵?”顾清远盯着云离手里的剑,有些意动。若是手里的剑可以远程控制,甚至自主行动,那么他在对战中,招式便可多出许多变化。   “没错。这是我的剑灵天衍。”   “剑灵可以和持剑者心意相通,拥有剑灵的好处可远多过一个剑柄。你的剑身是乾天木,根本不需要铸造,本身已经堪比顶尖神器了。去太初山,他们最多为你锦上添花,让剑拿着更趁手些,但若是拥有了剑灵,你可以通往一个全新的境界。”   “我跟你走。”顾清远做出了决定。   镜玄没有勉强,云离把剑阁压箱底的剑灵炼制之法都拿出来了,只要人不傻,都会明白怎选择:“既然如此,就不耽误道友时间了,我们告辞,有缘再见。”   顾清远跟着云离回了剑阁。   一路上,云离在沟通中,发现这位从天而降的高手,虽然拥有不俗的修为,出神入化的剑术,但是对于修真界的常识,却显得极为陌生——连最普通的传送符都没见过。   关于大陆上的势力划分他也不了解。简直像是在深山老林里闭关修炼了几百年的样子。难怪刚刚不管是听见太初山,还是剑阁,他都无动于衷的,“对了,还未请教道友姓名。”云离问。   “我叫……”顾清远露出几分犹豫,他看过一些小说里,真名不是能随便乱说的,有些咒杀的法术会因此生效,他记不清这本小说的情节了,也不清楚这本书里,有没有类似的设定。   “没关系,出门在外,很多人不愿用自己的本名,便以称号代替。”看出顾清远的犹豫,云离十分善解人意地挥挥手,又说:“不如叫你乾天仙君如何?仙君是对修真者的美称,就像其他人喊我云离剑圣一样。当然也有修为要求,剑圣专指剑域级别的剑修,而仙君则不仅需要大乘期修为,还需要气质俊逸出尘,才配得上一声仙君。”   云离说着露出有些戏谑的笑意:“说实话,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想这么叫了,从天而降,手拿乾天木,救我们于天魔之手的乾天仙君。”   顾清远抿抿唇,这样直白的感谢和夸奖,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乾天仙君吗?听起来倒是不错。   “那就这个吧。”   云离长相有些粗犷,教起人来倒是很耐心,他先将一部分必须了解的关键信息告诉顾清远,又挑选了一些常识相关的玉符塞给顾清远,教他怎么了解里面的信息。   “你有什么看不懂的可以问我,以你的神识,阅读这些东西一天应当足够了。等明日,我带你去剑塔,教你如何铸造剑灵。顺便给你讲讲天魔的事情和如今的局势。”   “谢谢,你是个很好的老师。”顾清远语气真诚地说。   云离爽朗地大笑起来,接受了顾清远的称赞:“我徒弟们也这么觉得。”   第二日,顾清远跟随云离来到剑塔前。望着面前堪称雄伟的剑形建筑,顾清远感觉到一份似曾相识的熟悉。   “这里就是剑塔,是剑阁为了考教弟子修为建造的,这里吧剑修的境界分为五阶,意象,声形,化刃,剑域,以及御灵。   “还有御灵?”前面四个境界,顾清远在云离给的玉符上都已经见过,玉符上称,成就剑域之人,为剑道之极,可称剑圣,但玉符上并没提过,剑域之上,还有一个叫做御灵的层次。   “你没听过也正常,目前为止达到这个境界的只有我师祖,就是剑阁的创立者,他老人家在八百年前就飞升了。不过他留下了一个宝物,在剑阁的顶层,可以用来帮助神剑化灵。这是历任剑阁掌门才知道的秘密。”云离说着,带顾清远来到剑阁顶层。   “那你就这么告诉我?”顾清远一边问,一边好奇地打量周围。剑阁顶层只有一个不算大的房间,四周没有窗户,靠一些会发光的石头照明。房间正中立着一方圆井,深不见底,仿佛通向一个异世空间…   云离憨厚地笑笑:“现在情况特殊,天魔威胁到大陆的安危,你手里的乾天木刚好能克制天魔,所以我想,用剑灵提升你的修为,就算师祖在这里,也不会反对的。”   “现在你把乾天木放进化灵井中。”   顾清远不确定地将手里的乾天木放进井里:“这样就能让木头生出灵智?”   云离摇摇头:“剑灵并非剑本身生出的灵智,而是将你对剑意的领悟具化成灵,所以每个人的剑灵,性格各不相同,能力也各有千秋。”   “所以还需要你往那个位置打一道剑意出去。不需要刻意去想,就用你最顺手的就行。”云离指了指他们对面黑色的石壁。   顾清远依言挥手打出一道剑意,他没注入太多灵力,也没有剑的加成,打出去的只有一道没什么威力的掌风:“化灵井的作用,是将我的剑意具现化在剑身上?”   “可以这么说。”云离点头道:“原本等我们参悟御灵之境的时候,自己也能在剑中凝聚出剑灵来。但参悟这个境界本身,比渡劫飞升更难,所以师祖在飞升之前铸此化灵井,让我们,先获得剑灵,再返过来参悟御灵之境,会相对容易很多。”   说话间,顾清远的木刃已从井中飞出,木刃前端,生出通透如白玉的剑柄,长度刚好与顾清远的手掌契合,正如顾清远期待中的样子。   那剑身如同浸透了冰水,通体散发着寒意,但顾清远握上去的时候,却是暖的。   握住剑身,顾清远隐约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仿佛这剑里,住着一个自己的分神,能够轻易使用自己所学的每一招剑式,能轻易领会自己所想的每一个意图。   而自己也能通过剑身,感觉到那边传来的反馈。如挥剑瞬间,每拂过剑身的每一缕风,以及周围流转不休的灵气。以及一个有些特别的渴望。   顾清远听到自己的剑灵说,它觉得自己一身白不好看,想要墙上的一块石头做装饰。   顾清远顺着看过去,那石头镶嵌在用来照明的试灯下方,呈深蓝色,光泽流转如星辰滑落,很漂亮,确实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那些是陨星石。”注意到顾清远的目光后,云离介绍道:“是装饰用的,这石头本身并没什么灵力,不过因为好看,很多人喜欢把它镶嵌在一些器物上装饰。”   “哪里有卖的?”顾清远问,问完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不过他现在是剑阁的客卿长老,似乎每月有些份例可用。   “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但陨星石了好看并没有其他作用,不如你同我去藏宝阁,那里有不少属性灵识,可以镶嵌在剑上……”   “那多谢了,就要这个。”顾清远指了指自己的剑,语气似有些无奈:“它喜欢的。”   “……”他只会喜欢你喜欢的东西,云离这样想着,却没有拆穿。反正乾天木的灵力已经很强了,有没有灵石加成,倒也没什么影响。   云离带顾清远离开后,差人从库房挑了一块成色最为漂亮的陨星石,给顾清远送去。   顾清远把陨星石放在剑柄上,剑柄自动将石头包裹镶嵌在中间,朝顾清远送来欢跃的情绪,但表面上,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顾清远手心。   这表面冷淡,内心火热的性格,一如顾清远本人。   顾清远摸着那漂亮的蓝色的石头,有些爱不释手:“从今天起你就叫陨星剑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远此时并不知道,他这样做,直接导致陨星石在一千年后,贵的离谱。 第69章   顾清远在剑阁住了下来,每日无事,便翻看云离给他的玉符,或与云离探讨一翻剑法。   “我近日在书阁中看到一本《大衍心法》,与我所修功法,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顾清远说。他一看见《大衍心法》便觉得十分熟悉,但对比了真气的流转方式,又不尽相同。   “你竟看上了这本?”云离有些意外:“这本功法为师祖所创,但除了师祖本人,无人能领悟剑法真意。”   顾清远扬眉:“这是为何?”   云离:“这心法要精通剑术之变,可剑法变幻复杂万千,人力终有穷,如何通晓万千剑术变幻?”   顾清远:“所以你就改成了天衍剑?把一个人的剑法,改成了一群人的剑法,把大衍剑,改成了天衍剑?”   “着都被你看出来了?”云离把手背在脑后,惬意地靠在山顶的石头上:“没错,我最初修习的也是《大衍心法》,可惜我没有师祖的天赋,无法穷尽剑式变换,好在剑阁多得是有天赋的弟子,我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可以集剑阁之力一起完成。所以我以大衍心法为基础推演出了,可以由剑阁弟子合力完成的天衍剑域。由我来主导的话,一样可以发挥出堪比渡劫期的实力。”   “但这对你的反噬也同样很大。”顾清远直直地看向云离:“你用剑身为引,把渡劫期的力量引到自己身上,但这庞大的剑意远飞你自己所能承受,这剑阵多用几次,你会因反噬心脉而死。”   “这也没办法,天魔成长的速度太快了,若不能压制他,任由他在人间肆虐,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无法消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堵在碎石窟中,不让他有机会离开。”云离说到这里,有些感激地朝顾清远笑了笑:“多亏了你的出现,让我们看见了希望,若真能封印天魔,终止这场浩劫,我云离便是被反噬到魂消魄散,亦心甘情愿。”   “我是不能懂你们这些圣人的想法。”顾清远笑着摇摇头:“救世也好,诛魔也罢,说到底我只想活下去,若是要拼上性命,世界活了,我死了,我却是不愿的。”   云离:“那是你还没找到那样东西。”   顾清远:“什么东西?”   云离:“拼死也要保护的东西。”   顾清远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会有吗?他不知道。不过活了十八年,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特别在意过什么。当然,也没有人特别在意过他。   现实世界里,顾清远小时候家里很穷,五岁被送给城里一个膝下无子的远方叔叔家寄养,半年后,婶婶怀孕,他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降低存在感,什么时候要表现的热情。他总能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生存方式。让自己这个多余的人,能够在寄人篱下的日子里,过得不那么艰难。   他似乎成功了,在有限的学生生涯里,他的人缘一直不错,所有认识他的人,对他的平静都是开朗温和,外向幽默。但只有顾清远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直带着面具过活,没有倾心相交的朋友,当一场热闹散场后,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回到那个不属于他的房子里,关起门,隔绝出一个孤独,但不需要伪装的世界。   他渐渐习惯,甚至喜欢上了那种孤独。只是偶尔也会觉得,对那个世界缺少一点归属感,甚至于发现自己穿越后,顾清远甚至没兴起过,想要回去的念头。   如果有一个存在,能让自己生出豁出性命来保护的念头,或许为他死掉也不错。顾清远在这一刻,有点理解了云离的意思。   半月后,无极门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天人道的修士用卜算寻到了乾天木的位置,正在西陆最东侧,桑榆海临近的一片密林深处。   那片林子是一些大妖的领地,修士很少踏足。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受到乾天木浓郁的生灵之力影响。   天魔由于被顾清远打伤,最近正躲在碎石窟一带养伤。碎石窟与乾天木所在之处远隔万里,三大仙门商议后,决定利用传送阵,将天魔传送到乾天木附近,再进行封印。   “所以我们兵分两路,太初山和无极门的人,负责将乾天木吸引至传送阵中,并提前在乾天木周围,布下阴阳定山阵。”云离和顾清远说着接下来的计划:“我们剑阁负责进入密林,扫清周围的大妖,并在阵法里牵制天魔,完成封印。”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顾清远问。   云离:“当然有,你可是封印天魔的主力军,你那把剑里的生灵之力可以克制天魔,所以我们需要你来完成最后的封印。咒法是无极门的顶级封印咒,绝对不会岁时间而松动。有了这个封印,天魔这辈子,再也别想从乾天木的身体里出来。”   若真有这么顺利,自己也不会从千年之后的世界回来了吧。   顾清远用大拇指的指腹擦过腰间陨星剑剑柄上的陨星石,露出隐约的担忧:“云离,我们这次封印天魔后,真能保证天魔永远不会再出来为祸世间了吗?”   “啧,倒也不能说绝对。”云离认真地想了想说:“毕竟天魔只是被封印,没有被彻底消灭。”   顾清远抿了抿唇:“那怎么才能彻底消灭天魔?”   “大概只有毁了乾天木吧。”云离说。   “毁了乾天木?”顾清远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系统提到了乾天木,那是不是说明乾天木在千年以后的世界仍然存在?那自己现在毁掉乾天木能成功吗?   顾清远俊朗的眉眼变得有些疏冷,望着天边成团的云,思绪渐渐飘远。他在想,未来真的可以改变吗?或许一切都早已写进历史,而他只是一个经历者,他所有自以为的改变,不过就是在重复历史的辙痕。   这想法从发现手机关机时便有了。那么巧,他失去了关于未来的记忆,那么巧,系统无法告知他未来的真实情况,那么会不会,恰好是因为一切无法更改?   他回来,也不过是因为在过去,他原本就回来过?   “喂,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真想把乾天木毁了吧?”望着顾清远越发凝重的神色,云离伸手在他肩上轻拍一记:“乾天木是毁不掉的,那可是神木,与天地同寿,日月同生。他体内的生灵之力源源不绝,就是天魔真把世界都毁灭了,也毁不掉乾天木一根树枝。”   云离这样说着,视线又滑倒顾清远手里的陨星剑上:“所以说我真是挺佩服你的,你到底如何找来这根乾天木的树枝当剑身,这东西,就算是我师祖来,也没可能砍掉。”   “我也不知道。”顾清远闭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记得了。我忘了很多事情。”   云离点点头,完全没有怀疑地信了:“难怪你看起来像是深山里钻出来的,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但……”顾清远不知怎么告诉云离,未来封印会出问题。想了半晌,道:“我还是担心,会不会在很多年以后,封印被什么方法破解。”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云离不知从哪摸出一瓶酒来,自己喝了一半,剩下一半浇在自己的剑上,呛人的烈酒味道在四周飘散开,云离倚在石头上,仰头望天:“这世上有人不顾性命的想保护什么,也有人不顾性命地想毁掉什么。都是欲望罢了。”   “那依你看,天魔如果从封印里跑出来,会通过什么办法?”   “天魔最擅长玩弄人心,他若想解开桎梏,必然会找一个人,先逼疯了他。而且我怀疑……算了,没什么,喝多了。”   云离把脑袋垂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怀疑什么?”顾清远推了推云离,话说一半是怎么回事?   云离随着顾清远的手摇晃两下,歪歪斜斜地从石头上往地上倒。   顾清远这才发现,云离已经睡着了。   顾清远无奈地摇摇头,拉起他一只胳膊把人送回住处。他的弟子似乎对师尊这副喝醉就睡的状态十分习以为常,见惯不怪地引着顾清远来到云离卧房内。   顾清远把人丢在床上,拍拍手准备离开。朝外走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低喃。   “不是天魔……是人……”   顾清远脚步顿了顿,是人?   第二天顾清远再去问云离,云离却打起哈哈来:“喝醉了!一定是喝醉了。那就是天魔,天地浩劫嘛。怎么会是人为制作出来的,谁那么想不开,会做这种怪物出来。”   顾清远:……   他明白了,云离怀疑天魔是人做的。但是有实力做出天魔这种存在的,除了三大仙门,不做其他人想,所以云离即使怀疑,也不能说。比起那没有证据的猜测,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天魔成功封印起来。   顾清远以为,乾天神木应该是一株极为高大的树,树干仿佛天柱,笔直地伸向天空,抬头望上去,枝叶会一直隐没进云里。   但跟着剑阁众人传送到乾天木面前时,顾清远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实际上的乾天木,只比普通的树高大一点,白玉色的树干弯曲如松,上面缠绕着许多藤蔓,叶子是漂亮的金棕色,阳光洒落下来,树影婆娑摇曳。   是一颗很漂亮的树。   顾清远想。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漂亮,来形容一棵树。   顾清远垂手立于树下,他感觉这棵树有种特别的亲切感。看看手里的剑,顾清远觉得,或许自己在一千年后,是见过这棵树的。于是伸手抚上乾天木光滑的枝干,语气闲适地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呀。”   腰间的陨星剑发出清越的嗡鸣,一阵清风拂过,乾天木的枝叶随风摇晃几下,一朵白色的小花飘然落于顾清远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一千年前的宴沉初次见到媳妇:送你fafa一千年后的宴沉初次见到媳妇:送你一颗木雕骷髅头。 第70章   顾清远笑起来,目光明澈,仿佛山间初化的冰雪,漾起浅浅的波痕:“你还会开花呀,是特意送我的吗?”   乾天木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顾清远修长的指尖捏着花枝,阳光穿过白玉色的花瓣,顾清远盯着看了一会,松开手,任由花朵坠落入脚下的泥土里:“可惜我更喜欢红色的花,鲜艳。”   白色的花朵化作灵气涌入土壤之内,片刻便消弭无踪了。   “白色太冷清了,下次送花记得要红色的,祝我旗开得胜知道吗。”顾清远倚轻轻拍树干,语气熟稔地像是在与老友聊天。   云离瞧着顾清远一本正经与树对话的样子,有些好笑地在他肩上轻拍一记:“别自作多情了,乾天木是神木没错,但也就是一棵树而已,没有化灵的树是不可能与你沟通的。”   “原来不是特意送我花啊。”顾清远懒懒地靠在乾天木的树干上,无聊地伸手缠着树上的藤枝,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我还我魅力这么大,人见人爱,树见花开呢。”   几天的时间,密林里的大妖被请离,其他生灵也驱赶到林子外围,太初山用阴阳定山阵将乾天木所在的区域与周围隔绝,传送阵也已经布置完毕。   顾清远只负责把封印的符咒记熟,等天魔传送过来后,剑阁的弟子会用天衍剑域对天魔进行削弱,天魔露出破绽的时候,再由顾清远以陨星剑将天魔钉入乾天木内部,刻下封印,这事便算成了。   剑阁的弟子预先排布好阵型,万事具备,只等天魔出现,便立刻展开攻势。   这日傍晚,一阵剧烈的空间波动后。一大团烟雾状的怪物凭空出现在顾清远身侧。   “来了。”顾清远一跃飞上树杈,对危险地感知,让他本能地与突然袭来的天魔拉开距离。   “剑阁弟子听令,结阵!”云离大声命令弟子,同是拔剑,在虚空一划:“天衍剑域,开!”   天衍剑飞向虚空,其余弟子纷纷挥剑,所用招式剑意各不相同,这些剑意与虚空中的天衍剑融合,逐渐衍生出更多剑意来。   把天魔所在的区域完全笼罩进去,数不清的剑意刺向在天魔身上,如同雨水砸在地面,气团出现大大小小的凹陷,剑气飞荡四溅开,又在解阵的弟子手中凝聚,再次进攻,如海潮起伏,连绵不绝。   但这对天魔来说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只是行动因为受到阻碍,而显得有些迟缓。   天魔发出尖啸,那声音听上去像是掺杂了许多人的,男女老少,在谩骂,哭喊,求救。配上那烟雾中的一张张变了形的人脸,仿佛是什么地狱里才有的场景。   顾清远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揪紧了,闷闷地,很不舒服。   “小心。”云离抽空提醒了顾清远一声:“这东西会影响灵识,看多了听多了容易产生幻觉。”   “唔。”顾清远瞧见弟子们都已经闭上眼睛,封闭听觉,只凭借剑域给出的灵场来判断四周情况。   但他还不能闭眼,他得找机会封印天魔。   顾清远悄悄地绕后,瞄准一个空档,狠狠朝天魔刺过去。乾天木的灵气被剑意激发出来,如织网般朝天魔兜头罩上去。   但天魔这次已经有了准备,他飞快地收缩身体,游鱼般钻过剑意的空隙,它的身体变得凝实,无数的脸消失不见,变成一个烟灰色的人形,他挥起手臂,直直拍在一个剑修身上,那剑修像是被钝器击中的瓷器般,身上呈现出龟甲状的裂痕,接着哗啦啦碎裂开来,变成一团无法拼凑的碎肉。   “这,怎么会,他竟然又变强了。”云离变了脸色,这和先前给出的信息可不一样,天魔居然有了能化成人形的能力,体积的缩水让他的行动更为灵活迅捷,这对于需要靠人多压制他的修士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天魔的人形突然在原地站定,双手呈托举的姿态朝向天空,空白的脸上咧出一个开口,仿佛是一张大张的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   “是那招!”云离指挥着弟子:“退!快退,是湮灭之隙!”   顾清远听云离讲过,湮灭之隙算是属于天魔的领域之力,不过他的能力还不够吧领域完全张开,只能变出一个丈余大小的黑球,那是一方充斥着毁灭规则的空间,凡是被卷进去的生命,到会被空间撕碎吞没,变成天魔能量的一部分。   但这一次似乎情况格外不同,天魔飞向空中,那黑色圆球逐渐将他完全包裹,接着越来越大,渐渐遮蔽了头顶的天空,挡住了夕阳的余晖,它还在扩大,直扩展到阴阳定山阵的边界,一百零八枚阵符灵光闪烁,仿佛山岳般压制住湮灭之隙的进一步扩张。   “这,怎么会这样!”不少剑阁弟子已经慌了神,虽然这一战前,他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们不怕死,但是却怕看不到希望地死去,怕死得毫无意义,即使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也无法遏制住天魔灭世的脚步。   “天魔的实力增强得不正常。按说此处充斥着乾天木的气息,天魔应该被削弱才对,但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程度,完全是渡劫期才拥有的。”云离沉着脸对顾清远说:“但这不可能,之前我们封锁了碎石窟一带,就是为了确保不会有人误入其中,给天魔提供养分,让他成长太快,除非是……”   “有人在帮他。”顾清远肯定地帮云离补充完了后半句:“这东西要落下来了,大家先离开定山阵所在的区域。”   “出不去!”一个靠近阵法边缘的弟子很快发现了问题:“出阵的灵符没反应,这阵法连我们一起封在里面了。”   “我的也没反应!”   “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死了吗?”   慌乱地声音中,云离与顾清远对视一眼。很明显,有的人甚至不惜冒着天魔封印失败的风险,也要除了剑阁。   “岂有此理!”云离语气恨恨。在剑阁拼死拯救世人的时候,却被信任的盟友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顾清远也面如寒霜:“冷静一点,大家先聚到乾天木下。”   听见他的声音,剑修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朝阵法中央的乾天木跑去。   但仍有几个动作慢的,被湮灭之隙卷了进去。   乾天木浓郁的生命能量抵抗住了天魔的侵蚀,在湮灭之隙的笼罩下,犹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用微浅白的光晕,撑起一片生命空间。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剑阁弟子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而天魔施加的精神影响却在持续进行。存活的弟子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发暴躁,无法控制的负面情绪潜滋暗长。   云离看着忍耐中的弟子,心下焦急,这次挑选出来对付天魔的,都是道心最为坚定的弟子。但只要是人,就会有情绪,有私心,有欲望。而天魔的控制无孔不入,这样下去,他们就算能在湮灭之隙的围困下保住身体,也迟早在天魔的影响下,失去自我,沦为毫无理智的怪物。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得快点封印天魔。可天魔藏在湮灭之隙里,我们根本无法攻击到他。”云离把天衍剑重重地插入泥土中,眉眼里露出几分压制不住的燥意:“可恶,那些人究竟喂天魔吃了多少‘恶欲’,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让他强化到这种程度!”   顾清远也有些想不通:“他们就不怕我们死后,天魔彻底失控吗?”   “如果有天人道的修士推演,倒是有可能。”云离用力握着剑,骨节咯吱作响,他不知道多少人参与了这件事。但是那些人若是一同出手,必是要剑阁与天魔两败俱伤的。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对付伤亡惨重的剑阁众人,或者捡走顾清远的剑,封印奄奄一息的天魔就好。   “我进去看看。”顾清远握住陨星剑,上前一步。他谨慎地往陨星剑里灌注灵力,陨星剑迸发出的生灵之力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堪堪能用剑意包裹住他周围。   “不行,这太危险了,里面是天魔的领域,他现在的修为在你之上,万一他在里面偷袭你,切断你与乾天木的联系,你就会彻底被他吞噬。”云离拦住顾清远,不想让他白白牺牲。   “比起被动等死,我更喜欢掌握主动。”顾清远唇角上扬,背脊挺拔,如松柏立于陡崖,傲雪凌霜,他回头看向树下的云离,语气笃定:“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封印天魔。”   “我现在倒是希望他们是推演过的。那至少说明我们有封印天魔的机会。”云离不知顾清远是哪来得这种信心,但毫无理由地,他居然相信了他。云离后撤一步,松开拉住顾清远的手:“一切小心。我为封印天魔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但你既然说过,你想活着,就好好活下去。”   “嗯。”顾清远应了一声,缓缓步入黑暗之中。四周充斥着毁灭的力量,撕碎他的袖摆,袍角,发尾。天魔隐匿在黑暗里,仿佛无处不在,漂浮的鬼脸,刺耳的尖啸此起彼伏,不断折磨着顾清远的神经。   这就是领域的力量吗?顾清远放开灵识,任由无尽的毁灭之力,绝望,数不尽的恶念汹涌地朝他卷过来,时间被拉得很长,他仿佛被扔进幽冥地府,听见一万只鬼一同在他耳边哭嚎。   太阳穴针扎似的突突跳着,顾清远收回灵识,脸色苍白得也像只孤魂野鬼一般。   天魔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那烟灰色的脸上多出了一副五官,正是他自己的模样。天魔顶着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望着他,缓缓开口,吐字有些迟滞,像是还不太适应用人的舌头来说话:“我记得你,上次就是你用剑伤了我。”   “是我。”顾清远撑着站直身体,努力忽视脑袋里的剧痛,把搅成一团的思绪整理出来。   “你们为什么要毁掉我。”天魔似乎很迷惑。   顾清远被这个问题蠢得笑出了声,他的情绪似乎也受了些影响眼神里常有的疏离感不见了,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星辰明灭,带着异样的神采,看上去有点疯:“为了活着啊。”   “可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天魔用和顾清远一模一样的脸望着对方:“我能感觉到,你活得很痛苦,你的记忆告诉我,你的父母抛弃了你,你没有朋友,一直都很孤独……”   “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活着。”顾清远打断他。对方居然能变出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还能读取他的记忆,这让顾清远有种被冒犯的愤怒。   “活着就能吃到好吃的,看到有趣的书,认识有趣的人,也许我不会和他们深交,也许很快就很迎来分别,但这也没关系,因为只要活着,很快就能又找到新的乐子。”   “可这一切毫无意义。”天魔说:“一切最终都会毁灭。”   顾清远有些烦了,尖锐地说:“既然你觉得没意义,你怎么不毁了你自己?”   天魔:“我正在毁灭我自己,我乃是天地规则所化,只有毁掉这方时间,我才会随之毁灭。”   顾清远:“那你也可以让我封印你,封印到世界毁灭的一天,你也就随之毁灭了。反正时间对你来说没有意义,那么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分别呢?”   天魔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顾清远的提议,随即摇摇头:“我不想等那么久。”   “我也不想现在就死。”顾清远笑得有些得意:“你看,时间还是有意义的。对你对我都有。”   天魔拧起眉头,自下而上地望着顾清远,神色有些阴鹜:“那我只能杀了你了。”   随着天魔的话音落下,他的手臂呈烟雾状拉长。笔直朝顾清远弹射过来。   顾清远身形飞退,一边挥剑挡开天魔的手臂,一边还不忘表达对对天魔这句话的不屑:“难道你不是一直在试图杀我?若不是因为我手里这把剑的属性刚好克制你,你根本不会费口舌跟我说话吧。”   回答顾清远的是更多烟雾状的手臂,他们几乎封锁了顾清远上下左右的所有方向,朝中间碾压过来。   毁灭的力量几乎凝实,顾清远手里的剑光越发暗淡,生灵之力涌入顾清远的身体,试图修复他即将碎裂的身体,在急速的破坏与修复之间,顾清远感觉到一种碎骨裂肉般的剧痛。   “呃啊——”顾清远发出痛苦的呻.吟。   此时两人位置仿佛调换,天魔伸出了包围的王,而顾清远成了那只被困在网里的鱼。   血水从身体各处溢出来,遮住顾清远的眼睛,把视线染的一片鲜红。隔着层层叠叠的烟雾,顾清远看见天魔用自己的脸扯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狰狞笑容:“既然你那么喜欢活着,就好好享受活着赐予的痛苦吧,我会尽量慢一点杀了你的。”   顾清远粗喘着气,努力扬起头,染血的眼睛盯着天魔,挤压破碎的肺部,嘴唇动了动,努力吐出几个气音。   天魔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听清楚,他说的是:“有没有人告诉你,反派死于话多?”   一道道光亮扯破黑暗,细长坚韧的树藤,水底形状的叶片,成片地涌入湮灭之隙,藤蔓穿破天魔云雾般的手臂,将顾清远层层包裹住,生灵之力源源不绝地修复着他的身体。   于此同时,更多的藤蔓朝着天魔的身体卷过去,这是乾天木本体所带有的力量,比顾清远的剑更加磅礴而霸道的生灵之力与天魔的毁灭之力撞在一起。   但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音,只像是冰消雪融一般,悄无声息地将那那些黑暗与虚无融。   夜已深,天空朗晴,无月,顾清远仰起头,却发现连星辰的光都灿烂地有些刺眼。   乾天木四周已经没有其他树木,那些都被天魔吞噬了,只剩下一片空旷的荒地。   顾清远控制树藤将自己拉扯到乾天木的一截粗壮的枝丫上坐着,从空间取出衣服套在身上,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身体已经修复,但那疼痛感却还没完全消失,他此时全身都抖得厉害,完全使不上力气。   顾清远费力地牵起嘴角,深嗅了一口空气中淡淡地木香。   真好,是活着的味道。 第71章   云离在顾清远出来的第一时间便冲上前接应。   一些树藤灵活地限制住天魔的行动,和云离配合着,一同将天魔压制。   顾清远稍微调整了片刻,待气力恢复一些了,便重新起身。   这一次他成功地用剑气画出封印咒法。   “封!”   随着顾清远一声轻喝,剑光织成的咒印被打入天魔的身体。天魔发出不甘地尖啸,烟雾状的身体骤然扩大,笼罩住剑阁众人。   顾清远感觉自己头疼地更厉害了。他念动剑诀,无数树藤拉扯着天魔的身躯,将其朝着乾天木的方向拽去。那不甘的身躯最终被吸入乾天木的树体之中。   天魔的尖啸不见了,天地间安静地可怕,有那么一瞬间,顾清远甚至感觉自己失了聪。许久,才听见风吹过树叶,沙沙地摩擦声。   接着是几句不可置信地嘀咕声。   “我们这是成功了?”   “天魔被封印了?”   “你掐我一下,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嘶!你还真掐啊!”声音逐渐扩大,剑阁的弟子欢呼起来,他们此时才似有了实感,他们成功封印了天魔,浩劫结束了。   顾清远有些脱力地做到地上,刚刚强行提起真气,还是太勉强了。   顾清远抱着膝盖想,好在总算是结束了,只不知道自己在这之后该如何返回原本的时空。   “刚刚你居然能控制乾天木的树藤?”云离挨着顾清远坐下来,惊异又好奇地问顾清远:“怎么做到的?”   顾清远莞尔:“是你教我的。”   “我?”云离瞪着眼睛:“我什么时候……”   “刚刚。我想明白了,关于驾御剑灵的事情。”顾清远低下头,对云离说。   云离立刻忘了自己先前纠结的问题:“你是说你领悟了御灵之境?”   “差不多吧。”顾清远说:“其实你已经离得很近了。”   云离迷惑地摸摸头:“是么?”   顾清远:“剑意的五个阶段,意象,声形,化刃,剑域,御灵其实就是在不同程度地和剑意产生共鸣。”   “前三层很好领悟,不同的剑意拥有不同的意象,从虚到实,便构成了剑意的前三重。到剑域这一层是个分水岭,因为涉及到规则领悟,需要通过规则,完全解构剑意,并在空间中将剑意完全覆盖。”   “嗯。”云离点点头,这些他当然都知道,他急切地催促顾清远:“那御灵呢?”   顾清远:“通过剑意构筑的规则,与剑本身产生共鸣。再以剑为媒介,沟通天地间同属的规则之力。你已经能通过天衍剑与其他弟子的剑意沟通了,我也是因而想到,我或许可以通过手里的乾天木剑体,与身后的乾天木本体产生共鸣,控制乾天木本体与天魔战斗。毕竟他们之间本出同源,在我第一次走到乾天木下的时候,似乎就产生了某种其妙的联系。”   “竟然是这样。”云离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过事实上控制乾天木的树藤比我想象中更容易,那感觉就像是……”顾清远摸了摸乾天木的树干,露出几分迷惑:“它在配合我。就像这样。”   顾清远勾勾手指,一截纤细的树藤绕上他的指尖,在上面打了一个繁复漂亮的结。顾清远举起手指展示给云离看,说:“我只提供了缠绕这个想法,它总是超额完成任务。不然以我方才的状态,不会控制的那么轻松。”   “这,不可能吧?”这下云离彻底震惊了:“你前面说的部分我还能理解,但若说这树能配合你,除非他拥有灵智,像剑灵一样……但这说不通啊,像这样的天地神物开智化灵之时,会有一场堪比修士飞升的雷劫。但此处可并无半分雷劫的迹象。”   “有人来了。”顾清远抬头看向远处。为首的是太初山掌门,旁边一人身穿紫衣,是那个叫做镜玄的炼器师,似乎与云离的关系还很不错。在他身后,是太初山和无极门的一众修士。   聂无双追到镜子前时,顾清远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聂无双早就试过,这镜子似乎无法用寻常的法子进入。却不知为何,顾清远一踩到镜子上就像是被吸走了魂魄似的,昏了过去。   聂无双现在心里很乱,师尊承认了顾青的那重身份,但又告诉他,没有打算伤害过他。   聂无双无法分辨那句话的真伪,尽管师尊的语气显得很真诚,但他却无法信任对方,他曾经交付的信任,已经被对方亲手打碎了。   他刚刚纵容了自己的欲望,他冒犯了师尊,甚至差点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来。那股兴奋欢悦的劲头还在他识海里跳动着不肯褪去,但心虚和慌乱也已经自顾自地爬上心头。   聂无双很确定,自己险些被天魔控制了。在他知道师尊和顾青是一个人的时候。   太多的情感掺杂在一起,搅碎了他的理智,也给了天魔趁虚而入的机会,阴暗的欲望如冲出笼的恶兽,天魔驱使着它与自己的理智对抗。而自己,已经在失控的悬崖边了。   聂无双瞥见那个落在顾清远手边的储物袋,下意识地捡起它,忽然动作一怔,脸上失去血色。   “师尊!”聂无双发现储物袋已经变成了可开启状态,但他甚至顾不上打开它查看什么。   储物袋是需要神识烙印开启的,除非神识烙印消失,否则除了物主,任何人也别想轻易打开它。现在储物袋变成可开启状态,也就是说,这个储物袋的主人,已经死了。   聂无双慌乱地扑到顾清远身上,他伸手去摸顾清远的脉象,然后又不甘心地探查对方的神识,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副已经死亡的躯壳,所有生命迹象都已泯灭的彻底。   “不可能!”聂无双跌坐在地上,内心一片空茫。他下意识地伸手摸摸镜面,手指轻松地穿过镜身,其后空无一物。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他看见师尊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镜子上踩了一下。这镜子他确认过很多遍都没事,为什么师尊仅是碰了一下,却没了意识呢?   聂无双抓起储物袋,心念一动,储物袋里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掉出来,顾青的面具和刀,顾清远的道袍和他平时常用的那把剑都在里面,还有些散碎的小东西,有些聂无双见过,有的没有。   聂无双捡起面具,喉咙里溢出一声惨笑。他曾经在无双个日夜盼望这个面具的主人以最凄惨的模样死去,如今大仇得报,他却只觉得内心空得厉害。   聂无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或许可以借着这个面具混入魔教,去见见那位魔尊,他必须去弄清楚师尊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至于暴露身份后,自己会面对何种处置,聂无双想:无非就是被继续封印在往生池底吧。反正师尊不在了,仇也报了,少了那个人的世界,似乎也没了其他意义。   “聂无双,你对他做了什么!”一声带着薄怒的喝问打断了聂无双的思绪。聂无双讶异地抬头,面前的人长着一长绝不会被错认的漂亮面孔,一身红衣张扬得过分。聂无双疑惑地想,怎么他还没去魔教找宴沉,宴沉倒是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了。   宴沉从刚才就感觉到不对了,同化开始后,在聂无双情绪激动时,他偶尔可以共享对方的感知。但除了第一次共享时,发现顾清远中了毒,后面倒是都还算正常,直到刚才……   宴沉察觉到不对,拼命地往顾清远这边赶,他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明明他应该分得很清楚,顾青是顾青,那个人是那个人,但是当同化传来亲吻般柔软的触感时,宴沉只觉得嫉妒地发疯,明明他很清楚,他嫉妒的人正是他自己的半身。   但是这种愤怒更快被一种恐惧所替代,那不是属于他的恐惧,而是聂无双的恐惧影响了他,对方在害怕顾清远的死亡,这个认知让宴沉自己也前所未有地恐惧起来,那感觉让他想起了千年以前,那个人离开自己的时刻。   宴沉终于趁聂无双心神动摇之际,打破了空间的桎梏出现在这里。却看见聂无双抱着毫无意识地顾青,表情一片沉灰。   聂无双迟钝地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与宴沉这样直接地面对面交流,对方是他的敌人,又是修为逆天的魔尊,但他看着对方,却并没有觉得恐惧,反而莫名地熟悉,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亲切感。   不过这奇怪很快就被关于顾清远的事情挤出了脑海,他轻轻把顾青的身体放回地面,问宴沉:“他就是你的大护法顾青,也是是师尊清远对么。”   宴沉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大步上前,伸手拽住聂无双的衣领,语气有些急迫,还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我问,你刚刚把他怎么了?”   聂无双在心里有了答案,心思反而渐渐镇定下来:“我逼问了他顾青的身份,之后他踩到了镜子,就是这面莫云水镜,之后便倒了下去,我过来时,他已经没了意识。”   “踩了镜子后没了意识?”宴沉的表情古怪起来,他松开聂无双,俯下身,探了探顾青的脉象。   莫云水镜没有杀人的能力,它只能用来穿梭时空。   宴沉知道,藏在顾青壳子里的“清远”和顾青并非一人。或许顾清远真正的意识落在了镜子里,只留下了不属于他的躯壳。   虽然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但顾清远和莫云水镜,都不是能用常理来推断的存在。   宴沉捡起旁边的储物袋,探查一番,那把以他本源乾天木制作的剑,也不见了。   这证实了宴沉的猜测,但这不代表顾清远就没有了危险,就算是小乘期的修为,离开躯壳的灵魂独自前往一个陌生时空也充满危险,何况在那个时空还有一个试图毁灭世界的天魔。   不过这至少比确定顾清远死了让宴沉来得好受许多,至少顾清远不会像那个人一样,连希望都不给他地彻底离开。   宴沉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聂无双:“他说找到镜子后,会和你开诚布公地聊聊,怎么,他自己没告诉你?   “我……”聂无双想起刚才的混乱,手用力捏成拳,眼睛看向一边,说不清是羞赧还是愧疚:“我刚刚被天魔控制了。”   “那我替他告诉你。”宴沉抬起头,用笃定地口吻说“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顾青。” 第72章   “不是?”聂无双拧紧眉头:“什么意思?”   “从上清峰回来后,顾青就像是变了个人,虽然他自以为演技很好。以为自己戴着面具我就发现不了端倪。”宴沉回忆起与顾清远的初见,脸上浮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色:“可他一张嘴就露馅了,他当时居然问我,为什么要抓你。”   “真正的顾青绝不会问这个问题,那人在我手底下几百年,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一样,他只会完美地执行我的任务,对其他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聂无双听着宴沉的讲述,有些愣神。   聂无双想起自己与顾清远的初见,那时他自称“清远散仙”,他说那封威胁自己回来的信不是他寄的,他告诉了自己仇人顾青的身份,还说自己同顾青有仇。   “难道是那个时候……”聂无双喃喃自语,难道是师尊在上清峰杀死并夺舍了顾青,为了给他死去的弟子报仇。可如果是那样,他为何又要在后面假扮大护法顾青的身份?   不,这说不通。   “我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假扮顾青。”宴沉看穿了聂无双的疑惑。尽管拥有不同的记忆,但他们本质上,拥有相似的思考方式:“顾青的这重身份并未给他带去多大便利,相反,因为要同时扮演顾青和清远长老两个身份,加上我的试探,他遇到了不少麻烦,包括给他焚血丹,让他去杀他自己。”   “是冕城红叶林的那一战?”聂无双很快想了起来,这也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怀疑过两人身份的原因之一,他亲眼看到过顾青和师尊的比试:“他是怎么做到的。”   “用傀儡顶替顾青的身份,自己服下焚血丹,之后把傀儡的实力发挥到大乘期,而自己的实力压制在小乘巅峰。过度透支灵力加上焚血丹反噬,他那一次可是吃了不小的苦头。后来甚至专门配了毒药来报复我。”宴沉想起顾清远当着自己面给自己下毒的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可真是够大胆的。”   “可,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也或许只是你为了动摇我的一面之词,他完全有可以在顾青的身份之外,又扮演了我师尊的角色。那么多条人命,你一句‘不是同一人’,难道就要尽数抹消了?”   “你所谓的家人只不过是天魔的傀儡,魔教的手下,这我想已经不用证明了。你是乾天木,他们只是普通人,你跟他们原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宴沉半阖着眼,懒怠地往后靠了靠,一把瓷白色的木艺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稳稳将他托住。   “那上清峰十七口人的性命呢?”聂无双追问。   “我就知道你想问这个。”宴沉打了个响指,空中映出坤山禁地的虚影,清澈的往生池中,平放着十七人的尸身,他们身上并没什么伤口,面容安详,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们的确死了,死于拷问后的虐杀,是顾青的手笔。但你说奇不奇怪,在那不久以后,这些尸体被我在往生池里发现了。有人特地修复了他们的尸体,并用阴阳定山符印困住魂魄,存在往生池底。”   “往生池可以冻结时间,这些人放在其中,魂魄未散,用你的血就能救他们。”   聂无双震惊地望着面前的虚影,又回身去看顾清远的储物袋,里面的定山符正好少了十七枚:“是师尊?”   宴沉撩起眼皮觑着聂无双:“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为什么,那时我们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这般帮我?”聂无双心里乱做一团,他望着顾青的身体,又看看那平滑的水镜,心里生出几分懊悔。师尊如此待他,他实在不该……   “我哪知道。”宴沉瞥了瞥嘴角,有些不是滋味,为何顾清远对聂无双这么好,当初自己在那个人那里却没这样的待遇,就因为自己是棵树?   “若上清峰一十七口人能够顺利复活,我愿意带着天魔永封于往生池底。”聂无双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能为师尊做的也只有封印天魔这一件了。如若能将天魔彻底封印,师尊从水镜回来,至少能有一个安稳的环境修炼,万一师尊回不来……那他在这尘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晚了。”宴沉挑剔地看了聂无双一眼:“同化已经开始,现在想封印天魔,必须你我二人融合,再彻底抹去意识。”   “什么意思?”聂无双瞪着眼睛问宴沉,什么同化,什么融合?为何合在一起,他却是听不懂了呢?   宴沉抬起自己仅剩的右臂,变作树枝的模样:“意思就是,我们是一体的。乾天木是只有一棵,但我化形以后,天魔对我的影响日益加重,为了防止自己被天魔影响,我分出了一个半身,把天魔转移进去,然后存入往生池中,也就是你。”   “你丢失以后,原本只要抓回来,重新封印就可以了。但不久之前,我们的身体出现了同化,也就是说,即使封印了你,天魔依然能继续影响到我。只封印半身的计划行不通了,融合势在必行。”   这消息太过令人震惊,聂无双失语良久,才消化了他和宴沉本来是一个人,或者说,一棵树的事实。   不过震惊归震惊,仔细想想,不论是融合再抹消意识,还是回归往生池,结果对他来说,都是差不多的。区别只在于,堂堂的魔尊也要跟着他陪葬了。   “你愿意?”聂无双紧盯着宴沉,再他的认知中,魔尊可不是什么肯为了天下苍生舍弃自己的人。   宴沉态度倒是坦然:“如果到了迫不得已,我不介意这样做。我本来就是一棵没有意识的树,现在不过是回到原先的状态罢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你师尊不愿意。他不肯让你的意识这么被抹消,所以他要走了我一条手臂,用来恢复陨星剑的本来面目,说要回到莫云水镜里,寻找其他的办法解决天魔。”   “师尊——”聂无双这才明白,原来顾清远进入镜子,不是顾清远利用他去寻找水镜,而是寻找水镜,为了救他。   师尊对他仁至义尽,而他都做了些什么呀!   “师尊,求你一定平安回来。”聂无双伸手摸了摸莫云水镜的镜框,喃喃地说。   顾清远靠在树干上,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尖。太初山和无极门的人正在做收尾工作,撤去附近的阵法,打扫战场。剑阁弟子也在安静地收拾死去同伴的遗体。   空气里安静地令人心悸,几大掌门心照不宣地沉默着,谁也没先开口。   待朝阳重新遮蔽了星辰的光,云离拍了拍顾清远的肩,表情有些沉,像是还没从黑夜中走出来:“阵法撤去了,我们会剑阁。”   顾清远看了看云离,又看了看另外两个门派沉默的众人,点点头,跟随云离走向群体传送阵。   脚踝处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顾清远低头,发现是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树藤。正用尖尖勾着自己的脚踝。   顾清远弯下腰解开勾缠地树藤:“你舍不得我吗?”   当然,没有回答。顾清远没趣地自顾自地直起身,与云离一起踏上传送阵。   回到剑阁后,顾清远感觉到隐约有什么气氛变了,剑阁里并没有比天魔浩劫时轻松,反而有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每个人的脸上都藏着心事,连云离也是如此。   他自回来以后,竟然连最爱的酒都没沾过,一直忙着调查什么。   顾清远猜想是关于天魔制作者的事情。毕竟若不是天魔浩劫,若不是后来有人刻意动了手脚,剑阁原不至于伤亡近半。   那日若不是自己掌握了控制乾天木藤的办法,那天说不得剑阁精锐加上自己全都得把命搭上。   后来这两个门派没出手,估计也是因为没有料到自己和云离竟然都活了下来,怕撕破脸了打不过。   这笔人命账,剑阁自然要和其他两个门派算算清楚。顾清远不会去劝和,但也不打算掺和太深。   顾清远此时忧心的是另外的事情。为何千年以后封印会出问题,以及成功封印天魔之后,他为何没能回到原本的时空。   顾清远怀疑或许回到原来的时空需要莫云水镜。   两个月时间,顾清远打听到这块莫云水镜目前在百商盟的手里。   “镜子可以送您。”百商盟盟主看起来很年轻,身形清瘦,拇指上套着一枚有些过于宽大的玉扳指,说话时会下意识地拨弄两下。他看着顾清远,目光清明,看起来不像个商人,倒像是个书生似的:“百商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虽然没有公开,但我知道是乾天仙君平息了天魔浩劫,救了我们。”   “封印天魔非在下一人功劳,不过这镜子你若送我,我可不会推辞,毕竟我兜里没什么钱,剑阁的月奉,全拿去卖吃的了。”顾清远说完捻着桌子上的点心,一口塞进嘴里,如果忽略那撑得鼓起来的腮帮子,吃相到还算得上斯文。   “说送给仙君,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百商盟盟主打了个招呼,手下人便抬着那等身高的莫云水镜出现在房间里。   顾清远打量着莫云水镜,甚至用手碰了几下,但水镜全无反应。顾清远微怔,为何他找了了水镜,仍然回不去原本的时空。   “既然镜子送给了仙君,我不知仙君打算拿去做什么,但几条相关的情报,可以提供给仙君。”   顾清远咽下嘴里的点心,坐回茶几前,摆出洗耳恭听的神态。   “这莫云水镜,相传有几个禁忌,不可穿梭于己身所在之时空,不可提及未来之事,不可以改变命运之轨。”百商盟盟主给顾清远斟了杯茶:“这些是公开信息,仙君或许听过。但事实并非全然如此。”   “百商盟曾经花大力气研究过莫云水镜,也派出过不少人进入镜中,他们要么因为干扰时空规则,而泯灭在时空裂隙之中,要么回到过去,却没能接触任何东西,甚至连搜集的情报都少得可怜。”   “目前能确定的,其一,进入莫云水镜后,现实时间并非完全静止,但过去的时间流速远快于现实,穿梭距离越远,时间流速越快。”   “其二,所有人至多只能进入一次莫云水镜。”   “其三,有一种人,进入镜子后,会参与到历史之中。这样的人,被称为应命之人。应命之人出现,必伴随浩劫,而且他们会在过去,失去未来的记忆。”   百商盟盟主说到这里,目光直直地盯住顾清远:“我冒昧地猜测,或许您便是来化解劫难的应命之人。”   顾清远没有否认:“那你知道,这应命之人,在浩劫之后该如何返回原本的时空吗?”   “当目的达成之时,自然会返回,仙君未离开,说明入镜时的心愿尚未了结。”   顾清远叹了口气,想,那只能是找到解决千年以后天魔重现时间的办法了。那如今这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若是找不到……其实现在这个世界倒是也挺不错的。   一直住下去的的话……   顾清远没来由地心里空了一拍,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回去。好像是记挂着什么人,又像是被谁记挂着。   顾清远按了按心口的位置,这感觉很陌生,难道在未来的时空,自己失去的记忆里,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吗?这倒是他在现实记忆里,从没遇见过的情况。   这么想来,这世界救的,似乎也不亏了。 第73章   顾清远将莫云水镜带回剑阁,却见云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坐在房间等他。   顾清远放下水镜,问云离:“是查到天魔的线索了?”   云离点点头,却不见半分轻松之色:“我查到在碎石窟一带,有开采完的石烟矿,看起来,是目前规模最大的。”云离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眼中透着几分疲色,明明还是青年的模样,那眼神却露出几分暮气。   “镜玄曾告诉我,石烟是一种极为稀有的炼器材料,可扩散成烟,凝而不散,变化万千。只可惜太稀有,只能做些暗器类的小物件,若是有一整块完整的大型石烟,他必能做出让世人惊叹的东西。”   “他还说过,他觉得炼器真正的极致,绝不是那些没有生命的死物,就算是神器,也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他真正的梦想,是做一个拥有自己思维能够自主成长的神兵利器。”   顾清远:“你怀疑是镜玄一手炼制了天魔?”   云离闭了闭眼睛:“没错,石烟在与本体分散后,会粘附在周围的物体上化作沉灰,以灵气聚拢,又能重新凝成烟气。我派弟子去碎石窟和乾天木附近探查,的确找到了少许石烟残留的痕迹。”   “这事情与镜玄脱不了干系,但我认为太初山和无极门其他高层应当也是知情的。一旦确定天魔是人为炼制,就不难分析出他身上嵌套了不少高级阵法,符印,奇门术士。我的猜测不错,这天魔应当是他们共同炼制出来的。”   云离摸着食指上天衍剑幻化的戒指:“这事我必然要向他们讨个说法。”   但云离还没想好要如何讨说法,倒是无极门的信先送来了。   那是一个留声玉符,打开之后,声音却无比嘈杂,像是人在混乱中匆匆送出的。嘈杂的背景音里,依稀能听见无极门副掌门的声音有些微喘,语气惊慌狼狈:“云离掌门,速来乾天神木处,天魔封印……袭击啊……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接着又是一阵打斗似的杂音,一直持续到玉符的灵力快要耗空,副掌门的声音再一次冒出来,只是比刚刚听上去虚弱了不?少:“天魔的力量会侵蚀内心,要小心……太初山的人。”   “天魔封印出了问题?”顾清远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他知道一千年后封印会松动,却没想到在刚刚完成封印的这个时间,封印就已经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云离的神色有些复杂:“剑阁一直不太看得惯无极门的一些行为,所以尽管同为三大仙门,但我们之间关系算不上多融洽。”   现在已经确定天魔为太初山所制,而无极门也有参与。云离拿不准无极门在此事中参与多少,知情多少,亦摸不清这求救是真的,亦或者又是一个精心准备的陷阱。   “我陪你去。”顾清远上前一步:“既然是天魔有关的事情,我也想了解一下,左右是在乾天木生长的地方,我去了,也算有些优势,万一天魔又出问题,也好应付。”   云离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顾清远一眼,用拳头在他肩窝处敲了一记:“好兄弟。”   顾清远被这称呼弄得一愣,接着又有些莞尔。其实不管是封印天魔,还是现在陪云离去探情况,他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他和云离本是互利互惠,况且云离在这个过程里也帮了他不少忙。   但短暂地多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这经历挺新奇的,感觉倒也不错,顾清远扬了扬唇角:“走吧。”   两人用传送符赶到乾天木下,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人同时愣住。   猩红的血水肆意在地面蜿蜒,数不清的尸体,残肢在地上凌乱地散布着,阵法,术法,符阵,法器,在狭小地空间里交错,灵气乱做一团。   在场厮杀的人都穿着太初山和无极门的衣服,有的是弟子,也有少数是长老,掌教长老这一级别的,阵营混杂,完全分不清谁是哪一边的。这混乱地场地里,别说那些修为低的弟子,连顾清远自己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顾清远看向云离:“这不像是演戏,先找那个传信之人问问情况。”   “好。”   云离从人群里确定了无极门副掌门的位置,在混战的边缘处。   顾清远控制乾天木的木藤把人丢出战圈。   被丢出来的副掌门,似乎沉浸在某种混乱之中,只见他双眼通红,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两人一般,双手快速结印。   土地从中央裂空,化成锯齿状的岩石,向正在下落的顾清远和云离挤压而来。这一下若是实了,两人顷刻间就会化作一团肉泥。   云离立刻召唤飞剑一手拽着顾清远腾空而起。顾清远则毫不客气地用剑刺向再次准备攻击的副掌门。   剑气入体,却没有造成伤害,反而修复了副掌门身上的伤势,同时他像是中了定身符一般,僵住了动作,身体抽搐几秒,眼中的红色慢慢消退。   “我……”副掌门眨眨眼睛,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人,他一把拉住云离:“你终于来了,快去拦住他们,他们要砍断乾天木,打开封印,释放天魔!”   “谁要砍断乾天木?他们不要命了吗?”云离愤然道:“乾天木若是没了,谁还制得住天魔?”   “命?他们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疯了,都疯了!”副掌门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似乎意识仍不太清醒。   顾清远又将一道剑气打入对方身体,问:“是哪些人要砍断乾天木?他们又是为什么发了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说清楚。”   剑意冲入识海之中,副掌门只觉得头脑为之一清。一直焦躁不安的心似乎平静了些许,混乱的思绪也恢复了清明,他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有了几分往日的仪态,只是神色还有些焦急:“是天魔,之前接触过天魔的弟子,今日突然都发了疯,私自离开山门朝乾天木这里赶过来。最早是太初山的弟子,因为人数过多,太初山控制不住,便像无极门求援,谁知我带弟子过来以后没多久,我门下的弟子也失去了控制,场面乱做一团,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待得久了,只觉得满脑子杀戮的念头,连我都着了道……”   无极门副掌门说着,又望向乾天木周围一带,那里厮杀的尽是无极门与太初山的修士,里面还有他的弟子,现在死的死伤得上,剩下的也全无理智一般,狂乱地厮杀着。   他深深叹了口气,眉间藏着深深的恐惧与后悔,哆嗦着嘴唇说:“报应,都是报应!一开始就不应该听太初山那些人的,他们说什么阵法有控制的灵符,结果呢,根本控制不住!我们亲手造了个魔物出来,我们都是罪人啊!”   云离终于听见无极门的副掌门亲口承认了炼制天魔的事情,看着两个门派精锐落得理智全无的下场,他心里没觉得有半分快意,反而更加不安起来:“不好,剑阁,剑阁弟子也有不少接触过天魔,且都是精锐,必须提前把他们控制起来……”   “来不及了,看那边。”身后响起镜玄的声音。   这人倒是双目清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几人身后,并用手指了指林子西面。   云离下意识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上百剑阁精锐赤红双眼,踩着长剑冲进乾天木下的战团之中,砍翻上前阻拦的其他门派弟子,目的明确地朝着乾天木的方向走去。   “都给我回来!”云离提剑欲上前阻拦。   顾清远一把将他拉住:“冷静!难道你也想加入他们吗?”   云离用力挣脱顾清远的手:“我是他们的掌门,我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死了。”   顾清远安抚他:“我去,至少,我应该不会被天魔影响。”   云离一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拒绝,情理上,虽然顾清远是客卿长老,但这事和顾清远关系不大。但云离也明白,自己冲进去,很可能救不了任何人,只会白白搭上性命。   顾清远把他拉近自己,低声道:“镜玄在这里,天魔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你现在可以问问清楚,若他真是制作者,或许手里有什么控制天魔的办法也未可知。”   云离这才点点头:“嗯,那你万事小心。”   太初山和无极门的来人已经死伤大半,剑修在正面对战中的实力,的确要强过同级别的其他修士。而如今这份无坚不摧的剑意,正对准了乾天木的本体。   顾清远脚尖点在乾天木的枝头剑气一荡,无数细小的剑意卷着乾天木的灵气朝上方汇聚,而后落在混战弟子的头上身上,如细雨落入泥土,丝毫不具有攻击性,反而极温和地修复了他们身上的伤势。也暂时停住了他们的动作。   被剑气集中的剑阁弟子们露出几分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做什么。显得有些木楞。   云离长松一口气:“成功了!”   镜玄语气淡淡:“没用的,这方法或许止得了一时,但止不了一世。”   “镜玄,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离望向昔日老友,眼里闪过几分复杂。   他不知道,真的是镜玄制作了这个可怕的怪物吗?他甚至还在自己封印怪物之前,刻意增强了他,企图利用他杀了自己?   云离不愿意这么去想,他宁愿相信镜玄是有苦衷的。   镜玄笑容一如往昔,风流清雅,若是忽略他身后那一地残尸,倒让人以为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弹琴论道一般:“我知道你查到了石烟,没错,天魔是我亲手制作的,太初山的掌门和符道掌教也是知情的,至于无极门那边,的确也请他们帮了些小忙,不过只有这位副掌门和他的几个弟子知晓此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都问了,看在昔日情分上,我可以一并都回答你。” 第74章   云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企图从镜玄眼里找到几分类似于无奈、愧疚、难过一类的情绪,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镜玄笑意从容,一如往昔。云离只觉得他无比陌生。   他心里的确有很多问题,他想质问对方为什么制作天魔,想问对方究竟在想什么,想问问如果自己死在天魔手里,他会不会有半分后悔,但他最后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愤怒,捡起最紧要的问题:“天魔不是已经封印了吗?为什么这些人还会变成这样?”   镜玄:“天魔把欲望的种子洒在接触过的人身上,被欲望吞噬了心智的人,就会变成他的奴隶。而这些人一旦被天魔控制,身上充斥的毁灭的规则的气息,又会影响其他人,让他们变成杀戮的傀儡。”   云离追问:“可有办法化解。”   “一开始,是做了用来牵制天魔的符印,可惜了,控制符印的人是第一个被种子腐蚀的,那符印也被他动了手脚,现在已经失效,天魔彻底脱离了太初山的控制。”镜玄这样说着,眉目间倒是没有半分可惜的神色,反而透着一股看好戏的兴味。   云离:“你是他的制作着,连你也无法……”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不过我制作武器的时候,可从来不会留下漏洞,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更加不会去破坏这份完美。其实天魔利用种子控制别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你们开始封印之前,天魔就曾催化了一部分种子,并吞噬了那些人的欲望,获得了大幅度地增强。我相信你应该感觉到了,或许你还怀疑是我动的手脚?”   云离这才明白原来天魔在之前突然实力暴涨,害得他们差点全军覆没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云离到底还是没能压住自己的情绪,镜玄他太淡定了,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但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甚至是乐见其成。更别说他还是天魔的制作者。   云离的语气心痛又不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武器本身是没有属性的,善恶取决于他的使用者,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话,难道你忘了吗?”镜玄双手背后,嘴角勾着嘲弄的笑意,朝云离凑近过来:“天魔吞噬人类的恶欲而强大,又通过催动人类欲望来驱使人类,那你说说,究竟是我这个制作了天魔的人,毁灭了这里,还是这些充满恶欲的人类毁灭了自己?”   云离往后退了半步:“人心皆有善恶。就算是邪恶的欲望,只要没付诸实践,就不算错。”   “你倒是宽容大度。”镜玄直起身,悠闲地踱着步子:“但我不这么想,我是接触天魔最久的人,你看我的眼睛,红了么?能守住本心的人,就不会被天魔影响,也不会为天魔提供养分。至于那些人,他们活该。”   镜玄看着乾天木下的一地尸体,连半分怜悯都无:“云离,我本以为你是个识趣的人,能理解我,现在看来,倒是和他们,也并无多大不同。”   “请问镜玄大师,恶念的标准是什么,谁制定的,你么?若是你自己制定的善恶标准,你的确不太容易触犯。”顾清远落在云离身侧。”   镜玄并没有因为顾清远的驳斥恼怒,反而饶有兴味地看向他:“乾天仙君有何高见?”   “这世间之事纷繁复杂,若仅以一人好恶为准,顺之则生,逆之则死,那不是净化世人的神明,那就是独断专行的魔头。”顾清远说。   镜玄却不在意地笑起来:“是神是魔我都不在乎,能做出世间最强的兵器,我已经此生无憾了。”   “最强的武器?”顾清远嗤笑一声:“能被握在手里的才是武器,失去控制的不是武器,你所制造的,不过是一场吞噬生命的浩劫。”   顾清远:“另外,说是最强也还太早,毕竟天魔也不是毫无弱点。”   “的确,我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取乾天神木的本源之木制剑。这可是蕴含有生命规则的炼器材料。”镜玄看着顾清远手里的陨星剑,毫不掩饰自己对乾天木的渴望。   “但那只是一截木头而已。就算你与它配合地不错,但要面对越来越多被天魔控制的人类输只是时间问题,毕竟他们前赴后继,不知疲倦,而你总会有力竭之时。”   他认同乾天木的强大,但也不觉得顾清远依靠乾天木就能胜过天魔。   顾清远:“那倒未必。”   “你有办法?”云离期待地看向顾清远。   镜玄也挑起眉梢,像是怀疑,又隐含期待。   顾清远转身对云离说:“天魔现在被封印在乾天木里,但是却能通过意识影响被他播种的人。我们可以开辟一方秘境,把天魔和乾天木一并藏如其中,将空间隔绝开来。这样天魔无法与外界沟通,也就无法再对其他人造成影响。”   “对对对,”无极门的副掌门激动地拍了拍手:“没错,只要把封印了天魔的空间隔绝出来,让天魔无法解除到其他人,天魔之祸,就彻底解决了!”   云离听完却没露出轻松的神色:“理论上是行得通。但是……”   “但是要看乾天仙君,愿不愿意牺牲了。”镜玄默契地帮云离补充完他想说的话,没有理会对方复杂的神色,而是走到顾清远身前:“乾天仙君应当是知道的吧,秘境是领域的外化,需要一个拥有领域的大乘期修士用自身领域为基础搭建。而能容纳乾天木的秘境,恐怕只有仙君才能完成了。”   “我不知道为何偏偏你能控制乾天木的力量,或许这就是宿命吧。”镜玄认真打量着顾清远,残忍地笑起来:“刚刚仙君可是给我讲了一堆大道理,那么仙君自己愿意为这苍生,永生永世孤寂地待在秘境中,与乾天木相伴吗?”   顾清远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镜玄的问题,反而露出几分为难地神色,似乎是犹豫着什么。   无极门副掌门有些着急起来,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他可不希望再回到那无极的绝望和恐惧里:“乾天仙君,虽然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求求您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就牺牲一下吧。啊?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无极门愿意鼎力相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离打断,云离记得顾清远和自己说过的话,他不喜欢顾清远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说:“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你已经为大家做得够多了。秘境的设想很好,但若是你不想,我们就再找其他办法。”   顾清远淡笑着摇摇头:“不,我不介意以自己为媒介开启秘境,若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我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设想,我只是刚刚想起了另一件事,有些发愁。”   无极门副掌门一听顾清远愿意搭建秘境,登时喜出望外:“仙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出来!”   顾清远:“我只是有个疑惑,比如我在秘境中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去了其他时空,或者干脆悟道飞升了,那这个以我领域搭建成的秘境还能继续存在吗?”   无极门掌门殷勤道:“这点仙君大可放心,领域外化成秘境后,除非您主动收回,即使您飞升成仙,这秘境也是可以继续存在的。”   云离紧接着说:“但是离开秘境你将失去领域之力,并且修为停滞在小乘期巅峰。”   无极门副掌门生怕顾清远改变主意:“云离剑圣说笑了,以乾天仙君的天资,过不了多久想必就能破镜飞升了,到时去了上界,凭借他拯救苍生的大功德,区区一个领域而已,自然能找办法找补回来。”   云离不理会副掌门的话,他知道顾清远近日一直在找寻莫云水镜,也隐约猜到了一点他的来历。他想问的应当不是飞升上界的情况,而是回到原本时空后的结果。   “你考虑清楚,虽然领域可以收回,但你的领域十分特殊,有乾天木和天魔在其中,放出来容易,再想收回去,只怕并不容易。”   “唔,那倒没什么,只要天魔别出什么岔子就行。”顾清远不慎介意地说。   “你……”云离还想再劝,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自己也十分希望找到解决天魔的方法,明明只要牺牲了乾天仙君就能一劳永逸,但他此时却不希望对方这么做。   “云离,”顾清远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就是个俗人,做得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事情,我可做不来。你不必担心我吃亏的。”   云离愣了一下,没有再劝,是了,乾天仙君一直活得比他明白很多,真正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是他自己。   “不过在我开启秘境之前,有件事我想拜托你。”顾清远笑着看向云离:“我这人不怕寂寞,但若有话本美食作伴,总归更自在些,所以想托你多在外面寻些好物,以后空了来看我,记得带过来。”   云离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另外,乾天秘境的位置入口位置我会重新更换隐藏,只告诉你一人知晓,若你哪一日发现秘境无法开启了,便代表我已经离开,你也不必再来探望。”   “……好。”   因为顾清远要开辟秘境,三大仙门的人全部撤到密林之外。   顾清远用手附在乾天木,一阵剧烈地灵力波动后,他以及身下所处的密林,包括密林中的尸体,统统消失不见。   这是顾清远第一次尝试领域外放,用自己的领域将乾天木覆盖住,将这片空间生生从大陆上剥离出来,成为一方独立于大陆之外的所在。当然,也不能完全剥离,还需要留出一个与现世连结的通道,完成秘境与世界之间的灵气转换。也就是所谓的秘境入口。   秘境里面仍旧是那片茂盛的密林,乾天木在密林正中伫立着。而天魔藏匿其中。   “要好好收拾一下这里了,毕竟看样子要住上不短的时间。”顾清远自言自语地说着:“还有落在剑阁的莫云水镜。得让云离帮我送进来才行。”   顾清远特地将出口位置选在了一方与世隔绝的海岛上,之后,打开通道,给云离去了封信。   云离收到信后,很快带着莫云水镜,出现在秘境入口。   顾清远作为秘境主人,为他打开了通道。   “来得真快,如何,秘境开启之后,那些弟子没再被天魔影响吧?”   “没有,他们都没事了,只可惜……”云离的视线看向树下那些还未来得及埋葬的尸骨,深深叹了口气:“总算都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顾清远随声附和着,却又想起以后的事情,真的都结束了吗?未来真的可以被改变吗?   不过就算不能改变,他倒也不后悔来了这一趟——至少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兄弟,也过了几日快活日子。   云离又说起之后的事情:“太初山和无极门那边我会和他们清算天魔出现的桩桩件件,但这事总不算光彩,为了维护三大仙门的颜面,不能公开出去。否则人心动荡,魔教有虎视眈眈……我只能保证做错事情的人,会受到应当的惩罚。不会让剑阁牺牲的兄弟,还有你白受委屈。”   “我知道这些你一定会处理得很好。”顾清远笑起来:“我没什么委屈的,这地方不错,我在这里安心修炼,不过是换个地方闭关罢了。”   “还有件事,太初山无极门对秘境有些不放心,希望每隔百年,进来一次,确认乾天木的情况。”云离说:“这事儿我听你的,若你不愿,我便……”   “没什么不愿意的,”顾清远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反正我自己待着也无聊,你下次帮我带些机关设计和领域构筑相关的玉简。左右无事,我好好研究一番,提前给他们准备点惊喜。” 第75章   一百年的时光能有多漫长。   在顾清远原本世界的认知里,那是一个人一生的长度。但对如今在秘境中的他而言,似乎也只是一个弹指,便过去了。   顾清远为了打发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研究了不少东西。   原本只有一片密林的秘境,如今又多出几个区域,机械迷宫,镜子迷宫,特地为了悼念那些死去剑修的剑冢,以及充斥在这些区域周围的空间裂隙。   而真正属于乾天木的密林,被顾清远隔绝在最中心,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进入。   顾清远在乾天木下面搭了个木屋,用的全是乾天木修剪下来的木料。树下有一眼灵泉,是他托云离从外面弄进来的,虽然修士用净身术也可以保持自身清洁,但顾清远偶尔也想像以前那样泡个澡。   日子过得像水一样,尽管顾清远喜欢独处,但日子久了也觉得太过安静。   莫云水镜仍旧一点动静也无,有时候顾清远也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到地老天荒。   “宴沉,你说要是我一直离不开,不会就要这么过一辈子了吧?”这日,顾清远惯例坐在树杈上,把陨星剑变成小刀,在一截木头上雕骷髅头。   修长的指尖熟练地活动着,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   瓷白的木料远远看上去,很像骨头的颜色,不用担心腐坏,顾清远喜欢这样的收藏。   宴沉是他给乾天木起的名字,宴为安定喜乐,沉为隐没沉埋。一如现在的他们,安安静静地埋在秘境之中,守着自己小小的平安喜乐。   顾清远知道给一棵树起名字是件奇怪的事情,但毕竟此处也没什么其他活物了,跟一棵树聊天不会显得比自言自语更奇怪。   “或许我可以试试飞升,这里的灵气很适合我修炼,才闭关了一百年,我的境界似乎已经要突破渡劫期了,再过个一百年,说不定能直接踏碎虚空,飞升了上界了也未可知呢。”   一截树藤缠上顾清远的手腕,再上面绕了三圈,又用尖尖上的小叶子,勾了勾顾清远的手心。   “哈哈哈,宴小沉,是你在挽留我吗?”顾清远把藤蔓握在掌心,笑起来:“我是很喜欢你啦,可你看,你都不能回应我说得话,我一个人说话,也会寂寞的呀。不如这样,要是你能变出个帅哥来的话,我就不飞升了,嗯?考虑考虑?”   握在掌心的藤蔓不动了,顾清远没太在意,这乾天木的树藤总是这样,偶尔会朝自己缠过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多数时候还是一动不动地,顾清远猜测这大概是乾天木一种无意识地动作。   他继续往下说:“我对帅哥的标准也不是特别苛刻,要比我高一点,皮肤要白,五官要好看,我看你作为树都这么眉清目秀的,当人一定也没问题。”   “然后我希望有漂亮的肌肉线条,不要太夸张的那种,骨形要好看,肩宽腿长……”顾清远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要求越提越离谱,什么衣服要穿艳而不俗的红,眼睛要有五彩斑斓地黑,之类的。   “对了,眼睛里最好有星辰坠落的感觉,像陨星石这样,让人一眼沦陷。哦,最重要的是声音,我这人不仅颜控还声控。我们以后天天要在一起聊天的,所以声音好听很重要!”   说完,顾清远自己都笑了,毕竟他也没奢望一棵树真的化成人形。在这个世界有过的记录里,能化形的妖怪凤毛麟角,植物更是从未有过,甚至连开启灵智的都少之又少。还是他自己修炼飞升更为靠谱一些。   秘境之外传来些响动,顾清远精神一震,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来客人了。唔,人还不少,让我数数,一二三……有八个人呢。”   顾清远活像个捡到猎物的强盗,念念有词地盘算着:“唔,等会把他们都分开,挨个问问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带了的,送到镜子迷宫,让他们隔着镜子看一眼你,再送出秘境,没带的,丢去机械迷宫里,让他们玩半个月再走。”   不过这些进来的修士似乎是得了什么指点,身上都带了不少好吃的。从糕点甜酒,到各种珍贵食材。顾清远心满意足收下礼物,和颜悦色地领着人在镜子里看了看乾天木,“这乾天木,比一百年前,倒是高大了许多。”其中一个曾见过乾天木的修士感慨地说。   “有么?不是一直这么高吗?”顾清远讶异地看了看镜子里的树,它不一直是这样吗?大抵是因为日日相伴,顾清远并不能发觉一百年间乾天木的每日变化。   但在其他修士来看,这一百年,乾天木的成长就显得很惊人了。   那人肯定地说:“当然了,一百年前者乾天木顶多有三十余米高,您瞧现在,乾天木足要有五十米高了吧!”   这样么?顾清远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可乾天木存在了有几千米了吧,不一直是一个模样,为何一到秘境里,倒成长地格外迅速起来?”   那人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却想不到什么合理的答案,摇摇头没再说话。   等那些人离开后,顾清远简单支了个灶台,准备开荤。   烧火的是上品符纸,燃料用的是顶级火精,就连用来乘肉的锅都是用的防御神器青石钵。顾清远手里的宝贝不少,都是各个门派托云离送给自己的答谢,可对顾清远来说,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倒不如一盒可口的点心更合他心意。   火刚生好,顾清远忽然听见食材里传来轻微的破壳声。   “喀啦。”   接着是更为细碎的声音。   顾清远寻声找过去,翻开堆叠的食材,从下面翻出一枚蛇蛋。上面已经出现细细的裂纹。   这是一条正在孵化的蛇。蛋壳成紫黑色,透过裂口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小蛇,蛇身碧绿,身上有一道浅金色的线。这东西顾清远在玉符上看到过,叫做金线蟒,算是灵兽,不过自身无毒,也没什么攻击性,但不管是蛇肉还是蛇蛋,都是极美味的食材。   “唔,居然孵化了,这样的话,直接煮倒是有些可惜了,养大了吃肉也不错。”顾清远看着破碎的蛋壳想。   说话间,一条手臂长短的细蛇,从蛋壳里面钻了出来。   “小家伙生命力挺顽强嘛。”顾清远轻轻用指尖敲了敲蛇脑袋。   刚孵化的小蛇绕上了顾清远的手腕在上面缠了三圈,嘶嘶地用信子蹭顾清远的手背,丝毫不知道眼前的人,此刻脑子里想的尽是金线蟒有关的食谱。   倒是个可爱的小家伙,顾清远笑嘻嘻地逗着蛇,一根树藤忽地朝这边伸过来,它将缠住顾清远手臂的幼蟒缠起,拽到自己的树干上。   被拽离的金线蟒有些茫然地扬起扁扁的头,但浓郁的生命灵气很快安抚了它,本能告诉他,待在这棵树上,对他的成长有极大的益处。   小蛇安安稳稳地停在树上,破壳的疲惫加上浓郁的灵气,让他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没有看见刚刚拉他的那根树藤再一次朝人类游过去,正学着他刚刚的样子,绕在对方手腕上。   顾清远也被树藤的举动闹得有些哭笑不得,拽了拽手上的树藤,板起脸问:“宴小沉,你这是在干嘛,吃醋吗?”   树叶传来沙沙的响动。   “别闹了,我煮的肉快糊了。”顾清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解缠在手上的藤蔓。   藤蔓在掌心轻划几下,擦过手腕落在地上。顾清远并没留意,只是快步走向自己煮肉的石锅。   吃饱喝足,顾清远回到木屋里,虽然修士不需要睡眠,顾清远还是保持了人类时的习惯,惫懒地在吃饱后,美美地陷入梦乡。   沙沙,沙沙。藤蔓蛇行般穿过木屋地板的缝隙,攀上床榻,钻进柔软的被褥中,缠上顾清远的手腕,脚腕,甚至腰和脖颈。它们越聚越多,却又与顾清远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真正触碰到他,只隔着方寸的距离,感受顾清远身上的体温。   藤蔓的尖尖在空中欢快地扭动着,仿佛跳舞一般。   “你是我的。”一个模模糊糊的意识在说。   顾清远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梦里宴沉真的由树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如他期待的帅哥。只是他的面容有些模糊,顾清远看不分明。那帅哥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在床上,又用委屈地声音质问他:“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我……没有喜欢别人啊,我只喜欢你。”梦中的自己色令智昏地对着帅哥一通甜言蜜语。   “那你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哈?”即使在梦中,顾清远还是被这个问题震得脑海一片空白。   画面一转,顾清远的手里多了一枚黑紫色的蛇蛋。蛇蛋发出清脆地响声,从正中裂开,出来的却不是金线蟒,而是一截细细的树藤,树藤轻轻缠上自己的手腕。   “这是什么?”顾清远茫然地问。   红衣帅哥揽住他,温柔地说:“是我们的孩子啊。”   “爸爸!”树藤变成一个小孩的模样,张嘴朝顾清远喊起来。   “……我不是!”顾清远惊恐地朝后退去。   “爸爸!”小孩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株小树。   “别乱叫!”顾清远崩溃道。   “爸爸!爸爸!”小树欢快地伸出更多藤蔓朝顾清远缠绕过来。   “不!”顾清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粗重地喘着气。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小木屋里只有他亲手制作的家具,和一排雕刻好的骷髅。   “呼。”顾清远松了口气。随即又笑着摇摇头,自己居然被一个梦吓成这样。   不过还好,只是个梦。不然和一棵树,生下一颗蛋也未免太恐怖了些。   顾清远放心地下了床,脚踩到鞋里的时候,忽然碰到一个滑溜溜的物什。   顾清远惊魂未定地缩回脚,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脚下的鞋,差点把陨星都召唤出来。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担心里面钻出一截树藤管他叫爸爸。   还好,是一截扁扁的蟒蛇脑袋从鞋里探出头来,朝着顾清远欢快地嘶嘶起来。   “是你啊。”顾清远低头看向金线蟒,这时候竟觉得这小东西格外眉清目秀起来,顺手把金线蟒捡起来缠在手腕上:“真是吓我一跳。”   “嘶嘶。”金线蟒欢快地霸占了顾清远的手腕,尾巴快乐地朝上一卷一卷。   顾清远来到树下,盘膝开始修炼。这次树藤倒是没把顾清远手腕的蟒蛇揪走。   果然,吃醋什么的都是自己的错觉。   顾清远想,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久了,才会有这些奇怪的联想,或许这金线蟒不吃了,养着当宠物也不错,至少能陪陪自己。   “我要修炼了,你自己去玩。”顾清远垂下手将金线蟒放到地上。待金线蟒游开后,安心地闭上眼睛,开始修炼心法。   他没看见,那截被他放下的金线蟒在离开他不久,便游到树藤边,与其他木藤融合在一起,变成了真正的木藤。而刚孵化的金线蟒一直躲在乾天木茂密的枝叶中,睡得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虚假的金线蟒:嘶嘶,老婆!   真正的金线蟒:阿巴阿巴…… 第76章   宴沉抖了抖树叶,贪婪地看着在树下修炼的人。他想用全身的藤蔓,用力地把对方缠绕起来,紧紧地,然后尽情感受对方身上的气味,触感和体温。   但他知道那样会吓到对方。因为对方喜欢的是和他一样的同类,穿红衣服,长得好看的同类,而不是一颗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树。   藤蔓软软地伸向顾清远指尖,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撤了回来。   很快了,我会努力化形的。   一百多年前,顾清远的出现,把宴沉从一片漫无止境的混沌中唤醒了。让他的世界里,有了声音,画面,气味,静止的时间自此开始流动。   而顾清远是出现在他世界里的第一个人类。他的模样,声音,味道,都铭刻在宴沉记忆最深的位置。   他本能地想要亲近对方,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于是开了一朵花,用藤蔓送到对方面前。可对方并不喜欢那朵花,他说白色寓意不好,他喜欢红色的。   人类可真是太难讨好了。宴沉发愁地想,违背天性,开出一朵红色的花,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宴沉知道,顾清远和其他人类在利用自己做一件事,他们把一个充满和自己相斥气息的坏东西塞入了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封印它。   宴沉并不讨厌那东西,或者说,对于顾清远意外的事物务,他本没有太多好恶。他隐隐约约能明白,若是没有这东西存在,顾清远不会出现。更不会把自己带入他构筑的小世界里,日夜相伴。这样想想,到像是他赚到了。   进入秘境后,宴沉迎来了自己的生长期,虽然看上去并不明显,但他每一天都在变得愈发高大,能够活动的时间和距离也随之增加,现在他已经可以控制剥离的藤蔓,并使用一些变形的小法术。   再等等,他应该就快可以化形了。   宴沉想给顾清远一个惊喜。他想如果变成顾清远喜欢的样子,顾清远是不是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不会觉得寂寞,也不会想要离开了。   二百一十七年,对于一棵树而言,的确很短暂。   宴沉长得很高大了,树干撑起百余米,枝叶茂密如伞盖遮天蔽日。树藤树根处盘着一圈圈树藤。   一条十几米长的蟒蛇缠在树藤间嘶嘶地吐着芯子。而顾清远照例在树下雕刻好最后一个骷髅。   秘境外,密布的劫云层层叠叠地堆起。顾清远手里的刻刀恢复成剑的模样,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是他的天劫来了吗?   两百多年的闭关,他还是没能找到彻底消灭天魔的办法,水镜一直毫无动静,他只能通过努力修炼飞升的方式离开这个地方。   顾清远修长的手指府上乾天木光滑的树干:“宴小沉,我大概是要离开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宴沉的树藤缠绕住顾清远的手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紧,像是在挽留他。   “你又这样,你总是这样。好像舍不得我似的。”顾清远低头看手腕上的树藤,轻轻摸了摸:“也不不知道是不是我疯了,总觉得你这棵树似乎拥有和人一样的感情。”   “我把秘境送给你了,陨星剑,莫云水镜,还有我这些年修炼的心得。你自己好好的,若是……”顾清远迟疑了一秒,换上开玩笑的语气:“若是真有一天,你变成了一个帅哥,记得好好修炼,飞升上界来找我。”   “轰隆!”一道雷劫顺着乾天木劈落下来,砸在顾清远脚边,短暂打通了秘境与外界的联系,巨大的劫云盘踞在秘境之上,金色的雷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嘶嘶。”金线蟒感受到天劫的威压,吓得四处乱转,最后寻求庇护般,蹭了蹭顾清远的小腿。   “哦,差点把你给忘了,渡劫期的天劫,可不是你这金丹期的小妖怪能承受的。”顾清远从地上拎起金线蟒,心念一动,把蛇送进机械迷宫中:“你就在这边好好待着帮我看家吧。”   “轰隆!”又一道天劫砸落下来,依然没有砸中顾清远。   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每一道道都和顾清远擦肩而过,落在乾天木的枝叶上,劈落大量枝叶,在光洁如玉的树干上留下焦黑的雷击痕迹。   “咦?”顾清远拧眉,渐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天劫砸的……未免也太歪了些。   “总不能是因为树导电吧?”顾清远忽然想起上一世学过的物理知识,相比于这几百年的时光,那已经算是很久远的回忆了。   顾清远无法离开秘境,但是可以改变自己的位置,让乾天木的位置离自己远一些。顾清远挑选了镜子迷宫,这里可以远远地看见中央区域的情况。好确定这雷劫到底是往哪里落的。   顾清远在镜子前站定,而从秘境外落下的雷劫,依旧准确地砸在乾天木的枝干上,一下又一下。   “轰隆!”金色的电光剧烈地亮起,又暗下去,接连不断。顾清远在骤然明灭的雷光里,看见一个绰约的人影。   顾清远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云离蹭说过的话:“像这样的天地神物开智化灵之时,会有一场堪比修士飞升的雷劫……”   化灵!   顾清远望着远处的乾天木,脑海闪过灵光:这或许不是自己飞升的雷劫,而是乾天木化灵的雷劫!   他想起刚穿到这个世界时,那个系统想同自己说的话,是乾天木出了问题。自己一直都没想通,乾天木一棵树,好好的能出什么问题,只要把它藏在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里面的天魔就永远无法传播欲望之种,蛊惑他人。但如果乾天木化灵了呢?   拥有智慧和感情的乾天木自己,会不会成为被天魔蛊惑的对象呢?   顾清远不确定。   但既然他从水镜来到这里,那他倾向于是会的。而这,才是未来浩劫的根源。   雷劫越来越猛烈了,隔着水镜,紧紧盯着明灭的雷光,却什么也看不清。   宴小沉,你要变成人类了吗?   顾清远叨念着,有种莫名复杂又欣慰的感情。尽管知道乾天木化形后,或许他们对付天魔最后的手段也没有了,只剩下无情无尽的麻烦,可不知怎么的,顾清远忽然觉得开心起来。   “那你可一定要变得好看一点呀。”   身后的莫云水镜传来水纹样的波动,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时空开始扭曲,封存已久的记忆一股脑地灌入脑袋里,随之而来的,还有系统3300吵吵嚷嚷的吆喝。   【呜呜呜,宿主,我可算联系上你了,我都要担心死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要回到原来的时空了吗?】【所以你已经找到解决天魔的办法了吗?】   “嗯——”顾清远从镜子里爬出来,周围的陈设十分熟悉,宽敞的宫殿,巨大的血池,骷髅堆砌的骨墙,还有突兀地挂在墙上的画,这里正是宴沉的住处。   顾清远望着熟悉的陈设,这是他和宴沉初见的地方,他莫名地想起几件不相干的事情来。   宴沉喜欢穿红衣,皮肤白皙,长相超乎寻常的俊美,几乎完全长在自己的审美上。   宴沉喜欢雕刻骷髅,甚至拥有一整面堆砌出来的墙。   宴沉在房间里挂了一副画,是他的模样。   宴沉不小心吃他配的毒药变成树的时候,曾送给他一朵红色的花。   答案呼之欲出了。顾清远弯起嘴角,眼眶却微微润湿。他喃喃自语:“宴小沉,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不管是原本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不管是千年以前,亦或者是当下,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份这样长久而真挚的感情,它将顾清远的心口烫得刺痛起来。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呢,固执地喜欢一个说过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喜欢了千年之久。   顾清远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宴沉了。   直到系统的一声惊叫把他拉回了神。   【宿主,你的身体!】   顾清远衣服还是雷劫时穿的那身,甚至连上面被波及的雷光烧坏的衣摆都完全一样,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   “别慌,不过是用回了原本的身体罢了。”顾清远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   【那顾青的身体怎么办?】   “自然是物归原主了。”顾清远说。   【什么物归原主?】系统懵懵地问:【顾青不是死了吗?】顾清远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四下看了看:“没时间解释了,定位宴沉和聂无双的位置,我们去找他们。”   【乾天秘境,中央密林。】系统准确报出聂无双和宴沉的位置。   “我们出发。”顾清远走出宴沉的房间,却对上一脸震惊的奉夜。   “你,你怎么在这里!”奉夜今日倒是没穿裙子,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看起来多了几分利落与干练。   只是她现在的表情和干练完全挂不上勾,看上去像是见了鬼一般:“我听尊主说你从莫云水镜回到过去了,尊主把你的身体封在冰棺里,随身背着,这是尊主的房间,又不能空间传送,你怎么会从这里面冒出来?”   “这不是镜子还在里面么?”顾清远笑答。   奉夜显然没被这个答案说服,心里冒出更多问题来。   顾清远抢在她之前抢先问:“从我离开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十五年。”奉夜答道。   顾清远:“这些年没出什么事情吧?”   奉夜:“现在是没有,但是很快就说不定了。尊主和聂无双的融合开始了。”   奉夜说得并不准确,宴沉于聂无双的融合从顾清远离开前早就已经开始了,而现在正到了最后关头。此时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合在一起了,只有脖子上面的部分还分开,像是一棵树长出的两个枝杈,看上去有些诡异。   “天魔的意识已经快脱离控制了,开始彻底融合和意识抹除吧。”聂无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勉强。   “我知道了。”宴沉面色沉肃,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冰棺,一千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渡劫飞升,现在,他也要从这里走了。   两个人的头慢慢后仰,逐渐融合在一起,因为宴沉才是主导的那个人,所以是聂无双像是溶解一般消失在他的身体里,再无痕迹。   接下来就是意识抹除了。宴沉闭上眼睛,他曾经因为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乾天仙君,无比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而现在,在无望地等待了一千多年后,他终于决定放弃了。   再见,我会作为一棵树,永远记得你的。   宴沉缓缓闭上眼睛,催动功法。   “宴沉!”一声呼喊打断了宴沉的动作,冰棺的盖子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里面的青年坐起身来,朝他走过来,熟悉的笑容像极了一场不会醒来的梦,同时激起属于宴沉和聂无双跨越了一千年的两份感情。   他朝融合后的宴沉伸出手,说:“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即将完结预警! 第77章   宴沉动了动唇,没有说话,脑海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属于聂无双和宴沉的记忆融合得很好,但正因如此,他越发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一千年前的乾天仙君,还是一千年后的清远。   宴沉一直避免把顾清远当成替身,从来不去比较他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但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份属于聂无双关于师尊的记忆,和宴沉对于乾天仙君的记忆里,相似点多的数不清。   一个不敢奢望的期待在宴沉心上发芽。   顾青朝宴沉走过来,唇角噙着笑:“我已经找到了彻底驱散天魔的办法,你不需要彻底抹消自己的意识了。”   发芽的期待还没能冒出土,就已经枯萎了。宴沉当年能一眼分辨出顾清远的特别,现在自然也能一瞬间确定,眼前的人既不是一千年前的乾天仙君,也不是一千年后的清远。他是顾青,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大护法顾青。   “哦,是吗?”宴沉眼底微微波动,黑色的眸子直直盯着眼前的人:“什么办法?”   “解开封印,把天魔的魂魄移入我的身体。”顾青说:“我在水镜里这些年修为已经提升到渡劫期,等天魔移入我身体后,我就准备渡劫,届时利用天雷攻击天魔,彻底将他毁去。”   “不行,这样风险太大了。“宴沉果断地拒绝。”万一天魔吞噬了你的意识,在你飞升之时干扰你,让你渡劫失败;或者天魔无法被雷劫消灭,反而彻底脱离了控制怎么办?封印中的天魔尚且已经强大至此,彻底解开封印后,连我也不能确保能不能将他制住。”   “放心,我回到千年以前,从天魔的制作者手里学到了重新封印天魔的办法。”顾青的语气显得胸有成竹:“只要你把天魔的封印解开,我马上就可以彻底将他消灭。”   见宴沉低眉不语,他又软了声音:“你总不会真想彻底抹消意识,继续当一棵树吧?你就不想和我长相厮守吗?只要天魔被消灭,我们就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了啊!”   宴沉抬起,深深看了他一眼,漆黑如夜的眸子里装着人看不懂的情绪。   顾青要把天魔的魂魄移入自己身体?为什么?   宴沉的心思飞转:换个角度想,为什么自己即将抹消意识的时候,从冰棺坐起来的人是顾青?   为什么他明明不是乾天仙君,却拥有和他一样的容貌,为什么他实力不弱,却死心塌地地成为自己的手下,为什么自己只让他把聂无双抓来,他却屠了聂无双的师门,还是用的那种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致死?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尊主。”中央区域忽然多出一道身影。   宴沉诧异地回身看去,右护法奉宵正站在不远处。   但宴沉知道,他不可能是奉宵,这里是秘境中心,能够自由出入的人按说除了自己,就只有乾天仙君本人。更巧的是,在眼前之人出现的一瞬间,宴沉感觉地底活跃起一丝熟悉的本源之力,是他交给顾清远的那截木头。   也是陨星剑的本体。   宴沉表情不变,只有微微颤动颤动的眼睫,泄露了主人此刻不平静的心绪:“你怎么进来了?”   “属下听说大护法回来了,便忍不住进来看看。无意间听见了您与大护法的对话,属下认为,大护法的计策可以一试。”   “解封印和解阵道理相似,比封印本身手法更加精妙复杂,手法若是不对,容易损伤受体,伤了天魔倒是无所谓,但万一伤了您就不好了。属下当年修的是阵法一道,对封印也有些了解。不如让属下来解除这封印?”   宴沉深深看了眼前人一眼,有转身望向顾青:“你想好了,当真要解这封印?”   “自然!”顾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别担心,我有把握的。”   “那,”宴沉抬起一手压在来人肩上:“交给你了,奉宵。”   “尊主放心。”假扮成奉宵的顾清远露出奉宵一贯的恭谨表情,顺道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宴沉。   宴沉应当已经与聂无双完成了融合,填补的本源之力让他重新获得了一条左臂,也让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酷气场里多了几分烟火气,那是属于自家宝贝徒弟的气息。这棵傻树啊也真是有趣,两次都栽在自己一个人手里。   “解封前,请尊主先喝下我调配好的药水,并恢复本体。”顾清远说着拿出一个白色瓷瓶。   宴沉打开瓷瓶,里面飘出来的味道让他有些熟悉,宴沉没有迟疑,将瓷瓶里的药水一饮而尽。   接着一株巨大的乾天木在秘境中扎根,正立于曾经树坑所在的位置。   “大护法,您也请,坐倒那个位置,”顾清远指了指树干下方。   顾青看了顾清远一眼,缓缓在树下坐定。   顾清远左右看了看:“哎,太远了,再往后挪一点,后背要挨上树干,这样才方便在天魔解封的第一时间,把他再次封如你的身体。”   顾青依言又调整了几次,顾清远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可以了,就这个位置,不要动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顾清远假扮的奉宵开始催动灵气,在空中熟练地画出符印。   顾青眼里露出一丝警惕,紧紧盯着顾清远的动作,直到确定这的确是用来解除封印的,才送了一口气。   天魔的魂魄被顾清远从乾天木中释放出来,又收到引力一般,一瞬间没入顾青的身体。完全没等顾清远重新画好封印。   “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自由了!”一连串不似人声的尖锐小声从顾青喉咙里钻出来,顾青眼里露出得逞的快意,他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了。   都怪那个该死的乾天木和乾天仙君,若不是他封印自己,自己早就把这个世界毁灭的干干净净。现在好了,乾天仙君已经飞升上界,而乾天木化灵后,有了感情弱点,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彻底束缚他了。   属于顾青的身体开始由实转虚露出烟雾状的本体。   “你确定?”站在不远处的顾清远卸去伪装,露出自己的真容,以及那接近渡劫期巅峰的实力。   他掌心向上一抬,一道白色剑光从地底冒出来,带着完整的封印,正正定在天魔顾青的身上。   “不!”天魔大惊失色,刚想逃脱,却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树藤紧紧缠绕起来。   虽然陨星剑的本源之力虽然远不如乾天木本体,但是顾清远用同为生命规则的灵力填补了这一空缺,这一次不是天魔被封印在乾天木里,而是顾清远把陨星剑钉在了天魔的命门。   天魔如离海的鱼般在地上用力扑腾了几下,便闭上眼睛了。   顾清远冷冷扫视了一眼这个自己用了一段时间的壳子,面无表情地把它丢回先前的冰棺盖上盖子。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改变世界结局,支线任务,拯救主角聂无双,世界圆满度S,获得许愿奖励一次。】脑海里再一次响起系统欢快的提示音,接着是3300一连串的提问声:【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啊?】顾清远:“顾青就是天魔留下的本体石烟幻化而成。”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醒了。”顾清远:“我之前一直想不通,顾青与聂无双实力相差那么多,为何会让聂无双一而再的逃脱,现在想来,或许他一直在做和我一样的事情,他在演戏。”   “甚至驻守圣地的一万魔兵应该也是被他污染了,才会做出把聂无双偷走的事情。”   “大护法这个身份太方便了,带着面具他可以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而那张与我一样的脸,则能够最大程度降低宴沉的戒心。”   【那把剑和封印又是怎么回事?】   “陨星剑是我离开前留在那里的。在我踏入这个秘境的一瞬间,我便感知到,它也跟着回来了。”   “至于封印,是我在解封的同时,一心两用,控制地底的剑完成了。”   【那宴沉呢?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配合你,你刚刚给他吃的什么?】“因为我知道他一定能猜出是我,至于那药,你见过的,就是一点提升实力的补药,副作用会让意识短暂陷入混沌。”   【啊,是那时候你倒在寒泉里的东西!】难得顾清远这么配合,系统声音都显得愉快起来:【我的问题问完了,现在是许愿时间,请问宿主想许什么愿望?】“我希望我能留在这个世界,修为停滞在渡劫期,永远不会飞升。”顾清远说。   【愿望已采纳。】一阵金色的流光没入顾清远身体。   【我要离开了,宿主,祝你在这个世界过得幸福。】一直在脑海里的系统消失了。四周都显得安静下来。   “我会的。”顾清远轻声自语道。   回过身,顾清远身后的乾天木还是保持着树的模样。   顾清远敲敲树干:“行了,别装睡,我知道你醒了,我根本没放多少药粉,那药水里掺的都是灵泉,应该压制不了你的意识太久。”   乾天木抖了抖藤蔓,一朵红色的小花在顾清远面前盛开。   顾清远伸手去接,他知道,这是宴沉专门为他开得花。顾清远把花放在掌心:“谢谢,我很喜欢,你……”   更多的红色花朵开始热烈地绽放,一朵一朵,在树枝上藤蔓上,挨挨挤挤地,花瓣簇拥着花瓣。遮蔽了头顶的视野,仿佛一片火红色的绚丽天空。   顾清远忘了自己要说的话,痴痴地看着面前一片鲜艳的火红,嘴角缓缓地扬起。他的笑意仿佛也被这些热烈的花朵染上了温度。   “真傻。”他轻笑一声:“宴小沉,你怎么这么傻。”   乾天木消失了,一树红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盛大庆典上飘散的花雨。花雨中,俊美的青年一身相称的红衣朝顾清远走过来,黑色长靴包裹着劲瘦的小腿,一步一步,仿佛踩在顾清远心上。   “是你。”青年目光痴痴地望着顾清远,抬起手,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你回来了。”   顾清远伸手会抱住对方:“是我,我回来了。”   “这次不会走了吧?”宴沉用力抱紧顾清远,一些细小的树藤从宴沉身上钻出来,悄悄缠上顾清远的身体。   顾清远恍若未觉,脸埋在宴沉胸口,深嗅了一口那令人眷恋的淡淡木香:“不走了,以后都陪着你。”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宴沉低着头,眼里露出几分委屈。   顾清远笑起来,仰着头,望进聂无双的眼睛,那里面装着他最喜欢的星辰,他推开宴沉,往回退了两步,按照原世界的礼节,朝宴沉伸出一只手,说:“我叫顾清远,很高兴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第一次尝试穿书加修仙这个题材,其实写得有点吃力。   作者文笔小白,不如一般的古耽作者优美,感情线可能处理的也有些草率。不过总算是把故事完整地交代出来啦。感谢所有订阅评论投雷灌营养液的小天使们,你们是我码字最大的动力。(比心)   明天开始准备新文人设和大纲,下本是我超喜欢的末世背景,没有丧尸,有变异动植物和异能的设定,希望大家也喜欢。预收在专栏里,右上角戳作者专栏就能收藏。   下本见啦~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